《世子夫人她智勇双全》 第一章 我们都会配合的 寒露已过,昼日便越来越短,才酉时,天色就暗了下来,天边也只余一缕夕阳正挣扎着被黑暗吞没。 逐渐昏暗的天光下,直古寨港口处帆樯林立,舳舻相接。一眼望去,船上岸上熙熙攘攘,一片繁忙的景象。不远处,也不断有着船只在排队等待入港停泊。 港口处一艘插着“孟”字旗帜的大船上,丫鬟小厮们正来来往往的忙碌着手中的活计。 房间内,苏婧宁正白着脸站在一张红木平角条桌前,脖颈处稳稳地架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冰凉的触感激的她娇嫩的肌肤上排起了一串串的鸡皮疙瘩,她却只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丝毫。 苏婧宁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斜对面的双鸾菱花铜镜中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和侧面一双冷漠幽深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一身黑衣把自己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正一只手拿着这匕首,另一只手则握着只精巧的珍珠簪子牢牢地抵住了旁边孟夫人的喉咙。 看着孟夫人面白如纸几欲昏厥的样子,懊悔、恐惧、郁闷,不甘占据了苏婧宁的内心。 谁能想到,她只是和孟夫人到里间拿个绣屏的功夫就撞上了贼人呢! 对方身上传来的浓郁血腥气和强烈的杀意,让苏婧宁瞬间头皮发麻。 只觉得要命丧当场。 可她不想死! 她才重生归来,血海深仇还没报,骨肉亲人还没救,怎么能窝囊的死在这里? 想到前世外祖母一家的凄惨结局,父亲那张沧桑衰败的脸,苏婧宁似是生出了无穷的勇气。 要改变将来要发生的悲剧,必须先活着才行! 苏婧宁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战栗低声开口:“侠士莫要冲动!” “您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力配合的。” 听到她说话黑衣人低头看了过来。苏婧宁瞬间感受到对方冰凉审视的目光。 她顶着压力强自保持着镇定,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打量,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好一会儿,黑衣人才收回了目光。 虽没有任何的言语,但之前凝若实质的杀意明显淡了很多。 苏婧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试探着说道:“侠士可是求财?小女虽身家不丰,但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孟夫人此时也终于缓过一口气,忙颤声道:“若是如此,妇人也愿助一臂之力。”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略动了动匕首示意她闭嘴。 苏婧宁心中紧绷的弦却悄然松了些许。 只要没立即杀了她们,那就代表有缓和的余地。 她忍不住暗暗苦笑,着实没料到自己才重活一回就陷入了如此险境。 原本她自七岁时母亲去世便被接到了太兴府外祖家生活。 此次是收到苏家让她回去的信才搭的孟御史家的船一同进京的。 但前世因对苏府的抵触她直接撕了来信,硬拖到来年夏天才回去,并没有遇到此事。 苏婧宁心思急转。 这黑衣人的样子不像求财,更不像求色,却一身血气地藏到这里,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他在躲人。 躲避别人的追杀或追捕! 想到这,苏婧宁心里大定。 这种人是最不愿意徒增事端增加暴露风险的,这样一来她和孟夫人就安全多了。 苏婧宁不由身体放松了些许,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既然黑衣人没有下一步的举动,那她也耐心等待好了。 可事情变化太快,苏婧宁刚这么想着,连接内外间的帘子就被人“唰”地掀开了。 “夫人!”孟夫人的贴身嬷嬷吓得叫出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苏婧宁心中一紧,生怕黑衣人手抖之下把她小命收了。 幸而对方好像暂无此意,依旧把这两把凶器捏的牢牢地。 外间的人却察觉到动静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打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郎,孟夫人的儿子孟禾。 紧跟着的就是苏婧宁的丫鬟念晴。 之后还有几个丫鬟婆子。 几人见了屋里的情形顿时乱成了一团。 苏婧宁大急,就怕他们有谁脑子一晕跑出去闹开再把黑衣人的对手招来。 黑衣人是走投无路了,那她和孟夫人可能也要被拉着垫背了! 顾不上还被挟持着,她忙喊道:“念晴,快去守着门别让人出去!” 念晴一愣,虽不明白苏婧宁的用意,但还是听话的站到了门口。 原本正要有所动作的黑衣人闻言眼神一闪,便不动了。 苏婧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孟禾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他忍着焦急拱手道:“还请侠士手下留情,若有所求,定双手奉上。” 黑衣人却理也不理,露着来的那双眸子平静淡漠,似还带着些许不屑一顾。 孟禾还待再说,苏婧宁却打断了他:“孟公子,侠士不会伤害我们的,大家都耐心等一会儿吧!”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孟禾却一愣,正要再说什么,外边突然喧哗了起来。 黑衣人脑袋一动,眼神转向门口处。 苏婧宁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看了看一脸苍白瑟瑟发抖的孟夫人和一无所觉的孟禾,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提醒道:“孟公子,你快找个人悄悄去看看外边怎么了?” 孟禾这才醒悟过来就要吩咐人。 “小姐,我去!”站在门口的念晴忙出声。 见黑衣人没反对的意思,她便掀帘子出去了。 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安静。 好在念晴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有一群官兵来了,说有贼人藏在船上,他们要上来搜查。”念晴看着眼前的“贼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时大家也都明白了黑衣人是在躲外头的官兵。 “不要引起怀疑,把他们打发了。” 黑衣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音色暗沉沙哑。 “好。”孟禾连忙应了下来。 “只是,能不能先把她们放了?”孟禾紧接着又道:“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不行。”黑衣人立刻拒绝了,不过他考虑一下竟让了步:“或者你来换她们。” “不行!” 这一次开口的是孟夫人,还没等孟禾答应,她就一脸惶急的拒绝了。 “若让我儿换我,我宁愿去死!” 说着她就作势向簪子撞去。 第二章 这是个经验丰富的带壳乌龟吧 众人齐齐惊呼。 黑衣人似是皱了皱眉,手轻轻往外撤了撤,才没伤到她。 “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孟禾被这一幕吓得不行,眼睛都红了。 “禾儿,娘不能拿你冒险啊!”孟夫人白着脸,眼中却充斥着无尽的慈爱。 这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苦养大的孩子啊!又怎么舍得他受一点儿伤害呢! “娘……”孟禾嘴角翕动着,声音有些哽咽。 一时间,几人又僵持住了。 外面的喧哗声却越来越大。 苏婧宁怔怔地盯着孟夫人那张没有血色却异常坚持的脸,同样也看到了黑衣人眼中划过的一丝不耐。 “把孟夫人放了吧!” 轻柔的嗓音响起,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苏婧宁不去看众人的神色,只盯向黑衣人,秀美的小脸虽然有些发白却很是认真:“孟公子毕竟还年轻,此事还是由孟夫人出面较为稳妥,也不易引起人怀疑。” 她紧接着又道:“你放心,我是成安公主夫家苏家的小姐,虽然只留我一个人份量轻了些,但到底是主子,出了事孟家也不好交代,所以必定会尽力与那些人周旋的。” “苏小姐,你……”孟禾神情复杂,实在没想到苏婧宁竟会有此提议。 “孟公子,这是最好的选择。” 苏婧宁嘴角轻掀,又安慰道:“你和孟夫人心里不必有负担,尽快把那些人打发走我就安全了。” 孟禾看着面前一脸真挚的女孩,嗫嗫嚅嚅的再说不出话来。 苏婧宁却不管他,只转头催促黑衣人,“外边的人马上就到,您得尽快了。” 黑衣人目光闪动,墨色的瞳孔紧紧地盯住这个站的笔直的小姑娘,沉默了几息后便同意了。 “好。” 话落,手腕翻转间就把那珍珠簪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放开了孟夫人。 苏婧宁这才注意到黑衣人的手极好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 是双让人心生好感的手。 只是…… 那簪子好像是他从自己头上拔的吧! 苏婧宁看了看黑衣人,小命捏在对方的手上,她犹豫了几下到底没勇气张口要回来。 此时孟夫人也颤颤巍巍地回到孟禾身边,外边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苏小姐,你放心,我和母亲一定会尽力周旋的!” 孟禾深深地看了眼苏婧宁,就扶了孟夫人并丫鬟婆子出了门。 不一会儿,外边儿就响起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苏婧宁正仔细分辨着其中的话语,突然觉得脖子一轻,黑衣人竟拿开了匕首。 苏婧宁不由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却连个眼风都没给她,只自顾自地提着匕首走到窗前打开了一条缝儿向外看去。 若不是时间地点装扮都不对,看他这副闲庭信步的样子,苏婧宁甚至都有种贵公子游自家花园的错觉。 外边孟家众人和一群官兵正面对面的站着。 苏婧宁想了想便打算凑近点儿看。 只是刚一动弹,一把匕首就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钉到了身后的墙上。 苏婧宁一惊,死死地抑住喉间即将溢出来的呼声,再不敢动弹丝毫。 合着人家不是放了她,而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而已。 毕竟随便在哪都有一击杀她的能力,又何必非要举个手挟持她呢! 得出这个结论,苏婧宁有些无言。 但她不敢有意见,只站在原地凝神向外看去。 开窗后,外边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 官兵们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 他此时正苦口婆心地说着话。 “孟夫人,据线人禀报贼人就是逃窜到了这一带,说不得就藏在这船上。您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要让卑职着人全船搜查。” 孟夫人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这倒不劳烦胡大人,孟家船上有家丁护卫左右,贼人绝不会有机会进来。” 这位胡大人听到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烦躁。 他原地走了两圈才又劝道:“事无绝对,这贼人武艺高强,为了抓他卑职已经折了好几个手下。 他若悄悄藏进这艘船上,凭贵府的护卫是很难发现的。所以,依卑职之见,还是搜一搜较好。” 孟禾却在一旁插口道:“不行,这船上住着女眷,任由官兵搜查,于名声有碍。” 胡巡检不由急了:“孟家如此推诿,可是存心要包庇那贼人?” “放肆!” 孟夫人虽然心虚,但还是装出一副怒极的样子。 她抬手点了点胡巡检,恨声道:“胡大人说话可要讲究证据,胆敢污蔑朝廷命官,家夫说不得要好好行使行使那监察之权了。” 胡巡检一愣,这才恍然记起这家的孟大人才升任了佥都御史。 他不由大汗,忙又行礼赔罪。 见此情形,苏婧宁心中大松了口气。 孟夫人应是很快就能把这群人打发了。 她此番站出来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这黑衣人目的是为了逃脱追兵。 她先救了孟夫人,自己又主动配合,大家无冤无仇的,黑衣人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非要杀了她,再闹出动静惊动了官兵。 至于孟家母子会不会不顾她的安危直接向官兵告发,苏婧宁倒是不担心,官员们向来爱惜羽毛,孟家是不会愿意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的。 不过,是真倒霉啊! 苏婧宁不禁叹气。 她暗暗打量起黑衣人。 这人身材修长,体形匀称挺拔,除了一双手之外,全身就只露出一双眸子,还遮去了眼型,让人基本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此时他静静地站在窗前,虽看不见神色,但其站姿放松,姿态闲适,显然是没什么紧张的意思。 苏婧宁还注意到他站的方位极妙,屋内虽点着灯,但窗户上完全没有映出一丁点儿的影子。 由此,苏婧宁忍不住腹诽,这是个经验丰富的带壳乌龟吧! 她气馁地收回目光,蓦地,一股极淡的草木香气传了过来。 应是黑衣人身上传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味道陌生,并不知道是熏香还是什么。 此时,外边也已经交涉完毕,大家都妥协了一步。 孟夫人同意搜船,但胡巡检只能带人搜下层船员和仆役们住的地方,主子们的房间不许动。 这种情况也是和黑衣人事先讲好的,所以屋内的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静静地等着那群人搜完走人。 果然,等这些地方全部搜查完毕,什么人也没找到。 胡巡检心里暗骂晦气,脸上还是扬起了笑脸,正准备再和孟夫人赔罪一番。 只是突然就有下属来报,说在东南方向发现了贼人的踪迹。 他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地告辞就领着人去了。 见人走了,苏婧宁长出了一口气,看向黑衣人。 他应该不会再丧心病狂的杀了自己吧! 第三章 若是我…… 这么想着,她不由轻咳了一声,道:“侠士已经安全了,可是现在就离去?” 黑衣人闻言看了过来,眸中色彩难辨。 苏婧宁心中一咯噔,勉强笑了笑说道:“若侠士还有其它要求,小女也会尽力提供帮助。” 黑衣人却不理,脚下一动,直直地向她走来。 苏婧宁脸色唰的又白了。 她想提脚走开,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动。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苏婧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 黑衣人只是从她身边路过,走到了后边嵌着匕首的墙壁跟前。 手轻轻一动,匕首就被拔了下来。 紧接着苏婧宁便听到一声轻响,再扭头去看,人便已经从后窗离开了。 苏婧宁这才大喘了几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这时,孟家几人也回到了屋里。 见黑衣人走了都松了口气。 孟夫人“阿弥陀佛”的念了好几声,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苏婧宁也被念晴抱着哭了起来。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等大家哭完收拾一番,才重新坐回屋内, “好孩子,若不是你,伯母真的不知道会如何呢!” 孟夫人拉着苏婧宁的手,一时又红了眼眶。 苏婧宁忙宽慰道:“您快别这么说,婧宁也是为了自救,而且,您也为了我的安全和那些官兵一直周旋,大家平平安安的也有您的功劳啊。” 孟夫人只摇头,她活了三十来年了,自然不傻,生死关头大家都是自私的,谁都想活命,苏婧宁却能开口先救了她,这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啊! 这时孟禾正好进屋,也听到苏婧宁的话。 “苏妹妹不必推辞,救母之恩岂敢推脱,孟禾必时时放在心上。” 说着他又理了理衣服,突然抬手向苏婧宁拜去。 “请受孟禾一拜,谢妹妹大恩。” 苏婧宁一惊,就要起身避开,却被孟夫人按住了。 “你坐着,这是他应该的。” 苏婧宁无奈,只能侧着身子稍微避开。 等行完礼,孟禾才又和孟夫人说道:“儿子已经加紧了巡逻,船上薄弱处也增派了人手,又嘱咐了护卫们都打起精神,务必小心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启程。” 孟夫人听了又连念了几遍佛。 她经过这一吓,又折腾许久,估计得做好几宿的噩梦。 苏婧宁也有些疲惫,看孟夫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就提出了告辞。 孟夫人忙应了,又要打发孟禾送她回去。 还是苏婧宁推辞了,孟夫人明显被吓着了,自己儿子陪着还能安心些。 她带着念晴出了门,外边灯笼点的多,到处都亮堂堂的。 苏婧宁四处看了看,见四处护卫布置的还算严密,顿时安全感大增。 她收回目光,正要抬步,却又突然向某处角落看去。 “小姐,怎么了?”念晴疑惑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 苏婧宁却不答,她皱着眉头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就朝着那边走去。 直走到那边两根木头跟前蹲下了身子。 木头的缝隙里正夹着一个油纸包。 苏婧宁打量了一会儿,犹豫起来。 终于她像下定决心似的,飞快地把东西抽出来塞进怀里,就带着目瞪口呆的念晴往自己屋里赶去。 等到了屋内,苏婧宁的另一个丫鬟念雨迎了上来。 “小姐怎的去了这么久?” 她一直在屋里忙活,只隐约听说有官兵上来搜查贼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孟夫人下令封口的缘故。 “和孟夫人聊的投机,一时忘了时间。” 苏婧宁随口答了。 念雨也不多问,自己又出门唤人抬水伺候小姐洗漱。 苏婧宁则趁机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藏到了被褥里。 等回过头,看一旁的念晴还懵懵地,便又嘱咐她嘴紧些,直到小丫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了,才放下心。 这时念雨却又进来回禀孟公子来了。 苏婧宁疑惑之余只好带着丫鬟再出去。 孟禾正带着小厮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灯笼下,红色的灯光映在脸上,平白增添了一丝暖意。 等看到苏婧宁出来,他眉眼间更显柔和。 “孟夫人可歇下了?”苏婧宁行过礼先笑问道。 “已经歇下了。”孟禾点点头,看着面前娇俏可人的少女,耳尖悄然红了,“母亲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我过来看看这边是否妥当。” 苏婧宁轻笑道:“有劳孟夫人关心,这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孟禾轻轻颔首,“我会再嘱咐护卫们往这边巡逻的勤些。” 他迟疑了一下,又温声道:“你莫怕,夜里我也会带人巡查的。” 苏婧宁应了,又谢道:“辛苦孟公子。” 倒是孟禾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顿了顿又忙说道:“其它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苏婧宁点点头,行了礼就带着丫鬟转身回屋了。 倒是孟禾直等到屋门关上才带着小厮回返。 苏婧宁洗漱完,估摸着外间两个丫鬟睡得沉了,才从被子里掏出之前藏的油纸包。 这应该是黑衣人藏在那里的。 除了他这船上再不会有谁会这么做。 苏婧宁猜测他应是偷了官府的东西,才被一路追到了这里。 可能是追兵太紧,为避免出现意外,仓促间他便提前把东西藏了起来。 倒没想到苏婧宁会眼尖地看到还拿了回来。 她坐下来,去看那油纸包,形状像是一本书,外层包的油纸很常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苏婧宁顿时沉吟起来。 她冒着风险拿这个东西是有原因的。 前世外祖一家是因通敌叛国罪被抄家灭族的。 但苏婧宁知道这全都是莫须有的污蔑! 只是,她如今只是一个闺阁小姐,所知实在有限,若有机会知道一些官府的隐秘,说不定就能多出一丝改变未来的机会。 想到这她立即拿定了主意,上手打开了外层的油纸。 里边是一本薄薄的书册,蓝色的封皮,上边只写着“账簿”二字。 苏婧宁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这种形状、大小,最可能的就是账本了。 她扫了两眼封皮,抬手就要去看里边的内容。 “若是我,便不会看。” 静谧的空间中突然响起耳熟的声音。 苏婧宁陡然间汗毛乍立,背后唰的出了一层冷汗。 她静了两息才缓缓回过身。 第四章 形势比人强 角落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人,正拿着那双淡漠的眸子看向这边。 “我……我无意中捡到的。”苏婧宁艰难地咧了咧嘴,看着才分开不久便又见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听了并不回话,只漫不经心地站着,好似陷入了沉思。 不远处护卫们巡逻的动静传来,苏婧宁甚至还能听见隐约的脚步声。 但她生不起一点求救的心思。 她知道不等自己喊出声来,黑衣人绝对就先把她解决了。 “苏家的小姐……你是……穆昌云的外孙女。” 好一会儿,黑衣人才开口,说的话却有些出乎意料。 苏婧宁一怔,心中有些惊讶。 穆昌云的确是她的外祖父。 可这人是怎么知道的?府里可是有好几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他怎么就这么笃定呢? 不过,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正是小女外祖父。” 她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黑衣人随意地点点头,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苏婧宁倒是有些郁闷起来。 这人到底是来取账本的还是来跑神儿的? 不过形势比人强,人家想什么也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她干脆耐心等待起来。 这人能猜出她的身份,显然对各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那他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衣人终于把目光放在对面的小姑娘身上。 “把东西给我。” 苏婧宁摇摇头,强自镇定道:“你保证不伤害我,我就把东西给你。” 黑衣人闻言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苏婧宁顿时被噎了一下。 她心中盘算着,嘴上却飞快地说道:“侠士何必咄咄逼人,这账册的内容我也没看到,又只是一个小姑娘,实碍不着您什么,您哪至于非要灭口?” 说着苏婧宁觑了眼黑衣人,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忙又道:“而且,若我出了事,大家肯定会联想到与您有关,到时候再追着您不放岂不是平添了许多麻烦?” “更甚者,您非要杀我,我害怕之下也可能不小心打翻烛火什么的,到时候烧坏账册,坏了您的大事就更不美了。” 她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可您要是放了我,不仅没有这些麻烦,顺顺利利拿到账册不说,而且我也能保证绝不会对他人透露今晚的事。 毕竟我是个姑娘家,闺誉于我是很重要的,您说对吗?” 黑衣人闻言似是嗤笑了一声:“你倒是能言善辩。” 苏婧宁面色不变:“侠士过奖。” 黑衣人斜睨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只道:“好。” 苏婧宁心中大松一口气,急忙把账册往桌子边上推了推,自己则远远的退到了角落里。 黑衣人见状走上前去,掂起那本册子随手翻了几下便合上了。 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才转头对苏婧宁说道:“你没机会打翻烛火,还有,下次拿别人东西之前要记得检查一下上边有没有做过手脚。” 说完就翻过窗子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苏婧宁被这强大的自信噎了一下,同时心中恍然大悟。 她曾听说有些香虽然味道极淡但却久久不散,特别适合用来追踪。 估计那个账册上就是被下了类似的手段,不然船上这么多人,黑衣人也不会直接找到了这里。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无奈,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差一点就栽个大跟头。 苏婧宁就着灯光去外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丫鬟,见她们除了睡的沉之外并无其它不妥,才放下心回屋熄灯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干脆坐起身靠在床头想起心事来。 今日孟夫人护着孟禾的慈母心肠实在触动了她。 可她的母亲再不能像孟夫人一样护着自己的女儿了。 想到这苏婧宁心里就钝钝的疼。 当初,父亲意外救了落水的成安公主,致使成安芳心暗许。其母薄贵妃便借口公主之躯不容亵渎,强逼父亲休妻另娶。 父亲自是不肯,但当朝以孝为先,祖父祖母强压之下,他被迫妥协,虽没有休了母亲,但也娶了成安公主。 可怜当时正怀着孕的母亲,伤心郁结之下导致早产,虽然挣扎着生下了她,但还是伤了身子常年卧病在床,在她七岁时就撒手离开了。 从此她便再也感受不到母亲的疼爱了。 可不仅如此。 她的外祖父也被薄贵妃一系猛烈打压,堂堂地一品内阁大学士,皇帝亲封的太师只能无奈致仕。 再加上痛失爱女,身子便再熬不住,强撑了一年也跟着去了。至此,外祖父一家便没落了。 苏婧宁死死的拧住身上的被子,黑暗也掩盖不了她眸子中深切的恨意。 良久,她才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口气。 上一世舅舅被栽赃嫁祸通敌叛国,害得穆家满族被问罪处斩也是成安与薄贵妃一系的手笔。 可她的祖父祖母,还有苏家那群畜生因为怕受牵连,竟听从成安母女的建议,直接把她和父亲软禁了起来,最后还把她送进了窑子里。 而她为了清白只能绝望的服毒自尽…… 好在,上天垂怜,她竟又重活了一回。 苏婧宁的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深切的微笑。 这一世,她就要竭尽所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要他们一生平安喜乐,再也不会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孟家的船就出发了,孟夫人想是真的吓着了,特别吩咐了赶路,五天的行程愣是三天多就到了地方。 此时正是晌午,京都的码头上,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满是嘈杂之声。 苏婧宁随着孟家母子下了船就看到自己的大堂兄苏靖宇并一名嬷嬷正站在不远处。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当即就走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见了礼,苏靖宇率先致了谢。 “有劳孟夫人照顾家妹了。” 孟夫人客气道:“不值当什么,也多亏婧宁相伴,一路上倒与我解闷许多。” 苏靖宇点点头,又冲孟禾抱拳道:“等孟兄入学国子监,还望不吝赐教。” 孟禾忙还礼,口中也道:“到时定会寻苏兄讨教一二。” 如此客套了几句,苏靖宇才转头看向苏婧宁:“三妹妹,咱们这就家去吧?” 苏婧宁微微颔首,和孟夫人告了别后便带上丫鬟随着苏靖宇往自家马车走去。 第五章 再与我做回窝丝糖 到了近前,先前那名嬷嬷让婆子把脚踏放好,又亲自上前打了帘子。 念雨便扶着苏婧宁上了车。念晴坐在后车上照看一应箱笼。 倒是那嬷嬷嘱咐了几句赶车的车夫后就跟着上了车。 “几年不见,三小姐不认得奴婢了吧。”嬷嬷伺候着苏婧宁去了帷帽,看她盯着自己,便温和地笑起来。 苏婧宁轻轻一笑,眉眼弯弯:“怎么会,婧宁可还惦记着嬷嬷做的窝丝糖呢!” 姜嬷嬷愣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容中又多了几丝真诚,“难为您还记得奴婢这手艺。” 苏婧宁笑了笑,这姜嬷嬷是祖母的人,她五六岁的时候母亲生病,祖母便派了姜嬷嬷过来帮忙照料。 那时她性子娇纵,总闹的母亲头疼,姜嬷嬷便常做了窝丝糖来哄她高兴。只不过后来,母亲病重,姜嬷嬷就又回到了祖母那里。 想到这,她便又说道:“等嬷嬷有空了还做些窝丝糖与婧宁吃吧。” 姜嬷嬷听了忙应下,看着眼前大方懂事的小姑娘,蓦地有些心软。 “小姐回来的比原定日期早,三老爷早早出了门子,没接到信儿,这才没能过来接您。”她突然说道。 苏婧宁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 苏家三老爷是她的父亲。 上一世她回来是父亲亲自接的她,所以刚回去就遭到了继妹苏婧月的嫉妒,暗地里下了很多绊子,让她丢尽了脸面。 原本祖父祖母就因为晚归的事对她不喜,见她出丑,更是不愿意待见她。 想到前尘往事,苏婧宁眼光暗了暗。 她压下心中的不愉,又关切地问道:“祖父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姜嬷嬷道:“都很好,就是老夫人一直挂念小姐总盼着您回来呢!” 苏婧宁听了大觉讽刺,祖母一向以家族利益为重,孙子先不说,孙女们在她心里也就是待价而沽的工具而已。 更何况自己好几年没回来,感情都没有多少,她又怎会挂念自己。 这话实是姜嬷嬷好心说的场面话罢了。 “婧宁也很是想念祖母呢!”苏婧宁心里敞亮,面上却是一片濡慕之色。 姜嬷嬷笑笑便另起了话题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说话间,就听外边苏靖宇一声令喝,马车渐渐动了起来,开始向苏家行进。 苏家现如今是老太爷苏盛华和老夫人何氏当家。 苏老太爷共有三子,老大苏信,老二苏诚,老三苏恒。除苏诚是庶出之外,苏信和苏恒都是苏老夫人所出。 苏信现任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膝下二子一女。 苏诚则任正五品的山西省提刑按察使司佥事,膝下二子二女。 老三苏恒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除了苏婧宁外,还和成安公主育有一女。 苏家位于京都东北方向的仁寿坊,朝南的三开间大门设在海棠胡同里。 这边的住户大都是老牌贵族世家,宅子有价无市,万金难买。 苏家原本也并不住在这里,是苏老太爷的父亲当初因缘际会买到了这片宅子才搬了过来。 后来,苏恒尚了成安公主,皇上又把苏府旁边的宅子赏给了成安做新居使用。 现如今,整个胡同里便只有苏府和公主府两家宅院。 苏婧宁乘坐的马车直接过了苏府正门从旁边的角门进入,行到垂花门外便停了车。 经过一路的相处,苏婧宁和姜嬷嬷又亲近了几分,此时姜嬷嬷便亲自扶着苏婧宁下了车。 苏靖宇是骑马回来的,已经当先等在了门口。 几人汇合了又往老太爷与妻子何氏住的主院松华堂走。 松华堂是个两进的院子,正五间的布局,苏老夫人住在第二进。通传后,苏婧宁进到屋里,便有丫鬟引她往右次间去。 刚进去,便见南面靠窗的一张黄花梨木雕云纹的罗汉床上坐着位老妇人,正是她的祖母何氏。 “婧宁拜见祖母。” 她向前快走了两步,不等丫鬟递来蒲团就先跪到了青砖地上。 何氏已到知天命的年纪,梳的光溜溜的发髻中掺杂了些许银丝,皮肤虽然白皙却稍显松弛,眉心处更有几道深刻的竖纹。 她低下头看了眼这个几年未见的孙女,见她乖乖地伏在地上,姿态很是恭敬,心中便有些满意。 “起来吧。”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泥金撒花褙子的圆脸妇人就去拉苏婧宁。 “哎呦,几年不见三丫头,我都快认不得了。” 说着又把人拉到何氏跟前,“您瞅瞅,这出落的多水灵。” 何氏闻言便仔细打量了两眼苏婧宁,点头道:“跟老三长得倒像。” 那妇人又笑道:“可不是,她爹娘的优点全长这丫头身上了。” 何氏不置可否,只点了苏婧宁:“还不见过你大伯母和哥哥姐姐们。” 苏婧宁赶紧应了,又向那妇人行礼,“婧宁拜见大伯母。” 等大伯母汪氏笑眯眯的点了头,她又转到旁边的少年少女跟前。 面容俊秀,客气疏离的是大房的庶子,三堂兄苏靖彦。 汪氏同款圆脸,满面喜庆的则是大房的嫡女,大堂姐苏婧柔。 大家互相见了礼,才又坐了下来。 何氏又问道:“一路上可太平?听说是搭的孟御史家的船?” 苏婧宁站起身答道:“劳祖母关心,搭的正是他家的船,一路平安。” 事关重大,她已和孟夫人约定黑衣人的事儿烂在彼此心里。 何氏闻言点点头。 汪氏却插口道:“听说他家只得了一个小子,也才十来岁的年纪,竟和靖宇一样是秀才出身了,可见是个成才的。” 说着她瞥了一眼最边上默然坐着的苏靖彦,神色中带了些许不屑。 何氏“唔”了一声,转头对着苏靖宇、苏靖彦嘱咐道:“既是好孩子,那你们就和他多来往些。” 两人听了忙称“是”。 苏靖宇便笑道:“接三妹妹时和他打过招呼了,已经约了到国子监再请教。” 何氏闻言便满意的点了头。 现在苏家是汪氏在主持中馈,她又吩咐汪氏:“既辛苦捎了三丫头回来,那你就备好谢礼送过去,咱们可不是那不懂规矩的人家。” 汪氏利索地应了一声道:“媳妇儿早上就吩咐下边人去准备了,等回头就送过去。” 何氏闻言便点了头,又打发了两个孙子回自己院里念书,剩下的人便凑在一处闲聊。 正当苏婧柔缠着看婧宁身上衣服花样的时候,小丫头来报说成安公主和三老爷、四小姐一起来了。 第六章 刚见面就不消停 苏婧宁听得心中一恍惚,那边人就已经进了门。 当先打头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美男子,他穿着身天青色暗纹锦袍,头上只插根竹簪,简单清淡却很显清隽雅致。 后头则跟着一个梳着元宝髻,身穿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打扮的端庄贵气的年轻丽人。 旁边同行的还有个梳着双螺髻,穿着青色锦衣的漂亮小姑娘。 先头的男子原本面上带着一丝急切和喜意,但等看到对面亭亭立着的小姑娘时,却又突然有些踌躇。 也不知道当初哭喊着再也不要做他女儿的小姑娘如今还愿不愿意认他这个爹了。 苏婧宁再次见到父亲,心绪也很是复杂。 前世她只顾着怨恨他辜负了母亲,害得母亲早逝,从不肯和他好好说上一句话。慢慢地,两个人便在她的一意孤行下渐行渐远。 直到了生命的尽头,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就浮现出父亲那张苍老衰败的脸,还有那盛满了关心和自责的眼睛。蓦地,她便有些担忧自己的离开会让他太过伤心…… 好在,如今遗憾又有了重来的机会。 记忆中的影子和眼前正当风华的人渐渐融合为一体,苏婧宁脸上不禁荡出甜甜的笑容。 “父亲。” 听到这脆生生的嗓音,苏恒眼睛一亮,蓦地眼角有些湿润。 “阿宁……” 苏婧宁笑着上前行礼却被苏恒一把托住了。 “好孩子,爹都快不认识了。” 他就着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女儿,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婧宁可算是回来了,这下咱们家可就团圆了。” 那年轻妇人立在一旁笑看着苏婧宁,又去拍旁边的小姑娘:“平常不是总念叨着你姐姐吗?怎的还不去见礼?” 苏恒闻言也忙道:“对对,月儿,快来见过你姐姐。” 此话一出,那原本正浅笑着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她自觉是公主生的,身份尊贵,可在父亲面前,这个讨厌鬼刚回来她就排到了后边。 心中虽恨,但她素来会装,只顿了顿就笑着上前和苏婧宁见礼。 旁边的成安公主则满面温柔地看着,似是很欢喜这一幕。 苏婧宁看向这对浅笑晏晏的母女,心中涌出深切的恨意。手也不自觉地抚向胸口,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毒药发作时撕心灼肺的疼…… “姐姐。”小姑娘甜甜地喊着。 苏婧宁醒过神,强行忍下想扑上去撕了两人的冲动,也笑着亲亲热热地回了礼。 等到众人又互相见礼后,苏婧宁便规规矩矩的正式给苏恒和成安公主行了大礼。 “三姐姐离家这么久,可是不舍得回来了?”结束后刚坐下,苏婧月满面天真地问道。 何氏闻言也不禁皱了皱眉,可不是,去了这么久,说不得已经把那边当做自己的家了,不然为何直到写了信才回来。 苏婧宁心中嗤笑,真是刚见面就不消停啊。 她微微红着脸道:“是有点不舍得。” 等何氏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了,她才接着道:“外祖母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又接连失去母亲和外祖父,连番打击之下,更是一时病得起不来床。婧宁知道,咱们家向来最重孝道、敬爱长辈,当初祖母送我过去,也是存的宽慰老人的心思,有小辈在跟前,心情总能舒朗些。”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何氏,神情微微有些不安,“祖母莫怪,是婧宁私心重了些,看外祖母实在可怜,就不忍说回来的话,倒没来得及在家里长辈跟前尽尽孝心。” 一番话听的何氏有些沉默,最终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是个懂事的,多在你外祖母面前尽尽孝心也好,我和你祖父有你父亲他们呢!” 旁边的苏恒听了更是一脸伤怀,似是想起了往夕岁月。 婧宁母亲与外祖父的去世多多少少有成安公主的原因,其他人倒不好插嘴,一时屋内气氛便逐渐尴尬起来。 还是苏婧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月儿乱说话,倒惹得姐姐伤心,姐姐可莫要埋怨月儿啊。” 苏婧宁忙道:“怎么会,四妹妹只是无心之言,姐姐怎么会放到心上。” 一旁的汪氏闻言“扑哧”笑出了声,等众人看过来了,才佯做埋怨道:“看这两个孩子你推我让的好不懂事,倒衬得我们婧柔像个呆瓜了。” 苏婧柔自是不满,扑进她怀里撒起了娇。 其余人也不禁笑开,屋里气氛才轻松起来。 “你外祖母如今身体可好?”笑过后,何氏又问道。 “还算硬朗,”苏婧宁点头,又道“外祖母还给您捎了些上好的党参燕窝,婧宁已经交给了姜嬷嬷。” 旁边的姜嬷嬷闻言忙回道:“老奴已经收到库房去了。” 何氏便道:“劳她费心了。” 苏婧宁笑着又从念雨手中拿过一件东西。 “婧宁闲时给祖母做了个抹额,如今天儿渐渐冷了,正适合戴。” 姜嬷嬷忙接过来奉给了何氏。 这是一件褚红色的抹额,上边铺满了米粒大小的珠子,边上拼成了万字不断头的图案,中间饰以花鸟虫兽,看起来精致又贵气。 何氏细细看了不禁点头:“难为你有这耐心,这东西很是费功夫。” 手工辑珠的东西最是难得,珠子那么小也得一粒粒往上缝,既费眼睛又费神。 苏婧宁笑道:“能略尽尽孝心孙女儿就满足了。” 何氏点点头领了情让姜嬷嬷把东西收起来。 苏婧宁又拿出送给祖父和父亲以及成安公主的礼物,各是一双便鞋。 虽然并不华丽,但针脚细密,鞋底纳得厚实,显见也是用了心的。 苏恒喜的当即换上了新鞋,竟意外的合脚。 紧接着苏婧宁给其他人也都送了礼物。 给大伯父的是一套集锦墨,汪氏的是一只金镶玛瑙手镯,苏婧柔苏婧月的同是一对珍珠耳坠,两个堂兄的则各是一方端砚。 因二房全在山西任上,苏婧宁便没把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 一时间,大家收了东西面上都乐呵呵的。 汪氏见何氏心情不错,便问道:“老太太,三丫头归家要安置在哪里?趁着天还早,我先派人帮着归置归置。” “不若去我那里吧,地方宽敞,也能和月儿一处作个伴。”一直安静坐着的成安突然开了口。 何氏闻言便有些意动。 第七章 记忆中的银杏树 “祖母,我还是住在苏家吧。” 她正要同意,苏婧宁却抢先开了口。 苏婧宁先是歉疚地看向成安公主,“婧宁明白公主殿下的一片慈爱之意,心里也同样视殿下为最最敬爱的长辈,自是想多多亲近的。” 说着又转向何氏,“只是婧宁是苏家的女儿,祖父祖母尚在,若平白住到公主府去,实在于理不合,恐惹人非议。” 何氏想想也是,三儿子尚了公主后,实际上算是有两位正妻,她这三孙女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成安的女儿,平日里对其也只用尊称,并不喊母亲,住在公主府的确不合适。 “唔,既如此,我记得丰和院旁边有个小跨院,里边倒是一应器物齐全,就住那里吧。” 丰和院是苏婧宁的母亲穆氏生前住的地方,也是三房的主院。 苏婧宁嘴上称“是”,心中惊喜不已,这小跨院正是以前母亲给自己准备的住处。 何氏又和气地向成安道:“倒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好意了。” 成安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闻言连道不碍事。 汪氏便带着苏婧柔先回去安排人手帮忙打扫房间。 等再过了会子,何氏乏了,众人就散了。 出了松华堂,苏婧月就一脸失望地扯住苏婧宁:“姐姐不来公主府真是太可惜了,娘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布置的房间呢,比我住的地方都好。” 苏婧宁一脸讶然,忙看向成安公主:“没想到殿下竟提前备好了屋子,倒是让婧宁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成安温声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动动嘴的功夫,是你妹妹说的太夸张了。” 苏婧月一脸委屈:“哪有,娘可是连着好几天都呆在那院里,每一件东西都是亲自选好摆上的,就连那窗纱都换了好几次呢。” 说完她又忙解释:“妹妹不是怪姐姐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好的屋子可惜了。”说着渐渐就带上了鼻音。 “月儿——”成安轻叱了一声,对着苏婧宁无奈道:“月儿被我惯坏了,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苏婧宁摇摇头,一脸歉意,“是婧宁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苏恒见这样忙打圆场:“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两边离得近,住哪都是一样的。” 成安也道:“对,那屋子我也留着,等婧宁想来小住也是可以的,这样就不算浪费了。” 苏恒温和地看过去,“辛苦公主了。” 成安羞涩的摆摆手,“不值当什么,”接着又看向苏恒:“婧宁刚回来,夫君多陪陪她吧,我和月儿先回去了。” 苏婧月也乖巧的说道:“爹爹和姐姐慢走。” 苏恒点点头就带着苏婧宁往三房的方向去了。 直等到看不见人影了,成安公主才收回脸上温婉的笑意。 “娘,那小——” 苏婧月刚开口,成安就淡淡地扫了过来,她立时便噤了声。 “先回去吧!” …… 苏恒父女到小跨院的时候,里边还没有打扫干净,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的很是忙乱,两人便去了旁边的丰和院歇脚。 刚踏进院子,便见正中间静静地屹立着一棵银杏树,远处夕阳照过来,打在泛黄的叶子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黄金。微风吹过,那些树叶便簌簌地落下来,摇摇摆摆地飘到地上,扎进满地的金黄里。 父女两个看着漫天飞舞地树叶,似是想起了曾经一家三口在树下玩闹的时光,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走,进去坐吧,我前两天才来打扫过,里边很干净。” 良久,苏恒笑了笑,率先进了屋。 苏婧宁讶然地挑了挑眉,立即跟了上去。 屋内的确很干净,案几座椅上看不见一丝灰尘。 她抬首看去,南边窗下搁着的雕花细木贵妃榻,墙边立着的紫檀嵌百宝大衣柜,门上挂着的红珠帘,还有百宝阁上熟悉的各式赏玩器物,甚至书案上随手放置的针线筐…… 一切都是苏婧宁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时光流转,物件们还静静的留在原处,它们的主人却早已长眠不起了。 苏婧宁轻轻拾起梳妆台上摆着的步摇,望着晃动的流苏,视线逐渐朦胧。 豆大的泪珠啪嗒嗒地摔在地上,房间内却依旧寂然无声。 苏恒望着无声流泪的女儿,眼睛也不禁红了。 等苏婧宁情绪缓和了一会儿,他才上前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佯做轻松地笑道:“爹现在沏茶的手艺又精进了,可要来一杯尝尝?” 等苏婧宁点了头,他便亲自去了后院打水生炉子。 苏婧宁独自坐了一会儿,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上一世她脾气倔强执拗,人也娇蛮任性。刚回来就惹得祖母不喜,直接把她丢到了公主府。后来她又满心活在怨恨里,倒忘了来这里看看。 此时她向四周望去,不仅所有的摆设都是母亲在时的样子,而且干干净净,显然是用心维护的。 苏婧宁心里有些怅然,斯人已逝,这些深情又能作何呢? 正想着事,苏恒就提着烧好的热水进了屋,又娴熟得从柜子里拿出了茶叶。 苏婧宁便静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 察觉到苏婧宁的目光,苏恒手上不停,嘴里却笑道:“我有时会过来,便在这边放了些茶叶。” 苏婧宁了然地点了点头。 很快,茶就沏好了,苏婧宁尝了口笑道:“顺滑绵醇,入口回甘,父亲的手艺的确进步了。” 苏恒闻言高兴地直搓手,“你要是想喝了就和爹说,爹还给你沏。” 苏婧宁望着开心不已的父亲,突然鼻子一酸,忙笑道:“好。” 苏恒接着又仔细问了苏婧宁外祖家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后才放了心。 等他还待再问问闺女这几年都做些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有小丫头来报说前头有人找三老爷。 苏恒只得作罢,匆匆去到里屋搬出个紫檀描金的木箱放到了桌子上。 “这几年你不在家,爹在外边看到了好玩的好看的就买回来给你存着了,等会儿你让人送到屋里挑喜欢的用。” 说完又对着婧宁嘱咐道:“爹先过去了,以后若有什么事,你直接打发人去寻我。” 见闺女应了,他才转身离开。 第八章 拉拢 等人走后,苏婧宁的目光就落到了面前的箱子上,莫名的就觉着很眼熟。 犹疑着伸手打开盖子,里边的东西便映入了眼帘。 不仅有团扇,绢花等女孩子用的东西,还有些泥人,陀螺,游记之类的放满了整个箱子。 苏婧宁随手翻看了几下,越看越疑心。 终于,她像求证什么似的,突然把这些东西扒拉开。 里边又露出了一个三层的小红木箱子。 她颤抖着手打开,第一层放着个有巴掌一半大小做工精致的白玉风筝,第二层是一个闪着金光的黄金小弩,第三层则是一个用黄金造成花环式样并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冠子。 苏婧宁轻轻拂过花环上的叶子、花朵,泪水再次迷蒙了双眼。 原来这些都是父亲特意给她准备的啊! 记得上一世她刚回来的那天,住的屋子里就有这么一个箱子,打开来也是这些东西。她看了便特别喜欢,尤其是这个小箱子里的三样东西,总时不时拿出来把玩。 有一次刚拿出来苏婧月就来了,盯着这些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在意的说这些是父亲费了好多心思给她搜罗来的,只不过玩腻了就送了过来,没想到姐姐倒是喜欢。 所以,等苏婧月走后,她就哭着把东西收起来再没有拿出来过。 现在想想是她太傻了,苏婧月一向装的静雅端庄,父亲又怎会送她小弩、陀螺之类的东西。 也就只有她小时候贪玩,总爱捯饬小玩意儿,父亲才费心给她弄来了这些…… 苏婧宁笑了笑,擦干了眼泪。 今天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不仅没有得罪祖母,还顺利留在苏家住到了小跨院里。 不然,若还像上一世住到公主府,凭成安母女那蛇蝎般的心肠,自己可就任人宰割了。 想到今天成安母女穿的衣裳颜色和父亲的一样…… 呵,真是无声的示威啊! 惯用的小伎俩! 可惜,她再也不是那个敏感、脆弱的苏婧宁了…… 苏婧宁亲自把小箱子捧起来准备带回去,又扫见箱子下边还放了一个信封。 好奇的打开,里边有张一千两的通兑银票。 她心里立时泛起一股暖意。 等回到小跨院,念晴就迎了上来。 “小姐,奴婢正要去找您呢,屋里都收拾好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苏婧宁点点头,把手中的箱子交给她,嘱咐其收好后再去派人把丰和院的大箱子搬回来。 念晴应了,又道姜嬷嬷来了,正在耳房里坐着。 苏婧宁听了便往那边去。 何氏见她回来只带了两个大丫鬟,便从自己院里另拨了两个过来,想来姜嬷嬷是来送人的。 苏婧宁进到耳房,果然见到姜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见礼后,姜嬷嬷便笑道:“奴婢是来给三小姐送人的。” 苏婧宁笑道:“有劳嬷嬷了。” 姜嬷嬷忙道“不敢。” 之后又向苏婧宁介绍两个人,先指了清秀的一个“这个叫丹云”,又指另一个浓眉大眼的,“这个唤做飞霜。” 见苏婧宁点了头,姜嬷嬷又似有所指的说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家生子,奴婢想着您久未归家,这些知根知底的使唤着也便宜些就挑了她们,倒不知合不合您的意。” 苏婧宁心思微转,面上却不显,只真诚地谢道:“嬷嬷费心,您挑的人自是极妥当的。” 姜嬷嬷闻言笑眯了眼,又让两个丫头给苏婧宁磕头行礼。 等安置了两人后,苏婧宁又去让姜嬷嬷, “嬷嬷快请坐,正好尝尝我从太兴府带回来的茶。” 姜嬷嬷却摆手推辞了,“三小姐的心意奴婢领了,只是天色已晚,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倒不好多待了。” 苏婧宁闻言忙道:“既如此,自然是正事要紧,那我便不多留嬷嬷了。” 说着又唤念雨进屋,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向姜嬷嬷,“这是太兴府那边儿的特产,您拿回去吃个新鲜。” 姜嬷嬷连连推辞只道“使不得”。 苏婧宁便劝道:“嬷嬷快别推辞了,先头母亲在的时候就多劳您费心,婧宁此时也只是略表心意罢了!” “奴婢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当不得三小姐如此。”姜嬷嬷摇摇头,考虑了一下到底把包袱接到了手里,“奴婢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等送走了姜嬷嬷,念雨便上前去扶苏婧宁。 “小姐,照您的吩咐,包袱里只放了甘杞、黄芪这些药材,并无贵重的东西。” 苏婧宁点点头,看念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笑了。 “怎么?想不明白了?” 念雨老老实实地点头,“是有些不明白,奴婢知道咱们是要拉拢姜嬷嬷,可为什么不直接送些贵重的东西呢?” 苏婧宁笑了起来,“傻丫头,送礼可不是直接一堆金银珠宝砸过去才好的。” 她看念雨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便又解释起来, “姜嬷嬷是祖母跟前的红人,这府里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她呢!而你小姐我初初归来,还未站稳脚跟就要给她送一份重礼,她会怎么想?” 念雨恍然道:“姜嬷嬷会觉着小姐有所求。” “是啊,而且还所求甚重,不然我一个小姐巴结她一个嬷嬷做什么。” 苏婧宁笑笑,“但祖母素来严厉重规矩,姜嬷嬷能在她身边待了三十多年还极得脸面,自是一个稳妥谨慎的人。我若送她重礼,不啻送她烫手山芋,反倒是与她为难了。” 念雨眼睛一亮,“所以小姐干脆就送她些寻常的特产,既让她拿的安心,又能为咱们博取些好感,倒是正相宜了。” 苏婧宁笑得眉眼弯弯,赞许道:“正是如此,看来我的雨丫头相当聪慧呢!” 念雨听了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刚进屋的念晴也听个正着,立马佯装难过地嘟囔道: “好啊!可让我逮着了,小姐偏心,难道只雨丫头聪慧,晴丫头就是那蠢笨的了?” 念雨抿着嘴打趣道:“你哪是蠢笨,明明是聪慧的过了头了!” 念晴不满地冲她吐了吐舌头,“先不和你计较,我还有正事儿和小姐说呢!” 说着看向苏婧宁,“小姐,姜嬷嬷带过来的那两个丫头已经安置好了。” 苏婧宁微微颔首,想到之前姜嬷嬷的话又问道:“可有打听她们的来历?” 念晴点点头,“那个丹云是大太太身边的林嬷嬷的侄女儿,飞霜的老子则是外头老夫人嫁妆铺子上的一个掌柜。” 苏婧宁了然,这个丹云应该就是大伯母那边塞过来的人了,飞霜则是姜嬷嬷自己挑的。 她想了想道:“先观察几天再看吧,连着院子里另外几个小丫头你们都多注意着些,看看有哪个顶用的。” 念晴两个应下。 苏婧宁又道:“我的衣服首饰箱笼以后还是念雨打理,念晴则专管跟着我出门,和府里的人打交道。这里不比外祖家,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们俩个,你们做事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两人见自家小姐说的严肃,心中不禁一凛,忙又郑重应了。 第九章 何出此言 当朝最重“孝”字,稍微讲究点的人家,小辈们若无特殊情况每日里都是要向长辈请安的。 而苏婧宁既回到了苏家自然也要遵守这个规矩。 何氏虽重规矩但在这方面并不算严苛,辰正前到松华堂就行。苏婧宁算着时间,起床用了早膳后就带着念晴往那边去。 三房在苏府的东北角,地方宽敞,往南就是府里风景最好的花园子,是个极佳的住处。 苏婧宁出了门并不从园子里过,只顺着游廊往西直走到大房的地盘往南拐了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地方。 人年纪大了觉就少,何氏早就起床用过了饭,苏婧宁进屋时姜嬷嬷正陪着她闲话。 “你这丫头来得倒早。”何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婧宁好几年没在家,想和祖母多亲近这才来得早了些。”婧宁先行了礼才笑晏晏地答了话,“祖母不会嫌弃我吧?” 何氏听得忍不住笑了,“你能有这心是好的,祖母又怎会嫌弃。” 姜嬷嬷也跟着笑,“三小姐多虑了,老夫人可是最喜欢少爷小姐们在跟前解闷儿呢!” “谁想解闷儿?”外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紧接着苏婧柔就走了进来。 见礼后,苏婧柔听了原委也撒娇道:“祖母嫌闷了就使人唤婧柔啊,我可是最会解闷儿了!”说着警惕地看了一眼苏婧宁。 苏婧宁愣了一瞬,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把她当成竞争者了啊! 这位大堂姐怎么还这么幼稚! “唔,你向来是个孝顺的。”何氏点点头满意道。 苏婧柔听了便得意地看了一眼苏婧宁。 苏婧宁不由无言。 几人正说着话,汪氏带着靖宇、靖彦两兄弟并成安母女竟赶到一起来了。 大家忙又起身相互见礼。 “三姐姐怎的自己先来了祖母这儿?我和母亲可等了你好久呢!”刚落座,苏婧月脸上略带不满的问道。 苏婧宁闻言挑了挑眉,等她? 等她做什么?难道还想让她去给成安请安不成? 她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却一脸讶异茫然,“妹妹何出此言?殿下和妹妹怎么等起我来了?” 苏婧月愣了一下脱口道:“姐姐难道不该来请安吗?” “请安?”苏婧宁错愕地重复了一遍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温和地笑了笑,“殿下是君,婧宁是民,若殿下召见,婧宁自会听宣。只是……” 苏婧宁迟疑了一下,“今天早上殿下并没有召见婧宁啊……” 苏婧月不耐烦打断道:“不是召见,母亲嫁给了父亲,你是父亲的女儿,按照规矩,难道不该给母亲请安吗?” 苏婧宁闻言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妹妹是不是误会了?我是父亲的女儿不假,但我称呼公主为殿下,并不喊母亲。” 苏婧宁的眼睛亮得灼人,“我的母亲是穆氏秋娘,三公之一穆太师的嫡女,苏家三房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若乱认母亲,惹了笑话不说,就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婧宁是那庶出的呢!其实婧宁自己委屈些没什么,就怕是打了穆家的脸,外祖父的门生们不乐意。不过,” 说着她朝着成安掩唇一笑,“若殿下真想认婧宁做女儿,不妨正式把婧宁记在名下,婧宁自是千愿万愿认您这个母亲的。” 成安想认吗?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也说不出要认苏婧宁做女儿的话。 “唉,果然殿下心里只疼四妹妹这个亲生的,婧宁可排不上号呢!”苏婧宁叹了叹气,满面的遗憾。 屋内顿时空气都凝滞了。 成安脸色微白,一脸的尴尬为难,苏婧月秀气的小脸上却满是忿忿之色。 其他人则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何氏忍不住额头跳了几跳,才觉着这三丫头挺懂事,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个性子,是个不饶人的。 可她说的也不错,成安并不是她的母亲,若还要让苏婧宁请安,那和庶出的有什么区别?穆家是没落了不假,可穆太师的门生遍天下,若听说了此事能答应吗?堂堂太师的嫡女莫名成了个妾,成安虽是皇帝的亲闺女,可皇帝也没勇气和这天下的读书人作对吧!更何况他们小小一个苏府!门楣都得被人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唉!这四丫头也不省心,以前不也好好的,没事挑事做什么,真真是一堆孽障! “好了,女孩子当端庄娴静,逞口舌之快不是大家所为。”何氏终究呵斥了一句,又打了圆场,“公主乃皇家娇子,尊贵非常,怎可随意认亲,三丫头就不要为难殿下了。” 苏婧宁连忙起身,“祖母教训的是,是婧宁一时昏了头,竟说起了玩笑话,孙女儿这就向殿下和四妹妹赔罪。”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给成安母女行了礼,“婧宁失言了,还请殿下和妹妹见谅。” 成安闻言忙起身去扶,“快起来,一家人赔不赔罪的有什么要紧,就是月儿也不会和她姐姐计较的。” 苏婧宁挑眉,这意思是她这个当姐姐的还不如妹妹喽! 不过,这次终究是她胜了一筹,再逞口舌也是无用的了。 场面虽勉强圆了过去,但终究气氛尴尬。何氏便转头同汪氏说起了话,“老二家再过上些日子就回来了,你提前帮着把二房那边打理好,也省得到时候忙乱。” 汪氏自是连忙应下,又说起二房送回来的东西。 苏婧宁挑挑眉,二伯父一家也要回来了? 再听了一会才知道到今年底二伯父的任期就满了,便先让二伯母冯氏带着少爷小姐们趁天还没冷的很的时候先赶回来,也免得到时候行路不便。 而今天先到的就是二伯父置办的年货之类的东西。 怪不得之前看祖母心情不错的样子呢! 苏婧宁暗暗嗤笑,苏家底子薄进项少,日常开销却不小,平日里很多花销都靠着大伯父二伯父做官的油水,所以此次到的年货必定很是厚实了。 等两人说完话,苏婧宁见机又向何氏请示道:“祖母,过几日就是寒衣节了,孙女儿想后天去一趟相国寺还愿,顺便给母亲做场法事。” 何氏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自己这个刚回来的孙女儿,然后真心觉得她怎么这么多事儿。 苏婧宁看何氏的样子就知道祖母烦了,可她还是自顾自地说道: “祖母见谅,原是当初孙女去太兴府前由父亲带着去过一回,因着暂时不能侍奉祖父祖母和父亲跟前,孙女儿便许了愿求佛祖护佑,如今既回来,自是要还愿的,不然若佛祖怪罪……” 何氏听的心中一阵憋闷,当真无话可说。她总不能咒自己吧! “既如此你就去吧。” 苏婧宁心中一喜:“谢谢祖母。” 第十章 相国寺 “可是后日王家请了咱们去赴宴,三妹妹不去了吗?”一旁的苏婧柔插口问道。 苏婧宁一怔,虽不知是哪个王家,但她还是回道:“姐妹们去吧,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何氏也道:“不去也罢,三丫头刚回来先歇歇再说,等过阵子再见人也好。” 她实是怕苏婧宁那张嘴再得罪人。 苏婧宁忙应了,又道:“祖母,父亲那日要上值,婧宁可否请两位兄长中的一位随同?” 何氏考虑了一下道:“嗯,你看他们谁有空闲!” 苏婧宁应了,又看向两位堂兄,正张嘴要问,汪氏却笑盈盈地说道:“这可不巧,宇哥儿才应了护送妹妹们去王家的差事,还是让靖彦去吧!” 去佛寺做什么,倒不如去王家,还能结交些权贵。 苏婧宁只好转向苏靖彦:“那就劳烦三堂兄了。” 苏靖彦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素白的俊脸,轻轻颔首应下。 之后何氏见没什么事,也不耐烦这么多人围着,便让散了。 苏婧宁一回到屋里便唤来了念雨,吩咐她:“你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念雨闻言一惊,脸色唰的就白了。 苏婧宁看她这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想哪去了,这好几年你都跟着我在外边,几年没见家里人,我是让你回家看看。” 念雨家当初是饥荒逃难过来的,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无奈把她卖进了府,正巧被穆氏看中,放在了苏婧宁身边。如今她家里还有哥哥嫂嫂一家子。 念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连连拍着胸脯嗔道:“小姐真是的,话也不说全,倒让婢子吓个半死!” 苏婧宁立马好脾气地认错:“是怪我没说清,还望我们念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你家小姐计较啦!” 说完两人都撑不住笑了。 笑完苏婧宁才又正色道:“我已经给你告过假了,明天晚上回来就成,另外,我还有事要嘱咐你。” 说着她凑到念雨耳边仔细交代起来…… 等到去相国寺这天,何氏早发了话不用去请安,苏婧宁收拾好就直接去了二门,却看到苏靖彦已经在等着了。 “婧宁来迟了,三堂兄勿怪。”苏婧宁忙致歉。 苏靖彦淡淡地摇头,“是我来早了。” 说着转头看苏婧宁,“三妹妹上车吧,咱们这就出发。” 苏婧宁轻笑着点头,由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已经铺好了厚厚的锦垫,窗帘子也换了厚实的好不叫风灌进来。 念雨摸了摸旁边的茶水炉子是热腾腾地,再打开一旁的暗格,里边竟还有些点心吃食。 如今天气渐冷,特别是早上,若不多穿些准要冻得缩手缩脚的,马车里的布置实在是妥帖至极。 “咦,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大太太如今竟这么周全?”念晴见了不禁惊奇道。 念雨向来稳重,此时便斥道:“在外边儿混说什么,竟敢编排起主子了!” 念晴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也不敢辩解。 苏婧宁也不帮她说话,只伸手撩开窗帘子向外看去。 如今回了府里,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两人作为她最亲近的丫鬟,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若念晴还不端正心态,迟早会惹来祸端,倒不如现在让她长长记性的好。 不过,大伯母这个人向来逢高踩低极其的势利眼,对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只有些面子情,又怎会如此周到。 这马车想必不是大伯母布置的,而是…… 苏婧宁看着外边正同车夫细细交代着什么的身影,心中涌出一丝暖意。 这位三堂兄平日里虽沉默寡言的看着不好接近,其实却最是有情有义的一个人。 前世自己被囚禁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反而只有这个原本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三堂兄会偷偷来看她……而这马车里的东西肯定也是他吩咐人收拾的。 苏婧宁突然觉着有些讽刺,祖父母和大伯父真是瞎了眼,这么优秀的后辈看不到,反倒任由汪氏作践他……好在苏靖彦争气,后边自己不声不响地考中了状元…… 想到这她心里才舒服些。 许是苏婧宁看得太专注,苏靖彦察觉到马车里的视线便看了过来,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苏婧宁被发现偷看也不慌乱,反而冲着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倒把苏靖彦笑愣了,等反应过来,他的唇角也不禁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清晨的阳光洒上他的衣角,简单的墨绿色锦缎直?衬得他面色如玉,清俊非常…… 相国寺在京都的西郊,行程较远,从苏府到那边需横穿过整个京都从西边的广华门出去后还要再行上几里路。 一行人出了府,不一会儿,马车驶上主街,外边的热闹地叫卖声就传了进来,苏婧宁却对阔别许久的京都并没有什么探索的兴趣,只静坐着默默地想着心事。 只是没过多久,马车越走越慢,最后竟停住不动了,外边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苏婧宁被吵的醒过神,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正疑惑出了什么事,窗户就被敲响了,随后传来苏靖彦低沉的声音, “三妹妹,是官兵办差封了路,咱们得等会儿了。” 苏婧宁心中一惊,忍不住问道:“三堂兄可知道是为着什么事?” 外边苏靖彦似是沉默了一瞬,又刻意压低声音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大人被下了狱,还牵连到了家里,这些人是去抄家的。” 苏婧宁闻言不由默然,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竟到了如此地步。 之后并没有耽搁多久,官兵一消失,四周就恢复了之前的热闹,马车也重新上了路。 京都四周道路宽阔平整,车子走起来倒不算颠簸,行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地方。 相国寺依山而建,是大周最大的寺庙,连开国皇帝也赞其为“天下第一禅林”,香火极旺。 因提前派人招呼过,苏府的马车一到,便有知客僧前来接引苏家人入内。 苏靖彦和僧人走在前头,苏婧宁带着丫鬟紧随其后。 几人刚进了大门,念晴就嘀咕起来,“这佛寺里怎么有个道士摆摊?” 第十一章 卜上一卦 苏婧宁透过帷帽缝隙看去,果真有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在大门旁边席地而坐。这人长相普通,一身半旧不新的衣服,只皮肤晶莹有光,看起来气色极佳。 他身前还铺着一块白布,上边写着“免费看病”四个大字。本人却不出声招揽客人,只笑眯眯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信众,时不时拿出腰间的酒葫芦来上一口。 苏婧宁见这情形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看怎么奇怪,道士在佛寺里摆摊免费看病? 旁边路过的信众们显然也很好奇,但大家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并没有人上前就诊。 苏婧宁看了那道士两眼见看不出什么名堂,便不再关注,正欲随着知客僧继续向里走,这道士却突然看向她笑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女施主可要看相算命?” 苏婧宁一愣,念晴也忍不住嘀咕道:“写的不是看病吗,怎么又算命了?” 苏婧宁素来不信这些,醒过神后正欲拒绝,那道人却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又兀自劝道:“此乃贫道突然灵机迸发,卦象极准,最是可遇而不可求,施主错过可惜啊!” “多谢真人,不劳烦了。”话完,苏婧宁礼貌的道了谢但还是拒绝了。 虽然这道人看起来很古怪,但她此时心中有事实在无心其它。 那道人见此也不介意,等苏婧宁走后,只满目兴致盎然的叹了一句:“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先辈诚不欺吾矣!” “老头子在嘀咕什么呢?”话音刚落,他旁边突然多出一个净雅清和的声音。 有路人闻声看去,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这少年容颜俊秀,姿态挺拔,虽只简简单单穿身白色锦衣,却看起来如月,如玉,净雅非常。 道士却不理他,只依旧盯着渐渐远离的身影,羡慕地叹道:“小姑娘要发财喽!” 少年闻言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只到一个被丫鬟婆子遮得影影绰绰的背影,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约摸是哪家来上香的小姐吧! 不过,老头子虽然为人不靠谱,算卦倒是有几分本事,看来这位小姐是真的要发财了! 想到这他嘴角轻扬,眼波流光向四周轻轻荡漾开来,直引得附近的姑娘少妇们忍不住驻足流连。 那道士则等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才转向少年骂道:“臭小子,眼睛瞎了不成?你师父我年方四十,怎么是老头子了?” 少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年方四十?骗鬼呢! 从自己拜师起就长这样,十来年过去了竟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绝对是个成精的老头子了! 道士也不管他信不信,看到四周围了一群被少年风仪吸引来的姑娘妇人,眼睛突然大亮,立即招呼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拉客。” 他可是和智空那秃驴打了赌要看到底是自己医术救人功德高深还是他佛法渡人更胜一筹呢! 少年笑道:“您这是作弊,与您名号不符。” 道士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不作弊输了怎么办?” 少年便道:“医术救的是身,佛法渡的是心,两者各有所长,何必要分出高下?” “我乐意!”道士白眼更是翻出了天际。 少年见此便不再劝,反倒说道:“师父既善卜卦,何不算算此局胜负?” 道士闻言满面高深地摇头叹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更何况事关己身!” “不过,”说着他抬头瞄了眼少年,很有些意味深长,“为师倒是给你卜了一卦。” 沈令泽闻言扬了扬眉笑道:“愿闻其详。” 道士便吟唱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哈哈,你我师徒共分此语,实是缘分啊!” 少年心思微转,正待要细问,却有姑娘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来看病了…… 苏婧宁自是不知身后的官司,因她是女眷不好抛头露面,进了客院便先略坐休息,由着苏靖彦随僧人去殿里安排打点。 不一会儿,同跟着去的念晴便先回来禀告:“小姐,道场很快就设好了,三少爷让这边先摆了香案祭拜夫人。” 苏婧宁点点头,吩咐念雨带着小丫头们去把从家里带来的香烛贡品摆上。 片刻后,念雨过来回复都收拾好了。 苏婧宁便带着丫鬟们出去,跪到香案前的锦垫上虔诚地行了拜礼。 “娘,你放心,阿宁定会保护好父亲和外祖家,还要让那些欠了我们的人全都自食恶果!” 礼毕,望着案上袅袅飘升的清烟苏婧宁心中默默念着。 这时,苏靖彦也回来了,见苏婧宁眼眶红红的便知道是她心里难过。 但他素来寡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去到香案前认真行礼上了香,之后才道殿里已经布置妥当。 苏婧宁略做吩咐便又和他往道场行去。 等法事开始,苏婧宁便跪坐一旁安静地呆着。 她虽不信神佛,但此时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听着耳边的诵经声和木鱼声,心中升起的伤感与戾气竟慢慢地被安抚,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一直到了中午,法事才完毕,苏婧宁和苏靖彦便留在寺中用了素斋。 饭后,苏靖彦带着小厮去了寺中有名的“塔院”瞻仰古迹,苏婧宁留在屋里歇晌。 刚过了一刻钟,念雨从外边进了屋。 “小姐,人来了。”她在午饭时找借口出了一趟门。 苏婧宁点点头就起了身,带着念雨念晴出了屋子。 因她早就打发了小丫头们进屋,外头只有跟车的两个婆子在小声闲话,见了苏婧宁忙向她问好。 苏婧宁免了礼,见她们看着自己便笑道:“我用过饭有些不克化,带着丫头在院子附近消消食儿,两位嬷嬷辛苦一天不用跟着,去旁边房里歇歇吧!” 话完,念晴就掏出两块儿碎银子塞了过去,道:“回头两位嬷嬷买点心吃。” 两人见了银子忙欢天喜地地接到手里谢了又谢,其中一个婆子还道:“三小姐只管去,有什么事只管喊一嗓子,奴婢立马就到。” 苏婧宁含笑点了点头便带着念晴念雨出了门。 但她并没有如自己所说一般在附近闲逛,而是带着两个丫头直奔一处偏殿。 第十二章 发财的机会 因是偏殿,又正当中午,苏婧宁到时殿中只有一个中年男人静立在其中。 那人听见响动转过身,看清来人后便急走两步拜倒在苏婧宁面前。 “表小姐恕罪,穆海来迟了。” “海叔快请起,”苏婧宁忙虚扶了一把,“您万事缠身能来已是不易,就不要和婧宁如此见外了。” 此人是舅舅身边的得力管事穆海,当初外祖致仕,穆家虽回了太兴府老家,但因京都的宅子没有变卖,便留了穆海在此地打理琐事。 穆海闻言起了身,又笑道:“老家前几日来信就说表小姐回了京都,奴才正想着找机会拜会,倒先接到了表小姐递出来的信儿。” 苏婧宁微微颔首,前几日她打发念雨回家就是让她偷偷去联系穆海请他今日来相国寺见面的。 如今是文思二十一年,等到文思二十四年初贪污案爆发,舅舅起复领命清查此案,中途却被人举报通敌叛国,又在穆府搜出了证据,之后便被皇帝抄家灭了族。 她想要挽回前世的悲剧,自然要未雨绸缪早日布置。 可困在深闺着实行动不便,身边又无可用之人,苏婧宁便想到了穆家留在京都的穆海。可他会听一个小姑娘的吗? 她看向正静等着自己说话的穆海,不由得有些迟疑。 穆海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直接笑道:“老夫人信里说表小姐刚回苏家恐怕需人帮扶,嘱咐奴才一定多看顾着,所以,您有事便吩咐,不必见外。” 苏婧宁闻言心中一热,脑海里浮现出外祖母慈爱的面容。 不管到离多远,总还是有人一直在牵挂着她呢! 她强忍着心中的思念冲穆海谢道:“那就多谢海叔了,婧宁的确有事要请您帮忙。” 她稍理了理思路便说道:“您也知道,如今七皇子恩宠甚重,成安有这么一个弟弟做靠山又有薄家支持,暗中一直在打压穆家,舅舅他们处境实在艰难。所以这第一件事便是请您多注意他们的动静,以防有情况能早日做出应对。” 穆海闻言立刻郑重道:“表小姐放心,奴才一定会盯紧了。” 苏婧宁点点头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请您再盯紧一个人。” 说着她看向穆海,吐出了一个人名:“韩汇。” “韩大人?”穆海面露惊讶,“怎得还要盯着他呢?” 韩汇是苏婧宁外祖父的得意大弟子,如今官居礼部左侍郎,才华横溢谦逊有礼,向来名声极好,便是穆家没落,他也没有刻意疏远,依然照常走动的。 苏婧宁看着一脸不解的穆海,心内不由得苦笑。也无怪他会有此反应,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好人”竟背叛了穆家呢! 因为过于信任此人,穆家对其从不设防,结果,他却辜负了外祖父与舅舅的一片心,暗地里投靠了七皇子,亲自举报穆家通敌,并带着官兵在外祖父的书房内搜出了证据…… 可显然不能这么和穆海讲,她脑子一转,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有人曾见过韩大人与薄浩走在一起。” 薄浩便是成安与七皇子的亲舅舅,俩人走一块肯定是不正常了。 “什么?”穆海听了果然大为震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追问道:“表小姐的消息可准确?这实在事关重大……” “海叔,婧宁也不能确定这消息的真假,但正是因为如此,您才要盯紧韩大人。” 苏婧宁出言打断穆海道:“若事情属实,咱们就能提前防备,若是假的,也能查查散播这消息的人是何居心。” 穆海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神情低落地应了。 苏婧宁见他这样也无法,亲近人的背叛的确是让人难以接受,可如果不提前布局,就不止这点难受了。 未免气氛太沉重,她便转移了话题:“今日婧宁出门正好遇到官兵抄家,倒不知是哪家的大人犯了事?” “奴才今日来迟就是被此事耽搁了。”穆海闻言也打起了精神,“今日朝会,有人参了工部左侍郎林志业主导修建堤坝时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以致今年夏季洪涝,淮河决堤,近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因证据确凿,林志业直接被下了狱,又判了林家全族男丁十日后斩立决,女眷全充为官妓!” 苏婧宁不由默然,良久说不出话来。 穆海也叹道:“这还是太子求情才没有牵连其他。就是可怜林家那些稚子幼童了……” 苏婧宁幽幽道:“可怜又有何用?谁去可怜那些受难的百姓?既作了恶,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朝廷可有治理水患的对策?” 穆海摇头:“并未听说。” 苏婧宁闻言两眼发亮地看向穆海:“海叔,恐怕婧宁还有一事相求。” 穆海道:“表小姐请说。” 苏婧宁道:“请您帮着婧宁买些田地。”接着又仔细和穆海讲了具体的位置。 穆海听完诧异地问道:“具奴才所知,这地方都是干旱之地,粮食产出极少,属于下等田,表小姐若想置办土地,何不另寻些良田呢?” 苏婧宁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不瞒海叔,婧宁是想置些私产,却又囊中羞涩,便只好选了这个地方。” 穆海了然点点头:“既如此,奴才马上就帮您去办。” 苏婧宁大喜:“那就多谢海叔了。” 等穆海走后,苏婧宁脸上忍不住绽出个大大的笑容。 不久后睿王世子沈令泽就会建议文思帝重新疏通古河道,把淮河与凌江连接起来,减缓淮河水患压力。文思帝极为赞同,便下令工部照办。 而她请穆海帮忙买的田地正好就在古河道附近,等河道疏通后,有了河水的灌溉,那些下等劣田立马就会翻身变成上等良田,价值不知会翻多少倍。 想到这苏婧宁不由发自内心的感谢起了汪氏母女。 前世林家出事时苏婧宁并不在京都,但因大伯父是工部右侍郎,后来她便隐隐听汪氏母女讲过此事,实在是当时两人一副错失万金的懊悔神情让她印象太深刻,她便记到了心里,没想到倒让她这会儿捡个大便宜。 当然,更要谢谢提出建议的那位睿王世子了,不仅便宜了她,更是因此事也是造福于民的大好事。 苏婧宁办完事情便不再逗留,带着丫头回了客院,苏靖彦正坐在院里休息。 众人稍作收拾便打道回府。 苏婧宁到了松华堂,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苏婧柔略微颤抖的声音。 “那林家的小姐们还正与我们玩笑呢,谁知道突然就有官兵来把她们带走了,倒把大家吓得要死……” 第十三章 厚脸皮 何氏叹息了一声,见到苏婧宁进来便说道:“三丫头回来的正好,近几日京都不太平,你们姐妹就待在家里不要外出了,各自管束好房里的人,不要让我听到有那起子乱嚼舌根的!” 见几个孙女儿应了,她又交代一旁的姜嬷嬷:“你去一趟靖宇他娘那里,叫她看紧门户,管好府里的下人,这会子可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等姜嬷嬷走了,她才又问起苏婧宁之行,见没出什么差错,便打发了孙女们各自回去。 一进院子,先头回来的念雨就迎了上来,扶住苏婧宁的胳膊低声道:“小姐,已经给穆管事那边来的小厮了,共四千两。” 苏婧宁微微颔首,林家出事,她便料到府里会戒严,所以一下车就打发念雨回屋取买田的银票给等在角门处的穆家小厮。 除了手中留点零用之外,她这些年攒的加上前两天苏恒给的,一股脑全投上去了。 念雨又道:“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严嬷嬷过来,现在正等着您呢!” 苏婧宁脚步一顿,问道:“她人呢?” “在耳房。” 苏婧宁看过去,便见耳房门口正有个老妇在探头探脑的。 一旁的念晴气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做这样子给谁看呢!” 苏婧宁眼中也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严嬷嬷原先是她的嬷嬷,当初母亲千挑万选才看中了她,起初也挺温顺殷勤的,只是母亲一死,她便嫌三房没有前途不愿意再待,闹着出去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想往高处爬是人之常情。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后来投靠成安,反过来对付自己的前主子! 苏婧宁想起前世这个老妇对自己的欺辱,就恨不得千百倍的还给她! “严嬷嬷来这儿可是有事?”看着那老妇迎了上来,苏婧宁便收了心中的杀意。 “听说小姐回来了,老奴便想着过来看看。”严嬷嬷谄媚的笑了笑。 苏婧宁闻言客气道:“劳嬷嬷挂心了。” 说完便直接进了屋。 严嬷嬷竟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念晴见了便斥道:“嬷嬷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了,怎得还如此不懂规矩,哪有主人家没发话自己闯进屋子的道理!”说着便要去推她出去。 “小姐,老奴有话要说,您不能赶老奴走啊!”严嬷嬷忙甩开她要去扯苏婧宁,幸而被念雨牢牢地挡住了。 苏婧宁皱了皱眉:“嬷嬷想说什么便说,不必拉拉扯扯的。” 严嬷嬷这才罢手,搓了搓手笑道:“既然小姐已经回来了,那身边就得有嬷嬷帮着操持,您看老奴什么时候回来合适?” 苏婧宁险些被气笑了,她挑挑眉问道:“怎么,嬷嬷管着那偌大的库房不满意,还要到婧宁这小地方来?” 严嬷嬷一脸诧异:“小姐说的什么话,老奴本就是这里的人,您回来了老奴自然是要在您跟前伺候的。” 念晴气得直翻白眼,忍不住讥讽道:“嬷嬷当初不是自己要出去的吗,怎的,在外边混不开又想回来了?” 严嬷嬷面色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又辩解道:“小姐可是误会老奴了,当初老奴离开,可不是为着自己。” “哦?”苏婧宁颇有兴味地问道:“难道嬷嬷是为了我不成?” “自是为了小姐。”严嬷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您去了太兴府,但夫人的嫁妆还在这里,老奴不留在这儿看着,被别人私吞了可怎么好?” “没想到嬷嬷竟是如此忠心,”苏婧宁恍然大悟,随即愧疚起来,“这么说婧宁倒是错怪您了!”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严嬷嬷矜持地摆摆手,又满脸期待地问道:“小姐如今既然回来了,您看老奴什么时候回您身边伺候为好?” 苏婧宁笑了笑:“嬷嬷莫要着急,婧宁自是想让您赶紧过来,只是刚刚祖母才吩咐府里戒严,此时实在不宜出头。” 眼看着严嬷嬷有些急了,她又补充道:“但是等过了这阵子,婧宁会立刻禀明祖母,请您回来坐镇的!” 严嬷嬷闻言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好歹有了苏婧宁的承诺,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立刻欢欢喜喜地谢了苏婧宁。 等打发了严嬷嬷后,念晴就一脸急切地看着苏婧宁:“小姐,难道过两天当真要让她来咱们这儿?” 苏婧宁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种背主的奴才我又怎会看的上!” 念晴不禁有些疑惑:“那您为何又承诺她……” “哄她罢了。”苏婧宁冷笑了一声,又吩咐念晴:“这两天你出去打听打听,看她这几年是什么情况。” 念晴忙应下。 …… 又过了段日子,二房的夫人冯氏也带着一家子从山西回到了京都。 多了一房人,整个苏府顿时热闹起来。 这天,苏婧宁带着念晴正逛着花园子,前头隐隐有动静传来。 便听到有个中年妇人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姐,您就听一听老奴的,等老爷回来了,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争上一争!” 之后便有个柔弱的声音接到:“妈妈快别说了,我是在母亲身边讨生活的,和父亲讲又有什么用?若让母亲知道了,日子更难过。” 那妈妈急声道:“那小姐就这么忍着不成?吃食打扮这些小事处处低人一等不说,可您现在多大了,正该说亲了,若到时候随便找个不成器的把您嫁了可怎么是好?” 后面那声音过了会儿才低低的叹了一句:“那又能如何?左右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妈妈闻言也无法,又跟着一起愁了起来。 苏婧宁听着两人说话声离自己不远,她不小心听了别人的墙角,怕照了面儿尴尬,便急急地带着念晴往园子外走。 二伯父苏诚总共二子二女,二子全是正妻冯氏所出,女孩儿却都是庶出的,只是生母不同。 而刚刚和那位妈妈说话的便是其中一位,在府中排行第二的苏婧书。 苏婧书的母亲是何氏塞给苏诚的通房丫鬟,早些年就因病去世了。 因此,苏婧宁十分同情这位二姐姐的处境。 无人疼爱,又是个庶出的,平日里只得小心翼翼的在嫡母手下过活,极为不易。 而且如今又是大伯母汪氏管家,她为人尖酸刻薄,但二伯母精明爽快,两人一向不对付,才回来几天就时有摩擦。 俗话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样一来苏婧书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第十四章 翡翠项链 苏婧宁刚出花园子,正迎面碰上出来寻她的小丫头觅儿,说是老夫人召见。 苏婧宁闻言干脆转身又顺着游廊往松华堂去。 等进了屋子,除了苏婧书之外其余的姑娘竟都在了。 二房的五小姐苏婧紫才刚九岁,一见到苏婧宁就跑了过去拉着她的袖子不撒手。 苏婧柔见状暗暗撇了撇嘴,苏婧月却只温和地笑,面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不一会儿,苏婧书也来了,只是眼圈看上去微微有些泛红。 “二妹妹可真是好意思,竟让大家伙儿单等你一个!”二房三房不和,苏婧柔也向来不给苏婧书好脸色。 苏婧书闻言歉意地笑了笑,又柔柔地道了歉,苏婧柔才“哼”了一声放过了她。 何氏素来不管这些口角,她见人来齐了便道:“我这儿有几件首饰,你们姐妹拿去分了,过两天去薄家做客的时候也都好生打扮打扮不要丢了咱们家的人。” 说完就让姜嬷嬷把东西拿出来。 薄家是成安公主和七皇子的外家,是名满天下的百年世家大族。 这次便是薄家为府里的薄太夫人过七十大寿,请了大半个京都的名门贵族。 何氏对这次宴席也比较重视。 苏婧柔欢呼了一声,谢过何氏后就当先挑起了东西。 其余几人虽道了谢,却都没有动。 苏婧月是看不上,苏婧宁是无所谓,苏婧书则是不敢,苏婧紫倒是因为太小还不懂。 等苏婧柔挑了件最华贵的金累丝嵌红宝石簪子后,几人就推让了起来。 最后还是何氏发话按排序来,大家才一一上前去挑。 因盒子里剩下的几件中属一条翡翠项链最昂贵,苏婧书上前选时便有些迟疑。 苏婧宁见状笑道:“二姐姐肤色白戴那条翡翠项链肯定好看。” 苏婧月也在一旁附和。 苏婧书闻言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又一脸感激地道了谢。 随后苏婧宁挑了个玛瑙坠子,苏婧月拿了个羊脂玉手镯,剩下的粉珍珠头花便给了苏婧紫。 结果等到第二天早上请安时府里就闹了起来。 原因是苏婧柔把苏靖书才得的那条翡翠链子给抢了去。 结果此事被冯氏知道了,便借口要给庶女讨公道闹到了何氏那里。 苏婧宁到时苏靖书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婧柔则一脸恨恨地瞪着对方,两位伯母还正激烈的争吵着。 何氏斜斜地倚着靠枕,被几人气的头脑发昏。 “大嫂,不是我说你,平日里克扣我们大人就罢了,怎么还让婧柔抢妹妹的东西呢?要是传出去了,咱们苏家的名声可就被你们娘俩儿给败光了。” 到底是冯氏性格泼辣些,把汪氏说的面红耳赤。 但汪氏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满面委屈地回道:“弟妹说这话可是戳人心窝子,我只是照着章程办事,何来的克扣你们二房? 再说柔儿,那链子她只是跟婧书借来戴两天玩玩,又不是真的不还了,而且,她不也给了婧书一对耳坠子嘛!” 冯氏冷笑:“一对耳坠就想换个翡翠链子,可真是个划算生意……” 汪氏一噎,还待要还嘴,何氏突然开口了。 “好了,都闭嘴吧!”她斥了一句:“在小辈们面前吵吵闹闹,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两人便都悻悻地住了口。 何氏又道:“大丫头这次做得也的确不像话,哪有姐姐抢妹妹东西的?” 见苏婧柔要反驳,她又一瞪眼道:“就是借也不行,你快把东西还给婧书,那耳坠子也别拿回来了,权当是给你妹妹赔罪的。” 苏婧柔着实没想到自己竟赔了夫人又折了兵,但她毕竟惧怕何氏,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 等到出门儿这天,就见婧书一袭月白苏绣锦衣,下着粉霞云缎裙,再配上脖颈处的翡翠链子,倒趁得整个人温柔娴静极了。 而苏婧柔盯着那项链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到底正事在前,她也不敢闹,只恨恨地瞪了苏婧书一眼就上了马车。 因这次寿宴薄家办得隆重,又是成安公主的外家,所以苏家的主子们全都要去赴宴。 成安公主身份最高,她和苏婧月的马车走在了最前头,前面还有仪仗开路。 紧跟着的便是何氏的马车,然后汪氏母女一辆马车,冯氏带着苏婧紫一辆,苏婧宁便与苏婧书共坐最后一辆,少爷们则都在外头骑马。 上了车坐好,苏婧书就先笑着致了谢:“多谢前两日妹妹出言相帮。” 苏婧宁一愣,才明白她是在谢选首饰的事。 苏婧宁笑道:“二姐姐也太客气了,妹妹不过是帮着挑了件适合你的,哪值当道谢!” 苏婧书却只笑着摇摇头便不再说了。 苏婧宁也默契地另外提了话头,两人闲聊起来。 薄家同样坐落在京都东北方向,离苏府并不远,只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苏家人下了车,便见一个五十岁许的贵妇人并一个年轻美妇迎了上来。 正是薄家的老夫人廖氏和才进门的孙媳云氏。 “老姐姐你可是来了,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吧!”廖氏当先笑着扶住了苏老夫人。 “可不是,如今算算得有个两三年了。”何氏也感叹起来。 其他人也都互相寒暄了几句,气氛倒是极融洽。 等各自见了礼后,廖氏便让这众人往里面去。 苏婧柔与苏婧月各扶了何氏一边,连苏靖书和苏婧紫都紧跟在冯氏后头,全是一副极孝顺的模样。 苏婧宁不由得有些无奈,她四处看了看,心思一转,快走两步上前挽住了成安的手臂。 “殿下,小心路滑,婧宁来扶您。” 成安公主一愣,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身体不由得僵了一下。 好在她素有城府,迅速反应了过来,反对着苏婧宁嗔道: “你这孩子,倒把本宫吓一跳。” 苏婧宁娇俏地眨了眨眼,又往成安公主身前凑了凑:“婧宁这不是想和殿下亲近嘛,难道殿下不高兴?” 成安公主闻言便笑了,她温和地拍了拍苏婧宁的手:“本宫自是高兴的。” 等到了厅内,已经有早到的女客正陪着上首的薄老夫人闲话家常。 成安毕竟身份高,一众人见了忙上前见礼。 等大家看到成安跟前多出个眼生的小姑娘,还举止如此亲密,不禁纷纷露出好奇的神情。 第十五章 不怀好意 薄老夫人年纪大,眼睛早已花了,只以为成安旁边的是苏婧月,便朝着这边招手: “我们婧月越来越俊俏了,快过来让太外祖母好好看看。” 苏婧月见状脸色便有些黑,直接投到薄老夫人怀里撒娇道:“太外祖母,您认错人了,月儿在这呢!” 苏老夫人闻言仔细辨了一番,见果真如此,便向成安问道:“这是谁家的丫头?” 成安便回道:“这是我们家三丫头,才从她外祖家回来的。” 其余女客听了不禁露出了然的神色,有相熟的还互相隐晦地打起了眼色。 成安仍笑吟吟的,倒是苏老夫人面上有些尴尬。 苏婧宁却全然不觉的样子,大大方方地给众人请安后就规规矩矩地和苏靖书苏婧紫站到了一起。 廖氏此时也嘱咐苏婧月道:“小姑娘都爱热闹,月儿快带着姐妹们去找你思妍姐姐玩吧!” 等苏老夫人也点了头,苏家几姐妹就随着薄府的丫环去了隔壁花厅。 厅里已经有好几家的小姐,等苏家姐妹一进去都纷纷看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长相娇媚,体态风流的红衣姑娘迎上来拉住了苏婧月故作不满道: “怎得来的这样儿晚,我都打发丫头去门口问了好几次了!” 苏婧月娇笑着回道:“哪晚了?明明是你太心急!” 那姑娘自是不依,两人便笑闹起来,一副极熟稔的样子。 再过了会儿,那姑娘才又看向苏婧宁几人,先和本就认识的苏婧柔见了礼,又问道: “这几位是……” 苏婧月便介绍道:“这是我二姐姐,三姐姐和五妹妹,都是才从外头回来的。” “哦……”那姑娘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目光就落在了苏婧宁的身上。 苏婧宁自然认识她,薄家的大小姐薄思妍。 这人心思毒辣,却和苏婧月特别要好。因成安的关系,上辈子薄思妍就总算计她,这辈子看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苏婧宁仿佛看不到对方眼中的审视与恶意,只神色淡然地静静站着。 薄思妍却笑着开了口:“几位妹妹来了就随意些,千万不要客气!” 等苏婧柔几个应了,她便拉着苏婧月去了旁边说话了。 苏婧柔不想和苏婧书在一块儿,自去找了相熟的小姐作耍,苏婧宁便和苏婧书、苏婧紫寻个角落坐了。 刚坐下,苏婧书便小声地说道:“三妹妹,我总觉着薄小姐看你的眼神儿不对,你一会儿小心些,就和我在一块儿不要乱走。” 苏婧宁听了心中微暖,她瞟了眼不远处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的薄思妍与苏婧月才转头看向苏婧书笑道:“谢谢二姐姐,没事的。” 苏婧书点点头,正好有旁边的小姐过来说话,大家便转开了话题。 又过了一会儿,花厅里人渐渐就多了起来。 这时,薄思妍突然起身看向四周的小姐们笑道:“不知众位姐妹们有没有兴趣到湖边的水榭作耍?弹琴、下棋、写字、作画都是使得的。” 在场的小姐们一听顿时都有些意动,在花厅里干坐着实在太闷,倒不如去玩一玩好打发时间。 于是大家便纷纷附和。 苏婧宁却不太感兴趣,问过苏婧书两人的意见后便不打算过去。 薄思妍却笑靥如花地看过来:“妹妹们也一起去吧?” 苏婧书忙起了身歉意道:“薄小姐去吧,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薄思妍便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才还说要与几位妹妹多亲近亲近呢,没想到妹妹们竟不给我这个机会。” 苏婧月便玩笑道:“那是表姐的面子不好用。” 说着又看向苏婧书苏婧宁撒娇道:“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就陪着月儿去吧!” 苏婧书闻言便有些左右为难。 苏婧宁见厅里的小姐们都看了过来,知道此时不好再拂了两人的面子,便笑着接了话: “既然薄小姐和四妹妹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与二姐姐便只好奉陪了,只是若扫了诸位小姐的雅兴,还请多多海涵。” “如此才好嘛!”薄思妍见状满意的笑了笑便招呼众人往外边去。 薄家宅院占地面积极大,里边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几近暮秋却仍是繁花似锦。 苏婧宁一路走过去,发现每一处布置都特别讲究,无处不彰显着世家大族的底蕴。 而薄思妍所说的水榭则是建立在一座大湖的边儿上,半立在水中,四面开阔,视野极广。 并且它旁边还弯弯曲曲的延伸出一条栈道直通湖中心的小岛,两者互相陪衬,连成整体,与水景配合得宜。 等进到水榭,里边果然布置的极为妥当,笔墨纸砚以及各种乐器、小玩意儿摆满了整个空间。 众人见了忍不住纷纷称赞起来,这里倒的确是个适合玩乐的地方。 苏婧宁担心薄思妍要出幺蛾子,只拉着苏婧书在一边儿坐着欣赏湖景,并不参与其中。 但薄思妍显然不会如她的意,直接过来拉两人去玩儿投壶。 几局下来,大家各有胜负,都还各自赢了些小奖品。 而薄思妍除了刚开始拉她来玩之外,便再也没有动静,此时也只是在和别人说笑。 苏婧宁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倒一时弄不清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姐姐,你快看我赢得香包儿。”苏婧紫举着手中的东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好,五妹妹太棒了!” 苏婧宁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儿。 “这是我特意挑来送给姐姐的。” 听到夸奖,苏婧紫更开心了。 “是吗?谢谢阿紫。”苏婧宁当即把香包儿挂在自己身上。 旁边苏婧书看到了便佯装伤心道:“好啊,有什么都想着你三姐姐,看来这些年我是白疼你这丫头了!” 苏婧紫却狡黠一笑:“嘿嘿,我就猜到二姐姐会这么说。” 说完又从身后变出另一个香包儿递给了苏婧书。 “我才不会忘了二姐姐的呢!” 旁边的人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个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第十六章 世子,有狗 苏婧宁又逗了苏婧紫一会儿,正欲起身走走,就听到旁边一位姑娘轻“咦”了一声。 “快看,那边来的人是谁?” 她闻言不由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两个少年郎正缓缓走来。 其中一个身着暗红色织云纹锦袍,眉目疏朗,神态飞扬,带着股朝气蓬勃的飒爽之态。 另一位少年则一身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眉目间尽显矜和温润,红唇微掀却又带出一丝风流潇洒,端的是风姿天成,神韵无双! 虽然两人都很出彩,但走在一起,到底是那蓝衣少年更惹眼些。 可苏婧宁只认识红衣服那少年,是武安侯府家的二少爷肖宏玉,另一位她没见过。 不过…… “那……那蓝衣服的可是睿王世子?” 另一道略显激动的声音立刻告诉了她答案。 苏婧宁顿时恍然,怪不得气质这么出众,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谪仙世子”沈令泽啊! 这人出身显赫,爷爷老睿王是今上文思帝一母同胞的哥哥,父亲睿王也素得看重手握重权,他更是极得今上宠爱,从小与皇子们一起长大。 再加上他自己人才出众,俊雅温和,如今是京都最受人青睐的夫婿人选。 她向旁边扫了一眼,众位小姐们字也不写了,棋也不下了,一个个或大胆或娇羞地往那边望去,让她不由得感叹沈令泽魅力之大。 不过,虽然她也是“爱美”之人,但此刻有薄思妍这个“祸害精”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只略瞧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薄思妍显然也没料到沈令泽两人会出现,脸上也带着同样的惊喜和娇羞。 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变,眼神时不时地向湖中岛瞟去,带了些许焦急。 就连旁边苏婧月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苏婧宁见两人这样,心中便警惕起来,也向那边看过去。 一看之下,险些跳起来。 只见那栈道上影影绰绰的有什么东西在飞奔过来。 好像…… 是只大狼狗!竟有牛犊子那么大! 她回过神迅速扯了一下苏婧书低声道:“二姐姐,薄思妍放出来一只狗,恐怕是冲我来的,你快带着五妹妹躲起来。” 还不等苏靖书反应过来,她立即站起身冲着水榭里的一群花痴喊道:“快别看了,大家快跑,栈道上有狗!” 说完自己拔腿就出了水榭。 众人被她喊得一愣,不由得往栈道上看去,顿时吓得惊叫了起来。 顷刻间,水榭里就乱成了一锅粥,有腿软起不了身的的,有哭的涕泗横流的,但更多的也是和苏婧宁一样向外跑了出去…… 这边两个正沿湖边散步的少年还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 “问你呢!守真子道长给你算的卦到底是什么啊?”肖宏玉拱了拱沈令泽的肩膀,问道。 两人是表兄弟,肖宏玉的母亲是沈令泽的亲姑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素来亲厚。 沈令泽却摇摇头,不欲多谈。 肖宏玉见状更诧异了,他忍不住质问道:“咱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竟然都不愿意告诉我?” 沈令泽闻言淡淡瞟了他一眼,心道:“告诉你这个大嘴巴那就相当于告诉了全京都的人……” 他正想说点什么敷衍过去,突然前边儿就喧哗了起来。 两人便看到不远处的水榭中冲出一群花容失色的姑娘正尖叫着向四处逃散。 “这是怎么了?”肖宏玉生平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被震的目瞪口呆的。 是她? 沈令泽看向跑在最前头的那个姑娘,眼眸中也划过一丝诧异疑惑。 不同于别人的慌乱,她面色沉静,眉头微皱,嘴唇轻抿,手中虽提着碍事的裙摆却仍跑的飞快。 只是此刻她身后有一只体型硕大、皮毛黝黑发亮的大狼狗正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朝她扑上去,形势极其危急。 “有狗,小心点。”眼看着人离他越来越近,沈令泽嘱咐了一句,便准备出手帮忙。 苏婧宁此时脑子却转得飞快,无比确信这狗是冲她来的。不然为什么明明她跑的最早,这狗不找别人只一直追着她呢? 好几个姑娘在后边它竟然都不闻不问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只狗追着她不放呢? 苏婧宁脑袋里突然划过一道灵光…… 沈令泽却有些看不懂苏婧宁的动作,明明那畜生都要扑上来了,她还解身上的香包儿做什么? 不过,情势太危急,他只皱了皱眉便迎上去准备把人救下来。 这时,苏婧宁也把香包儿解下来,使劲儿朝着湖边扔了过去,正巧撞到了赶来的沈令泽身上…… 苏婧宁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句“小心”还在嗓子眼儿,就看到身后的黑影儿朝着那位“谪仙世子”扑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沈令泽为了避开狼狗的袭击,只得向后翻了个后空翻,却因为离湖太近直接“噗通”一声掉了进去…… 一旁的肖宏玉简直惊呆了。 他看着水里的人影儿半天没缓过神来。 “肖公子,别愣着啊,麻烦你把狗给制住了!”突然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正是苏婧宁。 肖宏玉这才猛然清醒,应了一声又着急忙慌的去绑狗。 所幸那狗好像失去了目标似的一直在湖边打转,他很轻松的就摆平了。 两人这才去看湖里的人,他已经要上岸了。 肖宏玉是知道沈令泽会游泳才不担心,苏婧宁却是自己会游泳,一看沈令泽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水中好手,自然没有多管。 “噗嗤……”等沈令泽一上来,肖宏玉就撑不住笑了。 这个湿哒哒,浑身狼狈的人竟是他那位爱讲究,有洁癖的表哥!简直太搞笑了!!! 沈令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肖宏玉,和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苏婧宁,顿时觉得脑子嗡嗡的。 “抱歉,沈世子,因为那香包儿有问题,我才想着扔掉的,只是实在没料到你会迎上来……” 苏婧宁指着他手中紧紧捏着的香包儿又指指旁边开始发狂的狗,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毕竟人家是为了救她才搞成了这样,她不能不领情。 而且他要是迁怒自己再追究责任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苏婧宁不由得去看沈令泽,头发湿湿的贴着脸颊,睫毛眉毛上还残留着小水珠,衣服也紧紧地腻在身上,隐隐透出健壮的胸膛…… 苏婧宁面上隐隐有些发热,她向四周看了看,迅速走到旁边扯下装饰用的红围帐递了过去。 “这个能稍微遮掩着些。” 沈令泽紧紧地抿着嘴唇盯着面前的小姑娘,迟迟不伸出手。 第十七章 好友 苏婧宁实在有些心虚,见他不拿,心一横索性往他身上一扔。 大红色的帐子落在身上衬得他越发面白如玉,容貌清绝,再配上湿漉漉的头发,竟莫名有种美人出浴的错觉。 苏婧宁心中忍不住暗叹。 这谪仙世子果真不是常人可比。 别人落水是狼狈不堪,他倒不仅不损一丝风采,反而又增添了些楚楚可怜之态。 “噗嗤……”一旁刚缓过来的肖宏玉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抖着肩膀哼哼哧哧地笑:“再搭个红盖头,你就能出嫁了吧!” 苏婧宁心里也无比认同。 但她看着这位沈世子明显黑下来的脸,和投射过来的刀子似的目光,识趣地没有开口。 不远处已有薄家的人往这边来。 苏婧宁敛目垂首,迅速朝着两人行了个礼,口中道:“改日再向世子请罪。” 语罢,再不管对方有何反应,转身就往回走。 没走多远,背后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苏婧宁才长出了口气。 这时,念晴也找了过来。 丫头们都在水榭外头侯着,出了事她便没来得及跟上来。 一到近前,她就急道:“小姐,快让奴婢看看您怎么样了?” 苏婧宁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儿,你家小姐福大命大的一点儿也没伤着。” 念晴这才放下心来,但面色还是发白的紧。 她忍不住骂道:“也不知道到是哪个天杀的竟把狗放了出来!” 苏婧宁冷笑,还能有谁,左不过就是那个人呗! 她带着念晴往回走,迎面正撞上赶过来的薄思妍与苏婧月。 薄思妍见到她吃了一惊,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 苏婧月的目光也有些惊疑不定。 苏婧宁心里透亮,嘴上却诧异地问道:“姐姐怎会有此一问?难道婧宁不该在这吗?” 薄思妍顿时语塞。 苏婧月已经反应过来,她笑着解释道:“表姐还以为三姐姐已经回去了呢!所以猛得在这见到才有些惊讶。” “哦……”苏婧宁了然的点点头,道:“我倒是想回,只是当时吓得只顾着逃命了哪还能想着别的!” 说着她抱怨道:“那狗也不追别人只一直撵着我跑,薄姐姐可知道是为什么?” 薄思妍僵硬的笑了笑:“我怎会知道。” “好吧!”苏婧宁叹了口气,“还以为薄姐姐对自家的狗还能懂得多些呢!” 薄思妍只能干笑。 旁边苏婧月却一脸关心地问道:“那三姐姐是怎么摆脱那狗的?没有被它伤到吧?” 苏婧宁闻言笑道:“这倒要谢谢沈世子和肖公子了!” 薄思妍听了顿时脸色一白。 苏婧宁却好像看不到似的,又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畜生见了沈世子就不追我了反而朝着他扑了过去,世子躲避不急……” 她看着薄思妍的脸色越来越差,嘴上悠悠叹道:“竟被撞进湖里了……” 薄思妍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幸而被丫头扶住才没摔倒。 苏婧宁看着她的样子笑的开怀:“薄姐姐不用担心,沈世子会水儿立马自己就爬了上来,就连那只畜生也被肖公子给制住了!” 薄思妍已经没心思和她说话,还是苏婧月勉强说了句“那就好。” 苏婧宁也不再管她们,自带了念晴往宴客厅的方向走去。 薄思妍这次害她不成反而还得罪了睿王世子,可谓是自食恶果。 狗是薄家的狗,湖是薄家的湖,放狗出来的更是薄家的人,怎么说薄家都逃脱不了干系的! 想到这,苏婧宁的脚步更轻快了。 一路走来,也没碰到什么人,想必是大家见这只狗只追着她跑,都往相反方向逃了。 等到了待客的宴会厅,果然好多小姐已经回来了,都在议论那只突然冲出来的狗。 而穆家除了那个新进门儿的云氏在招呼客人,其余人都不在。 成安也不见了身影。 苏婧宁倒是看到了苏老夫人她们,苏婧柔几人也在旁边。 她便带着念晴走了过去。 “三妹妹,你没事吧?”苏婧书的小脸还有些白,看到她忙问道。 苏婧宁安抚的朝她笑了笑,朝着何氏道:“祖母,外孙女回来了。” 何氏点点头,见她上下都没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问道:“怎么没和你姐姐们一起回来?” “回祖母,那狗太吓人了,孙女慌乱中就和姐姐们跑散了,随后……” 苏婧宁四处看了看才低声道:“那狗把睿王世子撞进了湖里,孙女害怕就另绕了道。” “竟有此事?”何氏吃了一惊,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世子可得救了?” “孙女儿远远地看着好像是上了岸,”苏婧宁回道:“而且武安侯家的二公子也在,应是无事的。” 何氏这才点了点头,又道:“你就待在这儿,不要乱跑了。” 苏婧宁忙应了。 “阿宁!” 这时,旁边却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一个红色身影突然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苏婧宁。 “阿宁,真的是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也不打发人去我们府上说一声?” “我可想死你了!” 一连串的问下来简直让人插不进去话。 苏婧宁先是一愣,等看清来人后眼睛也忍不住弯成了月牙儿。 “无双,你也来了!” 这是她的好友武宣侯之女秦无双。 两人打小就认识,一起长大,关系极亲密。 秦无双笑道:“不仅我来了,娘和二哥也都在呢!” 苏婧宁点点头,拉着她去到何氏跟前。 “祖母,这是无双,您可还记得?” 这时秦无双也行礼问了好。 何氏忙虚扶了一把,又把人拉到身边仔细瞧了几眼。 之后才和蔼地说道:“小时候总来咱家玩的,我怎会不记得?” 又笑着夸赞:“几年不见,秦姑娘越发地齐整了!” 汪氏便凑趣道:“可不是,就跟那画儿上的仙女儿似的。!” 秦无双闻言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自本朝伊始,武宣侯府便世代镇守北疆,护佑了大周朝上百年,更被今上誉为皇朝的顶梁柱,极得宠信。 她作为秦家唯一的女儿,自是众人巴结的对象,早就习惯了这种恭维。 略说了两句,苏婧宁又随着秦无双去拜见了武宣侯夫人蒋氏。 之后,两人便在一块儿说起了话。 “你可真是,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刚刚突然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秦无双不满的嘟囔道。 “我回得急,就没顾上提前给你写信。”苏婧宁抿着嘴笑。 “好吧,我原谅你啦!”秦无双大气地挥挥手,又笑道:“二哥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准儿特高兴!” 苏婧宁一愣,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爽朗阳光的身影。 “很多年不见了呢!”她嘴角溢出一抹浅笑。 她的母亲与武宣侯夫人蒋氏是闺中密友,以前来往颇多,所以她小时候常与秦无双还有她的二哥秦怀玉一起玩耍。 只是后来大了,母亲又去世,她去了太兴府后就再没见过秦怀玉,只听秦无双信里提起他去了边疆历练。 “你二哥从边疆回来了?”她问道。 “唔。”秦无双点点头,又道:“只是过两天还要再回去。” 苏婧宁一怔,不由问道:“怎么不过了年再走?” 第十八章 这画儿,妙啊 秦无双摇摇头,面上显出一丝低落:“北边的鞑子这两年不太老实,他也是趁着这会儿还平稳才能赶回来看看我和母亲。” 说着她眼中隐隐透出些泪光:“若是我大哥还活着,家里也能有个替换的,不至于可着劲儿的劳累他一个。” 苏婧宁心里也难过起来。 武宣侯世子秦怀明已经于几年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秦家的无限荣光都是家族的男人抛头颅洒热血挣来的,世世代代不知道有多少族人把生命奉献给那片战场才换来整个大周朝的安稳。 她安抚地拍了拍秦无双的手背,只静静地陪在一边并不说什么安慰的话。 秦家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 “等这两天我给你下帖子,你来玩儿吧!我祖母还念叨你呢!” 秦无双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又叽叽喳喳地同苏婧宁说起了话。 苏婧宁笑眯眯地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廖氏带着薄思妍并成安母女也回到了厅里。 薄思妍蔫哒哒的跟在后头,想是已经被教训过了。只是一看到苏婧宁,眼神就阴冷的厉害。 苏婧宁却只当做没看见,倒是秦无双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已经听苏婧宁说起刚刚的事了。 “家里的小子养了只狗用来看家护院,没成想倒惊扰了贵客,实在是羞愧。”廖氏则满面歉意地向众人赔了不是。 不论大家心里怎么想,但总归在别人家做客,面上都纷纷表示不碍事。 成安此时也走到苏婧宁身边柔声问道:“婧宁有没有被吓到?” 苏婧宁忙起身回答:“谢殿下关怀,婧宁无事。” 成安点点头,道:“这就好,回去了记得喝碗安神汤压压惊。” 苏婧宁立刻感激地应了。 旁边便有别家的夫人赞道:“殿下和苏小姐感情深厚,倒是羡煞旁人了!” 成安谦和地笑了笑:“婧宁向来懂事,本宫也不自觉地想要多疼些。” “殿下再夸,婧宁就要害羞了!”苏婧宁则拉着成安的袖子撒起了娇,一副小女儿姿态。 惹得周边之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外边却突然有喧哗声传来。 众人不禁停下交谈,往门口望去。 廖氏心中一突,正要出去看怎么了,就见孙媳妇儿满面喜色地进来回禀: “祖母,七皇子殿下带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赐下的东西来祝贺老太君寿辰,祖父请宾客们去观礼呢!” 廖氏闻言大喜,脸上也带出了笑容,觉着薄家刚刚才丢掉的面子总算是又捡了回来。 “那就烦请各位移步了。”她立刻高声招呼道。 …… 观礼处设在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大厅内,左右各有紫檀木雕如意云纹大插屏隔开。 女宾都被引到了左边,男宾则在右边。 此次薄太夫人寿辰,不仅宫中的贵人都赐下了贺礼,今上还特意着七皇子亲自送来以示看重。 苏婧宁耳边听着唱礼官念着流水的赏赐,心思微沉。 七皇子虽只年方十六,却极得皇帝看重,薄贵妃地位尊崇更是仅次于皇后,薄氏一系如此风光,她想要摆脱前世的命运,如今看来还很艰难。 苏婧宁看着不远处欢笑一团的成安母女与薄家女眷却眼神坚定,神色淡然。 莫看它今日春风得意,宾客满棚,又怎奈何明日高楼轰塌,一败涂地呢! 良久,唱礼完毕,薄家家主薄方又请了薄太夫人上座受儿孙跪拜献礼。 重长孙薄思正率先奉上了一副画。 “方儿特意寻了这幅《百子童趣图》献给老太君,以恭祝老太君福如乾坤星斗,寿比南极仙翁,也借此祈望薄家子孙昌盛,绵延不绝!” 打开来,上百个正在戏耍的孩童呈现于画卷上,看上去栩栩如生,连脸上的表情都刻画的惟妙惟肖的。 薄太夫人见了连说几个“好”字,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男宾那边突然有一老者惊讶失声道:“这可是孟华大师所做的那幅《百子童趣图》?” 薄思正闻言看过去,见是爱画如命的孔翰林便不觉奇怪,只笑回道:“正是孟大师所作。” 孔翰林当即激动道:“可否请一观?” 薄思正暗自皱了皱眉,但到底不好当众拒绝,只得道:“自无不可。” 紧接着女眷们便见到一个青衣老者从屏风后窜到画前观摩了起来。 “妙啊!妙啊!” 等看到那老者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如痴如醉的模样,好几个小姐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连薄思正面上也带出了一些得意,倒没有注意到孔翰林之后微微皱起的眉头。 看罢,孔翰林抬起头来笑道:“《百子童趣图》乃孟大师巅峰之作,失传已久,老夫无缘得见,一直深以为憾。今日观摩此图,倒略有心得,实乃幸事啊!” 苏婧宁听得心里一乐,这位孔翰林倒是个妙人儿,只说略有心得却不提这画儿真假,当真滑头的紧呢! 孔翰林夸了几句后突然话锋一转看向男宾处:“听闻睿王世子对孟大师的画颇有研究,何不前来鉴赏一二呢?” 右边屏风后便传来一个温和清雅的声音:“劳孔翰林抬爱,只是泽才疏学浅就不献丑了。” 苏婧宁一愣,没想到沈令泽竟然还留了下来。 “明之何必自谦,连父皇都赞你博闻强识,又岂会赏不了区区一幅画呢?”又一青年男子促狭笑道。 “五皇叔既发了话,那泽只好腆面卖弄了!”几息沉默后,沈令泽似是叹了一声,竟又应了下来。 女眷们这才知道五皇子也来了薄家。 沈令泽很快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身上新换的暗紫色素面圆领锦袍衬得他面白如玉,平添了一丝贵气。 这倒苦了众位小姐们,一个个又要保持着端庄矜持,又要不动声色地去偷看这位“谪仙世子”,倒是颇令人两难。 但显然也有另类。 “还没我哥好看嘛!”秦无双看了两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苏婧宁失笑,记忆中的秦怀玉好像是挺俊美的,估计秦无双看多了对美色已经无动于衷了! 两人小声地玩笑着,沈令泽却仔细看起了面前的画卷。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大有深意地看了眼孔翰林,惹得对方心虚一笑。 第十九章 机锋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又把目光放回了画上,过了片刻才道: “此画笔力干净,运笔顺畅,人物刻化的活灵活现,表情细致入微,的确是一副佳作。” 略微沉吟了片刻后他突然一笑: “其实若论对孟大师研究之深,当属另外一人。” 苏婧宁闻言心中一跳,便听他吐出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 “穆昌云穆太师。” 厅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里的人谁不知道穆家与薄家的恩怨,没想到这睿王世子竟当众提起了穆家人。 就像是故意在落薄家的脸面! 有知道刚才沈令泽落水之事的客人面上的神情都很微妙。 看来这位世子有点记仇啊! 不过他身份尊贵,薄家人虽脸色难看却又不能拿他如何。 “老夫倒是未有耳闻,世子果然见识高远。”薄方打了个哈哈,便想敷衍过去。 沈令泽却不接他的话,只又浅笑着继续说道:“如今穆太师已逝,自不能到场来鉴赏此画,不过……” 他把目光放到女宾处,笑的雅致清和。 “听闻苏家三小姐尽得穆太师真传,想来鉴上一幅画定是举手之劳!” 话音一落,苏婧宁瞬间就感受到了身边夫人小姐们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无言。 这位沈世子真的是报仇不隔夜啊,反手就把她和薄家一块儿坑了…… 苏婧宁并没有回应沈令泽,只小声地喊了声“祖母”。 何氏怎么也想不到参加个寿宴,火就莫名其妙地烧到了自家身上。 但此刻毕竟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她定了定神便沉声道:“多谢世子抬举,但三丫头才浅智薄恐怕担不起此托。” 沈令泽却道:“老夫人莫要太过谦虚,三小姐担不担得起试试就知道了。” “是啊,苏老夫人,你这么藏着掖着别人还以为苏家的姑娘拿不出手呢!”之前那位五皇子也开了口,话中却是满满的恶意。 苏家人面色顿时一变,有五皇子这句话在,苏婧宁就是出了面,但若表现的不如人意,苏家姑娘们的名声怕也要坏了! 男宾那边苏恒一脸急切地要站起来辩解却被苏信死死地扣在一边。 苏婧宁皱了皱眉,对这位五皇子印象差到了极致。 沈令泽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虞,他正欲开口,男宾那边却又徐徐传来另一少年温和的声音。 “五哥此言差矣,我朝女子素来以德容言功要求自身,其余只是个人专长,不善诗文,总善乐曲,不善女红,总善庖膳,又如何能以此定论拿不拿得出手呢?” 一番话说的女眷们心情舒畅,对这位少年顿生好感。 “老七你素来能言善辩,哥哥我可说不过你!”五皇子哼哼了一句便悻悻地住了口。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是七皇子沈熙解的围。 “五哥过誉了!”沈熙轻笑一声,却又转头说道:“熙仰慕穆太师已久,今若能得见苏三小姐展现其风采一二便也是幸事了。” 苏老夫人还能如何,只得道:“还请借画一观。” 话落,便有侍女捧着那幅《百子童趣图》到了女宾这边。 何氏对苏婧宁的水平不太了解,此时只道:“去吧,女子不以才学为重,若说不出什么也不要紧,只不要多嘴献浅的。” 苏婧宁心中明白,这意思是让她不懂不要乱说,免得惹人笑话。 她沉静地应了声“是”,便起身走到那幅画跟前。 等细细看过之后,眼中便泛出了些许了然。 怪不得那位孔翰林非要拉沈令泽下水呢!原来是看出了猫腻儿怕薄家怪罪啊! 谁能想到这位薄家的长孙眼神不太好,竟买了幅赝品回来呢! 苏婧宁不禁有些好笑,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薄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想到这,她神色一动。 若真的能让薄家当众丢个丑……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男宾那边便听到一个清亮悦耳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 “此画构图巧妙,色泽丰盈,用线稚拙有童趣,倒极契合立意,应了返璞归真一词,的确堪当一幅名作。” 薄家女眷们闻言面上都带出些笑意,薄正更是透出些自得之色。 这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就为了此刻能出这个风头。 一旁的孔翰林也欣慰道:“苏三小姐眼光毒辣,倒是抓住了此画精髓之处。” 苏婧宁忙客气回道:“孔先生谬赞了!” 原以为如此就算结束,不料沈令泽轻笑一声又道:“三小姐虽言之有物,却为何避重就轻呢?”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都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 苏婧宁却眼中一亮,嘴角不自觉浮出一丝浅笑。 她道:“难不成世子是在避轻就重吗?” 沈令泽闻言一怔,又仔细回味了一遍这话,眼中深意渐浓。 他答:“正是如此。” 苏婧宁闻言放下心来,嘴角扯出一个更大的弧度。 她和薄家自然是她为轻、薄家为重,避轻就重,那就是要放过她这条小鱼,去网薄家那条大鱼喽! “你俩这是打的什么机锋?”五皇子突然插嘴问道。 “避重就轻……”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一脸兴味地问道:“苏小姐,难道你还有什么没说完吗?” 苏婧宁觉着自己刚刚误会了五皇子,这人实在是上道儿。 “这……”她故意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小女并无可说的,五殿下应是误会了。” “嗤……”五皇子嗤笑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和明之绝对有话没说完。” 说着他又问沈令泽:“明之,避重就轻是什么意思啊?你干脆给大家讲讲呗!” 沈令泽闻言笑回道:“五皇叔,是我说错了,并没什么意思。” 此时七皇子也温声劝道:“五哥莫要再为难明之和苏小姐了。” 五皇子当即不满道:“老七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想听明之和苏小姐解解心中的疑惑而已,怎么能叫为难呢? 倒是你们,一个个吞吞吐吐的,难道这画儿有问题啊?” 接着又加了一句,“不会是假的吧?” 第二十章 丢丑 此话一出,厅内诡异地静了下来,众人看向那副画的目光中都多了丝异样。 苏婧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五皇子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帮助她的! 这时七皇子讶异道:“五哥怎会这样想?熙只是不忍他们二人为难罢了。至于画儿……” 他似是笑了笑,又极为宽和地说道:“明之和三小姐若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言,不必为难。” 苏婧宁心中不由冷笑,这七皇子小小年纪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肯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眼看着再遮掩也无济于事,干脆直接自己捅破,反而显得坦坦荡荡的。 苏婧宁抬头看了看立在上首云淡风轻的某人,目光微闪。 自己铺垫了这么多,这位世子总该出马了吧! 果然,下一刻沈令泽就笑吟吟地接了话。 “五皇叔、七皇叔又何必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刚刚泽已说过,此画的确是一幅佳作。” 只说是佳作却不提真假的问题,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果然,那位七皇子沉默了几息后叹息道:“明之还是直说吧,不必再推诿了。” 沈令泽闻言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他道:“既然七皇叔如此说了,那泽只好从命了。” 说着转头看向孔翰林, “翰林也看出此画并不是孟大师的真迹吧!” 孔翰林闻言讪讪地摸了摸花白的胡须。 可不就是看出来了,又不敢得罪薄家人,这才拉了沈令泽下水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薄思正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找了很多名家看过的,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沈令泽闻言有些不悦:“那薄公子是在怀疑我的判断吗?” 薄思正一愣,忙摇头道:“不敢……” 沈令泽面色这才缓和些许。 孔翰林则苦笑道:“薄公子莫急,实乃这作画之人技艺太高超,若不是老夫对孟大师之作素有研究,恐怕也是没办法察觉的。” 沈令泽也颔首道:“此画几可乱真,只隐蔽处略有破绽,怕也是作画者故意所留。” 厅内一干人神态尽皆微妙起来。 薄家秉承着文人的血脉延续了数百年,一向自诩书香世家,没想到献给自家老祖宗的画儿竟是幅假的! 这次丢人可丢大了! 此事传出去,恐怕不知道多少人会暗中耻笑呢! 薄家人尽皆满脸的尴尬之色,送画儿的薄思正更是脸红的要滴血。 “正眼力浅薄,竟没看出这是幅假画,实在羞愧……”薄思正抖着嘴唇艰难地开了口。 随后薄方也拱手苦笑道:“家中子孙学艺不精,倒在诸位面前现了眼,还望诸位海涵!” 在场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闻言都忙道不碍事。 这时七皇子也出言笑道: “舅舅和正贤侄何必如此介怀?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像熙善字但不善诗一样,贤侄虽然眼力略有欠缺,但必有其它善长,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殿下所说极是,是侄儿心胸狭窄了。”薄思正闻言感激抱拳道。 孔翰林也道:“此事并不怪薄公子,此画仿的实在完美,任是谁稍一疏忽都会认成是真迹的!” “哦?”五皇子又说起了风凉话,“看来苏小姐的确学识渊博,倒胜过这许多人了!” 薄思正才略缓和的面色立马又黑了…… 苏婧宁却笑道:“五殿下谬赞了,其实小女的水平也只堪粗赏而已,能发现此画猫腻是另有缘由。” 孔翰林不由奇道:“苏小姐是怎么发现的呢?” 苏婧宁道:“此画落章处的用印应为本朝篆刻大师丁宝所仿制。因小女较熟悉丁宝大师篆刻风格,所以才能侥幸认出来!” 众人这才恍然,觉着这个理由容易接受多了。 沈令泽却看着那道从屏风后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身影挑了挑眉。 丁宝大师的刻章在外流传极少,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这边五皇子依然死缠烂打:“那你之前说这幅画儿堪当名画儿是胡诌的吗?” 话语中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苏婧宁却淡定地回道:“小女私以为一幅画的好坏并不在品质的优劣,而是在于其本身的意义。 譬如此画,其内蕴含着薄公子的一片孝心,所以,不论其品质如何,太夫人也会珍之重之。其中情感深重,小女觉得堪当名画。”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眼中不禁露出明显的赞赏之意。 这位苏家小姐虽身份尴尬,但为人宽和大方,不仅没有对薄家落井下石,反而还处处帮着遮掩,实在是难得。 薄思正立刻感激地谢了。 七皇子也赞道:“苏小姐明月入怀,受教了。” 苏婧宁忙谦虚回道“不敢”。 紧接着厅内又响起七皇子温润的声音:“父皇素来看重孝道。熙以为今日薄家子孙费心送礼,薄太君开心收礼,便是应了这个孝字。正如苏三小姐所言,情义无价,便是好画!” 话说的倒是圆满又大气。 其他人见状纷纷附和,不论私心是怎么想,如今都扯出来文思帝了,再不会有人傻得去触霉头。 接下来的宴席总归没再出什么事,诸位宾客用过了席各自打道回府。 回程苏老夫人特意喊了苏婧宁和她坐一辆马车。 刚上车,何氏便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了起来。 苏婧宁见她这样子,心中一晒。 这是故意要晾着她呢! 要是其他人可能就心中惴惴不安了。 可苏婧宁偏不会这样。 她一会儿问何氏要不要喝茶,一会儿问要不要吃点心的,直把何氏弄得烦不胜烦。 等何氏不悦地睁开眼睛,苏婧宁正一脸无辜看着她。 “祖母,您是不是不喜欢孙女儿?” 何氏下意识说道:“怎会?” “那您为什么不理孙女儿啊?” 何氏不由一窒,几息后才道:“我并没有不理你,只是有些乏了。” 苏婧宁这才笑着拍了拍胸脯:“哎呀,那就好,不然孙女儿还以为祖母在生气呢!” 何氏闻言便道:“那你说我在生气什么?” 第二十一章 赔罪 苏婧宁眨了眨她的大眼睛,摇头道:“孙女儿不知。” 何氏不由无言。 她憋了半晌才道:“你在薄家的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倒迟钝起来?” 苏婧宁听了委屈极了。 她道:“祖母怎得这样说?倒不知孙女儿做错了什么,还请您明言。” 何氏“哼”了一声,道:“出门在外当谨言慎行,那画儿你鉴赏一二就得了,如何后边攀扯不完竟又惹出真假的事来?” 苏婧宁一听险些气笑了。 这都能怪到她身上去。 她不禁泪盈于睫:“祖母当真冤枉孙女儿了。孙女赏完画原也没想再开口,可奈何那沈世子记恨薄家害他落水,为了落他家的面子,便一直咄咄逼人,孙女自始至终可都是在竭力回避帮忙遮掩的呀!” 何氏自然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可她本就是为了敲打苏婧宁,此刻便强词道:“那你不理他就是了,自有长辈会帮你出头的。” 苏婧宁当即哭道:“祖母如此说,那便是孙女做错了。以后若再遇到此类事,一定像那蚌壳似的再不开口多说一句,全凭长辈们做主。” 何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错儿也干脆利落地认了,也说了以后要改,还要让人怎么的呢! 良久,她才道:“既知道错了,等回头就去跟公主殿下也赔个礼吧!” 苏家是借着薄家与七皇子的势才发达的。 大伯父也是因此一路高升为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 此次薄家丢了脸面,祖母自是怕被迁怒,让她去给成安赔礼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苏婧宁立刻恭敬应了下来。 等回了府里,苏婧宁刚进屋子,飞霜就隔着帘子回严嬷嬷来了。 苏婧宁便让进来。 严嬷嬷神色有些焦急,看到苏婧宁就谄媚地笑。 “小姐,如今老奴可能来您跟前伺候了?” 苏婧宁不急不缓地喝了念晴递过来的菊花茶,才笑道:“嬷嬷可真是个急性子!” 严嬷嬷也干巴巴地跟着笑。 苏婧宁道:“也就这两天了,嬷嬷且等着好消息吧!” 严嬷嬷闻言大喜。 等又表了一番忠心后,才告辞离开。 苏婧宁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眼底仿佛酝酿着无声的风浪。 良久,她才问念晴:“你上次说严嬷嬷和她那个儿子这几年都沉迷赌博,却十赌九输?” 念晴应道:“对,这事儿一打听就知道了。他们母子俩好赌在下人里边都是出了名的。” 念雨也点头道:“奴婢也听丹云说过,她以前在大房当值时见过严嬷嬷,听别人说过她赌钱的事。等在这又碰见人丹云就立刻告诉我了。” “哦?”苏婧宁挑了挑眉,“严嬷嬷去大房做什么?” 念雨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想巴结大夫人吧!” 念晴嗤笑:“她那个样子大夫人能看的上?” 念雨也笑:“丹云说大夫人嫌弃她是个赌鬼,总是爱搭不理的。” 她又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严嬷嬷去,大夫人再不耐烦也总会给她些赏赐,倒像是很得脸面的。” 苏婧宁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汪氏那么个小气的人会给严嬷嬷赏赐,简直是稀奇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念晴:“照严嬷嬷和她儿子这么个赌法儿,她家里应该很拮据才对,怎么我看她穿戴还挺不错的呢?” 每次见她都是插金戴银的,连衣服也都很新。 念晴茫然摇头:“奴婢不知。” “库房的管事,好赌却不缺钱,大伯母不喜欢她却还时有赏赐,”苏婧宁念了一遍,不由冷笑:“怕是两人同流合污贪了库房里的东西吧!” 两个丫头大惊。 念晴颤声道:“她们怎么敢这么大的胆子!” 苏婧宁却不以为意,道:“财帛动人心,有银钱勾着什么不敢做!” 念雨闻言忧心道:“可是夫人的嫁妆都在里头呢!” 苏婧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恐怕她们贪得就是母亲的嫁妆。” 念晴急道:“这可怎么办?那都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啊!” 苏婧宁敛目沉思。 上一世她根本就没注意嫁妆的问题,自然没发现被别人贪掉了,而等她死后估计更是被拿的一丝不剩。 但现在…… 她眼中划过一抹厉芒。 总是要让她们拿走的全就要还回来才好呢! 再歇了会儿,苏婧宁看了看时辰,问念晴:“去打听打听父亲是不是在西府?” 念晴应了,转头就出去了。 等过了会子来回:“是在那边,这会儿子应和殿下用饭呢!” 苏婧宁“唔”了一声,起身边朝外走边道:“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一路横穿过整个苏府,进了西边的角门就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建的极气派,里面花木扶疏亭台楼阁苏府远不能够相较。 苏婧宁一跨进去却只觉得这里连一片叶子都是令人厌恶的。 她一路直接到了公主府的正房。 苏恒果真正与成安母女坐在一处用饭,气氛融洽极了。 见苏婧宁来,苏恒整个人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局促地笑了笑问道:“阿宁怎得来了?可用了饭了?” 苏婧宁却好像看不到他的窘迫,先笑着行了礼。 成安忙把她扶起来,也亲切地问道:“婧宁若还没用饭不如就在这边凑合一下吧?” 旁边苏婧月也热络地说道:“是啊,三姐姐和我们一起吃吧!” 苏婧宁看着她眼中隐隐的示威与炫耀,淡笑道:“不用了,府里已经放了饭,婧宁一会儿回去再用也不晚。” “那阿宁可是有事来找爹的吗?”苏恒不由站起身来。 苏婧宁摇摇头,道:“并不是来找父亲的。” 她看向成安公主:“婧宁是来向殿下赔罪的。” 说着又向她行礼道:“还请殿下见谅一二。” “这是如何说的?”还不等成安开口,苏恒就转到跟前把人扶了起来。 成安也一脸茫然道:“是啊,这把本宫也搞糊涂了!” 苏婧宁笑了笑:“是为今日做客之事。鉴画儿时婧宁话说的不够圆满,让薄家出丑殿下也丢了面子,所以,心里有愧……” 第二十二章 被苛刻的饭菜 “阿宁怎么会这样想?”苏恒惊讶极了。 他道:“你做的很好!不仅保住了咱们家姑娘的名声,还帮着薄家说了许多好话,爹爹以你为荣呢!” 苏婧宁闻言眼睛便有些酸涩。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父亲看女儿自然是什么都好,可女儿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向殿下赔个礼才安心些。” 苏恒一怔,看着女儿眼中隐隐泛出的泪光,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凝声道:“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什么了?” “并没有人说什么,父亲想多了。”苏婧宁忙摇头。 苏恒却怎么都不信,自家女儿向来要强,不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又怎么会这幅样子! 成安此时也温声道:“婧宁怎需要向本宫赔礼,这事儿本宫心里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若真的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你只管来说,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苏婧宁立刻感激地谢道:“多谢殿下,并无人说什么,您不怪罪婧宁就放心了。” 她又看向苏恒:“父亲,既如此那阿宁就回去了。您就好好陪着殿下和四妹妹用饭,刚刚是阿宁莽撞了。” 似是怕再被追问,刚说罢,她就行礼退了出去。 苏恒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成安见状劝道:“恒哥,你不要着急,等回头她情绪稳定些咱们再慢慢问问是怎么回事。” 苏婧月也插嘴:“是啊,爹爹,说不定只是小小的误会呢!” 苏恒皱了皱眉,立刻反驳道:“你三姐姐向来要强,一点小误会必不会这样。” 说着他站起身就向外走:“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 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苏婧月气地摔了筷子,骂道: “好不容易爹爹才答应陪我们一起吃饭的,都被这小贱人给毁了!” 成安脸色也不好,但还是极有涵养地端坐着。 她清斥了一声:“月儿,娘教你的都忘了不成?” 苏婧月闻言不情不愿地接过侍女递来的备用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好。 成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沉思片刻,冷哼道:“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简单啊!” …… 苏婧宁刚走到苏府的地界儿,苏恒就从后头撵了上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苏婧宁惊讶道。 苏恒眼睛里盛满了担心:“爹不放心你。” 苏婧宁不禁笑开,黝黑的眸子趁着旁边刚点起的灯笼仿佛在发亮。 她道:“阿宁没事的,父亲放心吧!” 苏恒不太信,只沉声道:“爹在呢!受了委屈就说。” 苏婧宁眨了眨眼睛:“父亲,刚才阿宁说过了呀!” 苏恒一怔,愣了一会儿才醒悟:“你是说刚刚……” 苏婧宁调皮的笑:“我就是故意挑父亲在的时候去的!” “祖母要我去给殿下赔罪,我不能违背,就趁着爹爹在的时候去也好不用受气嘛!” 苏恒心中蓦地一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他的阿宁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现在苏家依附着别人,就得撇下面子巴巴地去人家跟前赔罪。 明明是个要强、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道这几天是受了多少委屈才变成了这样。 他看着笑嘻嘻的女儿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还是苏婧宁安慰他:“父亲莫要多想,女儿这么机灵是不会受委屈的!” 苏恒摇摇头认真嘱咐道:“下次就直接来找爹,爹护得住你的!” “诶!”苏婧宁甜甜地应了一声,“父亲快回去吧!” 苏恒点头又仔细打量了自家女儿几眼,放下了心:“你先走,爹看着你。” 苏婧宁应了,带着念晴慢慢消失在远处。 第二日,苏婧宁起了个大早。 刚洗漱完,念晴就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子,手上还提着个红漆木盒。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了你?”念雨正把手中的帕子递给苏婧宁,见她这样不禁奇道。 念晴“哼”了一声,“还能有谁,左不过那些猪油蒙了心的老杀才,连小姐的吃食都敢糊弄!” 苏婧宁听了一点都不意外。 指定是厨房里的那些老油条们苛刻她的饭食了。 她走过去,念晴忙开了盖子。 四菜一汤。 虎皮花生、挂炉烧鸡、酱黄瓜、油炸鹌鹑、还有一碗白米粥。 是府里小姐的份例。 只花生是皮的,黄瓜是个酱菜,烧鸡和鹌鹑更是昨天晚上剩的菜,热都没热就拿来凑了数。 “这可怎么吃?竟没个能下嘴的菜!”一向好脾气的念雨也忍不住气道。 “小姐,奴婢去炉子上给您热热再吃吧!” 苏婧宁看着那烧鸡上凝结的油花儿摆摆手:“算了,太腻!” 最后只就着酱黄瓜喝了粥便放下了筷子。 念晴愁的不行:“这可怎么办?总这样身子都要吃坏了!” “要不,您去找找老夫人或者三老爷?” 苏婧宁摇摇头,道:“找他们又有什么用?又不是顿顿在一起吃的,也就好两天罢了,还平白地得罪了大伯母。” 这府里是汪氏管家,她这个人向来是嘴上说的花团锦簇,实际却尖酸小气又爱捧高踩低。 对自己一个没娘没钱没势力的小姑娘也只有个面子情,哪会真放在眼里。 主子这样,下边的奴才又能好到哪里去,都是见风使舵的货色,可不就可着劲儿的苛刻她吗? 苏婧宁叹道:“我这还算好的,起码手头宽裕还有个爹时常问着,还算能过得。二姐姐和三堂哥那日子才艰难呢!” 两个丫头闻言不由得都发起愁来。 苏婧宁见她们小小年纪一副眉头不展的样子不禁乐了,忙笑着安慰道:“没事儿,小姐可以给你们打包票,过两天就好了。” 念晴眼睛一亮,追问道:“可是真的?小姐想到了什么办法不成?” 苏婧宁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招了念晴过来嘱咐了一番。 念晴听完当即忍不住笑着抚了几回掌,立刻出门去办事了。 倒惹得念雨好奇不已,跟在苏婧宁后头追问起来。 苏婧宁却只神神秘秘地笑,目光扫向刚刚收拾好的饭盒,逐渐幽深起来。 …… 第二十三章 嫉妒之心 吃过饭,苏婧宁便去何氏那里请安。 陆陆续续,另外几位小姐也到了。 苏婧柔是最爱研究梳妆打扮的。 她一见了苏婧宁就围过去盯着她胸前挂的压襟看个不停。 “你这是从哪淘的?竟稀奇的紧。” 众人闻言看过去,是一件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玉风筝。玉质细腻,做工精致,正扣在苏婧宁衣服的斜襟上,尾部还垂着两串玉珠,映衬着她身上天蓝色的衣料显得极静雅别致。 苏婧宁干脆把东西拿下来递给她细看,又笑着解释:“是父亲送我的小风筝,因放着无用,我灵机一动就给它做成了压襟,戴着倒还有趣些。” 旁边何氏难得也赞了一句:“想法不错,瞧着也新鲜。” 苏婧宁便道:“祖母若喜欢,孙女儿再制几个给您戴吧!” “我一个老婆子凑什么热闹,你倒不如送给你这几个姐姐妹妹。”何氏摆摆手拒绝道。 苏婧柔最爱占便宜,当即抢口说道:“那感情好,就不知道三妹妹舍不舍得把好东西分给我们了!” 苏婧宁大大方方地应了,“一会儿姐妹们去我那里选便是。” 苏婧柔和苏婧紫当即欢呼起来,连苏婧书脸上也带了笑。 苏婧宁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苏婧月,温和地说道:“四妹妹若不嫌弃也一起去吧!” 苏婧月本想推掉的,可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几人从何氏那出来后就结伴到了小跨院。 刚进屋,还不及喝杯茶苏婧柔就催着苏婧宁要选东西。 苏婧宁无奈,只好喊了丫头从里屋搬出个紫檀描金的大木箱子出来。 一打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就映入了眼帘。 “哇!你这儿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苏婧柔简直叹为观止。 蹴鞠球,跳绳,扇子,手绢,拨浪鼓,琉璃弹珠…… 苏婧宁眼神扫过正伸头往箱子里看的苏婧月,笑的无比明媚。 她道:“前两天父亲送过来的,他知道我爱这些便四处搜罗了许多,就是我太懒还没来得及整理。” 苏婧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刚伸出去的手也不由定在了原地。 旁边的苏婧柔却羡慕地抱怨起来:“三叔可真好!不像我爹,跟我说两句话我都吓得要死,哪还敢奢望他能送我东西。” 苏婧书和苏婧紫也露出赞同的神情,她们的爹也是一样的! “诶,”苏婧柔突然看向苏婧月:“四妹妹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看三叔送你的东西啊?” 苏婧月冷不丁被问道,立刻就红了脸,她含糊地说了句“等以后有空便请姐妹们去。” 苏婧柔也不在意,又挑起东西来。 倒是苏婧书扫了眼有些窘迫的苏婧月和一旁笑吟吟的苏婧宁忙低下了头。 后边儿苏家四姐妹各自挑了称心的东西,苏婧宁还又另外送了她们羊脂玉雕的小动物,把苏婧柔几人高兴坏了。 只苏婧月依旧心不在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这时,念晴突然从外头进来,附到苏婧宁耳边悄悄说起了什么。 旁边的苏婧月不由得凝神偷听了起来,隐约听到些“嬷嬷”“见”之类的字眼。 等念晴说完,苏婧宁脸色便不太好看。 她抬头看了看正商量怎么改制这些物件儿的几人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看看点心准备好没有。” 苏婧柔几人随口应了。 苏婧宁便带着念晴退了出去。 旁边的的苏婧月见状有些迟疑,她坐了一会儿,见几人正聊的火热,银牙一咬也跟着出了门儿。 …… 苏婧宁到了院子门口,严嬷嬷正等着。 一见到人,她喜滋滋地问道:“小姐,您看老奴什么时候搬过来?” “嬷嬷,恐怕您不能来了。”苏婧宁却张口就拒绝了她,“祖母不答应,我也没有法子。” 满面红光的严嬷嬷不由愕然。 她忍不住脱口问道:“老夫人怎么会不答应?是不是您没真心去求啊?” 旁边的念晴闻言怒道:“嬷嬷怎么能说这话?小姐可是求了老夫人好久呢,还因这事儿吃了挂落。你可倒好,竟当先就怪起了小姐,真是忒没良心了些!” 苏婧宁却是斥道:“念晴,休得无礼!” 又转向严嬷嬷柔声道:“嬷嬷莫要生气,念晴就是嘴上厉害,心却是好的。” 严嬷嬷讪笑着摆摆手:“老奴怎会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只是……” 她又问道:“老夫人怎会不同意此事?您身边有个嬷嬷照看着不好吗?” 苏婧宁苦恼地摇头:“谁知道祖母是怎么想的呢!” 说着她一脸遗憾:“原以为一说祖母就能答应呢,怎料竟是这么个结果!” 严嬷嬷听了更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握在手心里的差事怎么就飞了呢! 她不甘心的祈求道:“小姐,要不您再求求老夫人,老奴是真的想来您这儿伺候啊!” 苏婧宁为难极了。 “您也知道祖母向来严厉,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说不定反惹得她厌弃,到时候岂不是更不能成事?甚至还要迁怒于你……” 她见严嬷嬷神色松动了些,立即又安慰道:“嬷嬷倒不如再耐心等些日子,说不得到时候祖母就应了呢!” 严嬷嬷心中无比的失落。 她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勉强又奉承了苏婧宁几句便回去了。 等人走远了,念晴就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黑心肝的玩意儿!这会子想起小姐来了,当初走的时候可是没念一点情份的,想回来,做梦!” 苏婧宁喝了一句:“小心不要让别人听见了,几位小姐可都还在呢!” 念晴应了,又小声嘟囔道:“奴婢这心里是真不痛快,这个严嬷嬷是个混不吝的,打听到小姐们都在,竟就要闯进去,若真当着大家的面闹开,到时候您为了面子也得收了她了!” 苏婧宁的声音也有些冷:“可不是,到底是从前养过我的,若不收了她难免会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可若收了他……哼!我可要不起这样的奴才!” 念晴拍拍胸脯:“幸亏小姐找借口出来把她打发了!” 苏婧宁笑了笑,道:“总不会让她坏了事!” 说着便转身:“外头怪冷的,还是进屋吧!” 跨进院子,她便扫见屋门口一抹青色衣角一闪而逝。 第二十四章 上钩 她只作没看见,带着念晴慢悠悠地往屋里晃。 进了屋子,几个人还在研究,见了她,苏婧柔便招手。 “你快来看看给这个玉兔儿打个什么式样的络子才好?” 苏婧宁急走两步就把东西接到手里仔细打量起来。 一旁的苏婧月却起了身,笑道:“坐了会子也乏了,我就先回去了!” 苏婧宁闻言忙挽留:“怎的这会儿就要回去?你挑的东西可定了要如何改制?” 苏婧月瞟了眼桌子上的那只玉蝴蝶,随意道:“三姐姐看着办吧!你的眼光肯定好。” 苏婧宁略犹豫了下才应承下来:“你眼光高,到时候制好了我让小丫头给你送去,你可别嫌弃。” 苏婧月点点头就急匆匆地走了。 倒是苏婧柔顺手拿起那玉蝴蝶看了半晌,道:“这个若配上些黄色的水晶珠子倒正好能搭四妹妹今天穿的那身的青缎锦衣。” 苏婧宁听了也凑过去看:“正是呢,这么搭当真出彩。” 苏婧柔得到认可高兴起来,又拉着她去看其它几件东西。 一时间几人倒是说的热烈,又闹腾着玩了好一会儿才散了。 人走后,苏婧宁规整着箱子里的东西,念晴便凑上来搭把手。 趁四下无人了,她才悄声道:“小姐,果然是追着去了!” 苏婧宁“唔”了一声,把玩着手中的玉蝴蝶道:“看紧点儿,小的上钩了,大的不咬饵也是无用的!” 念晴兴奋地直点头:“我已经找了个小丫头盯着了。” 苏婧宁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笑。 等到她午间歇晌起床,就见念晴乐呵呵地进了屋过来伺候。 苏婧宁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怎么?这么开心,可是有了收获?” 念晴兴奋的点点头,道:“小丫头说她去了西边儿府里,待了好久才出来,而且脸上还止不住地笑呢!” 正给苏婧宁梳头的念雨一听当即气的不行。 “这个严嬷嬷也忒不要脸了,竟然真的转眼就背了主。” 苏婧宁不在意的一笑:“她这样才是在咱们意料之内呢!” “且让她得意一下吧!”她悠悠叹道:“这会儿不笑的欢快些只怕将来再笑不出来了!” 等收拾好后,苏婧宁照了照镜子就起了身:“之前一直没得空去二姐姐那儿,这会儿咱们就去看看她吧!” 说着就带着念晴出了门。 二房的主院叫碧荷斋,苏婧书就住在碧荷斋的后院。 苏婧宁到了后先是去正堂拜见了冯氏。 她正抓自己的小儿子苏靖卓去练大字。 苏靖卓今年才七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满屋子地到处乱钻,累得冯氏直喘粗气。 看到苏婧宁来,苏靖卓眼睛一亮,立马窜到苏婧宁很前,瞪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三姐姐三姐姐,你是来和阿卓玩耍的吗?” 冯氏头疼地抚了抚额,拿这个小儿子没一点办法。 苏婧宁微微弯下腰和他对视,笑眯眯地说道:“三姐姐并不是来和阿卓玩耍的哦!” 见小男孩露出失望的神情,她又道:“但是三姐姐拿了好吃的水晶凉糕,如果阿卓练好了字,三姐姐可以送给阿卓吃的。” 苏靖卓眼睛里立刻有了光彩:“阿卓马上去写字,三姐姐要说话算数!” 等苏婧宁肯定的点了头之后,他高兴的笑成了花,颠颠的跑回书桌前练起了字。 冯氏这才长出一口气,掏出帕子抹着额头的汗,道:“这小子太难缠了,还是你有办法。” 苏婧宁笑:“小孩子多哄哄就听话了。” 冯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道:“怎得今日有空来我这儿?” 苏婧宁便道:“上午送了姐妹们一些小玩意儿,二姐姐漏拿了一个,我闲着无事就给送来了。” 说着从念晴手里接过个红木雕玉兰花的小匣子给冯氏看。 冯氏随意地瞟了两眼,摆摆手道:“既如此,你就给她送去吧!” 苏婧宁应了,又留下特意带来的凉糕,才带着念晴往后边儿去了。 碧荷斋的后院儿很是狭窄,加上被前边的正房挡的严实,才寅时就已经照不见一丝太阳。 苏婧宁刚进院子便冷得一哆嗦。 苏婧书正和自己的丫鬟凝画做女红,见了苏婧宁倒吃了一惊。 她忙把人请进屋,又打发了凝画去沏茶。 苏婧宁猛灌了一杯热水,只觉得把刚才侵入身体的阴寒都驱逐了出去,整个人也舒展了许多。 苏婧书见她这样忍不住笑问道:“三妹妹怎么来了我这儿?” 苏婧宁放下手中杯子,道:“二姐姐刚走我就从箱子里翻出了这个,应和你挑的芙蓉花是一套的,就给你送来了。” 说着她从念晴手里拿过那匣子打开后递了过去。 苏婧书低头一看,是一个紫玉雕成的芙蓉花发簪,与她挑的那朵芙蓉花的确很像是一套。 但这个发簪明显珍贵的多了,不仅玉质温润而且几无瑕疵,不像她挑的那朵只是小小的一个,玉质也没这么好,就像是边角料做成的。 “这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忙把匣子推回去。 “本就是一套的,分开戴也不好看。”苏婧宁却硬塞进她的怀里。 又道:“等二姐姐以后有什么好的也挑一套送给我就是了!” 苏婧书闻言苦笑道:“那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苏婧宁被她说的“噗嗤”一笑,倒没想到这个二姐姐还挺豁达。 她笑完当即扬扬眉:“只要二姐姐记得就好,反正妹妹是等得的。” 苏婧书见状便不再推辞,亲自去了里屋把东西收好。 等她出来,就见苏婧宁正拿着她的绣活在看。 “二姐姐的女红真的是没得说,活灵活现的,我都觉着这鱼好像在游呢!” 苏婧书便道:“不怕妹妹笑话,这个是拿出去换钱的,所以下的功夫深些。” 苏婧宁惊讶极了:“二姐姐做什么竟还要做女红挣钱?难道月例银子不够用吗?” 按规矩,小姐们每个月都可以领取二两银子的月例的。 第二十五章 教养嬷嬷 苏婧书只叹气,凝画却插嘴道:“三小姐,那点银子哪够用? 这府里的奴才都是势利眼,遇到得势的主子那是挤破了头巴结,可遇到没势的主子就立马换了副嘴脸,可着劲儿的克扣。 别的也就算了,可那饭食简直是不能入口,吃的时间长了人哪还能熬得住。所以,这点子钱既要拿来改善吃食,又得打点一府的奴才,哪还能够用,若我们不做些绣活儿卖早过不下去了!” 等她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讲完,苏婧宁也沉默了。 苏婧书轻斥了一句,又看向苏婧宁:“倒没凝画说的这么严重,只不过做点绣活儿卖手头上能宽裕些倒是真的。” 苏婧宁叹了一声,摇头道:“妹妹虽想着二姐姐难过些,倒没想到竟会这么艰难。” 她又问道:“二伯母也不管管吗?” 苏婧书黯然道:“母亲要顾着二哥和四弟,又有五妹妹这个小的,哪能顾得上我。” 苏婧宁不由无言。 苏靖远和苏靖卓是冯氏嫡亲的儿子,自然看得极重。 而苏婧紫的母亲是冯氏的陪嫁丫头,也很得冯氏信任,苏婧紫便也受重视些。 只苏婧书,她的母亲是被何氏硬塞过来给冯氏添堵的,因着这个冯氏哪还会管她。 好一会儿,苏婧宁才又安慰道:“幸好二姐姐身边还有忠心的妈妈和丫头护着,不然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了!” 苏婧书也点头露出了一丝笑:“是啊,就是有吴妈妈和凝画在,我这心里倒还踏实。” 苏婧宁忧愁道:“说起这个,妹妹就不如二姐姐了。” 见苏婧书看过来,她又道:“我的两个丫头倒是能用的,只那教养嬷嬷倒是让人头疼。” 苏婧书不由关心道:“这是怎么说?” 苏婧宁叹了口气道:“二姐姐也知道我以前是有个教养嬷嬷的。只是当初母亲一去世,她就另攀了高枝,结果只混了个看库房的差事,现在过得不如意就闹着要回来。” 苏婧书秀眉微皱:“这也太过分了些,当初既已求去,又何必再纠缠呢!” 苏婧宁无奈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她就是个混不吝的,只管在我院子闹,哪管其它。” “原本我想着私下贴补她些,免得面上不好看。谁知道一打听,她跟她那个儿子这几年是又赌又喝的,这样的人我哪敢沾!” 苏婧书点头道:“三妹妹是对的,这赌字最是沾不得,什么时候都得离得远些。” 苏婧宁苦笑:“说是这么说,可就怕她一直找我闹,倒是让人糟心。” 说着随口抱怨了一句:“听说赌最费钱,也不知道她一个看库房的是哪来的银子。” 说着她打量了苏婧书一眼,见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放下了心,又笑道:“不说这个了,倒是二姐姐,以后若手头紧了就打发丫头来找我,妹妹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苏婧书闻言忙道了谢。 之后两人又略聊了些女红首饰之类的话题,苏婧宁便告辞了。 苏婧书送走了人就回到屋里。 此时夕阳将落,又不到掌灯时分,屋子里便有些阴暗暗的。 苏婧书也不再做女红,只兀自静静坐着。 凝画早已熟悉主子的习惯,见状端了杯茶水过去就去忙了。 兀自沉思了一会儿,苏婧书轻笑出声,叹道:“我这位三妹妹可真真是位妙人儿。” 说罢,她就站起身唤了凝画道:“走吧,该到母亲跟前伺候了。” …… 几日后,便是苏信、苏恒的休沐日。 两人便到了松华堂和何氏说话,略尽尽孝心。 成安公主、汪氏也在一旁陪着。 小辈们除了刻苦学习的几个少爷,其余的也齐聚到这里,一时间倒是热闹极了。 年纪大的人都爱这种场面,向来看重规矩的何氏也笑吟吟的不再拘着孙子孙女们闹腾。 汪氏嘴皮子利索,此时便笑道:“老太太真是有福气,这儿孙满堂的让人看着就心里欢喜。” 成安也笑吟吟地凑趣道:“可不是,这满京都的老夫人就没有不羡慕咱们老太太的。” 何氏听的高兴,却还是摆手道:“儿孙再多也要孝顺成才,不然可就是孽障了。” 其他人闻言忙附和。 她又特地嘱咐了大儿子:“你虽然公务忙,但也不要忽视了靖宇靖彦的教养。” 苏信立即应道:“儿子会用心管教这几个孩子的。” 何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成安却开口浅笑着说道:“老太太莫要担心,咱们家的男孩子有大伯几个长辈在,又有先生们教着必是错不了。 就是姑娘们也有您看着,各自又配了教养嬷嬷在身边,都是让人能放心的。” 何氏“唔”一声点点头:“殿下这么一说老身心里更踏实了。” 这时,苏婧月突然笑喊了句“三姐姐,你可不许耍赖!” 一下子把何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原来几个小姑娘在一旁玩起了翻绳,正轮到了苏婧宁,苏婧月便说起了玩笑。 她收回目光,略一思忖,就问旁边的姜嬷嬷:“我记得三丫头身边还没教养嬷嬷?” 姜嬷嬷忙回道:“穆太太在时是有一位严嬷嬷的,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去做了库房的管事。” “严嬷嬷?”苏恒接了话,迟疑道:“儿子记得她是自己求了恩典放出去的,似是不愿意待在三房。” “哦?”苏老夫人摇了摇头,“既是这样那咱们也不好勉强。” “老太太何不把人唤来问问,说不得当初是另有缘故呢?”成安笑着接了话,“毕竟还是老人用着顺心,若错过了岂不可惜?” 苏婧宁在旁边听到直皱眉,却又被苏婧月拉着去玩,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殿下说的有理。”何氏却点头,又去吩咐姜嬷嬷道:“既如此,就把她喊来,若真是个好的,倒是可以回去三丫头那儿!” 姜嬷嬷应诺后就出了门。 不一会儿,就来回禀人带到了。 何氏就开口让进来。 随后,就见一个喜气洋洋的老妇人跟在姜嬷嬷身后进了屋。 正是严嬷嬷。 第二十六章 闹腾 等她上前磕头行了礼,何氏便问道:“听说你是自己求着出的三房?” 严嬷嬷恭敬回道:“回老夫人,正是。” 何氏又问:“可是有什么缘故?是三房亏待了你?还是你觉着在三房没有前途不愿多待?” 严嬷嬷闻言“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说道:“老夫人,穆太太待奴婢极好,奴婢也很是感恩,自是愿意一直待下去的。” 何氏奇怪道:“既如此,那你为何非要出去呢?” 严嬷嬷回:“奴婢本也没想要出去,只是当时穆家要接了三小姐去长住,但是穆太太曾嘱咐奴婢一定要帮她守好留给小姐的嫁妆,两难之下,奴婢才求了放出去的。” 旁边的苏婧宁听到也不翻绳了,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母亲还嘱托你这个了?再说了嫁妆有什么好守的,这府里的人还能贪了不成?” 此话一出,别人倒没什么,汪氏却有些心虚。 严嬷嬷却立即回道:“您不知道是因为那时候还小,便没告诉您。不然老奴如何不找个好差事,却非要去守那库房呢!” 何氏不禁点了点头,大觉有道理。 严嬷嬷见了精神一震,又继续说道:“至于穆太太嘱托老奴这事也不是担心府上有谁会贪了这嫁妆,她只是怕有那存了坏心思的家奴偷拿而已。” 苏婧宁听她一派乱编都要气笑了。 何氏却信了这话,只道:“这样一看你倒是个忠心的,既如此,就还到三丫头身边吧!” 严嬷嬷一听喜得直磕头:“多谢老夫人!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何氏满意地点点头,就让她起了身。 苏恒见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婧宁拉住了袖子。 严嬷嬷这时也已经来到了苏婧宁面前。 她看着这个面上隐含着怒意的小姑娘,微笑着躬身行礼道: “老奴给三小姐请安了。” 低头间她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得意。 兜兜转转,她不还是做了这教养嬷嬷嘛! 三小姐这个破落户不仅骗自己还想阻拦? 嗤,做梦吧! 有成安公主和四小姐的许诺和帮助,她以后还大有可为呢! 而这位三小姐…… 严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尝尝自己的手段! “嬷嬷客气了。”头顶传来苏婧宁冷淡的嗓音,“以后还要劳烦您费心呢!” 严嬷嬷闻言直起身子笑的满含深意:“老奴定会不负所望。” 苏婧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希望如此。” 话音刚落外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隐约还能听见女人的哭声。 何氏皱着眉正要吩咐人去看,就见冯氏哭着冲了进来,一直扑到她的脚下。 “母亲,您可得为媳妇儿做主啊!” 何氏见她这样唬了一跳:“老二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又让姜嬷嬷拉她起来。 冯氏却不理,只边哭嘴里边叫嚷着什么“让人活不成了”“烂了心肝儿的玩意儿”之类的。 何氏越听脸越黑,忍不住斥道:“有事就说,大哭小叫的乱说什么!” 旁边看热闹的汪氏也说风凉话:“是呀弟妹,小辈们都在,你说话也太不讲究了些!” 冯氏这才抬起头白了她一眼,心道一会才有的你哭呢! 又凄凄落下泪,道:“这事儿搁到谁身上都讲究不起来。” 说着看向何氏:“今日媳妇儿做了些枣泥糕,味道很是不错,就想给您也送些尝尝。 因媳妇儿的嫁妆里有套和田白玉盘正配这糕,便亲自去了库房去取。可是您猜怎么着?” 何氏不禁问道:“怎么了?” 冯氏便哭道:“那盘子竟然不见了!媳妇儿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拿出册子来查,谁知道,越是核对,库里的东西越对不上数,一查之下,竟是不知何时被人偷了许多!”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只汪氏和角落里的严嬷嬷脸色有些不自然。 苏婧宁瞥见了心中不由得冷笑。 何氏问道:“可是确定不见了?不要到最后闹出笑话儿来。” 冯氏委屈道:“母亲,这种事媳妇儿怎么敢大意,不仅核对了好几遍册子,就连那库房都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 何氏闻言沉声道:“既如此,那就查,好好的查!” 嫁妆素来是女子的私产,若谁家敢侵占媳妇儿的嫁妆那绝对是要被人嘲笑的。 冯氏的陪嫁好端端的消失不见,由不得何氏不重视。 她可不想传出去在外边儿抬不起头来。 角落里的严嬷嬷听见了何氏的话又往里缩了缩。 苏婧宁却不放过她,道:“祖母,正好严嬷嬷在这,咱们倒可以先问问。” 何氏也看过来:“嗯,严嬷嬷,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严嬷嬷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老夫人,奴婢不清楚啊!” “咦?” 苏婧宁疑惑道:“嬷嬷刚刚还说是为了我才去守得库房,怎的现在又不知道了?” 说着她一副担忧的样子,“那您到底有没有看住母亲的陪嫁啊?” 严嬷嬷急急地点头:“看住了,老奴一直看着的!” 冯氏却一声冷笑:“看没看住得仔细查了才知道。”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穆妹妹的嫁妆早空了也说不得呢!” 何氏视线陡然锐利起来。 冯氏却只低着头不看她。 旁边的汪氏尖声道:“弟妹你说你的嫁妆就是了,干嘛扯上穆妹妹?” 冯氏却笑:“嫂子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是心虚不成?” 汪氏顿时结巴起来:“我……我心虚什么,我只是觉着你这样不合适才说了一句。” 一旁的苏恒猛的站了起来:“母亲,我去看看。” “胡闹!”何氏斥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苏恒却异常坚持:“秋娘的嫁妆是留给阿宁的,若是丢了儿子没办法向她和穆家人交代。” 说完就自顾自的出了门。 何氏喊不住他,只得叫了姜嬷嬷:“你快跟着过去,另外再让人把看库房的婆子全都捆过来。” 姜嬷嬷应诺后退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审问 屋内就静了下来。 或许是气氛太凝滞,连最调皮的苏靖卓都乖乖待在乳娘的怀里不敢吭声。 苏婧宁扫过满头大汗的严嬷嬷和坐立不安的汪氏,心内只有冷笑。 当初既有胆子做,现在又怕什么呢! 再看看旁边闷不吭声的成安和略显急躁的苏婧月,她只觉得通体舒畅。 这次恐怕她要一箭三雕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苏恒才沉着脸回到了屋里,目光定定地落在汪氏身上,只看得对方瑟缩不已。 冯氏问道:“三弟,查的怎么样?” 苏恒这才收回目光,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暗声道:“少了三成儿的东西。” 众人皆是一震。 穆氏是穆家的独女,向来待若珍宝。她嫁来时穆家又正值鼎盛,所以陪嫁极其的丰厚,三成东西的价值很惊人了! 何氏也大吃一惊,她之前就隐约察觉到汪氏偷用了穆氏的陪嫁,但念着她操持家务不易便只当没看见,可她万万没料到竟被汪氏用去了这么多! “我的天爷啊!和穆妹妹一比,我丢的那点儿简直不算什么了!”冯氏直拍胸脯。 苏恒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才又看向何氏:“母亲,儿子对不起秋娘和穆家的托付,只好写信给岳母说明缘由并赔罪了。” “不可!”苏信断然否决了他。 “三弟如此,可想过苏家的名声怎么办?” 苏恒怒道:“苏家连自家儿媳妇的嫁妆都看不住还有何名声?” 苏信哑口无言。 苏恒又道:“不仅如此,儿子还要去报官,看看到底是谁偷了秋娘的东西!” “胡闹!”何氏惊地站起身来,“你要是敢报官,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了!” 苏恒愣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何氏:“母亲,你是存心要包庇吗?” 何氏眼神一闪,避开了他的目光。 苏婧宁眼看着苏恒眼神透出一股决然,心中暗叫不好。 “好……” “父亲!”她立刻打断了苏恒的话。 苏婧宁走过去柔声道:“父亲不要说气话,祖母只是担心这事儿传出去了有损苏家的颜面,并没有说不找出偷东西的人,是您误会了。” “不如咱们先审审看守库房的婆子们,找到人之后再做打算。您觉得呢?” 女儿的声音使苏恒冷静了些许,神色也略显松动。 何氏见状暗暗吁了口气,也附和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又劝道:“恒儿,娘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得想想婧宁婧月和你这些侄子侄女们,若这事儿传了出去,他们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苏恒闻言看了看旁边乖巧的女儿,终于是妥协了。 “好,那就先审人吧!” 何氏这才放下心,让姜嬷嬷把人带上来。 一共五个婆子,俱都白着脸神色不安的。 何氏当先问道:“你们几个偷窃主家东西可知罪?” 几人听了立马喊冤。 何氏一拍桌子,怒道:“不是你们偷窃,那东西怎么少了?” 其中一个圆脸的妇人便道:“老夫人,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啊!每个库房都有三把锁,大夫人、严管事,奴婢们各拿一把,不合在一起连库门都开不了,奴婢们哪来的本事偷啊!” “哦?那有没有谁单独拿三把钥匙的时候呢?”苏婧宁突然插嘴问道。 何氏看了她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圆脸妇人摇头:“没有,这样安排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私自偷窃,所以不会让一个人单独拿着三把的。” 冯氏冷哼:“那东西是怎么不见的?难道还能自己飞了不成?” 苏婧宁也道:“你们还是再仔细的想一想,不然若找不到人,那只好算到你们头上了。” 几人听了又喊冤。 苏婧宁看向一旁的严嬷嬷:“嬷嬷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严嬷嬷忙叫屈:“老奴真的不知道啊!也实在没想到东西突然就少了这么多。” 苏婧宁笑笑,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嬷嬷就是这么给婧宁看守嫁妆的啊!” 严嬷嬷说不出话来。 这时突然有个婆子喊道:“奴婢想起来了,严嬷嬷从奴婢手里拿过一次钥匙!” 严嬷嬷几乎要跳起来:“马婆子,你可不要瞎说,谁拿过你钥匙!” 马婆子吓得一缩脖子。 冯氏斥道:“放肆!谁准你插嘴的?” 严嬷嬷立时噤声。 冯氏才又看向马婆子:“你继续说,自有主子们给你做主,若说的好了不仅不罚你说不定还要赏你呢!” 马婆子眼睛一亮,急急地点头,道:“严嬷嬷就是拿过奴婢的钥匙!奴婢还记得那天是八月十五,轮到奴婢当值,严嬷嬷却突然过来说帮奴婢看一会儿,让奴婢留下钥匙回去跟家里人吃个饭再来。奴婢因心里感激,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话一落又有婆子喊道:“奴婢也想起来了,严嬷嬷也这样儿拿过奴婢的钥匙!” 其余几个经这么一提醒也纷纷记起严嬷嬷拿过她们的钥匙。 地上的严嬷嬷顿时有些惶恐不安,时不时瞟向一旁的汪氏。 汪氏却突然站起身走过去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直把人打的两眼冒金星。 “好啊,你这个恶奴,竟敢偷主家的东西!” 说着她转头扑向何氏哭道:“母亲,媳妇儿管家不利,心里有愧啊!” 冯氏不满道:“呦!大嫂这是做什么?可不要耽误咱们审那偷东西的贼啊!” 汪氏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却仍哭:“母亲,我才想起来那几日好像都开过库房,但是因为太信任这刁奴,我拿完东西就自去了,并没有亲自看着库房上锁。” “想来这刁奴就是趁着那些时机偷了穆妹妹的陪嫁的!” 严嬷嬷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夫人,你……” 她抖着嘴刚张口,一道影子就闪了过来直接抬脚踹到她心口处,把人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严嬷嬷嘴角当即流出血来。 “啊!”苏婧柔几人吓得尖叫出声,其余人也被吓了一跳。 苏婧宁则定定地看着那道身影,眼中波诡云谲。 是大伯父苏信。 第二十八章 狠厉 苏恒愣愣地看着正痛苦呻吟的严嬷嬷,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大哥,你……” 苏信神情自若地理了理身上的袍子,道:“三弟,如此刁奴理当严惩。” 又吩咐姜嬷嬷:“把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人都被他的狠辣慑住,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却又向何氏道:“汪氏管家不利,就先劳烦二弟妹代管吧!” 何氏回过神忙点了头。 冯氏不禁喜形于色。 汪氏虽不情愿但也不敢多话。 他这才又看向苏恒:“三弟,这事虽是刁奴作乱,但你大嫂也有责任,未免三丫头吃亏,我会亲自监督她把空缺补上,你也莫要再追究了!” 汪氏哪会乐意,立即就要吵嚷起来。 苏信刀子似的目光看过去,直叫人胆寒。 她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吭声。 苏恒也不太同意,严嬷嬷顶多算个从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到底是谁侵占了穆氏的嫁妆,苏信这是在包庇。 但苏婧宁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拉住苏恒道:“多谢大伯父。” 苏信点点头,向何氏一礼便告退了。 这边严嬷嬷也被两个仆妇架着出了门。 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 出去,她的命就没了! 她的目光扫向某处时,求生的本能催发出一股极大的气力。 她使劲挣脱旁边的人回身朝着成安公主扑了过去:“殿下,殿下救命啊!您答应过会护着奴婢的!救命啊,殿下!” 众人有些惊诧,一时闹不清为何又扯到了成安身上。 成安沉静的面容终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她怒道:“在这胡乱攀扯些什么?还不快拉下去!” 仆妇手忙脚乱的拿汗巾子塞住了严嬷嬷的嘴,顿时只能听到她“呜呜”的声音。 紧接着人就被拖离了屋子。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奇怪的气氛充斥在空气中。 成安察觉到苏恒探究怀疑的目光,勉强定了定神就要开口解释。 “呵呵,严嬷嬷定是觉着殿下身份高把殿下当作了救星才故意这么说的。” 一旁的苏婧宁却突然开了口。 语气中的脆弱,迟疑,受伤和自我欺骗清晰可辩。 成安一滞,哑口无言。 这原本就是她要说的话。 可由另一人嘴里说出来,意思完全变了。 她仿佛察觉不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只坦然地看向苏恒:“本宫真的没有答应过严嬷嬷什么。” 苏恒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态度不言而喻。 成安脸色微白,怔怔地坐着不再言语。 何氏看场面实在尴尬,不由轻咳两声道:“既然严嬷嬷不是个好的,那过两日再给三丫头选靠的住的来。” “不必了。” 苏恒否决了,他道:“以后我会亲自教养阿宁。” 何氏见他神情坚定,知道此时不宜再起争执,只好叹道:“随你吧!” 苏恒点点头,便要离开。 却被拉住了衣袖。 低头一看,苏婧月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爹爹,今天晚上您陪月儿吃饭好吗?” 苏恒心一软,摸了摸她的头发,只温声说道:“月儿乖,爹今天有事,改天再陪你。” 苏婧月只好撒开手,嘴角咧出一个勉强的笑,道:“好,爹爹一定要记得啊!” 苏恒点点头,走了。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 大家再没了交谈的兴致。 苏婧宁感觉到一道愤怒仇恨的视线直直地射了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苏婧月的。 但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若瞪人有用的话,上辈子她也不会那么凄惨了。 “天色不早了,老太太,本宫和月儿先回去了。”成安此时也缓了过来,站起身告辞。 何氏自是应允。 成安却在路过苏婧宁时停了下来。 因刚刚的事她眼周微微有些发红,但神情温和,眼神真挚:“婧宁,刚才本宫与你父亲说的话也同样是要对你说的。不论你怎么想,本宫都能理解。只是,本宫还是希望咱们能和和气气地做一家人的。” 苏婧宁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殿下言重了。父亲曾教导婧宁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所以,婧宁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妄下定论的。” 成安听着这一语双关的话,淡淡一笑:“你能这么想本宫很高兴。” 等成安母女走后,何氏揉了揉太阳穴才又看向一旁正愤愤绞着手帕的汪氏和满面春风地冯氏。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个儿媳妇一个太贪太小气,一个又太精明太要强,真真是没一个和她心意的。 她骂道:“还杵在这做什么?一个个的都赶紧走,别再碍我的眼!” 冯氏却不动,只问道:“母亲,那您看什么时候让大嫂与我交接合适?” 何氏不悦,冯氏只是她的庶子媳妇儿,远没有汪氏亲近。 但好歹家里还靠着庶子的进项,大儿子又发了话,她只好道:“明日起就交接吧!” 冯氏大喜,赶紧应了。 汪氏急地直起腰,道:“母亲!” 何氏一瞪眼:“叫我做什么?” 汪氏一吓,吞了口口水才道:“弟妹初初管家可能忙不过来,媳妇儿想着帮她分担一二。” 何氏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分担?管个家都出这么大个纰漏,我怎么还能放心把事交给你?” 看汪氏还要辩解,她一拍桌子:“你交接完就在院子里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汪氏吓得立刻蔫了。 又因为是在众多小辈跟前被骂,更是臊地抬不起头来。 苏婧柔见她母亲这样,又不敢替她求情,只恨恨地瞪着苏婧书、苏婧宁两个。 苏婧宁懒得跟她计较,装作没看见。 等到众人一散,汪氏当先就带着苏婧柔在前头走。 冯氏心情颇好的带着苏靖卓苏婧紫跟在后头,时不时地挖苦一句。 倒惹得前边的人走的更快了。 苏婧宁苏婧书远远地坠在最后头。 等见不到前边儿的人影了,苏婧宁才先开口道:“以后二伯母当家,二姐姐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苏婧书柔柔的点头:“那恶奴也无法再纠缠三妹妹了。”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倒亲近了许多。 二房在西北角儿,三房在东北角儿,两人到了岔路口正要分开,后边儿就有松华堂的小丫鬟追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名单 原来是秦无双下了帖子邀请苏家的小姐去武宣侯府做客。 何氏让她们几个有想去的便去。 苏婧宁听了便一脸遗憾地叹道:“大姐姐和四妹妹应是不会去的了。” 苏婧书没忍住笑了,赶忙又拿了帕子遮住嘴掩饰。 她虚点了苏婧宁两下才嗔道:“真是个促狭鬼!” 谁都知道秦无双主要是请的苏婧宁,带上其他人只是人家客气知礼而已。 这会儿那两个恐怕正恨着三妹妹,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苏婧宁也笑:“这样倒正好,没那些烦心的跟着,二姐姐和我也能清净些。” 苏婧书却有些迟疑。 她素来是看惯人脸色的,怕去了秦无双嫌她多余碍事。 苏婧宁一看就明白了,当即劝道:“无双是个和气爽利的,你去她肯定喜欢。” 苏婧书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两人又说定了时间,便各自分开了。 苏婧宁回到小跨院,正遇上念雨出来。 “小姐,奴婢正要去找您呢!”念雨见了苏婧宁眼睛一亮,忙迎了上来。 到了近前,她又禀道:“角门儿的婆子递进来话说奴婢的侄子寻来了,奴婢正要和您告个假去见他一见。” 苏婧宁心中一动,道:“既如此,你便去吧!” 念雨谢过后就出了门。 找念雨的应该是穆海派来的人。 只是假借了她侄子的名号。 算算日子也有一个多月了,应是田地买好了。 果然,念雨一回来就来见了苏婧宁。 她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信封交到苏婧宁手里。 “穆管事说有些事不便口述,便写到了信里。” 苏婧宁点点头,打开了信封。 里边有几张田契和一封信。 她先看了看田契。 两张二百多亩的,一张三百多亩的,所有者是她的名字。 她总共拿了四千两银子,这样算下来差不多是五两银子一亩地。 苏婧宁满意的点点头。 当朝上等良田十五六两一亩,中等田是十一二两左右,下等田也得个六七两。 穆海买得算是很便宜了。 等古河道疏通,这八百亩的田会立刻变成上等良田,价值直接翻两番。 她也就算的上个小富婆了! 苏婧宁有些兴奋。 果然,还是手里有资产才最让人心里踏实。 她又去看信。 穆海信中写了田地地理位置和收成之类的具体情况,又问了是否需要他先帮忙打理着。 苏婧宁也是这个想法。 她现在无人可用,又在深闺行事不便,还是由穆海打理比较稳妥。 她又接着往下看。 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穆海已经照她吩咐派了人盯着薄家和七皇子,又去查了韩汇。 薄家与七皇子倒没什么,短短几天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但穆海说韩汇也素无异常,没有查到他与薄家的人接触过。 他除了正常的当值外就只和几个好友常来往,很是低调。 这就怪了。 苏婧宁记得外祖父曾言韩汇其人,诗文皆优,略重功利。 并且前世他出卖穆家谋求利益的行为也正合这一评价。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不去钻营,反而表现的这么淡泊,怎么想都有猫腻。 苏婧宁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扫向最后一行。 这是韩汇的好友名单。 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 只是…… 大伯父? 苏婧宁凝视着苏信的名字。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为了好友? 想到今日大伯父表现出来的狠辣,她不由眯了眯眼。 大伯父这个人她知之不多。 因对方常住在外院,又是隔了一房的伯伯,除了逢年过节她是很难见到人的。 但从他三十岁许的年纪就能坐上正三品工部右侍郎的位置便知这位大伯父绝对不简单。 苏婧宁不由沉思起来。 韩汇和父亲这个同出一门的师弟来往不密切,倒和大伯父关系亲近。 挺奇怪的。 她决定去问问父亲。 先让小丫头打听了父亲的去向,知道他是在外院书房,苏婧宁就起身往那边去。 苏恒的书房是外院儿西边儿的一处小院子。 苏婧宁穿过花园出了垂花门儿往右拐再顺着夹道走到头就到了地方。 刚进院子,她就听到屋子里男子的交谈声。 苏婧宁便有些迟疑。 这时,窗子却开了。 里边露出苏恒那张清隽温和的脸。 他旁边还有两个少年郎。 一个是苏靖彦,看到苏婧宁他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 另一个秀气中带了些羞涩的却是孟禾。 苏婧宁有些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宁,外边凉,快进来。”苏恒看到女儿有些惊喜,赶忙招呼她。 苏婧宁想想便进了屋。 “我来的不是时候,倒打扰你们了。” 见礼后,苏婧宁略带歉意地说道。 她眼尖地瞥到了孟禾手中的书,想是刚才三人就在讨论这里边的内容。 “无碍。也差不多讲完了。”苏恒乐呵呵地摆手,又一叠声地叫着外边的小厮去烧水,拿点心糖果。 这还是当她是小孩子呢! 苏婧宁有些无奈,忙制止他:“父亲,不用忙。我不渴也不饿。” 苏恒闻言朝她笑笑,却还是打发人去了。 苏婧宁只得作罢。 她看向一旁正抿着嘴笑的孟禾客气道:“许久未见,孟夫人最近可好?” 孟禾忙回:“家母很好,劳苏小姐挂念。” 苏婧宁点头。 苏恒听了也道:“阿宁这次回来倒是累你母亲操心了。” 孟禾忙摇头:“不值当什么,伯父莫要太客气。” 他飞快地睃了下苏婧宁又低下头:“再者,我们也没照顾好苏小姐。” 苏婧宁知道他说的是当时遇到贼人的事。 她便笑着接话:“孟公子过谦了,一路上孟夫人颇多关照,婧宁感激在心。” 孟禾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小姑娘脸莫名有些红了。 旁边的苏靖彦也浅笑道:“孟禾兄和三妹妹莫要再客气了。依我看,三妹妹坐孟兄家的船在先,三叔为孟兄答问解惑在后,倒是正好扯平了。” 苏恒微微颔首:“正是如此,以后孟公子若还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 孟禾立刻感激的谢了。 第三十章 推测 苏靖彦见机便拉着他告辞:“三叔和三妹妹说话吧,我和孟兄先回去了。” 等苏恒应下,两人便离开了。 苏婧宁见人出了院子才问道:“孟公子怎的到父亲这里来了?” 苏恒不在意的笑道:“随靖彦一块来的。这两个孩子脾性相投,来往的多。” 苏婧宁了然。 三堂兄有什么不懂的总爱来问父亲,想必是孟禾来找他,他便带着人一起来父亲这儿了。 苏婧宁便笑:“孟公子倒是沾了三堂兄的光了。” 父亲学识渊博,十六岁就高中了探花,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只是因本朝规矩,驸马不能任朝中要职,他才屈就在了翰林院任了个小小的编修。 幸好他自己功利心不强,倒乐得当个闲差。 所以,孟禾随苏靖彦向父亲请教的确是沾光了。 更何况苏靖彦本身就有状元之才,和他一起必定受益良多。 苏恒却失笑:“什么沾不沾光的,不过多讲两句话罢了。” 说着他又问道:“你今天怎得想起到爹这里了?” 苏婧宁便道:“女儿从回来还没到过父亲这里,正好今天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 苏恒点点头,又招呼她坐。 苏婧宁却摇头:“女儿坐不住。” 说着扫见窗边的书桌上有幅字,她便走过去看。 是一副楷体的大字,应是写的“心静如水”,只是还差了个“水”字没写完。 “爹没静下心,字有些乱了。”苏恒有些不好意思。 苏婧宁却知道他应该是在为今天的事生气,借着写字在发泄心中的情绪。 只是后边苏靖彦两个来打断了他。 但她只作不知,笑道:“爹爹自谦了,我看这字就很好。” 被自家女儿夸,苏恒很开心,脸上更是增添了些笑模样。 他又问苏婧宁:“听说你这些年在学篆刻,学的如何了?” 苏婧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事。 苏恒看她这表情便解释道:“我和你舅舅素有书信往来,他常在信上写些你的动向。” 苏婧宁了然,又有些感动。 怪不得当时舅舅总问她在做什么,原来是父亲在问。 她大言不惭地笑道:“目前尚有小成。” 当时母亲去世,外祖父怕她伤心太过坏了身子,便教了她篆刻,没想到她一学就爱上了,不知不觉就坚持了下来。 现在,她每次拿起刻刀心里都无比的踏实,平静。 “阿宁做什么都能做好。”苏恒点点头,没有丁点儿怀疑的意思。 倒让苏婧宁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儿:“过两天我给父亲刻个章,请您鉴鉴女儿的水平。” 苏恒立马喜滋滋地应了。 他又去身后的书柜里拿了样儿东西递给自家女儿。 苏婧宁接过看了,立时激动起来。 “这是杨谷一的《集古印格》!” 苏恒含笑点头:“爹从听说你学篆刻便着意去寻这些,可惜只寻到这一本。” 苏婧宁兴奋地摇着头:“这种原印钤盖的印谱极珍贵,哪是那么好寻的!能有这本我就满足了。” 她又里里外外翻看了好几遍才爱惜地收起来:“谢谢父亲!” 苏恒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收拾起桌上的纸笔。 苏婧宁忙上前帮忙,又随口问道:“父亲休沐怎么不出去寻友?” 苏恒苦笑着摇头道:“爹的好友基本都在翰林苑,上值的时候天天见就算了,好不容易得一天休息,我可不愿意再对着他们了。” 苏婧宁闻言撑不住笑了,可不是,能和父亲处的好的也就是翰林苑那群和他一样专注学问的人了。 不过…… 她笑完又道:“父亲可以去找您的师兄弟啊!” 苏恒便道:“他们大都不在京都。” 苏恒师从苏婧宁的外祖父穆昌云,自他被迫致仕后,他的亲传弟子也被打压,要不辞官归家要不就外放了。 苏婧宁道:“您的大师兄不是在京都吗?” 苏恒皱眉,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来:“我和他脾性不合,来往的不多。” 苏婧宁问:“那前几日我怎么还听守门的婆子说他来咱们府上了呢?” 苏恒一怔,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应是来寻你大伯父的,听说他们俩颇谈得来。” 他看苏婧宁一副疑惑的样子,便解释道:“前两年你祖父摔断了腿,韩师兄正巧遇到,便给送了回来。后边你大伯父去谢他,一来二去就交往起来,咱们两家也是互送节礼的。” 苏婧宁的祖父常年住在山上,逢年过节才会下山回家,苏婧宁又才回京,倒是没听说这件事。 她点点头。 这样倒是说得过去。 这两人都是追名逐利之人,合得来也不奇怪。 说不得韩汇就是通过大伯父投靠了七皇子,后来才会背叛穆家的。 可是也不对。 苏婧宁有些迟疑。 她曾听舅舅说过大伯父虽在一开始借了薄家往上爬,但后来与那边就来往渐少,现在也只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已。 如果是这样,又谈何把韩汇引荐给七皇子呢? 想到这,她眼神暗了暗,觉着事情实在太复杂。 但韩汇的确是投靠了七皇子的。 难道和大伯父没关系,是名单上另外那几人? 那些人她一点都不熟悉,想要查清楚就要费功夫了。 苏婧宁心里不禁发愁起来。 苏恒见她蹙着眉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笑道:“怎么,若有烦心事不妨和爹说。” 苏婧宁醒过神来,忙摇头。 她笑道:“阿宁是在想给父亲刻个什么样儿的章才好呢!” …… 等到第二天,苏婧宁早早地就去松华堂请安。 苏婧书也已经到了。 何氏到底年纪大了,经过昨天一闹腾晚上就没睡好,此时正靠着个石青色素面锦缎迎枕养神。 她见两个孙女儿来请安,便摆摆手:“你们去吧,不用再等其他人。记得看着时辰,早些回来。” 苏婧宁两人双双应“是”,携着手出了门。 因只有她两个去,府里只派了一辆马车。 两个人坐在一处也不挤,再加上各自的一个丫鬟倒显得热热闹闹的。 第三十一章 马 武宣侯府是御赐的府邸,离皇城很近,秦家世代居住在此。 苏婧宁二人刚在二门处下车,秦无双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苏婧宁。 “阿宁,你可是来了!我都等的急死了!” 苏婧宁对好友的这种欢迎方式向来没辙,只能任由她挂着。 “我们来的可够早的了!”她拍了拍秦无双,“还不快起来,看我二姐姐笑话你!” 秦无双这才不情愿的站直了身子,又朝苏婧书行了礼,才笑道:“我是没把婧书姐姐当外人嘛!” 苏婧书抿嘴笑着柔声道:“就该这样子才好呢!” 秦无双闻言立马得意的睨了一眼苏婧宁。 苏婧宁只得无奈摇头。 秦无双又笑道:“我娘和祖母都等着呢,咱们快走吧!” 苏婧宁道:“让两位长辈等我们做什么,该我们去拜见才对。” 秦无双随口道:“她们想你呗!” 说着就一手拉着一人就往里走。 秦家人口特别简单。 秦老夫人只有武宣侯秦霄一个儿子。 秦霄也未纳妾室,膝下只有蒋氏生的三个孩子,而且大儿子秦怀明还在几年前为国捐躯了。 武宣侯府内部布局与别家有很大不同。 主子们居住的院子都集中到了一起,坐落在侯府中轴线附近。 院落西边统一设置了书房、练武场、武器库和花园,东边则建了马厩和马场。 几人往前稍走几步就到了秦老夫人的居所。 秦无双也不让通传,直接就带人进了屋。 屋里上首正坐着个身穿靛青素面褙子,满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妇人。 她看起来约摸六十来岁,但精神极好,眼神清明,正跟着下首一个穿着水鸭色绣金褙子的美貌妇人说话。 两人听见动静都看过来,见是秦无双三人面上便都带上了笑意。 “来得倒早,否则无双这急性子可要跳脚了。”那美貌妇人扬了扬眉毛,先开口打趣起了秦无双。 正是武宣侯夫人蒋氏。 秦无双朝她努努鼻子,道:“阿宁才不舍得让我多等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苏婧宁与苏婧书则上前给两人行礼。 蒋氏忙站起来扶住了她们又送到秦老夫人面前。 苏婧宁小时候常来秦家,也是秦老夫人看着长大的。 因有好几年不见,秦老夫人就乐呵呵地搂了苏婧宁看了半天,才叹道:“几年没见,你这丫头倒是越发乔长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想我这个老太婆啊?” 苏婧宁心里一暖,忙回道:“自是想的,前几日跟无双还说着呢!” 秦老夫人笑眯眯地点点头,又拉着苏婧书仔细看了,道:“这个也是个标志的。” 说着让旁边的嬷嬷把见面礼拿了出来。 各给了一个红宝石的坠子。 苏婧书有些不好意思收。 苏婧宁便笑:“二姐姐快收着吧,老太太的好东西多着呢,也不能都给了无双做嫁妆不是!” “好啊,刚来就编排上我了!”无双佯装生气的去呵她痒痒肉。 苏婧宁吓得忙往秦老夫人怀里钻。 众人笑作一团。 苏婧书也没那么拘谨了,笑着谢了秦老夫人后便接了东西。 接着蒋氏也送了两人见面礼。 她与苏婧宁的母亲同出自太兴府,又是密友,向来疼爱苏婧宁。 此时出手也大方,各给了个足金的镯子。 苏婧宁还没什么,毕竟和秦家关系亲近,苏婧书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没想到来做个客竟收了这么贵重的见面礼。 还是秦无双拉着她跟众人说了好久的话脸上的红晕才退了些。 笑闹了一会儿,蒋氏见婆母露出了些疲色,便朝着秦无双打了个眼色。 秦无双收到便去拉苏婧宁和苏婧书:“我二哥去给我挑马,也不知道挑的如何了,咱们去看看吧!” 苏婧宁两人自无不可。 秦老夫人便道:“去玩一玩也好,只不要胡闹坏了事,一会儿还回来咱们一起用饭。” 秦无双脆脆的应了一声便拉着两人出了门。 她们去的是东面的马场。 马场边上建了一排的马厩。 三人刚转进去就看见一个少年正在给马喂食。 他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颀长,挺拔如松。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少年身上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骑装,还挽起了袖子,看起来干净利落,英姿勃发。 “二哥!”秦无双喊了一嗓子。 少年扭头看来,正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看到来人,他眸子霎地亮了起来,仿若盛入了一弯星河。 “你给我挑好马了吗?”秦无双问他。 他却不答,只放下手中的草料抬脚就向这边走来。 到了三步远的地方,他才停下脚步,呲着牙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宁妹妹!” 苏婧宁有些怔神,每次见这少年,她都能感受到这种干净明亮的力量,好像只要靠近就能驱散掉心底所有的阴霾。 她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儿:“二哥。” 少年点点头,笑的更欢了。 “喂喂,就只顾着和阿宁说话,”秦无双叫了两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妹妹了?” 少年也无奈地摇头:“自然是有的。” 秦无双这才“哼哼”两声放过了他。 “哦,对了,这是阿宁的二姐姐。”她拉了把旁边有些发怔的苏婧书。 接着又向苏婧书介绍:“婧书姐姐,这是我二哥秦怀玉。” 秦怀玉闻言便朝着苏婧书点点头客气地喊了声“苏小姐”。 苏婧书见他澄澈的眸子看向自己,面颊唰的红了,羞涩地回了句“秦公子”。 看大家都认识了,秦无双便迫不及待地问秦怀玉:“那马可挑好了?” 她之前的马年纪大了,正好趁这次秦怀玉回来,便央了他给自己换匹好的。 秦怀玉点头:“随我来。” 几人便跟着他往马厩里边走。 靠近门口的位置正拴着几匹马。 秦怀玉指着一匹通体枣红色的母马对秦无双道:“这个是给你挑的。” 又指旁边一匹颜色相差不多只额角多了抹白的对苏婧宁笑道:“也给你挑了一匹,看喜不喜欢?” 最后才对苏婧书歉意道:“并不知道苏小姐会来,所以没特意准备,只能委屈你骑府里的旧马了。” 第三十二章 飞鹰 苏婧书慌忙摇头,脸又有些红了:“没事的,我不会骑马,就在旁边看你们骑就好了。” 苏婧宁却靠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马,见它眼睛炯炯有神,皮毛也油光发亮便知这马极好。 她笑着伸手推开伸到跟前的马头:“我也就骑这一回,哪用得着这么好的马。” 秦怀玉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是喜欢这马,心里放下心,脸上又扬起笑容,道:“给你挑了就是送你的。平日里就放在这里养着,等你来的时候就能骑。” 秦无双正兴奋地摸着马毛,闻言也点头:“正好能和我这匹做个伴呢!” 苏婧宁便不再客气,笑着应了下来。 她又看向苏婧书道:“婧书姐姐也可以试着骑一骑,找匹温顺的马就是了。” 苏婧书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头。 秦怀玉便道:“苏小姐在这儿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苏婧书向四处看去,顿时花了眼。 她对马素来没有研究,此时也不知怎么选才好。 所以,当她看到地上放着的草料时,心中一动,指向了少年之前正喂的那匹马:“要不,就这个吧。” 其他几人愣了一下,面上都有些惊讶。 秦无双大笑道:“婧书姐姐你太会选了,这是我二哥的坐骑飞鹰!” 苏婧书脸顿时涨得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怀玉看她尴尬的厉害,就笑着宽慰道:“看来是我的飞鹰太招人喜欢了,只可惜它体型高大又性子烈不太适合女子骑乘,倒要辜负苏小姐了。” 苏婧书脸色才好看了些,连连摆手:“秦公子客气了,是我不懂这个倒闹了笑话。” “这有什么,飞鹰这么神骏的宝马谁不喜欢!”苏婧宁也安慰她,又故意岔开话题:“好几年不见,也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 这匹马是秦霄送给秦怀玉的八岁生辰礼物,刚来的时候是个小马驹,苏婧宁还骑过它好几次呢! 秦无双听了她的话郁闷道:“反正是不记得我了,现在连摸都不让摸,真是白瞎我给它喂得那些好吃的了!” 苏婧宁闻言立马缩回了自己刚伸出去的手。 她可不想被一匹马下了面子。 秦怀玉却笑:“飞鹰拒绝你可不一定会拒绝阿宁妹妹。” 说着他走上前去附到飞鹰耳边悄悄说了起了什么。 之后才退开又朝着苏婧宁笑:“阿宁妹妹可以摸摸试试看了。” 苏婧宁便笑着探出手抚在了马头上,果真没被甩开,甚至这马还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苏婧宁立刻惊喜地笑了起来。 秦无双见了立即不干了,她瞪着秦怀玉:“不会是你之前交代过飞鹰什么,它才不让我摸的吧!” 秦怀玉却不承认:“谁让你老薅它的毛儿,它不踢你就不错了。” 秦无双顿时泄气。 其他人也不禁笑起来。 苏婧书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秦怀玉又给她挑了匹性格温顺的母马。 秦无双则冲苏婧宁扬了扬眉:“几年没见,来比比?” 苏婧宁在太兴府是常骑马的,此时闻言便笑:“好啊,只是输了可别像以前一样哭鼻子。” 秦无双急得要去捂她的嘴:“不许再揭我的短!” 她小时候娇气,只要是输了就总哭个没完,等到大了就最怕别人拿这说事。 苏婧宁只是故意逗她,此时轻笑着躲开她的手,道:“好好好,咱们骑马!” 秦无双本身就穿的骑装,但苏婧宁二人因是做客都穿的裙子,不方便骑马。 三个人身形差不多,她们两个便借了秦无双的骑装去旁边专供休息的房间换上。 出来时,秦怀玉已经把马都牵了出来。 秦无双正拉着自己的马在培养感情。 苏婧宁也有很长时间没骑马,此时看的心里痒痒。 “快来和你的马熟悉一下吧。”秦怀玉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朝着她递出了缰绳。 苏婧宁“嗯”了一声,眼睛亮亮地接到手里。 不过她并没急着跟自己的马亲近,而是看向一旁有些紧张的苏婧书,笑着安慰道:“二姐姐,你不要怕。”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念雪马术极好,让她带带你,立马就能上手了。” “念雪?”苏婧书有些诧异地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倒是和三妹妹丫头的名字挺像。” 念雪听了笑道:“奴婢本来是不叫这名字的,是我家小姐非要起个和念雨念晴差不多的才改的。” 苏婧书闻言也笑:“你家小姐与三妹妹感情好才会这样呢!” 念雪认同地点点头:“可不是,小姐和阿宁小姐还有二少爷三个人感情都很好呢!” 说着她似想起了什么又笑起来:“就连二少爷也跟着把他的小厮改叫了念风和念冰呢!” 苏婧书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不远处正站在一起的苏婧宁与秦怀玉。 苏婧宁正踮着脚去摸马儿的头,秦怀玉则在一旁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两人一个俊美英气一个娇俏可人,看上去极养眼般配。 她的目光不由闪了闪,才转头看向念雪柔声道:“要劳烦你教我了。” 念雪道:“苏小姐客气了。” 说罢就和苏婧书认真讲起需要注意的事项来。 另一边苏婧宁与秦无双也开始骑上了马磨合起来。 两人的马术都很不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打马狂奔起来。 两人跑了几个来回,相互比试了几次各有输赢。 就连秦怀玉也牵了飞鹰出来骑了几圈。 只是终究是在府里,空间太小跑的不痛快。 秦无双眼睛一转就去央秦怀玉:“二哥,要不我们骑马出去跑跑吧?” 秦怀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母亲知道了绝对会生气!” 秦无双不满:“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说着又去抱着苏婧宁的手臂摇:“阿宁,咱们去呗!就玩个把时辰,正好在饭前回来,母亲绝对不会发现的!而且好不容易二哥也在,有他护着也不会有事的!” “这……”苏婧宁有些迟疑。 她原本也是个贪玩调皮的性子,以前和秦无双两个不知道拉着秦怀玉偷偷跑出去玩过多少次。 重生以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今天在秦家感受到以前的快乐,倒是有些怀念了。 第三十三章 楼下的姑娘 “哎呀,咱们就去北郊,那边人少,而且还有个极大的马场,咱们带上帷帽裹得严实点没问题的!”秦无双又劝。 通过她多年来的经验,每一次只要是苏婧宁想去秦怀玉绝对会同意。 苏婧宁的确心动了。 秦家原本就靠近北郊,而且那边是皇城的后边儿,都是些达官贵族的庄子,的确人少。 她这么想着就瞟了眼秦怀玉。 秦怀玉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虽知道现在大了这样不合规矩,却舍不得拒绝她。 最后只得开口同意:“行,但是不要在外逗留太久,玩会儿就回来。” 秦无双立马欢呼起来。 苏婧宁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苏小姐怎么办?”秦怀玉看她们这样也跟着开心,但还是指了指苏婧书。 苏婧宁闻言看过去,苏婧书胆子太小始终不敢自己骑,如今正由念雪带着。 “把她也带过去,不然回苏家了她告状怎么办!”秦无双道。 苏婧宁顿时乐了。 可不是,大家都干了坏事那自然就得一起瞒着了。 秦怀玉也“嗤”的笑了:“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秦无双得意的瞟了他一眼,一夹马腹朝那边奔去。 最后苏婧书当然是被她连哄带骗地带出了秦府,几人骑着马悄悄地往北郊赶去。 秦无双所说的马场占地面积极大,有山有水,环境极好。 里边不仅设有专门的跑马场地,也同时做着贩马生意,更可自行野外纵马,登山垂钓,颇得诸多乐趣,是众多世家子弟赛马作耍首选之地。 只是如今天气渐冷,客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此时,马场待客的小楼上,肖宏玉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往外看。 沈令泽却在旁边怡然自得地品着手中的香茗。 “你说这六皇叔也真是闲的,大冷天的非要来骑劳什子的马!”肖宏玉嘟囔道。 “他哥被老七坑了,他心里当然烦。再不发泄发泄就要憋坏了。”沈令泽一脸悠然地说道。 六皇子沈冀是皇后的幼子,太子的亲弟,与七皇子沈熙年纪相仿,两人一向势同水火,你来我往的斗了不知道多少次。 肖宏玉“啧啧”了两声,叹道:“老七可是真阴!竟把治理水患的事撇到了太子头上。” 夏季淮河决堤之事虽然治罪了工部左侍郎林志业,但因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银子,水患问题便一直搁置,迟迟没有得到解决。 如今七皇子一党把此事甩到了太子头上,身为太子亲弟的六皇子的确高兴不起来。 沈令泽点头道:“这差事着实吃力不讨好,太子也要头疼了!” 肖宏玉闻言贼兮兮地凑到他跟前:“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沈令泽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我能有什么办法?” 肖宏玉“切”了一声又坐回到座位上:“你前段日子去我家又是找舆图又是找治水的书籍,你能没办法?” 沈令泽讶异地挑了挑眉:“你发现了?” 肖宏玉翻了个白眼儿:“我又不瞎!” 沈令泽便轻笑起来:“只是略有头绪而已。” 肖宏玉便叹道:“你若是能想到办法倒也算帮了太子和六皇叔一把了。” 沈令泽闻言不由沉默。 当朝虽立了太子,但太子已过而立之年却只得一女,尚无其他子嗣,颇另人诟病。 而且,如今又有七皇子极得宠爱,其母更是位列贵妃之位,有协理六宫之权。 目前以薄家为首的七皇子一党在朝堂上几乎能与太子分庭抗礼。 再加上其余几位皇子在旁虎视眈眈,太子如今的处境很是不妙。 不过太子对他素来不错,并且他与六皇子从小一起长大,虽差着一辈儿关系却极好。于他自然是希望太子的位置能坐稳的。 只是,睿王府素来保持中立,不会搅和到皇子之争中。他也不好明着帮忙,只能暗中支持一二。 所以这次他才会四处查看书籍、舆图,又派人去实地查看情况。 如今总算是略有成算了。 “诶,你看是不是秦家那小子?”肖宏玉突然朝着窗外一指。 沈令泽闻言向窗外看去。 不远处正有一个少年和几名女眷骑着马往这边来。 那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十足,的确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武宣侯二公子秦怀玉。 女眷们却都戴着帷帽看不太清楚长相。 他点点头,道:“是他。” 肖宏玉奇道:“他怎么来了?还带了几个女的?” 沈令泽略一沉思便笑道:“听闻武宣侯独女秦无双天性活泼,想必是陪着她来的。” 竟差不多猜对了。 说着话,秦怀玉几人也到了楼下。 其中一名女眷帷帽一脱,露出一张和秦怀玉有几分相似的脸,正是秦无双。 肖宏玉“嘿”了一声道:“还真是她!” 秦无双把帷帽扔向身后的丫鬟,就朝着旁边之人笑道:“阿宁,我先去跑上一圈!” 说罢,打马就朝远处奔了出去。 沈令泽却一怔,看向那位被她称呼为“阿宁”的女眷。 对方正好也摘下帷帽,沈令泽看清人后脸色便有些黑。 “噗嗤……”肖宏玉也笑出声来,指着那姑娘道:“这不是害你落水那丫头吗?” 沈令泽定定地盯着楼下的姑娘。 白白嫩嫩的巴掌小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儿,正笑吟吟地同秦怀玉说着话,可不就是那位苏婧宁苏小姐嘛!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说完话就朝着上面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正好撞上。 苏婧宁有些吃惊,看着对方那双乌沉沉的眸子,着实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沈令泽。 秦怀玉也随着她的目光向楼上看去。 “小将军,这么巧啊!”见对方看过来,肖宏玉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又看向苏婧宁,“苏小姐好啊!” 秦怀玉看到两人也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便冲着两人抱了抱拳,“沈世子,肖公子,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 苏婧宁也垂首避开楼上的视线,朝着两人欠了欠身子。 第三十四章 出事 沈令泽望着下边低着头的小姑娘,只能看到她黑压压的头顶,插在上边的珍珠簪子正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书房里好像也有这么一支簪子。 他蓦地心情就好了起来,浅笑着问道:“小将军也是来玩的?” 秦怀玉客气回道:“趁着空闲出来散散心。” 沈令泽点点头:“既如此,便不打扰了。”说完便拉着肖宏玉缩了回去,还关上了窗户。 一副知趣的样子。 苏婧宁不由长出了口气。 她是真怕这位沈世子还记仇再揪着她不放呢! “三妹妹,这沈世子和肖公子会不会把遇见咱们的事说出去啊?”旁边的苏婧书担忧地问道。 “应该不会。”苏婧宁安慰道。 这两人还不至于会做这么丢身份的事。 苏婧书勉强点了点头,但还是道:“你们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苏婧宁打量了一下,看她脸色有些白,便也不勉强,道:“让念雪陪着二姐姐去里边坐着歇歇,我们跑两圈就来陪你。” 苏婧书应了,便让念雪陪着下马进了楼里。 苏婧宁这才调转马头。 她呼吸着四周新鲜的空气,心情渐渐开阔起来,转头向秦怀玉露出一抹开朗地笑:“二哥,咱们比比看谁先找到无双!” 不等对方回答,她娇喝一声“驾”,当先往前冲去。 秦怀玉摇头失笑,也御着马跟了上去。 楼上的窗户却又被重新打开。 肖宏玉拄着下巴一脸惊讶,道:“这位苏小姐的马术竟然很不错!” 小姑娘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不时挥起马鞭驱使着马儿向前驰去,碎发,衣角随风飘荡着,别有一番飒爽姿态。 少年则紧紧护在旁边,眼睛不时地瞟向对方,显然很在意的样子。 沈令泽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唉,可惜穆家已经没落了。”肖宏玉突然叹了一句,“苏小姐没了强劲的外家做后台,日子想必不好过,否则前几日在薄家时也不会被只畜生追着撵。” 说起这事他一脸地鄙夷:“这薄家的人可真不是东西,竟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欺负一个小姑娘。” 沈令泽淡淡道:“这不是薄家一向的作风吗?总爱背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把戏。” 肖宏玉点头:“还好这位苏小姐够机灵,把香包儿扔了。” 说着他瞅着沈令泽“呵呵”地笑:“只可惜,倒害得某人成了个落汤鸡。” 沈令泽闻言随意地瞟了他一眼,肖宏玉立马噤声。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你不是随即就报仇了嘛!最近薄家的人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沈令泽不屑地冷笑,报了仇又怎样,他不还是掉进水里了嘛!!! 不过……这也是他虽然生气却没有迁怒苏婧宁的原因。 毕竟罪魁祸首是薄家的人,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实在太小气。 想到后边赏画时苏婧宁打的机锋,还有手下人报上来的关于苏家这位三小姐的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当朝有名的篆刻大师丁宝……” 丁宝组在一起可不就是宁嘛! 当真有趣的紧呢! “六皇叔回来了。”肖宏玉指着远处一个小点儿道。 不一会儿,那小点儿越来越近,慢慢地就能看到上边的人来。 “咦?他前边儿怎么还有个人?”肖宏玉惊讶出声。 沈令泽皱着眉。 他目力更强,早就看到了前边儿的人,而且看衣服好像是那位秦家姑娘秦无双。 只是对方情况好像不太对。 他沉声道:“出事了!” 说着就下楼迎了过去。 肖宏玉也急忙跟上。 果然,等对方到了近前,就见秦无双双目紧闭软软的靠在了六皇子的怀里不省人事了,而且脸上还有一些擦破的血痕。 “明之,快过来看看她。”沈冀急急地下了马又把秦无双抱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沈令泽凑上去问道。 沈冀脸有些红又有些郁闷:“应该是被踏云踢的,我就去林子里方便了一下,听到动静回来就见她晕在踏云旁边了。” 踏云是沈冀的马,脾气有些暴躁,若陌生人靠近就会遭到它的攻击! 依着秦无双的性子想必是因为好奇靠近这马了。 秦无双毕竟是个姑娘家,沈令泽不好上手检查,只把起了脉。 好一会儿,他才抬头道: “应该只是一时遭受不住冲击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的。” 沈冀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忍不住抱怨道:“这姑娘是不是傻,非要往踏云跟前凑做什么?” 这一路上可是累得他半死。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敢把人抱实了,只能虚虚地扶着,姿势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沈令泽却不理他,只冲肖宏玉道:“我记得他们留了人在楼里,你把人喊来。” 肖宏玉忙应了,不一会儿就带着一脸焦急的念雪出来了。 不等念雪说话,沈令泽先道:“你家小姐没事,等会儿就会醒过来。你现在把她抱回房间去,顺便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外伤。”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递过去:“若有伤,先用清水擦掉脏东西,再抹上此药。” 肖宏玉也凑上来道:“这可是鼎鼎大名的玉容膏,可别不用啊!” 念雪点点头接过东西放好了急忙去抱秦无双。 她倒不怀疑沈令泽的话。 这满京都谁不知道这位世子师从守真子道长,极善医术。 他既说了无事,那绝不会自砸招牌。 索性她练了武,有点子力气,倒是一把抱起秦无双就往屋里去了。 沈令泽这才又看向肖宏玉,道:“你去派人寻秦怀玉回来,约摸儿他这会儿正急着找妹妹呢!” 这马场是肖宏玉母亲福荣郡主的产业,他自然使唤的动这里的人。 “秦怀玉?这姑娘是武宣侯府的?”一旁沈冀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虎呢!” 沈令泽想了想也忍不住笑。 这位秦姑娘可真的是应了“将门虎女”一词了! 肖宏玉也笑着要喊人去找,马场大门外却又隐隐听到了马蹄声。 他三两下就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向外边看去。 等看清外边的人后脸色便不太好。 “来的是七皇子和薄家老二。” 第三十五章 巧极了 沈令泽不由皱眉。 沈冀脸色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两个人绝对是故意来给他添堵的! 沈令泽想的却更多。 这位七皇子为人精明、心思深沉,是个典型的笑面虎。 而那个薄家老二薄思善则是个混不吝的,仗着薄家的权势,不仅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逞凶斗狠更是不在话下,可是京都有名的小霸王。 沈令泽虽然并不怵他们,但他想到现在苏婧宁一行人也在这里。 这几人连丫鬟都没怎么带,一看就是偷偷跑出来玩的。 若两边一撞见,凭薄穆两家的恩怨,老七绝对会抓住机会故意抹黑苏婧宁,败坏她的名声。 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不照面。 沈令泽看着即将打开的大门,心想大不了派人去找那丫头,让她避开就罢了。 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马蹄声。 几人扭头看去,竟是苏婧宁回来了! 刚刚大家都被大门口的动静吸引,一时没注意她已经到了跟前。 沈令泽深深拧了一下眉。 这可真是麦芒掉到针眼里,巧极了! 苏婧宁却是一脸焦急的样子。 她和秦怀玉追过去竟然只看到秦无双的马,没有找到人! 两人瞬间慌了。 在附近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人,苏婧宁便回来看看顺便喊人来,秦怀玉则在附近继续找。 刚回来她就看到沈令泽肖宏玉并一个陌生少年正站在外边。 苏婧宁心中一喜,御马到了跟前就要开口问他们有没有见到秦无双。 沈令泽却直奔她而来。 还不待苏婧宁反应过来,这人撩了袍子一跃就踏在了她的马上。 下一瞬她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再醒过神时已经站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她不禁吓了一跳。 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声音。 “不要动。” 苏婧宁一愣。 是沈令泽把她带到了上面。 她皱着眉正要说话,耳边又有轻声响起。 “七皇子和薄思善在大门口,你若不想被他们发现就老实待在树上。” 苏婧宁一惊,忙往那边看去,果然见有一堆侍从簇拥着两位少年进了门。 她立刻不动了。 薄思善的恶名响彻满京都,她自然有所耳闻。 若被他发现自己在这,凭对方那混账的样子,自己一个女孩子怎么都要吃亏的。 沈令泽见她乖乖听话,很满意她识时务的样子。 他又继续说道:“秦无双被马踢晕了,但无大碍,此时正在房间里,过会儿就会醒过来。” 苏婧宁又是惊了一下听到后话才放下心来。 “多谢沈世子。”她轻轻谢了一句就不再多言。 树上空间有限,两个人站的极近,沈令泽因怕人掉下去只得把手虚搭在她的肩膀上。 苏婧宁还没什么,毕竟衣服穿的厚,感觉不到。 倒是沈令泽莫名有些不自在,见她只专注的往下看,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此时七皇子沈熙和薄思善已到了树下。 连着侍从们挤挤挨挨地站了一地。 苏婧宁不由得庆幸起来。 好在这是棵香樟树,即使是冬月这样的大冷天叶子还密密麻麻的不曾掉落。旁边又有其它香樟树的枝叶伸过来,倒是把他们两个的身形遮了个差不多。 不然都不用抬头看,只从大门那边走过来就能发现树上的人。 苏婧宁见自己还挺安全,便放下心关注起下边的人来。 七皇子看上去和成安长得有几分相似,长相颇为俊秀,气质儒雅,倒是有副好皮囊。 他旁边的薄思善长得倒也不错,只是浑身流里流气的,眉梢间还隐约透着一丝凶狠,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真是好巧,竟在这里遇上了六哥和肖二公子。”沈熙当先打起了招呼,笑容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亲近。 而沈冀和肖宏玉早已从好友带着小姑娘上树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哦?”此时沈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道:“竟这么巧的?七弟若不说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找我呢!” “是六哥误会了。”沈熙笑笑又问道:“怎么不见明之?” 沈冀绷着脸道:“那你得去问他,我怎么知道?” 薄思善闻言撇撇嘴,道:“六殿下素来爱与睿王世子一起作耍,怎得会不知呢?” 沈冀却不答,只皱眉看了他一眼,道:“你兄长最近都不出门,你倒是心挺大!” 薄思善听了脸立马就黑了。 因假画的事传遍了满京都,他家的人最近都闭门不出在家里躲风头,沈冀这是在说他脸皮厚不知耻呢! 苏婧宁却差点儿要笑出声。 原来这位少年就是六皇子啊!嘴是真够损的。 沈令泽看着一旁笑意盈盈的少女,只觉得她的心也挺大。 这种情况不紧张就算了,竟然还能笑出来。 不过…… 这倒是她能做出来的反应。 沈令泽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苏婧宁压根没察觉到旁边人心里的吐槽,她正继续朝着下边看。 薄思善脸色虽不好看但少见的没有发火。 他人虽然坏,但不傻。 对方比他身份高,他就得认怂。 不然为何他明明作恶多端人却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他从来不招惹惹不起的人。 沈熙却不一样,他和沈冀身份差不多,并不怕对方。 他闻言只温和地笑:“六哥说的是,思善是太没心没肺了些。” 说着话音一转,“不过,听说太子殿下最近正为水患之事忧心,六哥作为亲弟弟怎得不去帮着想想办法呢?” 这话果然戳中了沈冀的痛处,他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此乃朝政大事,自有满朝栋梁出谋划策。”他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又质疑道:“倒是你我,父皇尚未允许参政,不知七弟此话是何意呢?” 沈熙一怔,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强笑道:“是弟弟失言了,只顾着担心太子殿下,倒忘了这个。” 沈冀淡笑了一声:“那七弟以后可得长长记性了,规矩既在这儿,还是不要随意违反的好。” 沈熙立即虚心称是。 只是低头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他原本是想来奚落沈冀的,没想到倒被对方给反将了一军! “既然今日这么有缘,不如一起来场赛马如何?”肖宏玉见状笑哈哈地打起了圆场。 他可记得树上头还有俩人呢! 还是得赶紧把这俩货引走才好! 第三十六章 尴尬 “倒不知七弟敢不敢赛上一场呢?” 沈冀虽不知道为何沈令泽要带着人家姑娘上树,但也立马配合起来,神色中还故意带出一丝挑衅。 “自当奉陪。”沈熙弓马娴熟,自是不怕,立刻就应了下来。 薄思善面上更是带出一丝冷笑,恐怕正想着一会儿怎么报仇呢! 苏婧宁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等人一走她就能下去了。 不料,就在这时,沈熙突然抬了一下头。 苏婧宁心中一紧,不由往沈令泽那边缩了缩,脑袋正磕到对方的下巴上。 沈令泽只觉得有股暖香扑来,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了。 这姿势倒像是在深情拥抱。 苏婧宁甚至能感受到头顶清浅地气息。 她忙往后仰了仰脑袋。 沈令泽也立刻松开了手,只虚虚地拢在一旁。 虽然两人离得还是近,但好歹没有刚才那么令人尴尬了。 两人都默契地错开彼此地目光,垂着眼往下看去。 好在沈熙并没有发现树上的异常,他随意地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上了马。 但薄思善却突然笑起来,指着苏婧宁留下的小母马玩味道:“肖二公子,你不会要骑着这匹马跟我们比吧?” 踏云他是认识的,那这匹自然就是肖宏玉的了! 可这马明显比较适合女子骑乘啊! 沈熙也诧异地看向肖宏玉。 肖宏玉嘴角抽了抽,翻个白眼道:“这是我给我母亲选的,不行啊?” 说着又让不远处的小厮把他的马牵出来。 沈熙两人恍然。 这倒也说的过去。 几人这才打马相继朝着远处奔去。 不一会儿树下就清净下来。 苏婧宁见状彻底舒了口气。 她正要开口请沈令泽带她下去,却突然觉得身体腾空而起。 一个晃神,就已经站到了地上。 沈令泽随即也收回手臂站到了一旁。 这位沈世子的轻功练得是真不错。 苏婧宁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忙收敛心神向沈令泽道谢。 沈令泽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淡淡地道:“他们说不得何时就回了,苏小姐还是尽快离开吧!” 苏婧宁应了一声又向他行了礼才转身去了楼里。 好歹也帮了自己,这点儿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沈令泽收回目光,把不远处正待命的马场管事招来吩咐道:“去派人把秦怀玉喊回来,再准备辆马车给她们用。另外,让下边的人嘴严实些。” 沈令泽作为福荣郡主的内侄儿,也算半个主子,管事自然恭敬应诺。 苏婧宁进到屋子里,就见秦无双正躺在榻上,念雪守在旁边。 苏婧书则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安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她见到苏婧宁进来猛得一喜,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三妹妹,你可回来了。” 苏婧宁握住她的手安抚了两下,才道:“二姐姐莫急,我先看看无双。” 到了近前,苏婧宁看了两眼,见秦无双除了脸上有些擦伤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便放下了心。 她问念雪:“可检查了身上有没有伤?” 念雪忙道:“检查了,都好好的,只脸上破了皮,已经用了睿王世子给的药膏抹了,据说是叫什么玉容膏。” 说着把桌子上一个白玉瓶子递了过来。 苏婧宁颔首,接过瓶子打量了一下才打开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 “这是玉容膏?”苏婧书惊讶地靠过来,“刚才只见念雪给秦小姐涂药,倒不知是这个。” “二姐姐认识?”苏婧宁递给她。 苏婧书笑道:“我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它的大名罢了。” 见苏婧宁一脸好奇,她便解释道:“这玉容膏应是出自守真子道长之手,不仅有益于伤口修复,而且能滋养肌肤,养颜美容效用极强,所以引起了京都众多夫人小姐的追捧。” 说着她捧起那瓶子叹道:“可惜这玉容膏流传极少,众人难得一见,也就只有睿王世子殿下这位守真子道长的徒弟才能轻易拿出手了!” 苏婧宁了然。 念雪也道:“怪不得那位睿王世子殿下肌肤很好的样子呢!” 苏婧宁回想着沈令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不是,又白又嫩的,想必是每天都涂了这玉容膏? 不过,她怎么总觉得这玉容膏的气味儿有些似曾相识呢? 苏婧宁又仔细闻了闻但实在没有头绪便抛到了脑后。 她又问念雪:“你家小姐怎么会被马踢到的?” 念雪摇摇头:“奴婢并不晓得具体情形,只知道是被六皇子殿下的马踢的,等肖二公子通知奴婢的时候,小姐就已经被带回来了。” 苏婧宁颔首。 她正要唤念雪去找马场的人寻秦怀玉回来,秦无双就醒了。 苏婧宁一脸惊喜地问道:“无双,你感觉怎么样?” 秦无双皱着眉坐起来环顾四周:“阿宁?我怎么在这?” “你被马踢晕了,不记得了吗?”苏婧宁道。 秦无双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喊出声:“我想起来了!我在路上见到一匹好马,就想着靠近点看看,结果被它一蹶子给踢晕了!” 说着脸就垮了下来。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能被一匹马给干趴下! 可太丢人了! 苏婧宁抚了抚额。 想必那马就是六皇子殿下的。 她摇着头告诉了秦无双事情的具体经过。 秦无双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欲哭无泪。 这回出糗出大了! 苏婧宁看着好笑,摸了摸她的头就去寻人去找秦怀玉回来。 出了楼,已经不见沈令泽的身影。 倒是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场的管事见她出来便上前请安,并告知已经派了人去寻秦怀玉,而且马车也是为她们准备的。 苏婧宁讶异地挑了挑眉,没料到这马场竟准备的这么周全。 不过秦无双的确需要辆马车,还有苏婧书恐怕也不愿意再乘马,她便感激地谢了管事。 果然,没一会儿,秦怀玉也回来了。 他已经听说了事情始末,见自家妹妹无事便也放下了心。 两人一商议便决定立即回去。 一来沈熙他们说不定立刻就要回来,撞上了麻烦,二则秦无双虽说看着无事到底还是要请大夫看看才能放心。 第三十七章 田八百 众人回了武宣侯府,因要请大夫自是瞒不过蒋氏了。 几人当然是少不了挨顿骂。 好在大夫确认了秦无双无事,她摇摇头就不管他们了。 从小到大,这仨孩子搁一块儿若不惹事儿那才叫稀奇呢! 她都习惯了。 倒是满心战战兢兢的苏婧书惊讶极了。 没料到蒋氏竟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他们。 看其他几人也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不禁问道:“怎么感觉侯夫人不生气啊?” 苏婧宁笑道:“文姨心胸宽广,不会为这点儿小事计较的。” 蒋氏素来觉着家里的孩子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皮一些挺好的。 相比较苛刻的规矩,她更希望孩子们能有个自由快乐的童年。 所以秦家的孩子都养成了阳光开朗的性子! 苏婧宁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自然了解蒋氏。 不然,她也不会大着胆子和好友偷跑出去。 不过,秦无双到底是伤到了需要休息,苏婧宁两人用过饭就要告辞回去。 秦怀玉便送二人上马车。 苏婧宁看着这个爽朗的少年,忍不住嘱咐道:“听无双说二哥马上就要回去边疆了,虽说护卫国家重要,但也要爱惜身体,万事多加小心才好!” 秦怀玉狠狠地点头笑眯了眼:“阿宁妹妹放心,我会注意的!” 他又柔声道:“若阿宁妹妹过得不开心了就来这边,秦家总是欢迎你的。” 苏婧宁看着少年真挚地眼神,心里就像大冷天喝了杯热茶一样暖和,也含笑应了下来。 秦怀玉又转向苏婧书客气道:“今天慢待了苏小姐,还望见谅。” 苏婧书忙红着脸摆手。 离开秦家后,苏婧宁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由关心道:“二姐姐可是还在担心今天的事?” 苏婧书回过神,忙摇头。 她抿了抿嘴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第一次见秦家这样的人家,有些想出神了。” 她解释道:“来之前没想到秦家的人竟然都这么亲切有趣,让人相处起来轻松愉快,咱们犯了错侯夫人也没有怪罪。” 说着她有些羞涩:“我倒是挺喜欢这样的。” 苏婧宁露出一抹笑。 在秦家,长辈疼爱小辈,小辈孝顺长辈,婆媳和睦,兄妹亲近,这样的人家谁不喜欢呢! 她这么想着便又道:“二姐姐既喜欢他们家,那以后咱们就多去些。” 苏婧书轻点了头,又去看苏婧宁,话中略带了些试探之意,道:“我看秦家待你也好,无双和秦公子都与你很亲近呢!” 苏婧宁闻言看了她两眼。 她却正好抬手去拢耳边的碎发。 “可不是!”念晴在一旁接了话,道:“小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自家兄弟姐妹似的。” 苏婧宁也浅笑道:“文姨与我母亲交好,和无双他们来往的多了就似亲人一样了。” 苏婧书眼神亮了几分,温婉地笑起来:“这样才好呢,也多几个人疼你。” 苏婧宁轻笑着颔首,心里却在思索她的意思。 想到今日她遇到秦怀玉就脸红的样子。 该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 所以,试探自己与秦怀玉的关系? 苏婧宁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脸蛋红扑扑的,带了些羞意,更隐隐透出丝喜意。 应该就是了。 苏婧宁了然。 到底青春少艾,秦怀玉人才出众,也无怪乎苏婧书会动心。 不过,这是别人的私密事,她虽洞察了一二,但并没有置喙的资格。 苏婧宁收了心又和苏婧书聊起别的话题来。 …… 睿王府内,沈令泽刚进院子小厮春水就迎了上来。 “爷,”他一边接过主子脱下的大氅一边低声道:“小池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等着。” 沈令泽应了一声,自顾进了屋子。 春水跟进来挂好衣服,又给他湿了帕子递过去,道:“鹂院的那位今日又去了和光院,听说在那边伺候着用了午膳才回去。” 沈令泽仔细擦了手,闻言嗤笑道:“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王爷何时回来?”他又问道。 他的父亲睿王领了左军及中军都督府的差事,如今正在外边各处卫所巡察。 春水回道:“说是就这三五日的功夫。” 沈令泽点点头。 春水便不再多言,又拿了身家常的道袍伺候他换上。 两人便往书房去。 小池正等在门口,见了沈令泽忙上前请安。 沈令泽摆摆手带人进了屋子。 书房是个大敞间,四面都摆了书架子,上边满满当当塞的全是书。 就连窗前的紫檀木雕云纹的书案上也搁着厚厚的几摞。 沈令泽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了,才问道:“情况怎么样?梁先生呢?” 小池恭敬回道:“回爷,奴才和梁先生在实地看过了,果然如您所料鸣山那边有处地方极薄弱,梁先生说若从那儿只用开个八十步宽的口子就能将水引过去。 先生他暂时还留在那边说要再具体勘察,奴才便先回来跟您复命了!” “太好了!也不枉费咱们爷这些日子辛辛苦苦查了这么多书!”春水先咧着嘴笑起来。 沈令泽嘴角也微微翘起,颔首道:“若如此,便最能省工省力,水患也就容易解决了。” 小池笑着又从怀里拿出本册子呈给沈令泽:“这是小汶古河道的具体情况,梁先生说这段河道状况极好,重新疏通起来并不难。 若能打通鸣山,就可以引淮河的水到这小汶河道,借此与凌江连接,减轻水患。” 沈令泽接过来摊开,是一副粗略标记的地图。 上边大致画了鸣山的位置及小汶古河道的河流走向。 他满意地眯了眯眼。 有了这个法子太子就轻松多了。 而且还有其他的好处。 他看向小汶河道四周。 这边原是干旱地带,有淮河的水浇灌,立刻就能成为水泽丰润之地。 正是一箭双雕!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小汶河道的轨迹慢慢划过,突然停到了一行字上边。 上边写着“苏氏婧宁,田八百”。 这是小池调查的河道两边的情形,上边还有很多类似的标注,只不过名字,田地数目各不相同。 只是这个是他认识的那位苏小姐吗? 第三十八章 主子的第一次动心 沈令泽点了点苏婧宁的名字,问道:“这是谁?” 小池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这位奴才倒是有印象,她是已故穆太师的外孙女儿。” 沈令泽挑了挑眉,还真是她。 小池接着道:“因是月前才置办的田地,奴才还差点没统计上呢!” “哦?”沈令泽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是苏家的人给她买的?” 小池摇头,回道:“据当地的县丞讲是穆家的管事亲自去办的事,买的也急,他陪着跑了好几天才得的这地,苏家人应是不知道。” 沈令泽盯着桌上的名字深思起来。 难道这是穆家特意给苏婧宁置办的私产? 并不像。 之前他查过,穆家人待苏婧宁极好。 若要送她私产也只会就近在京都附近或者太兴府置办田地,这样才方便打理。 可这小汶古河道离两个地方都不近,而且穆家也没落魄到只能买下等田的地步。 这么想就知道不是穆家人的主意。 可又是穆家的管事出的面。 那就只能是苏婧宁自己要在这里买的。 沈令泽下了定论后,眼中涌现出一抹疑惑与好奇。 她为何要在这里买田呢? 目的是什么? 沈令泽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册子上,眼神不由得一凝,旋即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会是知道这条古河道要重新疏通,所以才提前买了田好占便宜的吧! 可这事是他才想到的,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她怎么会得到消息? 难道是自己身边的人走漏了消息? 沈令泽立即否决了。 先不说他的人都是极可靠的,时间也对不上。 他派人去的时候,穆家的管事已经在当地买田了。 或者她是有别的目的? 又或者只是个巧合? 沈令泽不禁皱起眉头。 他打开书案下的一个暗格,从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 打开来,里边躺着一支做工精致的珍珠攒花簪子。 他捏了簪子放在眼前打量,上边的珠子正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和今日苏婧宁头上戴的一模一样。 沈令泽无奈地摇摇头。 这位苏小姐当真是奇怪的紧呢! 他兀自盯着簪子出神,两个小厮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自家爷什么时候藏了支女人的簪子? 还藏的那么隐秘,看上去那么爱惜! 小池冲着春水打眼色。 爷不会是有了意中人了吧? 春水茫然地摇头。 他不知道啊! 小池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这二愣子是怎么伺候爷的,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 自己才走几天,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看主子那迷茫、忧郁的神情,这必定是受了情伤啊! 联想到刚刚的对话,小池猛的有些醒悟。 自家爷的意中人不会就是这位苏小姐吧!!! 难道是主子苦求苏小姐无果,所以偷偷拿了人家的簪子以做怀念,睹物思人,黯然神伤…… 小池默默点头,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怜悯与同情。 应就是如此了!他可怜的主子啊!第一次动心竟然是这么个凄凉结局! 沈令泽没注意到自家小厮的眉眼官司, 他从苏婧宁又想到了穆家人。 自穆昌云致仕后其子穆修竹也一并辞官归乡了,至今都没有起复。 还有穆昌云的学生,或辞官或外放,近年来几无动静。 或许是该动一动了,也省得薄家太清闲。 想到这他轻轻一笑收回了簪子,让春水伺候笔墨。 略一思考,“唰唰”一封信就得了。 把信装好,又用火漆封了,递给春水。 他嘱咐道:“一定要亲自交给六皇子。” 这是正事,春水恭敬应诺,告退出去了。 而这边苏婧宁还不知道自己买田的事已经被人发现。 她每日里除了请安外,要么待在屋里看看书刻刻章,要么就去寻苏婧书说说话,或者带着苏靖卓苏婧紫玩玩闹闹,时间过得倒也快。 这天又是苏恒的休沐日,苏婧宁便带了念晴去找父亲。 苏靖彦与孟禾也在,几人都很高兴的样子。 孟禾最近常来向苏恒请教,苏婧宁已经见过好几次,对他在这里也不感到奇怪,只笑着见了礼。 “怎么大家都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她问道。 “是有好事,”苏靖彦笑着接了话,“孟兄想正式拜三叔为先生,三叔已经答应了。” 一旁的孟禾也抿嘴笑着地点头。 苏婧宁有些惊讶。 苏恒笑呵呵地道:“禾儿勤奋好学又乖巧懂事,能收这么一个学生,我倒是满足了!” 孟禾忙拱手行礼道:“先生过奖了,禾能遇先生这样的良师才是幸事呢!” 说罢两人对视一笑,倒颇有些先生学生的样子。 苏婧宁看着父亲甚是开怀的模样,觉着他能收个学生也挺好。 孟禾虽然有些腼腆,秉性还算可以,脾气也与父亲相合,这里素来冷清,多个人也能热闹些。 她便笑道:“那女儿就恭喜父亲和孟公子了!” 苏恒闻言笑起来,孟禾却红着脸向她回了一礼。 孟禾拜师是与家人商量过的,孟大人和孟夫人都很赞成他的想法,此次是和苏恒先通个气,后边两人还会再挑了好日子带着孟禾上门正式拜师。 苏婧宁暗自点头,这样的才是知礼的人家呢!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苏靖彦和孟禾便告辞了。 苏婧宁送到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如今已是腊月,京都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天寒地冻的,若不穿上件大毛的衣裳冷得都出不了门。 可苏靖彦竟只披了薄薄的棉斗篷,里边的衣服看上去也不怎么厚实,和旁边的穿着玄狐斗篷的孟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汪氏素来待他的苛刻,苏婧宁不由得有些担心。 但此时孟禾也在,她也不好追上去问,苏婧宁只得按捺下心思,收回目光打了帘子进了屋。 苏恒见她进来,便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东西给你。” 说着就去到后边的书架上抽出一个素纸信封递了过来。 苏婧宁疑惑地接到手里打量了一下,信封是开口的。 她便直接拿出了里边的东西。 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第三十九章 谁的主意 “这是你大伯母赔给你的,大约有两万两,你收着吧!”苏恒道。 苏婧宁吃了一惊,不由问道:“怎么这么多?” 她娘被偷的嫁妆没有这么多吧? 苏恒道:“你娘还有些田庄铺子,这几年一直由苏家代管,我也让折成银子了。” 苏婧宁恍然,父亲应是意识到那些田庄铺子都成了空壳子,索性干脆直接要银子还实惠些。 不过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苏婧宁看向苏恒:“大伯母竟这么爽快?” 苏恒冷笑:“有你大伯父压着,她不敢不爽快!” 苏婧宁有些好笑,道:“父亲是去问大伯父要了吧?” 苏恒“唔”了一声:“我不能让她这个贪妇平白侵占了你娘的东西。” 苏婧宁心下微暖,她又把银票放回去递给苏恒:“女儿用不着,还是父亲收着吧。” 苏恒只摇头:“你自己拿着就行。” 说着他又指指信封:“里边还有把钥匙,我把你娘剩下的嫁妆全腾到一间库房里了,以后你也自己管着。” 苏婧宁忙去看,果然有把钥匙在里边。 “你现在大了,爹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也放心。”苏恒道。 苏婧宁倒没料到父亲竟为她做了这么多。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也不怕再有人起贪念偷拿了。 她想了想也不再推脱,把东西放到贴身的口袋里,郑重道:“好,我会仔细保管娘的东西的。” 又说这两万两银子:“我再请穆海管事给物色些好的田庄店铺。” 苏恒也很认同,想了想道:“京都这边的田虽不错但不好买,倒可以让穆海往平州府鸣山那边寻。” 平州府鸣山? 苏婧宁心中一动,那就是她才买了田的地方啊! 难道睿王世子已经上奏建议重新疏通古河道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佯装好奇道:“这是有何缘故?” 苏恒道:“太子殿下奏请打通鸣山,引淮河水从平州府小汶古河道经过再与陵江联通以缓解淮河水患,陛下已经准了。” 苏婧宁不由纳罕,前世明明是睿王世子出的主意,怎么现在倒成了太子奏请? 她正疑惑,耳边又传来苏恒的声音:“原本平州府属于干旱地带,田地收成并不如意,但有了这淮河水浇灌,便再不成问题,去那边寻倒是适宜。” 苏婧宁回过神笑道:“这么一听殿下倒是出了个极好的主意。” 苏恒也高兴的点头:“此举不仅解了水灾之患,还化腐成奇,使得整个平州府受益,殿下的确材高知深啊!” 苏婧宁也笑着附和,但心里却在想这其中的变故。 她绝对没记错,前世因水患搁置已久,文思帝便下令众臣集思广益,沈令泽才提出了这一建议。 但现在变成了太子。 她猛的想起那天树下七皇子挖苦六皇子说太子正水患之事忧心。 难道是出现变故,这事儿落在了太子头上,所以沈令泽暗中相助太子,帮着出了这个主意? 素闻睿王世子虽与六皇子交好,但睿王府却是一向保持中立的,那沈令泽此举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睿王府授意呢? 苏婧宁睫毛颤了颤。 不论是哪种对她和穆家都是个好消息。 虽然之前沈令泽因为落水一事与薄家有了些龌龊,但到底是个人恩怨。 这一次对太子的帮助却是实实在在地插手了政事,意义自然大不相同。 睿王世子既敢这么偏帮太子,那统管左军与中军,在朝话语权极重的睿王就不太可能会投到七皇子的阵营了。 苏婧宁心中轻松了许多。 翌日,苏婧宁去松华堂时便听到苏靖宇正兴致勃勃地同众人说着此事。 何氏素来喜爱这位嫡长孙,此时也正耐心听着。 等他说完便颔首称赞道:“陛下英明,太子殿下此举大善,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一旁的二少爷苏靖远也笑:“可不是,淮河下游的百姓们不用受那水灾之苦,平州也能极大缓解干旱,且朝廷省工省力省银,正好一举三得呢!” 只苏婧柔听的入神,正满脸的遗憾:“要早知道这事,当初就应该先在平州多多的买了田,岂不美哉!” 等看到苏婧宁进来,想到父亲勒令母亲拿出来的银子,更是肉痛极了。 本来那些可都是自己的嫁妆啊! 她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等苏婧宁向她问好时就故意不理,只转过身去和苏婧月说话。 苏婧宁懒得和她计较,便去同其他兄弟姐妹说话。 反正不论怎样,自己面上的功夫是做全了,谁也挑不了刺的。 苏靖彦也在,正在角落里默默地坐着,见苏婧宁来了便朝着她露出一丝笑。 苏婧宁和他打了招呼,见他身上穿的依旧很单薄,再往门口放披风的地方瞟一眼,果然还是那件棉斗篷。 她暗自皱了皱眉,看众人都在说话,便起身往外边去。 家里的几位少爷来请安之后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为了便利,小厮们都等在院子中的倒座房里,少爷请过安之后便一起随着走。 苏婧宁刚出了屋子,就见倒座房的门口缩着一个瘦弱的小子,揣着袖,脸冻得红彤彤的。 正是苏靖彦的小厮叫观墨。 观墨自是认识苏婧宁,忙朝着她行礼。 苏婧宁招手喊他过来,问道:“外头这样冷,怎的不进屋里暖和暖和?” 观墨苦笑道:“全兴哥他们说屋子太小便把奴才赶出来了。” 全兴是苏靖宇的小厮。 想也知道这是全兴仗着主子的势在故意排挤欺负观墨。 谁让他的主子是最不受宠的三少爷呢! “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都是奴才罢了,谁又比谁高贵,竟敢这么欺负人!”念晴一脸愤慨。 苏婧宁也拧着眉。 这些人最会逢高踩低,见三堂兄不受宠可不就可着劲儿的欺负他的小厮嘛! “三小姐,奴才没事的,也就冻这一会儿,到了学堂就能暖和些了。”观墨哈着气笑道。 苏婧宁点点头。 这也没有办法,向来是仆随主贵,三堂兄还没有崭露头角,观墨也只能先受些委屈了。 第四十章 委屈 苏婧宁直截了当地问观墨:“你家少爷怎么最近穿的这样单薄?他的大毛衣裳呢?” 观墨一愣,勉强笑道:“少爷他体热,嫌穿的多了难受……” 苏婧宁摆摆手打断他:“你跟我还说什么假话?他冻得嘴唇都白了还体热?” 念晴在一旁也道:“快老老实实地说来,不然我们小姐就是想帮三少爷也不知道往哪里使劲啊!” 观墨犹豫了一会儿,想到自家主子的艰难,一咬牙说道:“少爷的大毛衣裳全拿去当了,所以才只能生生的冻着。” 苏婧宁一双秀眉高高挑起:“当了?” 观墨颓丧的点点头:“少爷没钱买笔墨纸砚,只能当衣服去换银子。” 念晴脱口问道:“怎得还要自己买这些东西?府里不是供少爷们随意取用吗?” 苏家一向看重子孙的学习,这些东西可是敞开了供应的! 观墨垂着头道:“大夫人说少爷用的太多了浪费败家,便控制了每月的用度。” 苏婧宁半晌无言,竟没料到汪氏竟能苛刻如斯。 索性已经开了头,观墨继续诉苦:“还有少爷的月钱,大夫人每次都拖好久才发下来,而且还会找各种借口砍去大半,到手里的稍买点东西就没了。 更别说应季的衣裳,别的都能得四身,就我们少爷只有两身,还处处不合适,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只能改改将就着穿。 这些年来,类似的委屈主子不知道受了多少,也只自己忍着不吭声。” 苏婧宁目光沉沉地盯着旁边的栏杆。 苏靖彦的生母早已去世,没有亲娘护着,汪氏可不就使劲的磋磨他嘛! 她问道:“大伯父竟也不管吗?” 观墨黯然摇头:“老爷眼里只有大少爷,和少爷说话的时候都少,更别说过问这些琐事了。” 苏婧宁只觉得心火四起。 既如此,当初干嘛要生下来? 亲生的父亲都不闻不问,怪不得大伯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虐待三堂兄。 当真是薄情啊! 她闷闷地站了一会儿,才冲观墨挥手:“你去吧,我会想办法的,先别跟你家少爷说我问你的事。” 观墨狠狠的点头,几乎要哭出来:“三小姐,这府里其他人没一个发现少爷在挨冻,只有您是真正的关心少爷,小的替少爷谢谢您。” 说着给苏婧宁鞠了个躬便跑了。 苏婧宁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只在外头站着慢慢舒缓情绪。 如今虽是由二伯母当家,但大房的一应吃穿用度是打总送到大伯母那里再由她分配的。 所以,大伯母才有机会苛待三堂兄。 得想办法让她不能管三堂兄的事。 她兀自想着主意,身后的帘子打开,几位少爷要去上学了。 苏靖宇、苏靖远各自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出门还直吵着冷。 反观苏靖彦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轻微地抖,却笔直的站着一言不发。 苏婧宁心中叹息,走上前去把手中的暖炉塞给他。 “三堂兄,不要仗着年轻底子好就不多穿衣服,等老了关节会疼的。” 突然增添的暖意使得苏靖彦一愣,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苏婧宁已经自顾掀帘子进了屋。 他对着微微摇晃的门帘出了会儿神,清俊的脸上蓦地绽出一抹笑。 …… 等苏恒下衙后,苏婧宁便去了他那里。 苏恒见她来就笑:“怎得这两日来得这么勤?” 苏婧宁也眉眼弯弯的:“自是有事来找父亲了!” 不等苏恒再问,她接着说道:“女儿是想问问爹年少时穿过的大毛衣裳还在不在?” 苏恒一怔,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回道:“应是在的。怎么,你要用?” 苏婧宁点头道:“父亲让人取几件来,女儿要给三堂兄送去。” 之后便说了苏靖彦的事。 苏恒听完气得脸都青了。 但他到底斯文惯了,憋了半天才骂了一句“这个妇人实在是……蛇蝎心肠!” 他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 苏婧宁看着一脸愤慨的父亲,心中暗暗叹息。 父亲太良善了。 一个汪氏算什么,不及成安的十分之一。 那种表面温柔亲切背地里阴狠毒辣的才最可怕呢! 只可惜成安太会伪装,这些年来一直表现的温婉贤惠,全然没有公主的架子,名声极好。 父亲也因此对她颇为敬重,苏婧宁抓不住把柄,自不好空口无凭地就去污蔑她。 好在前些日子因为严嬷嬷的事她已经露出了点尾巴,父亲也有些怀疑,到现在都没去过公主府。 若再想进一步揭穿她的真面目,只能徐徐图之了。 苏婧宁按捺下心思,道:“大伯母向来对三堂兄不好,她这样倒也不稀奇。” 苏恒还是气的不轻,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你大伯父,汪氏敢这么对待庶子,简直过分!” 苏婧宁忙拦住他:“您去了有什么用?若大伯父真的关心三堂兄,大伯母又岂敢这么对他?” 苏恒不由顿住脚步。 好一会儿他才叹息道:“你大伯父也太疏忽了些,到底是他的孩子……” 苏信是长辈,苏婧宁也不好说他的坏话,只宽慰道:“许是大伯父也没料到大伯母会这么刻薄,再加上公务繁忙这才没注意到三堂兄受了委屈。” 苏恒不傻。 公务就是再忙,难道连和自家孩子说个话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是不想罢了。 想到平日里苏靖彦的乖巧懂事,苏恒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他不好在女儿面前说兄长的不是,此时只愧疚道:“还是你心细,靖彦常到这里来我都没发现,爹还是对他关心不够啊!” 苏婧宁劝道:“父亲莫要自责,您到底只是叔父,又常在外院不接触内宅,哪会想到还有这种事!” 苏恒听了却只苦笑。 苏婧宁不欲他一直耿耿于怀,便催道:“爹快让人把衣服取了来吧!三堂兄早些穿上也能早暖和。” 苏恒这才醒悟,忙一叠声地叫人去找。 趁着这功夫,苏婧宁又向苏恒道:“咱们送过去衣服也只能暂解三堂兄的困境,要想三堂兄过得好,还是得助他摆脱大伯母的桎梏才好。” 苏恒闻言也不禁点头。 他想了一下道:“我去直接跟你二伯母说以后靖彦的份例不要走大房了,单独给他就好。” 苏婧宁哭笑不得。 她摇着头无奈道:“您这样是不行的,哪有隔房的叔伯插手侄子的事的!传出去了人家笑话。” 苏恒一听皱起眉,苦恼极了。 苏婧宁见状便凑到他跟前小声嘀咕起来…… 第四十一章 讲故事 苏婧宁到苏靖彦住的小院时,他正在练字。 屋子里的炭火早熄了,只余些灰烬散在炭盆中更显寒凉。 苏靖彦见她来,忙放下笔请她落座。 又忙着唤观墨去准备茶水和点心。 苏婧宁赶紧制止他:“三堂兄不必这么客气,我坐坐就走了。” 苏靖彦摇头,素日没有表情的脸笑起来竟有些炫目:“你去三叔那都有点心果子吃,来我这自也不能少。” 苏婧宁又好笑又窝心,到底没有再开口阻止。 她是第一次来苏靖彦这,屋里除了一架子的书和一些必备之物外竟没有一点多余的摆设,再配上这寒冷的天气更添了几分冷清。 收回目光,她开门见山:“三堂兄,我来是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指了指念晴拿着的一个大包袱,“这是父亲以前的几件大毛衣裳,皮子不错,他见放着可惜就打发了我给你送来。” 苏靖彦只觉得心里一股热流涌过,眼睛发酸的厉害。 三妹妹肯定是听说自己当衣服的事了。 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给他送这个,还怕他尴尬特意找了这么个借口。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婧宁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要,又笑着说道:“大堂兄二堂兄那边也送了的,三堂兄快收下吧,就当是为父亲解忧了,不然他都没地儿放了!”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苏靖彦,一副生怕送不出去的样子。 苏靖彦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大大方方的颔首道:“正好我还缺几件厚衣服,倒是要谢谢三叔的雪中送炭了。” 苏婧宁一拍巴掌:“能物尽其用就是最好!” 苏靖彦点点头又看向她,清澈的眸子中满是真挚。 他温声道:“也劳烦三妹妹跑这一趟。” 苏婧宁随意的摆摆手。 两人视线交接,彼此会心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苏婧宁走后,观墨正收拾着包袱里的衣服,孟禾就来了。 他和苏靖彦已经很熟稔,对他的处境也有几分了解。 此时见了这些衣裳不由惊讶道:“这是从哪来的?” 观墨闻言手上不停,嘴却咧到了耳根:“这是三小姐给少爷送来的!” 孟禾一怔。 苏靖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看我挨冻,便送了这些来。” 观墨也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讲了事情经过。 他太激动了! 没想到三小姐真的帮了少爷。 孟禾听完也高兴:“你死活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还担心你冻着,这下倒安心了!” 说着他又轻叹道:“三小姐心地良善又体贴入微,实在是难得。” 之前她也是不顾自己身在险境开口先救了他的母亲…… 孟禾脑海中浮现出苏婧宁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耳朵又悄然红了。 苏靖彦也很认同。 三妹妹人漂亮,心地也好,是第一个这样关心他的人…… 临近年关,各家亲戚朋友开始相互来往着送年礼,也不好再让汪氏憋到院子里,何氏便解了她的禁足。 汪氏被关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才出来,心里长长出了口气。 身边的林嬷嬷便劝她去何氏那里道谢。 汪氏虽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管家权,更要去讨好何氏,便带了苏婧柔一起过去。 刚进屋子,才发现苏恒、苏婧宁也在。 她顿时想到了自己才给出去的两万两银子,只觉得胸口隐隐发疼,脸色也不太好看。 苏婧宁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她起身对着汪氏屈膝行礼:“大伯母怎么看着精神不大好?马上要过年了可得小心保养才是。” 何氏看过去果然见她丧着个脸,不禁皱着眉训道:“若是真不舒服就还回院里待着去!” 不然,大过年的看着让人嫌晦气。 汪氏气得头顶简直要冒烟。 但她到底怕触怒何氏再被关回去,只得僵硬地挤出一丝笑:“母亲,我没事儿,身体好着呢!” 何氏“唔”了一声不再管她,只又和苏恒道:“刚刚你说乐安伯世子怎么了?” 乐安伯世子? 今年才十八吧?听说也是个会读书的,好像还没定亲。 汪氏眼睛一亮,顾不得刚刚受得气,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她家婧柔可还没寻到如意郎君呢! 只听苏恒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前些日子逛笔墨铺子时闹了个笑话,所以儿子才想着说给母亲听听解闷。” 看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这位世子素来爱读书写字,一时兴起便带了小厮去逛笔墨铺子,结果被店家哄着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刀宣纸回来。” “一百两!三弟你莫不是记错了吧?”汪氏脱口而出。 她管家多年自然知道一刀宣纸的价格,平常用的都花不了一两银子,就是那顶尖的澄心堂纸也就十两银子罢了。现在和她说有人一百两就买了刀宣纸,这不是笑话吗? 苏恒不悦,冷着脸说道:“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大嫂不信可以去外边打听打听。” 汪氏一噎,讪讪地道:“我并没有不信,只是一百两买一刀纸太离谱了些。” 苏恒本不想搭理她,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解释道:“这就是他闹笑话的地方,他只顾着读死书,连平时用的笔墨纸砚都不知道价值几何,轻易就被那店主哄骗,花了一百两才买了一刀纸。” 何氏听的出神,不由问道:“那他的小厮呢,难道不知道提醒吗?” 苏恒叹息道:“正是这小厮知道他不懂这些,才偷偷串通了店主一起算计他的。要不是乐安伯夫人察觉到不对,估计都要骗他第二次了!” 何氏皱起眉头:“这起子刁奴真是该严惩才好!” 苏恒点头,又道:“虽说恶奴可恶,但到底还是要自己懂这些,才不会轻易受恶奴蒙蔽。” 说着又看向苏靖宇几个笑道:“靖宇几个也要多了解些庶务才好。” 何氏听了却有着不以为然:“咱们家的孩子可没那么呆的。” 男孩子还是努力读书考取功名重要,管理庶务岂不是浪费时间。 苏恒听她这么讲便摇头:“您可知乐安伯世子这事情惹得大家笑话不说,竟还传到了今上的耳朵里。 原本今上看在历任乐安伯兢兢业业的份上打算恩荫他一个户部主事的位置,听说此事后便道庶务都不通怎么能帮他管好国家的钱袋子,从此再无下文了。” 第四十二章 摆脱 何氏吃了一惊:“这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良机?” “是啊!这可是个实缺,若干的好了前途无量,可惜就因为此事给误了。”苏恒感叹。 何氏闻言脸色变幻起来。 汪氏更是一脸担忧,她倒忘了教自己儿子这些,若将来他也因不通庶务错过了良机可怎么是好? 苏婧宁眼看着两人神情不断变幻,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冲着苏恒使眼色。 苏恒收到女儿的暗示,施施然道:“母亲不必忧心,其实也不是非要孩子们必须精通庶务,主要是用得到时能说出个一二就好。” “我看不如把靖宇几个的日常开销用度交给他们自己来管理,一来这活计轻省不至于耽误念书,二来又能懂些庶务,谈论时不至于言之无物,倒是两相宜。” 何氏闻言一思量果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汪氏更是迫不及待地点头附和:“三弟说的极是,我看这样也好。” 只要是对儿子好,她就一定要支持! 何氏也拿定了主意,当即就吩咐姜嬷嬷:“你往碧荷斋去一趟,让老二家的把几位少爷的月例银子和日常开销分出来,以后就交给他们几个轮流来管,她每月统总把关就行了。” 姜嬷嬷自是应诺去了。 苏婧宁嘴角噙了一丝笑,果然不出她所料,父亲是男子,又是几位堂兄的叔叔,他的话祖母一定会重视。 看来三堂兄马上就能摆脱大伯母的桎梏了! 汪氏此时还没想到这一层,她如今恨不得赶紧把那些管家的方法都塞到自家儿子脑子里。 等从松华堂一出来,她就带着苏婧柔急匆匆地往外院去了。 苏恒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由笑道:“还是阿宁的法子好用,不知不觉得就帮了你三堂兄。” “那也是父亲慧心妙舌,不然,阿宁的主意再好也是无用的呀!”苏婧宁眨眨眼睛。 苏恒撑不住笑起来,对女儿的夸赞很是受用。 苏婧月穿过一道月洞门转过来时正好看到苏婧宁和父亲两人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 她脸色一变不由顿住了脚步,旋即眼中涌出一股浓浓的嫉恨。 爹爹从来都没这样对她笑过,凭什么这个小贱人能轻易就得到了这样的偏爱?明明她才是公主生的,身份更高贵啊! 想到自苏婧宁回来后爹爹的各种维护和疼爱,她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扯烂。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贱人卑微地跪在自己脚下,再不能亲近爹爹丝毫!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旁边的丫鬟香芷打了个寒颤。 苏婧月却收了眼中的狠辣,装出一副可爱温顺的模样走向苏恒。 “爹爹和三姐姐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月儿能不能跟着乐乐?” “月儿!”苏恒这才看到她,但刚刚的事到底不好对别人讲,便只道:“也就随口说些闲话罢了!” 他没说惯谎话,神情便有些不太自在。 苏婧月看出来他是在敷衍自己,心中更恨,脸上隐隐透出些委屈:“爹爹和三姐姐是有什么秘密月儿不能听的吗?” 苏恒便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要回什么才好。 苏婧宁见状轻笑道:“四妹妹误会了,并不是有什么秘密,只是父亲说起我幼时的糗事,他怕我害臊才不好和你讲。” “对对,就是这样”苏恒也忙附和,又转移话题:“月儿怎么来这边了?” 苏婧月知道两人没说实话,不过她并不纠结,反正总是能打听到的。 她此时只神情低落地说道:“月儿是来寻爹爹的。” 苏恒虽偏疼苏婧宁,但苏婧月也是他的女儿,从小承欢膝下,他自然也是极疼爱的。 见她这样不禁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婧月咬了咬嘴唇,眼中也水盈盈的:“娘这几日身体不太好,爹爹去看看娘吧!” 苏恒皱了皱眉,不禁有些迟疑。 自上次严嬷嬷的事后,他便再没去过公主府。 他不相信成安没有接触过严嬷嬷,不然场内那么多人她怎会只向成安求助。 可惜,等他想去问个究竟时严嬷嬷已经死了。 但这事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苏婧宁是他最爱的女儿,是他和结发妻子的骨血,他不能容忍别人对她有任何坏心思。 苏婧月看苏恒迟迟不答,心中越发焦躁。 如今府里都在传是娘买通了严嬷嬷要暗害这小贱人,若爹爹一直不去公主府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 顾不得苏婧宁也在,拉着苏恒的袖子哭道:“爹爹可是不要娘和月儿了?” 苏恒下意识回答:“怎会。” “那爹爹为什么都不去看月儿和娘了?是不是有了三姐姐,爹爹就不疼月儿了?” 苏恒一窒,看她哭得可怜便有些心软。 小孩子能懂些什么呢! 苏婧宁心中暗暗嗤笑,装可怜谁不会。 她关切地接话道:“四妹妹怎会这样想?父亲一直都很疼你的,你是误会了。” 说着又看向苏恒强笑道:“父亲,要不我还是回太兴府吧,这样四妹妹就不会伤心了。” 苏恒面色一变,急道:“你妹妹胡说的,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就好好地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苏婧月气得脸色发青,怎么就成她胡说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这小贱人最好赶紧滚回太兴府去!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又狠狠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是妹妹口不择言了,三姐姐莫怪,月儿只是想让父亲去看看母亲而已……”说着又有些哽咽。 “妹妹不怪姐姐就好。”苏婧宁这才长出一口气,又关心道:“殿下怎的不舒服了,可请了太医看看?” 苏婧月摇摇头:“母亲不想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怕惊动了皇外祖母。” 苏婧月一脸不认同:“可父亲也不是大夫,去了能看出什么来?” 苏婧月暗暗磨牙,只得道:“所以才想着请爹爹去劝一劝,说不得她就愿意了。” “也是,”苏婧宁颔首,她想了想冲着旁边的念晴吩咐道:“既如此,你去跟祖母说一声,殿下若不肯就医,她老人家来劝肯定是能劝得动的。” 第四十三章 挑拨 苏婧月一听双眼要冒出火来。 她是想要爹爹去,找祖母做什么。 可念晴早就撒腿跑了,她根本来不及去拦住人。 苏婧宁直接无视了苏婧月愤怒的目光,冲她笑道:“这样一来妹妹也能放心了。” 苏恒微微颔首,道:“让你母亲多休息,爹前头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人就走了。 “殿下既不舒服,我也不好打扰她休养。还请妹妹转达,等改天她好些了我再去看望。”苏婧宁客气了一句也跟在后头去了。 苏婧月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但眼看着何氏已经往这边来了,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迎了上去。 而成安的确是不太好,主要还是在思虑过重。 她爱慕苏恒极深,否则堂堂一国公主不会用尽手段也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 而且这些年来她也表现得温柔小意体贴入微,就为了俘获心上人的一颗真心。 可是就因为严嬷嬷这事儿让她之前的努力险些功亏一篑。 从那之后苏恒再没来她这里,她怎能不忧思忧虑? 何氏到时,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靠在床头,的确是显露了些病容。 “殿下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请了太医来看?”何氏忙问道。 成安往她身后扫了扫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也不是什么大病,倒不值当兴师动众地请太医。” 苏婧月却在一旁委屈道:“母亲是怕惊动了皇外祖母,再惹的她老人家担心。” 成安脸色更是黯然了几分。 何氏便有些尴尬,公主做儿媳就是这点不好,身份太尊贵,稍有点不好就得担心上边人怪罪。 可这病也是成安自找的。 何氏是过来人,宅院里的那些伎俩又怎会不懂,严嬷嬷那事儿明显是成安使了手段,才惹得三儿子生了气不愿意过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那人平日里看着好说话,遇到原则性的事情却又轴又执拗,他执意不来她还能把人绑过来不成? 倒是成安,没本事笼络男人的心,倒为难起了她,不想请太医,外边儿大夫多得是,在这装什么样子! 想到这何氏也有些不太高兴,但她不好表现出来,索性只拉着成安仔细问了身体情况和衣食住行,又派人去请万仁堂的大夫过来。 成安知道她是不想管这事儿,等把人送走后,再也忍不住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苏婧月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怨毒道:“都怪那小贱人,原本爹爹都要来了,她非要横插一杠子把祖母喊过来!” 成安想起这段时间吃的亏,眼中闪过厉色:“看来到底是小瞧了她,这丫头能耐大着呢!” 苏婧月脸色极不好看:“这可怎么办?咱们就白白受这气不成?” 成安闭上双目长出了一口气,脑子转的飞快:“现在首要的还是要想办法挽回你爹的心,至于她,咱们不好再直接下手了。不过,倒是可以想法子挑着别人和她斗一斗。” 苏婧月蹙着眉想起了主意。 成安却又问道:“刚才你让香芷出去做什么了?” 她和何氏说话时可瞟见女儿给侍女打眼色了。 苏婧月醒过神解释道:“我是让她去打听祖母房里的事。 爹爹和那小贱人刚从那边出来就嘀嘀咕咕的,见了我却避而不谈,我想着有什么猫腻就让她去问问。” 说着就唤了香芷进来,问她打听的如何了。 香芷就说了苏恒建议几位少爷打理庶务的事。 苏婧月纳闷道:“爹爹什么时候竟改了性子管起家事了?” 成安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带出一抹笑容:“是了,你爹爹一定是为了苏靖彦那小子。” 看苏婧月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不禁摇头,女儿还是历练太少,对后宅之事不够了解。 “我就问你这件事你三位堂兄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苏婧月凝神想了想,迟疑道:“都差不多吧。” “不,”成安立即否决了她,语气笃定道:“是你的三堂兄。” “听闻你大伯母对他颇为苛刻,因此他过得很不好。但现在你爹提出了这个建议,他不仅可以学习打理庶务,更借此摆脱了你大伯母的辖制,正好一举两得呢!” “怪不得爹爹当时吞吞吐吐的,”苏婧月恍然大悟,紧接着冷哼道:“那小贱人素来和三堂兄交好,肯定是她的主意。” 成安神色完全放松下来,好整以暇的挑着眉:“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端看你大伯母是怎么认为的。” 苏婧月瞬间了悟,笑的意味深长:“大伯母这么明事理,女儿一定会让她明察秋毫的。” 成安见她果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摆摆手让她去了。 孩子大了总要放手历练了才能成长,她就跟在后面查漏补缺好了。 汪氏当天晚上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但她此时已没了管家权,手伸不到外院去,拿苏靖彦再没有办法。 “真是多管闲事的一对儿父女!”汪氏恨恨地拍着身边的黑漆嵌螺钿小几,直把上边的茶杯震得叮当响。 旁边的林嬷嬷摸了摸袖子里藏的一百两银票,再想想被许诺的好处,心头一片火热。 她立刻火上浇油地道:“想来是他们记恨您拿了穆夫人的嫁妆故意使绊子呢!” 汪氏一听有些恼羞成怒:“我不是都还回去了嘛,竟还不依不饶的! 再说就是拿了又怎么着,他老三那点子俸禄能养活的起自己吗?这么些年还不是靠着老爷当官的油水过活,往账上支银子时怎么不嫌自己花的多!” 林嬷嬷闻言一哂,心道人家虽是从账上支银子,可却没花过大老爷一分。 前太老爷极喜爱三老爷这个孙子,去世前可是给了他不少私产,三老爷却把这些全都并到了公家账上。 而且公主府那边从不用苏府的银子,穆夫人也嫁妆丰厚,只三老爷一个人的花钱速度,那些私产是到死也用不完的。 她虽然鄙夷汪氏贪得无厌,嘴上却忧心道:“三老爷虽然过分,可到底是男子,咱们也拿他没办法啊!” 汪氏骂完刚平静了一些,听到这又有些恼火。 可不是,真让人糟心透了! 第四十四章 谁是寡廉鲜耻之辈 成安病了,作为小辈怎么都得去看望一下才说得过去。 翌日,苏婧宁去松华堂请过安后便和其他几位姐妹随着何氏一道去往公主府,薄老夫人廖氏和薄思妍竟然也在。 廖氏一见到她们,脸子就撂了下来。 何氏却只当没看见,亲亲热热地揽了她道:“老姐姐来了怎得也不派人去东府说一声,我好赶过来相陪啊!” 廖氏却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手,冷笑道:“我们区区来恃疾的,怎敢劳动老夫人的大驾?” 何氏在府里被儿子儿媳侍候着,孙子孙女们恭敬着,就连公主也对她尊重客气,何尝想到会被人当众下了脸,立时便有些羞恼。 但薄家势大,她到底是不愿得罪对方。 她深深吸口气忍下怒火,等小辈们都退了出去才陪笑道:“这是什么话,两府的人都在,哪至于劳烦老姐姐来恃疾呢?” “哼,说的倒是好听,我却怎么只见月儿一个人侍候在殿下床前呢?”廖氏不买她的账,只怒道:“我们再不来,堂堂的一国公主,金枝玉叶般的人儿,还不知道要再受多少罪呢!” 何氏一听就不愿意了,这是要强扣苏家一个苛待公主的罪名啊! 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老姐姐这话说的苏家可承担不起! 从听说殿下身体不适老身便赶了过来并请了大夫医治,今日这一大早又紧着来看望。 若这还做的不够的话,那老身倒要向老姐姐请教请教薄家平日里是怎么照顾抱恙的儿媳妇的?” 廖氏顿时色变,薄家的儿媳妇怎么能和公主相比,何氏这是胡搅蛮缠! 成安看着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她怂恿廖氏闹这一下也只是为了给何氏施压,若真的撕破脸倒不好了。 她咳嗽两声挣扎着坐起来道:“老太太莫怪,您的一片慈心本宫是知道的。舅母她只是太过心疼本宫,言辞才有些激烈,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何氏神色缓和许多,她也不是非要争出个什么来,刚刚是不得不出言相辩,现在有了台阶自是要赶紧下的。 “既是对殿下的一片爱护之意,老身自是不会计较。” “多谢老姐姐的体谅,我也知道你这这婆母的确是处处妥帖周到,”廖氏虽仍绷着脸,但语气缓和了许多:“可殿下最需要的是枕边人的关怀,怎么驸马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儿?” 何氏恍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她不由冷笑,老三为什么不来,成安心里不清楚吗,非要让她说出来再丢回脸不成? 廖氏却不谈这个,只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他们是闹了别扭,但咱们是过来人,这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说开了就好。 可驸马总不见殿下,连殿下病了也不来看看,到底让人心凉,若贵妃娘娘和七殿下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忧心呢!” 何氏心中一凛,这是在拿势压她呢! 她看着默默垂泪的成安只觉得无比憋屈。 她到底是识时务的,成安是公主,三儿略拿拿乔也就罢了,但若一直不来,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想通之后,她无奈叹气道:“我一个婆母怎好插手他们小夫妻的事,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廖氏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松动,连忙道:“也不是非要让老姐姐插手,只是你总能把驸马喊来吧,让他们夫妻自己把话说开就皆大欢喜了嘛!” 何氏心思一转,觉得这样也好,到时候两人谈不拢可就再怪不到她了。 想到这,她便应了下来,找了姜嬷嬷去喊苏恒。 这边,几个姑娘出门到了旁边的厅里,苏婧宁便兀自找了个椅子坐了。 薄思妍看着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上次因为她,自己可是被罚着跪了好几天的祠堂,到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呢! 苏婧宁早察觉到了薄思妍在瞪她,但她根本就不介意。 旁边的苏婧柔苏婧月哪一个不恨她恨的牙痒痒,还不是只能干瞪眼,不过又多一个罢了。 她只默默地在脑子里盘算着。 从刚才听到的一星半点儿来看,薄老夫人此次是来给祖母施压的。 而祖母碍于薄家的权势肯定会妥协,想办法为成安开脱。 届时,不管父亲怎么想,他也必须与成安和好了。 不过,苏婧宁并不焦急。 她本来就没期望因为这一件事就能打败成安。 慢慢来罢了。 她自己想的出神,薄思妍却越看她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殿下生了病,婧宁妹妹怎么一点也不关心?” 苏婧宁回过神讶然抬头:“薄姐姐怎得知道妹妹不关心呢?” 薄思妍嗤笑一声道:“你脸上并无一点哀色,哪里显出来关心了?” 苏婧宁淡淡回道:“殿下只是小小的不适,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我为什么要有哀色?薄姐姐可不要咒殿下。” 旁边的苏婧月脸色立马就黑了。 薄思妍没料到苏婧宁竟这么牙尖嘴利,当即被噎的不轻,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你才是咒殿下呢!” 苏婧月见越说越不像,忙过来制止道:“姐姐们都是关心母亲的,还是莫要再起争执了,不然月儿心里也不安宁。” 薄思妍愤愤道:“表妹你就是太心善了,哪知道有些人的心就是黑的。日日不来请安便罢了,连嫡母生病也不来侍候,实在是寡廉鲜耻之辈!” 这话说得太诛心,苏婧宁重生一来性子好了很多,此时也不可抑制的怒了。 她面上犹如罩了寒霜,猛地起身扫落了手边的茶杯。 瓷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茶水也溅湿了几位小姐的鞋袜。 “我倒不知道这里除了四妹妹外还有哪个称呼殿下嫡母的,薄姐姐不妨把话说清楚,这黑心的寡廉鲜耻之辈到底是谁?” 薄思妍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在外边也是被人捧着,哪里会料到竟有人敢这么对她。 眼瞅着一地的碎片,她不由怒火中烧,当即扬起巴掌向苏婧宁扇去。 第四十五章 赔个不是 苏婧宁当然不怕,抬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旁边的人见这一幕都呆住了。 薄思妍使劲抽了抽竟没抽出来,箍着她腕子的手竟像是铁做的一般。 她又怒又气,脸色涨得通红,挣扎的更厉害了。 苏婧宁看着她的狼狈样嘲讽地笑了笑,自己常年练习篆刻手腕力量很大,她这种娇小姐怎么挣的开。 “薄姐姐可要管好自己的手,下次再这么乱晃妹妹可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就猛得松开了手。 薄思妍猝不及防下趔趄着向后一倒,幸好旁边的丫鬟扶住了她,不然就要摔到瓷片上去。 苏婧月见状再也坐不住了,她还想着薄思妍能杀杀这小贱人的威风呢,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猖狂。 只是她刚站起身,苏婧宁就唰地盯了过来,冷笑道:“四妹妹与薄姐姐向来要好,应也是知道这位寡廉鲜耻之辈的,倒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苏婧月定住了身子,她正待否认,苏婧宁却又冷哼道:“四妹妹不用急,想必父亲和祖母也感兴趣,咱们不妨把人都请过来一起听。” 苏婧月这才真慌了,爹爹知道表姐这么骂苏婧宁肯定会生气,若再迁怒母亲和自己身上就更糟了。 她看着满面冷然的苏婧宁稳了稳心神才强笑道:“三姐姐误会了,表姐她只是说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苏婧宁却不买她的账:“四妹妹可不要把人当傻子,我可没听过谁家是这么说笑的。”竟是一副不愿意就此罢休的样子。 苏婧月有些气恼,难道她还想让表姐道歉不成? 苏婧宁就是这个意思。 她可不是面团子,随意地任人揉捏也不敢吭声。 今日薄思妍敢不道歉,她势必就要去问问父亲和祖母自己什么时候竟多了个嫡母! 薄思妍见她这么嚣张肺都要气炸了,她忿然推开一旁的丫鬟就要再说话。 苏婧月却拿定了注意,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神色闪烁:“表姐,要不你还是和三姐姐赔个不是吧!” 相比较爹爹生气,她还是觉着让表姐吃些亏比较合适。 薄思妍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表妹竟然让自己向苏婧宁赔不是!!! 自己可是为了给她出气啊! 她死死地瞪着苏婧月,满面的阴沉。 “表姐,你也不想舅祖母生气吧。”苏婧月低着头不敢看她。 薄思妍脸色铁青,苏婧月拿住了她的死穴。 若祖母知道了此事,肯定又会罚自己跪祠堂的。想到那里的阴森寒冷,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良久,她才一字一句地咬牙道:“刚刚是我妄言了,还请妹妹原谅一二。” 苏婧宁却只是冷笑:“薄姐姐言重了,妹妹只是想问问那不敬嫡母的寡廉鲜耻之辈是谁罢了!” 薄思妍没料到她竟然还敢咄咄逼人,顿时怒气上涌,忍不住讥讽道:“反正不是妹妹,毕竟你外祖家连个官身都没有,又怎会和成安姑母这样的皇室血脉扯得上关系呢!” 苏婧宁毫不相让:“不是便好,不然妹妹可要怀疑薄姐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你!”薄思妍气得又要上去打她,被旁边的苏婧月慌忙拉住了。 正好这时小丫头来报说苏婧宁的丫鬟来找她。 苏婧月这才松了口气,立刻开口让人进来。 来的是飞霜。 她感受到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给几位小姐行完礼就飞奔到了苏婧宁跟前。 “小姐,穆家的穆海管事来咱们府上了,现在正在会客厅等着您呢!” 苏婧宁诧异了一下,穆海前些日子已经送了年礼来,这会儿来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苏婧宁心中一咯噔,站起身就要走。 薄思妍却不乐意了,她横跨一步拦住了去路道:“妹妹火急火燎的可是出了什么事?不妨讲一讲,大家说不得也能帮上忙呢!” 她可看苏婧宁的脸色不太好,当然要趁机捣乱了。 苏婧宁强忍着着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还没见到人如何知晓出了什么事?” 薄思妍轻笑一声伸出手指指向飞霜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也不管苏婧宁乐不乐意,竟直接问起了飞霜:“那位穆管事找你家小姐何事?” 飞霜一颤,慌忙摇头。 这位小姐一看就和自家小姐不对付,自己是哪边的她还是分得清的。 薄思妍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料到自己连个小丫鬟都指使不动了。 她似是有些恼羞成怒,又要伸手打人。 苏婧宁却淡淡的开了口:“薄姐姐若是想管教丫鬟就回薄府去,我们这里可没有随意打骂丫鬟的习惯。” 说罢她不再看薄思妍,竟转身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问起了飞霜:“穆海管事找我什么事?” 刚才是她关心则乱了。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飞霜进来时虽然有些瑟缩但并没有惊慌之色,由此推断,要么飞霜根本就不知道穆海的来意,要么她虽知道是什么事,但此事并不是坏事。 既如此,她自然不会怕别人知道,干脆当众问出来,省得她们又偷偷摸摸的打听。 果然,飞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 “小姐,是好事呢!穆管事说舅老爷要起复回京做大官了!” 一言震得满厅的人都愣住了。 薄思妍率先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她才说了苏婧宁外祖家连个当官的都没有,马上传来消息说她舅舅起复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嘛! 苏婧月却顾不得表姐,她心中正无比的震动着。 穆家不是一直在被薄家打压吗?怎么穆家人突然就起复了呢? “可确定是真的?”一旁的苏婧柔帮她问了心中的疑惑。 飞霜回道:“穆管事说调令都已经下来了,好像是做佥什么史……” “佥都御史?”苏婧柔几个都是官家的小姐,对官职还算熟悉,立马就复述了出来。 “对,就是这个。”飞霜兴奋的点头。 苏婧月狠狠地掐了下手心。 佥都御史可是正四品,陛下竟然直接给了这么高的官职! 第四十六章 处心积虑的辩白 苏婧宁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消息。 明明前世舅舅文思二十四年才起复,距今还足有一年多的时间,为什么突然提前了呢? 还是在这临近年关的时候,这么着急的就给他分派了官职。 苏婧宁虽对朝廷了解不多也知道官员起复大都是等来年春天开印后才会一一任命的。 她不由得担忧起来,心里也乱糟糟的。 “恭喜三妹妹了,佥都御史是京官,妹妹很快就能见到亲人了。”苏婧书率先祝贺道。 苏婧宁闻言也撇弃掉脑子里纷杂的念头高兴起来。 是了,这样倒是很快就能见到外祖母他们了。 她笑着向苏婧书道了谢。 苏婧月也强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强笑道:“恭喜三姐姐了。” 苏婧宁勾了勾唇角,“多谢四妹妹。” 说完她又转向旁边神色僵硬的薄思妍,笑意更深了。 “还是薄姐姐的话灵验,这边刚说完,妹妹外祖家就有好消息传来呢!” 薄思妍才刚缓和一些的脸色又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再没脸在厅里待着,狠狠地瞪了苏婧宁一眼跑了出去。 “姐姐们自便。”苏婧月歉意地说了一句也忙跟了出去。 她得赶紧让人去好好打听打听这事儿,怎么莫名其妙地穆家人就突然起复了呢? 而且她还得罪了表姐,得赶紧想法子把人哄好才行…… 苏婧宁也不再耽搁,派了人去和祖母说了一声就先行带人离开了。 而这边苏恒还不知道穆修竹起复之事,他刚进到成安的房里。 母亲派了姜嬷嬷亲自去请他,他不好不来。 眼看着何氏和薄老夫人先出了屋,苏恒轻轻皱了皱眉:“殿下可有事?若没有我就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 成安一个多月没有见苏恒,岂会让他离开。 她慌忙坐起身拉住苏恒的衣袖凄楚道:“夫君竟这么狠心连我生了病也不关心一下吗?” 苏恒回过头,见她容颜颇为憔悴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既不舒服应当好好歇着才是。” 成安摇着头凄凄落泪:“你不来看我,这病又岂是歇着就好的。” 苏恒不知说什么好。 成安觑着他的神色又抹泪道:“夫君是不是认定了我包藏祸心,欲和严嬷嬷合谋对婧宁不利,所以才生气对我避而不见的?” 苏恒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想说谎,直接道:“明显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然为何那刁奴不找别人只向她求救呢! 成安眼泪流的更凶了:“本朝就是给犯人定罪也得本人画押才行,为何夫君却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轻易下了结论呢?” 说完又哀哀地哭出声来。 苏恒不由问道:“这事情清清楚楚,还有什么好辩白的?” “自是有的辩白。”成安收了哭声,道:“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的冤枉了我。” 不等苏恒再问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承认与严嬷嬷打过交道。当时婧宁回来,我怕她与我不亲近,正巧听说严嬷嬷是她以前的教养嬷嬷便把人唤了来想打听打听她的喜好。” “结果严嬷嬷不仅说了这些还另外透露了婧宁想把她调回去但害怕婆母不同意的事。” “我当时急着讨好婧宁,又想着穆姐姐能看重她做婧宁的教养嬷嬷,以为是个好的,便允诺了会帮忙说项,哪里料到她竟敢大着胆子蒙骗我。” 这是她想了好久的说词,这种真真假假的话才最令人可信了。 果然,苏恒听了有些动摇。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道:“那为何当时你不直接说出此事呢?” “当时那刁奴胡乱攀扯上我,我心慌之下怕你生气哪还敢说什么实话。”成安闻言又红了眼圈,看着苏恒的目光中带了无限的深情:“你是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的。” 苏恒一颤,低头回避了她的注视。 成安见状暗暗咬牙,又黯然失落道:“而且,就是我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反而会更加放肆的臆测。我好歹也是个公主,总要留些体面的。” 苏恒闻言便有些迟疑。 成安见他松动,立即又委屈道:“还有那严嬷嬷的罪名也只是偷盗主家财物,并没有过加害主子的举动,恒哥怎么就无凭无据地断定我要与她合伙对婧宁不利呢?” 苏恒不由深思起来。 也是,严嬷嬷好像就是偷盗了东西,而且自己也知道同伙到底是谁,要说想加害婧宁倒是没有理由的。 成安见他这样心中暗喜,知道他已经信了自己的话。 她索性下了床直接投到了苏恒的怀里哭起来:“这么多年来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没看清吗?竟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疏离了我,是不是非要我把心剖开给你看看,你才知道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却抛却了所有的脸面,在他的母亲面前做低伏小,在他女儿面前委曲求全,就为了他这个人,可这个人的心到现在也不属于她。 苏恒见她越哭越伤心,倒是有几分可怜。 再想想她说的话,的确这十来年她都是亲切和善的,也没见有过什么坏心思。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在乎阿宁才误会她了吧! 想到这,他叹口气安抚的拍了拍成安的背,道:“是我的不对,自己想当然的就错怪了你。” 成安破涕为笑,摇头道:“是怪我没有事先和你说清楚,以后我一定先和你商量。” 苏恒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嘱咐道:“阿宁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照顾月儿就行了。” 成安一窒,才笑着点了头。 两人刚说完话,苏婧月就敲门进了屋。 听说穆家人起复的事后,何氏便回了东府,廖氏也带着薄思妍急急地赶回薄府了。 她进来一见母亲脸上有了笑容便放下了心。 “爹爹快回东院吧,穆海管事来了,说是穆家舅舅起复了过来报信的。”她扬起笑脸,一副很欢喜的样子。 苏恒却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再三和苏婧月确认之后脸上展现出了巨大的惊喜。 他激动地朝着成安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去那边看看。” 成安早就醒过神来,闻言柔柔地应了。 等苏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的脸才阴沉下来…… 第四十七章 被动过的箱子 而苏婧宁已经在会客厅见到了穆海。 这位亲切可靠的管事此时脸上已经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海叔,”苏婧宁就忙问道:“舅舅当真要起复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穆海笑眯眯地点头:“陛下已经下了调令,估计老爷不久就会进京了。” 苏婧宁又问:“可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了舅舅,而且这任命的旨意还下得这样急?” 穆海早已打听清楚:“听说是陛下考校几位皇子的功课时说起了老太爷,感慨起以前君臣相宜的情形,这才想到了赋闲在家的老爷。” 苏婧宁的外祖父曾经教授过几位皇子,想来是由此提起来的。 听起来好像只是个偶然,但可能吗? 苏婧宁不相信。 要想早想起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更何况前世舅舅并没在此时起复。 一定是有人故意引导着陛下想到舅舅的。 只是,是谁呢? “可知在场的是哪几位殿下?” 穆海想了一下回道:“好像是二殿下五殿下六殿下在。” 苏婧宁凝神沉思,应就是这三位中的一位了。 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只得作罢。 “表小姐,可是有什么问题?”穆海见她问的仔细也收了笑脸心里打起鼓来。 也不怪他那么在意苏婧宁的一举一动,前段日子这位表小姐刚托自己帮忙买了田,后边就传出来那边要疏通河道,田地价值立马翻了两番,可真是神了。 “没事海叔,我就是谨慎起见才多问了些。”苏婧宁不欲他担心,笑着解释道。 穆海这才放下心来。 苏婧宁又嘱咐道:“这次舅舅突然起复的确出乎意料,想来七皇子一系也是有些措手不及,海叔这几日多盯着些防止他们出什么幺蛾子,也要多加注意韩汇的行迹。” 穆海神情一肃又赶紧应了。 正好此时苏恒也赶了过来。 他一路走得急,连发髻都颠的有些散了,见了穆海就问:“我听说舅兄起复了,可是真的?” 穆海忙行礼笑着回道:“正是,调令都已经送去太兴府了。” 苏恒嘴唇颤抖着连道几个“好”字,眼里已隐隐盈了些泪水。 这是他的心病。 岳丈一家因他才逐渐没落,如今终于能看见点儿希望了! 苏婧宁走过去握了他的手温声道:“估计外祖母他们年后就要来京都了,父亲这些日子要帮着海叔收拾收拾屋子了!” 苏恒重重的应了一声又笑起来:“都是应该的,阿宁最了解你外祖母的习惯,到时候也跟爹一起去。” 苏婧宁脆脆的应了。 她瞟了眼苏恒鬓边的碎发,心思一转又佯装好奇地问道:“父亲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赶的这么急?” 苏恒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却还是回道:“成安殿下病了,我过去看看。” 苏婧宁了然,看来她猜对了,父亲果然被祖母喊过去了。 她颔首笑道:“这倒是巧了,女儿也才从那边过来呢!” 苏恒跟着干笑了两声。 他看着女儿笑意盈盈的脸蛋迟疑了一会儿又和她复述了一遍刚刚成安同他解释的话。 一家人还是不要有误会和疙瘩才好。 苏婧宁听完倒是对成安有些刮目相看,她还以为成安会借助祖母强逼着父亲与她和好,结果人家自己就把父亲哄好了。 真的是巧舌如簧啊! 苏婧宁面上看不出有一点不快,父亲既然相信了成安的解释,那她就不好再有意见了。 她点点头,对着苏恒笑道:“女儿一直都不相信殿下会有什么坏心思的,现在一看可不就是嘛!” 苏恒闻言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他是个单纯的人,只觉得一家人没了芥蒂从此便能和睦相处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苏恒就带了穆海去松华堂向何氏报喜,苏婧宁则回了小跨院。 她心里装着事,也不让人在跟前伺候,自己从书房的架子上拎出个黄花梨木的小箱子。 手指描摹着上边精致描绘的仙鹤松树图案,她蓦地有些伤感。 这是练习篆刻之初外祖父特意送给她的。里边放着篆刻用的刻刀、印石一类的工具材料。 当初她还嫌弃上边的花纹太老气不乐意要,没想到竟就这么一直用了下来。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叹口气打开了箱子。 舅舅的突然起复让她心里很不踏实,只有拿起刻刀,她才能平静下来。 只是当她伸出手时却有些愣住了。 箱子被人动过。 苏婧宁每日都要用到这些工具,时间长了就养成了特定的摆放习惯。 此时猛地一瞧好像和平时的样子大差不差,但在她看来却有细微的区别。 比如,她会把刻刀的刀头朝着自己放,此时刀柄却正对着她。 而且有些印石的位置也变了,有块儿鸡血石就和旁边的寿山石换了位置。 苏婧宁心中一跳,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她面色微沉,合上箱子又起身往四周看去。 房间里的桌椅摆件,书册挂画一一映入眼帘。 看上去好像还是老样子,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有几本书比旁边的突出来些,墙上的字画也稍微有些歪斜。 苏婧宁有些强迫症,书本必须放的整整齐齐,字画也要挂的端端正正才行,而如今的情形显然是屋子里已经被人翻过了。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府里的一众人,成安、大伯母…… 是她们中的谁吗? 苏婧宁立马唤了念雨进来。 “今日可有人进了这屋子?” 念雨被她的脸色唬了一跳,忙摇头回道:“自小姐出去后奴婢便一直守着门,并未有人进来过。” 苏婧宁眉头深深一拧,念雨向来踏实可靠,她说一直守着门那必是一刻都不会离开的。 那么房间就不是今日被翻的。 可她昨天夜里睡前还刻了会儿章,当时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想到这苏婧宁脸色一白,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难道是昨天夜里有人在她睡后潜进了屋里? 越想越有可能,而且好像她昨晚睡得是沉了些。 第四十八章 猜测 “小姐,怎么了?”念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念雨,你昨天晚上有没有起过夜?”苏婧宁问道。 昨天正是念雨值夜,睡在窗下的贵妃榻上。 念雨仔细想了想回道:“奴婢并未醒过,昨夜睡得很熟,一觉就到了大天亮。” 她说完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一向是浅眠的,怎得会睡得这样死? 苏婧宁心又往下沉了沉,她突然想起了当初来京都时遇到黑衣人的情形。 当时念晴念雨被下了迷药后也是睡得这么无知无觉的。 想到这她有些不寒而栗,竟然有人把她迷晕后进到了屋里! 她立在桌前定了定神才吩咐念雨:“你不要声张,悄悄的把念晴找来,一起看看屋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念雨神情一凛,难道是小姐的屋里遭了贼不成? 想到这她赶紧应了一声出门去喊念晴。 三人一起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些翻动的痕迹外东西却都在。 连苏婧宁刚得的那两万两银票也好好的在匣子里放着。 这就让人困惑了。 苏婧宁摆摆手让两个丫鬟停了下来,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念雨琢磨了一会儿道:“小姐,是不是奴婢不注意进来了野猫什么的,才把屋子弄乱了。” “什么样的猫能有本事自己开箱子,肯定是不知道哪个贱蹄子偷偷溜了进来。”念晴接过话,又骂道:“竟然敢翻小姐的东西,若让我逮住非剁了她的手不可。” 苏婧宁却摇了摇头。 若说屋里真的少了些什么甚至多了点儿什么,可能是府里的人又起了坏心思想耍手段。 可来人只翻了翻东西就离开了,倒像是外边的人在找什么东西,并且还没有找着。 可她只是一个闺阁小姐,能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想要图谋的呢? 苏婧宁实在想不通。 她父亲也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外祖家也没落许久,今天才听到舅舅起复的消息…… 想到这,一道亮光豁的划过她的脑海。 是不是和外祖父有关系? 有人在找外祖父留下的什么东西,找到了自己这里。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 苏婧宁闭了闭眼,脑子转的飞快。 外祖父生前官至正一品内阁大学士,肯定接触了极多的朝廷隐秘,会不会是他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引来了别人的觊觎。 她甚至还想到了当初外祖父的致仕。 按理说外祖父位高权重,门下学生众多,不应该就那么轻易的被薄家打压才对,可事实却是穆家急速的败落,穆家人无奈退回太兴府。 苏婧宁手脚发凉,心里沉甸甸的。 还有前世外祖家最终的败亡真的只是因为薄穆两家的恩怨吗? 她越想越觉得暗处好像是有个吃人的黑洞,阴暗诡谲,隐藏着不可示人的阴谋。 念雨见自家小姐脸色越来越差,与旁边的念晴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布满了不安与担忧。 “小姐,您没事吧?” 苏婧宁恍然回神,见她们这样便安抚地笑了笑,回道:“没事,我只是想事情想入神了。” 两人这才稍稍放心。 念晴又问道:“那咱们要不要把这事禀上去啊?” “不用,没凭没据的不过是徒生事端罢了。”苏婧宁摇摇头。 屋子里的东西都只是有轻微的变动,连个东西都没丢,吵嚷出去又有什么用。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咱们平日里再看紧些好了。” 虽然她猜测不是府里的人做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掉,多仔细些也没什么。 念雨两个闻言赶紧应了。 苏婧宁却在想今夜那人还会不会再来。 自己屋里物件很多,书籍更是不少,若对方是想找什么书信账册之类的一晚上可是找不完的。 想到这,她心里一紧旋即又有些明朗。 若猜想为真,那敌人便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七皇子一系了。 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才最难对付。 若对方真的来了,她倒是可以借着机会多了解一些线索…… 她眼睛亮了亮招手把念雨喊过来吩咐了一番便让人去了…… 及至夜里,苏婧宁早早地收拾好就躺到了床上。 未免引起对方的怀疑,门窗只照着往常的样子合上,守夜的丫鬟则换成了丹云,并没有再增派人手。 苏婧宁闭目静静地躺着,心中却时刻都在警惕对方的到来。 …… 睿王府中,沈令泽正待在睿王的书房中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则坐着才从卫所巡查回来的睿王。 此时他威严的脸上带了些风霜之色,抬手拧了拧眉心才问道:“听说那水患解决之法是你想出来的?” 沈令泽反问道:“父亲从哪听说的?” 睿王不答,只哼了一声道:“咱们王府向来保持中立,从不会偏向哪位皇子。你要记住你世子的身份,不要再任性妄为。” 沈令泽一脸的不以为然:“儿子就是喜欢凭喜好做事,父王若不喜欢可以让二弟坐这世子之位。” “胡闹!”睿王一拍桌子,点着沈令泽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沈令泽却只垂着眼,连眉梢都没动上一动。 良久,睿王才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朝着沈令泽挥挥手:“出去吧。” 沈令泽闻言默默地行了个礼就退了出来。 外边正候着的春水立刻迎了上去。 两人出了院子,四处无人了春水才禀道:“爷,小的已经查清楚了那些人的落脚点,小池正亲自带人在那边守着。” 沈令泽点点头问道:“知道他们的来意吗?和什么人接触过?” 春水摇头:“他们一到京都就蛰伏了起来,之前并未和其他人接触,不过昨晚有人出去过一回。” 沈令泽脚步一顿:“去做什么了?” 春水有些惭愧:“咱们的人跟丢了,并不知道那人的去向。” 说着他又补充道:“不过,他们似乎今夜还有行动。” 沈令泽敛目想了一会儿吩咐道:“把衣服准备一下,我亲自去看看。” 春水应了,又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王爷?” 沈令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着呢?” 春水立刻噤声。 他就是嘴欠,主子脸色都这么臭了自己还敢多嘴。 第四十九章 别再装睡了 苏婧宁一直等到了三更时分也没有等到有人来,同屋的丹云早已睡熟。 她听着屋外寒风的呼啸声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又静默了一会儿,她正要动一动睡酸的手臂,却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咯噔声。 是书房窗户那儿。 苏婧宁心中一凛,再不敢动弹,却迅速嚼碎了一直含在嘴里的甘草。 她查到此物可以解迷药,倒不知效用如何。 几息后一股奇特的香气从书房那边传来,应就是迷药了。她怕甘草不顶用又立刻屏住了呼吸。 好在没一会儿气味就渐渐消散了,她也没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放了迷药来人却迟迟不进屋里,显然是极谨慎地在等屋里的人被彻底迷晕。 直到苏婧宁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才听到窗户被开启的声音,随即一股强烈的冷风也跟着灌了进来,屋里的热气迅速地往外流散。 她被吹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不可抑制地快速的跳动起来。 窗户又被极快地合上,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唰! 苏婧宁床上的绡纱围帐被猛的撩起。 一个人影站到床前紧紧地盯住了她。 苏婧宁握了握藏在被子下的匕首,面上却是呼吸平稳一副睡熟的样子。 可那人仍不放松直盯了她半柱香的时间才放下帐子走向睡在窗边的丹云。 丹云并不知道实情,本就是真的睡了,再有迷香的加成此时更是睡得不省人事。 那人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他先从怀里拿出厚布把窗户、门缝都遮好才点燃自带的蜡烛一路照着往书房去了。 很快那边就传出些细微翻找东西的动静。 苏婧宁听着声音悄悄睁开了眼睛,透过纱帐看过去,一个中等身材、手脚灵活的黑衣人正一本本的拿着书在细细查看。 不过他并不看其中的内容,而是反复摩挲着书的封皮,仿佛是在确定有没有夹层。 她心中一动,书的封皮只是稍微厚些,也就能藏的下一张纸,他大概在找信件之类的吧! 果然,之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检查了屋里的图画,并且把所有箱子都打开确认有没有暗格什么的。 就这样一直忙活了个把时辰,他才把所有的东西查看了一遍,但显然是一无所获。 连续两夜的无用功好像让他有些烦躁,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话。 听在苏婧宁耳中却犹如一道霹雳。 她眼睛瞪得浑圆,瞳孔却微微紧缩,心中震动不已。 这人竟然说的是蒙古语! 因武宣侯府秦家常年镇守边疆,经常与北边的鞑子交战,所以秦家人都要学习蒙古语。 苏婧宁从小常去秦府,自然而然就跟着学会了些,她很确定这人说的就是蒙古语中的一句脏话。 可如今鞑靼人与本朝关系恶劣,时不时地就会起冲突,双方相互仇视已久,若鞑子敢进入国土之内必会遭受驱赶追杀。 那这人是怎么潜进京都的?又怎么会到她房间来找东西? 想到前世穆家被污蔑通敌叛国之事,她的心彻底乱了。 而这时黑衣人却已经拿着蜡烛往这边走来。 她再顾不上多想,立刻闭上眼睛尽力放稳了呼吸声。 几息后她床上的围帐又被掀开。 灯光下,她只觉得有道凉腻腻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避开。 这时,那人却又轻声说了一句蒙古语。 大概意思是还是中原的姑娘比较水灵。 苏婧宁听得心中无比恶心,却只能躺着一动不动。 谁料那人却不走,站了一会儿竟生出色心伸手朝着她的脸摸去。 苏婧宁汗毛全立了起来,手也紧紧地握住了匕首。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落的声音。 那人猛然惊醒,立即收回手吹灭了蜡烛迅速移到了窗口。 苏婧宁急跳的心脏才渐渐缓了下来。 此时那人把遮挡的厚布悄悄掀开了一条缝向外看去,等见到是风吹断了树枝他才松了口气。 但到底是受了惊,他再也没有占姑娘便宜的心情,开始手脚利落地收拾东西,等确认屋内没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后,才又开了窗子离开。 苏婧宁却没有动弹直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睁开眼大口呼吸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却猛然发觉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身上的寝衣。 她不由苦笑,任由贼人溜进屋子不吭声,还要顶着对方的打量装睡,这种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更何况她还差点被轻薄。 幸好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起码知道了对方在大概在寻找什么,更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身上实在黏腻的厉害,她准备起来换身衣服。 刚抬起一只手,书房的窗户又传来一声咯噔。 苏婧宁身子一僵,迅速闭上了眼睛装睡起来。 又是一阵冷风拂来,窗户迅速被合上。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蓦地庆幸起来,还好她还没起床换衣服,不然就撞上了! 谁能料到这人竟还能杀个回马枪呢? 帷帐重新被撩起,有人又站到了床前。 苏婧宁尽量的放松着身体,心神却高度警惕着。 只是那人只静静地站着,迟迟地不动弹。 苏婧宁越躺越觉得不对劲,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苏小姐既然醒着就别再装睡了。”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她瞬间头皮发麻。 竟然不是先前那人! 见自己已经被拆穿,苏婧宁也没有再强装,索性直接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个与之前那人截然不同的黑影儿,只是天光微弱,只能看出来身形很是高大,得不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苏婧宁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强自镇定道:“不知道侠士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那黑影儿却又闷笑了一声,他夜视极强,视物倒比苏婧宁清楚多了。 此刻面前的小姑娘虽语气平稳但神色紧绷,正紧紧地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躲在被子下的手也不自然的架着,显然是随时准备着掏出凶器给他来上一下。 真的是个小野猫呢! “苏小姐一向用侠士称呼别人吗?”他含笑问了一句。 苏婧宁闻言却怔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影儿,轮廓有些眼熟,声音也是似曾相识的暗哑低沉…… 灵光一闪,她猛然醒悟:“是你!” 第五十章 以消息换消息 刚刚太过紧张,她一时没辨认出来,这会儿却发现这人竟是之前来京都时在船上挟持自己的黑衣人! 黑影儿点点头:“苏小姐的记性果真是极好。”他就是不提醒凭苏婧宁的聪明也会很快发现的。 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开门见山地问道:“苏小姐既然醒着想必是早就察觉到有人潜入了?” 苏婧宁放松了些许,两个贼人相比,她自然是想和相熟些的打交道。 更何况…… 她眼神一闪,不答反问道:“侠士怎么知道我是醒着的?” “气味儿,”黑影儿也不介意,直接解释道:“这帐子里有股淡淡的甘草味道,甘草可以解迷药。” 苏婧宁恍然大悟,虽然她嚼完甘草就咽进了肚子里,但嘴中多少残存了味道,刚才大口呼吸时便带了出来。 还是大意了! 黑暗中,小姑娘红嘟嘟的嘴唇微微张开,颇为懊恼地皱了皱眉头,却全然不知这幅表情被对面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黑影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问道:“苏小姐能回答了吗?” 苏婧宁心思微转,点头回道:“是早有察觉。” “不过,”她话音一转,“侠士又为何到了这里呢?” “跟踪而来。”黑影儿痛快地回了,又问:“苏小姐既早有察觉为何还要只身犯险放任那贼人进来呢?” “侠士没听过一句话吗?”苏婧宁歪了歪头淡定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黑影微微颔首又问道:“那苏小姐是有所收获了?” 苏婧宁眼睛一转:“略有所得。侠士想知道吗?” “自然。” 苏婧宁狡黠地笑了笑:“可小女的消息来得太过不易,实在不舍得白送,不如咱们以消息换消息如何?”这样她就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黑影儿思索了一会儿也点头:“可。” 苏婧宁毫不客气地道:“侠士先请。” 黑影儿沉默了一瞬,看向对面,小姑娘的一双杏眸正晶晶亮地盯着自己,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无辜。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率先说道:“这人应是在找你外祖父留下的什么东西。” 苏婧宁闻言一阵失望,这也太没诚意了些,稍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也值当说! 仗着天黑人家也看不见,她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嫌弃。 殊不知对方看得一清二楚,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好几跳。 不过虽对她无用,但也是个正经的消息,苏婧宁做完鬼脸儿也守信地说出自己的:“这人是鞑靼人。” 黑影儿倒是真的有些吃惊了,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苏婧宁能察觉到也很不简单。 “苏小姐果然极敏锐。” 苏婧宁虽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也能感受出其中惊叹的语气,她谦虚地道了句“过奖。” 那黑影儿又接着说出下一条线索:“这人还有其他同伙。” 苏婧宁了然,这个消息倒是有用一些,看来黑影儿知道不少东西。 接下来就是该她了。 但她却迟迟不答,只低着头沉默许久,似是在纠结什么。 旁边的黑影儿也不催,只在旁边默默等候着。 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向黑影儿:“我知道这人大概要找什么东西。” 不等黑影儿答话,她又继续说道:“我不仅可以告诉你,甚至还能帮着你一起找,毕竟是我外祖父的东西,我天然就有优势更容易找到,但前提是我们要合作。”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笑的意味深长:“可以吗?沈世子。” 一言既出,对面的黑影儿好似定在了原地,原本的意泰神闲刹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紧紧地盯向对面泰然自若地小姑娘,几息后才叹道:“苏小姐当真敏锐至极。”竟是直接恢复了原声。 苏婧宁又淡笑着回了一句“过奖。” 能发现黑影儿就是睿王世子沈令泽实在是一个偶然。 之前秦无双被马踢到,脸上破了皮,沈令泽曾送过一瓶玉容膏,当时苏婧宁只觉得气味有些熟悉但总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还是她今日发现有人用迷药潜进她屋子里时联想到了之前在船上同样用过迷药的黑衣人,这才蓦然记起她曾无意间从黑衣人身上闻道过相同的气味。 因这玉容膏极难得,也就只有睿王世子能够随时携带在身上,再加上两者身形相似,苏婧宁便已经有所怀疑了。 结果晚上黑衣人就不请自来,还利索地分辨出了甘草的气味儿,而睿王世子师从守真子道长,极善医术是闻名满京都的…… 两方都能合得上,苏婧宁自然大胆地确认了,反正若不是也没什么损失。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笑又抬头看向床前有些郁闷的黑影儿:“沈世子,我的提议如何?” 自从今日发现外祖一家的败亡可能还有其他黑手之后,苏婧宁就在苦想良策了。 若是只有七皇子一系的敌人,说不得靠着重生的先机还能斗一斗,可这蓦然冒出来的黑手隐藏的实在太深,凭她和穆家实在是太过艰难。 她必须向外寻找同盟,借助别人的力量保全穆家。 而实力雄厚的睿王府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沈令泽听了她的话,迅速收敛了情绪,反问道:“苏小姐为何要与睿王府合作呢?不担心睿王已经暗中投靠了七皇子吗?” 苏婧宁挑了挑眉,故作高深地道:“若是如此,睿王又怎会允许世子帮着太子出主意解决水患呢!” 古往今来,只有展示了实力和筹码,才能赢得别人的合作,但她着实没有,只能拿这个唬人了。 沈令泽果然很吃惊,此事做的极隐秘,也就只有他父亲才察觉一二,苏婧宁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苏小姐倒是知之甚多。” 苏婧宁心下一喜,果然是有效果! 她正要再似是而非的忽悠几句,沈令泽却又别有深意地开了口:“苏小姐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对才买的小汶古河道那八百亩良田是很满意的了。” 第五十一章 记仇的世子 苏婧宁心猛地一跳,这人简直把她的老底都给摸清了,连她买了田都知道! 她迅速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慌乱冲着黑影儿干笑一声:“随意买了些,倒是正好托世子的福小赚了一笔。” 沈令泽嗤笑一声,知道她是敷衍自己,其中必有猫腻,但他无意纠着不放,只点到为止。 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打了个平手。 看着垂着头略显心虚的小姑娘,沈令泽却又说起了刚才苏婧宁合作的请求:“此次我只是因为好奇才追踪而来,并不是非要得到穆太师手中的东西,苏小姐的提议对我来说很不划算。” 苏婧宁心一凉,立即反驳道:“世子都不知道我要合作什么,怎么就知道不划算呢?” 沈令泽轻笑一声:“穆家明着有七皇子一系的敌人,暗地里又和鞑靼人扯上了关系,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你大概是想要睿王府在关键时刻对穆家援手一二吧?” 苏婧宁怔住了,沈令泽把她的心思猜的一丝不差,她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穆家如今已经泥潭深陷,睿王府地位崇高,自然没有必要淌这一趟浑水。 “睿王府目前是不会搅进穆家的麻烦事之中的。”沈令泽话说出口,面前的小姑娘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却只死死地咬着嘴唇,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倔强。 见她这样,沈令泽心思一转,却又道:“不过,我可以个人同你合作。” 苏婧宁一愣,眼中迸发出极大的神采,脸上也带出了惊喜之意。 虽然睿王府不会参与其中,但沈令泽个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自己胜算可就多多了! 沈令泽见状笑了笑,话头却又一转:“但苏小姐需要再另帮我一些忙才行。”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笑的意味深长:“可以吗?丁宝大师。” 这恶作剧般戏谑地语气在苏婧宁耳边炸响,也把她喊懵了。 “丁宝”是她初学篆刻时随便取得名号,等渐渐有了名气后,外祖父怕招惹是非,特意对外隐瞒了此事。 因此世人只知最近几年有一位丁宝大师声名鹊起,却不知到底是谁,只是没成想被沈令泽调查的一清二楚。 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眼前的沈令泽叹道:“世子当真也是极敏锐的。” 既敏锐又记仇,自己才拆穿了他的身份,他就立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小姑娘郁闷的表情似是取悦了沈令泽,他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了。 苏婧宁却迅速收敛了情绪,正色道:“不知世子需要我帮什么忙呢?”说完随手拉了拉被子。 沈令泽一愣,这才注意到苏婧宁只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跪坐在床上,被子松松的围在旁边,露出大半个肩膀和后背。 只是如今是寒冬腊月,虽然屋里拢着火盆,但并不算多暖和,这样坐着时间长了肯定会着凉。 他眉眼一动,不回答她的话反而说道:“不如借苏小姐的书房一用,再好好探讨此事。” 苏婧宁立马应了,她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家,总坐在床上和别的男子聊天也不太合适。 况且,她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这会儿贴在身上还挺冷的。 沈令泽便起身先行到了书房那边,背过了身子。 随即他身后便响起了窸窸窣窣地穿衣声。 不一会儿声音停止,就有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沈令泽适时地点燃了一旁的珐琅彩瓷烛台,照亮了整个屋子。 虽然苏婧宁很熟悉自己房间的摆设,但有了光亮到底走路方便些。 等她过来,沈令泽已经摘了脸上的面罩,兀自找了位子坐了。 苏婧宁便搬了个鼓凳坐在了对面,她着了件杏黄琵琶襟云锦袄,头上松松挽了个垂髻,似是手艺不太好,几缕碎发散在耳边顺着白皙的脖颈蜿蜒着爬进了衣服里。 此时她笑吟吟地看过来,昏黄的灯光下,娇俏可人的脸上倒是平添了几分慵懒妩媚。 沈令泽不自在地别开目光,索性先挑起了话头:“既然要帮忙,那就要先弄清对手的身份,七皇子一系先不说,这个鞑靼人还有两个同伙,此前一直蛰伏着,直到这两日才出动了一人来你这里找东西。” 说起了正事苏婧宁神色也严肃起来:“他们是异族人,怎么混进京都来的?” 沈令泽回道:“这三人应是鞑靼人与汉人所生,面部异族特征并不明显,并且又精通汉语,一路混过来倒不难。” 苏婧宁了然,她曾听秦家人讲过鞑靼人会抓一些汉族姑娘到部落里狎玩,生出来的孩子就培养长大再送回大周朝刺探情报。 沈令泽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倒不知是鞑靼人自己想要你外祖父手中的东西,还是大周朝有人与鞑靼勾结驱使了他们。” 苏婧宁抿唇:“穆家与外族人素无交集,应该不会是前者。” 沈令泽瞅了瞅苏婧宁才道:“既是后者,说不得便是穆太师掌握了两方勾结的把柄,才引来对方的觊觎。” 苏婧宁脸色不太好看,若沈令泽的猜测是对的,那外祖父的被迫致仕,穆家的败亡绝对少不了这幕后黑手的手笔。 而且,明明是对方通敌却还把这个肮脏的帽子戴到了穆家的头上! 想到这,苏婧宁就无比的愤怒,她一定要把这个躲在阴暗中的卑劣之徒揪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她的心绪才渐渐平稳一些,又直接说起了自己刚刚的发现:“那个鞑子似是在找书信之类的东西。” 说着又向沈令泽描述了当时那人找东西的情形。 沈令泽也很赞同这个判断。 苏婧宁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我外祖父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为何他们现在才开始找呢?” 沈令泽却摇头道:“应是早就在穆家找过了只是一直没有收获而已。而最近你舅舅突然起复,让对方有些急了,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你这边。” 苏婧宁顿时恍然,想到舅舅她又问道:“世子可知道是谁在背后促使我舅舅此次起复的?” 第五十二章 希望下次不爬窗 沈令泽闻言抬头看了看她,说了实话:“是我向太子提了建议,六皇子便暗中促成了此事。” 苏婧宁诧异地看过去。 沈令泽轻咳一声解释道:“如今七皇子势力逐渐膨胀,太子已有些捉襟见肘,自然要寻找其它力量共同对抗他们。” 苏婧宁扬了扬眉,话说的挺好听,不就是想着让舅舅给七皇子和薄家添堵转移对方注意力嘛! 不过,弄清了缘由她倒放了心,穆家和七皇子一系总是会对上的,如今舅舅突然起复也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既然是太子想用穆家这把刀,那总得把刀磨得锋利些才好使,穆家说不得就能借着这次机会重振旗鼓再立起来。 想到这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说话也轻快了许多。 “既然大致确定了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正好这两日我要去穆家帮忙收拾房间,到时候会再找一找。” 沈令泽轻轻颔首也道:“那人连着来了两晚,你这边已经搜得差不多了,明日应不会再来。索性他们三人已经被我的人掌握了行踪,若向外联系我会立刻知道的。” 苏婧宁应了一声,有个实力强横的合作对象的确是方便多了,希望这位沈世子能早点替他揪出幕后黑手。 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世子之前说需要我的帮忙,倒不知是什么事?”刚才他特意点出自己丁宝大师的身份,想来应是与篆刻有关了。 果然,沈令泽回道:“是有些章印想请苏小姐辨别一番真假,并且看能不能照着刻出来。” 苏婧宁不由得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章印。 她略一思索便应道:“可以,但是得具体见了才能知道能不能照着刻出来。” 沈令泽颔首:“既如此,等明日夜里我把东西带来。” 苏婧宁也同意了,她又出不去,只能沈令泽来找她。 两人商定了时辰,沈令泽便要起身离开。 苏婧宁客气地把人往窗边送,又殷勤地打开了窗户,寒风袭来让人冻得一颤,她连忙看向身后站着不动的某人,示意他赶紧离开。 沈令泽沉默一瞬才顺从地走过去,到了跟前,看着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无奈道:“希望苏小姐下次能让我从门口走。”说完一抬脚人就跳了出去。 苏婧宁一愣才反应过来,再往外看时已经不见了人影儿。 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她也是傻了,明明能走门的非要让人爬窗。 关好窗,她又去看了看塌上的丹云,见她依旧睡得极熟,便放心地回到了床上。 此时已近五更时分,她的心事放下了大半,再加上一晚上的折腾已是累极,很快就睡了过去。 而沈令泽刚出苏府就有一道黑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爷!”原来是一直等在外边的春水。 沈令泽见了人点点头,春水又靠近他低声道:“那人出来就直接回去了,咱们的人还在周围守着。” 沈令泽淡淡地“嗯”了一声,交待了一句“让他们看紧点儿,有事立马来报。” 春水赶紧应下,又抬头偷偷觑了自家主子一眼。 他怎么觉得主子心情很不错呢?明明来得时候脸还臭的不行。 想到小池悄悄讲的八卦,他心中一震,嚯,不会是真的吧!难道主子他真的对苏家三小姐情根深种了?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砖墙屋瓦,怪不得之前主子久不见那鞑子出来竟急得踩断了树枝,后边又亲自进去查看,还在里边待了这么久。 想到这,他偷笑了两声,自家主子终于开窍啦! 沈令泽见他这样随口问道:“怎么了?” 春水忙摇头,开玩笑,八卦自家主子他敢说吗? 沈令泽便不再管他,兀自抬脚往前走。 原本他跟到里头是想看看那鞑子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没想到这位苏小姐早就察觉到有人潜进了屋子里,竟还大着胆子装睡。 想到她被自己拆穿时强装镇定的模样,沈令泽嘴角微微勾起,真是有趣极了。 不过,他能愿意与苏婧宁合作可不是因为对方的有趣。 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恬不知耻的和鞑靼人勾结在了一块,对这种通敌叛国的祸害他不能放任不管。 但若想查清这隐藏之人,必须插手到穆家的事情中,他和苏婧宁目标一致,自然是合则两利。 而且,有这么一个聪慧敏锐的合作伙伴,说不得会与他助益良多。 想到这,沈令泽轻笑出声。 春水见了忍不住暗呼“果然是发春了,那么冷静理智的人竟然都开始了傻笑!也不知道那位苏三小姐到底是什么天仙下凡,竟能摘取自家主子的一颗芳心!” …… 翌日,苏婧宁难得小睡了一个懒觉,等她起床,念雨打发了屋里的其他人独自上来伺候。 “小姐,奴婢已经见到人了。” 苏婧宁精神一震,问道:“他怎么说?” 念雨抿了抿唇才回道:“昨夜总共来了两波人,第一波只是一个人,第二波却是好几人,应是追踪前头那人而来。 按照您的吩咐,等前头人出来后他就缀了上去,但因为第二波人也一直在跟着,他怕暴露,不敢太过靠近,只确认了对方的落脚点,并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说完脸色就白了起来,天杀的,竟然真的有人潜进了小姐的房间,简直太胆大妄为了! 这若让别人知道了,小姐的清白可就完了! 苏婧宁听了却放下了心,这是她留下的后手。 自昨日发现有人潜进来后,她就向秦无双借了个会武的小厮藏到了苏府附近的高处。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只让人远远的盯着,尽可能收集些线索,果然是有所收获。 第一波人肯定就是那个鞑子,第二波人则是沈令泽和他的人了。沈令泽倒是没有骗她。 “小姐,这是那人的落脚点。”念雨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苏婧宁接过来默念几遍记到心里后,就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她实在没有得力人手,既然沈令泽已经派了人过去,那就算了。 第五十三章 不一样的祖父 因起的晚了些,苏婧宁到松华堂请安时众人都已经到齐了。 连之前称病的成安都好端端地坐在内堂同何氏讲着话。 见苏婧宁进来,大家竟然都是一副温和亲切的样子,连何氏也没有一点怪罪她来晚的意思。 照着往常,不说别人,就是苏婧柔也必定要阴阳她几句的。 苏婧宁知道这是舅舅起复的缘故,她虽心内觉得讽刺却还是扬着唇角笑吟吟的和众人见了礼。 总归多数人都是势利眼的,她知道谁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就行了。 等她坐下了,何氏便开口嘱咐道:“既然你舅舅传来了好消息,想必年后穆家就会进京了,你这两日便去那边府里帮着拾掇拾掇。” 虽然她很看重成安与薄家,但穆家也一样是姻亲,若真的能兴盛起来,说不得苏家也能沾些光,这种随口吩咐几句就能落好的事她怎么可能不做。 苏婧宁闻言忙应下来,又笑道:“还是祖母周全,孙女儿只顾着高兴了。” 何氏对她的恭维很受用:“你还小着呢哪能想这么多,只能是我这做祖母的多考虑几分罢了。” 成安面上也是一副高兴的样子,此时也附和道:“家里就是有老太太多操着心才越发的蒸蒸日上呢!” 旁边的冯氏也跟着凑趣夸了几句,直把何氏说的心里通泰极了。 府里的其他几位兄弟姐妹也趁机向苏婧宁道了喜。 一旁陪坐的汪氏见状暗自撇了撇嘴。 又不是亲爹做了这佥都御史,有什么好显摆的,再说也只是个正四品的职位,自家老爷可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也没见宇儿和柔儿怎么炫耀,真是个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的。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想到自己的计划心情才好了起来。 现在就让这丫头得意一会儿,等后头有的是法子治她! 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苏婧月眼中,她的面上闪过一丝期待。 就像是母亲说的那样,苏婧宁到底姓苏不姓穆,若惹得苏家人厌弃,就是她舅舅再官升两级又能如何呢! 何氏此时却又问起了冯氏:“老二什么时候回来?” 冯氏忙回道:“说是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二老爷苏诚也要从任地回京述职了。 何氏点点头:“倒是你们父亲先回了一步。” 今日衙门封了印,官员们都放了假,苏信和苏恒便去了山上请苏老太爷归家。 冯氏道:“今年的风雪大,路上不好走,耽误了几日。” 何氏“唔”了一声,正待再说什么姜嬷嬷突然一脸喜色的进到了屋里。 “老太太,老太爷的马车已经进了胡同,很快就要到了!” 何氏一听,忙由丫鬟扶着站了起来:“既如此,咱们赶紧往前头去。” 一屋的主子丫鬟顿时忙活了起来,穿斗篷的拿手炉的收拾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一齐到了大门处,此时马车正好到了跟前。 苏信苏恒先下了马车,又从最前头的马车里扶出一个老者。 正是苏老太爷苏盛华。 苏盛华着了一身道袍,外披石青缂丝灰鼠斗篷,看不出身形,但面容消瘦,颧骨都有些突了出来,只是面色尤其的红润,两厢合在一起看起来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见他下车,众人便上前请安问好。 苏盛华不在意的摆摆手,碍于君臣有别,只和成安见了礼后就自顾自地往里走。 如今他沉迷炼丹修炼,此次也只是因着过年才回来应应景,倒对家里人没什么搭理的心思。 何氏气得杵了杵手中的拐杖才恨恨地跟了上去。 苏婧宁见状倒是有些奇怪,前世祖父可是很紧张一众子孙的学业前程的,对府里诸事也时常过问,怎得现在却大不一样呢? “祖父一直都这样不管不问的吗?”见大家都跟了上去,她忙拉住一旁的苏靖彦问道。 苏靖彦从小就住在府中,对苏盛华很是熟悉,闻言便点点头道:“祖父近几年都不大过问世俗琐事的。” 苏婧宁更是纳罕了,自己前世就晚回了大半年怎么就见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祖父呢? 难道是正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了性子不成? 苏盛华安置在松华堂的前院,他直接把众人撇到了外头自己进了屋子,等到中午才出来和一家人一起用了饭。 吃饭时也是一句话都没有,用过饭就又回了屋里。 苏婧宁看众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道这是常事。 倒是何氏一见他这幅样子就闹心,绷着脸让大家散了。 天此时也才正午,苏恒便带着苏婧宁往穆家的宅子去。 穆家坐落在京都的西北边,坐马车过去需要不少时间。 苏婧宁心情却是极放松的,一旁的念晴也乐呵呵地时不时偷偷撩了帘子往外看。 到了穆府,穆海已经等在了门口,见了人忙往里头引。 稍坐休息了片刻,苏婧宁放下手中茶杯朝着穆海使了个眼色。 穆海领会,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朝着苏恒笑道:“府里新进了些笔墨纸砚,奴才也不是特别懂,还得请姑爷帮着拿些主意。” 苏恒闻言果然立刻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挑些好的给舅兄和尘儿用。” 苏婧宁笑道:“父亲去吧,我就在这边坐坐。” 苏恒点点头就随着小厮到隔壁厅里去了。 苏婧宁这才向穆海问道:“七皇子那边是什么反应?” 穆海回:“老爷起复的消息一传出来,薄家就派人进了宫,只是人回来后也没什么动静。” 苏婧宁微微颔首,此次舅舅起复的急,调令都已经送到太兴府去了,再想阻止已经晚了,若她是七皇子,也只能暂时观望,之后再另做打算。 她又问道:“韩汇那边呢?” 穆海道:“奴才亲自去韩府报的喜,韩大人知道后很是高兴。” 说着他有些迟疑:“表小姐,是不是咱们弄错了?韩大人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异常的行为,看起来很正常啊!” 苏婧宁摇头:“海叔,若一个人真的存了坏心思肯定会藏的严严实实的,哪会让人这么轻易就能看出来。” 穆海想想也是,叹口气便不再多说。 第五十四章 玉兰花 两人又略说了几句,苏婧宁便说要去外祖父的书房找本书,让穆海去忙了。 当初穆家匆匆迁回太兴府,许多东西都没带,书房里还存有不少书籍。 苏婧宁便想在里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穆昌云的书房是个三间打通的式样,贴墙摆着几个大书架。 因担心书籍损坏,此时上边空荡荡的,东西全都放进了旁边的几个红木大箱子里。 箱子没有落锁,苏婧宁凑近其中一个看了看就起了身。 念晴是知道自家主子的目的的,见状有些疑惑:“小姐,咱们不打开找找吗?” 苏婧宁摇摇头:“这上边的铜锁环两边有一层薄灰,中间却是干干净净的,应是已经有人来搜过了。” 念晴闻言忙蹲下去看,果真是如此。再去看其它几个也都是一样的。 既然对方已经找过,那的确是没有翻看的必要了。 苏婧宁想了想又去到了书架前,熟练的拉开了一个小抽屉,里边也是空空的。 但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个抽屉下边还有个暗格,以前外祖父为了逗她和表姐开心,经常在里边放些小玩意儿让她们去找,她便想着看打开看看。 伸出手把底部的木板拿掉,里边果然有东西。 却是两朵已经枯萎的玉兰花。 苏婧宁恍惚了一下,这定是外祖母院子里头那株玉兰树开的花了。 她抬手捡起一朵,透过它褐色的花瓣似是看到了一个儒雅洒脱的白发老者正笑眯眯地站在开的耀眼夺目的玉兰树下仔细挑选出了其中最美的两朵。 忍下喉头的哽咽,苏婧宁喊念晴找出个空匣子把手上的装了带回去,另一朵仍留在原处等它的主人亲自来取。 收拾好后,苏婧宁又找了几处隐蔽的地方,均没有任何发现。 她正想再去其它地方找找,外边却有丫鬟来报说礼部侍郎韩汇韩大人来了。 苏婧宁眼中划过一丝冷芒,略一沉吟便决定亲自去看看。 她赶过去时,苏恒和穆海正在厅里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说话。 这人面容端正,气质文雅亲切,只是目中精芒略胜,看上去有些精明。 想必就是韩汇了。 此时他正一脸喜色地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琅玕总算是能一展宏图了!”琅玕是苏婧宁的舅舅穆修竹的字。 苏恒也笑着点头。 韩汇却又叹气道:“也是我太没用,之前虽四处奔走,可奈何只是个小小的礼部侍郎,竟没帮上一点忙。” 苏恒忙宽慰道:“师兄万不可如此想,穆家已经得你相助良多了。” 韩汇只摇头,好一会儿才又问:“可知道圣上怎么突然想起了琅玕呢?” 苏恒本就是个单纯的性子,只顾着高兴了,哪能想起去打听这事,自是一脸茫然。 穆海则早得过吩咐,此时只道:“奴才也只是听到了消息,具体缘由并不清楚。” 韩汇有些失望,眼睛一转又道“既是如此,还是要打听打听为好,就怕是有什么人想拿穆家作伐子,到时候再吃了亏就不妙了。” 苏婧宁不由冷笑,这人真是打的好算盘,见打听不出什么,干脆直接挑拨离间了。 若照着往常穆家对她的信任,恐怕还真的会掉进他的圈套,到时若知道是太子促成的此事,说不得还真怀疑起人家的居心,进而疏远太子。 虽说太子的确有利用穆家的意思,殊不知照着穆家如今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好好地作为一把锋利的刀,才能挣出一条活路来。 但是她想的明白,苏恒却被他的话吓住了,忙问道:“这可怎么是好?” 就是穆海虽不太信任他,也露出担忧的神情。 韩汇见两人如此,心中有一丝得意,嘴上却安抚道:“这也只是一种不好的猜测,说不得只是圣上念怀恩师才想起了琅玕,笃之你们也不要过分忧心,总之,我会尽力去帮忙打听斡旋的。” 苏恒听了这话,即使本身不太喜欢这位同门师兄,此时心中也感激起来,忙道了谢。 韩汇却皱着眉摆摆手:“这都是应该做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倒是一副真诚义气的模样。 苏婧宁见他这幅虚假的面孔心中厌恶不已,想到前世穆家的惨状恨不得直接生撕了他。 许是她的恨意太强烈,韩汇突然扭头看向厅外,见门口正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不禁怔了一下。 苏恒同时也看到了苏婧宁,便招手让她过来介绍道:“这是小女婧宁。” 苏婧宁便朝着韩汇露出一个甜甜地笑,屈膝行礼:“见过世伯。” 韩汇看着她似曾相识的脸一时有些恍惚,醒过神忙笑叹道:“秋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苏婧宁闻言好奇的问道:“世伯是不是和我娘很熟啊?” 韩汇慈爱地点头:“以前恩师授课时秋娘也常跟着我们一起听,是比较相熟的。” 说着就想起了年少时那个活泼爱笑的姑娘心中一窒,若是她嫁给自己就不会那么早就亡故了吧! 怪只怪恩师对他这个一心一意的人视而不见,却属意一个没用的废物做女婿。 想到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苏婧宁却一脸的憧憬:“那世伯以后有空要多和婧宁讲讲以前的事啊!” 苏恒笑着摇头道:“你世伯平日公务繁忙,阿宁不要再麻烦他了。” 苏婧宁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知道啦,以后我问父亲就是了。” 韩汇也笑起来:“不碍事,侄女有空了不妨到家里来,正好陪着你伯母和几位姐姐妹妹说说话。” 苏婧宁开心的应了,又行礼告退出去,走出门口还能感受到背后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 苏婧宁故意提起母亲,就是要试探韩汇的反应,照目前来看,估计他是喜欢母亲的。 年少时爱而不得,嫉恨恩师不把女儿许配给他,再加上本身对权势的渴求,所以就枉顾恩师对他多年的教导和照顾,背叛穆家谋取私利,简直是猪狗不如。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自食恶果! 等到傍晚,苏婧宁随着苏恒回去时韩汇已经离开了。 回到苏家,下了马车刚拐过弯远远地就见前边有个穿着丁香褙子的身影儿往三房的方向去了。 第五十五章 账本儿 “咦,那不是丹云吗?”显然念晴也看到了这人,疑惑道:“她去大房那边做什么?” 苏婧宁瞟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丹云是汪氏身边林嬷嬷的侄女,倒是听院子里的小丫头说两人经常来往。 “当着差乱跑什么,没一点儿规矩。”念晴皱着眉嘟囔道。 “日后你和念雨多管束着些。” 苏婧宁随口吩咐了一句,她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又奔波了一天很是疲累,等到夜里还和沈令泽约了时辰,此时只想赶快回去休息。 到了小跨院,已经不见丹云的身影,倒是飞霜迎上来问了好又忙着端了热水进去给主子梳洗用。 等苏婧宁歇下,她才退了出来回到与丹云同住的房间。 丹云正坐在床边上发呆。 “你这是又去林嬷嬷那里了?”飞霜见了不由问道。 丹云回过神低低的“嗯”了一声。 飞霜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姐一向和大房不对付,你总去她那里做什么?让小姐见到了怎么想?” 丹云嘴硬道:“姑姑喊我总不能不去吧!再说了每一次我都是避着小姐的。” 飞霜冷笑:“俗话说的好,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能保证每次都那么好运气不会撞上吗?” 丹云有些不耐烦:“就是撞上了能怎么样?难道我还不能去见见自己的姑姑了?” 飞霜道:“既已为奴为婢,连父母都得排在主子后头,更何况一个姑姑!你是可以去,但也要先禀明了小姐才能去,更何况今日是你当值还到处乱跑,若追究起来可少不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丹云被怼的无话可说,好半晌才低声道:“小姐人好不会怪罪的,你看从咱们来到现在也没见她打骂过谁。” 飞霜气笑了:“你知道小姐宽厚还不好好珍惜,能遇到这样的主子是咱们的福分,你可别作没了。” 见丹云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是真的无奈了。 “我和你说这么多,是看在咱们一起来又住一个屋的情意上,到底要怎么着你自己掂量吧!” 撂下话她就又出了屋子。 小姐虽脾气好却不是好糊弄的,丹云若还拎不清非要犯傻,到时候做出些吃里扒外的事来准吃不了兜着走! 丹云却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林嬷嬷说的话。 大少爷十六岁了,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等成了亲大夫人肯定是要给安排通房的,若自己抓住机会…… 想到苏靖宇那张俊俏潇洒的脸,她的脸倏地布满了红霞。 苏婧宁却一直睡到亥时才被念雨喊醒。 她重新梳洗了,又用了些点心人便精神了起来。 看了看窗外,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丫鬟婆子们也早就睡熟了。 “小姐,怎的非要奴婢这会儿喊你起来?”念雨贴心的拿了手炉给她揣着,脸上有些好奇。 苏婧宁回道:“一会儿有人要来。” 念雨疑惑地眨眨眼,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苏婧宁正待解释,忽听门帘一响,穿着银狐轻裘披风的沈令泽就进了屋子。 念雨见突然进来个男子,唬的差点把手中的盘子扔过去。 苏婧宁见状忙喊道:“念雨,自己人。” 念雨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忙把盘子放好。 “见笑了。”苏婧宁向沈令泽抱歉了一句,才轻笑道,“世子倒是准时。” 约好了子时,真是一丝也不差。 沈令泽嘴唇微勾:“守时是一种美德。” 说罢自顾自得解了披风递给旁边还有些呆愣的念雨:“劳烦帮我收好。” 念雨下意识的接到手里才醒过神来。 天哪,原来小姐等的竟是个男子! 虽然长得很好看,也很有涵养,但到底是个男的啊,若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可看自家主子一脸淡定的模样,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满腹心思的挂了衣服又去泡茶。 沈令泽却已到了苏婧宁跟前。 “世子东西可带来了?”苏婧宁当先问道。 沈令泽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沓油纸包的东西。 “这是……”苏婧宁看着颇为眼熟。 “正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账本,外加几份公文。” 苏婧宁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世子竟然愿意给我看?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既然已是同盟,我自是信苏小姐的。”沈令泽把东西往前递了递,笑道。 苏婧宁听了也就过过耳朵,她可没有这么天真,这其中必有缘由。 不过既然沈令泽都没有意见,她更不会推辞。 接过东西把油纸翻开,里边果然是有那本账册。 她定了定神才伸手翻开第一页,竟是河西府的征收记录。 她心中一凛,想到前世舅舅奉命清查的贪污税银案,正是在河西府! 她忙低头看去,第一页写着“文思十五年六月初九日,河西府,征——银八十万五千四百二十八两,米十万三千七百八十六石,布十二万九千八百四十三匹。 其中德化县,征——银两万二千三百四十五两,米一万两千五百九十一石,布三万五千四百二十四匹。马邑县,……” 第二页,“文思十五年腊月初一日,河西府,征……” 第三页,第四页…… 一直到最后一页,“文思二十二年八月初八日,河西府,征——银十八万三千五百九十三两,米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三石,布十六万一千四百二十三匹。其中……” 苏婧宁飞速的翻看完,却有些纳闷。 七年来,这些征收数额粗略的估算下来总共大概有七八百万两,每年平摊下来并不算多。 可当时明明发生了贪污案啊?难道是这账册是假的? 沈令泽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道:“这只是河西府几年来打着军需的名目私征加派的税收。” 苏婧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竟然只是私征的税收! 沈令泽讽刺地翘了翘唇角:“这还只是一个河西府,泰和省可是有五个府呢!” “世子是说整个泰和省都是如此?”苏婧宁失声道。 她有些不敢置信,那些人竟敢如此大胆! 可手上的账册和沈令泽面上肃杀的神情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第五十六章 无法无天 “圣上竟一点也不知道吗?”沉默良久,她才低声问道。 沈令泽嗤笑一声:“泰和省上上下下,大小官员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只要有人敢反对,立刻就会遭受打压,甚至有性命之忧,谁敢报给圣上知道。” “监察院也被瞒了过去不成?泰和一道的监察御史做什么吃的?”苏婧宁心情有些沉重,“还是说他们也一起同流合污了?” 本朝设有督察院,负责全国的监察工作,下设有十三道对应十三省,专门负责纠劾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沈令泽却不回答,反问道:“苏小姐可知泰和省的布政使是谁?” 苏婧宁摇头。 沈令泽沉声道:“是薄家的姻亲王家的家主,薄贵妃的亲舅舅王淳。” 苏婧宁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沈令泽却一声冷笑:“七皇子一系势力庞大,右都御史宋常虽对泰和道的腐败察觉一二,但他素来滑头,不愿得罪沈熙,对此只当做不知道。” 督察院分左右两系,左系留置京中,如穆修竹即任的左佥都御史,就要在督察院当值。右系则提督各道,纠察地方。 苏婧宁顿时明了,泰和省自己捂得严实,督察院也装聋作哑,当今圣上被遮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自是对此一无所知了。 不过,既然王淳是七皇子的人,那自然就是苏婧宁的敌人,怪不得沈令泽敢给她看这账册。 若能揭发此次贪污大案,除掉王淳,便犹如断了七皇子的臂膀,实力必定会下降不少。 她精神一震:“世子为何不直接把这账册呈给圣上呢?” 沈令泽垂着眼道:“王淳是沈熙一党,若闹出来就会牵连沈熙,圣上素来宠爱他,若知道此事定只会悄悄处置,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其实他话没说尽,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对朝政已有所力不从心,所以总爱搞些制衡的把戏,为了不让太子一家独大,皇子之间相互制约,不到不得已他是不会动沈熙的。 苏婧宁苦笑,她倒是忘了这个,七皇子有当今天子庇佑,着实是难办。 不过,她眼睛一转看向沈令泽,他既拿着东西来找她,必是有办法了。 想到这,她当即问道:“世子可有什么良策?” 沈令泽笑道:“既然圣上不愿意闹大,那就先从小事开始好了。” 苏婧宁心中一动,从小事开始不易引起警觉,然后慢慢闹大,等到人尽皆知的时候,便是圣上也不能再随意包庇了! 沈令泽看她明白了,嘴角露出一抹笑,直接拿起旁边带来的公文打开看:“苏小姐先比较一下这几个公文上的章印。” 苏婧宁凑过去看,是户部下发的征收公文。 “这些年来鞑靼一直骚乱我朝北疆,以致时有战乱,泰和省便担了供应军需的任务,这是征令。”沈令泽解释道。 苏婧宁点点头仔细比对起了这几个章印。 本朝官印由铸印局铸造,为铜制微章印,九叠篆体,印文浑朴简厚,纹路复杂,极难仿制。 她直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抬起头道:“这几个章印除了新旧程度不同外并无区别。” 沈令泽也不意外,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区别。 “章印虽一样,但有些是真的公文,有些却是伪造的。” 苏婧宁点头,其中有几个的征令内容正好能与账册里的对上,显见是伪造的。 可章印是怎么伪造这么像的呢? 她思索了一会,猛然抬头:“难道是铸印局私造了官印?” 沈令泽剑眉微挑,苏婧宁竟然是一语中的。 一个处在深闺的小姑娘思维如此敏捷,比朝中那些只会吃干饭的二愣子可强多了。 他收敛心神颔首道:“正是铸印局私造了户部的官印,王淳便用此造了假公文向治下的百姓征收军需。” “这也无法无天了!连官印都敢私造。”苏婧宁长出了口气。 沈令泽道:“不私造官印怎么伪造公文,他们就是要弄得和真的一样才不怕查。 虽说户部还另有记录,可无凭无据圣上是不会随意下令核查的。” 苏婧宁闻言也有些无奈:“既如此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沈令泽摇着头,眼神有些玩味:“他们可以伪造,咱们也可以。” 苏婧宁一怔想到他找自己的目的顿时恍然:“你是说让我再仿刻一枚官印?” 沈令泽含笑点头:“就是想请苏小姐仿刻出一枚略有破绽的官印,到时再制了假公文作为证据呈交于圣上。” 苏婧宁瞬间领会:“一份假公文既不会引起圣上的重视,又有了借口可以查问,等到时候再慢慢闹大,便是谁都控制不住了。” 沈令泽赞许地看过去,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多了。 “好,我这就把章制出来。”苏婧宁盯着公文上的章印暗自揣摩了一会儿就应承下来。 若让她制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是有些艰难,可制个略有区别的倒不是问题。 说做就做,苏婧宁立即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忙活起来。 她先找了合适大小的青田石打磨了印面,又开始摹写印稿。 念雨便在一旁磨起了墨。 昏黄的灯光下,小姑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白净的脸上带着十足的认真和仔细。 沈令泽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趋于了宁静,看了一会儿他干脆凑过去仔细观摩起来。 苏婧宁的心神却已经完全沉浸到了篆刻之中,她一连摹写了好几张,才选出一个最满意的,水印上石后,便准备开始奏刀刻印。 沈令泽对此也稍有涉猎,倒是看出了些门道,苏婧宁下刀极准,手法干练,好似已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一套刀法理论。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神也被吸引了进去。 一旁的念雨倒是有些郁闷,她的活计全被这位沈世子抢了过去。而且人家还做的很是那么回事儿,小姐的眼睛看到哪,他立刻就能反应过来,适时把东西递过去,简直比她做的还妥帖,两人这么配合起来倒是默契极了。 第五十七章 爱情使人变傻 时间缓缓流过,篆刻也到了尾声,苏婧宁清理完印面,沈令泽便递过来了印泥和白纸。 她这才注意到刚刚协助自己的竟然不是念晴。 不过,她也不矫情,直接接过来开始钤盖。 拿起印章,下边露出鲜红的章印来。 沈令泽拿起和旁边公文上的章印比较后,轻笑道:“丁宝大师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章刻的极好。”几乎一模一样,却又在细微处有稍许区别,懂的人若仔细分辨就能察觉出这是个假的章印。 苏婧宁谦虚地笑了笑,把章递了过去。 “世子收好吧。” 沈令泽道过谢便接手放了起来。 办完了正事,屋内气氛更显轻松了,两人都端了茶来喝。 苏婧宁又说起了其他事:“我今日去了一趟外祖家,那边也有人翻动的痕迹。” 沈令泽点头:“他们连你这都来了,穆家那宅子肯定更不会放过。 不过,应该是另一波人去的。我会再派人守住那边,看能不能顺藤摸瓜。” 苏婧宁道了谢,又道:“我在那边大致找了找,只是并没有什么收获,后边我会去的再勤快些。” 沈令泽也不意外,这东西关系重大,穆太师定会藏的极隐秘,一时很难找出来。 喝了茶,苏婧宁开始收拾刚才篆刻使用的东西。 沈令泽在一旁看。 见她对这些工具很是爱惜的模样,便知道苏婧宁是极喜爱篆刻的。 怪不得短短几年“丁宝大师”就声名鹊起。 而且,还是一名小姑娘,要知道女子比男子气力小很多,练起篆刻要吃力不少的。 他目光移到苏婧宁的手上。 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弱无骨,苏婧宁的手虽然白皙修长,却骨节分明,上边还隐隐有些茧子,显见是刻刀拿多了磨出来的。 一定也是吃了不少苦的吧!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好奇:“苏小姐怎么会练起篆刻呢?” 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他向来不会主动打听别人的私事,此时不知怎么就说的有些多了。 苏婧宁却笑着开了口:“是外祖父教我的。”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缅怀,“当时母亲刚去世,他怕我太伤心才想了这办法分分我的心神。” 沈令泽有些意外,轻叹道:“这正是穆太师的一片慈爱之心了。”自己痛失爱女还要煞费苦心的想办法开解外孙女。 想到这他更是不自在,无意触碰到别人的伤痛实在不是他心中所愿。 他歉意道:“是我多言了。” 苏婧宁回过神摇了摇头道:“我还要谢谢世子又让我回想起以前和外祖父相处时的美好时光呢!” 沈令泽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见她面上只有怀念并无哀色才放下心。 苏婧宁却好似有了谈兴:“刚开始我还不愿意学,总是偷懒,外祖父就淘弄些小玩意儿哄我,就这么竟也坚持了下来,如今倒是每天都得摸摸刻刀心里才踏实。” 沈令泽笑起来,似是能想象到小姑娘嘟着嘴闹脾气的样子。 他不自禁地也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他只喜欢舞刀弄枪的,并不愿意念书写字,母亲就哄着陪着他一起学。 日复一日的从不耽搁,竟也养成了习惯,如今他的书房已经被书塞得满满当当了。 只是母亲再看不到了。 沈令泽心内生出淡淡地怅惘,望着苏婧宁弯成月牙的眼睛,里边洋溢着的幸福感让人无法忽视。 他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穆家人定是对她极好的,所以苏婧宁才愿意这么苦心筹谋,这种相互为对方付出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过了。 旁边念雨又端了些点心上来,沈令泽却猛地起身提出告辞。 苏婧宁只当他是不愿意听这些琐碎的日常,便点头起身送客。 临到门口,沈令泽突然顿住脚步,略一沉吟转身道:“正阳大街上有间卖文房用具的铺子叫藏雅阁,是我名下的产业,苏小姐若有事寻我便派人去递个话,我会提前吩咐好那边的掌柜。” 苏婧宁应了下来。 她就待在府里,沈令泽寻她还算方便,可她若想寻对方总不能直接去敲睿王府的大门吧,这样倒是方便许多。 沈令泽点点头掀帘子离开了。 人走后,苏婧宁吩咐念雨关门睡觉,一转身才看到架子上挂着的银狐轻裘披风。 她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沈令泽的衣服,忙掀帘子看出去,对方早没了影子了。 沈令泽一路翻墙出了苏府,春水就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到了跟前,他诧异的问道:“爷,你披风呢?” 沈令泽一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把衣服落在了苏婧宁那里。 刺骨的寒风袭来,吹得他身子一紧,抿着唇犹豫了一瞬,终究是不好意思再回去。 春水见状心里“啧啧”两声,爷这么聪明睿智的人都能把衣服都忘了,果然是爱情使人变傻啊! “您将就将就?”心里嘀咕着,他手上飞速的解下自己的斗篷递过去。 “穿着吧,爷怕你这小身板承受不住冷风吹。”沈令泽斜瞥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话就自顾向前去了。 春水闻言也不再劝,喜滋滋的披了斗篷追了上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谁冷谁知道! …… 翌日,汪氏起了个大早,头还有些昏沉,林嬷嬷就进了屋。 等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会儿后,汪氏立刻精神了起来,连昨夜苏信去了东跨院小狐狸精那儿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可真的用了?”心噗通噗通急跳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用了,奴婢亲眼看到的。” 汪氏这才信了,想着这事儿又有些不安起来:“你说咱们不会被发现吧?” 林嬷嬷一拍大腿,低声道:“哎呦,我的夫人欸,先不说会不会被发现,就是发现了,这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是咱们做的?” 汪氏想想也是,遂放下了心又支棱起来:“看这回那死丫头还笑不笑得出来。” 林嬷嬷也跟着笑起来:“奴婢侄女那也要说通了,等到这边事发,她那边必定会办妥当,到时候三小姐就翻不了身了!” 汪氏想到这心情舒畅,面上露出些许得意。 第五十八章 意有所指 这时外边突然有丫鬟来禀,说苏老太爷身体有些不适。 汪氏猛地站起来,眼中掩过一丝精芒,看来这药见效很快啊! “走,咱们看看去。” 她甩了甩帕子,当先出了门往松华堂去。 而此时苏婧宁刚上了马车要随着苏恒去穆家,听说此事两人也忙往那边赶去。 到时,除了苏信不在之外,府里的人已经都来齐了。 苏盛华脸色有些苍白,正半靠在罗汉床上阖着眼休息,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苏恒不禁问道。 一旁的小厮惶恐答道:“老太爷早晨起床时就不太好,说是头脑昏昏沉沉的,刚开始还能忍着,后边竟越来越厉害,一站起来就要晕。” 苏恒不由皱眉:“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小厮却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何氏便问一旁的冯氏:“是不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老爷子这两日的膳食是如何安排的?” 冯氏一听赶紧回道:“就是极清淡的饭菜,再加上每日一盏燕窝,并没有别的了。” 她心里暗暗撇嘴,幸好自己没整什么多余的菜式,不然岂不是就要赖上自己了! 要她看就是老爷子自己瞎弄,吃那些丹药吃出来的毛病。 何氏其实也是有此猜测,但丈夫沉迷此道,任是谁劝都无用,索性就撒手不管了,没成想果然出了问题。 想到这她不由叹了口气,以后决不能就这么放任了。 成安见状安慰道:“老太太不必忧心,兴许老爷子只是受了寒,等御医来看看就能知晓了。” 何氏也知是这个道理,点头谢了成安。 早先府里就已经派人拿了成安的名帖去太医院请相熟的御医,没一会儿,人便赶了过来。 等到给苏盛华跟前看诊时,府里的人都在旁边静默等待起来。 苏婧宁看了一会儿抬起头,却注意到对面的汪氏一直扯着手中的帕子紧紧地盯着那御医,一副极关切的样子。 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大伯母怎么会对祖父的身体这么上心呢? 没过一会儿,御医收回手摇摇头道:“请恕在下医术不精,并没有查出老爷子身体有什么问题。许只是没有休息好才导致的晕眩,在下先开两幅温补的药,再观后效吧!” 何氏忙起身道了谢,又让人带御医去开方子。 众人有些意外,苏盛华更是皱起了眉头,明明自己头晕的厉害,怎么会没有病呢? 旁边的汪氏一脸担忧的开口:“这以前每次回来都好好的,怎么就这次刚回来就不好了呢?是不是……”说着突然欲言又止。 这话引得众人都向她看去,苏盛华更是忍着头晕问道:“是什么?” 汪氏干笑了声:“媳妇儿也是瞎想的,就是觉着老太爷的样子不像是病了,倒像是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 苏盛华眼神一缩,他素来信这些,汪氏这么一说倒让他有了几分犹疑。 何氏却正好相反,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闻言沉声斥道:“一把年纪的人了在这胡说些什么!” 汪氏委屈道:“老爷子明明之前好好的,一回来就突然这样了,媳妇儿这才多想的,而且今年府里人的确是多了起来,就是什么人与老爷子相冲也说不得啊!” 苏婧宁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想来这个“什么人”里就有她了,大伯母这话说的可是有些诛心了!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二房那么多人也是才回府的呢! 果然,冯氏拉下脸问道:“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是脏东西麻烦说清楚了!” 汪氏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你,你自己非要往身上揽我也没有办法。” 冯氏气得心头火起,眼看着又要和她掐起来。 “好了!”何氏见不像话,立即呵斥道:“瞎讲什么,吵吵嚷嚷的打扰你们父亲休息!” 汪氏闻言立即闭了嘴,冯氏却不甘心平白被泼了盆脏水,一脸的不忿。 何氏懒得管她们,只看向苏盛华安慰道:“你也莫要担忧,先吃药看看效果,不成就再去寻大夫来。” 苏盛华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却开口道:“你们都回去吧,无事还是不要来我这里了。” 这就是把汪氏的话听到心里,要避着人了。 二房的人连着苏恒的脸色都不太好,汪氏却是心里暗暗得意。 但终究没人敢和苏盛华理论,众人只好无奈退下。 出了松华堂,冯氏甩着脸子就离开了,汪氏却亲热地和苏婧宁道:“三丫头,大伯母刚刚可不是说你,你别放在心上啊!” 苏婧宁抬起头似笑非笑:“那就好,不然婧宁还以为大伯母是故意要攀扯到我身上呢!” 汪氏没料到她说的那么直白,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会,三丫头你想多了。” 苏婧宁翘了翘唇角,跟在苏恒后头离开了。 汪氏望着她的背影冷笑两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成安母女大有深意的眼神。 苏盛华既然没有大碍,苏恒与苏婧宁便准备照着先前的行程去穆家。 刚上马车,就听到外边有说话声。 念晴撩了帘子往外看,原来是苏靖彦与孟禾。 “三堂兄,孟公子。”见两人看过来,苏婧宁便打了招呼。 苏靖彦立马就笑开了,孟禾还是一副内敛腼腆的样子。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苏恒笑问道。 两人对视着笑了一声,苏靖彦才回道:“我们去书肆逛逛。” 苏恒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微微颔首道:“你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苦读书,出去散散心也好。” 两人立即躬身应了。 又稍说了几句话,两厢便相互告别。 分开后,苏靖彦和孟禾带着小厮一路到了正阳大街上。 正阳大街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里边茶馆、酒楼、书肆、古玩店等各色店铺罗列,一拐进去就见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苏靖彦两人并不闲逛,直奔街上卖文房古玩的铺子,一家家看下来,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精疲力尽。 第五十九章 芙蓉石 在街上最后一家店门前站定,孟禾看着上边的牌匾叹道:“这是正阳街最大的文房铺子了,这里若没有,他处也不好寻到合适的。” 苏靖彦脸上带了些愁意,咬咬牙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说着就往里走。 店门口的伙计早看到了两人,见状忙往上前来迎。 这个店铺极大,共有三层,不仅卖笔墨纸砚,更有名画奇石碑帖原拓等文房珍品。 进到店里,苏靖彦开门见山地问道:“这里可有上好的鸡血或田黄印石?” 伙计是做惯生意的,对自家东西了如指掌,闻言忙笑着回道:“自是有的,不知贵客想要什么价位?” 苏靖彦略一沉吟:“三十两左右的。” “这……”伙计有些为难:“店里的确是有这个价位的鸡血、田黄,只是恐品质不甚如意。” 苏靖彦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说道:“劳烦带我看一下。” 伙计也不推脱,直接带了人往二楼去。 而此时店铺的后门正有一少年刚下了马车。 掌柜刘丹忙上前行礼问好。 少年抬头轻轻颔首,露出张俊美儒雅的脸,正是沈令泽。 原来这家店铺就是他口中的“藏雅阁”。 他昨日与苏婧宁说了若有事可以往这里捎口信,今日便过来交代一番,顺便选些书回去看。 “丹叔,少爷要的那几本书可寻到了?”一旁的春水笑着和刘丹说起了话。 刘丹也笑眯眯的点头:“已齐了,正说让伙计给世子爷送到王府去,倒没想到世子竟亲自来了。” 沈令泽温和的笑了笑:“闲来无事出来走动走动。” 刘丹便又请沈令泽往楼里去。 几人刚上到二楼拐角处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君实,这些品质的确不太好,咱们要不再找些别的东西送给三小姐吧?” 沈令泽脚步一顿,看向那边。 刘丹能成为藏雅阁的掌柜自是有两把刷子,见状立刻上前低声介绍道:“是孟佥都御史家的公子孟禾与苏侍郎的二公子苏靖彦。”竟是一眼就能认出客人的来历。 沈令泽挑挑眉,孟禾他是认识的,倒没想到旁边那少年竟是苏家的少爷。 那孟禾口中的就是三小姐就是苏婧宁了! “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他心思微转吩咐一句就上了楼。 刘丹却有些诧异,看向一旁偷笑的春水。 春水故弄玄虚的眨眨眼:“丹叔一定要态度好点就对了。” 说罢,乐呵呵的跟着上了楼。 刘丹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但他知道春水绝对不会糊弄他,便收拾了心思去到苏靖彦那边。 苏靖彦却皱着眉头看着面前托盘上的几块印石叹了口气,这几块的确是让人不甚如意。 原来,是苏婧宁的生辰要到了,苏靖彦知道她喜欢篆刻,便想着买一块印石当做礼物,一是贺她芳辰之喜,二是对之前的帮助聊表一下谢意。 只是,这鸡血石、田黄石价比黄金,他私下抄书得的银钱再加上平日里攒的总共也就这三十两,实在买不起品质好的,看来得换成其它的东西了。 只是,倒不知道三妹妹还喜欢什么,平日里也不见她怎么打扮。 他向旁边的伙计抱歉了一声,就准备和好友出去再逛逛。 这时刘丹正好走了过来,热情地问道:“不知贵客想要买什么东西?” 苏靖彦见他衣着得体态度不卑不亢却又不失殷勤便知是店里的掌柜,便回道:“我想要买一块印石。” 那伙计见是自家掌柜亲自来问,也忙着补充了苏靖彦的要求。 刘丹听后心中便有些计较,又笑问道:“不知贵客是作何使用呢?” 苏靖彦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家妹生辰,想买来作为礼物送给她。” 刘丹了然,略一思考就建议道:“其实贵客倒不如选一块儿芙蓉石送给令妹,此石别名‘白寿山’,其质凝结脂润、细腻纯净,是刻章的上佳之选。只是最近才时兴,并不算贵,但假以时日必定会价比鸡血、田黄。” 苏靖彦听得有些意动,这藏雅阁是个老字号了,他也是常来买些纸张笔墨的,倒不担心这掌柜的骗人。 “既如此,烦请掌柜的取出一观。” 刘丹含笑点头,吩咐旁边的伙计道:“去把那块‘藕尖白’取过来。” 伙计得令而去,很快就回返,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匣子。 刘丹接到手里打开匣子,里边露出块白似莲藕芽尖的印石。 他把东西递过去,“贵客请看。” 苏靖彦接到手里,仔细看去,见这印石如琼浆初凝,极为细嫩洁白通灵,便立刻相中了。 孟禾接过去看后也不住点头。 苏靖彦拿定主意便问道:“敢问这块儿开价几何?” 刘丹笑道:“正好是三十两,倒是与贵客有缘。” 苏靖彦心中一喜,立即定了下来。 等送走人,刘丹吩咐了人不要随意打扰后就上了三楼。 三楼全都设置成雅间的样式,以方便贵客歇息鉴赏。 他径直走到最里头的房间,敲门后,春水就迅速地来开了门。 沈令泽正坐在书案后拿着本书看。 刘丹利索地讲了苏靖彦的来意。 沈令泽一怔,苏婧宁的生辰? “丹叔是怎么处置的?”春水好奇问道。 刘丹瞟了一眼沈令泽有些拿不定他的心思,但还是老实说道:“用成本价卖给苏公子一块芙蓉石。” 沈令泽满意地点点头道:“丹掌柜这么办极好。” 刘丹这嘴上谦虚了两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听春水的是对的。 也不知道这位苏公子和世子是有什么牵扯,竟得了世子的亲自关照。 此时沈令泽又道:“我来还有一桩事,若这位苏公子的堂妹苏三小姐让人递口信给我,你立刻派人告知春水,只是勿要让别人知道了。” 刘丹心中一震,苏三小姐! 莫不是…… 他抬头看了看一旁冲他挤眉弄眼的春水,瞬间了悟,忙应承下来。 看来根源就是在这位三小姐身上了。 他暗暗琢磨着若那边来人自己可要更加殷勤些才是。 第六十章 计谋 沈令泽目光有些放空,没注意到刘丹与春水之间的眉眼官司。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与苏婧宁送礼呢? 毕竟两人现在已是合作关系,勉强算得上是朋友,而且昨天夜里人家还给他刻了章呢! 只是,要送些什么呢? 姑娘家的首饰胭脂肯定是不合适的,可苏靖彦已经选了这篆刻用的印石,他再送就没有新意了。 沉吟了一会儿,他看了眼面前垂首侍立的刘丹问道:“给姑娘家送礼送什么比较合适?” 刘丹毕竟是个大掌柜,应能提供些好的建议。 刘丹被问住了。 他素来只卖过文房用品怎会知道送姑娘家什么东西。 可既然是主子问,又明显是要送那位苏小姐的,他怎么也得答出个一二三来。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他干巴巴地道:“要不送些香露胭脂什么的,女子向来都爱这种东西。奴才每次送这些给自己的婆娘,她就总是开心地不得了。” 春水险些笑出声来,提建议就提建议,扯上自家婆娘做什么,这不是臊自家爷嘛!丹叔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这会儿憨起来了! 沈令泽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但是送礼的原因又不好解释,只得强自镇定道:“这些不合适,是朋友之间的送礼。” 刘丹囧的不行,他话说出口就想给自己两巴掌,自己是在瞎扯什么东西! 他定了定心神才道:“送礼无外乎投其所好,俗话说一个人的外在装扮,屋舍布置都会在无意中彰显对方的喜好,世子不妨照着这个方向想想。” 沈令泽闻言若有所思。 苏婧宁平日里的穿着好似是以简洁大方为主,屋里也布置的很清爽,说话做事更是干脆利落,这样的人应该都喜欢实用些的物件。 想到她书房墙上挂的某样东西,他心中一动,立刻朝着春水吩咐起来…… 苏婧宁随着苏恒接连去了穆府好几天,一直到除夕的前一日才算忙完,在下午的时候早早的回了苏府。 带着念晴刚走到小跨院门口,念雨竟从后边追了过来。 苏婧宁看她手中还拿着个小匣子,好奇地问道:“这是做什么去了?” 念雨面上也有些许困惑:“大小姐突然唤我去拿之前借了您的耳坠子。” 说着打开了匣子,里边是一对儿金珠串灯笼耳环。 “大小姐这是想开了不成,到她手里的东西竟也有还回来的一日。”念晴凑过去看了看,稀奇道。 苏婧宁也觉得奇怪,苏婧柔可是完全继承了大伯母的小气贪婪,东西只要到了她手里就再别想要回来,怎么会突然还给她呢? “既然还回来了那就收起来吧!”她随口吩咐道。 念雨应下,三人一起进了院子,却见到有个人影儿一晃进了一边的耳房。 苏婧宁看着自己屋门口微微晃动的帘子眯了眯眼,吩咐念晴道:“去看看是谁?” 念晴神色也严肃起来,低声应了往那边去。 苏婧宁则进了自己的屋子。 “奴婢派了觅儿在门口守着的,这会儿竟不见了人。”念雨跟过来道。 自从上次发现有人潜进来后,她就特别注意,尽量会守着屋子,即便是不得已要出门,也会再三叮嘱小丫头看着的。 苏婧宁点点头:“就恐怕是有人故意支走了她。” 这时念晴也回到屋里,冷声道:“是丹云。” 苏婧宁恍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怪不得大姐姐突然大方起来,原来是要支走念雨好让人便宜行事。” 念晴也明白过来,当即怒骂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念雨脸色也很难看:“奴婢这就把屋子翻一遍,看看她动了什么手脚。” 苏婧宁微微颔首,又道:“等觅儿回来了问问是谁支走她的,也免得冤枉了人。” 念雨两个满面忿忿地应下,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苏婧宁也开始四处查看,等走到书架前仔细寻索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拿下顶层的一本书。 封皮写着“道德经”三个大字。 但她对道家素无研究,并没有这本书。 伸手掀开第一页,她的瞳孔忍不住一缩。 暗红色的液体糊满了整面纸张,蜿蜒曲折的干涸在上边,看上去异常恐怖吓人。 苏婧宁甚至能闻到上边传来的铁腥味儿。 是血。 “这是……”旁边的念雨惊呼出声,脸色唰的一片雪白。 苏婧宁唰的合上书本,安慰道:“别怕,这应该是狗血或者鸡血。” 到此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有人要嫁祸她呢! 祖父近日突然生病,汪氏便有意无意的暗示是府里有人相克。 这几日她去请安,祖父可是对她避而不见的,显见是有些信了那话。 若被人发现她房里藏了这本书,任谁都会认为是她不敬三清,有心人再挑拨一句这矛头可就指向她了。 凭祖父那迷信的样子,自然会把身体的不适怪罪到她头上。 到时候就是父亲再护着她也抵抗不了祖父这位真正的一家之主。 真是好计谋! 只是可惜,大伯母找的这暗谍不太好用,露的马脚太多了。 平日里偷去个大房被她撞到就算了,连藏本书都藏不好。 丹云是不是觉着她一架子的书全是摆设,从来不看的,所以随便塞进去她也发现不了? 苏婧宁嗤笑一声,把书扔在了桌子上。 念晴也从外边带着觅儿掀了帘子进来。 “让你守着屋子你怎么离开了?”念雨绷着脸问道。 觅儿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说道:“是丹云姐姐非让奴婢去看看厨房今日做的什么菜,奴婢拗不过就去了。” 果然是丹云。 念晴怒气上涌,一拍桌子道:“她让你去你就去,她是你主子吗?” 觅儿讷讷的说不话,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好了,以后仔细当好差事,不要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苏婧宁无意为难她一个小丫鬟,“只记得嘴严实些,今日的事就不要往外说了。” 觅儿忙应诺。 等人走后,念晴气愤道:“小姐,要不要把那贱婢拿过来好好问问?” 苏婧宁略一沉吟摇头道:“不用管她,你把飞霜唤来。” 第六十一章 礼尚往来 飞霜不当值,正歇着和小丫头做针线,听到是主子喊立即收拾妥当到了屋里。 她恭敬地行了礼才笑问道:“小姐找奴婢来是有什么吩咐?” 苏婧宁没急着回答,反而让念晴搬了个杌凳给她坐。 飞霜有些惶恐,推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了。 苏婧宁见她有些不安的样子,笑着安抚道:“你不要紧张,我找你来只是说说话而已。” 飞霜诺诺应了。 苏婧宁也不拐弯抹角,幽深的眸子看过去直接问道:“你和丹云一个屋子,想必与她是极熟悉的,不妨与我说说她这个人吧。” 飞霜心中一咯噔,脸色就有些变了。 苏婧宁瞥见了顿时心中有数,看来这丫头的确是知道点什么了。 她不动声色道:“我既然问起了她,自然不是没有缘由的。如今她不妥当,我可不信你同她一屋住着竟没有一丝察觉,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我说才能抵消你这知情不报之罪吧!” 飞霜脸色霎时白若薄纸,滑跪到了地上,咬着唇辩解道:“小姐恕罪,奴婢也只是稍有察觉并不能确定,所以才没有上报的。” 一旁的念晴“哼”了一声,冷声道:“既如此还不赶快说来,非要小姐治你的罪不成。” “是。”飞霜咽了口唾沫,再没有任何犹豫:“奴婢发现丹云最近常去大房林嬷嬷那里,而且每一次回来都会发好长时间的呆,表情也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显见是有什么心事。” 她咬咬牙,一股脑地把话全说了。 “而且,昨天奴婢还见她好像拿了东西回来,只是她藏得紧,奴婢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苏婧宁却知道丹云拿的应该就是那本《道德经》了。 她心思一转又问道:“可还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之处?” 飞霜细细思索起来,半晌才迟疑道:“其它倒还好,只不过最近几日她提了好几次大少爷。” 苏婧宁恍然,原来丹云是对大堂兄动了心思。 看来这就是大伯母……不,也许只是林嬷嬷许诺的好处。 凭大伯母望子成龙的劲头,怎么可能在大堂兄还未取得功名的时候就往他房里塞人呢! 丹云不过是妄想罢了! 她不屑的勾了勾唇角,打发了满面忐忑的飞霜。 念晴上前问道:“小姐,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苏婧宁凝思片刻,起身拾起那本《道德经》塞到袖子里,哼笑道:“世人皆道礼尚往来,既然大姐姐还回了我的首饰,那咱们也带些礼物看看她去。” 苏婧柔单独住在一处小院子里。 不同于苏婧宁那里的清净简洁,苏婧书居所的狭**仄,她的屋子布置的纤秀精致,垂挂的粉红色绡纱幔帐,黄花梨木的镂空梳妆台,多宝阁上的玉石盆景,云丝刺绣如意团花图案的大灯罩无一不显示着汪氏对女儿的宠爱。 只是此刻苏婧柔扒拉着梳妆盒里的首饰心情却不太好。 母亲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她把三妹妹的耳环还回去,这下自己的首饰又少一样了! 自己得想办法再要回来才是! 她心里正琢磨着,外头突然有小丫头禀告说三小姐来了。 苏婧宁进到屋子里,苏婧柔已经收拾好梳妆盒,到了外间。 “三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她语气略显尖酸,显然还在记仇。 苏婧宁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把手中的小匣子递了过去。 “大姐姐既然戴惯了这对耳环又何必还回来,就当是妹妹送给大姐姐的吧!” 苏婧柔愣了愣,着实没料到会听到这番话。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打开,见果然就是才还回去的耳环。 “你真的送我了?”她心中一喜,还有些不敢相信。 苏婧宁肯定地点点头:“自是真的,妹妹觉着这耳环比较适合大姐姐,大姐姐就留着吧!” 苏婧柔这才真的信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是三妹妹的一片好意,那我就收下吧!”她没有一丝推脱的意思,当即转去了里间放好。 苏婧宁看了看周围,见只有苏婧柔的大丫鬟侍画站在一旁,便朝着念晴使了个眼色。 念晴立即领会,拉着侍画讨论起了针线。 苏婧宁则起身装模做样地看起了多宝阁上的摆件,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把袖子里藏的书塞进上边作摆设用的一个粉彩牡丹纹瓷瓶里。 念晴余光瞟见自家主子的动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愈发和侍画聊得起劲儿了。 好在直到苏婧宁坐回座位,侍画的心神还牢牢地钻在念晴所说的技法中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等过了会子,苏婧柔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平白得了一对儿耳环,她的心情立刻转晴,对苏婧宁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让了几回茶后,苏婧宁便告辞离开。 回到小跨院,已是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念雨正带着丹云、飞霜两个摆饭。 飞霜只低着头默默做事,丹云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苏婧宁看了看菜色,点头道:“今日的饭菜不错。” 念雨还没说什么,丹云笑着抢先接话道:“是呢,奴婢去厨房拿的时候就知道小姐肯定喜欢吃。”一副殷勤妥帖的模样。 苏婧宁扬了扬眉毛,道:“你倒是了解我。” 丹云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闻言谦虚道:“小姐过奖了,奴婢比着念晴念雨两位姐姐还差得远呢!” 念晴阴阳怪气的接了话:“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们这些蠢笨不知变通的怎么能比得过你,你可别谦虚了。” 丹云一怔,嘴唇翕动着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也带了些委屈。 苏婧宁见状轻笑着摇头道:“真是什么好话从念晴的嘴里边说出来都能变个味儿。 依我看啊,总是一味的老实做事也不可取,总要灵活机变些才是做大事的料,丹云这方面就很不错。” 念晴此时脸色一变笑吟吟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小姐懂我。” 说着又去扯丹云的胳膊:“我不会说话,你可别生气啊!” 丹云忙摇头,脸色却好了许多,接下来在念晴不断的吹捧中渐渐地露出些许笑意。 第六十二章 不痛快 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飞霜不由暗暗叹息。 这奴才再怎么灵活机变,最重要的还是要忠心可靠,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行为最是受人忌讳的。 丹云真的是糊涂了。 念雨念晴的眼神都像刀子似的了她竟还没有察觉,也不知道以后小姐会怎么处置她。 她抬头看了看浅笑着听丫鬟讲话的苏婧宁,心中一凛。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做事好了,将来凭着在官家小姐身边做过事的名声也能挣个好前程。 用过饭,丹云与飞霜便下去收拾了。 念晴见人都走了才气愤道:“还要在这个小蹄子跟前装模做样可真是憋屈死了。” 苏婧宁淡淡一笑:“也就忍这一时,免得露了馅。” 等到明日就有好戏瞧了! 第二日,苏婧宁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念雨念晴第一句就是向她道喜。 除夕这天是她的生辰,她如今已经算是十四岁了。 她今日特地穿了大红茶花穿蝶缂丝小袄,头上挽了百合髻,映衬着一旁垂挂下来的金色流苏,白玉般的脸蛋越发精致明媚,娇艳逼人了。 她笑眯眯地收了丫鬟们准备的礼物又派发了赏钱,院子里的人都是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而西府的苏婧月起床听到丫鬟香巧的禀告后心情也极好。 她得意地翘了翘唇角,快速的收拾一番后就去了成安的院子。 成安正在用早膳,见她来就笑问道:“可用过饭了?” 见苏婧月摇了头,便吩咐下人添置碗筷。 苏婧月却顾不得这些,一脸兴奋地附在成安耳朵边说起了悄悄话。 听完后,成安微微颔首,赞许道:“我们月儿的确是进步了,有那人出言指认,你祖父定会深信不疑。” 苏婧月抿着唇笑了笑,又道:“林嬷嬷那边也通过气了,有她在旁边撺掇着,想必大伯母已经下手了。” 成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给女儿夹了只金丝烧麦才又嘱咐道:“切记不可露了马脚,要确保若事情有变也不会牵连到咱们西府。” 苏婧月胸有成竹地点点头:“母亲放心,我的人只接触了林嬷嬷,而她又拖家带口的,即使事情有变为了那一家老小,她也定不敢供出咱们。” 上次严嬷嬷的事她们吃了一个大亏,这次怎么可能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成安这才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轻笑道:“看来今日咱们便能看一出好戏了。” 苏婧月脸上也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只觉得今日的饭菜也格外香了。 用过饭,两人相携往松华堂去。 而此时苏婧宁已经进了松华堂的院子。 姜嬷嬷正好打帘子出来,见了她忙笑着恭贺道:“给三小姐道喜了!” 苏婧宁含笑谢了。 姜嬷嬷又悄声道:“奴婢做了些窝丝糖,等过会儿闲了就给小姐送过去。” 苏婧宁心中暖暖地,领了这份心意。 她温声道:“哪用嬷嬷跑这一趟,等会儿我打发个小丫鬟来取就行了。” 这些日子与姜嬷嬷常来常往,倒是比小时候更显亲密了。 姜嬷嬷便笑着应了。 府里的几位小姐,她是最喜欢苏婧宁的,懂事得体又聪慧大方,最重要的是待人诚心,比另外几位好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成安和苏婧月也进了院子。 大家相互见了礼就一起往屋里边走。 刚进去就听一个尖利的笑声响起。 “哎呦,果然是寿星,今日这么一打扮倒比往常更好看了!” 说话之人正是汪氏,此时倒是笑得格外开怀。 何氏闻言也打量了苏婧宁两眼,点头道:“三丫头长得白净倒是能压得住这红色。” 说着便让后头跟进来的姜嬷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玛瑙手镯,又照着惯例让厨房给她加了菜。 苏婧宁含笑行礼道谢。 成安便笑道:“既是婧宁的生辰,本宫也添点东西。”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是只绿汪汪的翡翠镯子,显见是价值不菲。 苏婧宁见了忙推辞:“婧宁领了殿下的心意,但这镯子太贵重了,您还是快收回去吧!” 成安却执意要送:“既是心意,哪有收回的道理,正好你四妹妹也有这么一只镯子,到时你俩一起戴倒是极相宜。” 苏婧月也劝道:“是啊,三姐姐,你快收下吧,妹妹想与姐姐一起戴呢!” 苏婧宁还待要推,苏恒就进了屋子。 他自然是乐见成安对女儿好的,此时眼中越发柔和,开口道:“既是殿下的心意,阿宁便收了吧。” 苏婧宁无法,只好道了谢收下。 成安在父亲面前表现的这么诚心,她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屋里其他人此时也纷纷送上礼物。 冯氏连着几位兄弟姐妹送的礼物都很不错,连苏婧书知道苏婧宁喜欢珍珠都特意送了个白珍珠吊坠。 一时间苏婧宁收礼收到了手软,直看的苏婧柔心里冒着酸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怎么没人送她这么好的东西! 她倒是没想过自己送别人的要不是手帕,要不是双袜子,总之没一个值钱的,别人怎么可能回给她好东西。 越想越不痛快,她眼睛一转佯装好奇地挑拨道:“三叔向来疼爱三妹妹,倒不知这次送了什么礼物?上次四妹妹可是得了您一本古籍,三妹妹的总不会比这差吧!” 话一出,苏婧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看向苏恒。 苏恒被问得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回道:“不过是些首饰罢了。” “一些?”苏婧柔拔高声音重复了一遍,“看来三叔准备了不止一件啊!能不能让侄女儿开开眼啊?” 苏恒有些犹豫。 往年来苏婧宁不在身边,他自觉亏欠,此次特意准备了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簪、钗、步摇、华胜、耳环、项链等全都齐备,花费了他不少私房,价值远超送给苏婧月的古籍。 只是如今当众拿出来倒是不太合适了。 苏婧月见他这幅表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瞬间涌出了无数的委屈和失落。 在父亲心里,自己永远比不过苏婧宁! 第六十三章 给我滚 成安看到女儿眼里隐隐泛出的泪花心疼极了,但她到底更成熟稳重,知道如何做才能更得利,此时便收敛了情绪,温和地笑道:“婧宁才回来,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礼物拿,如今是该多得些。” 苏恒心里舒了口气,心里暗暗感激她的解围,接话道:“是有此考虑才多准备了些。” 苏婧月此时也缓和了些,面上带了三分难过,嘴上却懂事地说道:“月儿那里有好多首饰,三姐姐可以来挑。” 苏恒闻言倒是对小女儿愧疚起来,不禁暗暗反思是不是最近自己太关注阿宁以致有些疏忽月儿了? 苏婧宁看在眼里,心下便觉得嘲讽。 父亲爱自己是真的,她相信若让他替自己去死,他也一定毫不犹豫。 可他同样也爱苏婧月,即使再偏疼自己,也总会顾及到她的情绪。 但这不是苏婧宁想要的,也必定不是成安母女想要的。 只有父亲一个人活在自以为是的和平幻想里,却不知他的这种行为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 大家都是在装罢了。 苏婧宁淡淡笑了笑面上露出一抹追思,道:“多谢四妹妹,只不过母亲去世前已给我置办了很多首饰,目前倒是不缺的。” 一句话说的苏婧月哑然,也打断了苏恒的愧疚之心。 苏恒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忆起亡妻的音容笑貌,又惆怅起来。 生辰之日没有母亲的陪伴,阿宁定是极失落的。 苏婧月见这情形气得胸口疼,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暗暗生闷气。 成安见状眼神暗了暗,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苏婧宁的难缠,她拍了拍女儿的手以做安抚,等瞄到汪氏那张满是算计的脸,心情才算好了些。 苏婧宁把两人期待的模样收入眼底,心里不禁冷笑。 看来是有人在背地里偷偷作怪呢! 何氏早察觉了几人话语之间的机锋,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并不想搅和进去,因此只留下冯氏要问问过年的事宜,就让其他人散了。 只是刚出来,就见苏盛华的小厮慌慌张张地来报说老太爷不好了。 众人皆是一惊,不是说这几日不是已经缓和许多了吗? 苏恒抓住那小厮问道:“怎么就不好了?” 小厮哭丧着脸摇头:“老太爷本来在好好地躺着闭目养神,突然就抱着头吵着头痛。” 苏恒闻言也不再追问,当先往前边去。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汪氏和身边的林嬷嬷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流露出一抹喜色,也随着去了前头。 还没到屋里,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就传了出来,汪氏吓得脖子一缩,顿住了脚步再不敢往前。 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骇人呢? 一旁的苏婧柔更是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胳膊。 等进到屋里就见苏盛华正躺在塌上抱着头叫喊着,声音极其凄厉,让人听得有些发毛。 汪氏心中一慌忙看向一旁的林嬷嬷。 不是说只是稍加了点儿量吗,怎么会疼的这般厉害? 林嬷嬷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 汪氏顿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那药不会能吃死人吧? 苏恒已经到了苏盛华跟前,扶住他急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苏盛华却顾不上理他,只一个劲的打着滚嚎叫。 他的模样太可怕,几位少爷还勉强能支持的住,女眷们却已是吓得花容失色。 苏恒见苏盛华实在嚎的厉害,忙一迭声地让人请大夫。 成安听见了便吩咐人拿她的帖子去请御医。 只是她心里也有些纳闷,汪氏为何药下的这么重? 而旁边的苏婧月到底还小,没见过这种场面,此时也咬着唇面上带了些惧色。 苏婧宁则和一干兄弟姐妹们站在一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与担忧。 她的余光扫过一脸心虚的汪氏和略带诧异地成安,心里暗自猜测起来。 药是大伯母派人下的无疑,但从成安的表情来看显然也是知情的,说不得就是她在暗地里挑拨的此事。 只是好像祖父的表现有些超出两方的意料了。 想到这,她抬起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苏盛华,见他面色潮红,神情暴戾狰狞不由心中一跳。 祖父沉迷炼丹,想要成仙长生,他莫不是又服用了丹药吧? 可据她所知,丹药有剧毒,一个不慎就会毒发身亡,此前祖父刚回来时虽形容消瘦面色却极红润,正是用了丹药的表现。 这会儿又再次服用丹药,再加上大伯母偷偷下的药,可不就发作的厉害了嘛! 她心里有了猜测,就向四周细细寻找起来,果然见桌子上的茶壶旁放了个开了盖的小盒子,里边已经空了。 这时冯氏也扶着何氏过来了这边。 何氏见了丈夫的惨样也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之前不是已经缓解了些吗,怎么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 苏恒一边搂住疼的要碰墙的父亲,一边皱着眉摇头。 何氏无法,见苏恒已快制不住丈夫,忙又让人将府里的仆役叫来帮忙。 好在这回御医来的极快,到了跟前就先给苏盛华服了一粒止疼的丸药,他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湿透,但他顾不上管这些,只贪婪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带出极浓的后怕。 御医见他稳定下来便把起了脉。 良久,刚收回手,何氏就问道:“大人可是诊出了什么毛病?” 御医叹息着摇头道:“老夫无能,并没有诊出什么问题,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何氏面露难色,这几日她也另请了好几位大夫看过,都没看出病根来,要再去哪里请呢? 苏盛华也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不由得有些绝望。 他可再也不想承受刚才的痛苦了! 呆滞的眼神扫过府内诸人时突然活泛起来,是了,定是有人克他才会这样的,不然怎么会查不出病因呢? 他唰的伸出手指一一点过苏婧宁和二房诸人,狠厉道:“定是他们害地我,让他们滚!” 第六十四章 冲突 冯氏脸色一变,被他凶厉地模样惊得倒退了一步,苏靖卓更是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苏恒见状忙道:“父亲怎得会有这个想法,这完全就是莫须有的臆测啊!” 苏盛华却懒得理他,只还一直叫着让人滚! 苏恒无奈极了,几番劝说也无用,又怕苏婧宁害怕,索性先安慰起了女儿。 倒是苏靖远见母亲和弟弟被吓到,就连几位妹妹也都白了脸,忍不住出声道:“祖父是怎么断定我们害你的,可有证据?” 苏盛华哪耐烦和他讲道理:“我说的话就是证据,快滚!” 苏靖远倒被气得脸色涨红,又要再辩。 冯氏却死死地拉住了自家儿子,虽说老爷子这会儿有些混账,可她也坚决不能让儿子落个顶撞长辈的罪名。 何氏见势不好早先请了御医出去开方子,此时又出声打圆场。 “靖远,你祖父是疼的有些失了心智,咱们还是先出去,让他歇着吧!” 冯氏赶忙附和道:“正是如此,远儿,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你祖父了。” 苏靖远也是气极了,经过母亲的阻拦已经冷静下来,便点了头。 汪氏见状便有些急燥。 苏婧宁可还好好的跟在二房后头呢! 好在苏盛华并不同意众人就这么离开,又叫道:“不行,不能让他们留在府里,赶紧滚,一个也不许留下!” 这话正好被刚进屋的苏信与苏诚听到,苏诚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他幼时就不受待见,何氏还罢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大体上过得去就行,苏盛华眼里却只有两个嫡子,并不管他,有父亲跟没父亲一个样。 如今他靠着自己一步步爬到了正五品的官位,其中心酸苦楚难以言表。 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好,府里吃喝嚼用哪样都要靠着他,连素来不爱搭理他的大哥都主动示好,没成想竟见到自己的妻儿被如此慢待,他如今怎能忍得! “父亲若嫌我们二房碍眼,那不妨今日就分了家,儿子这就带着妻儿搬出去,也省得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身上扣!” 冯氏闻言哽咽地喊了声“老爷”就带着二房的人站在他身后掂起帕子默默垂起了泪。 若是真能分家倒好了,凭借着苏诚挣得东西,他们必定能过的更好,也不用什么都要并到公账上去。 “二弟莫要生气,父亲只是一时想左了,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说什么分不分家的!”苏信忙沉声劝道。 他自是知道轻重的,苏诚此次回京述职,过完年应是能再升一级谋个从四品的职位,虽然不如他,但也是一大助力,怎可就这么得罪了。 何氏则是另有考虑,府里日常用度可是少不了苏诚出力,而且就是撇开这点不谈,平白让庶子分出去岂不让满京都的人笑话! 她当即也开口道:“正是如此,一家人万不可因为一两句胡话就生分了。” 苏诚却并不买账,只冷哼道:“父亲只是头疼又不是脑子傻了,怎会说胡话,我看这才是真心话吧!” 苏盛华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敢这么说话,气得险些头疾再次发作。 他抖着手正要再说什么,苏信突然深深地看了过来,沉声道:“父亲,二弟这些年来也为家里付出不少,还请您再三冷静冷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和二弟生分了。”他特意加重了“冷静”二字的语气。 苏盛华猛地清醒过来,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立刻就想明了利害得失。 这些年的确是依靠庶子良多,若分出去不仅家里少一大助力,还会惹人闲话,的确是得不偿失。 但他到底拉不下来脸认错,又实在忌惮身上的病,便哼哼一声道:“我的本意又不是让老二一家分出去,只是这头疾实在太磨人,只是想让他们暂时避上一避而已。” 苏诚见他服了软,心气也稍微顺了些,只是道:“父亲又怎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怎么非要联想到这什么相克的上头呢?” 苏盛华不悦道:“不然这头疾看不出病因可怎么说?满京都的大夫都要看遍了也没看出什么,不是有人克我是怎地?” 两方便又僵持住了,一时倒没好的办法。 屋内又静了下来。 汪氏见此眼睛一亮,轻咳一声道:“媳妇儿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何氏被这一摊事闹得心里烦乱不已,见是大儿媳说话就皱起了眉头,但想了想还是道:“有话就说。” 汪氏精神一振,说道:“依媳妇儿来看,既然老爷子有这个怀疑,不若咱们就请了得道高人过来做法一番,若真是有问题便求着高人想办法解决了,若没问题老爷子也安了心,到时再仔细寻了好的大夫来看也是不晚的。” 这番话说道了苏盛华心里,他不住地点头:“这个法子好。” 何氏闻言也心中一动,觉着这样办倒是挺合适。 她倒不是真的迷信,只是如此若能安了丈夫的心,心定了说不得病就好了呢。 而且,二房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冯氏却担忧地拉了拉苏诚的衣角,若真的说是他们二房的人与老爷子相克可怎么是好。 苏诚安抚地看了妻子一眼,扬声道:“这些所谓的‘得道高人’大多是坑蒙拐骗之辈,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汪氏却不急,轻笑一声道:“二弟多虑了。这外头的有可能不靠谱,但老爷子认得靠谱的啊!” 苏盛华一怔,好一会儿才醒悟:“你是说……” 汪氏点头道:“父亲您常年在山上修道,必定有相熟的道长,既可靠又法力高强,自是最好的人选啊!” 苏盛华一琢磨还真是,自己在山上修道这么些年的确是身体极好,显见是极有效用的。 想到这他立即迫不及待地吩咐苏信:“老大家的主意的确极好,快,找人立刻去山上请贾士芳道长来府里。” 这个安排连苏诚也无话可说,他若是再阻挠,估计就要背负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 苏信倒是看了眼汪氏才应下来,吩咐随从去请人。 第六十五章 断香 侍从是骑快马去的,众人等了一个多时辰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几息后,就有小厮引着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长须道士进了屋。 这道士相貌庄严,体态端正,手持一柄约莫三尺长的白玉拂尘,拂尘丝随着走动轻轻飘荡,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苏盛华见了他立马精神了起来,探起身直呼“道长救我!” 那道士向众人行礼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才不慌不忙地走到苏盛华跟前含笑问道:“几日不见,居士怎么形容如此狼狈?” 苏盛华犹如找到了救世主,立刻把这几日的遭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这位贾士芳道长才叹了口气,目含悲悯道:“居士遭此一劫,实在是令贫道见哭兴悲!” 苏诚早已等的不耐烦,刚等他说完就直接插嘴道:“道长可有什么办法能解了家父这头疾?” 贾士芳被打断也不生气,略一沉吟道:“还得做过法事才能分晓。” 苏盛华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吩咐人在院子里摆起香案。 他屋里有现成的东西,场地很快就布置好。 等众人连着苏盛华也都挪到了院子里,苏信这才冲着贾士芳抱拳道:“道长请。” 贾士芳颔首,抬首看了眼日头,闭目调整了一番起息后,便开始焚香唱诵咒语。 紧接着便挥舞着拂尘在院子里踏起了罡步,看着毫无里头的步伐竟带出了莫名地韵律,让人忍不住屏气凝神,心中生出许多敬畏来。 苏婧宁看着倒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怪不得能把祖父骗的团团转。 目光扫过一旁聚精会神的祖父,一脸期待的汪氏,神情晦暗的成安,她微勾唇角,过会儿就要热闹起来了啊! 贾士芳这时也在案前定住了脚步,抬手端起案上的一碗清水含了一口到嘴里朝着空中喷去,水立刻散成了烟雾状。 离得近的汪氏与林嬷嬷猝不及防之下不免沾染上了些水雾,立刻嫌恶地擦了起来。 倒是苏盛华满面沉醉地连连道了好几个“妙”字,显见是对贾士芳极为拜服。 贾士芳喷完水就在香案前坐定又极速地念起咒语,众人正听的百无聊赖之际,他的声音突然停止,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惊呼。 苏婧柔瞪大了眼睛指着香案震惊道:“香断了!” 大家看过去,正燃烧着的香竟突然从中间断掉栽了下来。 在场之人的心不由都提了起来,香突然断掉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贾士芳刚站起身,苏盛华就惶恐问道:“道长,这是作何解?” 贾士芳挥了挥拂尘,摇头叹气道:“贵府的确有人与居士相克,妨碍极大。” 二房之人闻言脸色都沉了下来,苏婧宁却依旧淡淡地。 苏盛华精神大振,开口道:“我就说是有人克我,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贾士芳略一沉吟又道:“原本此人是阴克之相,居士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却难以找到病因,此次突然爆发却是因临近年关,再加上今日乃此人生机大胜之日,所以居士才会突然头痛加剧,有痛不欲生之感。” 苏盛华不由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贾士芳一捋胡子又安抚道:“居士莫急,过了今日这种情形便会好些。” 苏盛华略微心安,只还是抱拳道:“还请道长帮忙找出与老夫相克之人。” 贾士芳点头道:“自当从命。” 苏诚不甘心,质问道:“道长一句话就断定府内有人与父亲相克,很难服众,可有证据?” 苏盛华脸色一变,斥道:“放肆!” 贾士芳却是涵养极好,依旧面带微笑,道:“无妨,苏诚居士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此等命理测算之事缥缈不易捉摸,向来是信之则有,不信则无。” 说着他虚抬手臂安抚了一下满脸急切的苏盛华,又道:“好在居士笃信道教得三清护佑,祖师早对其有所警示,只是施主未发现罢了。” “若我所料不错,居士屋中应有这警示之相,倒不妨派人去寻查一二。” 苏盛华哪有不应的,立刻派了侍从进屋里找。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慌慌张张地捧了本书出来。 苏盛华定睛一看是自己平日里常看的《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 贾士芳并不把书接到手里,只是道:“居士可打开一观。” 苏盛华咽了咽口水,接过书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第一页。 一抹暗红狰狞的血迹从上而下占满了整个页面,仿佛是一道凄惨的血泪。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苏盛华更是吓得手一抖差点把书扔出去。 “这……这书昨天夜里我还看过的,当时什么也没有。”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贾士芳叹道:“这就是了。” 苏盛华这下倒是更加的笃定了,忙恳求道:“请道长救我!” 连何氏见了这情形也有些动摇了,这个道士可是碰都没碰过这本书,自然不可能做手脚的! 难道真的是有人与丈夫相克? 苏诚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二房其余人神色也都有些慌乱。 连苏恒面上都带出了忧色,他自然是不信这个的,但现在已有了这所谓的警示之兆,父亲怕是要深信不疑了。 可阿宁也在才回来的人里头呢! 苏婧月见了这情形眼中露出一抹期待,眼下大家都认为是二房的人与祖父相克,等到这道士指认出苏婧宁的时候,恐怕要让人大跌眼镜了! 她眸光一转看向面无表情的苏婧宁,心里暗暗嗤笑,希望一会儿她的好姐姐还能保持住这幅屹然不动的样子吧! 贾士芳从容不迫道:“居士与本道情份匪浅,老道自会竭力相帮。” 说着他看向在场之人,凡是目光所到之处几乎无人敢与他对视。 直到他看向苏婧宁时,对方不闪不避地对看过来,眼中的讥讽与不屑清晰可见。 他眸光一闪,浮尘向她的方向轻轻一甩:“敢问这位小姐可是今日生辰?” 第六十六章 证据 苏婧宁见他指向自己,脸色变都没变,嘴角溢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点头道:“正是。” 苏恒却有些慌了,他沉声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为何问起这事?” “福生无量天尊”,贾士芳向他行了一礼,才解释道:“生辰之日便是阳气最旺之时,小姐面相兴荣,生机勃发,而贫道先前便说过与居士相克之人今日生机大盛,两者正是相合。” “你的意思是我们府里的三小姐与家父相克?”汪氏眼睛一转,问道。 贾士芳抬首看了一眼依旧镇定自若的苏婧宁,笃定道:“正是。” 苏恒脸色难看地问道:“道长是不是弄错了?” 贾士芳依旧不急不躁地说道:“这是三清祖师给予贫道的指引,居士莫要妄言。” 苏恒还待要说什么,苏盛华就斥道:“好了!道长都已这么说了就绝不会错。” “是啊,三弟,虽然我们都不想是这个结果,但此事事关父亲安危,你不能因为婧宁就枉顾父亲的性命,这可是不孝。”一旁的汪氏也语重心长道。 苏恒顿时被堵的无话可说。 站在一旁的苏靖彦见状就要开口,却被苏婧宁眼尖地制止住了。 三堂兄人微言轻,就是为她说话也没用的,反倒惹得祖父对他不喜。 何氏也静默着不发一言,相较于二房来说,自然是一个不重要的孙女更容易舍弃。 而二房的人已洗脱了嫌疑,巴不得这克人的名头落在苏婧宁身上,自然也不会为她说话。 苏恒沮丧的看了看周围,心中突然有种无力感。 成安上前一步站到他跟前安慰道:“恒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只是说婧宁与老爷子有些不相合,说不定道长有解决之法的。” 这话却是在变相地暗示苏婧宁的确与苏盛华相克了。 苏婧宁却是心里冷笑连连,目光扫过如释重负的冯氏,略带忧心的苏婧书,幸灾乐祸的苏婧柔,和暗暗得意的苏婧月…… 她心念一转,开口道:“道长空口白牙就认定小女与祖父相克,小女不能苟同。” 苏盛华见她一个姑娘家竟敢大胆相驳,不由怒气横生,就要出口训斥。 苏婧宁却直直地看过来:“祖父莫急,请容孙女儿说完,您听了后若觉得孙女儿说的没有道理,那孙女儿愿意任您处置。” 苏盛华闻言就想拒绝,可对上她一双清亮的眸子时竟不自觉地就改了口:“你说来听听。” 苏婧宁朝他行了一礼,才道:“俗话说捉贼拿脏,祖父若只凭着道长的一番说辞就定了孙女的罪名,外人会怎么想咱们苏家?就是我朝律法也讲究按证据定罪名,两位伯伯和父亲都在朝为官,若陛下听说了府里如此行事,又怎么放心把朝廷要事交给他们来办理呢?” 这话说得苏信与苏诚心中一震,都沉思起来。 苏婧宁接着道:“且孙女儿的舅舅刚被任命了佥都御史之职,本就是有纠察弹劾百官之责,若他知道了此事,又岂会任自己的侄女儿平白受这种冤屈。” 众人心中一凛,一时都有些沉默。 苏婧宁见状笑了笑:“但是祖父身体有恙,孙女儿若视若无睹也着实不孝,所以,不如请道长拿出证据来,若孙女儿果真于祖父有碍,不用别人说,孙女自请出府,上山日夜为祖父祈福。” 众人心头一震,没料到苏婧宁竟敢许下如此重诺。 “阿宁,休要胡说!”苏恒更是急得恨不得捂住女儿的嘴。 苏婧宁却朝着他安抚地笑了笑。 “三侄女所言的确有理,”院内寂静了好一会儿,苏信看向苏盛华:“父亲,不如请道长另寻了证据,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 苏盛华其实也被苏婧宁说动了。 他虽不问家事多年,但脑子还算清醒,这些年他吃穿用度和炼丹修炼的花销极大,全靠三个儿子支撑,若此事真于儿子有碍,那他也没有好日子过。 想通后,他便向贾士芳问道:“道长可还有什么法子寻到证据?” 贾士芳装作思考的样子,眼神悄悄瞟向不远处的林嬷嬷,见对方几不可见的点了头,心中不由大定:“自是另有手段。” 说着他又伸出手闭目掐算了一番,突然睁眼一声冷哼道:“幸好贫道卜算了一番,不然还可能被表象蒙蔽了。” 苏盛华不禁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贾士芳摇着头一脸厌恶道:“之前只以为是苏三小姐与居士命格相克,没成想,经贫道仔细算过后,居士生生受了此等苦难竟还有苏三小姐心怀恶念,不敬三清的缘故。” 苏盛华大惊,看向苏婧宁的眼神立刻变了。 苏恒却是被这番话气得不轻,他好好的闺女怎么又心怀恶念了? 他铁青着脸问道:“道长可不要随便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要知道污蔑官眷也是犯了本朝律法的。” 贾士芳一点也不惧怕,反而一脸的正义凛然:“贫道既敢说出口,自是有证据的。” 说着他看向苏盛华,道:“居士若不信可派人前往苏三小姐的居所一搜便知。” 苏盛华自不会犹豫,立刻就要吩咐人。 “慢着!”苏婧宁出声道。 “道长可确定小女包藏了祸心?”她问得意味深长。 贾士芳道:“这是自然,贫道的卦象从不会出错。” 苏婧宁笑了笑:“道长好本事,听闻那位闻名本朝的守真子道长曾言自己十卦必有一失,您倒是比那位强多了。” 贾士芳一噎,脸色有些泛红。 守真子可是被圣上亲封的天师,自己怎么可能比他厉害,此番倒是托大了。 苏婧宁却没有揪着不放,只又问道:“是不是在谁的房间里搜到证据就是谁与祖父相克呢?” 贾士芳略做思索便点头信道:“正是。” 苏婧宁便又问道:“若找到了证据,道长觉得该如何处置呢?” 贾士芳轻蔑道:“自当由贫道做过法事,再把作恶之人迁出苏府才不会妨碍到居士。” “好!”苏婧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扬声道:“我同意搜居所,但不能只搜我一个人的。 焉知道长会不会弄错了人,保险起见,几位姐妹的也要一起搜才好。” “而且,毕竟是女孩子的闺房,请祖母身边的姜嬷嬷亲自出马才较稳妥。” 第六十七章 算得不准 何氏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便唤了姜嬷嬷亲自吩咐起来。 苏婧月住在公主府,自不能搜,她便让姜嬷嬷只往东府几位小姐住处去。 姜嬷嬷恭敬应诺后便带人去了。 此时早过了中午的饭点,苏靖卓和苏婧紫两个小的倒是早被教养嬷嬷带回去用饭休息了。 其余人没一个敢喊饿,又回到屋里耐心等待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见姜嬷嬷带着人步履匆匆得赶了回来。 远远地,她手中好像还捧着本书。 苏婧月瞧见了,心快速跳了两下,忍不住激动起来。 到了跟前,姜嬷嬷行了礼,就向何氏奉上了这本书:“老夫人,奴婢找到了这个。” 何氏接过来看了看,是本《道德经》,掀开第一页,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也不禁吓了一跳。 上边竟是和苏盛华房里找出的那本《北斗真经》一样爬满了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甚是骇人。 一旁的苏盛华也瞧见了,再也没有顾虑,当即夺过书扔到苏婧宁跟前的地上冷哼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可说的!” 旁边的贾士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苏婧月更是兴奋地差点绷不住,她的好姐姐终于要倒霉了! 苏婧宁却弯腰捡起书翻看了两下,才道:“祖父莫急,姜嬷嬷还没说这是从哪里搜到的呢!” 汪氏见状说起风凉话:“哎呦,我的三小姐啊,这还用问吗?不是从你那里还能从哪搜到呢?” 说着看向姜嬷嬷笑道:“姜嬷嬷,是吧?” 姜嬷嬷抬起头莫名地回看了她一眼,向何氏禀道:“回老夫人,这书是从大小姐的房间找到的。” 这话实在出乎意料,众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苏婧柔呢? 苏婧月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还是成安拍了她一下才缓过神来。 汪氏却只觉得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到了自己的头上,直接把她打懵了。 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不断的回荡着姜嬷嬷的话,脸上逐渐没了血色。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了一句,着实想不明白,林嬷嬷不是说已经买通了这道士吗?怎么会是她的柔儿呢? “娘!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不知道啊!”一旁苏婧柔惶急的声音喊醒了汪氏。 汪氏回过神脸色变得铁青,她立马看向一旁的林嬷嬷,林嬷嬷却瑟缩着不敢与她对视,她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成安母女倒还好,毕竟此事和她们不沾边,只是原先的期盼竟落了空, “看来道长算得不怎么准呢!”苏婧宁淡淡地笑了一声。 贾士芳顶着众人怀疑的眼神,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一时倒是精彩极了。 “道长,这是怎么回事?”苏盛华也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贾士芳脑筋急转,看着智珠在握的苏婧宁,立马决定明哲保身。 他窘迫地叹了一声:“这卦象失之一毫差之千里,贫道只算出有人心怀恶念,但许是两位小姐年龄仿佛,倒是正好弄错了。” 这话让汪氏的心一点点沉入了谷底。 苏盛华想了想倒是极快地接受了贾士芳的说辞,毕竟他也说对了一大部分,只不过就是弄错了人而已。 贾士芳这时又向苏婧宁歉疚行礼道:“怪不得守真子道长也只敢说自己十卦必有一失,先前的确是贫道托大了,还请三小姐见谅。” 苏婧宁不在意地笑了笑:“还好小女心大承受能力强,否则岂不是要被吓出好歹来,道长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给人算卦的好。” 贾士芳摸了摸鼻子干笑着含糊了两句。 苏盛华催促道:“道长,该如何处置才能治好我这头疾?” “这……”贾士芳迟疑着偷瞄了眼汪氏,见对方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抖, 他小意道:“大小姐是被邪祟附体才会一时糊涂,等贫道做过法事祛除了邪祟,居士应就无碍了。” 汪氏闻言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点。 可苏婧宁显然不会轻轻放过,她问道:“道长之前可是说要把这作恶之人驱逐出府才行,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说辞就变了呢?” 苏盛华一想也有些疑惑,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贾士芳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苏婧宁冷笑一声:“道长莫不是在糊弄祖父吧?” 贾士芳眼见苏盛华神色已有些怀疑,立刻道:“自然不是,做完法之后还需将大小姐移出府内,另寻他处修养一段时日才可。” 汪氏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咬牙道:“道长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贾士芳却是心中已做好了取舍,虽然汪氏许的报酬很是丰厚,但他平日里全靠苏盛华供养,自然不能破坏了这份信任。 想清楚后,他又恢复了先前仙风道骨的模样,傲然道:“贫道自然不会开玩笑。” 汪氏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苏盛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又开始催促起来:“道长还是快开始吧!” 贾士芳微微颔首,就要带苏婧柔出去做法。 苏婧柔岂会顺从,一边往汪氏身后躲一边骂道:“我不去!定是你这个牛鼻子臭老道胡言乱语故意陷害我!啊!我不要去,娘,快救我!娘……” 苏盛华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怒吼道:“还不把这个孽障拉出去,难道要让她害死我吗?” 何氏叹了口气便示意姜嬷嬷带人过去。 苏婧柔被拉扯住叫得更厉害了。 汪氏早跟着哭成了泪人,死死地抱住女儿冲苏信恳求道:“老爷,你快救救柔儿啊!” 苏靖宇看着母亲和妹妹这幅样子,也向苏信恳求道:“父亲,求求您救救妹妹吧!” 苏信绷着脸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他从来都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这里边必定有猫腻。 可一时间倒是很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确信,他若敢横加阻拦,定会落个不顾父亲生死的恶名。 想到这,他决定先不插手,等等再看。 毕竟只是做个法,把女儿送出去一段日子而已。 第六十八章 不太好 汪氏看苏信竟一点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不由绝望起来。 这一次她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亲自设下了这个局,又开口促使了贾士芳的到来,最终却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而且她还不能说出真相,不然两个孩子有这么一个母亲肯定会抬不起头来,说不得还会影响说亲和前途。 汪氏嘴里泛着浓浓的苦涩,抱着女儿的手却抓得更紧了,姜嬷嬷几人一时倒是拉不开。 苏盛华见她们乱成一团,气得直跺脚,连连喊道:“可反了天了,这幅样子不是被邪祟附体是什么,还不快把人带出去让道长做法!” 苏婧柔越发挣扎起来,未知的恐惧促使着她不断地挥舞起来,姜嬷嬷几人又不敢弄疼了她,倒是每个人都挨了几下,脸上留下好几道抓痕。 苏盛华见状实在忍不得,立刻就要再喊人去帮忙,刚张开嘴,话还没出口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人往旁边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这下屋里全乱了套,“父亲”“老太爷”的呼声响满了整个屋子。 等把苏盛华放到了床上只见他面色涨红,气息微弱,显见是不太好。 “道长,麻烦您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何氏沉声道。 贾士芳在苏盛华晕倒时就慌神了,他只是被买通过来做戏的哪料到这事情竟是一波三折,最后人还晕倒了。 而且他也不会看病啊! 但是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装模做样地查看了一番才道:“应是邪祟突然发力,才导致的晕倒。” 何氏追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贾士芳面上作思索状,心里却已经想着要溜了。 好一会儿他才道:“待贫道做法一番应有好转,只是居士身体已有损伤,最好还是再请大夫看过,配合着吃药才行。” 何氏立刻求道:“还请道长救救我们老爷。” 贾士芳正气凛然道:“居士与贫道缘分匪浅,贫道自是会尽力而为,只是贫道需返回山上悉心准备一番,才能完成这次法事。” 何氏有些失望,苏信倒是立刻就应了下来,贾士芳一走,苏婧柔暂时也就不用再被施法了。 苏婧宁淡淡一笑却开口道:“道长需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和府里说,定是比您回去再来快多了,毕竟祖父的安危重要,能节省点时间还是要节省的。” 几人被堵得无话可说,若再拒绝岂不是不把苏盛华的安危放在心上? 何氏大觉此话有理,不禁连连点头。 苏信深深地看了眼苏婧宁,才道:“三侄女儿倒是考虑周全。” 苏婧宁谦虚道:“大伯父过奖,这都是小辈应该做的。” 贾士芳便知道自己不好离开了。 他只好仔细交代一番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去一边准备。 好一会儿,外头香案重新备起,贾士芳又重新站到了案前。 他一旁的便是神色不安的苏婧柔。 苏盛华已经昏倒,作为孙女再推辞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就是汪氏也不能再如之前庇护她,只能现在站在边上抹泪。 何氏见一切就绪,便催道:“道长,请吧!” 贾士芳点点头,焚香行礼后便围着苏婧柔转着圈念起咒语来。 到了某一时刻,香便又如先前一般断了。 贾士芳见状手掌沾了朱砂向苏婧柔轻轻拍去,并喝道:“速速离身!” 紧接着手作抓取状,似是捞出了什么东西往旁边的已画好的符上一点。 “收!” 话音刚落,符上便慢慢显现出一个似人非人的鲜红色影子。 院落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贾士芳捻起那张符,凑到旁边的烛火上,符篆瞬间燃烧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好了,邪祟已除,贵府再请了大夫来为苏居士好好治上一治便妥当了。” “当真可好?”何氏见他露这一手,已是有些信了。 贾士芳肯定的点点头,心里却着实没底。 “祖母,既如此,不妨请道长在家里住些日子,也能预防些突发状况。”苏婧宁却又笑着向何氏建议道。 贾士芳有点傻眼,差点骂出声来。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这么难缠! 何氏此时只认为贾士芳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大觉孙女儿说的有理,连连点头道:“还请道长暂住两日。” 贾士芳沉默片刻,不得不妥协:“那就叨扰了。” 苏婧宁眼中泛出一丝笑意,这道士太会诡辩,竟把祖母都哄得团团转。 她还是先把人留下来,总有机会戳穿他的。 何氏刚吩咐了人要带贾士芳去客房休息,屋里的小厮就一脸惊恐的跑了出来。 “老太爷不好了!”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争先恐后地往屋里去。 只见苏盛华正躺在榻上闭着眼不停的抽搐着。 苏信凑过去喊了了两声也不见他回应,好像是没有了意识。 再过一会儿,抽搐渐渐停了下来,脸色却红的更厉害了。 苏信摸了一下他的手,烫的惊人,呼吸却越来越微弱,竟是微不可闻,眼见着是不行了。 本朝规矩,父母亡,官员丁忧三年。 若苏盛华去世,苏家三位老爷就无官可做了。 苏信素爱追逐权势,怎会甘心赋闲在家,况且三年一过,圣上说不得早就忘了他这号人。 想到父亲去世的后果,他面色一变,转头看向藏在人后的贾士芳,问道:“道长,不是说邪祟已经驱除了吗?家父的情况怎会越来越差?” 贾士芳心里暗暗叫苦,额上也紧张地沁出一层薄汗。 他怎么可能知道苏盛华是怎么了,这得问那下药之人啊! 而汪氏此时也一脸迷茫和慌张,明明林嬷嬷说那药只是会让人头晕而已,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苏信见贾士芳久久不出声也急了,起身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押到了苏盛华跟前。 “还请道长好好看看,务必要把家父救回来!” 苏盛华爆红的脸猛地在贾士芳跟前放大,惊得他差点蹦起来,但碍于苏信的强势,他死死压住心中的慌乱,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时,突然就听到外边又有小厮报说大夫到了。 第六十九章 意外来客 贾士芳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人也镇定起来,道:“邪祟的确已经驱除,但估计还是引起了身上的旧疾,才会反应如此剧烈。不如先请大夫进来,看看再下定论。” 苏信刚刚是病急乱投医,虽心里觉得贾士芳不可信,但还是报了一丝希望。 此刻听闻大夫来,自是冷静下来,忙让把人请进来。 请的还是太医院的御医,只是这次他身旁还跟着有两个人。 一个是着一身粗布道袍,精神抖擞,神光奕奕的中年道士。 另一位则是身着宝蓝撒花缎面圆领棉袍,外披青莲色貂皮斗篷的温润少年郎。 众人看清两人的长相,都惊讶极了。 苏婧宁盯着那少年挑了挑眉,同样也有些意外。 沈令泽? 他怎么来了? 还有那道士她也认识,正是前些日子在相国寺要给她算卦的那位。 不过,既然他和沈令泽一起来,想必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守真子道长了! 果然,苏信当先抱拳行礼道:“守真子道长与睿王世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那道士随意地摆摆手,倒是沈令泽含笑虚扶了一把才道:“是我与师父唐突了,还请诸位莫怪。” 苏信忙道不敢。 沈令泽又向成安与何氏行了礼:“皇姑母,老夫人。” 何氏怎敢受他的礼,忙侧身避开。 成安倒是颔首问道:“明之怎么和道长到了府上?” 沈令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师父听黄御医说府上老爷子身上有些不好,又诊不出问题,便非要跟着一起来看看。” 守真子医术出神入化,连文思帝都时常邀他进宫诊脉,还为此特地封其为天师,自是极为了得。 众人当即大喜,有守真子给苏盛华看诊,自是无虞了。 成安抿唇一笑:“倒是要劳烦道长了。” 反正即便守真子能看出点什么,也只会牵扯到汪氏,跟她们可没关系。 不过就是没套上苏婧宁罢了。 汪氏的心却立即提了起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请守真子给公公看病。 守真子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到了苏盛华跟前查看起来。 他先大致观察了一下苏盛华的神色,又翻了翻眼皮,最后才诊起了脉。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问道:“令尊是不是吃过丹药啊!” 苏信一怔,答道:“家父近些年的确是沉迷炼丹之术,想是也服用了一些。” 守真子嗤笑一声道:“岂止是一些,他可没少吃。老道再晚来一会儿,他可就要如愿升仙了!” 众人大惊,没料到情况会如此严重。 何氏更是开口问道:“家夫不是被人所克才这样的吗?” 守真子一脸的嫌弃:“什么克不克的,净整些没用的玩意儿。他这是被丹毒坏了身体,清出去再好好调养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守真子的话自然无人会怀疑,可这样的话,不就说明贾士芳是骗人的吗? 一屋子的人脸上顿时有些精彩纷呈。 再去寻贾士芳,屋里早没了他的身影。 汪氏松了一口气,算那道士机灵,见势不妙已经遁走,不然供出自己来可怎么好? 苏婧宁见状却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缓过神来,到底是苏盛华的性命较为重要,顾不上别的,苏信又抱拳求道:“还请道长救救家父!” 守真子却一撇嘴,道:“老道只是来看看这庸医口中的疑难杂症是什么,却不想救自己找死的傻蛋。” 众人嘴角一抽,很不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沈令泽笑着打了圆场:“侍郎莫怪,师父脾气古怪了些。” 苏信忙摇头,又恳求道:“还请道长宽容一二,救救家父。” 旁边其他人也纷纷附声恳求。 守真子被吵得烦不胜烦,眼珠一转突然道:“要老道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那丫头要给老道打杂几个月。” 他伸出手指唰的指向一旁低着头的苏婧宁。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苏婧宁愕然。 何氏惊讶过后心中迅速衡量一番,拿定了主意。 她沉声道:“道长既开了口,这边是她的福气,只是老身想问问道长怎会挑中了三丫头呢?” 守真子哼哼道:“前些日子老道要给这丫头算卦,她竟然敢拒绝,老道很生气,必须报复回来!” 众人:“……” 这是报复吗?这明明是好处啊! 给天师打杂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更何况还会经常见到沈令泽这位京都第一夫婿人选。 还有,苏婧宁是傻了吗,堂堂天师要主动给她卜卦,她竟然拒绝了。 苏婧宁歉意道:“那日并不知道是道长,请您见谅。” 说着又向众人解释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众人这才了然。 何氏道:“道长若是人手不够,府里还另有几个不成器的,也随时听您的召唤。” 话落,苏婧柔、苏婧月眼中就露出期盼的神色来。 守真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和另外几位小姐没有缘分,还是不强求了。” 何氏有些失望,但想到苏婧宁能去也是好的,便点头道:“那以后三丫头就劳烦道长了。” 守真子朝着苏婧宁耀武扬威的笑了笑:“好说好说。” 始终沉默的沈令泽才轻笑道:“师父既然得了好处,就快给苏老爷子治病吧!” 守真子不耐烦地摆手,从怀里拿出一粒药往苏盛华嘴里一塞,又写了张方子递给苏信道:“一会儿人就会醒过来,后边再按这个方子开了药,一日三次保管好。记得以后不要再瞎吃丹药了,害人的!” 苏信忙应了,谢了又谢。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刚过,苏盛华就睁开了眼睛。 众人便放下了心,天师的名头果然不是吹嘘,这么麻烦的事在他手中竟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守真子见状便起身道:“既然醒了,老道就回了,过完年就让那丫头去我那里吧!” 说完自己抬脚就出了门。 “晚辈也告辞了。”沈令泽也跟着起身,苏信几人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外。 他却突然回头笑道:“对了,刚才晚辈的小厮发现府内有一个假道士鬼鬼祟祟的,便帮忙扣了起来,现在还是交给贵府处理吧。” 第七十章 做贼心虚 沈令泽一抬手,春水就呲着牙乐呵呵地压着如丧考妣的贾士芳到了跟前。 苏信三兄弟一怔,才反应过来道谢。 沈令泽让春水把人交接给苏府的仆从,正色道:“晚辈知道贵府应是病急乱投医,只是为官为臣者还是要谨慎行事,才不辜负陛下的一番信任。” 苏信几人顿时满脸羞愧,连连应是。 等沈令泽走后,苏信脸色阴沉地看向贾士芳,惹得对方瑟缩不已。 但到底是在外头,被别人看见难免惹出闲话,苏信还是沉声吩咐仆从:“带回去!” 松华堂。 苏盛华已从何氏的口中知道了事实真相,心里一时难以置信。 原来他苦修几载竟是个骗局!还害得自己中了丹毒差点毙命! 汪氏看着苏盛华铁青的脸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幸好贾士芳已经溜了,不然若供出自己来可就完了! 刚这么想着,苏信几人就从外头进了屋。 “父亲可觉着好些了?”苏信问道。 苏盛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苏诚见状嘴角带出一抹嘲意,还有些怨恨之前的事,忍不住呛道:“父亲以后还是不要再往山上去了,守真子道长说了那边的道士都是骗人的,花钱还是小事,主要是那丹药危及生命,实在太过恐怖。” 苏盛华讪讪地哼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苏诚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贾士芳就在院子外头,父亲若不信大可一问。” 汪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不是已经溜走了吗? 何氏问道:“是怎么逮住他的?” “沈世子的小厮在外头见他形迹可疑便把人扣了。”苏诚道。 众人顿时了然。 苏盛华扬声道:“把他押进来,我要亲自审问。” 苏信想想也同意了,父亲毕竟深信这炼丹之术,还是让他亲耳听到贾士芳的认罪才会死心。 想到这他手一挥,让侍从把人带了进来。 同之前的仙风道骨相比,此时的贾士芳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发髻因为之前急着逃跑散掉了一半,衣服也被撕烂了,看起来颇为狼狈。 “这几年你都是骗老夫的?”苏盛华咬着牙问道。 贾士芳张口就想狡辩,苏诚却冷笑一声道:“道长若再不说实话就到牢里去说吧!” 贾士芳打了个哆嗦,慌乱道:“也不算骗,贫道……贫道只是陪着居士修习道法的同时顺便赚取些报酬。” 苏盛华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想到这些年孝敬他的财物,气得肝疼。 他狠狠地锤了两下床,怒道:“给我把他拖下去,打死!” 贾士芳却是再没一丝风骨,忙扑到他脚下磕头道:“居士莫要冲动啊!” 苏盛华又怎会放过他,一腔的怒火全都撒在他身上,下床狠狠地踹了起来。 贾士芳心里害怕,也不敢反抗,只嘴里的叫声越来越惨。 屋子里的几位姑娘听着脸色又有些白了。 苏信皱皱眉,估算着父亲的火气散的差不多了,才上前阻止道:“父亲,不要打了。” 贾士芳毕竟不是府里的奴才,若打死了也是个麻烦。 苏盛华闻言才停下脚,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的。 苏信招手让仆从把人带了出去,又问道:“父亲想如何处置他?” 苏盛华毫不犹豫道:“自然是把他送到大牢里去。” 汪氏立刻坐不住了,若把人放到大牢里受不住刑攀扯出自己可怎么好? 她脱口说道:“父亲,儿媳觉得不可。”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瞬间紧张起来。 汪氏暗暗掐了把自己,强行镇定道:“若把人送到牢里,此事必定会传出去,倒是有损府里的颜面。” 何氏赞同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苏盛华也沉默下来。 汪氏见状脸色才好看一点。 苏婧宁笑了笑,开口道:“孙女也赞同不送到衙门里头,只是觉着还是需要再审审才好。” 汪氏再顾不得别的,立刻反驳道:“有什么好审的,这道士不是已经招了嘛!”声音尖利刺耳,惹得众人又看向她。 苏婧宁笑道:“侄女儿这么说自是有原因的,大伯母不必如此激动。” 汪氏心虚了一下,顶着众人的目光辩解道:“我这不是关心家里嘛!” 苏婧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倒是侄女误会了,见大伯母如此阻拦还以为您是这道士的帮凶呢!” 汪氏心一跳,尖声道:“你胡说什么!” 她的语气太急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众人看过去的目光顿时有些变味了。 尤其是二房等人,本来就与大房不和,此时更是怀疑起来。 眼看着苏盛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汪氏慌乱着辩解道:“若是我做的这事有什么目的啊?这里边有本书可是从柔儿的屋里找到的,我总不会是要害自己的女儿吧!” 这解释倒也合理,平日里汪氏有多疼苏婧柔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苏盛华脸色也稍微好了点。 只是苏信却依旧盯着汪氏的脸看。 两人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他自是比别人更了解汪氏的。 直觉告诉他,发妻的表情很不对。 苏婧宁却不再和汪氏争执,只看向苏盛华道:“今日先后在祖父和大姐姐的屋子里寻到血书,必定是府内有人与这道士勾结,不然凭他自己是不可能把东西放进来的,所以我才会说要好好审审他。” 听了她的话屋内众人若有所思。 苏婧宁接着道:“若不查出来,就恐怕这内奸以后还要作怪。此次幸得三清保佑,祖父才能无恙,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苏盛华想到自己受的罪,打了个哆嗦,立即点头道:“审,必须要审出来!” 汪氏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完了。 苏诚也点头附和道:“不若让儿子来审。” 苏盛华只要个结果,自是无所谓,便要点头应下。 “父亲,不若我来审吧!”苏信却突然出口,“二弟才刚归家,还是好好休息。” 7017k 第七十一章 捂着 苏盛华是无所谓的,只摆摆手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这次是大受打击,又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此时颇为意兴阑珊。 苏诚抿唇扫了扫汪氏几人,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不过苏信是嫡兄,他既把事揽过来,苏诚也不好不同意。而且若猜测为真,此事也和二房没关系,他倒不必非要参合进去。 想到这他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何氏素来看重大儿子,自是没有意见。 苏恒见事情没有牵连到女儿身上更无所谓谁去审那道士。 如此,其他人更没有资格插嘴了。 汪氏嘘了一口气,有丈夫帮她遮掩,好歹不会被大家知道了。 不过, 她偷瞄了一眼苏信的神色,又心虚起来。 “好了,都散了吧!”事情已了,何氏见苏盛华神色萎靡,便开口道。 一干人行了礼退到院子里,已经不见贾士芳的身影。 “婧宁平白受了一番惊吓,此时可还好?”成安适时地送上一份问候。 “劳殿下关心,我无碍。”苏婧宁笑着回道。 成安含笑点头:“虽是如此说,但回去让人熬碗安神汤喝一喝更为稳妥。” 苏婧月也道:“是啊,三姐姐,你可要照顾好身体。” 苏婧宁忙谢了。 苏恒见状很是欣慰:“月儿倒是越来越疼人了。” 苏婧月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三姐姐可是月儿的亲姐姐,这是月儿应该的。” 苏婧宁见她装样实在腻歪,直接冲苏恒道:“父亲,今日可是阿宁的生辰呢,您什么时候把礼物给阿宁啊?” 苏恒经提醒才想起这事,忙道:“在我那里呢,你和我一起去拿。” 说着便要拉苏婧宁一起走。 苏婧宁热情地邀请道:“殿下和四妹妹要一起去吗?” 苏婧月心里一堵,说不出话来。 成安笑道:“你们去吧,本宫还要和月儿收拾一番,等晚些还要进宫入宴呢!” 苏婧宁遗憾地点点头,这才与她们告辞离开。 苏婧月看着两人的背影,恨恨的绞了好几下手中的帕子。 “大伯母真是个没用的,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办成事。” 成安也跟着看过去,神色淡淡地:“这丫头不好对付着呢,好在此事没和咱们沾上,就当看了场闹剧吧!” 说完便带着苏婧月回西府去了。 苏婧宁随着去了苏恒的书房。 苏恒果真给她准备了一套华丽丽的首饰,看上去价值不菲。 “父亲,我还小呢,用不上这些。”苏婧宁把玩着一支珠花道。 苏恒却是很不赞同:“你都十四了,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龄,以后嫁了人总得有些拿得出手的首饰。” 苏婧宁一怔,笑道:“女儿还想多留两年呢!” 重活一次,她倒是没想过嫁人这回事。 苏恒道:“爹也不舍得你那么早嫁出去,只是这首饰倒是可以早点置办上,省得到时候一时寻不到好东西。” 苏婧宁看他这么说便不再反驳,父亲只要没有想尽快把她嫁出去的心思就好。 如今大仇未报,亲人未救,她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不过,父亲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父亲,若祖母有要给我们说亲的意思您能不能先帮女儿推掉?” 苏恒略做思考便也同意了。 女儿到底年龄也不大,实在是不着急。 俗话说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还是要慢慢寻摸个好的少年郎。 不过,也要提前准备了。 妻子已逝,置办嫁妆的事自己得问起来,好的田产铺子要提前寻了才行。 事到跟前再问可就迟了。 他越想越多,再也坐不住,立马就要把自己身边的良平管事唤来商讨一番。 苏婧宁只好拿了东西出来带着念晴往自己的小跨院去。 “小姐,奴婢刚刚听良平管事说大老爷黑着脸从外院回了大房。”念晴见四处无人忙凑到跟前去低声道。 “想是已经审过那道士要去找大伯母算账了。”苏婧宁扯了扯嘴角。 念晴笑的幸灾乐祸,“大夫人这回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就是可惜大老爷帮着她遮掩了。” 苏婧宁道:“她毕竟是大堂兄与大姐姐的母亲,大伯父为了他们肯定是要捂着的。” 若她暗害长辈的事被揭发,苏靖宇和苏婧柔的前程便完了。 念晴有些忿忿:“大夫人心肠这么坏,就这样真是便宜她了。” 苏婧宁笑笑,“她吃了这次教训总能老实一阵子了,倒是在背地里撺掇她的人还安然无恙呢!” 念晴吃了一惊,问道:“小姐的意思是大夫人后头还有人……” 苏婧宁点点头:“除了西府那两位之外还能有谁。” 念晴随即恍然,顿时怒气上涌,骂道:“怎么什么事都有她们捣鬼!真是阴险卑鄙。” 骂了好一会儿,她都有些口干了才停下来,见自家小姐平静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不成?” 苏婧宁瞥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家小姐是这种忍气吞声的人吗?” 念晴眼睛一亮,巴巴地盯着她。 苏婧宁见她这样实在可爱,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才道:“她们会借刀杀人,咱们也可以啊!” 念晴揉了揉脸,一脸兴奋地追问道:“怎么借?” 苏婧宁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就知道了。” 念晴垮了跨脸。 苏婧宁也不管她,兀自笑得欢快。 她有些好奇若是大伯父大伯母知道此事还另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他们是会恨自己,还是更恨那捣鬼的人呢! 当真是有趣呢! 而此时的苏信正一脸阴鸷地坐在大房正堂内。 汪氏委顿在地上,正哭得肝肠寸断,面上的脂粉也糊成了一团,看上去狼狈极了。 林嬷嬷则跪在后头,满面不安。 瓷片散落在地上,另还有许多的茶叶水渍,显见是刚砸在地上的。 苏信看着发妻那张哭得涕泗横流的大饼脸心中闪过一丝厌恶,烦躁着开口道:“贾士芳已经都招了,你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汪氏哭声一更,脑子转的飞快。 7017k 第七十二章 借口 只是她给苏盛华下毒是事实,不能抵赖,此时只哭道:“妾身只是想治治那死丫头,本意并不是要害父亲啊!况且,父亲他是因中了丹毒才会发病,这可和妾身没有关系!” “那你治了吗?三丫头不还是好好的?”苏信听她如此狡辩更是气上加气,怒拍了一下桌子。 汪氏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谁知道她竟这么滑头,竟然躲了过去。” 苏信见她这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脑子笨就要有自知之明,没本事还上赶着闹事,结果惹得自己一身骚,还差点连累儿女,真是蠢妇一个!” 汪氏听了他的话也委屈起来,哭诉道:“老爷怎么能如此说话,妾身好歹为苏家生养了两个孩子,也辛辛苦苦操持了这么多年啊!” 苏信指着她道:“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如今还能好好地在这儿?敢给公爹下毒,用不用找人把我朝律法给你念念?” 汪氏便不说话了。 苏信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此行事,若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兄弟就要回来丁忧,大好的前程可就全毁了!” 汪氏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一点,此时听了他的话也有些后怕,不由讷讷道:“亲身没想这么多……” “那你能想什么?”苏信一想到这段日子给她收拾的烂摊子就头痛不已,看着汪氏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他也不耐烦再和她讲话,站起身吩咐道:“等过了年,除了日常请安之外你就待在院子里不要再向外走动了,省得再惹是生非。” 汪氏自是不愿的,但看到苏信阴狠的神色不由吞了吞口水,应了下来。 苏信便甩甩袖子离开了。 林嬷嬷见状忙起身扶了汪氏起来。 “夫人,咱们怎么办啊?”她忧心忡忡道。 汪氏揉了揉膝盖,恨恨地说道:“能怎么办,如今老爷正在气头上,只能先老实一阵子了。” 说着她看向林嬷嬷,一脸怀疑:“你是怎么搞得,不是说万无一失吗?那书为何会在柔儿房间里找到?” 林嬷嬷心中一凛,忙喊冤:“奴婢也不知啊,丹云可是说亲手把东西放进去了的!” 汪氏不满道:“必定是出了什么差错,让那死丫头发现了,回头你问问去。” 林嬷嬷赶紧应诺,忧心道:“也不知道丹云被发现没有,三小姐实在太过狡猾,竟让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小姐也险些被送出去,幸亏后头守真子道长和沈世子来了。” 汪氏想到当时的情形也后怕极了,咬牙道:“总有一天必要那死丫头好看!” 林嬷嬷看着她一脸愤恨的表情,眼神微闪,划过一丝得意。 按照往常的规矩,除夕夜苏家是要在一起用饭守岁的。 只是如今苏盛华身体不适,府里又闹出那么大的乱子,各房都没有心情聚在一块。 何氏便发话让各自待在各房里,不用再往松华堂去了。 苏恒要随着成安母女去宫里赴宴,便提前陪着苏婧宁用了晚饭又说了会儿话。 等他离开,小跨院就静了下来。 屋外挂着一溜的大红灯笼映衬着院子红彤彤的,散发着喜庆的光晕。 苏婧宁开着窗,坐在一旁赏起灯来。 念雨从后边拿了个斗篷给她披上,劝道:“小姐,开着窗冷,仔细着凉了。” 苏婧宁笑笑,“无碍,就看一会儿。” 她又问道:“人都走了?” 念雨点头:“除了个别没家的,其余人奴婢都打发她们回去了。” 苏婧宁“唔”了一声,“过年正是一家团圆时,还是和家里人待一起好。” 念晴端着盆子进来正好听见,便插嘴道:“那是小姐心好,别的院里哪有这样的。” 苏婧宁便笑:“我就一个人,哪用的着那么多人伺候,正好这样还清静些。 就是念雨,照我说也是要回去的,有念晴一个陪着我也就够了。”念晴是孤儿,从小就被卖进府里,并没有亲人。 念雨道:“奴婢不想回,就想待在小姐身边。” 她和苏婧宁一起长大,情分可比她的哥嫂深厚多了。 苏婧宁摇摇头,知道说不动她便不再劝。 念雨念晴两个陪着她又看起了灯。 念晴是个喜欢热闹的,见院里实在冷清便叹道:“之前都是和老夫人舅老爷他们在一起过年,总是热热闹闹的,倒比现在有趣多了。” 苏婧宁也想起前几年在外祖家过年的情形,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每年过年,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总会给她和表哥表姐提前准备好红包,大家坐在一起守岁,聊天打叶子牌,顺便帮她庆祝生辰,她总会收到每个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好在等过完年外祖母她们就要到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了。”苏婧宁笑道。 说了会儿话,苏婧宁便让关了窗,准备练会儿篆刻就去睡觉。 今年她是不打算再熬夜守岁了。 刚拿出自己的工具箱,窗外就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敲击声。 苏婧宁动作一凝,旁边的念雨念晴神色也有些紧绷。 但苏婧宁很快就放松下来,猜到了来人是谁。 除了那位沈世子,应该不会再有别人会敲她窗子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她心中一凛,亲自上前打开了窗户,外边站着的可不就是沈令泽。 “世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又出了事?” 沈令泽看着面前面色微急地少女,淡淡笑了笑,道:“宴饮无趣,又正好想起上次的斗篷落在了这里,索性来走一趟,没有打扰苏小姐休息吧?” 苏婧宁恍然,放下心来,笑道:“无碍,还请世子进来稍等片刻,我让念雨去取。” 见沈令泽点了头,她便又关上了窗子,喊念晴去开门。 总不能还让人爬窗吧。 沈令泽看着闭上的窗子,吁了口气。 在宫中宴饮实在烦闷,他便偷溜了出来。 只是又不想回到王府去,便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起来,倒是一醒神就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往这边来了。 好在刚刚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衣服还在这边,倒是一个好借口。 正好也可借机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送过去。 看着门口绽出亮光,沈令泽摸了摸袖带里的东西进了屋子。 7017k 第七十三章 心意 因料到自己屋子会被搜,苏婧宁已提前让念雨把沈令泽的斗篷另放在了丰和苑。 此时便又让她去取回来。 苏婧宁与沈令泽分了主宾各自坐下,念晴适时的上了茶。 苏婧宁想到下午的事便问道:“世子今日怎么突然和守真子道长到府里来了?” 沈令泽回道:“我在附近布了眼线,下边报上来你家的情况,我便拉了师父来看能不能帮上忙。” 苏婧宁便笑着谢过。 她就说嘛,怎么沈令泽来的这么巧,正好救下了祖父。 她又问道:“那道长让我去他那里打杂也是世子的主意了?” 沈令泽颔首道:“这样苏小姐便能随意出门了,行事也方便许多。” 苏婧宁点点头。 她是姑娘家,平日里没有正事是不能外出的,这样倒是个极好的借口。 沈令泽倒是考虑齐全。 她又谢了一声。 两人又说起那三个被监视起的外族人。 “最近正逢过年,他们一直也没有外出,而且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法子和外边联系的,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沈令泽有些疑惑。 苏婧宁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信鸽之类的?” 沈令泽摇头:“我的属下监控的很严密,别说信鸽,连只蚂蚁都恨不得仔细检查一遍。” 苏婧宁又问道:“那他们平日的吃食是怎么办的?” 沈令泽道:“有菜农固定上门送菜,但也查过只是普通老百姓。” “房子呢?有没有查过是谁名下的?” 沈令泽道:“房子是他们自己找的牙人租下来的,房屋主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婧宁不由沉思起来。 对方的确是很谨慎了,竟然是一丝马脚都没漏。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抬头道:“世子能否带我去一趟那边实地看一看?” 沈令泽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上次我去那边也没顾上仔细查看,正准备再去一趟。” 他觉着苏婧宁很是聪慧,若去了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等过完年,你去我师父那里时咱们便过去一趟。” 苏婧宁应下。 这时念雨也从外头捧着斗篷进来。 沈令泽看了看天色,已是不早。 他犹豫了一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苏婧宁。 “前些日子在藏雅阁遇到贵府三公子,意外得知你今日生辰,所以我备了份礼物,谢你前些日子帮忙刻的章。” 苏婧宁先是有些惊讶,听完话又笑道:“我和世子是合作关系,帮你也是帮我,此事自当尽力,世子倒是有心了。” 沈令泽并不接她的话,只道:“三小姐可以打开看看,说不得是你需要的。” 苏婧宁想了想也不再客气,把东西接过手笑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盒子也就一本书的大小,拿在手里也不重,她好奇的打开,里边躺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赤红色手弩,旁边还有三支小箭,映衬着旁边的灯光,反射出锐利的锋芒。 苏婧宁眼睛一亮,当即拿起那把手弩仔细看了起来。 这手弩由木头与铁相结合打造而成,小巧精致,曲线流畅自然,看起来很是不错。 她越把玩越喜欢,一时间都不舍得把东西放下来。 沈令泽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心情也好起来,“我看你墙上挂了把手弩,便想着你可能喜欢,而且这东西还能用来防身,算是比较实用的物件。” 苏婧宁向自己屋里的墙上看去,上边正挂着之前父亲送的那把黄金小弩,倒没想到沈令泽竟然留意到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极喜欢这些,只可惜墙上那把是个花架子,只能赏玩,倒是世子送的这把极好。” 说着她又道了一声谢。 沈令泽微微颔首又介绍道:“旁边这三根小箭和这手弩正好配套使用,只是可惜为了追求轻便小巧,牺牲了部分威力和射程,这箭大概能射到十步远的距离。” 苏婧宁已经很满足了,闻言便道:“很好了,对我来说是正好合用的,再大就不适合带在身上了。” 沈令泽也笑,拿起盒子里的一支箭给她看:“这种箭叫三叉箭,比之普通的箭杀伤力更强。” 苏婧宁小心接过来打量起来,见整个箭头呈扁平状,中有尖刃,两侧各有向外凸出的小刀,看上去就显得很是危险。 “要不要试试?”沈令泽见她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开口道。 苏婧宁立刻点头,她实在太有兴趣了。 沈令泽见她这样轻轻一笑,也不拖沓,先仔细交代了她怎么装填箭头,又讲了机括原理,并亲自向门板上射发了一箭以做示范。 等他把箭头拔起来,苏婧宁看着上边的小洞打了个寒颤,这要是用在人身上可有的受了。 “你来吧!” 说着沈令泽把手弩递了过去。 苏婧宁接过手,利索的拿起一支箭填到弩中,瞄准门板就激发了手弩。 “笃!” 箭嗖的飞了出去,牢牢地插进门板中。 苏婧宁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忙过去拔那支箭。 只是那箭头插的深,箭身又有些光滑,她使了很大的劲也没拔下来,倒是把脸憋的通红。 苏婧宁见自己连支箭都拔不下来有些发窘,不由加大了力气。 沈令泽见她一直跟支箭较劲儿便走过去想帮她。 不料刚到跟前,苏婧宁用力过大,箭猛地被拔了出来,她一时不妨,便带着箭猛地向后倒去。 沈令泽下意识地就把人接住了。 一股淡淡的暖香顿时扑入了怀中,两个人都僵住了。 虽然此时已是严冬时节,但屋内拢着火盆很是暖和,苏婧宁火气旺便只穿了件夹棉的衣裳,自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扶着自己地两只手。 她猛地起了身,和沈令泽同一时间开口道:“多谢!(抱歉!)” 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笑了笑,实际却都有些不自在。 苏婧宁倒不是害羞什么的,只是第一次和别的男子靠这么近感觉很是尴尬。 沈令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发突然,他面色虽还能保持着镇定,耳尖却是红彤彤的。 7017k 第七十四章 同样的话 旁边的念雨念晴也被这变故弄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沈令泽咳嗽一声,道:“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 苏婧宁神色已恢复正常,颔首道:“世子路上小心。” 沈令泽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苏婧宁回过头,看两个丫头呆呆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怎么了?” 念晴悄悄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世子他不仅没拿走之前的衣服,今日穿的也落这了……” 椅子上两件斗篷醒目地放在上面,上边的皮毛在灯光的衬托下更是油光发亮。 苏婧宁……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吩咐道:“先收起来吧,明日念雨回你哥嫂家时顺便给送回藏雅阁。” 念雨忍着笑应下。 念晴却是直接笑出声来,“沈世子再多来几趟咱们都可以去卖斗篷了。” 苏婧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乐起来,这位沈世子平日里脑瓜子机灵的不行,怎么就有个爱落东西的毛病呢? 这时苏府院墙外头,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人又向沈令泽问起了同样的话。 “爷,你的斗篷呢?” 沈令泽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春水,僵硬地低下了头。 身上的确空空如也,他竟然又把衣服落到苏婧宁那里了。 春水见他这样实在忍不住,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从小到大可再没见自家主子忘性这么大过,也不知道苏三小姐到底是使了什么法术。 沈令泽睨了他一眼,春水身子一紧,忙捂住了嘴,却不知道主子的耳朵已经热的通红。 沈令泽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到底不好意思再回去,直接领着春水离开了。 一路到了睿王府,他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里却掌着灯。 沈令泽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的屋子是不允许有人随便进去的。 “爷……”春水也看到了,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道:“看门的小厮不在。” 沈令泽点点头,略一思考就猜测应该是他的父亲在里边。 也只有他要进来院里小厮才不敢阻拦。 进到屋里,果然睿王正坐在他常用的书案前闭目养神,小厮则在一旁奉茶。 听见响动,睿王才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 “大半夜的你是去了哪里?” “随意走走罢了。”沈令泽另找了位置坐下才答话,另问道:“父亲怎得到我这里来了?” 睿王皱皱眉并不回答他的话,反问道:“宴席吃一半怎么就走了?” 沈令泽毫不在意地道:“待的厌烦。” “胡闹!宫中宴请岂是你想走就走的?”睿王拍了拍桌子斥道。 “我这不是已经想走就走了?”沈令泽嗤笑一声反驳道。 “那是圣上宽仁才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能如此无礼!” 沈令泽却只不吭声。 睿王看他如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不喜欢太后提你的婚事,就当听不到好了,自有我给你推掉,何必要用这样的方式?” 沈令泽淡淡道:“这样挺好的,不需要父亲为我操心。” 睿王有些生气:“你娘死的早,我不操心谁操心!” “我已经大了,会管好自己的。”沈令泽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一抹嘲讽:“父亲若真是闲不住可以去管管二弟,再不济还有妹妹也需要您关心呢。” 睿王气了个仰倒,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沈令泽嘴唇咧了咧:“父亲连一点真心话都听不得了吗?” 睿王气得指着他连点了好几下突然就泄了气,颓然道:“大过年的你就非要和我闹得不痛快吗?” 沈令泽面色变也不变,“儿子并没有这意思,父亲想多了。” 睿王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天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沈令泽躬身:“父亲慢走。” 睿王点点头,向外走去,背影看上去很是疲惫。 外头的春水送走睿王后就进了屋,见沈令泽已拿了本书在手中,眼睛却呆呆的便知道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自家爷与王爷见面就没有能好好说话的时候,连这大过年的团圆之日竟然也闹得这么不愉快。 只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做奴才的不好置喙,因此他并不开口劝什么,只默默地倒了茶水端过去陪在一旁。 此时苏府,苏婧宁还在把玩那把手弩。 念晴和念雨则站在门边看上边的洞。 “小姐,这手弩的威力可是真大啊!”念晴摸了两下不由咋舌。 苏婧宁满意地点点头,她近些日子总是遇到贼人,急缺防身的东西,这手弩倒是正合适用。 到时候出门了带在身上,看着也不明显,别人也不会想到她一个小姑娘会藏着这么个利器,就是再遇到贼人无心之下也很可能会中招的。 “这位沈世子送礼倒是送的很特别。”念晴道。 别人家都是送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再不然就是些古董文房,送这手弩的倒是第一次见。 而且,收礼的好像也很满意,自家小姐已经都不舍得放下了。 念雨听着也笑,转而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今天除夕夜,睿王世子怎么也不和家里人在一起,反而跑出来了?” “这个我知道!”念晴抢答:“听说世子和睿王不太和睦,估计是不想回去吧!” 念雨有些诧异:“亲父子怎么还会关系不好呢?” 念晴翻个白眼:“咱们大老爷和三少爷也是亲父子,不照样关系不怎么样嘛!” 念雨语塞。 苏婧宁忍不住笑出声:“并不是血缘关系亲近,感情就深的。”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卖孩子那么多不孝父母的呢? 有的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还情有可原,但是也不乏那些只为了贪图享乐就把孩子拿去换钱,或者不愿奉养父母任其自生自灭的。 别的不说,皇族不就是个最鲜明的例子吗? 历朝历代,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父杀子,子弑父,兄弟残杀的情况不胜枚举。 大家族里为了利益相互争斗的事情也并不少见,沈令泽与其父不和又算得了什么呢! 7017k 第七十五章 劝说 苏婧宁仔细想了想睿王府的情形。 文思帝的哥哥老睿王总共有两个儿子。 长子便是现睿王沈澈,次子名为沈澜。 另还有一个女儿福荣郡主。 福荣郡主与沈澈为一母所出,母亲是老睿王的第一任妻子庄氏。 庄氏去世后,老睿王又娶了当今太后的族妹周氏,生下了沈澜。 后来老睿王也逝世,沈澈便继承了睿王的位子,但并没有分家,依然是与继母周氏和二弟沈澜一家同住睿王府。 并且沈令泽的母亲睿王妃也在多年前离世,沈澈一直没有再续娶,如今睿王府是由沈澜的妻子小周氏当家的。 这样想想便知道沈令泽在王府里一定过得艰难。 幼时就没了母亲的庇佑,也无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相互扶持,苏婧宁就不信周老夫人和沈澜一家对睿王这位子没有一点想法。 而且她记得睿王好像还有一个很是宠幸的侧王妃,生下的一儿一女也颇受看重。 相比起来沈令泽除了一个世子的位子外,倒是个孤家寡人了。 苏婧宁想到这突然觉着他有些可怜,自己好歹还有父亲和外祖一家的疼爱与关心,倒是比他强多了。 可惜世人只看到他身份的光鲜,谁还会在乎他过得开不开心呢! 苏婧宁低头摸了摸手弩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官家之女,能力实在有限,又有深仇未报,亲人未护,只能心里暗暗支持一二了。 她把手弩收了起来吩咐念晴想法子把门板上边的洞给堵上。 若被发现了,到底不好解释。 念晴应了。 念雨却拿着个单子递了过来。 “小姐,这是今日收的礼物清单。” 苏婧宁点点头,拿着看了起来。 只秦家人送来的礼物就占了半个礼单。 上到秦老夫人,下到秦无双连着远在边疆的秦怀玉都给她上了礼,是块儿特意让人带回来的暖玉,摸着温温润润的极舒服。 苏婧宁看着秦无双名下一连串的东西无奈地摇摇头:“无双送这么多做什么?” 苏婧宁都怕她把家里搬空了。 “无双小姐和小姐感情好,自然是有了好东西就想往小姐这里送。”念晴在门口笑道。 自家小姐不也是这样?也是经常往秦府送东西的。 苏婧宁也熟知好友的个性,吐槽了一句就往下看,在看到苏靖彦的名字时皱了皱眉。 她让念雨把苏靖彦送的芙蓉石拿了出来。 苏婧宁刻了好几年的章,对印石颇有研究,她把芙蓉石接过手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其细腻脂润便知道品质极好。 她想了想叹气道:“三堂兄必是把体己都掏出去才买了这块印石。” 当时在松华堂收礼物时比较忙乱,她心里又想着其它事情,倒是没注意到苏靖彦竟给了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三少爷才是个心善念情的,府里的人可真是瞎了眼。”念雨凑过来看了看东西,叹道。 苏婧宁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拿定主意后把印石收到自己的工具箱里。 第二日就是新年,苏婧宁到了各处给长辈拜过年后就去了苏靖彦的小院。 即使是大年初一,苏靖彦也拿了本书在看。 见苏婧宁过来,他忙放下书让观墨去准备茶水点心。 苏婧宁也不和他客气,两人相互拜了年后就问道:“大过年的三堂兄怎么还在看书,也不歇歇?” 苏靖彦微微一笑:“闲着无事不拿本书看倒不习惯。” 苏婧宁眨眨眼睛:“三堂兄这么用功,等到科考时必是能中的了。” 苏靖彦闻言笑道:“那就借三妹妹吉言了。” 两人说着都高兴起来。 又说了会儿闲话,苏婧宁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递给苏靖彦。 “这是什么?”苏靖彦好奇的接过来。 打开一看却有着惊讶。 里边竟是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想着你最近手头紧,正好我这里宽裕,先借给你些用着。”苏婧宁道。 苏靖彦脸色却不好看,他抿了抿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不缺钱,你拿回去吧。”说着他把荷包又递了回来。 苏婧宁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 她伸手把荷包推了推,道:“三堂兄你想多了。” 她看着苏靖彦真挚道:“咱们虽然是堂兄妹,但是在我心里,你就和亲哥哥一样。” 苏靖彦本来还想把荷包再推回去,闻言一怔,不由停下了动作。 苏婧宁继续说道:“我相信三堂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又怎会费心去给我选礼物呢?” “而且我觉着越是感情好感情深才越不能见外,如今你过得困难些,我便帮帮你,到我遇到难事的时候三堂兄难道就不会尽心吗?” 苏靖彦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我没有什么能帮到三妹妹的。” 苏婧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三堂兄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就是如今不能帮到我什么,难道等他日高中之时也不能帮到我吗?我可是从没怀疑过三堂兄的能力的!” 苏靖彦听的心里一暖,心情也有些激荡起来。 这是第一个那么肯定他的人。 府里其他人只会嘲讽他,就是对他最好的三叔也只是夸他“进步了”“不错”之类的,从没有说过这么绝对的话。 连他自己对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信心。 可三妹妹却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 苏靖彦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仍静默着听苏婧宁说话。 “妹妹是觉得三堂兄也不能只书读的好,与合得来的同窗也要打好关系才行,尤其是在国子监,里边很多学子将来也都是要为官的。 此时与他们多多往来,堂兄将来出仕后也是助力。但交往之时聚会吃饭总要花费些,手里没钱怎么能行?” 苏靖彦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 苏婧宁见他有些松动,又继续道:“再说了,我这也是借你的,等到将来三堂兄高中之后可是要带利息还回来的。 妹妹这也算是投资,难道三堂兄不想让我赚这个钱?” 这话把苏靖彦逗笑了,他抿了抿嘴角颔首道:“三妹妹说的的确有理。” 苏婧宁听他这样说便知他想通了,也跟着笑道:“不拘泥于这些小节,三堂兄果然心胸豁达。” 7017k 第七十六章 珍珠簪 苏婧宁从苏靖彦的院子里出来就直接往苏恒那里去,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外祖母一家什么时候能到京都。 刚到门口就见孟禾从里边出来。 她便顿住脚步和孟禾见了礼,又笑着问道:“孟公子来给父亲拜年了?” 孟禾于年前正式拜了苏恒为师,当时孟禾的父亲不仅亲自带着妻儿过来送了拜师礼,还留在苏家用了饭,两家相处的倒是颇为和睦。 孟禾不妨突然遇到苏婧宁,脸先红了红又忙着回了礼,之后才笑道:“是来给先生拜年,顺便过来寻君实说说话。” 苏婧宁点点头:“三堂兄在家,我正好刚从他院里过来,孟公子快去吧!” 孟禾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和苏婧宁告辞。 等看着人进了苏恒的院子,他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某样东西沮丧的叹了口气。 等到了苏靖彦的院子,也是一副恹恹的模样。 苏靖彦心情却是很好,见他这样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孟禾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苏靖彦见状便不再问,只给他默默地端了杯茶水就陪坐在一旁。 他素来不爱强求别人,既不愿说定是有缘由的。 孟禾在他这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了家。 孟夫人见他回来还有些奇怪:“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往常可都是待到快晚食才回的。 孟禾随口找了个理由,“毕竟是过年,待长了怕先生有事又不好走开。” 孟夫人想想也是,过年大家都在家里,难免要去访亲会友,像孟禾的父亲就在外院接待自己的好友呢! 她便让孟禾回自己的屋子,“既然回的早,干脆也别看书了,大过年的也好好歇一歇。” 孟禾应了一声,就闷头往里走。 孟夫人见了不由有些纳闷儿:“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旁边的嬷嬷猜测道:“许是早上起的早困倦吧。” 孟夫人点点头,大年初一要祭祖,起的的确要比往常早很多,就是她也是忙完歇了会儿才没觉得那么累。 她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给炖盅燕窝端过去给少爷补补。” 嬷嬷应下,又笑道:“少爷念书辛苦,这营养得跟上才好。” 孟夫人叹道:“可不是,特别是近些日子念的越发刻苦了。” 嬷嬷便道:“老奴虽不懂做学问的事,但看最近老爷考校少爷时越来越满意也知道少爷的努力没白费。” 这话说的孟夫人心里很是舒坦:“也是他最近认得先生得力,那位苏三老爷当年可是探花郎,有他教着禾儿我和老爷可放心多了。” 嬷嬷附和道:“苏三老爷的确是学识渊博,就连苏府的那位三公子老爷也常夸赞呢!” 孟氏笑了笑:“要不我怎会愿意禾儿和他亲近呢,两人在一块总能进益些。” 说着她感叹了一句,“倒是没想到给人搭了一次船倒是帮着禾儿找了了个好先生和同窗。” 嬷嬷恭维道:“这不可就是夫人您的善心得到了回报嘛!没有您先捎带苏三小姐回京,怎会有后边的事来?” 孟夫人摆摆手笑道:“我这算什么善心,倒是那苏三小姐,不仅救了我一回,后边还又给禾儿带来个先生,倒是个福星了。” 想到这她便问道:“我记得这几日是她的生辰,咱们府里可送了礼?” 嬷嬷连忙点头:“送了的,礼也备的厚。” 孟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心里也高兴,索性直接带人去了厨房,准备再整治些吃食亲自给孟禾送去。 孟禾却坐在书桌前,从袖袋里掏出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支蝴蝶样式的珍珠发簪,很是淡雅精致。 他那天上街路过一家首饰铺,或许是因为伙计那句“郎君要不要给家里的娘子买些首饰”,他就稀里糊涂的进了铺子,一眼就看中了这支发簪. 当时他就觉着这簪子一定与苏三小姐极为相配。 所以,没多想就买了下来。 今日他兴高采烈地去了苏府,除了给先生拜年之外,也是在想能不能好运气地遇到苏婧宁,然后把簪子送给她。 结果他的确是遇到了人,只是看着苏婧宁那双弯成月牙儿似的眼睛,他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把东西拿出来。 苏三小姐与他只是因着先生才多见了几回面,并不相熟,他又有何借口送给人家簪子呢? 孟禾伸手摸了摸簪子上莹润的珍珠,心里惆怅不已。 孟夫人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她笑晏晏地进屋时,孟禾才听到动静慌乱着把装了发钗的盒子往被褥里藏,却正好被她看个正着。 孟夫人目光微闪,却装作看不见似的只吩咐人把她带来的点心燕窝往桌子上放。 孟禾这才舒了口气,到她身边问道:“娘怎么来了?” 孟夫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娘看你刚才脸色不好心里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孟禾笑道:“许是最近累着了,歇歇就好。” 孟夫人就亲自端了燕窝给他:“所以才要多补补,可千万不要熬坏了身子。” 孟禾应了一声老实的接过手吃起来。 孟夫人边看着他吃心思却转动了起来。 “禾儿最近读书可顺利?”她问道。 孟禾点点头:“先生教我很尽心,君实也常与我一起念书,儿子觉着近日进步很大。” “苏三老爷是个好先生,三公子也不错。”孟夫人笑笑,又试探着道:“禾儿若是有什么困难或者心事也可以找他们聊聊。”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与娘或者你爹说也是行的。” 孟禾笑着应了一声又吃起了燕窝,却没有再另说什么话。 孟夫人盯着自家儿子的头顶,心思却有些飘远了。 正好前头孟大人听说孟禾回来便派人来找他过去见见客人,孟夫人就一路送儿子到了外院。 “去吧,不要紧张,都是常见的叔伯想着考校考校你罢了。”她给孟禾理了理衣领。 等看着孟禾进了孟大人的书房,她略站了站脚,听到里边传出了说话声才往回走。 一路直奔孟禾的院子。 7017k 第七十七章 露馅 先头和孟禾离开时,孟夫人身边的嬷嬷收到孟夫人的示意直接找借口留在了孟禾的院子里。 等孟夫人回来,嬷嬷正站在门口,看到她忙迎上来。 “奴婢守着门,没让小厮进屋。” 孟夫人点点头,进了屋。 也不去别处,直奔孟禾的窗前亲手掀开了被子。 一个长长的盒子就映入了眼帘。 孟夫人拿起来打开就看到了那支珍珠簪。 她的眼睛不由一缩,心里顿时有了无数的猜测。 “这……是不是少爷买了想送给夫人的?”嬷嬷迟疑了一下。 孟夫人却摇摇头,这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款式。 她定了定神吩咐道:“把院里的小厮喊来。” 孟夫人自从生了孟禾之后便再没能怀上孩子,就连府上的妾室通房也没能有孕。 因着此事,孟大人连着她自己看了很多大夫,却查不出来身体有什么毛病。 先头年轻时两人不甘心颇是折腾了一番,什么法子都悄悄地试过。 只是多年也未能如愿,好歹已经有了个儿子,夫妻俩慢慢地便死心了。 只是待孟禾越发着紧了。 不仅衣食住行处处仔细,连着教养功课也是极其用心。 孟夫人怕耽误孟禾读书,他的院里连个丫鬟都没有,平日里府上也管得紧,除了婆子偶尔和他搭搭腔之外,丫鬟们被训诫不许随意和少爷说话。 好在孟禾也算不负所望,不仅听话孝顺,于功课上头也很是刻苦,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 至此孟氏夫妇望子成龙的愿望就更加迫切了。 如今孟夫人陡然间发现儿子竟然私藏了姑娘家用的首饰又怎会不忧心。 小厮很快就被唤上来,见屋内气氛有些凝肃不由缩了缩脖子。 孟夫人安抚了一句:“你莫要紧张,我叫你来只是问问你家少爷近些日子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小厮弓着腰立刻回道:“少爷除了去国子监读书外,就只去苏府三老爷那里,或者和苏三少爷并几个同窗逛逛书铺文房铺子之类的。” 孟夫人闻言稍放下些心,不是去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就好。 “那他在外边有没有和哪家的小姐搭过话,碰过面?” 小厮吓了一跳,忙摇头:“小的陪着少爷出门时没见过。” 孟夫人提着嗓子“嗯”了一声,小厮立刻有些发抖。 孟夫人见状拿出那支珍珠簪来:“那少爷房里怎么会有支女人用的东西?” 小厮抬起头怔了怔,脱口道:“这不是少爷买来送给夫人的吗?” 孟禾进首饰铺子买簪子那日正好是他跟着的,只是他也不懂女人首饰的区别,孟禾不说,他只以为是送给孟夫人的。 当时他还感叹了句自己少爷孝顺呢! 孟夫人听完他的话不由陷入了沉思。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她很快就摇了摇头。 小厮不懂这些,她儿子可是懂的,之前也没少给她买首饰,次次都很合意,不可能这次就出了错。 何况买这簪子好几日了也没见他送,显见是另有打算。 不过,既然不是别的姑娘送给儿子的,那就是儿子想送给哪个姑娘了。 孟夫人拿定主意后继续问道:“你好好想想少爷到底接触过哪家的小姐,若胆敢有所隐瞒也不必再在少爷跟前伺候了。” 小厮更加紧张起来,左思右想也没有人选,几乎要哭出来。 “夫人,少爷的确没和哪家的小姐接触过啊!即便是常去的苏府除了偶尔碰到过苏三小姐外其余小姐也是一个都没见过的!” 孟夫人神情一震,“你说苏三小姐?” 小厮急忙点头,“就只在苏三老爷书房碰到过三小姐几回,也只是客套几句就分开了。” 孟夫人不由沉默了。 良久,她才道:“下去吧,以后好好照顾少爷,此事就不要让他知道了,懂吗?” 小厮忙不迭地应下,行礼退了出去。 孟夫人却是神色复杂:“竟没想到是这丫头,唉,禾儿这孩子……” 嬷嬷有些不相信:“是不是咱们误会了?小厮不是说只见过几面吗?” 孟夫人笃定道:“不会错的,除了她也没别人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应是当时在船上就对苏婧宁上心了。 她想了想叹道:“这丫头好是好,样貌品格都没得说,只是这身世……” 虽然她的舅舅即将起复,但穆家与薄家可是死对头,薄家势大,七皇子更是甚得圣宠,孟家自然是不愿意掺和其中的。 嬷嬷是孟夫人的心腹,自然也懂她的顾虑,一时间两人都忧愁起来。 好一会儿,孟夫人才可惜道:“她若是苏家大房的女儿就好了!”身份也相称,算得上门当户对。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又吩咐道:“让这院子里的人都嘴紧些,不要让禾儿知道了。” 嬷嬷赶紧应下。 孟夫人便把那珍珠簪重新放回盒子里又塞进被子中。 青春少艾,原本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她却有些为难。 孟禾才拜了苏恒为师,最近进步极大,可他对苏婧宁有了爱慕之心,总去苏府难免会遇到人家姑娘,孟夫人倒是不知到底该不该让他再去了。 想到这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前两个时辰她还感激苏婧宁呢,这会却是嘴里泛苦。 不过,这事到底她自己拿不定主意,起身出了屋就回了正房。 等丈夫从外院回来,她还是要跟他商量商量才行。 苏婧宁此时却正陷在一片喜悦之中。 苏恒告诉她穆修竹元宵节前后就能到京都了。 而她的外祖母和舅母她们则会晚个几日。 苏婧宁立刻就期待起来,过完年就开始数着日子过,只盼着赶紧到元宵节。 等到节日的前一天,穆海就乐呵呵的上了门说穆修竹传来消息马上要进京了。 苏恒便要带着苏婧宁前去城门处接舅兄。 苏婧宁紧赶慢赶着收拾好自己,带着念晴刚出了屋就碰到丹云从院子外头进来。 见了苏婧宁,她神色慌张了一下,才上前给主子问好。 苏婧宁面无异色地让她起了身,笑吟吟地问了两句就带着念晴离开了。 7017k 第七十八章 相谈 从除夕那日的事情过后,苏婧宁并没有寻她说话,院里也一片平静。 丹云便认为自己并没有被发现,安生了几日后就又偷偷往大房去了。 苏婧宁看在眼里并不在意,这几日她只顾着外祖一家来京的事,回头再整治也是一样的。 因此,她只吩咐了念雨念晴看着点人,并不多管。 因运河上冻,此次穆修竹是走的陆路,父女俩便到了城门处接人。 刚到没多久,远远地就见有马车驶来。 苏婧宁眼神好,认出前头驾车的正是穆家的车夫,便兴奋起来。 “爹,舅舅到了!”她喊苏恒。 苏恒仔细辨别了一会儿也含笑点头。 “是我们老爷。”一旁的穆海也很高兴。 到了近处,马车也慢慢停到了几人跟前。 车帘子从里头掀开,露出一张儒雅随和的脸。 正是穆修竹。 “舅舅!”苏婧宁上前两步眼睛笑成了两勾弯月。 穆修竹看见外甥女儿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打量了一下苏婧宁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便放下心,温和地应了一声才下车又与苏恒叙起旧。 两人同看着京都高耸的城墙俱是一脸感慨。 一别经年,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祖母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苏婧宁的问话打断了两人的感慨。 穆修竹心中估算了一下道:“也就三四日的功夫。” 他是因为开印之后就要授官才会脱离穆家的车队独自赶过来,穆家其他人倒是不急的。 就这样苏婧宁也很满足了:“我很想祖母她们呢!” 穆修竹慈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祖母也总念叨你呢,好在很快就要见了。” 苏婧宁点点头。 苏恒便在旁边笑:“快让你舅舅上车去吧,早点回府也好休息。” 苏婧宁看了看穆修竹,见他脸上有些疲倦之色立即应了下来,催着他赶紧上车。 倒是穆修竹见他们父女两个说说笑笑相处的这么和谐甚是诧异。 之前苏婧宁在穆家时可是对苏恒很是怨愤的。 多年来连信都不给苏恒去一封,苏恒送过去的东西也碰都不碰,苏恒想知道女儿的情况还得找他打听,怎么短短几个月就消了隔阂呢? 不过,也可能是父女天性,离得近了自然就亲近起来了。 他心里暗自猜测着又重新坐上了马车。 一路回了穆府,几人在厅里分别落座。 喝了盏热茶,又用了些点心,穆修竹才算缓解了一些旅程的疲劳,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他便说起自己起复的事。 “歇过元宵节,等十六开印我便要进宫谢恩了。” 苏恒道:“舅兄还好,圣上直接给你下了任命倒是便宜许多,想来谢恩之后就能入职,倒不用再等着分派。” 像回京述职的苏诚这些日子便一直在四处奔走,寻同窗好友走走关系也能有个好的职位。 穆修竹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 苏婧宁趁着喝茶的功夫抬头看了眼一旁穆海。 穆海接到暗示,略一思索就笑道:“前些日子归置东西,奴才有些账一直对不上,能否请姑爷前去给奴才看看?” 苏恒还没开口,穆修竹倒是抬头看了穆海好几眼。 穆海的能力他是清楚的,账目一向弄得明明白白,而且以前还教过儿子女儿打算盘,怎么可能这会儿对不上账。 不过,他看了看旁边低头喝茶的外甥女便没开口说话。 苏恒自然不会想这么多,他一听了话立刻就应了下来,起身随着穆海往外走,还嘱咐苏婧宁陪着穆修竹说说话。 等两人不见了身影,穆修竹才看着苏婧宁笑道:“你这丫头是要跟舅舅说什么悄悄话还要让穆海把你爹支走?” 苏婧宁眨了眨眼睛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舅舅的火眼金睛。” 穆修竹素来疼爱外甥女,两人相处地如同亲父女一般,听她这话便失笑着嗔了句“调皮。” 苏婧宁和他又说了两句闲话,才说起正事。 “舅舅可知此次起复是什么原因?” 穆修竹闻言更是纳闷起来。 他以为外甥女儿找他是因为家里的事,倒没料到她竟谈起了自己的事。 不过,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回道:“据穆海打听,是圣上偶然想起了你外祖父才召我回京的。” 当然,他也不是多相信这个说辞的,只不过他已离京多年,京中的人脉几乎断绝,要打听还是得从长计议。 但这些想法他并没有想着要告诉苏婧宁,毕竟在他心里,外甥女儿还只是个小孩子,没必要知道这些。 只是苏婧宁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吃了一惊。 苏婧宁道:“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其实是太子暗地里促成了此事。” 她不顾穆修竹的脸色,兀自继续说着:“如今七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太子反而逐渐势弱。为了分散七皇子一系的势力,这才会想到穆家,他们是想让您与薄家打擂台。” 穆修竹听完有些失神,但想想苏婧宁的话是很说的通的。 只是,他抬头又仔细看了看自家的外甥女心中更添疑惑。 “阿宁是怎么知道的?” 苏婧宁俏皮的笑了笑却回避了他的问题:“反正舅舅相信阿宁就是了。” 穆修竹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心中略一思量,点头道:“舅舅心中有数了。” 反正不论他的起复是不是太子促成,穆家与薄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反倒此事若是真的,为了打压薄家,太子必定也会暗中相助一二,于他于穆家都是有利而无一害的。 苏婧宁看看舅舅的神色便知道他想的明白,自己便也放下了心。 穆修竹却又想到一事问她:“怎么听说你让穆海监视起韩汇韩大人了?” 苏婧宁点点头直言道:“这个韩大人不是个好的,舅舅以后要小心他些。”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又重新讲了一遍之前扯得谎:“有人说见过他和薄家的薄浩走在一起。” 但穆修竹不是穆海,并不好糊弄,他问道:“谁见的?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他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7017k 第七十九章 丫鬟 苏婧宁一噎,眼睛转了转回道:“是三堂兄无意间撞到的,他认得两人因此便留心着告诉了我。” 穆修竹便问:“薄浩就罢了,你三堂兄怎会认识韩汇呢?” 苏婧宁理所当然道:“因为韩大人常到我们府上寻大伯父啊!他们两个可是好朋友呢!” 穆修竹皱了皱眉,他怎么不知道韩汇和苏信交好,也从没听韩汇提起过这事。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应道:“我会仔细看着的。” 苏婧宁见他说的认真就放了心。 舅舅可没有父亲那么单纯,他既上了心,韩汇再有什么坏心思就不好得逞了。 两人又说起了闲话。 穆修竹问起她拖穆海帮忙买田的事,:“怎么想到买鸣山那边了?” 苏婧宁对此问倒不意外,穆海是舅舅的人,做事情自然是会向他汇报的。 她说了早就想好的说辞:“当时和无双他们出去玩正好碰见六皇子,听到点风声说那边要修古河道,只是怕消息不准,阿宁就自己买了点看看,倒是正好买准了。” 穆修竹想了想倒也合理,疏通河道的事是太子提的,从六皇子那里听到些风声倒也正常。 而且,他是知道苏婧宁与武宣侯家的女儿交好的。 他还猜测自己起复的内幕可能就是武宣侯府透露给苏婧宁的,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想到这他笑了笑:“是买得很划算,我听说圣上把疏通河道的差事给了太子,估计过段时日就准备开工了。到时候,你那块地立马就能翻两番。” 他心里略盘算了下欣慰道:“几个月不见,咱们阿宁倒是懂事了许多,竟还操心起了大人的事呢!” 苏婧宁呵呵笑:“阿宁长大了嘛!” 穆修竹也跟着笑起来又叮嘱道:“你毕竟还小,该玩的年纪就好好玩,不要太过多思多虑,反正上头有舅舅和你父亲顶着呢!” 苏婧宁嘴上响亮地应了一声,心里也暖暖的。 两人说着话就见苏恒和穆海说说笑笑的从外头过来,穆修竹趁机又嘱咐道:“你爹心里是疼你的,只是心思太单纯了些,你也不要总是怨他,父女之间哪有什么仇呢!我看如今你俩这样就很好。” 苏婧宁“嗯”了一声道:“舅舅放心,以前是我想左了,如今和父亲关系好着呢!” 穆海见状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苏恒刚和穆海进了厅里,外头就有小厮来报说韩汇到了。 穆修竹扬了扬眉,心中有了些思量。 他到京都的确切时间是没有通知过韩汇的,可对方却来得这么快,显见是派人一直关注着穆家。 照着以前,穆修竹只会觉得是韩汇对他们家上心,只是如今被苏婧宁一提醒,他却觉着有些奇怪。 若是真的上心,直接大大方方地派人来问自己什么时候到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而且仔细想想从穆家落败时开始,韩汇都只是嘴上声援,实际行动却是没有多少的。 他虽这么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立即起身往前头去迎人。 苏恒也一同跟了去。 但苏婧宁到底是女孩子,不适合往前头去。 她见舅舅对她的话有所触动,也放下心,想了想索性带了念晴去各个院子里转了转,看有没有哪处疏漏,免得到时候外祖母她们到了再住的不舒服。 等到下午,她就告别了穆修竹随着苏恒回了家。 过了元宵节,十六早朝过后就传来消息,穆修竹果然被任命为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即时上任。 苏婧宁的心也落了下来。 “小姐,穆家来的小厮说圣上对舅老爷的奏对很是满意,当朝夸赞了好几句呢!”念晴在一旁兴奋地道。 苏婧宁同样也开心,她笑了笑瞥见一旁正竖着耳朵听的丹云眼睛一转吩咐念雨道:“前日从舅舅那里拿了几块好墨,你收拾出来我亲自给几位堂兄送过去。” 念雨应下,把东西取了出来。 苏婧宁看了两眼点点头,不喊常跟着她的念晴,反而道:“丹云跟着我走一趟吧。” 丹云不妨被突然叫到,愣了一下才呆呆地点头。 等苏婧宁起身都要出门了,她才似清醒一般忙拿上东西跟了过去。 却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身后念雨两个脸上的讥讽之色。 苏婧宁直接就先去了苏靖宇的院子。 国子监还没有开学,他正好在家。 见苏婧宁来,苏靖宇倒是有些惊讶,他与这位三堂妹交集颇少,除了碰面时客套两句外可是基本没打过交道的。 不过他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热情地把人迎了进来。 他的屋里是有丫鬟的,是汪氏百般挑选了才放进来的。 这也是官宦世家少爷的做派,倒是像苏靖彦、孟禾这样只有小厮伺候的比较少见。 苏靖彦是自己不愿意有丫鬟在跟前晃悠,孟禾是孟夫人看的紧,不想女色扰了儿子的心境。 苏婧宁仿佛没注意到丹云脸上的一抹羞涩,笑着夸了句上茶的丫鬟:“大堂兄这里的姐姐果然是更知礼贴心。” 苏靖宇只以为她是客套,随口谦虚了两句,又问道:“三妹妹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苏婧宁笑道:“我得了几块好墨,平日里自己也用不了便想着给几位堂兄送来,也不算埋没它们了。” 说着让丹云把东西拿给苏靖宇。 丹云面上更显娇羞,扭着腰上前把盒子呈给苏靖宇,并娇声道:“大少爷还请收下。”声音婉转娇弱又暗含着数不尽的情意。 苏靖宇一怔,抬头看了看她,见面前的姑娘粉面含春眼波流转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他心中一动,才抬手把盒子接过去,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正好碰到丹云的柔荑,激的她身子一颤,脸瞬间烧的通红。 苏靖宇见她这幅云娇雨怯的模样一时看呆了,倒忘了打开盒子看看那墨。 苏婧宁目光微闪,笑着轻咳了一声,两人触电般的醒过神来。 丹云慌忙退回到苏婧宁身边。 苏靖宇则装模做样的打开了盒子赏起了墨。 7017k 第八十章 火热 “说起来我这丫头还是从大伯母的院子里出来的,也不知道大堂兄有没有印象。”喝了盏茶,苏婧宁开口笑道。 苏靖宇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借着机会光明正大的打量了丹云一眼,才道:“之前倒是没有注意过。” 丹云便有些失望,但还是偷偷地用余光看着苏靖宇。 “大堂兄课业繁忙怎会注意这些。”苏婧宁随口回了一句,又笑起来:“大伯母倒是会调教人,院子里随便出个人都能独当一面,我那里自从这丫头来了也省心不少呢!” 苏靖宇听她夸自己母亲不由眨了眨眼,她娘有这么厉害吗? 不过,他又抬眼看了看一旁立着的丹云,暗道好像是很不错的样子。 正好丹云大着胆子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皆是心中一荡。 苏婧宁却是不再多聊,起身就告辞:“婧宁还要再往其他几位堂兄那里去,就不在这耽误大堂兄了。” 不等苏靖宇起身相送就带着一脸不舍的丹云离开了。 两人走到半途,苏婧宁突然顿住脚步懊恼地拍了拍手道:“看我,明明想着跟大堂兄借本字帖来着,怎么就忘了呢?” 原本心不在焉的丹云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小姐不若再回去一趟?” 苏婧宁有些不情愿:“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再回去也麻烦。” 丹云有些不甘心,又劝了起来。 见苏婧宁始终不同意,她眼睛一转出主意道:“不然让奴婢替小姐跑一趟吧?” 苏婧宁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吧,但是你要快去快回,这里毕竟是外院,来往不方便。” 丹云见她同意哪还顾得上仔细听,只一股脑地应下来,拔腿就走。 苏婧宁见她这样子心里冷笑了两声。 丹云这是想做苏靖宇的妾侍想疯了! 上赶着往那边凑,到时候不如意了可有的哭呢! 苏靖宇是那么好沾的吗? 先不说汪氏看的紧,除了她自己放到苏靖宇屋里的那几个丫鬟外哪个靠近了苏靖宇能落得了好? 更何况苏靖宇也不是个适合托付终身的。 她还记得前世自己被囚禁之前可是有外室直接上门找他的。 当时他也不过刚成婚而已,可那外室都已经有了孩子了。 可见苏靖宇也是个花心的,只不过现在被管的严没有露出来而已,但从刚刚他见丹云时的表情也能看出一二了。 但是丹云此时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她一路疾走回苏靖宇的院子前,并不急着进去,反而又掏出一枚小镜子重新收拾了一番才敲门。 开门的却正好是苏靖宇,他正打算出府。 见了丹云倒是有些意外又惊喜。 他含笑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你家小姐呢?” 丹云红着脸揉了揉手中的帕子,道:“小姐想要从少爷这里借本字帖,刚刚忘了讲,便派奴婢回来一趟。” 说着又飞快地抬头看了苏靖宇一眼:“不知道少爷这有没有合适的呢?” 苏靖宇盯着她笑:“自是有的,只不知你家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字帖?” 丹云便把苏婧宁的要求讲了。 苏靖宇点点头:“我记得是有的。”说着转身示意她跟自己往屋里去拿。 路上又问道:“你真是从母亲的院里出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丹云,是林嬷嬷的侄女。”丹云回了话,顿了顿又道:“少爷每日里有那么多姐姐伺候自然是对奴婢没有印象的,又怎会注意到奴婢呢?” 苏靖宇听她话中似有一股幽怨之意,心中一动,转头看过去,就见她眉目含情地盯着自己。 再往下一打量,看她身姿柔弱宛如弱柳扶风,只斜斜的站着就透出一股风流之态。 苏靖宇心头不禁有些火热。 他亲自打了帘子让了让,又笑道:“竟是林嬷嬷的侄女,那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 丹云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她也不客气,娇滴滴地谢过就扭着腰先行进了屋。 苏靖宇于学业上还算用心,每日里也都会抽出功夫练字,字帖倒是不少。 他很快选了几本符合苏婧宁要求的字帖拿着走向丹云。 “暂时先选了这几本,让三妹妹看有没有合用的,不合适就再找我换。” 丹云谢过便伸手去拿,眼看着就要接到手里,苏靖宇却不知怎么松了手。 两人便同时去接,字帖没接着,倒是人撞了个满怀。 丹云娇呼一声就要往后撤,苏靖宇却是狠狠地抱了一下才轻笑着撒开手。 “可要小心些,摔倒了伤着你家小姐可要心疼的。” 丹云羞的脸上布满了红霞,谢过苏靖宇后才依依不舍地告退。 门帘落下,苏靖宇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抹兴味儿,干脆不再出门,反而拉着屋里的丫鬟厮混去了。 丹云却是直到找到苏婧宁时脸上的红霞还没散净,苏婧宁看在眼里只装作不知,翻看几下那几本字帖,点头笑道:“大堂兄果然是懂我,这几本都很合我的心意。” 丹云闻言便有些失望,她还盼着苏婧宁不喜欢这几本还让她去换呢! 苏婧宁却顾不得她,把字帖放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她就带着念晴往二门处去。 今日是她要去守真子那里打杂的第一日,不能迟到了。 苏家显然对此事很是重视,何氏一大早就拉着苏婧宁嘱咐了半晌,让她一定勤快些,机灵些,不要惹了守真子生气。 苏婧宁自是连连应诺。 外边的马车早就准备好等在了一旁。 等她上了车马车就立刻出了门。 守真子住在半坡西街的青云观,那边是闹市,青云观也是个小观,据说当初圣上嫌弃半坡西街太吵,青云观又狭小,要给守真子另建一座大观。只是守真子却拒绝了,他执意要在青云观居住,圣上无法,只得派人翻修了一遍青云观才作罢。 苏府住在京都东北角,离青云观有段距离,马车足足行了三刻钟才拐进半坡西街。 喧闹声立刻透过马车传入了苏婧宁的耳中,吵吵嚷嚷的叫卖声让她顿时感受到了生活的烟火气。 7017k 第八十一章 小道士 此时元宵节刚过,百姓们也都不再窝在家里,纷纷出来做活挣钱,大街上倒是显得很是繁荣。 苏婧宁听着热闹倒没忍住掀了帘子往外头看了好一会儿。 念晴也在一旁叽叽咕咕的显然是很喜欢这幅景象。 马车一直走到半坡西街的尽头,青云观的大门便在角落里。 苏婧宁下了马车进到观中突然就觉着静了下来,身后的喧嚣只是隐隐可闻。 她不禁点头,这青云观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刚过完年,观中之人并不多,门口还有个六七岁的小道士正在接待香客。 见到苏婧宁两人进门,他眼睛一亮忙朝着她们跑来。 “福生无量天尊,居士是要上香还是卜卦?”小小的一个人说话奶声奶气的,偏神情还特别认真,看起来倒是很有趣。 念晴在旁边逗他:“你怎么这么小就自己接待香客了?这观里的道士呢?” 小道士歪着头疑惑道:“玄罗就是这观里的道士为何不能接待香客?师父说既然在观中生活,就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坐享其成的。” 念晴顿时语塞。 苏婧宁笑了笑微蹲着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他持平:“小道长说的有理,是我等愚昧了。自食其力的人才值得别人尊重,小道长做的很好。” 玄罗听得懵懵懂懂,但不妨碍他知道这是好话,立刻就高兴起来,又问道:“那居士是要上香还是卜卦啊?” 苏婧宁笑道:“都不是,我是来寻守真子道长的。” 玄罗“咦”了一声道:“你是来找师父的?” 苏婧宁有些诧异,她倒是不知道守真子还收了这么小的徒弟。 不过,这也和她关系不大,她轻轻颔首又问道:“守真子道长在吗?” 玄罗点点头仔细打量了苏婧宁两人一会儿,好似在判断她们是不是坏人。 终于下定结论后道:“师父在观里,你跟我来吧。” 说着就当先往后边跑去。 苏婧宁当即带着念晴跟了上去。 道观不大,总共也就两进。 前头供奉着道家的各路神仙,后边则是道士们居住之所。 苏婧宁进到里边时守真子正蹲在厨房的门口吃着什么东西。 苏婧宁细细地瞅了一眼见好像是个鸡腿儿。 玄罗生气的站在一旁控诉师父偷吃。 守真子不妨他突然进来,呛得直翻白眼还不忘把东西往身后藏。 玄罗自然不愿意就过去夺,一大一小顿时乱成一团。 倒是把苏婧宁两人给看愣了。 “玄罗他身子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师父才会躲着他吃。”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苏婧宁转过头,沈令泽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她点点头又去看那个小道士,见他还坚持往上蹦着试图抢走守真子手中的鸡腿。 但只是几下脸上就开始有些发红,嘴唇却白了起来。 沈令泽见状喊了一声“玄罗”。 “师兄!” 小道士看了过来,见是沈令泽立马撂下守真子往这边跑。 到了跟前便跟他告状:“师父背着我偷吃鸡腿,玄罗好生气啊!” 沈令泽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没事,那东西太油腻,师兄给你带了茯苓糕,咱们不给师父吃。” 小道士狠狠地点了点头,朝着守真子做了个鬼脸就眼巴巴地看着沈令泽。 沈令泽见他这样轻笑了一声,就喊了外头的春水把糕点拿过来。 玄罗拿到糕点欢呼了一声,打开来却没有自己先吃,反而捧到了沈令泽跟前先给了他一块。 沈令泽习以为常的拿着吃了,他竟又拿到了苏婧宁跟前,示意她也拿。 苏婧宁扬了扬眉,想想也伸手拿了一块儿并道了谢。 连着念晴也分到了一块。 他这才捻起一块糕点准备开吃,但等看到一旁空着手的师父又皱起了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拿着糕点跑着给守真子送了过去,并且语重心长地道:“师父,好东西要懂得分享,下次不要再偷吃了!” 守真子喜得眼睛都没了,连连点头应下。 玄罗这才心满意足地又去捧了一块糕点吃。 苏婧宁没料到自己来的第一天先分到了一块点心,虽然她对茯苓糕无感,但也不想拂了小孩子的心意,也一口一口地吃了。 吃罢,她才随着沈令泽一起去拜见守真子道长。 “婧宁之前在相国寺有急事所以辜负了道长的一片好意,还请道长恕罪。”她行了礼再次就先前的事致歉。 守真子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这丫头与老道那一卦无缘,不必介怀。” 苏婧宁放下心又谢他帮忙救了祖父的性命。 守真子眼珠子提溜一转,指着沈令泽笑眯眯地道:“这是老道这好徒弟求的老道,所以你不用谢老道,谢他就行了。” 苏婧宁一愣,看向沈令泽,见他只浅笑着不吭声,只好应下来。 守真子满意地点点头,摆手道:“你们不是有事吗?快去吧!回来还要给我干活呢!” 苏婧宁与沈令泽闻言便行礼退了出去。 后院又只剩下了守真子与玄罗师徒俩。 玄罗看着师父笑的贱兮兮的模样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师兄与那个漂亮姐姐并排走在一起的背影,不由有些纳闷。 师父为何笑的如此欢快?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却瞄见师父的手悄悄伸向了他的糕点,立马大叫一声拿着糕点窜了起来。 苏婧宁却是和沈令泽从道观侧门出去的。 门外是一个死胡同,并不用担心会有人偷窥,两人出了门上了一辆外观普普通通的马车后就向外头驶去,慢慢汇入街道的车流之中。 苏婧宁此次并没有带念晴,而是把她留在了观中,所以马车上只有她和沈令泽两个人。 空间狭小难免有些不自在,沈令泽轻咳一声索性直接讲起了那三个外族人的情况。 “那三人除了和卖菜倒夜香的人接触过最近依然没有什么行动。”他皱着眉道:“你舅舅回到京都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苏婧宁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会不会是没有人和他们联系所以才会如此安静?” 7017k 第八十二章 查看 沈令泽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们连着去了你的房间两次,虽然什么都没找到,但总要和上边人汇报情况的。” 苏婧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等着一会儿到了跟前再仔细观察观察。 那三个鞑靼人住的地方离青云观不算远,马车行了一刻钟就到了地方。 但他们的住处在一个小巷子里,马车不好进出不说,若停在门口也很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沈令泽让马车远远地停在了巷子口,撩开窗口的帘子让苏婧宁先看两眼。 “一会儿我们去附近的高楼,那边俯视着看更清楚些。” 苏婧宁点点头,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头看。 巷子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四处静悄悄的。 耳边传来沈令泽的声音,“左边第三家就是。” 苏婧宁数到相应的门户,见其门扉紧闭,和其它的院子没有任何区别。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这里突然住近三个陌生人,附近的邻居都没有觉着奇怪吗?” 沈令泽回道:“这边都是短租,住客经常换,生面孔并不打眼。” 苏婧宁了然,见看不出什么就伸手把帘子合上了。 “咱们走吧!” 沈令泽颔首,敲了敲车壁,马车又动了起来。 这一次走的时间较长,马车上了虎坊桥转到了正阳大街上最后直接进了一家酒楼的侧门,停到了后院。 院里有个面红齿白的少年正等着,见马车停下先四处查看了一下才上前帮着掀了帘子。 “爷,已经安排好了。”等沈令泽下车,他立即低声道。 沈令泽应了一声,转头看到苏婧宁正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要下来,不由伸出手想帮着扶一下。 苏婧宁却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心神完全集中在下车上。 她戴的长帷帽,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再摔一跤就不好了。 沈令泽手一僵立即又收了回去,顺便淡淡瞟了一眼旁边偷笑的小池。 小池连忙绷住脸,心里却乐了起来。 从没见主子这么贴心过,结果人家小姐根本就没注意到。 倒是白白表现一番了。 想到春水和他说的悄悄话,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苏婧宁,才笑呵呵的上前行了礼:“小池见过苏小姐。” 沈令泽便在一旁介绍:“这是我的随从,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很可靠。” 苏婧宁看了他一眼,客气地点了点头。 小池才带着两人往身后一座三层高的楼里去。 边走边解释道:“这个酒楼与那小院儿就隔了一条河,从楼上往下望能把附近都看得清清楚楚。” 苏婧宁了然,三人上到最上层,进到靠边的一处房间,小池便去打开了后窗。 苏婧宁走上前,小池立即伸手指了指院子的方向。 苏婧宁看过去,果然见视野极好,若有人出来做什么都能看清。 沈令泽上次过来也只是粗粗一看,如今也仔细观察起来。 苏婧宁观察了一会儿道:“这院子后边是河,前边是路,里边的情况看上去一览无遗的确不好悄无声息的传递消息。” 沈令泽也认同这个说法。 但两人都不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和外边交流。 小池在一旁也道:“属下在这监视了有一月之久,他们两次去苏小姐那里都像是突然接到了指令才去的,之前并没有准备的迹象。” 苏婧宁轻轻颔首,看向那三个鞑靼人住的院子,里边空空荡荡的,基本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 她目光再看向附近的人家,院子里晾了衣服,杂物,很有生活气息。 苏婧宁问道:“这三人不在院子里活动吗?” 小池回道:“他们一般都是窝在屋里,除了必要的活动院子里很少待。” 苏婧宁挑了挑眉问道:“鞑靼人不应该是比较喜欢在户外活动吗?他们在屋里憋着不难受?” 鞑靼部是在草原上活动的,成日里与马为伴,自由惯了,竟能这么谨慎一直在屋里待着。 小池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在他看来难受不难受的上边命令他们憋着难道还能不遵守不成成? 沈令泽却有些明白苏婧宁的意思。 素闻鞑靼人桀骜不驯喜爱自由,如今他们独自到了京都,毕竟是没有人束缚着,不在外头乱走就算了,毕竟有被发现的风险,他们却偏连院子里都不多待,看起来倒是和本性不符。 苏婧宁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潜进她屋子里的鞑靼人做正事时还能起了色心,显见不是谨慎自律的人。 既然如此,他们能忍耐着只待在屋里必定是有缘由了。 苏婧宁沉吟了一会儿道:“是不是有人也在附近看着他们?” 沈令泽颔首道:“很有可能。” 小池却道:“可是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这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往小院那边看去。 因路修的直,这一片的房子也很整齐,都是一座挨着一座顺着建下去的。 小院左右都有院子,为了节省,院与院中间那道墙是共用的,看起来挤挤挨挨的。 苏婧宁的目光落在最左边的一个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里边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 这院子与鞑靼人住的院子中间只隔了一个空院子。 苏婧宁想了想先指着那空院子问道:“这里有没有人住?” 小池摇头道:“并没有人,好像一直空着。” 她追问道:“是一直都没人进过这院子吗?” 小池看她问的仔细,又回想了一遍才肯定道:“没有。” 苏婧宁确认后才又指了最左边的院子问:“那这个院子是谁在住?” 小池迟疑道:“应该是租户吧?” 沈令泽也跟着看过去,见那院子里放着辆小推车,还晾着衣服,看上去和其它的院子没什么不同。 他收回目光看向苏婧宁问道:“有问题?” 苏婧宁道:“最好查一查。” 小池疑惑道:“可是小的并没有见过那家人与他们接触过啊?” 苏婧宁笑了笑:“说不定只是没有明面上的接触而已。” 7017k 第八十三章 发现 沈令泽闻言又仔细看了那院子一眼,不由心中一动。 苏婧宁见他这样便笑道:“看来世子已经有所发现了。” 沈令泽颔首轻轻一笑:“略有所得。” 倒是小池依然一头雾水,往那院子瞟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他怎么看着和其它住人的院子差不多啊! 沈令泽开口道:“苏小姐不妨先讲讲自己的发现。” 苏婧宁也不推辞,直接说道:“那院子里晾得的衣服有些问题。” 她解释道:“你们看那上边搭着的外衣都是由粗布制成,而且看着很是破旧,甚至都能看到补丁。 但旁边的里衣却是由上好的白绫制成,看上去有八九成新。 按理说既能穿的起这么好的白绫又怎会再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我看着倒比较像是故意伪装的。” 她还没说的是旁边晾晒的肚兜也是由上好的料子制成,而且上边绣的花样还是最近在世家小姐夫人之间新流行起来的。 但这边的小院居住的人家都是不怎么富裕的,她不相信住在这里的人竟能这么赶得上潮流。 沈令泽听了她的话,又仔细看了看,笑着叹道:“苏小姐果然细致,我便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说出自己的发现:“我是看那辆推车很新,车轮与把手几乎没有磨损的痕迹,不像是穷苦人家做活用惯了的。” 苏婧宁一看还真是如此。 沈令泽此时已经在吩咐小池:“派人去查查那院里的人。” 小池立即应了,沮丧的出了门。 他在这都监视了一个月也没自家主子和这位苏小姐看两眼发现的猫腻多,简直太无能了。 小池已经出去安排,苏婧宁便关上了窗子。 对方一直待在屋子里,谁知道有没有在暗中观察,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两人便坐在一起喝着茶耐心等待起来。 不一会儿,小池就回返过来。 “爷,那边的住户是一对儿夫妻,在这住了有一年了,是少有的长租户。听说平日里男人就四处打打零工,女人则是在一户姓杨的富商家中帮忙做些活计。” 那就是不妥了,两人既是在别人家做工的那肯定不会有钱到能穿的起好的绫布。 苏婧宁道:“既然他们有问题,那就很可能是这三个鞑靼人的同伙了。” 沈令泽接话道:“或者还肩负了监视的责任。” 苏婧宁也点头。 应该是有人与鞑靼人达成了合作,所以派来了人一边给这三个鞑靼人下命令配合着他们行动,一边又起着监视作用,防止鞑靼人乱来。 “既然这样,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能查到东西。” 沈令泽颔首吩咐道:“查一查那个富商。” 小池回道:“已经让人去查了。”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那这夫妻俩是怎么同这三个鞑靼人通的消息呢?” 沈令泽瞟了他一眼,才摇着头解释道:“他们两边看似还隔了一个院子,但我估计里边的屋子已经被打通了。”所以不管他们在里头怎么碰面商讨,外头都是看不出一丝异常的。 小池这才恍然大悟。 这人也太奸诈了吧!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能这么传递消息! 不对,他主子和苏小姐就想到了。 小池又得意起来,再狡猾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苏婧宁在一旁补充道:“估计这中间的院子也有问题,为了防止突然有外人住进来发现其中的猫腻,对方肯定也要把这院子把控到手里的,你可以再仔细查查。” 她细细的讲给小池听:“若是没有租出去,你就查查房主,若是租出去就更好说了,花钱租了却不住,绝对有问题。” 小池听得连连点头。 沈令泽在旁边看着就笑了,再一次感叹有个聪明人共事的确方便许多。 话稍微一讲就通,还能帮着出主意,甚至能想到自己疏漏的东西,说起要事竟也不觉得疲惫了反而轻松许多。 讲完话,小池请示过后就出去忙了。 沈令泽看了看时辰已经到了午时,不由开口道:“不若吃了饭再回去,反正这里是酒楼,吃起来也方便。” 苏婧宁原本都要起身了听了这话又坐了回去,略一思考就应了下来。 反正在哪吃都是一样,回到道观里说不得还麻烦些。 沈令泽便问了她的口味。 苏婧宁对吃上边没有特别的偏好,只说随意。 沈令泽略沉思了一会儿斟酌着点了些菜。 “这酒楼是我姑姑的产业,味道还算可以。” 苏婧宁了然,怪不得会选在这里监视那小院儿,的确是便宜又安全。 很快,菜就上齐了。 苏婧宁看过去眼中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桌上竟是麻辣酸甜各种口味的菜都有。 沈令泽眨眨眼浅笑道:“实不知你喜欢吃什么,索性各种口味都来些,总有适口的。” 苏婧宁谢道:“世子费心了。” 食不言,两人静静地吃起了饭。 酒楼的饭菜味道的确还可以,苏婧宁吃的倒是挺香甜。 两人吃罢坐着消了会儿食。 沈令泽说起了苏婧宁之前帮忙造的那个假印章。 “我照着之前的公文造了份假的,很快就能完成,到时候会寻机让人呈上去。” 苏婧宁点点头问道:“世子可能猜到圣上到时会让谁去查此事?” 沈令泽道:“还不确定,大约是督察院或者刑部的人吧。” 苏婧宁心中一跳,她舅舅刚任了佥都御史,不会又走了上一世的老路,让他去查这个贪污案吧! 可是太子促使舅舅暗中起复,就是为了对抗七皇子。 此次他们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把这个贪污案捅出来,拉王淳下马,断了七皇子的臂膀,舅舅估计很难躲开。 想到这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好。 上一世舅舅就是在查贪污案的途中被告发通敌的。 虽然这次情况改变,但她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沈令泽看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了?” 苏婧宁醒过神,看了他两眼摇头笑道:“无事,就是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7017k 第八十四章 点心 虽说是同盟,但沈令泽是站在太子一方的,她的隐忧并不适合对他吐露。 沈令泽自然看出她是有心事。 他略一深思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他目光闪了闪只装作不知,并没有多问。 当初他劝太子暗中促成穆修竹起复就是为了对抗七皇子,如今自然不会放之不用。 穆家早已身在泥潭之中,再逃避也没有用,反而不如破釜沉舟冒着头挣出一条路来。 苏婧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的情感本就不受控制,再理智的人也无法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把这事压在心底。 想再多也无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沈令泽却在吩咐下边的人准备东西。 他要给自己的小师弟带些糕点回去。 他瞟了眼苏婧宁,想到吃饭时她用了好些豆沙卷,索性也多加了一份这个。 等回到道观时念晴正陪着玄罗玩耍,见他们回来两人都很开心。 念晴是悄悄松了口气,小姐独自外出,她还是很担心的。 玄罗立刻迎了上去,准确的说是冲着沈令泽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 “师兄又给玄罗带好吃的喽!”他欢呼一声,从沈令泽手中接过了糕点。 刚打开第一个纸袋,他的脸就皱了起来。 “师兄,玄罗不喜欢吃豆沙卷啊!你又忘了!” “哦?”沈令泽面不改色地道:“可能师兄记错了吧,你可以把豆沙卷送给其他人,反正下边还有玄罗喜欢吃的点心呢!” 玄罗想想也是,立马又开心起来,拿着那袋豆沙卷向四周看去。 见只有苏婧宁和念晴在,立马就把豆沙卷递了过去。 “玄罗请姐姐吃!” 苏婧宁虽然吃的很饱,但也不忍心拒绝小朋友,只好笑着谢过他又把点心接到了手里。 玄罗这才又高兴地吃起了剩下的点心。 苏婧宁看他天真烂漫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笑道:“之前倒是不知道守真子道长又收了一位弟子。” 沈令泽见她拿着点心吃了一块,嘴角微微上扬,回道:“玄罗是我和师父在外行走时遇到的。 当时他因先天不足被遗弃到了路边,师父见了说玄罗和他有缘,就带在了身边抚养长大。 因他体弱,平日里并不带在人前,所以知道的人也少。” 苏婧宁颔首表示了解。 她想着他的话又好奇道:“世子经常和道长在外行走吗?” 沈令泽点点头:“京都毕竟人数有限,我和师父学习医术,还是要到处走走多见识些病症才会进步快。” 苏婧宁这才记起沈令泽拜守真子为师只是学习他的医术,好像并不会皈依三宝。 毕竟人家家里还有王位要继承。 守真子能收了玄罗倒也算是有人继承衣钵了。 不过,玄罗身体到底是有些不好,稍微蹦蹦跳跳脸色就有些发白,倒不知道能不能多费心神。 若不能,那守真子道长的衣钵有没有弟子能继承还真不好说呢! 沈令泽和跑过来的玄罗说完话就见苏婧宁盯着他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不由问道:“怎么了?” 苏婧宁醒过神忙摇头,她总不能说自己在替守真子道长琢磨衣钵传给谁比较合适吧! 倒显得她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沈令泽见她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也不深究。 想到自己还有事马上就要离开,便直接交代道:“等小池那边查出了结果我会再转达你,到时候再一起商讨。” 苏婧宁点头应下。 反正如今她在这边帮忙传通起消息也很方便。 沈令泽又嘱咐了一句:“我可能不会常来道观,你若是有事就还派人去藏雅阁,那边会及时地通知我。” 苏婧宁又应了一声。 上次因为要给沈令泽送衣服念雨已经跑了一趟了,如今已经和藏雅阁的掌柜认识。 沈令泽显然也想到了衣服的事,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才道:“多谢你打发人把衣服送回来。” 苏婧宁大气地笑了笑:“世子客气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其实是挺费功夫的。 还是念晴把衣服从墙头扔给事先就在墙外等着的念雨才把衣服带了出去。 毕竟两件斗篷挺占地方,直接带着出去实在很可疑。 好在苏婧宁住的地方偏,隔着一道墙就是府外边,趁着府里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东西扔出去倒也算安全。 她其实也不想送,主要是怕衣服在她那放着再让其他人发现了徒生事端。 那斗篷一看就是男人用的,若被发现可就说不清了。 沈令泽没想那么多,见苏婧宁表情自然他那点不好意思立马也烟消云散,也不再多说,和苏婧宁告辞了一声就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守真子才背着手从外头晃悠进来。 见苏婧宁回来,他也不问沈令泽去了哪里,只挥挥手就让苏婧宁带着玄罗去玩了。 一下午过去,等到苏婧宁坐到回苏府的马车上时猛然醒悟,她这所谓的打杂大概就是带孩子吧! 回到苏府,自然先是去松华堂请安。 苏盛华竟然也等在屋里。 见苏婧宁回来,他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三丫头回来了,在道长那里如何?” 自从他上次被守真子所救,经过十来天的休养,如今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并且他也再不提炼丹修炼之事,只是对守真子颇为推崇,连带着对去打杂的苏婧宁态度也好了很多,与之前恶狠狠的样子大不相同。 苏婧宁行了礼回道:“道长很是平易近人,孙女在那里极好。” 苏盛华点点头又嘱咐道:“能去道长身边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表现,不要惹道长生气。” 苏婧宁恭谨地应“是”。 苏盛华满意地摸了摸胡须,从袖子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苏婧宁:“出门总要花销,这是祖父给你的,你先用着,等没了再和祖父要。” 苏婧宁看过去见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倒是有些吃惊。 她祖父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7017k 第八十五章 殷勤 何氏也没料到苏盛华会给苏婧宁掏银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虽然钱不算多,但也不少。 主要是家里好几个孙辈,苏盛华给了这一个,其他人难免会有意见,倒是平白闹出矛盾来。 只是现在苏盛华已经掏了银子出来,她倒不好再出言反对。 “你祖父既给了你,你就收下吧!”她想了想还是道。 大不了让在场的人嘴紧些吧! 苏婧宁见状便双手接过银子,“多谢祖父。”反正她也不会嫌钱多就是了。 苏盛华笑眯眯地点了头出去了。 何氏才问道:“今日在守真子道长那里都做什么了?” 苏婧宁眼睛眨也不眨地回道:“就是帮忙清扫一二并带带孩子。”她直接隐瞒了自己和沈令泽出去的事。 “带带孩子?”何氏却很吃惊。 “道长还有一个小弟子,才六岁左右。”苏婧宁解释道。 何氏之前也不知道此事,如今猛地听说倒是有些好奇。 苏婧宁便把玄罗的来历跟她讲了一遍。 何氏听完叹道:“是个可怜见的,幸亏遇到了道长与睿王世子,不然哪还能活命呢!” 苏婧宁笑了一下:“这也是个人的缘法,许是三清祖师也怜惜他吧!” 何氏“唔”了一声嘱咐道:“既然你去了道观帮忙就多照顾他些,也当是做好事了。” 苏婧宁应了下来。 何氏便又张口想问问她有没有见到睿王世子。 她倒是没想着沈令泽做她的孙女婿,毕竟那是个香饽饽,京都多少人家的姑娘都想抢呢! 她只是想着趁机会和对方拉近些关系,睿王颇得盛宠,若能搭上睿王世子这条线,以后也是个人脉,说不得就能用上了。 只是她看了看苏婧宁,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毕竟这是个孙女儿,姑娘家的实在不好和睿王世子打交道。 想到这她心里微微有些遗憾,若苏婧宁是个男娃就好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又嘱咐道:“在道观里好好表现,不要惹了道长生气。” 先不考虑那睿王世子,能得了这位守真子道长的欢心也是好的。 苏婧宁立即应下。 略说了会儿话,苏婧宁就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刚进院子,丹云就迎了上来向苏婧宁问好,又是打水又是倒茶的很是殷勤。 苏婧宁也不吭声,由着她伺候。 到底算是在外头奔波了一天,特别是下午,陪着小孩子玩很是累人,苏婧宁收拾好就歪在塌上休息起来。 丹云一直随侍在一旁并不离开。 苏婧宁虽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时不时地扫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婧宁突然睁开眼睛,丹云正好看过来被她撞个正着。 丹云下意识地慌乱起来,立即挪开了眼睛。 苏婧宁轻轻掀了掀唇角,伸个懒腰坐了起来。 丹云已经镇定下来,眼睛微微一转就上前笑道:“小姐要不要奴婢给您锤锤腰也能舒服些。” 苏婧宁想想便同意了。 丹云的手艺倒是不错,苏婧宁觉得舒服了许多后便摆摆手让她停下了。 “还有别的差事给你。” 丹云停下手中的动作。 苏婧宁起身到自己的书架上拿了本书递给她:“这本《左传》是父亲当初科考时用过的,上边有些批注对大堂兄应该有用,正巧这两日翻了出来,你便帮我送过去吧!” 丹云闻言一喜,立刻把书接到了手里。 “奴婢一定会办好差事的。” 苏婧宁笑着颔首:“你办事我素来放心,去吧!” 丹云便喜不自禁的掀帘子去了。 等人走后念雨才从外头进来。 “小姐,丹云今天又去了大房,回来时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苏婧宁点点头。 能好才怪了。 拿着书出了门的丹云之前的确心情很不好。 她的姑姑林嬷嬷原本许诺了把她给大少爷做妾,可是如今又反悔了。 她这些日子去大房,只要一提起此事,姑姑就总是推诿,说如今大少爷要念书,大夫人不愿意他被女色耽误,让她再等等。 可她知道这些都是骗她的,若大夫人不愿意,大少爷房里那几个狐媚子怎么算? 她可知道那几人都被大少爷收房了的! 还说她没办好事,不怪罪她就应该感恩了,让她不要有那么多事。 可是她明明都按照大夫人的要求往三小姐的房里放了那本书了。 谁知道那书怎么莫名其妙就进了大小姐的房间呢! 丹云心里很是愤愤不平,这又不是她的错。 还好她没被发现,不然可就惨了。 她目光转到手里的书上,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还好她机灵,在三小姐面前表现的很好,才会有这个差事。 大夫人不愿意把她给大少爷,那她就自己去。 她就不信凭自己的姿色,大少爷不会动心。 想到大少爷看自己时的眼神,丹云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步子却是更急切了。 等到丹云再回来时,苏婧宁就见她面颊红润,眉眼含笑,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她看在眼里也不多说,等她回了话之后就把人打发了下去。 等到第二日,苏婧宁早早地起床洗漱后,飞霜和念晴就一人拿着一个食盒从外头进了屋。 “小姐,饭菜好了,另外您吩咐做的芝麻卷、枣泥糕、还有豌豆黄和栗子糕奴婢和飞霜也一并领来了。”念晴一边摆着饭一边道。 苏婧宁凑过去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她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要带去给玄罗吃的。 礼尚往来,昨日里她还吃了人家的点心呢! 更何况,她还挺喜欢玄罗的,自然就忍不住想给他带吃的。 “小姐,这是不是有些多,小道长吃不完吧!”念晴也知道她的打算,见了满盒子的点心忍不住道。 苏婧宁不由沉思,想了想玄罗那小小的个子,也觉得做的多了。 就是再加上守真子道长恐怕也吃不完。 她眼睛一转,扫到一旁正伸着脖子看的丹云笑道:“既然多做了,干脆就让厨房再多做些,往几位少爷小姐房里都送些吧!” 说着她点了飞霜和丹云:“念晴要与我出门,念雨也有我交待的差事,这事就你俩负责吧!” 7017k 第八十六章 亲人 丹云闻言喜滋滋地点头应了下来,倒是飞霜看了她好几眼才低头应诺。 苏婧宁也不管她们,用过饭请过安后就带着东西上了马车去了道观。 道观里人依然不多,玄罗见了苏婧宁来很是开心。 更何况这个漂亮姐姐还给他带了好吃的糕点。 守真子也很开心,终于不用带娃了。 他放心的把玄罗交给苏婧宁后就出门闲逛了。 苏婧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才回头问吃着点心的玄罗:“道长不去前头为信众答疑解惑吗?” 虽然人少,她还是见有香客来的。 玄罗头也不抬:“师父说今日来的居士与他无缘便不去了。” 念晴…… 竟还有人把偷懒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苏婧宁却不以为意,她笑着问玄罗:“那你每日里都做些什么啊?” “做的可多了呢!”玄罗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子,掰着手指头给她数:“玄罗早上起床要做早课,然后还要打拳。吃过饭之后还要跟着师父学习认字。有的时候轮到玄罗值殿还要打扫卫生接待香客,直到做完晚课玄罗才能去睡觉呢!” “玄罗真是太能干了!”苏婧宁惊叹一声,惹得玄罗又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 不过他想到师父教他做人要谦虚一些,还是矜持了一下道:“还是比师兄差一点的。” 苏婧宁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她看了看又继续吃起点心的玄罗心里有了主意。 “姐姐继续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她问道。 玄罗小头点的如捣蒜,忙拉着苏婧宁去到他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虽然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整齐,窗边还有个小桌子用来读书写字,上边放着笔墨纸砚。 苏婧宁一看就知道守真子把他照顾的极好。 接下来的一天里,苏婧宁便教玄罗认认字,再陪着玩耍一番就把时间消磨过去了。 守真子道长的好心情也一直维持到苏婧宁临走和他请假时。 明日外祖母她们要到了,她要去接人。 守真子只好遗憾的同意了。 玄罗也很遗憾,他觉着和阿宁姐姐一起玩比和师父在一起好玩多了。 两人都依依不舍地和苏婧宁告别,又特地唠叨了好几遍让她后日一定要来。 苏婧宁含笑应下才上了马车离开。 “在这道观中倒比在府里还舒心呢!”念晴往苏婧宁身后塞了靠枕让她坐得舒服些。 苏婧宁含笑点点头。 没有勾心斗角,什么都不用想只用陪着孩子玩耍的生活的确是很开心。 “说起来还是要谢谢沈世子,若不是他咱们也没借口出来。”念晴笑着道。 苏婧宁闻言心中一动。 她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好向沈令泽道谢呢? 毕竟人家的确帮了忙,而且之前还客气地送了她生辰礼。 俗话说礼尚往来,他们两个毕竟是同盟,她多送送礼,以后请沈令泽帮忙时也好开口不是。 而且,昨日里她也当着守真子的面应承了会谢沈令泽,总不能只嘴上说说吧。 苏婧宁看向腰间垂挂的荷包,那里边就放着沈令泽送的手弩,收进去刚刚合适。 可她要送什么呢? 毕竟也不了解他的喜好。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定下主意,干脆先抛到脑后。 等改日问玄罗好了,他是沈令泽的师弟,一定会了解一些。 …… 翌日,苏婧宁又起了个大早随着苏恒去了穆家。 她要再看着丫鬟们收拾准备好等外祖母一到就能舒舒服服的歇着。 此时天还冷,苏婧宁刚让人拢好火盆把屋子熏暖,就有丫鬟急匆匆地过来说老夫人她们已经到门口了。 苏婧宁一惊,忙往那边赶。 算着时间外祖母她们应该中午才能到,她还准备一会儿随着舅舅去城门口接人呢,怎么会到的这么快? 她一路上惴惴的,后边都要小跑起来。 还没到垂花门,就看见对面有一群人往这头来。 苏婧宁眼神好,一眼就看到前头众人簇拥着的就是她的外祖母穆老夫人。 “外祖母!”她心里一喜,再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奔了过去。 那边的人显然也看到了苏婧宁,穆老夫人更是加快了脚步,一把接住扑进自己怀里的外孙女儿。 “宁丫头!” 苏婧宁埋进外祖母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涩,眼角就有些湿了。 “外祖母,阿宁好想你啊!”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道。 “傻丫头,外祖母也想你。”穆老夫人温柔的摸了摸苏婧宁的头顶,声音也有些发颤,显然也是很激动的。 两人缓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 穆老夫人才拍了拍她:“快和你舅母表哥表姐见礼。” 苏婧宁闻言抬起头,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毕竟大了,刚刚是没控制住情绪才当着一堆人的面抱祖母,这会儿倒是有些脸红。 “哎呦,几个月不见阿宁竟然都会害羞了!”旁边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 穆修竹总共只有一儿一女,说话之人便是他的女儿,苏婧宁的表姐,穆清。 苏婧宁与穆清一起长大,两人虽是表姐妹,实际却和亲姐妹没两样。 此时听她打趣自己,苏婧宁的脸立马不红了,笑嘻嘻地走过去拐着她的胳膊道:“没有表姐时时刻刻在身边教导阿宁的脸皮就薄了嘛!” 穆清听她埋汰自己便要去掐她的脸,两个人顿时笑闹起来。 穆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要这俩丫头在一块儿那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一旁的三十岁许的中年妇人笑盈盈地看着两人道:“小孩子就是要热闹些才好呢!宁丫头走这几个月媳妇儿就总觉得家里太冷清了些。” 是苏婧宁的舅母陈氏。 她是看着苏婧宁长大的,一向也把她当女儿一样疼,此时看到苏婧宁心里也很高兴。 这时苏婧宁与穆清也安静下来,她上前亲昵地喊了声“舅母”行了礼。 陈氏忙把她扶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见她气色不错才放下心。 等苏婧宁再和表哥穆尘见过礼后,一行人便去了穆老夫人住的院子。 7017k 第八十七章 外祖母的私心 让丫鬟婆子退下,几人坐在一起说起了话。 “外祖母怎么会到得这么快,不是说中午才能到城门口吗?”苏婧宁问道。 她可还打算去接人的,没成想还没去人就已经到了门口,倒是把她吓一跳,总怕是出了什么事。 好在人都好好的。 “这几日天好,就赶了些路。”穆老夫人不在意的回道。 其实她是因为想早点见外孙女才会这么急的。 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感情非同一般,苏婧宁猛然离开独自进京,穆老夫人几个月来心里颇为担忧,总是惦记着。 外孙女儿性子又犟又烈,她怕她在京都吃亏。 此时穆老夫人便拉着苏婧宁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心里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感觉又高了点胖了点呢!”她笑道。 陈氏也在一旁附和道:“媳妇儿也觉着呢,小孩子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天不见就一个样。” 苏婧宁笑呵呵的坐着听她们讲话。 穆老夫人又问:“你祖父祖母如今身体怎么样?这几个月回到苏家可还习惯?” 苏婧宁点点头:“他们都好,今日还特地嘱咐我代他们向外祖母问好呢!阿宁在苏家住的也习惯,平日里和兄弟姐妹们也都很照顾我。” 她不提不好的事,只跟穆老夫人讲了自己住在哪里,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做些什么。 其实这些苏婧宁早就在信里说过一遍,只是此时说起来穆老夫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的。 半晌,听她讲完,穆老夫人笑道:“听你这么说外祖母也就放心了。正好这次从太兴府带了点特产回来,你到时候带回去给你祖父母。” 苏婧宁脆声应下。 穆老夫人这才看向一旁一直朝着苏婧宁挤眉弄眼的穆清,笑着拍了她一下:“总这么没个样子,多大的人了到现在也没稳重下来。” 穆清吐了吐舌头老实下来。 穆老夫人知道孙女是想去玩,也不再留,只道:“阿宁陪着你表姐到她院子里帮忙安置安置,到了饭点记得回来吃饭。” 苏婧宁虽然有些不舍得外祖母,但看她脸上有些疲倦之色就有些心疼。 外祖母年纪大了,一路奔波下来就是年轻人也嫌累,她必定是折腾的不轻,肯定是需要休息的。 苏婧宁想到这立马应了话拉着穆清走了。 紧接着穆尘也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 听着几人叽叽喳喳地声音越来越远,穆老夫人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氏忙起身问道:“母亲可是累着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给看看?” 穆老夫人摇摇头:“哪有这么弱了,除了身子乏了点也没什么毛病。” 说着她又叹口气,“我是心疼阿宁这丫头。” 陈氏一怔,苏婧宁不是挺好的吗? 穆老夫人却道:“你看今日见了她有什么不同?” 陈氏想了想道:“媳妇儿感觉懂事了许多。” 穆老夫人微微颔首:“可不就是懂事了许多,你看这屋子里备好的茶水点心还有提前暖好的房子都让这丫头安排的这么妥帖,和咱们说话也跟个小大人似的稳重许多。 以前在太兴府时每日里和清丫头两个整日里竟瞎胡闹了,又哪懂这些。这回来的短短几个月就变化这么大可见是吃了苦了。” 陈氏想想还真是。 只有被宠着爱着的人才会无忧无虑,没人疼可不就被逼的不得不懂事了。 穆老夫人又道:“她话里话外都只捡好听的说,可苏家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咱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笃志,其他人又怎会对阿宁好,笃志又是个不中用的恐怕也护不全阿宁,她必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陈氏不由的担忧起来:“要不咱们还把阿宁接过来住,咱们也能放心些。” 穆老夫人却否决了:“她毕竟姓苏不姓穆,一直住在外祖家,苏家难免会落上一个不容女儿的名声。先前留她在太兴府住了这么久,苏家已经颇有微词,再把她接过来恐怕苏家是不愿意的。” 而且,此次儿子起复,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怕后边有了变故。 若外孙女儿住在这边,难免会被牵连,倒是苏家还安全一些。 不过,她说这一通话也是有目的的。 陈氏虽然也挺疼爱苏婧宁,但她毕竟还有一儿一女,再疼爱始终也是有限的。 而她自己又年纪大了,外孙女儿将来少不得要仰仗着舅舅舅母,如今自己多说些外孙女的苦,陈氏难免会多怜惜些。 这也是她做外祖母的私心,毕竟她的阿宁早早又没了母亲,身边也没有亲兄弟帮衬,她实在是不放心。 果然,陈氏听完脸上心疼之色渐浓。 穆老夫人话点到为止,此时便又安慰道:“其实这样也好,之前她和清丫头两个被咱们宠的太过,也太单纯了些,这样的在外头反而是容易吃亏。 她如今吃点苦能长进这么多倒也算是好事。索性现在咱们都在京都,离得近了就能常常见面,也能照应着。 倒是清丫头得好好教教了,再这么下去等以后嫁了人吃亏的可就是她了。” 陈氏向来对婆婆信服,闻言连连点头,心思就又飘到女儿的教养上边去了。 苏婧宁可没想到外祖母竟考虑了这么多,她陪着穆清正收拾安置东西。 因是长住,这次进京穆家带回来的东西颇多,院子里也一片忙乱。 苏婧宁和穆清却待在收拾好的耳房里躲着清闲。 穆清是一个活泼爽利的女孩儿,有她在屋子里的气氛就冷清不下来。 苏婧宁感受着耳边熟悉的叨叨声嘴角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 前世表姐刚定了亲家里就出了事,定亲的那一家立马过来退了亲,表姐也在花一样的年纪就白白丢了性命。 这一次自己一定不会再让这个悲剧重现。 不过,嫁对人家也是很重要的事,她要阻止表姐再和那一家人家定亲。 想到这她便偷偷地拉了一下穆清:“表姐,外祖母和舅母给你说亲了吗?” 7017k 第八十八章 蠢 穆清被问得一懵,好半天才缓过神结结巴巴地道:“阿宁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不等苏婧宁回答,她神色一变紧接着追问道:“难道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苏婧宁看她这样便知道她不清楚。 她轻轻地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毕竟你们都到了京都,说不得外祖母就在这边给你找人家了。” 穆清吁了口气,拍着胸脯道:“你可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祖母和母亲悄悄给我定了亲事呢!” 苏婧宁笑道:“怎会,外祖母她们必定会征求你的意见的。” 穆清想想也是,祖母和父母一直都很开明,又怎会连说都不说就给她定婚事呢! 她立马就放下了心。 但苏婧宁的一句话又让她把心提了起来:“表姐今年也有十五了,估计外祖母她们也快要给你相看人家了。” 穆清肩膀往下一耷拉,几息后似想到了什么,又放松下来道:“我哥还没成亲呢,还轮不到我。” “可表哥已经定亲了啊,要是真打算成亲岂不是很快。” 穆尘在上一年初就已经与太兴府一户书香世家的小姐定了亲,就等着成婚了。 穆清果然噎住了,顿时有些愁眉苦脸的。 她就想待在家里,还不想嫁人啊! 苏婧宁见状心里暗笑。 她是想让穆清多留些心才这么说的。 表姐这个人对着她藏不住话,若外祖母她们真的有要定亲的意思表姐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她。 到时候她也能想办法把前世那户人家给踢出局。 当初外祖母与舅舅是看表姐太过单纯怕她被欺负才特意选了这一家门户低的。而且那家人求亲时态度也极好,看上去很是体面有礼,外祖母他们才会应下这门亲事。 谁料到后边穆家出事,刚透出点风声来,那家人就立刻来退亲了。 这也就算了,毕竟是怕受牵连,退亲也算是情理之中,外祖母虽心里难受也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但他们不该落井下石,眼看着穆家已经陷入了绝境还非要过来再踩上一脚。 当初他们可没少散播谣言污蔑穆家和表姐。 前世许是觉着她还小,外祖母是在穆清定了亲之后才告诉她的。 若这一世还如此,苏婧宁怕来不及,所以才会跟穆清讲这些。 穆清不甘心地嘟囔道:“你这丫头还说我,你自己也有十四了,还不知道咱们谁会先定亲呢!” 苏婧宁顺着一本正经地说道:“反正若是我先定亲一定会第一个告诉表姐的。” “你……你……你……”穆清瞪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表妹,很是疑惑她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说着自己的婚姻大事竟然一点也不害羞。 苏婧宁无辜地瞪回去。 穆清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 表妹她不是厚脸皮,她是根本就没脸没皮啊! 穆清难得的扭捏了一会儿红着脸道:“那我要定亲的话也一定会提前偷偷和你说的。” 苏婧宁得了这句话心里就踏实了,两个人又笑闹起来。 穆家众人才回到京都,旅途劳顿,苏婧宁心疼外祖母,也不多待,半下午就和苏恒带着一堆特产告辞回府。 刚回到小跨院,念雨就迎了上来,面上隐有忧色。 她亲自扶着苏婧宁回了屋低声禀告道:“小姐,丹云今天不吭声又出了院子去了大少爷那里,大半天才回来,而且……” 她突然咬了咬嘴唇,觉着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苏婧宁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没事,你说。” 念雨一咬牙,道:“飞霜见她回来后换下的衣服上有血渍,只怕是……破身了。” 苏婧宁扬起眉毛,好一会儿才皱眉道:“她竟如此大胆。” 虽说此事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但也没想到丹云竟然会做出如此不顾礼义廉耻的事。 念雨叹息一声,丹云真是太不自爱了,才认识大少爷几天就敢这么荒唐。 她就没有想过以后大少爷若转身就不认账她该怎么办吗? 更何况此事若被大夫人知道定会认为丹云故意勾引儿自己儿子,又怎会轻饶了她。 苏婧宁冷哼一声:“既然她这么蠢,倒是正好省了咱们许多功夫。” 说完她把在外头分派小丫头去给各院送特产的念晴唤了进来对着两人吩咐了一番。 两人听了连连点头。 念晴更是转了转眼睛,笑道:“奴婢刚刚便分派了她去大少爷那里送小姐带回来的特产。” 苏婧宁点点头道:“那你们就去吧,仔细些别被她发现了。” 两人应诺退了出去。 而此时丹云却是满腹心事。 她与苏靖宇私会,两人你侬我侬的一时没忍住她糊里糊涂的就失了身,等醒过神便已经晚了。 等她回来心里就暗暗后悔,她怕苏靖宇得了手就把她抛到了脑后,因此一直忧心着连午饭都没怎么吃。 这会儿得了往那边去的差事竟是有些胆怯了。 不过她还不算傻的透顶,知道现在要趁着苏靖宇刚得手还新鲜着早点把名分要到手里,不然再拖就更迟了。 因此,丹云还是又仔细的打扮了一番,拿着要给苏靖宇的特产往他那院里去了。 苏靖宇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见丹云来又惊又喜,把屋里的丫鬟打发后就拉着她亲热起来。 转眼的功夫,两人又喘作一团。 “少爷,奴婢有话要与您说。”丹云艰难地把头往后避了避,伸手挡住苏靖宇的嘴唇。 苏靖宇有些不乐意,拿开她的手就要继续,不妨丹云眼中凄凄落下两行泪。 他怔了怔连忙问道:“怎么了?” 丹云抽泣着道:“奴婢怕少爷不要奴婢了。” 苏靖宇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想多了。” 丹云却摇着头问道:“那少爷什么时候跟小姐开口把奴婢要过来?奴婢如今已经是您的人了,是再也不肯委身于其它人的。” “这……”苏靖宇一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丹云见他这样心里一凉,是真的悲从心来,哭得梨花带雨倒显得更可怜了。 7017k 第八十九章 偷听 苏靖宇到底还青涩,见她这样便有些慌乱,忙哄道:“你不要哭,我也没说不把你从三妹妹那里要过来。” 丹云立刻止住哭声,眼泪蒙蒙的看过去。 苏靖宇心一软,但他也实在没有主意。 苏婧宁是他的妹妹,他到底不好开口和她要人,而且母亲也管得严,若知道了这事恐怕不会饶过丹云。 因此,他想了一会儿只道:“你莫要担心,再耐心等等,如今我还未考出功名,母亲怕是不会愿意我这屋里再添人。” 丹云听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虽说她对苏靖宇很有信心,但科考可还有一年呢,等到他考出功名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被他忘到哪里去了。 说来说去,就是大夫人这个拦路虎一直在挡她的道。 丹云心里又恨又急,但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如今她身子都给了苏靖宇,自然不会再惹他生气,因此只又柔弱地说了一声:“奴婢自要听少爷的,只少爷也要多多上心,早点把奴婢要过来。” 苏靖宇看她一副全心信赖的模样心里只觉得无比熨帖,重新把人搂在怀里边动手动脚的嘴上含糊着应承下来。 丹云嘤咛一声也就随他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丹云才钗鬓凌乱的从苏靖宇的院子里出来,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春色。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好见人,找了个角落重新把自己打理了一遍才往回走。 一路上也净捡着小道就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悄悄拐过一道门,往前走就进了三房的地界,丹云刚舒了口气就听见前头隐隐传来说话声。 毕竟是有些心虚,她不由放轻了脚步,想另外改道。 只是才转过身子就听到“大夫人”“林嬷嬷”的字眼。 她脚步一顿,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咬咬牙又回过去靠近了些起来。 离的近了,她便听出说话的人竟是院里的念晴念雨。 只听念晴气愤地说了句:“我真是为咱们小姐生气,这府里竟是没一个好的,都藏着见不得人的腌臜心思!” 丹云闻言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上次偷偷往苏婧宁屋里放那本经书的事被查出来了,心里不由“砰砰”跳了起来。 那边却又传来念雨的声音,“原本以为是大夫人记恨小姐才会借那道士的手陷害小姐,谁成想这背后竟还有黑手呢!” 丹云一诧,顾不得其它忙又靠近了些仔细听起来。 不过念晴的声音很大,她很轻松就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气急了。 “西府那位面上好的跟个菩萨似的,谁能料到她竟买通了林嬷嬷撺掇着大夫人来害咱们家小姐呢!我就说她不安好心,是个面甜心苦的。 还好咱们小姐机警,及时发现了那经书,还又悄悄地放到了大小姐房里,不然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丹云听到这不由睁大了眼睛,心跳的更快了,她死死地捂住胸口,好久回不过神。 那边却传来念雨低低的惊呼声,她似是拍了念晴一下,轻斥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小点声吧,这话要让别人听到了可不知道会闹出多少风波来。” “谁怕呢,只有那些做了亏心事的才会心虚!”念晴不服气地哼哼了一声,到底声音低下来,“就是不知道是咱们院里的哪个贱蹄子出卖了小姐,竟敢把那书放进来,若让我逮到了非撕了她不可。” 念雨道:“咱们这几日细细地观察着,总有能逮住她的时候。” 念晴“嗯”了一声,迟疑道:“你说会不会是丹云,她姑姑可是林嬷嬷,而且我还撞见过好几次她往大房去呢!” 丹云神情一震,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害怕起来。 念雨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也说不定呢,总之咱们看好她就是了。” 念晴应了一声,又叹道:“要我说就让小姐直接去找大老爷把这事捅出来,毕竟是他们房里出的事,大老爷也应该知道大夫人和林嬷嬷做的好事,更何况林嬷嬷还背叛了大房另投别人了。” 念雨却道:“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小姐毕竟只是侄女,大老爷又怎会不相信大夫人,反而信小姐呢!除非是林嬷嬷不打自招,或者咱们院里那叛徒亲自去找大老爷坦白,咱们小姐去是讨不了好的。” 念晴不甘心道:“竟是就这么白白吃亏了不成,若大老爷知道了此事,大夫人绝对会被申斥一顿的,到时候她可就再不敢来害咱们小姐了。 而且她的手也不能再伸到外院去苛待三少爷。” 念雨就“哎呦”一声打趣道:“这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若真能如此,那我倒可以帮着求求小姐趁着这机会把你给送到三少爷那里去,他那屋里可还没有丫鬟呢!” 念晴听她这么说立时不依,上去就要撕她的嘴。 两人笑闹着慢慢走远了。 丹云却依然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 原来姑姑竟偷偷投靠了成安公主,大夫人竟然也被利用了。 而且三小姐她们也怀疑起了她,若被她们知道那书是她偷偷放进去的…… 想到刚刚念晴的话,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心里也着急起来。 若被发现,自己绝对会没有好下场的,更不必说去到大少爷的身边,以后当了姨娘享受荣华富贵了! 不,不行,她不甘心。 丹云来回走动起来,脑子飞快地转着。 突然,她停住脚步,眼睛一亮。 她要去找大老爷把这事说清楚,他不相信三小姐却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念晴说的对,若大老爷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处罚大夫人的,那时候大夫人便再也没能力管到外院去。 到时再趁机让大少爷把自己要过去不就好了嘛! 至于姑姑…… 哼,她一直在骗自己,明明之前允诺了要把她放到大少爷身边做姨娘,现在却又反悔,竟然还偷偷地背叛了主子。 自己揭发她是应该的,她是罪有应得! 丹云这么想着,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渐渐的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7017k 第九十章 背主 苏信看着跪在下方的丫鬟,脸色阴沉的厉害。 成安可真是好手段,借刀杀人这招倒是使得炉火纯青。 想到当时的情形他不由恼火至极,这是在把满府的人都当傻子耍。 想到自己也是这傻子中的一员他更是生气。 丹云跪伏在地感受到屋内凝滞的气氛,头埋的更低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隐隐有些后悔。 她应该再仔细思量一二的。 正在这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头顶传来苏信暗沉的声音。 “你是如何知道林嬷嬷已投靠了成安公主的?” 丹云神色一凛,她自然是不会把自己偷听的事说出来,只回道:“奴婢曾见过姑……林嬷嬷去西院。” 苏信淡淡道:“可她是你的亲姑姑,你为何突然要揭发她?” 丹云忙道:“既已为奴为婢,连父母都排到了主家后头,更何况是一个姑姑。” 苏信讽刺地笑了笑,一个小丫鬟还敢在他跟前耍滑头,真是不自量力。 丹云大着胆子抬了一下头,看到大老爷脸上带着笑还以为他是信了自己的话,不由精神一震。 她又继续说道:“奴婢虽然去了三小姐那里,实际却是一直在为大夫人效命的。所以,林嬷嬷找奴婢做此事时,奴婢虽明知有风险但为了报答大夫人的恩情还是心甘情愿的去做了。 只是没想到后边竟撞到林嬷嬷去西院,这才发觉大夫人和奴婢都被骗了,奴婢自然不愿意让小人得逞,这才斗胆来找了老爷。” 苏信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忠心大夫人做什么还来找他,直接去汪氏那坦白岂不是更好。 他垂着头打量了丹云一会儿才道:“你是个忠心的,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找苏全管事领赏银吧!” 丹云虽然有些不情愿,她还想知道大老爷会怎么处理大夫人和林嬷嬷呢! 可苏信的神色太过阴鸷,她实在害怕,磕头谢过后就爬起来离开了。 苏信等人走后自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兀自思考起来,丹云的话定是不实的,必是有所图。 只是恐怕林嬷嬷背叛了汪氏也是真的,成安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那位三侄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能让成安连连吃瘪。 想到苏婧宁这段时日的伶牙俐齿,苏信不由眯了眯眼。 只有汪氏是个蠢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还有柔儿那丫头,连被人往屋里放了东西都察觉不出来,跟她母亲一样的蠢。 想到这苏信更是窝火。 他缓了一会才冷哼一声,三房的人再怎么斗他不想管,但她们不应该把大房也牵扯进来。 不过,相对苏婧宁这个侄女,苏信更恨成安利用汪氏,把大房的人当枪使。 必须要对她敲打一番了。 苏信心里立即拿定了主意。 就在此时苏全禀报后进了屋里。 苏信问道:“如何了?” 苏全道:“奴才已经查过了,林嬷嬷家里最近的确宽裕了许多,不仅家里的女眷都新打了金首饰,而且她家那小儿子在赌坊输了一百两的银子眼睛眨都不眨。” “至于丹云……”苏全迟疑了一下,才道:“她最近和大少爷颇为亲近,常往那边院里去。” 苏信皱起眉看向苏全,似是有些疑惑。 苏全见状解释道:“大夫人对大少爷女色上头看得极严,估计不会同意大少爷把丹云收房,丹云估计这才起了心思……” 苏信了然,心里瞬间又冒出一腔怒火。 真的是一个个全都是不省心的。 屋外天色渐暗,仆从适时地点上了灯,火光照亮了他晦暗的脸庞。 “老爷,您看怎么处置?”苏全上前问道。 苏信沉默了一会儿道:“把太太请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务比要让林嬷嬷也陪同着,到时绑了人连着她那一家子都送到庄子上去。至于那丫头……” 他面上闪过一丝阴狠,“你带上人悄悄处置了,总不能让她误了宇儿。” 说完他又吩咐了一句“仔细些,别太张扬。” 苏全神色变也不变,应诺后告退出去。 而此时汪氏正坐在桌前用饭。 从上次被苏信斥责过后,她最近除了请安之外好一段日子没有出过院子,心里正不痛快的紧,看着一桌的饭菜也没有什么胃口。 林嬷嬷在旁边给她盛了碗碧粳粥,劝道:“太太多少吃些,总这么着身体可熬不住。” 汪氏却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就要让她把饭菜撤下去。 就在这时丫鬟从外头进来,一脸喜色的禀报说老爷请她到前院去商量事情。 汪氏立马精神起来,更是顾不上吃饭,忙起身一迭声地叫人给她收拾。 林嬷嬷也很高兴,此时边帮着汪氏披斗篷边笑道:“奴婢就说老爷是个长情的,当时只是一时生气,您看他现在不还是巴巴地派人来请您了嘛!” 汪氏听了这话笑意更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不再耽搁,她收拾好直接就带着林嬷嬷去了前头。 苏信正端坐在书房中,拿着本书看。 汪氏进了屋就笑道:“不知老爷找妾身来是所为何事?” 苏信并不搭理她,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旁的苏全。 汪氏正有些不明就里,就见苏全带了两个小厮冲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旁边的林嬷嬷已经被五花大绑制住扔在了地上。 “老爷,这,这是怎么了?”汪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忙慌乱地看向苏信。 苏信端坐着不动,暼了她一眼淡淡道:“林嬷嬷背了主,不能留了。” 汪氏心中震了一震,一时有些懵了。 旁边正在挣扎的林嬷嬷却突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又挣扎着喊道:“奴婢没有,夫人您快救救奴婢啊!” 汪氏缓过神看着一脸威严的苏信强笑道:“是不是弄错了,林嬷嬷素来做事妥帖,怎会背主呢?” 苏信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她收了西府那边的好处,撺掇着你和三丫头斗还不算背主吗?” 汪氏闻言怔怔地,再去看林嬷嬷,见她脸色灰败,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7017k 第九十一章 不见了 汪氏眼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扑上去狠狠地给了林嬷嬷一巴掌。 她可一直都把林嬷嬷当成自己的心腹的,她虽然小气刻薄,但对林嬷嬷算的上宽厚,可没想到就是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 林嬷嬷被打的嘴角出血,却顾不上这些只一直哭求道:“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夫人求求您饶了奴才吧……” 汪氏哪里还肯信她,心头全是被人背叛的怒火,闻言怒气更盛,上前边打边骂道:“你还好意思求我,当初你背叛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对你的好,现在知道求饶了,你这个下贱的狗东西……” “好了,”苏信见状皱了皱眉喝止了一声,“还不是你自己蠢,竟被个奴才哄得团团转!” 汪氏听了这话更是委屈,帕子一甩就哭道:“老爷怎么能如此说妾身,这奴才如此奸诈妾身也实在没料到啊!” 苏信不耐烦地道:“贴身的嬷嬷都能背叛你,自然是你自己的问题,识人不清不说,连个奴才也管不住,再赖也赖不到别人头上去。” 汪氏一噎,心里更委屈了。 苏信却不管她,只吩咐苏全道:“等晚些大家都睡了,就把人都送到庄子上去看好了。 对外就说是大夫人派了林嬷嬷去庄子上办事,过段时间再报上来暴毙。” 汪氏闻言哭声一停,猛地睁大了眼睛。 苏全称“是”,一把塞住了正要哭喊的林嬷嬷,带着人一起退下了。 汪氏听着林嬷嬷渐行渐远的呜咽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中闪过一抹害怕。 苏信见她这样子更是厌烦至极,直接吩咐道:“以后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就在院子里待着,心机既比不过别人就不要再到处乱蹦跶,让人白白当枪使。” 汪氏摄于他刚刚的狠辣,张了张嘴没敢出声,心里却暗暗地记恨起了成安与苏婧宁。 尤其是成安。 以往她是公主,汪氏素来是逢迎巴结的,但如今知道成安竟然敢利用自己,把手伸到了大房,她怎么可能愿意善罢甘休,一时间心中对成安的恨意倒是要超过苏婧宁了。 苏婧宁此时却在听念雨念晴两个回话。 “我们说完话并没有走远,眼见着她又往外院去了。奴婢悄悄跟在后头,她的确是进了大老爷的书房。”念晴道。 苏婧宁点点头,她特意让念晴念雨两个把话悄悄透给丹云,就是为了引导她去苏信那里告状。 凭苏信的为人,若知道成安竟敢买通汪氏身边的嬷嬷,那他就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了。 她暗自思忖着,飞霜进来报说丹云回来了。 飞霜如今把丹云盯得死死的,只要是有点动静就会来报。 苏婧宁问道:“她回来时神色如何?” 飞霜想了想回道:“似是有些不安,走神,但是并不算难看。” 苏婧宁心里便有了数,让她下去休息了。 等到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苏婧宁睡得正香,突然就被念雨推醒。 “小姐,丹云不见了。” 苏婧宁原本还有些困倦,闻言一下子瞌睡就跑了个干净。 她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念雨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是刚刚飞霜来报才知道的。她说昨日夜里睡觉时还好好的,等到今天早上一醒来人就不见了。” 苏婧宁问道:“去派人找了吗?” 念雨点头:“刚刚奴婢便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去府里四处寻了。” 苏婧宁微微颔首,自然是睡不成觉了,便让念雨打水给她梳洗。 刚收拾好,还没等到院里的人寻人回来,就见负责府里洒扫的小丫鬟慌张的跑进来喊道:“三小姐,丹云死了!” 苏婧宁和念雨同时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出了屋。 见了人,苏婧宁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那小丫鬟似是被苏婧宁的沉稳感染,也没有先前那么慌乱,她稍微顺了顺气就道:“奴婢早上起床随着嬷嬷洒扫,因要去开通着西府的那道小门,就见……” 说着话她声音一抖,眼中露出一抹恐惧。 “就见丹云姐姐脖子上挂着白绫吊死在了旁边的桂花树上……” 苏婧宁忍不住抓了抓手上的帕子,好一会儿才定下神。 她看了看面色发白的小丫鬟,知道她是被吓着了,便开口安抚道:“你莫怕,一会儿跟着你念雨姐姐去端碗安神汤喝一喝压压惊。” 小丫鬟心里稍微踏实些,忙行礼谢过苏婧宁。 “小姐,咱们该怎么办才好?”一旁的念雨有些忧心。 苏婧宁略微沉思了一会儿道:“这种事咱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祖母来处置。” 说完她又问那小丫鬟:“可有人去禀告二夫人?” 小丫鬟连连点头:“嬷嬷已经去了那边,连着松华堂也去了丫鬟禀告的。” 苏婧宁放下心,就让念雨带着她下去了。 等过了一会儿,院里出去的丫鬟婆子也都陆续回到了小跨院。 她们显然已经听说了此事,甚至有的人还亲眼见到了丹云,所以都是一脸惶惶的样子。 尤其是飞霜,面色更是白的吓人。 苏婧宁见这样觉得不好,吩咐念晴把院里的人都约束好,不准再随意出门,又让给一人发一碗安神汤。 反正是吓着了,安安神总是没错的。 刚吩咐好,念晴就来报姜嬷嬷来了。 苏婧宁便请她进来。 姜嬷嬷一进屋就见苏婧宁面色沉静地坐在正堂,她提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 两厢见过礼后,姜嬷嬷就笑道:“小姐没有吓到就好,老夫人听了此事担忧小姐就让奴婢立即过来看看。” 苏婧宁一脸感动道:“倒是劳累祖母她老人家还操心,婧宁心中实在有愧。” 姜嬷嬷就道:“长辈疼爱小辈是天理自然,这操心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她又道:“只是奴婢来还领着另一职责,丹云这事到底不是小事,奴婢少不得要寻院子里的人问问才好。” 7017k 第九十二章 问话 苏婧宁点头道:“这是自然。” 说完话她就让念晴把院里的人喊来一一问话。 第一个问得自然是飞霜,她与丹云住一个屋子,是最熟悉丹云的人。 飞霜喝了安神汤,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眼中依旧有些惊悸和难过。 虽然她与丹云想法不一样,但到底一起共事了这么长时间,如今猛地人就没了她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此时她回忆起昨日的情形:“昨日约莫戌正时分奴婢与丹云就歇下了。 睡之前也没见她有什么异常,等到早上奴婢醒来就见她床铺已经空了。 她今日并不当值,奴婢当时还有些诧异她为何起那么早,但等到奴婢起身出门也没找见人,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忙去禀了念雨姐姐。” 一旁的念雨闻言补充道:“奴婢听说此事后也一起在院里找了找,但也没找到人。 于是一边打发院里的人再去外头寻,一边去回禀了小姐,后来负责洒扫的小丫鬟过来,我们才知道丹云出事的消息。” 姜嬷嬷微微颔首,略一思考又问道:“那丹云最近这些时日有没有什么反常?” 飞霜悄悄地抬头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苏婧宁,见她面上淡淡地没什么表示后才回道:“奴婢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反常之处,而且院子里的人相处的也都很和睦,没见她与谁发生过口角。” 姜嬷嬷点点头又问了些话,便让她下去了。 后边再问院里其他人,大家也都说没发现丹云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只守门的婆子说早上起床就见门是虚掩着的。 姜嬷嬷见再问不出别的只好作罢。 她和苏婧宁告辞道:“三小姐这里既然已经问完,奴婢就回去和老夫人复命去了。” 姜嬷嬷看了看苏婧宁,念着往日的情份又提点道:“三小姐莫要忧心,二夫人已经去处理丹云的事,您只要管束好院里的下人不要让她们乱嚼舌根就好了。” 苏婧宁连连应下,亲自把姜嬷嬷送到了院外。 等回到屋里,飞霜就又来求见。 一进来她就道:“小姐,今天早上奴婢醒来时摸过丹云的被窝,里边冰凉凉的,一点余温都没有,倒像是好久没人睡的样子。” 念晴扬了扬眉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是早上出的门?” 飞霜咽了口唾沫道:“应该不是。” 苏婧宁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昨日入睡前她有什么反常没有?” 这话自然不同先前姜嬷嬷问的时候,飞霜仔细地回想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道:“她昨日睡前特意提前把最喜欢的首饰摆到了桌子上,就是今日她被发现时头上戴的那些,平日里她倒是不常这样。” 苏婧宁轻叩桌面想了想对飞霜颔首道:“好,辛苦你了。回头你和觅儿她们一起把丹云的东西收拾在一处等到时候随着她的尸身一起送回她家去。” 飞霜应下,看了看苏婧宁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蹙着眉退下了。 念雨忧心道:“小姐,奴婢怎么觉着丹云不像是自杀?” 苏婧宁摇摇头笃定道:“自然不是,她还做着当姨娘的美梦呢又怎会舍得去死。” 通过飞霜的叙述,她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应是有人悄悄与丹云约定了晚上见面,所以丹云提前备好了首饰假装睡下,又在飞霜睡熟之后装扮好偷摸开门出去应约。 只是她没料到这次会面竟是她的催命符,直接就要了她的性命。 而能让她大半夜还能花心思打扮相会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苏靖宇。 只是恐怕是别人假冒的苏靖宇的名义,正主正一无所知的蒙在鼓里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个姑娘因他而死吧! 苏婧宁微微皱起眉头,想要丹云性命的人也不难猜出,必定是她那位大伯父了。 “大老爷竟如此狠辣?”听完苏婧宁的猜测,念雨有些不敢相信。 念晴却道:“除了他别人也没理由要害丹云的性命。丹云平日里虽然有很多小心思,但还是很少得罪人的,只有昨天下午……”她突然住口不言了。 念雨也沉默下来。 若真的是大老爷做的,那丹云的死她们也有责任。 毕竟若不是她们暗中撺掇,丹云也不会想到要去找大老爷,然后白白丢了性命。 苏婧宁一看便知两人心中所想,念雨念晴心地善良,恐怕是把丹云的死揽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叹口气劝道:“丹云的死是个意外,谁都没料到大伯父竟会如此狠毒。况且你们也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出了这种事也并不是你们的本意,不要太过自责了。” 两人纷纷应“是”,只是神色到底还是不怎么好看。 苏婧宁也不再劝,这种情绪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消化。 想了想她又吩咐念雨道:“恐怕飞霜夜里会害怕,等会儿让丝儿柔儿都搬到她那屋里住着,人多了也能壮壮胆。” 说完她又让念晴出去打探打探外边的消息。 等两人都走后,苏婧宁就独自坐在塌上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是警告吗?” 特意把丹云挂到与西府相同的小门旁边,既是对她的警告更是对成安的警告。 她这个大伯父可真是一点也不遮掩啊! 她倒是有些好奇西府那对母女听说了此事会是什么反应…… 成安正在梳妆,她气得扔了手中的玉梳。 她一听说此事就知道是冲着公主府来的,不然为何偏偏死到那处小门呢! 这是故意在恶心她。 苏婧月飞奔到她的房间,扑进她的怀里。 “娘,是不是苏婧宁那小贱人做的?”苏婧月毕竟还小,脸色吓得煞白。 成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应该不是她,她还没有这个本事。” 成安也猜测是苏信知道了此事在警告她,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让人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 只是成安有些疑惑,苏信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她自觉这事做的很隐秘,也就只有林嬷嬷知道内情,但她是绝对不敢说出去的。 7017k 第九十三章 讥讽 不过,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怕就是了。 她是天家公主,皇室血脉,苏信能拿她怎么样? 再说了苏信能做到这工部侍郎的位子薄家可没少助力,就是如今苏家也得巴结着自己和薄家,他敢得罪自己吗? 成安不屑的笑了笑,抬起苏婧月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事和咱们没关系,一会儿你和我照常去东府。”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从那个门过。” 苏婧月有些害怕,心里不太情愿。 但看到成安眼中的坚定,她还是勉强同意了。 用过饭,两人带着一大群的仆从往松华堂去。 经过那道门时成安昂首挺胸,目视着前方就往前走。 苏婧月却忍不住总往那棵桂花树的方向瞟,据说丹云就是吊在树上正对着这道门的。 虽然此时树边空荡荡的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但她总觉得那里阴森森的,即使阳光撒过去也透着股寒意。 旁边跟着的仆从们似是也有些畏缩,大家不由得往中间挤了挤,相互靠得更近了些。 苏婧月的大丫鬟香兰就不小心撞到了苏婧月的背上,把她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 等醒过神,苏婧月反手就狠狠地扇了香兰一巴掌,骂道:“你作死呢!往我身上撞。” 香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忙磕头认错。 成安见状皱了皱眉,斥道:“都当心些。” 又说苏婧月:“娘教你的都忘了?在外头收敛点儿。” 苏婧月有些委屈,“我的魂儿都要被她这个死丫头吓飞了。” 成安却不管她,看香兰头上磕的都青了眉头皱的更深,这样子定是不能再跟着去了,不然又要惹人口舌。 “起来吧,你自己先回去,找了药酒敷一敷。”成安吩咐道。 香兰又磕了一个头才爬起来恭谨地应诺。 苏婧月已经急得在催成安:“母亲,咱们赶紧走吧,在这停着作什么。” 成安无奈地摇摇头,她觉着女儿太沉不住气了,这么点小事都能吓成这样,还是得好好练练。 不过来日方长,她还是顺着苏婧月的意思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拐过弯消失不见,香兰才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又看了看那棵桂花树才往西府回返。 而苏婧宁此时已经到了松华堂。 连着汪氏冯氏等人都在。 当然汪氏一看到苏婧宁就没个好脸色,倒是冯氏和和气气地冲着她笑了笑。 苏婧宁也不以为意,该行礼就行礼,反正自己礼数到了就行。 汪氏见她这幅样子更是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三丫头倒是沉得住气,院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竟然也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怕,倒是我们柔儿胆子太小,一听说吓得连屋子都不敢出了。” 苏婧宁诧异地扬了扬眉:“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婧宁自觉并没有对不住丹云的地方,为何要怕?倒是大姐姐,婧宁觉得大伯母还是要好好劝劝,熟悉的知道她是胆子太小了,不熟悉的可不就要误会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不敢出门呢?” 汪氏一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柔儿能做什么坏事,你可不要污蔑她!” 苏婧宁淡淡地笑了笑:“大伯母急什么,我也没说是大姐姐做了坏事啊。这只是个好心的建议,您不听就算了,倒是这样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你……”汪氏被她一顿抢白气得面红耳赤,又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险些憋出内伤。 一旁的冯氏见她吃瘪,心里暗爽,嘴角忍不住翘起来露出一抹笑。 何氏见实在不像样,烦躁地斥道:“好了,大清早的耍什么嘴皮子,若实在想说话就去前头供奉的三清祖师跟前念经去。” 大家顿时都噤声了。 何氏这才转向苏婧宁吩咐道:“一会儿你该去守真子道长那里就去,家里的事不要管,你二伯母和姜嬷嬷会料理妥当的。” 苏婧宁就忙起身恭敬应了,又特意谢了冯氏与姜嬷嬷。 正好这时成安母女从外头进来。 见了两人,汪氏本就阴沉的脸色就更显难看了。 互相见礼后,大家就又坐了下来。 冯氏瞅了瞅汪氏,又看了看成安,感受着众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眼中不由透出几分思索。 一旁的苏婧书也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苏婧宁却又突然开口了。 她轻“咦”一声,诧异地看向汪氏身边跟着的大丫鬟芳云:“林嬷嬷今日怎么没有随着大伯母到这边来?难道是听闻丹云出事,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病了?” 汪氏定定地看向苏婧宁,见她瞪着眼睛好奇地看过来便撇了撇嘴不再管她,反而转头盯着成安冷笑了一声道: “真是不巧,昨日夜里我正好把她打发去庄子上办事了,倒是错过了这个消息,不然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 成安面色变也不变,依旧浅浅的笑着,倒是苏婧月不自在地往她身边缩了缩。 苏婧宁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倒算是幸事了,不过还是要慢慢透露给林嬷嬷知道才好,不然就怕她伤心太过再伤了身,毕竟之前丹云可是一日三趟地往林嬷嬷那跑,两人感情深厚的很呢!” 汪氏脸皮抽了抽,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冯氏听着几人之间的官司,却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往常汪氏可是很捧着成安的,今日竟然敢给她脸色看,真是稀奇啊! 还有这丹云和林嬷嬷,其中绝对有很大的秘密,话中的机锋倒是颇耐人寻味。 冯氏心里思量的更深了。 何氏却是不愿意再听几人的官司,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就催道:“三丫头赶紧去道观吧,省得晚了惹得道长不喜。其他人也赶紧散了,今日起的早都回去休息吧。” 苏婧宁立即起身行礼告退。 汪氏紧接着就站了起来,跟在后头甩着帕子走了。 倒是成安温温吞吞地起身,客客气气地同何氏与冯氏话别后才带着苏婧月离开。 7017k 第九十四章 打听 等人都走后何氏才惆怅的叹了口气道:“都是孽障啊!” 虽说已经许久不再掌管中馈,但府里发生的事又怎么能瞒得过掌控了苏府大半辈子的何氏。 昨日夜里苏信那边一有动静何氏便察觉到了,再联想到丹云的死和林嬷嬷的消失,她想不多想都难。 到底是浸淫后宅多年,何氏什么样的阴私没见过,光看侍奉苏盛华的妾侍一个都没留下就可知她的手段。 所以,略一联想到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虽不能完全知道事实真相但也能猜个大概。 何氏心里不由怒骂起汪氏来,真是个蠢妇啊! 为了对付个小丫头竟然就敢害自己的公爹,是谁给的她那么大的胆! 何氏越想越气,当时她是瞎了眼才会为大儿子娶进来这么一个媳妇。 要不是为了两个孙子孙女和苏家的体面,她恨不得立刻把人休了赶出府去。 还有成安,仗着自己是公主也太放肆了些,竟然敢把手伸的那么长。 这可是东府,不是她的公主府。 想到这,何氏愈加不满了起来。 她直接吩咐姜嬷嬷道:“我看最近府里也的确太没规矩了些,你最近好好查查,该清的人就好好清一清,也让府里能清净清净。” 姜嬷嬷忙应诺。 何氏想了想叹口气又道:“也注意些分寸,不要太较真,挑几个刺头处理了就行。” 成安到底是公主,她还是不愿得罪很了,只略微警告一二就算了。 姜嬷嬷立刻应下,又问道:“老夫人看丹云这事怎么处理才好?” 何氏想了想吩咐道:“不用再查了,直接把人送回她家里去,让账房出二十两银子也一并送过去,就当是奠仪了。” 这事情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只能由她来和稀泥把事儿遮掩过去。 她想了想又道:“三丫头那边,送不送奠仪就随她自己,你只管把话和她说清楚就行了。” 至于说清楚什么话,自然是让苏婧宁息事宁人的话。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何氏也算了解她这个三孙女了,要强还聪明,又牙尖嘴利的。 从这几日她说的话来看也知道她必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当初也不会搞得汪氏灰头土脸的,还差点把克星的名头栽到苏婧柔头上。 所以,何氏现在很怕苏婧宁再不依不饶地要求查丹云的死因,到时候再闹得不痛快。 她倒没有想到这事儿是苏婧宁挑拨的,只以为是成安露了马脚被大儿子发现才闹出来的。 苏婧宁已经把府里的事抛到了脑后,她并没有把苏信的警告放在心上,正耐心教着玄罗认字。 守真子一见她来就做了甩手掌柜,拍拍屁股出去溜达,她理所当然地接下了带娃的重任。 玄罗很乖,学习的时候很专心,人又聪明,只要教过的东西很快就能记住,因此苏婧宁教起来很省心。 几日相处下来她渐渐地打心底喜欢这个小孩,待他就多了几分真心。 学完一段,苏婧宁便让他休息。 念晴给他净了手,他就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等着苏婧宁给他拿点心吃。 苏婧宁看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把食盒打开取出龙须酥和如意糕递过去。 “慢点吃,别噎到了。” 玄罗猛点头,接过点心果真小口地吃了起来。 看他吃的香甜,苏婧宁也忍不住跟着吃了两块。 念晴见了便给她端了茶过来。 苏婧宁喝着茶看玄罗吃的欢快,眼睛一闪突然套起了话。 “阿罗平日里喜欢吃什么东西,等明日姐姐再给你带了来。”她要送沈令泽谢礼,自然要投其所好,玄罗是他师弟应该对其比较了解。 玄罗仰起头想了想后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糖蒸酥酪,玫瑰酥,蛋黄酥……” 他说的太多,苏婧宁听得眉头不禁抽动了好几下。 终于,等到十个手指头都数完,苏婧宁忙制止住:“咱们先说这些,等姐姐轮着都带过来了你再和姐姐说其它的。” 玄罗点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 苏婧宁暗暗吁了口气,又状似无意的问道:“以前都是谁给玄罗带点心啊?是守真子道长吗?” 玄罗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师父呢!他可小气了,总是背着玄罗自己偷吃……”紧接着就控诉起他师父的恶行。 苏婧宁听得头痛不已,觉着玄罗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啰嗦。 好容易耐心听他讲完,她忙不迭地问道:“那是谁给玄罗带点心吃啊?” 玄罗道:“自然是师兄了,师兄对玄罗可好了,每次来都会带玄罗爱吃的点心,有的时候还会特意让春水哥哥和小池哥哥送过来,反正玄罗最喜欢师兄了……” 苏婧宁…… 接下来就是玄罗花样夸师兄的时间,苏婧宁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全都是在讲沈令泽给他带的点心有多好吃。 眼看着玄罗的口水就要流下来,苏婧宁不得不打断他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笑道:“你师兄这么爱给你带点心是不是因为他也喜欢吃啊?” 沈令泽当然不喜欢吃点心。 玄罗摇了摇头:“师兄喜欢看着玄罗吃。” 然后就没有话了。 苏婧宁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和玄罗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 她觉着这小子是故意的。 玄罗眨了眨眼睛凑到苏婧宁跟前,小脑袋里满是疑惑。 阿宁姐姐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苏婧宁见他这样忍不住笑起来,突然觉着她自己想太多了。 送个礼物聊表谢意而已,又不是见不得人,哪用得着遮遮掩掩,直接问就是了。 于是她直接问道:“那沈世子除了喜欢看阿罗吃点心外还喜欢什么啊?” 玄罗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道:“师兄喜欢看书写字练剑骑马……” 苏婧宁…… 整个说下来就没有沈令泽不喜欢做的事……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那玄罗知不知道沈世子最喜欢什么东西啊?” 玄罗一呆,想了好半天才沮丧的摇了摇头道:“玄罗不知道……” 7017k 第九十五章 努力表现 直到苏婧宁回府前终于和玄罗约定好他会悄悄和沈令泽打听他喜欢什么,到时候再告诉她。 只是她刚走,沈令泽就进了道观。 玄罗看着他手中提着的点心,忧愁地揉了揉肚子,他吃的太饱了,吃不下了怎么办? 沈令泽好笑的弹了他一个脑崩儿,道:“虽然这几日有人给你带点心了,但你自己也要节制些,不要吃的太撑了。” 玄罗伸出小手捂住额头苦着脸道:“玄罗没吃多少,是玄罗的肚子太小了装不了那么多点心。” 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放下手盯着沈令泽问道:“师兄,你最喜欢什么东西啊?” 沈令泽扬了扬眉问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玄罗眼睛骨碌碌一转才道:“就是有些好奇,像玄罗最喜欢的东西就是点心,但是不知道师兄你最喜欢什么呢?” 沈令泽压根就不信他的话,又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道:“好好说话,还能骗的过你师兄吗?” 玄罗瞪大了眼睛:“师兄看出来了?” 沈令泽睨了他一眼:“自然。” 玄罗立即拍了一下手掌,直接道:“既然如此,那玄罗便不隐瞒了,是阿宁姐姐想问师兄喜欢什么东西。” 沈令泽一愣,想到之前师父曾让她谢自己的话,难道她记在了心上果真要送自己谢礼? 玄罗好奇地看着沉思的师兄,忍不住问道:“师兄,阿宁姐姐是不是喜欢师兄啊?” 沈令泽脑子罕见地懵了懵,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 旁边偷吃点心的春水不妨听到这话,差点噎死自己,好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又忍不住偷笑起来。 沈令泽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淡淡地朝着春水瞟了一眼,才问玄罗:“你才多大年纪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了?不要乱说话。” 玄罗疑惑道:“可街头的牛二哥很喜欢包子铺的银杏姐,他就总跟银杏姐的弟弟打听银杏姐喜欢什么啊! 所以,阿宁姐姐和玄罗打听师兄喜欢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师兄吗?” 沈令泽噎了噎,只好耐下心给他解释因果关系。 “牛二喜欢银杏,所以才会打听她喜欢什么,想要投其所好。但苏小姐打听我喜欢什么虽然也是想投其所好,但却不是因为喜欢我。”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又道:“是因为我曾帮过她的忙,所以她才会想送我礼物表达谢意而已。” 玄罗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然后就遗憾地叹了口气。 “原来阿宁姐姐不喜欢师兄啊,那师兄要好好努力表现才能获得阿宁姐姐的喜欢了。” 春水听了话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自己抖着肩膀悄悄出去了。 沈令泽则是无奈地揉了揉玄罗的脑袋,道:“不要瞎说,传出去了对苏小姐的名声不好。” 玄罗就更不明白了,他觉得师兄很好,阿宁姐姐也很好,为什么师兄努力获得阿宁姐姐的喜欢,她的名声不好了呢?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道:“玄罗不会乱说的。” 沈令泽满意地点点头。 玄罗便又问道:“那师兄到底喜欢什么东西啊?我知道了好告诉阿宁姐姐。” 沈令泽也不知道他自己喜欢什么。 他是睿王世子,从来没缺过东西,还真没有特别想要的。 想了一会儿他才对玄罗道:“师兄没什么想要的,到时候我会亲自和苏小姐说,不用她送什么东西。” 苏婧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玄罗出卖了。 姜嬷嬷正和她讲丹云的事。 “老夫人的意思是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打总还给她家里人,府里再给上二十两的奠仪。至于小姐这里要不要添上些全凭您自己做主。” 苏婧宁点点头道:“她的东西我已经让丫鬟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就给嬷嬷送去,劳烦您派人捎带过去。 另外我也添上十两银子,也算是全了我和丹云的主仆情意了。” 姜嬷嬷颔首赞许道:“三小姐是念情心善的,倒是丹云没福气了。” 苏婧宁笑了笑谦虚道:“略尽尽心罢了。” 说完她看向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念晴念雨,心里叹口气,又扬起小脸笑道:“念雨她们几个也凑了些奠仪,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一片心意,也劳烦嬷嬷一起捎带了吧!” 姜嬷嬷诧异地看了看两个丫鬟,见她们目光真切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不仅三小姐有情意,您的丫鬟也不差,三小姐调教的极好。”说着便应了下来。 苏婧宁心里不以为然,她可不觉得自己多有善心。 只不过此时显然不好再说什么,她谦虚了几句又谢了姜嬷嬷便把让念雨带她去拿准备好的东西。 姜嬷嬷见她始终不问丹云的死因,又特地送上了奠仪,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告辞离开。 等回到松华堂却忍不住在何氏跟前为她说了几句好话。 “三小姐很是妥当,听奴婢说完便开口掏了十两银子让奴婢帮着捎带过去,其余的也没有多问,显然是一切都听您的安排的。” 何氏听了心里也很满意,觉得三孙女难得识趣了一回,只不过她嘴上还是说道:“她手头宽松,十两银子又不算什么。” 她可是知道之前嫁妆的事,大儿子一下子拿出了两万两银子赔给小儿子。 照小儿子的脾性,说不得已经交到了苏婧宁手里,若仔细算起来,她可是比这府中大多数人都有钱。 就是没给,小儿子也绝对不会委屈了她的,必定不少钱花。 更何况穆家也回了京都,照着他们平日里的样子定也会时不时照拂一二,苏婧宁应该是孙辈里最宽裕的了。 想到这她心里一动,觉着她还是要打听打听那两万两银子在谁手里,若是在苏婧宁手里,她不懂事给了穆家怎么办? 这事还是很有必要弄清楚的,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姜嬷嬷见何氏陷入了沉思,便只笑了笑不再多言。 她虽然对苏婧宁颇有好感,但能待在何氏身边多年,自然是极知道分寸的,就是想为苏婧宁说好话也不能太明显,点到为止就好了。 7017k 第九十六章 弹劾 苏婧宁还不知道何氏已经惦记上了她手中的银钱。 翌日收拾妥当后她带上给玄罗做的点心照旧去了道观。 沈令泽竟然也在,正看着玄罗练字。 到底还是小孩子不太能坐得住,见她来,玄罗立刻放下笔奔了过来。 苏婧宁看沈令泽只笑看着并不阻拦索性就拿出点心给玄罗吃。 “今日怎么不见道长?”苏婧宁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守真子的身影。 往常他可是要蹭吃两块糕点才会出门的。 “师父去相国寺访友了。”玄罗吃着点心还不忘抽空回答她的问题。 苏婧宁倒不惊讶,第一次见守真子便是在相国寺,而且还在摆摊,显然他是与相国寺的僧人相熟的。 沈令泽也点头补充道:“今日是戊日,道观闭观。” 苏婧宁恍然,道教戊日休息,是不上香不做法事的。 她如今都是从侧门下的马车,倒没注意到前头闭观了。 “唉,师父走了,他倒是有地方去蹭午饭可咱们怎么办啊?”玄罗又吃了一块点心,跟大人似的忧愁道。 苏婧宁有些诧异,不禁问道:“葛嫂子呢?” 道观里是请了帮厨的,前几日她都是在道观用的午饭,都是这位葛嫂子做的,味道还不错。 玄罗道:“葛嫂子戊日休息,一般都是清诚师兄做饭的,只不过这次他也和师父一起去相国寺了。”清诚是挂单在道观的道士,玄罗严重怀疑他是不想做饭才跟着去的。 “阿宁姐姐,你会做饭吗?”玄罗想了想问道。 苏婧宁愣了愣才摇头:“我没有学过。” 她天天脑子里都在想怎么报仇保全亲人,哪有时间学厨艺。 念晴日常就是跟着自家小姐,自然也没机会学。 苏婧宁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沈令泽,心里有些迟疑,他应该也不会吧! 果然,玄罗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咱们没指望了,师兄更不会做饭,上一次还差点把锅给……唔……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令泽捂住了嘴。 “没人做饭有什么要紧,一会儿咱们去天香楼吃就可以了。”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神色从容,手却一点也没松。 玄罗一听天香楼立刻把自己要说的话抛到了脑后,连连点头。 沈令泽便看向苏婧宁,“就是之前去过的那个酒楼,苏小姐不介意吧?” 苏婧宁想了想,也点头应下来。 天香楼就是福荣郡主的产业,苏婧宁前两日还和沈令泽在那边观察那三个鞑靼人住的小院,并不陌生。 这次去,正好可以借机再看看情况。 也不知道沈令泽调查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苏婧宁便要开口问一问,侧门处却突然闪进来一个小厮。 苏婧宁记得他,是跟在沈令泽身边的随从好像叫春水的。 沈令泽见了春水,目光一闪,和苏婧宁点点头就带着人去了一旁的角落,两人细细碎碎地说起了话。 非礼勿听,苏婧宁见状便领了玄罗进屋继续练字。 不过,沈令泽说完话当即就把苏婧宁喊出了屋子,直接把刚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今日早朝,御史王文阳弹劾工部郎中于瑞贪污索贿,圣上已经下旨查办了。” 苏婧宁皱了皱眉,她对官场着实不太了解。 他也看出她有些迷糊,便解释道:“于瑞是七皇子一系的人,颇得重用。 他此次被参,王文阳提供的证据确凿,应是不能再翻身了,失去这么一个拥趸,便是七皇子实力雄厚也要疼上一疼。” 苏婧宁心中一跳,差点以为是舅舅动的手。 但想了想她并没有听说过王文阳这个人,而且舅舅生性沉稳,应该还不至于才起复就要和七皇子对着干起来。 沈令泽看了她一眼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你舅舅做的,不过王文阳请求圣上严惩于瑞时他也跟着附议了。” 苏婧宁眉头一凝,好一会儿才点头。 “这样也好。” 薄家与七皇子一系本来就不对付,舅舅附议才是正常的,若他不抓住机会上去踩一脚估计别人还觉着不正常呢! 沈令泽见她明白便又说道:“主要是这个御史王文阳身后之人让人值得深思。” 苏婧宁不由问道:“难道是其他几位皇子?” 沈令泽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暂时还没查出来,他与诸位皇子都不太亲近,一时倒是说不好是谁的人。 但他必定背后有人,那些证据不是他能拿到的。” 苏婧宁又陷入了沉思。 不管王文阳背后之人是谁,显然是想七皇子倒霉的。 沈令泽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到底是谁和七皇子过不去,语气中也带了些疑惑:“王文阳是你大伯母的母族汪氏的女婿,他的妻子与你大伯母是堂姐妹,据说王文阳与你大伯父私交甚好,他怎会突然弹劾起七皇子的人了?” 苏婧宁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 她脱口道:“定是大伯父指使王文阳干的!” 沈令泽扬了扬眉,他一直以为苏信是七皇子的人。 苏婧宁笃定道:“这是大伯父的反击,他是在警告成安。” 说着向他解释起成安买通林嬷嬷暗中撺掇汪氏害自己,自己又怎么把真相捅给苏信知道的事。 沈令泽听完半晌无言。 他是怎么都没料到事情竟这么曲折。 “你这大伯父也挺记仇的。”你也挺奸诈的。 他看着眼前神色明媚的姑娘也暗道了一句。 不过倒是挺对他的脾气。 沈令泽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苏婧宁连连点头,笑道:“成安若知道此事估计要气吐血了。” 成安差不多与他们同时知道的消息。 不同于沈令泽的迷茫,她立即就猜出来这是苏信捣的鬼。 她再也顾不上涵养,气愤地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一个曾经需要薄家扶持看着他们脸色做事的人如今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警告她了! 真的是翅膀硬了! 成安阴沉着脸,再也不复之前的优雅端庄。 苏信用丹云的尸体警告她,她已经默默地忍了,但没想到他竟还是不依不饶的。 7017k 第九十七章 打草惊蛇 成安缓了好久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 “备车,本宫要去看望母妃。” 她准备去宫里见见薄贵妃。 因她之故,弟弟失去一个颇有分量的手下,她怎么都要去解释解释的。 总之,不能让弟弟怨怪她,这自然要靠两人共同的母亲调和了。 或者,还要再商量出什么法子治治苏信才好,总不能白白就受这一场气。 苏婧宁也在和沈令泽猜测七皇子和成安会不会报复回来。 “应是不会,苏侍郎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职,分量不轻,倒是不好再得罪。成安毕竟不占理,七皇子恐怕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沈令泽道。 苏婧宁也认可他这个说法。 “大伯父早年与薄家走得颇近,说不得手上就有他们的把柄,七皇子是不会妄动的。” 沈令泽点头笑了笑:“你这位大伯父倒是精明又果断,原先还算是七皇子一党,如今倒是与他们极少打交道,这是要撇清自己了?” 苏婧宁若有所思:“说不得大伯父便是不想掺和道皇子之争中,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七皇子断干净。” 这事事发突然,除了当事人估计其他人一时间想不清楚,但时间长了,总有人能琢磨明白的。 原先因为成安公主的关系大家总会把苏信当做七皇子一党,经过此时还这么认为的恐怕就少了。 若苏信的目的是这,倒也算是达成了。 而且,苏婧宁两人也猜的没错,薄贵妃连见都没见成安,只让贴心的嬷嬷传了话,让她安心待在府中慎重行事,等过段日子再进宫。 气得成安又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沈令泽和苏婧宁却是准备带着玄罗去用饭了。 为了隐蔽性,几人选择坐马车。 只是苏家的马车都是早上送过苏婧宁后就回府,等下午再过来接人,因此并没有停在道观里。 好在沈令泽准备的马车宽敞,大家都坐到一辆车上也不显拥挤。 好不容易出去一回,玄罗兴奋的站在马车窗边撩着帘子往外看。 苏婧宁坐在他旁边的角落里倒是不用担心外边的人看到,因此也无人阻止,任由他看。 马车从侧门出去,刚拐进半坡西街,喧闹声立刻传入耳中,玄罗开心地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还是苏婧宁一把把他搂了回来。 沈令泽瞟他一眼道:“掉下去了我可不去拾你。” 玄罗立刻老实了,乖乖的坐好只掀了一角帘子看。 苏婧宁见状弯了弯眼睛。 沈令泽看她神情愉悦,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开口问道:“苏小姐很喜欢这种地方?” 苏婧宁点头:“我觉得很有烟火气,有人味儿。”她顿了顿道:“我喜欢热闹。” 沈令泽微微颔首,挺符合她的性子的。 玄罗突然激动起来,一只手指着外头,一只手去扯沈令泽的袖子,“师兄,棉花糖,玄罗想吃棉花糖。” 苏婧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小推车上放着个稻草靶子,上边插着好几个和云朵似的棉花糖,白白的柔柔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揉一揉。 玄罗身体弱,守真子平日里很少让他吃外边的东西,怕不干净。 此时他见了棉花糖眼睛都不愿意移开一分,却又不得不分神一直央求沈令泽,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苏婧宁在旁边看到便有些心软,而且她平日里也很少吃这种东西,此时见了突然也有些想吃。 只是她也知道玄罗不能乱吃东西,便只抿了抿嘴并不吭声。 终于,考虑到玄罗实在想吃,沈令泽见那小贩也弄得干净,他还是掀开帘子吩咐了春水去买。 眼看着春水停好车要下去,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苏婧宁看着棉花糖时亮晶晶的眼神,想了想又开口加了一个。 春水立刻眉开眼笑的应了。 于是,苏婧宁和玄罗一人拥有了一个棉花糖。 玄罗欢呼一声就吃了起来,苏婧宁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料到沈令泽竟然也给她买了。 不过棉花糖太诱人,苏婧宁欣赏了一会儿还是拿手撕下了一小块放到了嘴里。 刚进嘴里,棉花糖就化的干干净净,留下满口的甜蜜。 苏婧宁忍不住眯了眯眼,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又忙递给念晴,让她也跟着一起吃,几人吃的倒是开心极了。 沈令泽看着苏婧宁满脸的笑容,难得看到她孩子气的一面,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下来,盛上了慢慢的笑意。 马车出了半坡西街便把喧闹声抛到了车后,周围安静下来。 要到正阳大街上的天香楼,正好经过那三个鞑靼人住的小巷子,沈令泽索性让车在附近停了一下又撩开帘子往那边看了看。 “这两日小池已经去查那位姓杨的富商了,只是还没有太大的头绪。那对夫妻最近也没什么异常,上工后就回了院子,并不出门。” 苏婧宁微微颔首,要想不打草惊蛇,这事只能慢慢查。 她凑过去看那边的院子,门依然关着,巷子里也没什么人来往。 她正要收回目光时突然看到恍惚间好像有个人影从门里窜了出来,飞快地钻出了巷子。 苏婧宁睁大眼睛正要说话,沈令泽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猛地就要起身。 “估计小池他们暴露了。”他沉声道。 苏婧宁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暴露之后再想查就不好查了。 沈令泽也是如此想法,他立马定下主意看向苏婧宁,“天香楼估计不好去了,让春水送你们回去,我先跟过去看看。” 苏婧宁想到他功夫不错的样子,忙点头。 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嘱咐了一句,“你小心一点,若对方太厉害,就不要硬拼。” 毕竟是盟友,她还是不希望沈令泽出事的。 沈令泽点点头,没有再耽搁,下了车就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人影消失不见了,苏婧宁才开口让春水回去。 马车刚起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帘子掀开,春水的脑袋钻了进来,急切道:“苏小姐,奴才看到又有几个人朝着世子爷离开的方向去了。” 7017k 第九十八章 涉险 苏婧宁一惊,忙掀开窗边的帘子望出去。 只是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人影。 她忙问道:“有几个人过去了?” 春水道:“大概有七八个人。” 苏婧宁眉头深深地皱起来,人太多了,若沈令泽与他们撞见恐怕会吃亏。 “你们的人离的远吗?”她立即问小池。 小池回道:“不远,奴才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把人带过来。” 苏婧宁果断道:“那你快去喊人,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春水有些迟疑,但看了看这大街上尚有人经过,还算安全,到底咬了咬牙点头离开了。 马车停在路边,玄罗还算乖巧,见大人有事也不过问,只掀了帘子往外头看。 苏婧宁也凑过去往外头瞄着,观察附近的情况。 这边都是短租区,供外地之人来京都临时歇脚的地方,路上少有行人,也大都步履匆匆的,因此也没什么人在意路边停的马车。 念晴见自家小姐和玄罗一大一小往外头看,心里有些不安,悄悄扯了扯苏婧宁的袖子。 “小姐,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不要往外头看了。” 若被贼人发现了可怎么好,她们两个姑娘加一个小孩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苏婧宁安抚道:“就是要时时观察外边的情况才能安心些,若有变动,咱们也好见机行事。” 正说着话,街头突然出现一名女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谨慎地边往四处看,边溜着墙边往这边走。 眼看着她目光就要移向马车,苏婧宁迅速把玄罗拉了回来,并唰的放下了帘子,靠在车壁上不再动弹。 马车旁边正好是一户人家的大门,马车除了大些,外观也很普通,看上去倒像是这户人家临时停放在门口的。 那名女子视线划过马车,并没有怀疑,见四处没有异常后就拐进了巷子。 苏婧宁深深地吸了口气,等了几息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动静,便稍微放下心,又挑了帘子的一角悄悄往外头看,正好看到一块衣角隐没到一处院子里。 那院子正是之前小池等人监视的院子。 那这女子应当就是小池曾经说过的给杨富商家做工的妇人了。 苏婧宁心中砰砰跳了起来,没敢放下帘子,透过缝隙死死地盯住了那道院门。 此时双方都已经暴露,这妇人竟然还敢冒着风险趁着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有极重要的事。 苏婧宁心里有些彷徨,她要不要上去看看呢?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好像很弱…… 那妇人若不会功夫还好,若是会功夫她不正好送人家手上吗? 可是沈令泽和春水迟迟不归,她要是不上去看,很可能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婧宁心里有些纠结。 沈令泽看着眼前的尸体脸色有些阴沉。 这人原本就已经身受重伤,他追着赶上来,刚交手了几招,这人见不敌竟然直截了当的自尽了。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 但人已经死了,沈令泽还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决定先搜查看看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刚要动,不远处传来破空声,几把匕首朝着他射了过来。 沈令泽利索的来了个后空翻避开了所有的匕首,等再回过身时就见面前站着八个散发着冷酷气息的蒙面之人。 沈令泽眼睛微眯,瞳孔紧缩,感受着几人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挑了挑眉。 “死士啊!” 蒙面人一声不吭,眸子中充斥着漠然,直接亮出手中的刀剑朝着他扑了过去。 沈令泽面上没有一丝惧色,眼中厉芒一闪,立刻迎了上去。 瞬间几人就斗成了一团。 苏婧宁终于下定决心,此事事关暗害穆家的幕后黑手,她必须要去一趟小院,看看那女子到底在做什么,说不定就能一举查出那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你在这看好玄罗,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她嘱咐念晴。 “小姐,不行的,您不能涉险。”念晴眼中却满是不赞同,拉着苏婧宁的袖子不肯放开。 她家小姐胆子太大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过去! “我若不出去看看心里肯定不甘心的。”苏婧宁把袖子扯出来,盯着念晴认真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若因为一时怯弱错过了重要的线索会后悔死的。” 念晴一怔,看着自家小姐脸上坚定的神色,心里动摇起来。 “小姐,我去。”她咬咬牙下定主意。 苏婧宁却不同意:“你太笨了,肯定打不过那人。” 念晴…… 她有些不服气。 苏婧宁却顾不上再和她拉扯,信口胡诌道:“平日里我可是常锻炼身体的,而且手劲儿也大,对上那妇人总有胜算。 而且,我也只是先在外头看看,若里边没有什么是不会进去的。” 说完她也不管念晴信不信,揉了揉玄罗的头就下了马车。 念晴大急,却见苏婧宁已经飞快地靠近了那个小院。 她看了看一旁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玄罗,跺了跺脚,到底没敢抛下他跟着下去。 院子门是虚掩的,苏婧宁先从外头往里看了看,院里并没有人。 她沉吟了一下,仗着身材纤细微微一侧身就钻进了院子。 四处静悄悄的,屋子里也没有声响,苏婧宁提着心慢慢靠近屋门口往里看去。 入目的是堂屋,里边只有些桌椅板凳和杂物,并没有人。 苏婧宁看了看通往里屋的门洞,踌躇了一下,摸了摸腰际的荷包还是一闪身进了屋子。 她的脚步放的更轻了,几乎听不到声音。 里屋的摆设更简单,里边只放了一张床和柜子,柜子门是开着的,里边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扔在了地上。 但最让人吃惊的是里屋与隔壁院子共用的那一面墙上竟然开着个可以过人的洞。 苏婧宁看过去,对面同样也有一个洞,直通那三个鞑靼人住的屋子。 苏婧宁精神一振,看来那对夫妇和鞑靼人就是如此通消息的,她和沈令泽果然猜对了! 此时,对面屋里也传来细微的响动,苏婧宁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钻过跟前的洞往对面摸了过去。 7017k 第九十九章 生死之际 刚才见到那名女子正背对着苏婧宁在屋里翻找什么东西,杂物被她扔了一地。 终于她翻了几下,从一张桌子下边找到一封信。 打开确认了一番,她点点头立即收到了怀里。 苏婧宁看见纠结起来,看来那信很重要了,不然这女子也不会特意回来一趟。 只是,她要怎么从她手里抢过来呢? 那女子还没发现有人在偷窥,她又起身收拾旁边的包裹,里边放了好些金银,估计是以前藏到这里的,正好顺便带出去。 苏婧宁眼看着她收拾的差不多了,心里也有些着急,要想把东西抢过来估计只能和对方直接对上了。 不过,倒是可以先偷袭一下。 苏婧宁眼睛一转,看向四周。 见旁边有套桌椅,她眼睛一亮,悄悄地拿起了一个凳子。 桌子她是搬不动的。 那女子收拾东西比较入神,根本就没察觉到苏婧宁的动静,等她举着凳子砸过来时,她才恍惚察觉到后边有些异样。 刚转身,一个凳子就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她一时承受不住,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小巷子里,春水带着人终于及时地赶到了沈令泽身边和那几名蒙面人斗了起来。 他带的人多,原本沈令泽就已经杀了好几个蒙面人,这会剩余的几名更是迅速落了下风。 沈令泽早在春水来时就脱身出来,站在旁边观战。 他以一敌八,即使功夫高强也很是捉襟见肘,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不过他见机快,人又机灵,所以这些伤大多是皮肉伤,看着厉害实际并不打紧。 春水带来的人功夫极好,少顷就把几名蒙面人解决掉,他们是死士,并没有活捉的价值。 沈令泽看着到自己跟前的春水,问道:“你怎么来了?” 春水回道:“奴才看到有几个人缀到了爷的后头,心里担心,就去找了援兵。” 沈令泽皱了皱眉,问道:“那苏小姐和玄罗呢?” 春水有些心虚:“他们在马车上等着呢!” 沈令泽斥道:“胡闹,那边并不安全,你怎么就把人放在那里了!” 春水诺诺地不敢吭声。 他也知道这样不好,马车停的地方不够安全,可当时情况紧急,他实在来不及安顿苏婧宁他们。 毕竟在他心里,肯定是自家主子的安危最重要。 况且,他觉得苏婧宁几人只要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也不太可能会出事。 沈令泽也知道春水是怎么想的,但心中还是有些生气,也再不理他,直接指了两人收拾局面后就立即带着其它人往回赶。 到底是心里觉着不踏实,他一路上跑的飞快。 而苏婧宁正面色苍白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双目紧闭,鲜血糊满了头脸,血渍顺着脸颊慢慢流淌到地上,在她身下渐渐汇成一片,把地面都浸湿了,看上去很是恐怖。 这是苏婧宁第一次对人行凶,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手中的凳子再也拿不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缓和了一点,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 虽觉得那些血很刺眼,但苏婧宁还是咬着牙慢慢朝着地上的女人挪了过去。 她还算谨慎,先用脚踢了女人几下,见没有反应后才蹲下,伸手往她怀里摸去。 很快,她就摸到了那封信。 苏婧宁心中一喜,就要把信拿出来。 不料,那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就给了苏婧宁一拳。 好在苏婧宁余光一直在留意着动静,女人睁开眼时她就察觉到了,但对方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就被打到了肩背处不受控制的扑倒在一旁。 苏婧宁只觉得肩膀似是碎了一般,疼的厉害,一时竟撑不起身子。 眼看着地上的女子缓了缓神竟慢慢地爬了起来,她心里更加焦急。 这女子竟然这么厉害,被她打了一个闷棍竟然还能保持清醒,并将计就计地装昏骗过她。 而且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一拳把她打的起不了身,显然是有功夫的,而且还不差。 真是既有智力又有武力啊! 苏婧宁心里连连叹息,看着对方看向自己时凶恶的眼神,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脑筋急速地转动起来。 她可还不想死呢! 但对方显然不会放过自己。 眼看着那女子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慢慢地向自己走来,苏婧宁眼中闪过一抹恐惧,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强撑着往远处挪。 “不用再挣扎了,都是徒劳的。”女子见状嗤笑一声,配合着她一脸的鲜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苏婧宁却理也不理,一直坚持着挪到墙根无路可去才停了下来,斜斜地坐靠在墙上,大半个身子挡住了她完好的右手。 “你能不能不杀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的。而且,你不好奇我是谁吗?我都可以告诉你的。”见无处可躲,她神情慌乱极了,忍不住乞求道。 女子似乎很惊讶苏婧宁竟然还敢开口诱惑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整个人一颤一颤的。 她伸手妩媚地抹掉眼睛上的血水,好整以暇道:“小姑娘,虽然我很爱财,也好奇你的身份,但是只有人死了才能让人放心,所以你还是去吧!” 她笑着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过去,却没有注意到苏婧宁的右手飞快地伸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弩。 沈令泽赶到时就见一个女子举着把匕首正要向地上的苏婧宁刺去,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心中瞬间就乱了。 但此时他与两人有段距离,根本就来不及救援,慌乱中,不及多想沈令泽拔下手中的簪子就朝着匕首掷了过去。 利器钻入血肉的“噗呲”声响起,紧接着就是簪子与匕首相撞后掉在地上的“当啷”声。 苏婧宁面前的女子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胸口的弩箭,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见状苏婧宁高高提起的心才猛地掉落下来,抬手捂着胸口急喘了几口气。 7017k 第一百章 道谢 真的是差一点她的小命就没了。 缓过神,苏婧宁才惊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了看倒在自己跟前的尸体,和插在她心脏上的弩箭,不适地挪开了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虽说两人是敌对关系,她若不杀对方那她自己就会没命,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不喜欢杀人的感觉。 沈令泽看到苏婧宁瘫坐在地上,人看上去也好好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紧接着胸中就升腾起一腔怒火。 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自己偷偷跟过来,是不想要命了吗? 想到这他脸色崩的紧紧地,也不理苏婧宁,直接吩咐跟过来的手下去四周查看警戒。 苏婧宁等他吩咐完,就笑着向他道谢:“多谢世子过来救援。” 沈令泽看着她一身狼狈却还言笑晏晏的模样忍不住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淡淡道:“苏小姐客气了,就是我不来你不也把人解决了吗?” 苏婧宁一呆,觉着他的语气不太对。 这话说得跟讥讽她似的。 可她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得罪沈令泽啊,明明之前在马车上还好好的。 苏婧宁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便直接抛到了脑后。 是在刚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 沈令泽还等着苏婧宁接话呢,等了半天见她只坐着出神也不吭声,心里不由一窒,只觉得更加气闷了。 他索性也不再多话,眼睛瞄到好几段散落在地上的玉簪,便蹲下身子去捡。 苏婧宁见他神色严肃,气势愈加冷凝,更加疑惑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等看到他去捡玉簪时不由沉思,难道沈令泽是因为簪子断了所以心情不好? 这簪子通体洁白,玉质温润,显然价值不菲,说不得还有些其他的意义,就这么断了倒是的确有些可惜。 而且她想到自己还欠着沈令泽一份谢礼,并且人家这次也很着急的赶了过来帮忙,虽然并没有帮到什么还白白断了一支簪子,但她也得领情不是。 她顺嘴开口安慰道:“世子不必难过,我正好会些雕刻,不若再做一支玉簪送给世子当作谢礼吧!” 沈令泽一怔,神情怪异地转向苏婧宁道:“苏小姐要送我簪子?” 苏婧宁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世子之前便助我良多,今日又特地赶过来救援,而且刚刚我还凭着世子送的手弩活了命,送支簪子有什么打紧?” 沈令泽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苏小姐一番心意,那泽便提前谢过了。” 苏婧宁见他态度奇怪,心里便疑惑起来,她不就是送个簪子,难道有什么问题? 等等! 她刚刚开口要送沈令泽簪子? 苏婧宁猛地睁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 她突然记起本朝好像有一个习俗,女子爱慕男子时可以向对方送上一支玉簪来表达自己的情意。 一般都是妻子送给丈夫玉簪,再不济也是定了亲的女子送给自己的未婚夫。 好像还没有她这样开口给盟友送玉簪的。 苏婧宁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懊恼。 她只看沈令泽簪子断了,便想着给他补上一根,倒是一时没想到这个习俗。 只是,现在话已出口,她若再收回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倒不显得尴尬。 反正左不过是个谢礼罢了,这样倒省得她再苦恼到底要送什么。 这么安慰着自己,苏婧宁感觉底气又足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瞟了沈令泽一眼,见他正好看过来,便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世子客气了。” 但她到底还是有些气虚和尴尬,脸色控制不住地晕上了一层粉霞,倒是平添了几分昳丽。 沈令泽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地带出一丝笑意,心情竟莫名好了起来。 但到底怕苏婧宁尴尬,他立即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苏小姐跟过来可有什么发现?” 苏婧宁听到他问正事,心思也立刻收了回来,正色道:“这妇人身上有东西。” 说着撑起胳膊就要起身,却忘了自己肩背处有伤,行动之下一时不察扯到伤处疼得又坐了回去,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怎么回事?” 沈令泽见她面色有异,带着痛苦之色,不禁脸色一变,忙凑了过去。 苏婧宁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觉得好受了些。 “不小心被这妇人打了一拳,有些疼。”她指了指肩膀。 沈令泽看过去,伤处被衣服遮掩着,什么也看不见,他倒是不好判断。 但看苏婧宁发白的神色,伤势应该不轻。 若是挫伤还好,就怕伤到了骨头。 可到底男女有别,他虽通医术,却不好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形,倒是有些棘手。 苏婧宁也明白其中为难之处,因此也不吭声,只抬起完好的右手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她怀中有一封信,应该很重要。” 沈令泽看了看苏婧宁,见她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稍微放下了心,只道:“可缓和一些了?能不能撑到回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你看看。” 苏婧宁点头道:“只要不动到这只胳膊就没事,注意些就行了。” 沈令泽微微颔首,这才把目光放到那具被血糊了一身的尸体上。 他并不亲自动手去拿,反而朝着一旁的护卫示意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嫌弃的。 护卫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上前把信取出来递了过去。 沈令泽见信封还算干净,便接到手里打开从里边拿出一张信纸看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苏婧宁见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没想到这位沈世子还挺爱干净。 沈令泽并不知道苏婧宁心中在吐槽自己。 他飞快地看完信就皱起了眉头,顺手把信递给苏婧宁道:“信里要求这三个鞑靼人到雍州一处别院去,但并没有说明要让他们做什么。” 苏婧宁也已经看完,她把信又递了回去,“落款处盖有一个带着特殊花纹的章印,应是做信物用的,若鞑靼人去了就能凭借这封信证明身份。” 7017k 第一百零一章 伤 沈令泽点头,把信收好。 “我会派人去那边调查的,但已经打草惊蛇,恐怕会扑空。” 苏婧宁也有些忧虑,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先看看再说吧,说不定会找到更多的线索。” 沈令泽轻轻颔首。 正好春水从外头进了屋,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苏婧宁心里有些愧疚。 要不是他离开,估计苏小姐也不会遭这一回罪。 苏婧宁察觉到春水的目光倒没有多想,反而冲着他亲切地笑了笑。 春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不过他还是立刻收拾了心情禀道:“爷,小池那边好像已经回来了。” 沈令泽闻言略一思索,提议道:“不若咱们去藏雅阁,那边用饭看伤都方便,位置也隐蔽,而且还离天香楼很近,正好可以把小池喊过去问问情况。” 苏婧宁想想就应了下来,她歇了一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只要不动受伤的胳膊就没事。 沈令泽看她准备起身,正要伸手稍微搀扶一二,就见她利索地用那只好的胳膊一撑就站了起来。 沈令泽挑了挑眉,嗯,倒是不娇气。 两人出了院子,后头自有手下打扫残局,苏婧宁便直接奔向了马车。 念晴一见自家小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眼泪再也止不住,一连串的往下流。 苏婧宁一走她就后悔自己没拉住小姐,心里担惊受怕的不行,短短的一会儿简直是度日如年。 特别是后来沈世子过来听说自家小姐偷偷进了那小院子时瞬间阴沉下来的样子,简直要把她给吓死了,就怕自家小姐出事。 “老天保佑,幸亏小姐没事,不然奴婢也活不下去了!”她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苏婧宁无奈地笑了笑,安慰道:“傻丫头,说的什么话,你家小姐我好好的呢!” 念晴泪眼朦胧地连连点头,伸手要扶苏婧宁上马车。 沈令泽脸色一变,拎住苏婧宁的衣角就带得她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念晴伸过来的手。 等确认苏婧宁无事后,他才道:“你家小姐这边手臂受伤了,注意不要碰到。” 念晴一惊,再不敢碰苏婧宁那边,小心地扶着她另一边上了马车。 到了藏雅阁的后门,刘丹正等在门口。 见马车来,他直接让伙计把门槛拆掉,让马车停在了后院。 等车停稳,见沈令泽下了马车,他正要上前问好,就见沈令泽又回转身从里边抱下来一个小道士。 刘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马车里就又下来了两个姑娘,一看就是主仆。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主子带姑娘来他这里呢! 春水见他发愣,便捅了捅他低声道:“这是苏三小姐,你可要经心些。” 刘丹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只接到消息说主子要来,可没听说苏三小姐要来啊! 但此时显然无人向他解答心中的疑问,沈令泽吩咐他准备饭菜后就带着苏婧宁他们上了楼。 和他上次来走得路线不同,楼里还另外有个隐蔽的楼梯,从那里过完全不虞会撞到外人,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到了三楼沈令泽的房间。 在马车上不方便,进了屋念晴就着急地拉着苏婧宁问:“小姐,你伤地重不重,先让奴婢看看吧!” 苏婧宁也想看看自己伤的如何了,因此便看向沈令泽。 “能不能借一下世子的地方?” 沈令泽略一沉吟,道:“旁边还有个小室可以用。” 说着就打开了一旁的暗门。 苏婧宁带着念晴走了进去。 里边只有一排书架,并一套桌椅。 苏婧宁大概扫了书架一眼,见上边放了些册子便收回了目光。 她坐在椅子上由着念晴帮着脱掉了衣服,在她白嫩的肌肤的衬托下,肩膀处的一大片的淤青显得尤其地狰狞。 “天哪!这……”念晴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痕惊呼出声。 苏婧宁微微一侧身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想到那女子在受伤那么严重地情况下还能一拳把自己打成这样,她不由得暗暗庆幸起来。 那女子功夫应该极好,幸亏她提前偷袭了一下,不然估计和那女子一照面自己就完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念晴看着那片淤青心疼极了。 苏婧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如今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去请医女。 她试着抬了抬手臂,竟然一点也抬不起来,显然伤的不轻。 沈令泽听到念晴的惊呼声时心就提了起来。 但等了一会儿,里边就没有了动静。 他微微有些烦躁,心里犹豫起来。 旁边正吃点心的玄罗见状问道:“阿宁姐姐受伤了吗?” 沈令泽看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玄罗道:“那为什么师兄不给阿宁姐姐看看啊?师兄的医术可是很厉害的。” 沈令泽回道:“男女有别,苏小姐的伤不太方便给师兄看。” 玄罗有些疑惑:“男女有别就不能看病吗?可是师父说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啊!” 沈令泽哑然,对着玄罗清澈的眸子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长处一口气摇头笑道:“是师兄迂腐了。” 说完他摸了摸玄罗的头,冲着暗室道:“苏小姐若不介意,我可以隔着衣服摸一摸有没有伤到骨头,排除后,若只是挫伤我可以指点你的丫鬟帮你敷药。” 苏婧宁听到他的喊话一愣,等回过神略一思考就应了下来。 她也不是迂腐之人,之前只是怕沈令泽介意才没有开口,既然现在人家愿意给她看她自然愿意,毕竟这是看伤又不是别的,大家都坦坦荡荡地怕什么。 她可不想自己若真的伤到了骨头错失治伤良机。 沈令泽见她应下来,心里也松了口气。等苏婧宁收拾好后就推门进了屋子。 苏婧宁外衣衣襟开着,左边的胳膊已经褪掉了外衣的袖子,只着一层里衣搭在外头。 念晴在一旁正拿着手绢给苏婧宁细细地擦汗,就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疼得汗珠子都沁了出来。 7017k 第一百零二章 红糖糍粑 沈令泽见她一头的汗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伤好像真的不轻。 “有些疼,你尽量忍一忍。”他不再迟疑,立即俯身把手放到了苏婧宁的肩膀上。 刚用力,苏婧宁就疼的抖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沈令泽目光一沉,手上却没有一丝犹豫地继续按揉了下去。 这次苏婧宁再也没忍住,眼泪立时盈于双睫,脸也憋得红彤彤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心里有些尴尬,觉着自己太没有出息了。 可眼泪根本就不受她控制,一颗颗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滑落到脸上,衣襟上。 沈令泽微微抬头,正好见她紧蹙着眉头泪眼汪汪的看过来。 他神色一怔,立刻就松开了手,又让她自己尝试着动动胳膊。 苏婧宁长长舒了口气,勉强抬了一下就放了回去,太疼了,根本就不能活动。 沈令泽见状心里便有了数,“应是伤到了骨头,不过不算严重,主要是静养休息,再辅以活血化瘀的药物治疗就好,大约一旬就可以恢复。” 苏婧宁和念晴顿时都放下了心。 苏婧宁立刻又变成了大方稳重的模样,颔首浅笑道:“多谢世子。”仿佛之前那个哭得可怜巴巴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沈令泽目光扫过她脸上残留的泪珠,和被牙齿蹂躏的愈加娇艳的红唇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嘴上却客气道:“应该的。” 说完他就先退了出去。 苏婧宁也知道自己此时有些狼狈,见沈令泽离开立马就和念晴收拾起来。 只是哭过的痕迹到底不能一时消除,等她出来时眼睛还有些红肿濡湿,脸色也红红的,不知内情过来摆饭的刘丹看见了不由心中纳罕。 难道是主子把人家姑娘给欺负哭了? 他的目光悄悄在沈令泽与苏婧宁之间转动,但见两人神色平静并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 沈令泽察觉到刘丹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苏三小姐,若以后她有事来找,你尽量配合。” 刘丹心中一凛,忙向苏婧宁行礼:“奴才见过苏小姐。” 苏小姐知道刘丹便是藏雅阁的掌柜,以后还要麻烦人家传递消息,因此也轻笑着颔首道:“以后麻烦刘掌柜了。” “都是应该的。”刘丹见她言语大方客气,顿时放下了心。 是个好相处的就行。 毕竟以后要接触,还是这样的让人省心。 “世子爷,苏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只是因不知苏小姐的口味,所以奴才斗胆做主定了些菜式,若不合意奴才再去换。”想到这他当先示了个好。 在别人的地盘苏婧宁自然不会不识趣,连连道谢。 沈令泽却瞄了瞄饭桌,见饭菜还算清淡就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刘丹打发出去了。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除了玄罗用过点心,其余人都还饿着,因此不再废话,坐下就吃了起来。 刘丹出了门心里却琢磨了起来,世子与这位苏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原本他以为两人是互相爱慕,彼此倾心。 毕竟上次苏婧宁的丫鬟悄悄过来送回了两套世子的斗篷,显见是落在苏小姐那里的。 那可是两套! 至少代表着之前两人偷偷会面过两次。 为啥说是两次? 废话,他家世子总不能一次穿两个斗篷吧? 两人私下里来往密切不说,春水也含含糊糊地暗示过世子与这位苏小姐的关系不简单,而且世子也曾开口问过他给姑娘家送礼物的事…… 原本他就以为是那种关系了。 可刚才在屋里他见两人举至并不亲密,反而有些客客套套的,实在是不像相好的样子。 然后他又迷茫了。 想了想刘丹索性去后院找自己的婆娘讨主意。 刘夫人一听就断定道:“必是世子爷对人家姑娘起了心思了,但人家姑娘有没有意就不知道了。” 刘丹不信:“这几年来多少世家小姐往咱们世子爷身上贴都没见成,这位苏小姐能收了他的心?” 刘夫人翻个白眼道:“怎么不能了?我问你,那位苏小姐漂亮吗?” 刘丹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挺漂亮的。” 人家小姐是客人,他哪敢直接往人脸上看,只略瞄了几眼记住了大致的样子。 刘夫人一拍手,“那不就得了!俗话不是说‘窈什么女,君子爱逑’嘛!” 刘丹反驳道:“可更漂亮的又不是没有,世子爷不照样没相中吗?” 刘夫人又道:“漂亮虽然重要,不也得看对眼嘛!” 刘丹…… 啥话都让这婆娘说了。 刘夫人瞥了他一眼:“你别不信,定是世子爷相中人家姑娘了。 不然你什么时候见世子爷把姑娘带到咱们这里过? 还有春水那小子上次为何会那样暗示你?他可是世子爷的亲随,总比你知道的多吧!” 刘丹一想还真是,不禁有些迟疑。 刘夫人又道:“其实你一会儿仔细观察观察世子是怎么对这位苏小姐的就知道了。 这若是喜欢一个人啊就会不自觉地对她好,处处妥帖小心,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来的。” 刘丹听到了心里,约摸着几人差不多用完饭后就又上了楼。 沈令泽正和苏婧宁说着她的伤,“道观里有药膏效用极好,到时候你带回去一瓶让丫鬟给你揉一揉比药酒要强多了,也没有什么药味。” 苏婧宁连连点头。 念晴则问道:“那现在需要给小姐的伤处理一下吗?” 沈令泽摇摇头道:“她的伤处已经肿了,最好等一天再抹药。” 苏婧宁是无所谓的,反正她现在不动就不疼,除了有些不方便之外倒不算难受。 一旁吃饱喝足的玄罗也知道苏婧宁受伤了,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端着面前的红糖糍粑到苏婧宁的跟前乖巧道:“阿宁姐姐不疼,吃点好吃的就好得快了。” 苏婧宁见他这么贴心眼睛弯了弯,见那糍粑煎的金黄,裹着层红色糖浆,色泽无比诱人,也突然有了胃口。 沈令泽却突然伸手把盘子接了过去,“你阿宁姐姐不能吃太多甜食,师兄帮她吃。” 7017k 第一百零三章 倒是挺配 苏婧宁与玄罗都是一呆。 沈令泽面色变也不变,看着苏婧宁道:“甜食不利于伤势恢复,你刚刚已经吃了好些龙须酥,不宜再吃了。” 说着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豆腐,“多吃些豆腐鸡蛋肉类于骨头有益。” 苏婧宁还能说什么,只好向他道谢,乖乖地夹起豆腐吃了。 沈令泽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刘丹看到这一幕嘴巴不自觉的张开来,还真让他婆娘说准了。 沈令泽自然不知道刘丹在想什么,他拿起茶壶看了看里边的茶水,吩咐道:“准备些温开水给苏小姐喝。” 刘丹恍然回神,忙应诺退了下去。 接下来刘丹就殷勤多了,端茶送水的来来往往,倒是让苏婧宁有些受宠若惊,这刘掌柜实在是太客气了。 沈令泽却是很满意,直觉的刘掌柜比以前有眼色多了。 水足饭饱后沈令泽就让刘丹退了下去和苏婧宁说起了正事。 “最开始我追过去的那个男子叫余大,和死在那院子里的女子是一对夫妇,之前他们便住在那里,专门负责传达消息。” 苏婧宁问道:“那他现在……” “死了,”沈令泽顿了顿道:“他本就受了伤,见打不过我便直接服毒了。” 苏婧宁…… 倒是挺干脆的。 沈令泽起了身推开后窗望出去,此处虽不如天香楼那边看的清楚,但鞑靼人与那对夫妇租住的那几间院子也能看得到。 他便往那边指了指,道:“小池也查了那几处院子,都在杨富商一个小妾的名下。” 苏婧宁点点头,下了定论。 “看来那位杨富商的确是有问题了。” 沈令泽也跟着点头,“小池已经赶去了杨富商家里,不管有什么发现,都应该快回来了。 还有那三个鞑靼人,当时察觉到不对,他就派人追了过去,听说是抓到人了。” 苏婧宁精神一震,抓到人倒还好,起码能审问一番,说不定也能得到线索。 话音刚落,春水就敲门说小池回来了。 沈令泽忙让他进来。 小池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神情也不太好。 一见到沈令泽就跪下向他请罪。 “世子爷,那个杨富商突然死了。” 沈令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说话,耐心听小池继续往下讲。 “这两日奴才的人一直在查这位杨富商,但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对方察觉到了一二。 今天上午余大就回来向那三个鞑靼人通风报信,等奴才察觉到不对带人赶过去时他们正好要逃跑。 咱们的人就在巷子口那边和他们打了起来,余大受了重伤逃走,鞑靼人则死了两个抓住了一个。 当时奴才觉得情况不好,也顾不上那余大,直接带人去了杨富商那里,只是终究晚了一步,到时他就已经自缢了。” “奴才不甘心,在他家里又查了许久,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对方处理的很干净。” 苏婧宁闻言也皱起了眉,这反应太快了,而且很是果断,见情况不对立即就把尾巴断了。 沈令泽也觉得棘手,他想了想问道:“那你这两日有没有查到什么?” 小池点头道:“这位杨富商是做茶叶生意的,经常四处搜集了茶叶卖到关外去,再从关外买了珠宝药材运回来,一来一回赚的不少。 他背后有好几家势力都参了股,有这几个靠山在,他的生意做的挺大。” 沈令泽问道:“哪几家?” 小池想了想回道:“算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人,要么用的是他们仆从的名义,要么是他们的姻亲参股。” 苏婧宁扬了扬眉:“这么多人!他不挣钱了吗?” 沈令泽沉声道:“恐怕就不是奔着挣钱去的,有这几位皇子混淆视线,做事可是方便许多,就是露了马脚也不怕别人查。” 苏婧宁瞬间恍然,沉默了一会儿不由叹道:“真是好算计啊!” 出了事有几位皇子背锅,谁还能再查出什么来? 与外族勾结,真的是看他们中的哪个都很有可能啊! 苏婧宁有些遗憾:“那杨富商这条线就算断了,对方实在太警觉了。” 沈令泽沉吟了一会儿道:“如今打草惊蛇,想必对方之后会更加谨慎,倒是不好抓他们的把柄了。” 苏婧宁也有些发愁,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 “幸好咱们也没暴露身份,不然咱们在明对方在暗就难办了。现在他不知道咱们是谁总会束手束脚些。” 沈令泽轻轻点头,又吩咐小池:“这几位皇子也都派人盯紧些,说不得这幕后之人就藏在他们之中。 虽说揪出来的希望不大,但谨慎些总没错。” 小池立即应下,迟疑了几息道:“那逃走的余大要不要派人去寻?还有他的娘子,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苏婧宁和沈令泽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小池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沈令泽轻咳一声道:“余大逃走时正好被我撞见,现在已经死了。” 苏婧宁紧跟着说道:“他娘子回来取东西正好被我撞见,也已经死了。” 小池…… 所以,是你们很厉害喽! 他目光怪异地看了看两人,嗯,一对儿杀一对儿,倒是挺配…… 还是春水见状把小池拉到一边跟他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小池听完看向苏婧宁时的眼神倒是有些钦佩,真不愧是自家世子爷爱慕之人啊!果然够胆! “那如今咱们手里就是还有那张信纸和一个鞑靼人这些线索了。”苏婧宁没注意道小池的目光,她总结道。 沈令泽点点头,“信纸上写的地址在雍州,我已经派人往那边去了。只是对方如此果断,那边能有所发现的希望不大。” 说着他问小池:“那鞑靼人在何处?” 小池忙回道:“奴才把他放到别院里去了,爷随时都能审问。” 沈令泽想了想看向苏婧宁:“你要去吗?” 苏婧宁略一思考就应了下来。 她也想亲自听听那个鞑靼人会招些什么。 沈令泽便道:“那咱们一会儿就去看看。” 苏婧宁自是没意见。 7017k 第一百零四章 歌谣 别院是沈令泽的私产,坐落在京都西北角的偏僻之处,几人上了马车就往那边出发了。 到了地方,苏婧宁便让念晴带了玄罗去一边玩,她自己则跟着沈令泽去到角落处的一个院子里。 那个鞑靼人就被关押在那里。 院子周围防范的很严密,四处都有忠心的护卫看守,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能闯进去。 沈令泽先让小池招了手下问了问犯人的情况。 得知对方受伤颇重,活不了多久时便皱了皱眉头。 他看向苏婧宁,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苏婧宁想了想点点头。 进到屋里,那鞑靼人正虚弱地躺在一块木板上,嘴唇发白,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他前胸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边虽撒了些药粉,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依然在向外淌着血。 果真是活不了多久了,护卫们都懒得把他给绑起来。 苏婧宁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长相,很清秀,除了眉骨略高,眼眶微深外和汉人几乎一样。 苏婧宁暗道,若是她在外边见了这人也肯定不会想到他是鞑靼人。 此时这个鞑靼人正无神的盯着房顶,对屋内的动静置若罔闻,好像没有一丝兴趣。 也是,他都要死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小池默默看了一眼自家世子爷,见他微微颔首后,就上前站到了鞑靼人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问话,鞑靼人才恍然回神,眼珠微转懒懒地看了一眼小池后就移开了目光。 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小池皱了皱眉,上前又问了几遍,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小池无法,退回到沈令泽跟前低声问道:“爷,要不要用刑?” 沈令泽摇了摇头,“他这个情况估计刚上刑就不行了。” 小池有些着急,目前就剩这一个线索,若不抓住机会审问,这鞑子可就真死了。 沈令泽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人显然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自然是不惧他们再做什么的。 沈令泽看向一旁的苏婧宁,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主意。 苏婧宁正仔细盯着鞑靼人的脸,对方的唇瓣似是在轻轻的开合着喃喃自语。 她想了想抬脚轻轻地走了过去,索性蹲在床头细心听了起来。 沈令泽与小池见她这举动俱是一怔,但并没有出声打扰。 鞑靼人此时身体已经很虚弱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苏婧宁的靠近。 断断续续的歌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苏婧宁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他唱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跟着轻声哼了出来。 姑娘家轻快的嗓音带着温柔又强大的力量,钻进耳朵,烙在了心底,抚平了蕴藏在其中的彷徨和悲伤。 鞑靼人一顿,没有再开口,只入神的听着,渐渐的眼睛中涌现出一抹浓浓的思念,眼角缓缓地流出了泪水。 苏婧宁一曲唱完就停了下来。 她站起身看了看这个满面怅惘地鞑靼人,问道:“这是北疆的童谣,你想你娘了吗?” 鞑靼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苏婧宁也不介意,继续问道:“这是不是你娘常给你唱的曲子啊?” 她眼中露出一抹怀念,“小时候我娘也常唱着歌哄我睡觉的,可惜在我七岁时她就去世了,我现在再也听不到她给我唱歌了。” 鞑靼人依旧保持着缄默。 苏婧宁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娘特别疼我,常给我做好吃的点心还有漂亮的衣服,身体好的时候还会教我写字弹琴……” 她回忆着以前的时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我一直觉着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说着她看向鞑靼人:“你娘肯定也很疼你吧!” 鞑靼人心里有些嗤笑,他娘恨不得杀了他,又怎会疼他! 他娘是汉人,是被部落掳过去的,之后被迫生下了他。 从记事起,他娘便用厌恶仇恨的眼神看着他,小的时候他还不懂,就一直缠着她,后来才渐渐的明白母亲并不喜欢他,渐渐地他就不再与她亲近了。 苏婧宁还絮叨着,“我娘逝世前说希望我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就行了,不知道你的母亲……” 鞑靼人心中莫名生起一股烦躁,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不用再废话了,你们从我嘴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我也不会背叛我的部族。” 苏婧宁见他说话目光微闪,沈令泽与小池也精神一震,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吭声。 苏婧宁面上涌出一抹好奇,“难道部族里的人对你很好吗?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汉人女子生的混血会被他们排斥呢!” 鞑靼人哑然,脸色更白了一分。 他的确是被排斥的,特别是像他这种长得像汉人的,部落里的人根本就没把他当成族人,总是叫骂着喊他杂种,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他的童年里没有快乐只有屈辱和伤痛。 想到这他脸上涌现出一抹极致的哀伤,自嘲地咧了咧嘴唇。 苏婧宁见状说道:“看你这样便知道你的族人待你并不好,你为何还要为他们卖命呢?要知道,你的血脉里也有一半汉人的血脉,就是把一颗心掏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把你当做同伴的。” 鞑靼人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讥讽道:“不为他们卖命难道为汉人卖命吗?再怎么样,起码是他们把我抚养长大的。” 苏婧宁反驳道:“他们抚养你只是因为你有用,你看,现在你不就被他们派来送死了吗?” 鞑靼人…… 苏婧宁看着他的神色道:“只有母亲才会一心一意的为孩子付出,不讲究回报的。” 鞑靼人嗤笑了一声,冷声道:“你说错了,我的母亲只会把我当做她的耻辱,又怎会愿意为我付出?” 苏婧宁反问道:“那你刚刚怎么唱那首童谣呢?那可是我们汉人母亲哄孩子睡觉时唱的歌,若不是你娘唱给你听,你又是怎么学会的呢?” 鞑靼人一噎,说不出话来。 7017k 第一百零五章 巴雅尔 苏婧宁说道:“她若厌恶你又怎会唱歌给你听呢? 而且你肯定也穿过她给你做的衣裳,吃过她给你做的饭,这些都不是一个厌恶孩子的母亲会做的事。” 鞑靼人更加沉默了,他的母亲虽然对他不怎么亲近,但确实没有亏待过他。 在部落里,掳来的汉人女子算是奴隶,生下的孩子也没有地位。 因此他们经常缺衣少食,但她总是有了吃的穿的就先拿给他。 小时候他被别的小孩欺负时,她也会把他护在怀里默默承受其他人的欺负。 早已淡忘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鞑靼人嘴唇翕动了一下,问道:“那她为何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每次我想和她亲近时就会把我推的远远地。” “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对你。” 苏婧宁斟酌着说辞:“她是一名汉人女子,原本有疼爱她的父母亲人,生活过的温馨幸福。 怎料一朝却被强掳到了你们的部族经受百般羞辱,又被迫生下了仇人的孩子。 原本美好的人生就这么被毁了,想想就知道她的心里会有多么绝望,她又怎能不恨呢? 可你毕竟是她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身上虽有仇人的血脉,但做母亲的天性,她自然割舍不下。 一边是仇恨,一边是血亲,对她来说也很艰难吧!” 鞑靼人更沉默了。 苏婧宁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名字是你母亲起的吗?叫什么?” 鞑靼人一怔,随后点头道:“巴雅尔。” “巴雅尔。”苏婧宁念了一遍,叹道:“是‘快乐’的意思,从你的名字就能明白你母亲的期望了。” 巴雅尔眼睛透出一抹光亮,眼眶有些发红。 他咧了咧嘴喃喃道:“原来母亲真的是爱我的。” 话未说完,眼泪就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苏婧宁静静地看着不再言语。 好一会儿,巴雅尔才平静下来,神色中带着坦然,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苏婧宁温和地笑了笑,“虽然知道你是别有目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明白母亲对我的爱,即使现在死去我也不再有遗憾。” 苏婧宁笑了笑,“我只是不想让一个孩子误会他母亲的心意。” 巴雅尔想跟着笑出声来,但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能勉强弯了弯唇角。 “既然你帮了我,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苏婧宁见他终于松口,心里也轻松许多。 她先抬头看向一旁的沈令泽。 沈令泽勾着唇角轻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苏婧宁才向巴雅尔问道:“你和你的两个伙伴来京都有什么目的?” 巴雅尔回道:“并没有具体的事,只说要听从盟友的差遣。” 苏婧宁问道:“那你们的盟友是谁?” 巴雅尔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只和那边院子的一对夫妇联系,听他们的差遣。” 他顿了顿道:“他们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吧?” 苏婧宁心中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凭对方的谨慎,肯定不会向几个小角色泄露身份的。 她不动声色的回道:“是抓到了,但我们不会只听一份供词,所以也需要向你求证。” 巴雅尔不在意地笑了笑:“汉人的确是不爱相信人,当时那对夫妇也验了我们好几次身份呢!” 苏婧宁又问道:“那对夫妇给你下了什么任务呢?” 巴雅尔回道:“他们之前让我们去过一家小姐的闺房找东西。” 苏婧宁闻言仔细看了他一眼,才道:“是什么样的东西?找到了吗?” 巴雅尔摇头:“应该是一张纸,当时是我的另一个伙伴去的,他并没有找到。” 苏婧宁自然知道此事,现在听他讲也是为了再次确认。 看来巴雅尔的确没有骗她。 “之后我们便蛰伏了起来,那对夫妇并不安排我们做事,但严令我们不许外出,最好连院子也要少待。” 巴雅尔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 “直到昨天夜里,他们给了我们一封信,要我们带着信去雍州某个地方,但并没有告诉我们去做什么。 我们原本打算今日中午出发,不料半上午那对夫妇中的男人突然回来告诉我们暴露了,要我们赶紧离开。 结果,刚出门就碰到了你们……” 巴雅尔顿住了话头,他觉着力气已经要耗尽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用再费劲说了。 苏婧宁点点头,看来这就是巴雅尔知道的全部了。 她看向沈令泽,用眼神询问他还有没有要问的。 沈令泽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想了想后向巴雅尔问道:“你在部落时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巴雅尔早就看到了沈令泽,此时听他发问也不意外。 他强撑着精神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大概五六年前……有次我去首领的住处送东西时遇到过一个汉人……看上去很眼生,而且我们首领对他颇为客气。 只是……还没等我细看就被赶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人。” 说到后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沈令泽与苏婧宁闻言对视了一眼,怕他撑不下去,忙问道:“这汉人有没有什么特点?或者你有没有听到过别人怎么称呼他?” 巴雅尔艰难地皱了皱眉,“他……长相我……已经忘了,但……当时……我好像听到有人喊他何什么……” 这也算是个线索。 苏婧宁点点头看着已经在弥留之际的巴雅尔道道谢:“谢谢你。” 巴雅尔笑了笑,目中露出一丝祈求,“你……能……再给我……唱一遍那首歌吗?” 苏婧宁一怔,点了点头。 随即她就轻声哼唱了起来。 美妙的哼唱传入耳中,似是把巴雅尔带回了故乡,带到了他的母亲身边。 巴雅尔听着歌声,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他觉着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的时候,母亲的拥抱温暖极了,让他再不舍得起身。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再也没有一丝遗憾。 7017k 第一百零六章 半成品 轻柔的哼唱声传入耳中,沈令泽神色一时间有些怔忪,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的眼中渐渐地浮现出一抹哀伤,整个人带着一种琉璃般的破碎感。 歌声渐渐消散,苏婧宁看了眼巴雅尔嘴角的笑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临死前能释然也算是幸运吧! 她抬起头正好瞥见沈令泽眼中的哀伤,她不由一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言语。 沈令泽也是幼年丧母,他应该也是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吧! 沈令泽察觉到苏婧宁看过来时就回过了神,又恢复到往常温和雅致的模样。 他轻轻颔首,请苏婧宁出去说话。 到了外头,看着院子一角绽放的梅花,两人皆精神了许多,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静静地赏了会儿梅花,沈令泽才道:“看来咱们猜的不错,对方果然是在寻找一张纸,只是不知道那纸上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让对方如此紧张。” 苏婧宁听他说起正事也收回了心中的杂念。 她拧眉想了一会儿道:“最近我外祖母她们都回到了京都,这两日我便向他们悄悄打探一番,说不得会有些进展。” 沈令泽点点头,又道:“巴雅尔说五六年前有汉人去过他们那里,还被首领奉为了座上宾,想必那时双方便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苏婧宁也觉着是,她补充道:“这个汉人应该还是个重要人物,不然不会被派到鞑靼部去,必定是有话语权能做主的。” 沈令泽皱了皱眉:“倒是不知他到底是谁。 我朝并没有何姓的世家大族,也没有身处重要位置的何姓官员。” 苏婧宁沉吟道:“会不会是幕僚、心腹之类的?” 沈令泽也不确定,“我可以让人去查一查几位皇子和大家世族中谁家有何姓的幕僚。” 苏婧宁道:“有劳世子了。” 沈令泽不在意地摇摇头,转移了话题,“苏小姐怎么会唱北疆的童谣?” 苏婧宁笑道:“我就会唱这一首,是武宣侯家的小姐秦无双教的。” 实际是秦怀玉教的她和秦无双,当时她俩非要让秦怀玉唱歌给她们听,秦怀玉没办法就教了这首童谣。 沈令泽一愣随即恍然。 武宣侯秦家世代镇守北疆,秦家的人会唱那边的民谣倒不奇怪。 而且之前在马场就见苏婧宁与秦无双秦怀玉在一起举止亲切,显然是感情不错。 沈令泽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苏婧宁与秦怀玉骑着马欢声笑语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但他面上半点不露,淡淡一笑道:“苏小姐与武宣侯府的秦小姐倒是关系极好。” 苏婧宁含笑点点头:“我母亲与武宣侯夫人是闺中密友,我和无双是一起长大的。” 沈令泽这才知道两家的渊源。 此间事情已了,两人便带了玄罗又回到道观。 沈令泽找出一个青花瓷瓶拿给了苏婧宁,“这是我师父炼制的‘跌打损伤膏’,活血化瘀,对骨伤有奇效,过了今夜就让人给你上药,大约半旬就能好全了。” 苏婧宁好奇地接过来打量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地药草味。 她蓦地就想到了之前无双受伤时沈令泽给的那瓶玉容膏,两者味道略有些相似,都是淡淡的,只不过仔细分辨还是有些区别,这个好像药味稍重一些。 “道长所制玉容膏名满京都,很受女眷追捧,想必这跌打损伤膏效用也一定极强了。” 一旁的玄罗听到了连连点头:“玉容膏是跌打损伤膏的半成品,效用不及跌打损伤膏。” 苏婧宁明了,怪不得味道有些相似呢! 沈令泽轻轻地弹了一下玄罗的额头,道:“小孩子不要乱说。” 玄罗捂着额头委屈道:“玄罗才没有乱说呢! 那玉容膏明明就是因为刚开始时师父做跌打损伤膏失败不想浪费才改做的,咱们那仓库还有一大堆剩的呢!” 苏婧宁……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玉容膏的由来啊! 沈令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苏婧宁解释道:“跌打损伤膏主在活血化瘀,玉容膏的效用则是生肌修复伤口,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还有,还有,”玄罗也不争执了,迫不及待道:“玉容膏还能美白嫩肤呢!我和师兄每天都会抹这个,皮肤可好了呢!” 说着他凑到苏婧宁旁边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阿宁姐姐,不信你摸摸看。” 苏婧宁只觉得手下的小脸蛋又滑又嫩,手感实在好极了。 她忍不住摸了好几下才放开手,点头道:“的确很不错。” 说着她看向沈令泽。 嗯,也是又白又嫩的,看起来吹弹可破,这玉容膏的效用果真很好啊! 沈令泽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识趣地道:“苏小姐若对玉容膏感兴趣,可以多带走几瓶。” 苏婧宁嘴角绽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根本就不推辞,“那就多谢世子了。”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呢! 沈令泽被她弯弯的眉眼感染,嘴角也跟着翘起来。 于是,等到苏婧宁回府时,就带了一包袱的玉容膏,念晴用手一提叮叮当当的响,声音悦耳极了。 主要是守真子做的太多了,整整一间屋子里摆的全是玉容膏,以玄罗和沈令泽的速度,估计得用一辈子才能用完。 所以,苏婧宁毫不客气地带走了一大堆,反正时间长了药膏也会失效,她帮着用用倒省得浪费。 玄罗还嫌她拿的太少,硬是往包袱里又塞了好几瓶。 苏婧宁见状便决定以后多给他带些好吃的点心。 回了府,她先回自己的小跨院歇了一会儿,就让念晴拿出两瓶玉容膏给何氏送去,又让小丫头往汪氏、冯氏、和成安那里各送了一瓶。 剩下的她就自己收了起来,准备等空闲时给穆家、和武宣侯府那边送过去。 但她还是小觑了大家对玉容膏的追捧。 等到第二日,苏婧宁前去请安时,何氏见她来便一脸的和颜悦色,又是让丫鬟给倒茶又吃拿点心的,一副极慈爱的模样。 7017k 第一百零七章 分配 苏婧宁见祖母这样越发心里不踏实,但她面上不显,笑吟吟的道了谢却并不喝茶。 她的左胳膊还不太好动,端茶杯太费劲。 想了想她捻起了一块点心。 何氏只是表达一下疼爱的意思,根本就不在意她是喝茶还是吃点心。 她笑道:“你这两日在守真子道长那里如何?府里忙,我倒没顾上问你。” 苏婧宁忙又放下点心,恭谨地回道:“孙女儿在道长那里挺好的,平日里除了陪着那位小道长玩耍外也不做别的事。” 何氏点点头:“那就好,素日里我就总说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带个孩子肯定难不倒你。” 苏婧宁笑了笑,“祖母过奖了。” 少女一袭秋香色暗纹交领长袄,低眉敛目,看上去温顺小意,看的何氏暗暗点头。 一旁的姜嬷嬷凑趣笑道:“三小姐不仅聪明伶俐,还孝顺懂事,得了玉容膏就立马给老夫人送了来,那可是个稀罕东西,平常人可是用不到的。” 苏婧宁抬起头看向姜嬷嬷,见她笑容亲切地看着自己,不由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因着那玉容膏啊! 何氏想是很满意,脸上也带上了笑,“我已经是个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埋到土里去的人,用这玉容膏也是浪费。” 姜嬷嬷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您要是还老,那奴婢可就没法活了。要知道奴婢的岁数可比您还小呢,但您看起来比奴婢最少也年轻十岁,就是京都里差不多年纪的老夫人也没有一个比您年轻精神的。” 何氏听了笑的更开心,她瞥了一眼姜嬷嬷,面相是老了些,褶子有点多,头发也都白了大半,的确是比她显老多了。 苏婧宁也恭维道:“祖母可还年轻着呢,就正适合用着玉容膏保养,又怎么会是浪费呢!” 何氏心里受用,嘴上仍道:“你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哄我罢了。” 说着她又问道:“听说你还给你伯母她们都送了一瓶玉容膏,自己可有剩下?好歹留一瓶自己也用着,毕竟大了该打扮了。” 苏婧宁脑子微转,没说自己还有很多,只笑道:“留了,祖母放心吧!” 何氏点点头又叮嘱道:“这玉容膏极难得,就是好些公主王妃上门去求也很难得上一瓶,也就宫里才能用上些。 道长既然愿意送你这东西显然是对你满意的,但你也不可松懈,做事勤快些,多听道长的吩咐。” 苏婧宁有些讶然,她知道玉容膏难得,但没想到会这么难得。 看来她还是占了很大便宜的。 她立即应了下来。 何氏继续说道:“道长可是能在圣上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他若愿意稍微提携一二,咱们家可就受益良多了。 她暗示道:“如今你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咱们家往前进些你也能嫁的更好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苏婧宁了然,原来是打的这主意啊! 真是愚蠢至极。 守真子只是一个道士要怎么提携苏家? 虽说他被圣上看重,但那是因为他从不掺和政事,不会妨碍到别人的利益。 若他真的踏足朝政,这些权贵还不定怎么对他呢! 真是拎不清。 苏婧宁心中嗤笑,面上却很恭敬的应了下来。 何氏难得见苏婧宁这么温顺,心情大好,挥手放她去了。 苏婧宁回到自己屋里,立马就把玉容膏又收拾了起来,只给自己留了一瓶,其余的全都带到了马车上。 还好她谨慎,没有四处往外头乱送这东西,若让人知道自己手上有这么多玉容膏估计又要惹出一堆事。 时辰还早,苏婧宁看了看天色就让车夫先去穆家。 穆老夫人才听到消息就见苏婧宁就已经掀帘子进了屋。 “你这丫头怎么这会儿就来了?”穆老夫人顿时惊喜不已。 苏婧宁扑到她怀里撒娇道:“阿宁想外祖母嘛!” 穆老夫人笑眯了眼,嗔道:“就会说好听的哄你外祖母开心,来这么早用饭了没有?” 苏婧宁点点头,道:“早吃过了,阿宁来时给外祖母你们送东西的。” 说着她起身从年念晴手里拿过包裹打开,“这是我得的玉容膏,特意给您送过来的。” 穆老夫人看着一包袱的瓶子有些吃惊,“这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玉容膏?” 苏婧宁颔首道:“祖母也知道这个?” 穆老夫人原本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关注的也少,但架不住有儿媳妇和孙女时常在她耳边念叨,她也对玉容膏也略有些了解,知道这东西是守真子道长所制,很是难得。 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了。 她是知道苏婧宁现在是在给守真子道长帮忙的,自然有机会的得到这玉容膏,只是这包袱里的瓶子足有十几瓶,多的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苏婧宁已经打开了一瓶给穆老夫人看,“道长他做了好多,用都用不完,玄罗就给了我一堆。” 穆老夫人笑:“既然如此,你自己拿去用,给我做什么?” “我已经有了,这些是给您和舅母表姐她们的。” 穆老夫人心里高兴,却还是问道:“有没有往你祖母还有另外那几房里送?” 苏婧宁点头道:“您放心吧,都送了的。” 穆老夫人这才收下东西,自己留了一瓶其余的都让人给陈氏和穆清送了去。 她就是留个外孙女的孝心,时时看着也开心。 苏婧宁又把念晴手上地另一个小包袱接了过来,道:“这是给无双的,外祖母派个人帮我送过去吧!” 穆老夫人想了想就应下来,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啊!” 为什么要通过穆家的人给武宣侯府送东西,自然是不想让苏家的人知道这事。 看来外孙女儿是根本就没给苏家人多少玉容膏,所以才怕她们知道了又闹腾。 苏婧宁见外祖母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就狡黠地笑了笑,又钻到她怀里撒起娇。 穆老夫人哪还舍得说她,无奈的叹口气又吩咐旁边的嬷嬷,“让夫人和小姐悄悄地用就行了,不要再把东西往外头送。” 省得再闹出来给她外孙女添麻烦。 7017k 第一百零八章 打擂台 苏婧宁在穆老夫人怀里腻歪了一阵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到底是悄悄来的,不好多留。 穆老夫人心里舍不得外孙女儿,也还是催着她走,只道:“你舅舅起复,我们回到京都总要请些亲近的人家吃饭,过两日你也跟着你爹来,到时咱们就又见了。” 苏婧宁心里一喜,立马应了下来。 从穆老夫人住的玉兰居中出来,苏婧宁却没有急着离开,她略一沉吟直接往外院去。 穆家的下人看苏婧宁就如自家小姐一般,路上见了也只问一声好,并不管她去哪里。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外院直奔角落里掩映在树木后的一处小院子。 此处无人看守,院门也未锁,念晴把门上的搭扣拿下,两人就走了进去。 世人都道穆昌云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有治世安邦之才。 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最喜欢的其实是琢玉。 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根据其自身形状色泽因材施艺,充分地发挥想象力把一块块顽石慢慢雕琢成美玉。 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匠人之工,有些上不得台面。 但穆老夫人却很支持丈夫的爱好,特意腾出来这个小院子给他琢玉所用。 穆昌云平日里闲暇时,开心时,烦躁时都喜欢待在这里。 穆家其他人虽不觉得他这爱好有什么不好,但也都不感兴趣。 唯有苏婧宁这个外孙女好像继承了他的喜好,常摸过来看外祖父琢玉。 不过,她更喜欢篆刻,平日里只看着穆昌云忙活,并不常动手。 但久而久之,慢慢地她也能做点简单的东西。 昨日她应了要做一支玉簪送给沈令泽,自然要说话算数。 但她工具不趁手,便想到了这个小院。 苏婧宁进屋四处打量了一下。 如今外祖父虽然已经离世,但这小院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模样,屋里边水凳、砣具、线具等琢玉的工具都还在熟悉的位置摆放着。 屋内也干干净净的,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苏婧宁怀念地摸了摸这些工具,却没有动它们,只熟练的打开屋角的柜门从里边挑选些自己得用的物件儿。 她手头上有支和田碧玉的玉簪粗胚,还是在太兴府时做的,只是后来外祖父去世她心中惫懒就迟迟没把它做好,搁置了起来。 这次要送沈令泽玉簪,她立马就想起了这个粗胚,觉着若做出来它碧水般的颜色与沈令泽温和儒雅的气质很相宜。 而且因着大致器型已完成,苏婧宁只需再精雕细琢一番就能完成,省时又省力。 所以她此次只取了些细小的砣具,和抛光用的干葫芦片、牛皮等让念晴包了起来。 “好啊!让我看看你这是又要捯饬什么东西?”穆清从门后冒出头,突然出了声。 苏婧宁吓的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牛皮拍过去,旁边的念晴也是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 等看清人,苏婧宁没好气的嗔了穆清一眼,道:“真是差点被你吓死,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穆清也没料到会把两人吓成这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跟苏婧宁道歉:“我错啦!阿宁妹妹可别生我的气。” 苏婧宁知道她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不是让人告诉你我马上就走了吗?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闲着无聊。”穆清不在乎的摆摆手,去看苏婧宁拿的东西,“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婧宁瞟了眼手中的牛皮,随口说道:“我那里有个粗胚搁置了许久,拿些东西回去把它做出来。” 穆清立即就不感兴趣了。 她拉着苏婧宁兴奋地说起了给她送过去的玉容膏,“我早就听了它的大名了,一直想买一罐来着,没想到你竟然给我送过去了那么多,真是爱死你了!” 苏婧宁眯着眼睛笑:“那你就先用着,等过两日我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穆清连连点头:“到时候无双也会来,咱们又能在一起玩了。” 苏婧宁也跟着笑,穆清与秦无双也是熟识的,性情也很合得来,小时候三人经常在一块玩耍。 穆家的宴席定在了五日后,很低调,只请了穆修竹的些许同僚,还有平日里处的不错的一些人家。 对方也都回了帖子说一定会到。 只是这事不知怎么透出了风声被薄家人知晓,薄家竟突然广发请帖要在同一日举办赏梅宴。 穆家请的那些人家全在薄家的请客名单上,而且还是薄家得脸的大管事亲自上门去送的请帖。 这明显是要打穆家的脸。 穆家如今虽然势弱,但穆昌云的影响力尚在,依然有很多人在关注着穆家的一举一动。 自然大家也知道薄穆两家旧时的恩怨。 况且前两日于瑞被弹劾下了狱,因证据确凿已判了流放,七皇子也痛失一大助力。 虽然这事不是穆修竹扯出来的,但他也没少跟在后头添柴加火。 想来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薄家憋不住火故意要给穆家难堪。 如今薄家公然与穆家打擂台,满京都的人都在暗暗看热闹,却苦了同时被薄穆两家邀请的那些人家。 总归是要得罪一个的。 韩汇自然也在此列。 韩夫人忧愁的拿着两张请柬去书房里寻韩汇,“老爷说咱们去哪边好?” 韩汇却早有决定,拿了穆家的帖子笑道:“自然是要去穆家的,咱们一家都去。” “这岂不是得罪了薄家?”韩夫人有些不愿意,“若薄家因此记恨上了咱们家可怎么好?” 到底是薄家势大,她还是倾向于去薄家的。 韩汇却摇了摇头道:“便是得罪也绝不能去的。 我是老师的大弟子,师恩深重,咱们家若舍了穆家去赴薄家的宴,难免要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所以,他必须得去穆家,还要一家人都得去,才能让世人知道自己是一个不惧强权,情深意重之人。 而且,薄家现如今有些树大招风,此次若是一呼百应,恐怕会引起圣上的忌讳,他还是不要再凑上去了。 7017k 第一百零九章 如何应对 京都近段时日颇为沉静,薄穆两家相争之事一出倒是如在平静的湖中投入了一块石头荡起阵阵涟漪。 许多人都在暗暗地等着穆家会如何应对。 是另择他日还是丝毫不让? 苏婧宁也在想这个问题。 另择他日无疑是认怂,从此以后穆家人在薄家人面前再抬不起头,也会徒惹外人嘲笑。 而且,照着穆家人的风骨也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可丝毫不让就怕到时人都跑去了薄家,穆家到时也是面上无光。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起身就往苏恒的院子里去。 总要问问父亲的意思,最好让他带自己去一趟穆家问问外祖母她们有什么打算。 只是到了院子外头,苏婧宁竟隐隐听到从里边传来女孩子的说笑声。 她脚步一顿,仔细听了听,分辨出是苏婧月。 一旁的念晴也听了出来,脸色立即拉了下来。 “小姐……”她迟疑了一下,想劝苏婧宁回去,若进去了四小姐还不一定要怎么奚落自家小姐呢! 苏婧宁却淡淡一笑,道:“傻丫头,就是要这会儿过去啊!她越表现的得意,我就越委屈嘛,到时候还不一定是谁吃亏呢!” 说完抬脚进了院子。 门口有小童看到了,立刻上前向她问好。 屋内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声音猛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书房的窗户打开,露出苏恒的清隽的脸。 他看到苏婧宁一喜,脸上带着笑意道:“阿宁来了。” 苏婧宁点点头正要说话,窗口又多出一个脑袋。 苏婧月笑盈盈地站到苏恒身边,对着苏婧宁亲昵道:“今日真是巧了,三姐姐竟和我赶到了一块儿。” 苏婧宁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噙了一抹极淡的笑。 “我说是谁在父亲这里呢,大老远的就听见了笑声。四妹妹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竟这么高兴?” 苏婧月一噎,干笑了一声道:“只是同爹爹说笑罢了,一时说道兴处声音就不自觉大了些。” “哦……”苏婧宁神色有些恍然,浅笑道:“四妹妹素来端庄文静,没成想内里竟是个豪放不羁的。” 说完也不待苏婧月回答,不再在院中停留,径直掀帘子进了屋。 苏婧月气得牙痒痒,又不好在苏恒面前表现出来,只得生生的把气咽进去。 她看着念晴手上拿的盒子,眼睛微转:“三姐姐也是来给爹爹送点心的吗?只是妹妹才送了些过来,爹爹估计吃不下了。” 苏婧宁闻言抬头往旁边的案几上看了一眼,见上边正放了一盘绿豆糕一盘桃酥,应是苏婧月拿过来的。 她笑了笑,脸上微微露出一抹不好意思,“我不是来送点心的,不过若是有多余的倒是可以帮忙吃些。” 苏婧月一愣。 苏恒却笑了起来,打趣道:“怎么,见了你妹妹拿来的点心嘴巴馋了?” 苏婧宁一拍掌,笑道:“父亲果然懂阿宁。” 说着她又看向苏婧月:“妹妹这么孝顺父亲倒让我有些惭愧了,之前每次来都是蹭父亲的点心吃,倒没想着带过来些。” 苏恒闻言摆摆手道:“都是自家常吃的点心,不用费劲带来带去的。” 苏婧月听完脸都僵了。 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笑了笑,问道:“那三姐姐的丫鬟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倒是让月儿有些好奇。” 苏恒闻言也跟着看过来。 苏婧宁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些,“是些药材。” 说着她看向苏恒正色道:“女儿有些担心外祖母的身体,想请父亲跟着一起去趟外祖母家。” 苏恒吓了一跳,立即站起身问道:“你外祖母怎么了?是穆家那边来人了?” 苏婧宁忙回道:“父亲莫担心,穆家没来人,是我自己想去。” 苏恒这才舒了口气,问道:“那到底是有什么缘由?” 苏婧宁脸色黯然,有些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才道:“您就带我去吧,四妹妹在这我也不好说。” 苏婧月心中一跳。 苏恒却皱起了眉,安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若是真有什么你四妹妹也能帮着出些主意。” 苏婧月干干的笑了一声附和道:“三姐姐若有事不妨直言,妹妹无碍的。” 苏婧宁为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女儿只是担心外祖母操劳家事累到了才想着过去一趟看看。” “过两日穆家要宴请宾客,我听说薄家也定了那天要举办梅花宴,其中邀请的宾客重了很多,我怕到时候没人去穆家再丢了面子,外祖母受不住难免会伤到身体。” 苏恒一怔,才道:“刚才你妹妹还说这事呢,薄家原本并不知道穆家要在那天办宴席,等帖子撒出去了才知道竟这么巧,倒不好再收回了。” “不过,好像重的并不多,应该不碍事的,你放宽心些。” 苏婧月也假模假样的安慰道:“是啊,三姐姐莫担心,我听说只重了几家,并不碍事的。” 苏婧宁却更忧心了,眉头紧锁,摇着头道:“四妹妹不用在拿话安慰我了,我都听外头的人说了,薄家是要与穆家打擂台,要看穆家的笑话才会如此,听说重的那些人家可还是薄家的大管事亲自去送的请帖呢!” 苏婧月…… 她没想到苏婧宁竟说的这么直白,不嫌丢人吗? 苏婧宁却是无所谓丢不丢人,反正在场的是她父亲,又不会嘲笑她。 苏恒听了果然神情严肃起来,问道:“现在外头都是这么传的?” 苏婧宁委屈地点点头:“估计京都里都传遍了,多少人等着看穆家的笑话呢!” 苏恒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苏婧月暗叫一声糟糕,强笑道:“薄家的确是没这个意思的,都是外头的人胡乱猜测而已。” 苏婧宁竟认同地点点头:“我觉着也是。” 苏婧月诧异地瞪大眼睛,有些不信苏婧宁会说这话。 果然,她叹了口气又道:“可我觉着怎么样并没有用啊,重要的是外人怎么想,大家可否认定是薄家要看穆家笑话呢!” 7017k 第一百一十章 香兰 苏婧月哑然,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苏恒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苏婧宁希冀地目光投向苏婧月,“不若妹妹请殿下去薄家说和一声,让他们再改个日子?” 苏恒的目光也落在了苏婧月身上,好像是真的有些心动。 苏婧月神色一僵,心里暗骂苏婧宁狡猾。 这怎么可能改,先不说她根本就是要看穆家出丑,就是薄家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打脸面的事。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道:“母亲毕竟不是薄家人,恐怕说不上话。” 苏婧宁失望地收回目光,还待要再说什么。 苏婧月却立刻起了身,因势头太猛还晃了一下,“月儿还有事就不打扰爹爹和姐姐说话了。” 她现在也乖觉了些,这些日子以来凭嘴皮子她可真的没占过什么便宜,此时自然不愿意再和苏婧宁搭话了。 见苏婧宁脸上还有些不甘心,好似要伸出手来拉她,苏婧月再忍不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香兰见自家主子离开,忙要跟上,却突然被苏婧宁唤住了。 她指了指放在案几上的食盒,道:“别忘了东西。” 香兰一怔,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婧宁,忙过去伸手拿食盒。 只是因为动作太急,倒是不小心把食盒盖子给碰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苏婧宁看着脚边的盖子暗暗皱眉,有些疑惑这丫鬟为何会这么焦躁。 不过,她还是弯腰准备帮忙捡起来。 香兰却抢先了一步扑过来去拿盖子。 因手伸得长,袖子往后缩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苏婧宁手一顿,眼尖地看到她手臂内侧一大片的乌青。 苏婧宁眼神一凝,立刻抓住她的手臂往上捋了捋袖子,更多的乌青映入眼帘。 香兰不妨苏婧宁突然有此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只是脸色唰的白了,眼中满是恐惧。 苏婧宁不意会看到这些,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正要说话,就看到香兰眼中的害怕与祈求之意。 她一怔,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作无事一般松开了香兰的手。 香兰大松了一口气,急急地放下袖子把食盒盖好就行礼退了出去。 苏婧宁却眉头蹙的更紧了,盯着门上的帘子出起了神。 苏恒并没有发现刚才两人的动作,他正苦恼薄穆两家宴请的事。 之前他并没有想那么多,照他的想法,大家爱去谁家去谁家,不就是吃个宴席嘛! 但经过苏婧宁一通说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其中为难之处。 “阿宁,咱们这就去一趟穆家问问。”他想了一会儿再坐不住,拉着苏婧宁就往外走。 苏婧宁回过神,把香兰的事搁到一边,就准备应下。 不料,穆海却突然上了门。 两人对视一眼忙过去见人。 穆海神色平静,神情舒展,脸上并没有急色。 见了父女两个,他脸上露出笑容上前行礼。 见礼后,苏婧宁就好奇的问道:“海叔怎么此时过来了?我和父亲正要往穆家去一趟呢!” 穆海笑道:“奴才就是来传话让姑爷和表小姐不用过去的。 老爷说宴请的事他已有应对办法,请你们不要担心。” 苏婧宁挑了挑眉见穆海说的认真笃定,不由问道:“是什么办法?” 穆海笑眯眯地道:“表小姐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完他想到这位表小姐的聪慧,又隐晦地提示了一句:“老爷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苏婧宁听完若有所思。 苏恒却是放下了心,他素来心宽,舅兄既然派了穆海这么说,他就放下了此事,脸上也露出了笑模样。 倒是穆海见他这样,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他家这姑爷,真的是…… 幸好表小姐的性子不像他,倒是随了自家的老爷子。 苏婧宁送走了穆海就回到了小跨院,留下念晴先问起了香兰。 “我记得她是父亲身边那位良平管事的女儿?” 念晴生性活泼爱与人打交道,回来短短几个月就把府里的人际关系摸得熟透。 此时听自家小姐问便点头道:“是良平管事的女儿。良平管事素来得三老爷看重,女婢听说好像是西府那位为了拉拢良平管事特意把香兰放到了四小姐身边,占了个一等大丫鬟的位置。” 一等大丫鬟是极有体面的差事,不仅月例银子高,得主子看重,更是活计轻省,过的养尊处优,放出去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更何况苏婧月是公主的女儿,她的大丫鬟自是比常人更金贵些,虽说嫁不了世家大族,但寻个外头的小商户做个正头娘子还是很能够的。 成安把香兰放到苏婧月身边的确是费了心思了。 可惜苏婧月却不能领会她母亲的意思,倒是白白浪费了她这番苦心,更是把人情作成了仇。 苏婧宁想到香兰手臂上那些淤青,估摸着她身上这种伤会更多。 她想了想就吩咐念情:“那瓶跌打损伤膏我也用不完,你挖出来一半另外放好,寻了机会悄悄拿给香兰,让她抹着伤也能好的快些。” 守真子做的膏药的确是奇效,才几天的功夫,她就觉着自己的伤好多了,起码已经不影响活动了。 念晴当时也看到了香兰胳膊上的伤,她们同做丫鬟的自然更能感同身受。 她一边应下来去拿膏药,一边愤愤道:“香兰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才会遇到这样的主子,自己人都能这么作践,真的忒狠毒了些。” 苏婧宁却知道苏婧月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就和成安一样。 只不过成安活得时间长更会隐藏罢了。 想必宫里的那位薄贵妃更是功力深厚,真是一脉相承的恶毒。 良平能做父亲身边的管事,自然是性情相投的,为人很是良善。 他的女儿性情也随了他,老实可靠不会有什么阴毒心思。 但这样的性情在良善的主子面前自会得到喜欢看重,在苏婧月这样的人眼中就是木讷、不知趣了。 但成安又压着她必须收了香兰,她心里岂能痛快,少不得常朝着香兰撒气。 7017k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拜见 刚开始可能不敢过分,只嘴上训斥一二,或稍微动两下手,时间长了可不就越来越放肆,渐渐地就肆无忌惮了。 苏婧宁叹了口气,前世她被人欺负,满府的人都要踩上一脚,香兰倒是一直对她和和气气的,有时还会悄悄援手一二。 如今自己也算是略作回报吧! 她把香兰的时抛到脑后又琢磨起舅舅的打算。 “退一步,海阔天空……舅舅这是要以退为进吗?”苏婧宁喃喃着。 穆修竹的确是这个打算。 “看你这是定下了主意?”穆老夫人面色颇为平和,好似并没有为宴请之事烦忧。 她打量了一眼自家儿子,见他不急不躁的模样暗暗点了头。 “你能不为闲言碎语所累倒让我放心许多。” 穆修竹闻言笑了笑,“母亲多虑,不过是一些闲话罢了,儿子的肚量怎会这么小。” 穆老夫人却叹道:“就是这所谓的闲话、虚名也多的是人无法参破,这世间才会生出这么多麻烦事。” 穆修竹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此次薄家弄出这一出倒也算是合了我们的意,咱们只不过是忍上一时。” 刚开始听说薄家也要在同一日办梅花宴时,他是有些火气的。 这都要打到脸上了,是个泥人也要使出三分性,更何况他穆修竹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 虽说穆家没落,但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他父亲门生遍布满天下,只是平时低调不显露而已。 就是这次办宴也只是想请些相熟的人家,并没有大张旗鼓。 薄家想打穆家的脸,他怎能愿意,立即就要拟了名单再去请人。 但拟着拟着他就不自觉的停下了来,耳边突然回想起昔日父亲对他的教导。 他穆修竹苦学几十载,一身才华,满腹学识可不是为了和别人争这无谓的一口气的。 而且,如今他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七皇子圣眷正隆,薄家愈发势大,几乎占据了朝堂的半边话语权。 即使是太子如今也对其退避三舍,其余皇子更是几无落脚之地。 薄家如此得势,行事自然日渐跋扈,渐渐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打压异己,欺压百姓,侵吞钱粮之事数不胜数,颇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但穆修竹知道,当今圣上虽然偏疼七皇子,但更重平衡之术,必不能容忍薄家如此放肆。 如今两家有这宴席之争,若众人皆摄于薄家之势不敢前来,可见其威势霸道。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过了那条线就会引起猜忌,圣上若知此事即便再宠七皇子也不可能容忍的了,必会对其打压,到时薄家就是自讨苦吃。 而他不过是听一段时日的闲话就能换来这么大的成果,何乐而不为呢! 他甚至都想劝大家全去薄家赴宴了。 沈令泽自然也听说了这次的宴席之争,他仔细让人打听了这几日穆家的动静,知道对方什么动作都没有后忍不住笑了笑。 “这穆大人是自暴自弃了不成,竟也不走动走动好多拉些人赴宴,不然到时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春水却颇为忧心。 沈令泽瞟了他一眼,不理他的嘟囔,想了一会儿,指了桌上的砚台道:“磨墨。” 既然这位穆大人这么聪明,他也不介意助上一把。 少顷,一封信写完。 沈令泽封好递给春水,“拿去让人送去给六皇子。” 他想了想又起身让春水给他收拾了一番就直奔武安侯府肖家。 当天武安侯府就往宫里递了牌子说福荣郡主一段时日不见皇后娘娘,颇为想念,请求拜见。 于是,第二日上午,福荣郡主就坐在了皇后的坤宁宫中。 她去的早,文思帝下了朝到坤宁宫时正听见福荣与皇后笑语晏晏的说着话。 “福荣来了。”文思帝对这个侄女颇为宠爱,见了她也不意外,含着笑先打了声招呼。 皇后与福荣这才上前行礼拜见。 “有些日子没见她,正想着让她进来陪着臣妾说说话呢,可巧她就递了牌子了。” 皇后是个四十岁许的妇人,相貌清秀雅丽,带着股文雅温和的气质,却又不失端庄和威仪。 听她回话,文思帝便笑道:“朕素知你俩处的好,一段时日不见总是要念叨的。” 皇后叹了一声,看着福荣的目光很是慈爱:“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难免疼一些,跟自家的孩子也差不离了。” 文思帝也点点头,福荣与睿王的母亲死得早,皇后怜惜他们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便总接到自己身边照养着,感情自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皇后还没有女儿,对福荣就更宠爱了,以前在宫中时,众多公主都要排到福荣后边的。 福荣听了皇后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嘴上却笑道:“反正福荣可是那婶婶和母亲一样的。” 皇后听完就撑不住笑着摇起了头:“只要听这丫头说好听话,臣妾就总觉得荷包一紧,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好东西要被这丫头淘弄走了。” 福荣脸上有些发红,扯着皇后的袖子跺脚急道:“婶婶怎的说起这话来,那不过是儿时调皮,福荣现在孩子都多大了哪还有这么不懂事,如今来就是陪婶婶说话的,可没再想着淘弄东西了!” 两人话说得有趣,文思帝忍不住笑出声来,满宫室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 笑完后,文思帝才想起来问道:“刚刚在外头就听你们在说话,可是有什么趣事?” 福荣闻言一愣,顿了顿才不好意思的回道:“就是说些闲话罢了,还是不要污了圣上的耳朵吧!” 文思帝却笑容微收,道:“这天下还有不能入朕耳的?说来听听。” 场面微微有些凝滞。 福荣低垂着头就跪了下来。 皇后看了看文思帝,心中叹息,嘴上却笑道:“的确是些闲话,福荣怕圣上听到了怪她搬弄口舌这才不敢讲的。” 文思帝摆摆手,脸上才又有了一丝笑,“无妨,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要紧,还是说来听听吧,这么藏着掖着倒是惹得朕好奇。” 7017k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口舌 福荣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微抿了抿嘴唇才道:“最近两日薄穆两家的宴席之争惹得满京都在看热闹,福荣嘴巴快就没忍住和皇后娘娘说起了此事。” “宴席之争?”文思帝诧异地扬了扬眉,“这是什么说法?” 福荣刚要回答,皇后突然插了嘴,“就是巧合罢了。” 她温婉的笑了笑,接过旁边宫女端来的茶盏亲手奉给文思帝,“圣上尝一尝臣妾宫里的六安瓜片。” 等文思帝接了,她才继续道:“听说是佥都御史穆大人因起复回京之喜要在明日请几家故交入府赴宴,不巧薄家也定了当日要办梅花宴,两家日子赶到了同一天,请的宾客难免就重了些,便有好事者故意挑拨了是非,这才引出了这宴席之争。” 文思帝端了茶的手一顿,才又继续把茶杯往嘴边送。 皇后脸上略带了一丝隐忧,“您也知道的,这薄穆两家本就因为旧事有些别扭,此时被这么编排就有些下不来台,虽说原本都是无意之为,但此时也难免为流言蜚语所累了。” 文思帝闻言脸色有些沉凝,端着茶杯走起了神。 宫殿内立刻又静了下来,福荣还跪在地上不曾起来,她默默地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皇后觑着文思帝的神色,忧心道:“如此下去到了宴席之日两家难免会伤了些颜面,圣上可要帮着解了此局?” 文思帝恍然回过神,慢腾腾地把茶杯放下,看到皇后的神色随口安慰道:“皇后不必忧心,有此局面也是两家行事不谨慎的缘故,若提前做好打听也不至于就赶到同一天,让他们就此长长教训也好。” 皇后忙恭敬应是。 文思帝这才看到跪在地上的福荣郡主,惊讶道:“你这丫头怎么还跪着?” 福荣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福荣私下说别人家的闲话,算是搬弄了口舌,请圣上降罪。” 文思帝见她这样有些好笑,却仍绷着脸斥道:“既知道是搬弄口舌还敢跟你婶婶讲这些,真是枉顾她费心教导你这几十年了。” 福荣缩了缩脑袋,不敢吭声。 文思帝见状也生不起气来,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因此只训道:“这次就算了,一家人一起说些闲话也没什么,只不可在外头胡言乱语,图惹是非。” 福荣立刻俯首称“是”。 文思帝看她态度恭敬心里也满意,和皇后点了点头便背着手离开了。 等人走远,皇后才没好气地看了眼福荣,嗔道:“还不快起来。” “诶……” 福荣响亮地应了一声也不用人扶自个儿就爬了起来又欢快的凑到皇后身边,撒娇道:“还是婶婶疼我。” 皇后摇了摇头,点点她的脑门无奈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帮着在这儿煽风点火。” 福荣笑嘻嘻地脸上也不羞,只问道:“婶婶觉着圣上会过问此事吗?”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就当福荣以为她不会再答时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必会的。” 皇后与文思帝夫妻三十余载,对其算是很了解了。 帝王身上常有的猜忌,疑心病她这位天子夫君一点也不少,更是早就习惯了唯我独尊。 此时听闻此事,即使对七皇子和薄家相当宠爱,也一定会派人把事情查清楚的。 毕竟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身下那张宝座了。 宴请这日,苏婧宁早早地就起床开始梳妆打扮,她挑了身茜红色绫纱斜襟小袄配同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综裙,衬得整个人白嫩水灵,就像支清晨洒着晶莹露珠的山茶花,娇艳丰盈,楚楚动人。 何氏见了难得夸了一句,“你们这些小丫头就该这么打扮,鲜亮精神,让人看着也舒服。” 一旁同来请安的汪氏捂着嘴轻笑了一声,眼中很是幸灾乐祸,“今天算是穆家的好日子,三丫头这做外孙女儿的可不就得打扮的喜庆些才好撑撑场面。” 苏婧柔也在一旁拿着帕子捂嘴笑,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何氏皱了皱眉,苏婧宁却仿佛没听到似的,只含笑道:“祖母,父亲还在前头等着,孙女儿就先去了。” “去吧,替我向你外祖母问好。”何氏点点头,交待了一声。 等苏婧宁离开,看着还一无所觉的汪氏脸色顿时一沉,开口斥道:“不会说话就别说,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个小丫头,这么多年学的东西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了!” 汪氏一愣,旋即就委屈的不行,“母亲怎得这么说媳妇儿,媳妇也没说错什么啊!” 何氏原本就对汪氏一肚子气,听她狡辩更是厌烦不已,便斥道:“说没说错你自己心里清楚,再不懂就去问问老大,看看有哪家的伯母是如此刻薄的。” 还不等汪氏再说话,她就先赶人:“都回自己院子里去,别在这碍眼了。” 汪氏心里无限憋闷,到底不敢再说话,带着苏婧柔灰溜溜的离开了。 等人走后何氏气还是没消下来,心中烦躁不已。 薄穆两家宴席之争明面上虽与苏家没有关系,但满京都谁不知道两家的仇怨是起于苏家。 此次纷争又起,旧事恐怕又飞遍满京都,众人议论薄穆两家又岂会放过苏家,必是要多出许多闲话的了。 若苏家名声有碍,家里这几个孩子又能说上什么好亲事,汪氏却还只知道幸灾乐祸,实在是蠢得透顶。 何氏越想越生气,恨恨地拍了旁边的桌子咬牙道:“当初我真是走了眼才给信儿找这么一个媳妇儿!” 苏信娶妻时苏家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官宦之家,也就苏盛华做了个五品的小官,因此只能从同等身份的人家里挑媳妇,何氏千挑万选才找了汪氏,哪料到竟是这么个模样。 姜嬷嬷看她气得很了,忙上前帮着抚背顺气,又劝道:“大夫人不懂事让大老爷训训就好,您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何氏却摇摇头叹气道:“她是没救了,只看紧了人不要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也不想再提此事,只问姜嬷嬷道:“西府那边走没有?” 姜嬷嬷应了一声,“才那边小丫鬟来说已经去了。” 何氏才“唔”了一声,苏家此次是苏恒带着苏婧宁去了穆家,成安带了苏婧月去到薄家,其余人则都待在府里,倒是两边都不得罪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意 同时受到两家邀请的人家里自也有像苏家一般两边都去了人的,也有两边都不去的,更有只去其中一家的。 但因为穆家原本就请的人少,将近一大半的人家又都不来或者干脆去了薄家,门口就显得有些冷清。 陈氏正带着穆清苏婧宁站在垂花门处等着客人来。 陈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一脸的愁意,穆清与苏婧宁却是嘻嘻哈哈地凑在一处嘀咕起来。 又略等了一会儿就见穆尘身边的小厮从外头过来,向陈氏行礼说道“夫人,老爷说不必等了,请您带着两位小姐回去招待已经来的客人就好。” 陈氏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问道:“前头都有谁来?” 小厮回道:“来了姑爷,舅老爷,韩大人还另有两三位老爷的故交。” 陈氏深深地拧起了眉,“竟这么少!” 女眷这边她是知道的,也是只寥寥数人,寒酸的很。 难道今日真的要丢一回脸面不成? 苏婧宁已经和穆清停了话头,见陈氏愁眉不展的样子忙一人挽了一边的手拉着她逗起了趣。 陈氏有两人分着心神,好歹脸上露出了笑模样,一行人回到后头宴请女眷的厅内。 厅里陈氏的娘家嫂子陈夫人正帮忙招待着韩汇的夫人并其它几位来做客的夫人,见陈氏几人进来就知道是没客人来了。 她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浮出一抹亲切的笑,起身拉了陈氏与几位夫人寒暄。 穆清作为主人家去招待同来的几位小姐,苏婧宁则早寻了一旁正等着的秦无双去说话了。 蒋氏原本是要来的,薄家上赶着挑事,别人害怕,武宣侯府却不怕,但苏婧宁悄悄让人递了消息说只让秦无双来就好,她这才待在了家里头没出来。 一时间,虽然有些冷清,但能来的都算是亲近人家,倒还算是相谈甚欢。 同一时刻的薄家却是热闹非常,做客的马车排成了长龙直到了胡同外,竟把薄家门前的一条街堵得严严实实。 府内坐满了各路权贵,寒暄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府内丫鬟小厮步履匆匆,忙得脚不沾地,薄家众人皆是满面春风,一副意气风发之态。 有丫鬟悄悄赶到,附到一个着了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姑娘耳边笑着说了些什么,她眼睛猛地一亮忍不住娇笑出声,眼中浮现出一抹快意。 “大小姐是听到了什么趣事竟这么高兴?不知我们能否听上一听?”一旁柳绿杭绸小袄的姑娘带着满脸的谄媚笑问道。 薄思妍心中暗赞这姑娘有眼色,脸上却是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推了推一旁温婉大气的苏婧月道:“这下你可不用担心了。” 苏婧月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薄思妍却看向周围解释道:“我和我这妹妹听说家里办这赏梅宴正巧和穆家赶到了一天,心里就一直忧心着怕客人们都碍于情面来了这边,倒显得穆家门户凋零面上不好看。 所以刚才就留心着让人去那边打听打听,听闻是有客人去的也就放心了。” 一番话说完,围在周围的小姐们脸上神情各异。 嘴上说这么好听,若真担心穆家面上不好看不办这赏梅宴就好了。 谁不知道这次的宴席是两家在别苗头,不,准确的说是薄家在故意下穆家脸面,现在倒是用这说辞也忒厚颜无耻了些。 不过没人会在这时扫兴,一干人一边奉承着薄思妍与苏婧月心底良善,一边却派人去打听到底有多少人去了穆家。 外院男宾处更是一直关注着穆家,比薄思妍得到的消息早多了,薄浩等人听完精神大振,笑的开怀不已,只觉得这场赏梅宴办得让人畅快至极。 御书房的文思帝也刚从心腹太监那里了解了事情始末,他神色阴沉的陷在座位上,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睿王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着眉眼,似是在出神。 “哼……”还一会儿,文思帝嗤笑了一声,转眼看到睿王问道:“子澄怎么看?” 睿王似是看不到文思帝脸上的愠怒之色,只抱拳答道:“臣觉得薄家此举不太厚道。” 这是说薄家故意同穆家选在一天办宴之事。 文思帝却不满意这个答案。 在他眼里薄穆两家争斗不休不算什么,薄家故意下穆家的脸面也不算什么,他只在意听到的那句“摄于薄家威势,几无客人敢去穆家赴宴,薄家一呼百应,高朋满座,势焰滔天。” 这就犯了帝王的忌讳了。 越想心头火气越旺,文思帝绷着脸猛地推了一把桌子站起身,甩着袖子出了御书房。 睿王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御花园中,看着四周的花花草草文思帝心中的火气刚稍稍平复了些,就见到前头正好是一片梅林。 立马胸中怒火又烧了起来,冷哼一声就要甩袖子走人。 却不防从梅林中正好走出一个手捧梅枝的蓝衣少年。 只是那少年正紧绷着脸恨恨地纠着梅枝上的花朵,把好好的一支梅摧残地几不能看。 显见是心情不太好。 文思帝听到动静顿住脚步看过去,不由出声问道:“老六,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少年这才看到前头的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把梅枝一扔就上前给文思帝和睿王行了礼。 “儿子闲着无事随便逛逛,父皇与子澄哥怎得也到了这边?” 文思帝没回答他的话,看了看路边扔的梅枝问道:“怎么不出宫去玩,你这小子不总是和明之那小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 六皇子撇了撇嘴,道:“明之去赴那劳什子赏梅宴了,儿臣才不去呢!” 文思帝也算疼爱这个儿子,知道他不喜薄家,因此也不再问,随口嘱咐了两句让他多去看看皇后就要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却又顿住了脚,沉吟了一会儿又招手把六皇子喊了过来。 “既然闲着没事,正好给你派个差事,也能出去转转散散心。” 7017k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寒酸 穆家宴客厅内,苏婧宁正帮着招呼客人们入席。 因来的人少,男女宾是在一起坐的,只不过中间用屏风间隔了开来。 韩汇的小女儿韩倩略嫌弃地坐在了位子上,嘟囔道:“可真是寒酸。” 她的姐姐韩莹闻言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韩倩更加不满了,伸手把她拂开道:“干嘛,我又没有说错,的确是寒酸嘛!要不是爹娘非要我来,我才不来呢!” 这话正好被一旁的穆清听见,气的就要拉她理论。 韩汇作为穆昌云的学生,他的女儿与穆清苏婧宁自然是熟识的。 只是两边脾性实在不相合,小时候凑在一起就要吵个没完。 如今虽多年未见,但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穆清的表姐陈芸忙拉了穆清到一边劝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她计较做什么,平白失了风度。” 穆清还不乐意,咬着唇不吭声。 陈芸就拍了她一下道:“你可是主家,原本今日的情形就不好,哪能跟着闹起来,若再传出去了什么话,到时候可不还是穆家丢人。” 穆清这才被说服,不甘心地瞪了一眼韩倩却没有再吭声了。 谁料韩倩见她不说话倒是更加得寸进尺,又闲闲的挖苦道:“如今说些实话都不行了,怪不得没人愿意来。也就我爹碍着情分才会巴巴的带了我们来,谁成想这人呢竟还不知道感恩,真是白白的枉费了咱们一片好心呢!” 这话一出,韩莹脸色一变就想捂她的嘴,旁边的小姐们也都有些面面相觑。 穆清原就要抬脚离开了,听了这话就炸了毛,再不顾陈芸的劝告就要找韩倩算账。 话刚到嘴边,旁边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嗓音。 “想来这宴席应是远远比不过那梅花宴,韩二小姐觉得寒酸倒是情有可原。”是苏婧宁抢先开了口。 她嘴上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只是穆家能力有限,若有不周全处委屈了韩二小姐和诸位小姐,我和表姐在此向大家赔罪,还请包含一二。” 说完就拉了拉穆清的手,向众人认真行了个礼。 穆清脸色虽然难看,但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一起行了礼。 倒让几位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连连摆手。 韩倩却是得意的哼笑了一声。 行完礼起身,苏婧宁含笑看向韩倩道:“韩二小姐金尊玉贵,若真的觉着这宴席实在难以下咽,婧宁也可请外祖母再单独为您置办上一桌,有什么要求也必定尽全力满足,一定报答您这辛苦赶来的恩情。” 韩倩只是一个随着父母赴宴的闺阁小姐,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若真的让穆家给她单独置办一桌宴席,那她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起码要落下个蛮横骄纵不知礼的名声,连亲事都不好寻。 但苏婧宁这话说得又找不到毛病,你说宴席寒酸,那我就虚心接受还表达了歉意,又提出了再给单独置办一桌,总不能再说我招待不周了吧! 韩倩就被这软钉子噎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几位小姐脸上隐隐带出一丝笑意,只不过强忍着不好显露出来。 旁边的穆清又添了一把柴:“若韩二小姐还是觉得不好,想必那梅花宴应正和您的品味,我们家倒是正好有张那边送来的帖子,也可转送给韩二小姐,只求您能意满而归。” 是的,薄家为了示威还给穆家送了帖子。 韩倩气得脸色涨红,她倒是想去薄家,可她爹不让去啊! 可她显然不能这么说出来,场面倒是一时僵住了。 还是韩莹红着脸窘迫地站起来替她致歉道:“两位妹妹说笑了,我看这宴席极好,是我这妹妹不懂事,还请两位妹妹不要生气。” 韩倩闻言不满地张了张嘴还要再说,却被韩莹狠狠地在腰间掐了一把,惹得她痛的眼中立马盈满了泪水。 苏婧宁面色变也不变,仿佛没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笑着点头:“既然韩姐姐满意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又拉了穆清坐下。 来做客的夫人们就坐在隔壁桌上,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冲突。 刚开始陈氏还忧心不已,就怕女儿和韩倩再干起仗来,后来听苏婧宁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矛盾脸上才露出笑来。 倒是韩夫人脸上红白交加,尴尬不已地冲着首座的穆老夫人歉意道:“都怪我把孩子宠的太过,师母莫要生气。” 穆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听了这话便道:“小孩子斗嘴罢了,不一会儿就又和好了,不用当真。” 韩夫人感激地笑了笑,大家又另起了话题,算把这事揭了过去。 席面也陆续开始上桌,屏风那边的穆修竹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要请大家开席,就见穆海匆匆从外头进了屋躬身道:“老爷,六皇子并睿王世子和武安侯家的二公子来了,还请老爷去迎一迎。” 穆修竹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有些愣神。 还是他的舅兄陈钧喊了一旁的穆尘道:“尘儿,快和你父亲去。” 穆修竹这才反应过来,忙向众人告罪一声带穆尘去了前头。 女眷这边自然也听到了声音,夫人们都有些惊讶,姑娘们却是又惊又喜。 先不说六皇子,睿王世子和肖宏玉一直都是京都中的热门夫婿人选,相貌俊朗,人品贵重,家世显赫,若能嫁了他们中的哪个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而六皇子更是圣上嫡子,素得宠爱,更添一份尊贵,此次三人联袂而来,怎能不让人激动! 反正在场的几位小姐此时都感谢起穆家把男女都安排在了一个厅里用饭。 来的这几人必是会被引到这边来的,借此机会就是不能看到人,也能听到声音不是。 这里头可是有大名鼎鼎的“谪仙世子”沈令泽呢! 苏婧宁看着旁边强压着期待的几位姑娘,嘴角忍不住浮出一丝微笑,倒是对三人的来意稍微猜到了一些。 看来,舅舅这步棋是走对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心 “殿下请。” 果然,在众位姑娘的一片期待中,门口传来了穆修竹的声音。 随即透过屏风的缝隙之处就见几片做工精致的衣角闪动,有数人进了厅内。 紧接着就是众人问好的声音。 寒暄过后,韩汇的声音响起,“殿下怎么突然到了这边来?”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回道:“父皇听闻今日穆家请客,便打发了冀来贺穆御史起复之喜。” 穆修竹原以为是六皇子自己来的,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惊讶,忙惶恐朝着皇宫的方向作揖道:“臣何德何能竟的圣上如此眷顾,还劳烦殿下走这一趟。” 沈冀爽朗的笑了两声道:“穆家一门忠孝节义,先穆太师更是明德惟馨,别说是冀就是太子哥哥也想来的,只是因事务缠身才没能成行。” 穆修竹感叹道:“太子殿下有心了,臣心甚是感激。” 说着又向旁边的沈令泽和肖宏玉道:“劳累世子和肖公子走这一遭,粗茶淡饭还请海涵。” 沈令泽浅笑着颔首道:“我和肖二无请自来,穆大人不怪就好。” 肖宏玉也跟着点头,“是啊,我们就是来蹭饭的,倒是劳烦穆大人了。” 穆修竹忙道“不敢。”又立刻请了三人上座。 沈冀虽年轻,到底是皇子,便坐了首位。 但沈令泽略打量了一番布局,就拉着没心没肺的肖宏玉往穆尘那桌去:“我们是小辈就和穆兄他们同坐吧!” 沈冀已经坐下,倒不好再起身,只得隐晦地瞪了两人一眼无奈地和穆修竹等人寒暄起来。 好在他还算健谈,穆修竹也颇为风趣,其余人更是相继恭维,倒是没有冷场。 沈令泽在另一桌坐下后,一抬头正好从屏风缝隙处看到女眷那边苏婧宁正与旁边的女孩子说笑。 扫过她弯成新月般的眼睛,他蓦地嘴角也跟着微微翘起。 苏婧宁见六皇子来却是真的高兴,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既然圣上派了六皇子来到穆家,那就说明是对薄家产生了不满,而这就是他表明的态度。 此次宴席之争,薄家越是办得花团锦簇,越会引起帝王的忌惮,从六皇子踏进穆家的那一刻薄家就输了。 恐怕宴席过后,薄家就要成了满京都的笑话了。 此次来的客人们也都在暗暗庆幸自己没糊涂地往薄家去,原本他们就与穆家相厚,若真的舍了穆家去赴薄家的宴,恐怕不仅得罪了穆家又要落个趋炎附势的名声,没想到倒是正合了帝心。 同时他们也开始对那些选择去薄家的人家幸灾乐祸起来。 几位做客的姑娘却没想那么多,只是庆幸起自己来了穆家,不然怎么会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和那位睿王世子待在一个厅内。 “诶,我这边能看到睿王世子!”坐在苏婧宁旁边的一位小姐满脸惊喜的盯着屏风的缝隙,低呼道。 苏婧宁一怔,也随着抬头看过去,正对上沈令泽含笑的目光。 他今日穿着身靛青色团花暗纹圆领锦袍,头上戴了白玉冠更衬得人丰神俊朗,温其如玉。 尤其是此刻他目光柔和,满面笑意,整个人身上原本的疏离感褪去,蓦地显露出几分亲近之态,让人顿生好感。 等苏婧宁对上他的目光,就见他眼中笑意更甚,嘴角也缓缓翘起,冲着这边轻轻的点了点头。 “嘶……”旁边传来一道吸气声,显然是被美色所惑。 苏婧宁犹豫了一下,觉着他应该是冲着自己点的头,也轻轻地笑着几不可见的颔首回应。 沈令泽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同一旁的肖宏玉说起了话。 “苏妹妹,我能不能和你换换位置啊,总觉着这边有些漏风,冷的慌。” 韩倩听到那小姐的呼声早就心里急得不行,只是她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男宾的情形,强忍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有人已经悄悄换了位置,她再也顾不上之前闹的别扭,厚着脸皮同苏婧宁说起了话。 苏婧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直盯得她脸蛋渐渐红了起来才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 说完就利落的起身到了她那边。 韩倩顿时兴奋不已,直奔苏婧宁的座位而去。 只是等满含期待的抬头娇羞着往屏风那边看时,已经不见沈令泽的身影。 “人呢?”她失声道。 旁边的小姐听她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是说沈世子吗?他刚刚被叫到主桌上说话去了,韩二小姐没听见?” 韩倩眼角抽了抽,强忍着心中的失落勉强笑道:“不是,我是在找我的丫鬟,刚刚让她去换手炉中的炭火了。” 那小姐闻言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一整顿饭沈令泽再没回到先前的座位上,倒是白瞎了韩倩的一片少女之思了。 穆家这边的宴席众人吃的颇为开怀,薄家的赏梅宴却是一片的强颜欢笑。 六皇子刚带了人到穆家的门前,薄家这边就听到了消息。 等知道是文思帝特意差遣沈冀去赴宴之后,众人更是觉得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薄家的脸上。 丢人就算了,主要是圣上此举的含义,明晃晃的是在抬举穆家,打压薄家。 于是,饭也用不下去了,笑容也扬不起来了。 下头的宾客都低着头相互间窃窃私语。 选择不去穆家来薄家赴宴的人家更是面色难看,欲哭无泪。 薄家众人直觉的面上无光,又羞又囧。 好在没一会儿,七皇子沈熙就来了薄家。 薄家这才算勉强挽回了一点颜面。 但众人都知道,一个是帝王亲口派遣嫡子慰问臣子,一个是皇子自己前来给外家撑场面,这其中的区别太大了。 不过,好歹一顿饭算是和和乐乐的吃完。 沈熙轻笑着从主位上起身道:“听说穆御史家的宴席正好也办在了今日,倒是极巧。” 薄浩不自然地笑了一声颔首道:“正是今日。” 沈熙沉思一会儿又笑道:“既有如此缘分,表兄不妨与熙同去穆家庆贺一二,也算是咱们的一番心意。” 薄浩神情一滞,见沈熙浅笑着看过来,神情温和可亲,眼中却似有寒意。 他心中不由一凛,忙点头应道:“当有此行。” 7017k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能屈能伸 薄家来人时穆家众人刚用过饭,听说七皇子和薄浩前来都有些惊讶。 穆修竹略一沉吟向六皇子告罪道:“请殿下稍作休息,臣去前头迎迎七殿下。” 六皇子嘴角微微上扬,与沈令泽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一抹玩味。 他笑道:“穆御史自便。” 穆修竹点点头,带了穆尘离开。 不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响起,穆修竹带着一群人进了厅内。 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少年郎,眉眼俊朗,身形高大削瘦,气质温和儒雅,猛地一看与沈令泽有些相似,实际却很有差别。 沈令泽是温和知礼中透着一丝疏离,看着亲切却极不好亲近,这少年则是直接戴了张温和儒雅的面具,把真正的性情藏到内里,无处不透露着一抹虚伪与心机。 苏婧宁认得这少年,正是七皇子沈熙。 沈熙进了屋便当先笑道:“若早知六哥要来这边,熙就跟着一起来了。”一副熟稔亲近的模样。 “哦?”沈冀却不耐烦他装模作样,扬了扬眉似笑非笑:“我可没料到七弟竟会愿意来穆家,倒是没想到提前和你打招呼。” 沈熙却好似没听出话中的刺一样,笑容变都不变。 沈冀却不愿意放过他,瞥了眼旁边站着的薄浩笑起来:“真是稀奇,薄大人怎得也来了,贵府不是正办着那赏梅宴吗?” 薄浩原本就尴尬不已,进了穆家的门后浑身不自在,此时听沈冀喊这么一嗓子,更是脸都僵了。 还好沈熙及时替他解了围,含笑对穆修竹道:“今日薄家办赏梅宴,倒是正好和贵府赶到了同一天,也算是极有缘分。 熙和表兄听说后少不得要来恭贺一声,还请穆大人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 穆修竹忙摇头作揖道:“殿下说笑了,您与薄大人能来臣颜面有光,又岂敢怪罪。” 说完又为他介绍厅内其他人,顺便把这话题盖了过去。 一番寒暄后,众人落座。 沈熙笑着看向沈令泽与肖宏玉,“之前还听说你们在薄家赴宴,怎得没用饭就走了?” 沈令泽淡淡一笑道:“久闻穆太师贤名,之前一直没能拜访,只好趁着这次机会腆面蹭饭了。” 肖宏玉也跟着“呵呵”笑,“我俩爱凑热闹,当然要跟过来了。” 众人闻言皆善意地笑出声,满京都都知道六皇子与沈世子、肖二公子关系极好,常在一处作耍,两人跟着六皇子一起过来自不稀奇。 沈冀看了眼浅笑安然的沈熙,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他笑道:“说起穆太师,倒让冀想起之前来得急,还没拜见穆老夫人,不知此时可方便?” 穆修竹忙道:“不敢,殿下身负皇家血脉,尊贵非常,母亲怎担得起“拜见”二字?” 沈冀却摆手道:“穆御史莫要推辞,父皇常教导我们要敬老尊贤,更何况穆太师为本朝鞠躬尽瘁,奉献诸多,令人无比敬仰,我们拜见穆老夫人是应当的。” 说着他看向沈熙:“七弟以为如何呢?” 此话一出,薄浩与同来的薄家之人脸上顿时涌现出一股怒意。 沈冀去拜见穆老夫人,别人只会赞他知礼懂事。 但薄穆两家已然不和,若沈熙以皇子之尊拜见穆老夫人,无疑是向穆家低头,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六皇子真是打的好主意。 薄浩心中冷哼,就准备开口把此事遮掩过去。 不料,沈熙脸色变都不变,依旧带着副笑模样,颔首轻声道:“自是应该。” 薄浩见他如此说心中发急,却不好再反驳,只憋得心里烦闷不已。 沈冀却是心中冷笑,直接道:“既然如此,那七弟与我一同见见穆老夫人吧!” 穆老夫人早在屏风这边听到几人的对话,此时便开口笑道:“老身当不得两位殿下如此。 不过,总是听闻两位殿下龙章凤姿,一表人才,老身与诸位夫人也想见识一番,倒是适逢其时了。” 说着就吩咐下人把屏风向后移,让几位小姐站到屏风后,她与几位来做客的夫人却显露在了人前。 “穆老夫人客气了。” 沈冀见状,便当先上前对穆老夫人落落大方的执了晚辈礼。 “殿下不可。”穆老夫人唬了一跳,慌忙起身去扶他。 沈冀摆手道:“应该的。” 等两人客套完,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一旁的沈熙身上。 站在屏风后的诸位姑娘没有长辈在前,也自在了许多,纷纷凑到缝隙处往外看。 不同于其他姑娘把目光都落在最出彩的沈令泽身上,苏婧宁直直的盯着沈熙。 只见沈熙似是沉默了一瞬,便含笑抬手同样向穆老夫人执了晚辈礼。 “熙见过老夫人。” 穆老夫人自是也忙上前去扶,又夸赞两位皇子的确是彬彬有礼,谦虚敬慎。 但苏婧宁却没有错过沈熙行礼前紧绷的腮帮子,和外祖母扶他时一瞬间的僵硬。 苏婧宁忍不住挑了挑眉,觉得这位七皇子当真是能屈能伸,怪不得能深得圣宠。 不过,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成府,倒是不好对付。 继两位皇子之后,沈令泽与肖宏玉也上前给穆老夫人行了礼。 四人站在一处,一个朝气蓬勃、英姿勃发,一个剑眉星眸、神采飞扬,一个温文尔雅、气质亲和,一个丰采高雅、飘然若仙,端底俱是品貌非凡,无比养眼。 不光是屏风后的姑娘们看得面红耳赤,目不转睛,连屏风外的夫人们也是赞叹不已,只觉得要是能得其中一个做儿子或者女婿,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苏婧宁和秦无双、穆清虽也觉着四人不错,倒没有其余几个姑娘那么惊叹。 穆清看着脸都要贴到屏风上的韩倩忍不住撇了撇嘴,“有这么夸张吗?我觉着我哥也不差他们啊!” 苏婧宁两人不由看向含笑站在角落的穆尘,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穆尘清新俊逸,看过去只觉清风拂面,舒适怡人,让人见之忘俗。 不过就是太过低调不爱出风头才会没人注意到他。 7017k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没怎么说话,不了解 六皇子与薄浩等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便提出了告辞。 穆修竹略挽留一二就干脆地把人送到了门外。 反正大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沈熙此举只是做给龙椅上的那位看,何必要认真呢! 抛开恩怨,穆修竹倒是有些佩服这位七皇子,看同来的薄浩等人不情不愿的表情,显然此行是沈熙主导的。 当真是果断干脆,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连脸面都能毫不犹豫地抛出去,小小年纪比薄浩这个沉浮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还要冷静,当真是不能小觑。 可惜,就是没有用到正道上。 穆修竹心里暗暗叹息,面上却又提起微笑让穆尘招待着沈冀几个同龄人去前院。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少年人定是不愿意和他们这些长辈待在一处的。 女眷们也都移到了花厅里稍作休息。 夫人们还算有谈兴,几人坐一块说着话。 几位小姐却是没什么兴致再聊花花草草衣裳首饰,坐着发起了呆,想着各自心目中的如意少年郎。 穆老夫人年纪大了,便觉着有些疲惫,告罪一声就去休息。 苏婧宁便带着秦无双扶她回玉兰居。 两人精力旺盛,又好些日子没见面正有说不完的话,把穆老夫人送到屋里也不想回去对着一群人,索性手拉着手往花园里逛去。 一时你给我摘一朵花,一时我送你一根草,玩的不亦乐乎。 好一会儿才在一处游廊的美人靠上坐下休息。 “二哥最近可好?好些时日没听到他的消息了。”苏婧宁问道。 秦无双摇摇头,脸色微微有些不满:“他好久都没来信了,上一封还是给你送生辰礼那会呢!” 苏婧宁生辰,秦怀玉准备了一块儿暖玉托秦无双送给了苏婧宁。 苏婧宁想想便道:“或许是最近忙没顾上,毕竟才隔了一个月的时间,北疆离京都远,送信也不方便。” 秦无双点点头,也没有太担心。 边关不太平,虽然近些年没有大的战事,但小摩擦却是时常发生的。 有的时候忙起来,或者全城戒严,别说一个月,半年一年的没有信来也是不一定的。 她都习惯了。 苏婧宁却在想之前那三个偷偷过来的鞑靼人,秦怀玉在北疆那边,不知道会不会能有更多的线索。 只是,本朝有人与鞑靼人勾结,甚至这人很有可能是皇子,她不知道要不要把此事透露给秦怀玉知道。 本来,戍守边关就极为不易,因秦家握有重兵,所以秦家女眷全都留在京都,既是保护也是为质。 秦家如今颇得文思帝信任,又是纯臣,并不参与朝堂斗争之中,她不想把秦家扯到这个漩涡里。 但她又怕两方勾结之下,若对方想对秦家不利,秦家若无防范恐怕会在对敌时吃亏。 倒是有些两难了。 “那玉容膏你给太多了,祖母也不用这些,全都便宜了我,你要是不够,我拿给你。” 恍惚之际,秦无双的话突然传进苏婧宁的耳朵里。 苏婧宁猛的回神,笑道:“我那里有,你自己留着不用再匀给我。” 秦无双和她素来不客气,闻言就不再推让,又笑道:“没想到你竟去了道观给守真子道长帮忙,听你说那里还有个小道长很是可爱,我倒是想要见一见了。” 苏婧宁笑道:“那有什么要紧,等我问过道长,他若同意,我便请你去道观做客。” 秦无双立刻兴奋起来,连连点头道:“那你可要早点问,我在家里都快憋死了,都没人陪我玩儿。” 苏婧宁笑着应下来,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就相携往花厅的方向去。 等人影儿渐渐消失不见,旁边的一堆假山旁边转出两个人。 竟是沈令泽与沈冀。 沈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最近北疆那边是好些日子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沈令泽点头:“按照规矩,应该于前两日就有传信过来,不过路上若有突发情况晚上几日也是常有的事。” 沈冀沉思一会儿道:“不会是那边打起来了吧?” 沈令泽想了想道:“按理说不至于,毕竟如今天气还冷,并不适合开战,但也难保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沈冀翻了个白眼,净是说些废话。 沈令泽却没理他,盯着苏婧宁两人远去的方向发起了呆。 二哥…… 就是秦怀玉了吧! 喊得倒是挺亲。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次苏婧宁与秦怀玉在一起骑着马欢笑追逐的情形。 突然就觉着心里烦躁不已。 沈冀则是想起苏婧宁两人的谈话有些疑惑地问道:“玉容膏,这位苏小姐什么时候去道观帮忙了?道长不是不喜欢别人去他那里吗?还送她那么多玉容膏?” 沈令泽回过神,不动声色道:“谁知道,或许师父觉着她顺眼吧!” 沈冀就更纳闷了,“道长不是最烦有女人在他跟前晃悠吗?怎么会突然看个小姑娘顺眼?你去观里时有没有和这姑娘打过交道?她人怎么样?” 沈令泽暼他一眼,淡淡道:“偶尔见过,没怎么说过话,不了解。” 说完也不管他,兀自往前头走。 沈冀落后两步,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他猛地抬脚赶上去拉住沈令泽,使劲看了他几眼笃定道:“不对,你的表情很不对,肯定没说实话。”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太了解彼此了,往往沈令泽想要避开什么话题的时候就总会这样不搭理人。 沈冀“哼哼”笑了两声道:“你刚刚肯定是在骗我,春水前两日还和我说你最近总去道观,又怎么可能是偶尔见过,你们俩必定是很熟悉的。” 他越说越兴奋,“我说你这人平日里最不爱管闲事的,怎么突然给我传信说要帮穆家,还请动了福荣堂姐出马,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说着他笑起来,打趣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吧?” 沈令泽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一紧,面上却是带了一丝清浅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沈冀淡淡道:“帮你对付薄家你还不乐意吗?不行以后我就收手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失踪 沈冀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见他这幅反应反而有些吃惊:“不会吧!真被我说中了,你真看上人家姑娘了?” 沈令泽轻轻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侄儿认为六皇叔在外头还是要谨言慎行为好,也免得乱说话传出去了于人家姑娘的名声有碍。” 沈冀一听他叫“六皇叔”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里一阵恶寒,忙摆手道:“得得得,我不问了,你可别恶心我了。” 说着撒开手就往前走,“肖二还在外院呢,咱俩不吭声过来逛园子他肯定该念叨咱们了。” 虽然摆脱了沈冀的追问,沈令泽却还是心中烦乱不已,默默静气了好几息才抬脚跟上。 薄穆两家宴席之争以薄家故意挑衅开始,又以薄家丢脸,七皇子亲自带薄家人登门拜访穆家结束,让满京都的人大大地看了回热闹。 谁能想到当今圣上会突然插手这么一件小事呢! 但能在朝堂上混的就没有简单的货色,大家立刻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帝王的心思。 薄家是引起了圣上的忌惮,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一时间薄家门前都冷清了些。 薄家作为当事者自然更明白其中的凶险,再顾不上脸面,只恨不得行事低调再低调,以求消除帝王的疑心。 连宫中的薄贵妃都派了贴身嬷嬷去了薄家传话,要求必须约束好家中子弟,不要惹是生非。 一时间,没有七皇子一党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支持太子的人相互间额手称庆,只待大展拳脚。 可惜,愿景虽好,现实却总不尽如意。 虽然出手打了薄家的脸,文思帝却没有冷落了沈熙这个儿子,总时时喊来考校功课,就连薄贵妃那里也是每日去坐一会儿以示重视。 这让众人不得不感叹圣上的偏心,生怕大家看沈熙不受宠再欺负了他这个宝贝儿子。 因此,七皇子一党还是继消沉了几日后又开始活跃起来。 但好歹收敛了许多,不再如之前一般咄咄逼人,整个京都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只是突然从北疆而来的一骑飞骑打破了这个平静。 小池匆匆跨进院门时就见春水正靠在门框上一脸的郁闷。 “你怎么在这待着,咱们爷呢?” 春水慢腾腾地朝着屋里努努嘴,道:“屋里看书呢!” “又在看书?”小池有些诧异,怎么回回来都在看书? 他脱口问道:“这几日咱们爷不会没出过门吧?” 春水叹着气拂了拂袖子,“可不咋得,别说王府大门了,连院门都不怎么出。”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道观不去,表少爷送来的帖子也都推掉,整天就拿了那一本书看,半天还不见翻一页。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是心里有事一直决断不了。 只是他每日里也都跟着的,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呢? “不说了,”春水摇了摇头把疑问抛到脑后,看向小池,“你来是有什么事?” 小池见状低声道:“刚刚北疆那边传来消息,年后和鞑子打了一场小仗,倒是打胜了,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秦小将军失踪了。” 春水吃了一惊,抬起头问道:“你说秦怀玉?” 小池神色有些凝重,“已经失踪了十多天,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消息。” 春水也担忧起来,“秦家就剩这一个嫡子,若出了事倒不好办了。” 总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战死沙场,小儿子又下落不明,可不就是要人命嘛! 小池点点头,“说是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但我觉着……” 话没说全,春水却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天气尚冷,北疆更是大雪封天、天寒地冻的时候,在外边十多天没找到人,那希望就很渺茫了。 “希望已经寻到人了吧!”春水望了望天空,叹息道。 小池点点头,不再和他说话,进屋去向沈令泽禀报。 沈令泽果然正拿着本书在看。 见小池来,懒洋洋的把书往桌子上一撂,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池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道:“北疆那边的事。” 沈令泽挑了挑眉直接把信打开看了起来。 须臾,眉头就皱了起来。 信中说武宣侯派了秦怀玉带一小队人出去侦察,久久没有归来,等派人出去寻找时正好与鞑靼人正面碰上,两边就打了起来。 虽然最后胜了,但根据俘虏的供词来看他们在这之前就遇到过几个大周士兵,而且为首之人是个少年,似是有伤在身,但是一碰面对方就撤了。 沈令泽放下手中的信,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恐怕那少年就是秦怀玉了。 “收拾一下,我们去观里。”他略一沉吟,就喊了春水进来。 春水应诺,立刻唤人去准备马车。 等到了道观时,苏婧宁正看着玄罗与念晴玩翻绳。 她今日难得穿了件粉色缂丝小袄,三千青丝梳成百合髻的样式,只在头顶围了一圈珍珠链,末端长长的垂在后脑勺上,看着既有趣又雅致。 她原本就长得娇俏可人,在珍珠的柔光和粉色衣服的衬托下又平添了一丝温柔,此时看起来仿佛是在发着光,倒显得有些夺目。 “世子来了。”见沈令泽来,她含笑起了身打招呼。 沈令泽却不似以往一般含笑回应,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就进了守真子的房间。 还让兴奋着跑过来的玄罗扑了个空。 玄罗疑惑地摸了摸头,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不搭理自己。 苏婧宁也觉着沈令泽有些奇怪。 不过,两人虽还算熟悉,但到底还不够了解,她倒不好多做猜测。 沈令泽进屋时守真子正坐在榻上偷吃鸡腿。 见有人来他忙藏背过身要把鸡腿藏起来。 等看到是自己的大徒弟后才吁了口气道:“还以为是玄罗那臭小子呢!” 说着又拿着鸡腿吃起来。 沈令泽眼角抽了抽,无奈道:“这鸡腿太油了,不仅玄罗不能吃,你也应该少吃些。” 守真子不在意地挥挥手,“接下来有的奔波,你师父得先吃点好的补补。” 7017k 第一百一十九章 酸意 “您算到了?”沈令泽眉眼微动,心里倒不算意外。 守真子翻个白眼道:“也不看看你师父是谁。” 他摆了摆手道:“赶紧去准备吧!” “好。”沈令泽点点头,便要出去。 守真子却又叫住了他,打量了几眼突然笑了。 “师父我前段日子给你算的卦准了吧?” 沈令泽一愣,想起那句话不禁默然。 守真子见他这幅模样更是兴致盎然,索性把鸡腿往盘子上一扔,笑道:“你这小子平日里挺果断爽利的,到了这事上却是瞻前顾后的,倒是稀奇。” 沈令泽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身在红尘,难免会有些迷惘。” 守真子闻言笑眯眯的念道:“人生畅快哪能久,不悟红尘怎化仙,你小子还差得远着呢!” 沈令泽挑眉问道:“那师父可悟了红尘?” 守真子神秘地捋了捋胡子,“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他话锋一转,“为师倒是有句话想送给你。” 说着他伸手虚点了下沈令泽心脏,笑道:“要认清自己的心。” 沈令泽默念了一遍,心中若有所思。 等他从屋里出来时,苏婧宁正在院子中听玄罗背诗,听见动静,两人都转过身看过来。 玄罗欢呼一声,也不再背了,直接扑过去扯着沈令泽的衣袖问道:“刚刚师兄怎么不理玄罗?” 沈令泽笑了笑,蹲下看着他道:“抱歉,师兄刚才有急事没注意到。” 玄罗立即大度地拍拍胸脯,“好吧,那玄罗原谅师兄了。” 沈令泽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才放开他起身走到苏婧宁跟前道:“北疆那边传来消息,秦怀玉失踪了。” 苏婧宁笑容一僵,脸色唰的就白了。 沈令泽见她这样目光微沉,抿了抿嘴唇才继续道:“这是十来天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找到人没有。” 说着他便把前因后果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苏婧宁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沈令泽的声音忽远忽近的让人听着有些懵。 她忍不住使劲摇了摇脑袋,才慢慢听清他在说什么。 等沈令泽说完,苏婧宁就有些怔怔的。 怪不得无双说秦怀玉好些日子没来信,原来是出事了啊! 可前世他明明一直好好的啊,为什么现在却不一样了呢? 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所以间接的导致了这个结果吗? 想到这个可能苏婧宁突然有些害怕。 这个天气受着伤在关外失踪意味着什么她是知道的。 若真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秦怀玉失去生命,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秦家人,愧疚也会纠缠她一辈子的。 沈令泽看着苏婧宁苍白的唇色和迷茫的眼神心里再次泛起一股难以言明的烦躁。 他强忍着这股闷意,低声道:“苏小姐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苏婧宁恍然回过神,忙问道:“此事秦家人知道了吗?” 沈令泽略想了想道:“应该已经知道了。” 这次是北疆的信使快马送来的急报,他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估计全京都都知道了。 苏婧宁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也不知道秦祖母和文姨还有无双能不能承受的住。 她仰头看向沈令泽,“世子是坐马车来的吗?能不能捎带我一程,我想去秦府。” 苏家的车夫已经回了苏府,她此时要想去秦府可以去车马行租车,可若想再快一点还是请沈令泽帮忙最合适。 沈令泽原本想拒绝,他这会儿实在有些憋闷,并不想与苏婧宁同乘一车。 可当看到她眼中的恳求之意时,拒绝的话就再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道:“可。” 苏婧宁立刻松了一口气,忙和他道谢。 两人便相继坐上了马车。 不同于以往,沈令泽直接坐到了角落处,马车又大,倒是离苏婧宁远远地。 但苏婧宁心中焦急,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两人一人占据了一角,各自想起了心事。 苏婧宁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秦怀玉的笑脸,心里实在难以接受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少年会出事。 明明前世见他最后一面时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当时穆家灭族,她被成安母女囚禁起来,心若死灰,浑浑噩噩度日。 秦怀玉就偷偷摸了进来找到了她,说要带她走。 他说他愿意陪着她一辈子,以后就一直留在边关再也不回来了。 但苏婧宁拒绝了,她觉着自己没勇气带着仇恨和绝望活下去,而且她也不想连累秦家。 所以她只求了秦怀玉把念雨念晴救出去。 到现在苏婧宁还记得他眼中的忧伤和失落,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还说等安顿好两个丫鬟后还会再来。 苏婧宁知道他没死心,不过还是笑着应了。 只可惜,等到第二日她就喝下了那杯毒药再没能见到秦怀玉了。 苏婧宁眼角渐渐的有些湿润,越想起曾经相处过的时光心中越是难受,临时抱佛脚的把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 等沈令泽好容易顺了气回过神时就见她眼睛通红,显见是哭过了。 他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抹酸意。 他知道,这是嫉妒。 嫉妒苏婧宁对秦怀玉的在乎和关心,嫉妒秦怀玉在苏婧宁心中的位置。 若不是沈冀无意间点破,恐怕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苏婧宁的心思。 刚开始只是喜欢她的脾气,喜欢她的聪明通透,后来慢慢的就喜欢上和她聊天,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看到她心情会有些欣喜,会忍不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会想对她好。 他知道这就是喜欢。 师父说要认清自己的心。 他已经认清了。 不知不觉中,他渐渐喜欢上了苏婧宁。 可他却有些害怕,这个喜欢根本不由他的控制,他也没有信心能把握住苏婧宁的心。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师父的卜言是说对了。 沈令泽脸色有些黯然,心里重新烦闷起来。 但一抬头又总能看到苏婧宁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心软。 终于,他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武宣侯已经派人去找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了人,只是北疆离得远,消息可能没传过来。” 7017k 第一百二十章 摔懵了 苏婧宁轻轻应了一声,依然闷闷地。 沈令泽便又道:“武宣侯多年为国征战,是大周国的中梁抵住,秦怀玉作为其唯一的嫡子,圣上一定会极为重视他失踪之事。” “若我料想不错,宫里应该已经有旨意下来召集太医往北疆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师父医术极好,尤其擅长外伤,估计也会同去。” 苏婧宁抬头看过去,眼中带了一丝惊喜,“守真子道长也会去?” 沈令泽看着她猛然亮起来的眼睛沉默了一瞬,轻轻颔首,“刚才师父已经让我做准备了,我也会陪同前去。” 苏婧宁闻言才算是勉强放心一点,守真子道长医术闻名天下,若真的找到了秦怀玉,那他得救的希望就大多了。 想到这她看向沈令泽道:“多谢世子了。” 沈令泽却有些气恼,要谢也是秦家人谢,她一个姓苏的姑娘在这谢个什么劲儿。 他绷着脸道:“我只是陪着师父走一趟而已,当不得苏小姐谢我。” 苏婧宁一呆,脱口道:“守真子道长愿意去北疆定是有世子在其中说和,更何况世子还愿意亲自陪着跑一趟,怎当不得婧宁谢呢!” 不然即使是文思帝派人去请,守真子若不愿意,估计也不会勉强。 沈令泽气结,冷声问道:“那苏小姐准备怎么谢我呢?” 苏婧宁察觉到他话中的火气,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他了。 沈令泽看她不说话,也冷静了下来。 他吐了口气缓声道:“我的意思秦家人肯定会来道谢,苏小姐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苏婧宁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是看出来了,沈令泽这会儿心情不佳,自己还是闭嘴为好。 沈令泽见状,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张了张嘴也不吭声了。 两人一沉默,车厢内就静了下来。 念晴缩在角落里感受着这奇怪的气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敢出声。 一时间倒是只能听到车轮轱辘辘的转动声。 正巧拐弯时有快马疾奔而过,惊到了拉车的马匹,春水忙拉住了缰绳,马车顿时一滞,猛地停了下来。 苏婧宁猝不及防之下就往前头扑去,念晴一时没拉住,眼看着去势太猛就要撞到马车中间的小桌子上。 沈令泽见状忙伸出了手,在即将触及到她的胳膊时又突然想到这里有伤,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手微微一偏揽住了她的腰往旁边一歪,顺势带着人倒在了地上。 因车停的突然,苏婧宁都摔懵了,等醒过神时就发现自己正趴在沈令泽身上,埋到了他的怀抱里。 他的身上有股清淡的气息,苏婧宁闻着有些熟悉,有点像玉容膏的味道。 再一抬头,沈令泽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就映入了眼帘。 苏婧宁心中一慌,忙撑着要爬起来。 只是她这么手忙脚乱的一动,不知道碰到了何处惹得沈令泽闷哼一声,身体猛的一僵。 苏婧宁忙顿住动作,讪讪地看去,就见他光滑细腻的脸上倏地浮现出一抹红晕,平添了一丝羞意。 当真是好看极了。 苏婧宁一呆,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句“果然是抹了玉容膏皮肤才会这么好。” 紧接着醒过神也跟着唰的脸红了起来,道了句“抱歉”,就撑着胳膊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正好,这时外头传来春水的声音,“爷,是宫里的差使,说是急着要去寻人,这才冲撞了咱们的马车,您和苏小姐没事吧?” “没事,继续走。” 沈令泽若无其事地起了身,除了脸色还有些红之外,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春水应了声,马车很快就重新动了起来。 两人却都有些尴尬,各自不自在的别开了眼。 念晴被这突然地变故惊地目瞪口呆,此时才反应过来忙拉着苏婧宁问有没有伤到。 还好,因为沈令泽救得及时,除了窘迫些倒是一点也没伤着。 苏婧宁两个人的脸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奇怪的气氛却是一直弥漫在马车内。 幸好很快就到了秦府。 “多谢世子。”苏婧宁留下一句话就飞奔了出去。 直到进了秦府,感受到府内压抑的气氛她忘掉刚刚的尴尬,又开始担忧起来。 府里的人都认识苏婧宁,见她来忙往内院迎。 秦家的主子都聚集在秦老夫人住的院子里。 苏婧宁一到就见秦无双哭着跑出来投到了她的怀里。 “阿宁,二哥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秦无双呜咽着,眼泪瞬间沾湿了苏婧宁的衣裳。 苏婧宁心中一酸,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当然了,二哥武艺那么高强自然是会好好的。现在只是离的远消息还没有传来罢了。” 秦无双听了这话心中似是有了支撑,狠狠地点头道:“你说的对,二哥武艺那么好,一个人能打好几个,肯定不会有事。” 苏婧宁便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所以咱们在家里才要好好的,不要二哥没事,家里的人却累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无双低低地应了一声,好歹止住了眼泪。 苏婧宁便问道:“秦祖母和文姨现在怎么样?” 秦无双回道:“一听到消息,娘她还能勉强支撑,祖母却晕倒了。” 苏婧宁心中一紧,忙拉了秦无双道:“走,咱们去看看。” 进到屋里,蒋氏正坐在正堂中,面色苍白神色哀戚,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似的,全无了精气神。 苏婧宁看到她这幅模样,悲从心来,差点没忍住眼中的泪水。 之前那个雍容大气,美丽端庄的文姨竟是一点影子也瞧不见了。 蒋氏看到苏婧宁,眼中好歹有了些神采,脸上扯出一丝笑,招呼道:“阿宁怎么来了?” 苏婧宁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文姨,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蒋氏扯了扯嘴角,“好孩子,我没事,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你秦祖母。” 苏婧宁忙点头,又随了无双去内室。 7017k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劝说 秦老夫人中年丧夫,之后又失去了大孙子,皆是为国捐躯。 之前仗着年轻,心也强,虽心里难受到底也撑了过去。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又是仅剩的孙子出了事,生死未卜,她承受不住打击便直接晕了过去。 大夫给看过后只说是因突然大悲,才没经受的住,好在之前还有底子在,慢慢调理休养就好。 苏婧宁到了床前时,她正好醒过来,只怔怔地盯着帐子顶不吭声,眼角却缓缓地落下了泪。 秦无双见自己的祖母这幅模样,再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哭。 苏婧宁见了心里有些焦急,就怕她勾得秦老夫人伤心过重再晕过去。 好在蒋氏也跟了进来,见无双哭就让丫鬟把她扯到外头,又亲自上前对秦老夫人道:“娘,你看阿宁来看你了。” 秦老夫人恍过神,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苏婧宁。 心里虽经受着巨大的打击,但她还是一副和蔼的模样,拉住苏婧宁虚弱道:“你这丫头倒是来的快,怀玉那小子不过是一时没了消息,过两日就能找到了,放心吧。” 苏婧宁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深吸了口气才点头道:“是呢,阿宁也是这么觉得,听说圣上还请了守真子道长前往北疆,等找到二哥凭着道长的医术定会无恙的。” “阿宁说的可是真的?”蒋氏听到这话便激动了起来,就连秦老夫人眼中都有了希冀的光芒。 苏婧宁看着她们笃定的点点头,“阿宁在道观里帮忙,所以得到的消息早,想来宫里一会儿也会派人过来说的。” 蒋氏舒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些光彩。 她含着泪看向秦老夫人道:“娘,既然守真子道长肯帮忙,那只要找到人,怀玉就有救了。” 秦老夫人也精神了许多,连连点头。 她们都刻意地忽略了找不到人这个可能,只死死地抓着这个希望不放手。 苏婧宁自然也是顺着劝道:“既是这样,那秦祖母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然二哥回来该心疼了。” 秦老夫人笑了笑,道:“祖母心中有数,会好起来的。” 略说了几句话,就让秦老夫人好好休息,几人退了出去。 到了外头,就见秦无双正坐在外边的抄手游廊上哭的伤心,念雪在一旁哄着。 蒋氏见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疲惫。 她想了想,拉住苏婧宁道:“阿宁,文姨看着这些日子你倒是懂事了不少,只无双这丫头还是个不开窍的。这会儿家里出事我也没空管她,还要劳烦你多为她操些心。” 苏婧宁忙道:“文姨放心,我一定会把无双照管好的。” 蒋氏点点头先往前头去了。 整个家还得她操持着,她不能丢下不管。 苏婧宁坐到秦无双跟前,搂了搂她道:“不哭了,让秦祖母和文姨看到又该难过了。” 秦无双呜咽着点头,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苏婧宁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心里琢磨着要说的话。 秦无双从小被娇养长大,一家人都对她极其疼爱,没怎么遇到过挫折,养的性格天真活泼。 平日里瞧着倒是挺好,只是遇到事就成了纸糊的,没什么用了。 原本文姨就忙乱,这会儿还得操心这个女儿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 苏婧宁看了秦无双两眼,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才劝道:“如今秦家遇到了事,也没个男人撑着,秦祖母又年纪大了,只文姨一个实在太过操劳,无双可要想办法多帮帮文姨啊!” 秦无双一怔,眼中露出一抹心疼,是了,她娘一下子老了好多。 “阿宁,我要怎么帮娘啊?”她忙拉着苏婧宁问道。 苏婧宁便道:“第一步当然是先不要添乱了。” 她说道:“你看,刚刚你是不是就不应该在秦祖母面前哭啊?原本秦祖母就心里难过,你再一哭她岂不是更伤心了,再晕过去可怎么好?” 秦无双一呆,反应过来就懊恼地不行。 “我……我没想到……” “以后知道就好了。”苏婧宁笑了笑,“无双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而且,”她顿了顿,看向秦无双认真道:“若是真的难过的不行了,你就来找我哭,反正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秦无双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扑到苏婧宁的怀里,“那第二步呢?” 苏婧宁道:“第二步当然是要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比如,照顾好秦祖母,让文姨不要担忧。再或者,去厨房看顾着给秦祖母和文姨做些吃食补一补,这两日她们必定是要憔悴的。很多很多呢,你多想想就好了。” 秦无双不住的点头。 苏婧宁继续道:“第三步自然是要多学习了。 之前都是家里人为你遮风挡雨,你才能过得这么幸福。但是你也不能只一味的享受他们的付出,也要努力成长起来为他们分担才好。 所以你要多加学习,争取以后能帮到文姨更多的忙,等到以后就能和文姨一起撑起这个家了。” 秦无双听的斗志昂扬,立刻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苏婧宁轻轻颔首,鼓励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的。” 无双这么聪慧,只是一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整懵了,缓过神就会立马坚强起来的。 这是秦家人骨子里的硬气。 秦无双经过这么一通劝说,终于不再慌乱,拉着苏婧宁就去看给秦老夫人煎的药。 没过一会儿,宫里果真来了内侍颁下口谕。 文思帝已经紧急派了数位太医还另请了守真子道长前往北疆,由睿王世子带队,即刻就会出发。 另请武宣侯府家眷莫要太过悲伤,多加爱惜身体,静待秦怀玉归来。 秦家众人闻言终于略微放下了一点儿心,只暗暗祈求北疆那边已经寻到了秦怀玉。 武宣侯二公子失踪也在京都中引起了不小的动荡,毕竟武宣侯深得器重,手握重兵,原本就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此时秦家出事,自然更是要表达诚意,纷纷派人前去秦家慰问。 7017k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偷听 除了少数亲友外,秦家关门闭户谢绝了其余的拜访。 但别的人能拒绝,但天子的恩德是不能拒绝的。 第二日,文思帝派了太子并六皇子七皇子去秦家问候。 秦老夫人强撑着病体带了蒋氏前去大门处迎接。 太子在诸位皇子中排行第三,三十出头,是一个面白无须,俊雅温和的人。 见秦家人行礼,他忙快步走过去亲自把秦老夫人扶起了身。 “老夫人身体不适,何必多礼,可是折煞孤了。” 秦老夫人起了身摇头恭谨道:“礼不可废,您是储君,又有两位皇子在,合该受老身一拜。” 太子见状浅浅一笑,并不辩驳,只扶着秦老夫人道:“父皇听闻老夫人身体抱恙,甚是忧心,便遣了孤与两位弟弟前来看望,老夫人如今可好些了?” 秦老夫人立刻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才道:“劳圣上与诸位殿下关心,老身已觉得好多了。” 太子点点头,见秦家人脸色都不太好,便宽慰道:“老夫人与侯夫人且放宽心,秦小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秦老夫人与蒋氏垂头应是。 一旁的七皇子也跟着温声道:“正是如此,秦小将军武艺超群,勇冠三军,必会平安无事,倒是老夫人与侯夫人要多加保重身体才好。” “正好,父皇此次派了精通老人症候的徐太医随行,一会儿可让太医给秦老夫人看看。” 秦老夫人与蒋氏忙又道谢。 六皇子见七皇子这幅装模作样的面孔忍不住大翻白眼。 刚开始文思帝只派了太子来秦府,七皇子听说此事后便自告奋勇要跟着来。 目的当然是为了向秦家示好,以期获得对方的支持。 但六皇子岂会让他如意,立马也要跟过来,反正绝不会让他和秦家人亲近起来。 此时见七皇子说了话,他也凑上前道:“若府里有什么事为难,侯夫人尽管使人去找三哥,找我也行,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蒋氏闻言自是又谢了一遍。 略说了几句话,太子就请了秦老夫人回去休息,并让随行的太医为她诊治。 蒋氏请了太子几人到了待客的厅里奉茶,告罪一声,就带着太医一起陪着秦老夫人去了后院。 七皇子略坐了一会儿,轻笑道:“在这厅内无聊,听闻秦府格局奇特,弟弟倒是想去见识一番,就不陪着三哥与六哥了。” 太子轻轻颔首,“七弟自便。” 七皇子点点头,随手招了个仆从带路,就带着人离开了。 六皇子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撇了撇嘴。 按照他的了解,准是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他想了想也跟着起身,“我也挺感兴趣的,也出去逛逛。” 太子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自然也知道老七心里打着鬼主意,但他根本就不担心。 秦家为何能一直深受天子信任,世代屹立不倒? 除了能治军领兵能力强之外,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足够忠心。 不然,再是战功显赫,帝王也不会放心猛虎在塌旁安睡。 秦家自建朝伊始,就只服从天子的命令,是纯粹的保皇党。 从不参与到朝政之中,从不结党营私,即使在新旧朝更迭之际,也不为外界拉拢,只听天子号令行事。 所以,后继的上位者有时虽然恼火,却不会起要动秦家的心思。 在当朝,天子更是对其颇为倚重。 这样的人家可不是老七能拉拢的,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但太子也没有拦六皇子,此处有秦家人在,他不好细细与弟弟解释,而且他熟知自家弟弟的脾性,是非要和老七对着干的,就是解释了也不会听,还是随他去吧。 等六皇子出了门,七皇子早没了身影,他也不急,仔细听秦家的仆从介绍完府里的布局后就把人打发了下去。 反正只不要不去内院,其余地方随便逛,有秦家的仆从在,倒是不方便。 他想了想,先去了西边的花园,逛了一圈后觉着和其他府里的没多大区别,更是连老七的影子都没见到,他就直接顺着游廊往东边走。 听说那边建了个马场。 等快要靠近时,沈冀就见那边门旁边站了个人。 是七皇子身边的心腹太监。 沈冀精神一震。 果然是有猫腻。 不然守着门作什么。 他抬手摩挲了一会儿下巴,向四周看了看,顿时有了主意。 沈冀生性活泼好动,因此武功练得极好。 他一溜烟摸到一处院墙下,三两下就翻过了墙头。 墙的这边就是秦家的马场。 此时马场空荡荡地并不见人影,沈冀游荡了几步就看向不远处的马厩。 他沉吟一番抬脚往那边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便隐隐听到了细碎地说话声。 他想了想又直接爬上了马厩的屋顶。 往下看去,七皇子正与一个姑娘在说话,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顶的动静。 那姑娘他自然也认识,是秦家唯一的女儿秦无双。 此时正听七皇子温声道:“还请秦小姐见谅,熙因好奇贵府的马场才会到这里来,没想到竟遇到了秦小姐,倒是有些唐突了。” 秦无双微微摇头,收了眼中的惊讶,低声道:“殿下言重了。” 她是知道太子过来的,但她是闺阁小姐并不用露面拜见,又因着秦怀玉出事,她心里又忧虑又伤心,才想着躲到兄妹俩常待的马场静一静。 倒没想到竟会碰到这位七皇子。 想到薄家与成安,她着实对这位风度翩翩的皇子生不起一点好感,因此回过话后就不再吭声。 但显然七皇子并不是一样的想法。 他不露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 一双好看的剑眉斜斜飞入鬓角,肌肤似雪,眸若清潭,不似往常见过的世家小姐般温柔羞怯,反倒带着股英气,看起来很是精神利落。 怪不得是武将家的小姐,果真有些不同。 虽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也是个美人。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总对着同一种女人也会厌烦,还是新鲜一点比较好。 7017k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哭了 只是此时秦无双眉头微蹙,唇色微白,面上带着些许憔悴,显见是在忧心自己兄长的安危。 七皇子低了头柔声道:“秦小姐不要太过担心,熙相信秦小将军一定会没事的。” 秦无双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矜持地谢道:“多谢殿下宽慰,希望能如殿下所言。” 她心里有些郁闷,这位七皇子怎么还不走,但又不好出声赶人。 屋顶的沈冀却是看出了门道。 原来老七竟是打起了秦无双的主意。 秦家人可是出了名地疼爱女儿,若沈熙能获得秦无双的欢心,娶秦无双为妻的话,说不得真能得到秦家的支持。 倒是想的好一条捷径。 沈熙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可惜,看人家姑娘的样子显然是对他这位七弟无意啊! 沈熙显然不这么想。 他甚至开始邀请秦无双带他参观一下马厩。 秦无双纠结了一下,直接拒绝道:“殿下若是想参观,小女可以找这马场的管事来,他比我更熟悉些。” 沈熙脸上的笑容一滞,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温声道:“倒不用这么麻烦,熙也只是好奇才一时起了心思,自己看也是一样的。” 秦无双立即点头道:“那殿下自便,小女还要回去侍奉祖母,就不多待了。” 说完利索地行了礼就离开了。 她才不想和这个人待在一处呢! 沈熙看着秦无双渐渐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只是他到底是个皇子,身份尊贵,还干不出强行让人留下来的事。 屋顶的沈冀却险些笑出声来,只要看到这个便宜弟弟吃瘪他就很开心呢! 沈熙当然对秦家的马厩没什么兴趣,皇宫里的马厩可比这里华丽多了。 他说要参观马厩只是为了和秦无双待在一处找的借口,此时秦无双离开,他自然不会再多待,直接抬脚离开了。 沈冀看完了热闹也跳下了屋顶,拍着手又随处逛了起来,一直又逛到西边的练武场。 练武场旁边是个武器库,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里边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沈冀素来喜欢舞刀弄枪的,见了自然手痒,便走进去一件件看了起来。 当他正拿着一把弓箭研究时,突然听到外头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沈冀站到门口一看,竟是之前走开的秦无双。 他忍不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秦无双就背对着他盘腿坐到了练武场旁的蒲团上。 沈冀抽了抽嘴角,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竟然没看到? 他挠了挠头,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出声打个招呼。 秦无双却直接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双手。 沈冀……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偷偷摸摸溜出去。 毕竟,他还记得自己的马曾经把人家姑娘踢晕过。 实在心虚…… 只是蹑手蹑脚地刚路过秦无双身后,他就听到一阵极低的啜泣声。 扭头看去,小姑娘瘦弱的背影因哭泣有些颤抖,看上去很是可怜。 沈冀不由拧起了眉,神色颇为懊恼。 他就不该到这边来的。 “咳,别哭了。”到底是有些心软,沈冀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出声道。 秦无双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的声音吓得一抖,立马止住了哭声扭头看过来。 小姑娘脸上惨兮兮地挂着两条泪痕,突然打了个嗝。 被吓得。 沈冀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是被吓到了,不由更加懊恼。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他忙解释。 秦无双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是六皇子,嗝……” 她慌忙去捂自己的嘴,脸上慢慢氤氲出一抹粉色。 太尴尬了。 沈冀松了口气,认识他就好…… 好像也不太好。 找他算账怎么办? 想到这他忙又向秦无双看去。 小姑娘紧紧地捂着嘴,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停地打着嗝。 他突然觉着有些好玩儿又有些好笑。 然后就忍不住咧开嘴道:“没事儿,你是被吓到了才会打嗝,过会儿就好了。” 秦无双闻言眨巴了下眼睛,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面面相觑。 练武场内便静了下来。 只能听到秦无双时不时地打嗝声。 沈冀摸了摸鼻子,开口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了这里哭?” 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少年已经看到自己哭的样子,秦无双倒不害臊,皱了皱鼻子低声道:“我担心二哥,心里想哭,又怕祖母和娘担心才跑到这里来的。” 阿宁和她说的话,她都记到了心里,也立志要坚强起来,帮娘一起承担家里的重任。 可是她还是好想二哥,好担心二哥,真的是很想哭。 虽然阿宁说想哭了可以找她,但她也不想自己的好朋友跟着伤心,只好躲到这里来了。 没想到还没哭两声竟然又碰到了外人。 沈冀了然,不禁有些同情秦无双,若是他三哥有事,他也会这么伤心的。 “你二哥一定会没事的,父皇已经派了守真子道长赶过去了,有他在肯定没问题。” 也许是少年的话太过笃定,秦无双也被感染地多了些信心。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诚心实意地道:“多谢殿下了,听了您的话我感觉好多了。” “嗝……” “……” 一阵尴尬过后,沈冀回道:“不用谢,我还要请你原谅之前我的马踢晕你的事呢!” 秦无双闻言也想起那次的事,大方的摆手道:“不怪你,是我非要凑上去看你的马才会被踢晕的。” 沈冀没想到她这么大度,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他看着秦无双脸上还在的泪痕想了想道:“不若我给你表演一下我的箭术吧,希望你不要这么伤心了。” 秦无双想想就点了头向他道谢。 沈冀见状就进了武器房,把刚才拿的那把弓拿到了练武场上。 练武场的一边设有一排靶子。 这把弓是弧弓,力极强,一般人很难拉开。 沈冀却是轻轻松松就把弓弦拉满,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放了上去。 瞄准,放箭。 “嗖!” 正中靶心。 7017k 第一百二十四章 活着 秦无双欢呼一声,赞道:“殿下的箭术很好!” 少年的虚荣心顿时强烈了起来,有了更多的表现欲。 沈冀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又从身后的箭篓中抽出箭开始瞄准。 后边接连射出好几发,都无一例外的正中靶心,又引来少女一阵喝彩。 当他兴高采烈地又射出一箭时,突然身后没了声音。 沈冀扭头看过去,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秦无双正定定地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哗啦啦往下掉。 沈冀心中一慌,忙跑过去问道:“怎么又哭了?” 秦无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呜咽出声:“你……刚刚射箭的时候好像我二哥啊,他的箭术也是这么好的……” 沈冀顿时有些郁闷,这也能想到秦怀玉…… 看着秦无双泪水啪嗒嗒直掉,他到底是手忙脚乱的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别哭了,快擦擦吧!” 秦无双接过帕子,道了声“谢谢”开始擦眼泪。 沈冀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一软,声音也柔了下来,“你不是对我的马好奇吗?等以后有机会给你骑好不好?” 秦无双闻言连连点头,为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泣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红着脸道:“对不起啊,这帕子被我弄脏了,等洗好了再还给你。” 沈冀轻咳了一声道:“没事,你用过之后丢掉就好了。” 秦无双点点头。 正好这时有仆从过来寻找沈冀,太子准备回宫了。 沈冀见她不再哭,轻轻颔首后便抬脚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秦家便一直在煎熬中度过,既想听到北疆那边传来的消息,又害怕北疆那边真的传来消息。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婧宁的心反而安定了些许。 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若秦怀玉真的不好,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耽搁这么久,要不是还没找到人,要不就是已经寻到,只不过可能伤势还有些危险,正在救治。 但有守真子道长在,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把猜测告诉秦家人听,秦老夫人她们果然安心了些,人也精神许多。 这些时日,她基本每日都会去一趟武宣侯府,这也是何氏允许的。 武宣侯府是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苏家既然有人受她们欢迎,她自然支持。 不过,这天马车里却是多了一个姑娘。 正是苏二小姐苏婧书。 她昨日夜里就偷偷去了苏婧宁的小跨院,微红着脸请求苏婧宁带她一起去秦家看望秦老夫人与蒋氏。 说是之前去秦家收了两人厚重的见面礼,此时理应前去探望。 苏婧宁想想就同意了,并提前让人往秦府递了话。 只是, 苏婧宁看着面色苍白神色憔悴的苏婧书,迟疑了一下问道:“二姐姐,你没事吧?” 实在是苏婧书脸色太白也太疲惫了些,敷了粉也没盖住眼下的一片青。 苏婧书好像是在想心事,听到苏婧宁的话猛的醒过神。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没事,是我最近没睡好,多休息休息就行了。” 苏婧宁闻言只好点头,但依然说道:“若是有什么不适就及时讲,不要硬撑着。” 苏婧书颔首应了,神色又陷入了恍惚之中。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突然低声问道:“三妹妹,你说秦小将军能平安回来吗?” 苏婧宁看了她一眼,笃定地点头道:“肯定会的,二哥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有事。” 苏婧书听到这话,心里安慰了不少,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她也相信那个少年一定会回来的。 他那么好,老天不能把他收走。 苏婧书回想着那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脸上缓缓爬上一抹粉霞,倒衬得气色好了不少。 到了秦府,两人先去看望了秦老夫人。 将养了些日子,她已经没有大碍,只精神还微微有些不好,略留着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有些精神不济。 蒋氏倒是好了很多,虽依旧有些疲惫,但也恢复了以往的干练端庄。 整个秦府依旧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秦无双也懂事了许多,开始主动帮着做些杂事,减轻了蒋氏的压力。 苏婧书性格怯懦,虽鼓起勇气来了秦府,安慰的话时却说的有些结结巴巴,倒一时很不好意思。 但秦老夫人和蒋氏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依旧态度温和,她才放松了下来。 怕累到秦老夫人,苏婧宁两人略坐了一会儿就和秦无双离开了。 几人无事就准备去马厩看马。 刚出门就见一个仆从拿着封信欢呼着跑进来。 “二少爷被救回来了!二少爷被救回来了!” 几人一愣,旋即心中涌出巨大的惊喜,忙带着那仆从又回到秦老夫人的屋内。 原来,秦怀玉带了一小队人马外出巡逻,遭遇到一波鞑靼人,两方便打了起来。 本来已经胜了,不料鞑靼人来了很多援兵,秦怀玉他们见不敌只好匆匆撤退。 秦怀玉也在撤退途中受了重伤,回营途中又遇到几波鞑靼人阻路,无奈之下只好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深入了草原。 又因天气寒冷,大雪封路,所以一直耽搁住了。 好在也是冷天,秦怀玉的伤口没有感染,才一直苦苦支撑到别人找到他,但也已经性命垂危。 好在沈令泽与守真子脱离了大部队,提前赶路到了地方,才算是把他救了回来。 秦老夫人几人看完信,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能活着就好。 这些天的提心吊胆也算是值了。 秦无双当即拉着苏婧宁与苏婧书蹦跳了起来。 她的二哥还活着,可太好了! 一时间整个秦府的气氛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我要去给二哥布置他的屋子,保准让他回来就能舒舒服服的养伤。” 秦无双当即要拉着苏婧宁与苏婧书去秦怀玉的院子。 秦怀玉此次受伤极重,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边关毕竟不比京都条件好,而且守真子也不会在边关久留,所以武宣侯特意上书请求文思帝准许儿子回京,以遍后边继续请守真子照看一二。 文思帝已经准了。 7017k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顺从心意 秦怀玉是在二十多日后回到的京都。 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苏婧宁正在府里等消息,就见秦家的人过来报喜,说二少爷已经到家了。 看着来报信的小厮满脸喜气,得知秦怀玉如今虽然伤势还重,但只要静养就好,苏婧宁是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心。 她便递了话过去,说自己会明日去秦家看望秦怀玉。 因着去了桩心事,苏婧宁心情好了许多,早早就洗漱完上了床。 沈令泽却是刚一脸风霜之色的出了皇宫。 他刚和文思帝汇报完此次的行程,还没进自己家门。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几颗星辰寥落地挂在天边。 “爷,咱们回府吗?”春水觑着他的神色在一旁问道。 沈令泽却不想回去,抬脚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等他醒过神时,就不知不觉就到了苏家的侧墙处。 他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青砖,轻轻皱了皱眉,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 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苏婧宁,尤其是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秦怀玉时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踌躇。 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可惜,想了这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更加心烦意乱了。 春水见自家主子刚回来就往苏府跑,心中暗暗窃笑。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爷,苏小姐若知道您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他低声道。 沈令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是见秦怀玉会高兴吧! 他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合作伙伴而已。 沈令泽突然有些落寞,烦躁地闭了闭眼就转身离开了。 春水见他如此只觉得一头雾水,又不敢出声询问,只好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走着走着,沈令泽突然又顿住了脚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爷?” 春水挠了挠脑袋,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似是拿定了主意,沈令泽磨了磨后槽牙,又转身回到了苏家的侧墙处。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见她,那就干脆顺从心意去见好了。 窝窝囊囊的简直太没出息。 苏婧宁正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就听到窗户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好像是石子打窗框的声音。 她素来警醒,听见声音立刻就没了睡意,手摸向枕头旁边的手弩然后坐了起来。 一共敲了三声。 苏婧宁舒了口气。 这是沈令泽和她定好的暗号。 她立即起身把守夜的念晴叫醒,自己点了灯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沈令泽。 他此时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骑装,一条月白色嵌蓝宝石的腰带展现着挺拔有力的腰肢,头发也用冠子高高的束起,不同于以往的温文尔雅,反倒显现出一股利落的英气。 只是因多日的奔波,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散和漫不经心。 苏婧宁看他这幅风尘仆仆的样子,忙把人请进了屋。 “世子这是还没回府吗?”她问道。 沈令泽轻轻颔首,“刚从宫里出来。” 苏婧宁瞬间了然,沈令泽一定是去复命了。 她请了沈令泽坐下,亲自去泡茶。 想了想,问道:“夜里喝茶恐睡不着,我给世子倒杯温水可好?” 沈令泽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跟随着苏婧宁。 一个多月没见,他想看看她。 慢慢的,沈令泽的心情竟好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淡淡地笑。 等苏婧宁端着茶杯过来时,他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苏婧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沈令泽稍喝了口温水,就放下了杯子。 他见苏婧宁盯着自己,不由轻咳一声道:“我来是有事和苏小姐说。” 苏婧宁点点头,“世子请说。” 沈令泽理了理思路道:“这次去北疆,其中有些蹊跷,我觉着秦小将军此次受伤不简单。” “想必苏小姐已经知道秦小将军原本只是普通的外出巡逻,只是遭遇了一队鞑靼人才打了起来,又遇到对方的援军才不敌撤退的。” 苏婧宁闻言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沈令泽又道:“只是我听秦小将军说他们遇到那队鞑靼人时对方好像是在运送什么东西,足足有十来辆车,上边盖着油布鼓鼓囊囊的。等后来胜了之后他正要前去看是什么东西,不料就有援军杀来,他才不得不带人撤退。” 苏婧宁沉吟了一会儿道:“世子的意思是对方护送的东西有问题?” 沈令泽道:“我觉得很不同寻常,当时正值冬季,大雪连天路况实在不好走,按照常理是不应该在这时候运送东西的。 而且在秦小将军遭遇到对方之后,援军竟然很快就赶了过来,显然是在特意接应。听说当时对方下手特别狠辣,好像是根本不想要秦小将军他们活着回去。” 苏婧宁听了他的分析便道:“那就是鞑靼人运送的东西很有问题了,为了不暴露,甚至想要杀二哥他们灭口。” 沈令泽听到“二哥”这个词心里有些不爽,但面上一点也没有显露。 他附和道:“应就是如此。大雪连天,路上虽不好走但更隐秘,冬日里咱们这边的人也会放松很多,不容易发现他们的动作。” 苏婧宁很认同,她想了想道:“难道他们运得是粮食?” 沈令泽摇头,“今年草原上还算丰收,鞑靼人不缺粮。” 他略一犹豫,才道:“我觉着可能是兵器。” 苏婧宁一惊,立刻想到了很多。 隐秘的运送,害怕被发现,兵器…… “难道是咱们这边的人给鞑靼人的?”她低声惊呼道。 沈令泽看着她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应该就是那个和鞑靼人勾结的黑手的手笔。 还记得巴雅尔那三个鞑靼人接到的命令让他们去雍州吗?” 苏婧宁颔首。 沈令泽道:“我猜,就是让他们三人到雍州押送这批武器回鞑靼的。” 他叹道:“可惜,我的人到时那边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拿到一点线索。” 苏婧宁轻声道:“若是如此,倒算能对得上。” 7017k 第一百二十六章 越靠越近 如果没有她和沈令泽硬插一脚,那三个鞑靼人顺利接到任务赶去雍州,随着车队回去,正好也是那时候到达北疆。 “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大胆,敢给鞑靼人武器。就不怕鞑靼人实力壮大再反过来对付大周吗?”苏婧宁拧了拧眉。 “有些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得失,为了那个宝座,什么做不出来,又岂会顾念大局。”沈令泽却是不意外。 苏婧宁心中沉重,不由默然。 沈令泽想了想却道:“秦小将军素来与鞑靼人打交道,又熟悉北疆那边的环境,估计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我觉着他可能会就此查下去。 但此事事关重大,我怕他贸然插手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到时对方有所顾忌不再出手,咱们的线索就断了。” 苏婧宁抬头道:“世子的意思是……” 沈令泽道:“我希望他先不要过问此事,更不能把事情报给宫中知道。” 苏婧宁沉思了一会儿颔首道:“我会想办法。” 她也不想把秦怀玉拉到这个漩涡之中。 不过,秦怀玉向来聪明,少不得要向他透露一些内情,不然恐怕他不会同意。 而且,这样他也能有些防备,省得秦家在北疆那边被人算计。 沈令泽也没意见。 他说这件事只是找个理由见一见苏婧宁而已。 说到秦怀玉,苏婧宁脸上扬起笑容道:“这次还是多亏了道长和世子提前赶到了北疆,不然恐怕二哥就危险了。” 沈令泽听她提起秦怀玉就心里就闷得慌。 他随手放下茶杯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 苏婧宁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 但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能救回秦怀玉的确是因为守真子道长和他帮了大忙啊! 难道是自己说的不够诚恳,夸的不够? 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道:“世子客气了,您与道长的确是仁心仁术,璞玉浑金。” 沈令泽啼笑皆非,反问道:“那苏小姐是要谢我吗?” 苏婧宁有些不喜他的语气,听着总觉着怪怪的。 不过她还是道:“自是要谢的。” 沈令泽心中一滞。 就听苏婧宁郑重道:“我与二哥从小一同长大,在我心里就如同亲哥哥一样,您对他有救命之恩,我心里自是很感激的。” 沈令泽一怔,心中的郁气突然就散了,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轻笑一声,道:“苏小姐不必多礼,咱们是合作伙伴,帮忙是应当的。” 苏婧宁诧异地看过来,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 这是又高兴了? 沈令泽却没管这么多,他心思微转,突然问道:“来得匆忙,还未用晚膳,苏小姐这里可有点心用来垫垫肚子?” 自然是有的。 有时饭菜不一定合口,未防挨饿,每个主子的房间里都会备些点心,或者还可以自己掏钱让厨房里给做。 苏婧宁更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她这里的吃食尤其多。 她当即让念晴端了几盘点心过来。 念晴应了一声,想了想却道:“如今天冷,吃这些东西恐怕不好克化,不如奴婢先把点心放在暖笼上热一热,吃着肠胃也舒坦些。” 苏婧宁想想也是,就看向沈令泽询问他的意见。 沈令泽立刻应了下来,觉得这丫鬟说的话很合意。 热点心总要耗费时间的,这样他也能多待会儿。 念晴便立刻去热点心。 苏婧宁两人却不再说话,屋里一时有些静悄悄的。 但两人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尴尬的地方,得到允许后,沈令泽自在地站起身到了书架跟前取了本游记拿着看。 苏婧宁则又拿出工具箱开始摆弄起她的章刻。 沈令泽翻了几页书,发现自己并不能静下心看进去,索性把书一合又放回了原处。 他自己则走到苏婧宁跟前看她动手。 苏婧宁并不准备刻章,她是要把手上的几块印石的印面磨平,为以后刻章做准备。 因此她只拿了些干葫芦片和牛皮出来打磨。 她先拿了一块鸡血石印石用干葫芦片大致打磨了一番,就把一块牛皮铺到了桌子上,拿着印石在牛皮上来回研磨。 沈令泽看得有趣,便有些手痒。 “我能不能试试?” 苏婧宁点头道:“自然可以。” 说着把印石递给他。 又指点道:“四边四角一定要用力均匀,可以慢着些磨,避免印面一边高一边低。” 沈令泽立刻就领悟了,直接上手打磨,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不一会儿,印面就磨好了。 苏婧宁接过来,往旁边的桌面上放好,轻轻晃了晃,并没有不稳的情况。 她满意地颔首道:“世子将这印面磨得极好。” 沈令泽听她夸自己,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心里愉悦极了。 明明以前圣上皇后等满京都的人夸他夸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他也无动于衷的。 “咳,”他虚握着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道:“既然苏小姐满意,那剩下几块我也帮着磨了吧!” 苏婧宁一呆,就见他已经又取了一块印石上手开始了。 她便没好意思再开口拒绝,干脆坐在一旁看他忙活。 念晴端着点心过来时,两人正头挨着头就着一块儿印石谈论着什么。 听到动静,苏婧宁的目光才从印石上移开。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好像离沈令泽太近了。 不仅头挨着头,肩膀也并排靠着,看上去有些过于亲密。 而且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气味,一抬头还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粉润透亮的嘴唇。 她蓦地耳尖微红,默不吭声地往后撤了撤。 沈令泽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是她自己靠得太近…… 主要是沈令泽好似对玉石也颇有涉猎,说起来头头是道,苏婧宁不由自主的就被他的话吸引了心神,完全陷入了进去,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竟越靠越近。 她偷瞄了沈令泽一眼,见他好似未有察觉,依然在拿着那块印石在看,才悄悄舒了口气。 她清了清嗓子,道:“点心来了,世子赶快吃些吧!” 7017k 一百二十七章 我很喜欢 沈令泽似是才醒过神,点点头道了声谢,只是眼中却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接过念晴手中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直接捡了块儿绿豆糕放到了嘴里,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苏婧宁见状又亲自往他茶杯里添了水。 沈令泽笑意更深,只觉得口中的绿豆糕竟格外的绵密甘甜。 苏婧宁则忙着把东西放回工具箱里。 她此时头发只松松的挽了个垂髻,一根珍珠簪别在上头,耳边散出一缕碎发,带出些慵懒的味道。 两人一站一坐,神态闲适放松,时不时地交谈几句,相处地很是和谐。 苏婧宁刚把箱子放回书架上,就瞄到旁边一个紫檀木做的长条盒子。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把盒子拿起来。 但又犹豫了几息,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递给沈令泽。 “这是我送世子的玉簪,世子看看是否喜欢。” 她已经做好了好些时日,只是之前沈令泽都不在,便没有送出去。 沈令泽挑了挑眉,接过盒子打开。 里边躺着一支碧玉竹节形簪,近簪首的位置浅浮雕了竹节的式样,雕工虽不算上等,但颇有质朴的趣味。 再加上玉簪通体油绿发亮,水汪汪的,便合了竹是君子的象征。 简单、大气,沈令泽立即就喜欢上了这支簪子。 他抬手小心的拿起来放在手中细细打量了好一会,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他强行打住立刻上头试戴的冲动,抬头看向苏婧宁,温声道:“苏小姐的礼物我很喜欢。” 苏婧宁看他喜欢,偷偷松了口气。 只是想起送男人簪子的含义又略微有些尴尬。 对上沈令泽闪闪发亮的眸子时,便有些不自在,只道:“应该的。” 沈令泽又重新把簪子放回盒子中,向苏婧宁告辞。 他虽然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但实在是待的够久了,总不能耽误苏婧宁睡觉。 如今去了心事,又得了簪子,已经知足了。 苏婧宁便又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一个闪身就跃过了墙头,看的让人羡慕不已。 沈令泽熟门熟路的出了苏府,春水靠在外墙上都快要睡着了。 察觉到动静,一个机灵就清醒了过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影儿,他熟练的辨认出是自家爷。 只是,这天色…… 他抬头望了望天。 很晚了吧!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个多月不见,他看自家爷都想住在苏三小姐那里了。 不过,好歹这次没忘了自己的斗篷…… 翌日,苏婧宁早早就起床开始收拾。 刚用过早饭小跨院就迎来了客人。 苏婧宁看着打扮一新的苏婧书心里隐隐明白她所为何来。 果然,两人见礼后,苏婧书就柔声道:“听说三妹妹今日要去秦府,不知可能带上我一起?” 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秦老夫人她们待我极好,如今秦二公子归来,总是要去祝贺一二聊表心意。” 苏婧宁略犹豫了一下道:“我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二姐姐要先同祖母和二伯母讲过才好。” 苏婧书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已经讲过了,祖母让我随着三妹妹一起。” 苏婧宁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直看的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才笑道:“既然如此,一会儿二姐姐就和我一起吧!” 到了秦家,秦无双已经等在了垂花门处。 不复前几日的萎靡不振,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活泼开朗,见了两人就兴奋地喊起来。 苏婧宁见她这样心里也跟着高兴,只还是说道:“经了事总要成熟些,怎得还是这么不着调?” 秦无双不在意的努努嘴,“这是在你跟前才会这样呢,有外人在我可端庄文雅了呢!” 说着就拉苏婧宁与苏婧书:“走,我们先去见过祖母和母亲,一会儿再带你们去看二哥,你们不知道,他现在惨兮兮地只能在床上躺着,太可怜了……” 秦无双的回归在秦家显著巨大,不仅一众下人都满面笑容,干劲十足的,秦老夫人更是直接好了起来,如今说着话中气十足。 蒋氏也恢复了以前爽利的模样,脸上的笑都没有掉下来过,再没有了之前的老气。 略说了几句话,蒋氏就打发了三人去秦怀玉那里。 他的院子与秦无双的紧挨着,苏婧宁小的时候常去,长大了之后来的次数倒是寥寥无几。 这回刚到了门口,就见秦怀玉的小厮念风正站在门口够着头往外头看。 见到三人,他眼睛一亮,远远地行了礼就起身又飞快地钻进了院子里。 秦无双“噗嗤”一声笑了,对着苏婧宁道:“定是二哥打发念风在这守着门等你的,从昨晚知道你要来他就盼着了。” 苏婧宁闻言也跟着笑起来。 倒是苏婧书神色怔怔的,轻轻咬了咬嘴唇。 一路穿过院子进到屋里,就见秦怀玉正靠着靠枕半坐在窗边的塌上。 见了几人来,他的眼睛仿若升起了星辰,耀眼的惊人。 “阿宁妹妹!” 苏婧宁看着他一如往昔般灿烂的笑容恍惚了一下才清醒过来,紧跟着嘴角也绽开一抹笑,回道:“二哥。”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没多少血色,虽披着外衣,但隐隐能看到脖颈处露出来的纱布。 “你伤的怎么样?”她制止了秦怀玉想要起身的意图,轻声问道。 秦怀玉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哪里好了,浑身都是伤连命都差点没了,还好意思说好好的,若真好好的,你下来给我们打个拳看看。”秦无双在旁边不满的嘟囔着,但眼眶却是有些红红的。 秦怀玉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见苏婧宁神色有些忧虑便安慰道:“你别听她瞎说,我这伤虽看着厉害,但只要好好养着就没问题,更何况还有闻名天下的守真子道长为我医治,很快就会好的。” 苏婧宁知道他是故意往轻了说,也不戳破,只笑着颔首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7017k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什么老摸它 秦怀玉听她这么说暗暗吁了口气。 他并不想让苏婧宁太过担心,因为不舍得。 当初濒临死亡之时,他原本已经支撑不住了。 但每一次只要想到眼前这个姑娘,他就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硬生生的挺了下来。 他还想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这个人,所以才不能死。 好在,他如愿了。 秦怀玉看着面前俏生生立着的小姑娘,笑容越发灿烂。 秦无双却夸张的翻着白眼撇了撇嘴。 她可太知道自己这哥哥在想什么了。 不过,她也没再说话,反而拉出身后的苏婧书道:“二哥,苏二小姐也一起来看你了呢!” 秦怀玉一怔,才反应过来,忙客气道:“劳烦苏小姐跑这一趟了。” 他眼里只有苏婧宁,根本就没注意到屋里还多进来了一个人。 苏婧书脸色唰的红了起来,羞羞答答连连摆手道:“毕竟相识一场,秦公子受伤,婧书理应来看望一二的。” 说着她又鼓起勇气道:“秦公子一定要好好养伤,莫要让家人担心。” 更是……不要让她担心。 秦怀玉轻轻应了一声,“多谢苏小姐。” 便再无二话了。 苏婧书心中略微有些失落,勉强抿着嘴笑了笑。 秦无双却又拉苏婧宁和她在一旁坐着和秦怀玉说起话来。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出热热闹闹的说笑声。 虽然秦怀玉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很是熟悉,但聊天时也没有冷落苏婧书,时不时的会带一下她以免她觉得不自在。 苏婧书却总是有些出神,等问到她时就见她有些结结巴巴的。 几人只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说话,便没放到心上。 苏婧书却是暗暗扫了一眼秦怀玉和苏婧宁又飞快的低下了头,手中的帕子却捏了又捏。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六皇子与睿王世子奉圣上之命前来看望秦怀玉。 几人便停住了话头,准备先去秦无双的院子里避一避。 不过,沈冀两人来的速度快,刚出院门两边正好撞上。 沈冀眼睛一亮,快走两步赶了过来。 他摆摆手拦了众人行礼,当先朝着秦无双笑道:“秦小将军安全归来,现在不伤心了吧?” 秦无双略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沈令泽才慢悠悠地跟了上来,脸上噙着一抹笑。 见苏婧宁微不可见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他的笑意便更深了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头上插着的玉簪。 苏婧宁也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见是自己昨晚送他的那支竹节玉簪,心里也有些高兴。 送的礼物合了对方的心意是一件很让人愉快地事。 略寒暄了几句,两方相互别过。 等秦无双几人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院门内,沈冀才把目光转向沈令泽的头顶,诧异道:“你这簪子有什么奇怪不成?怎么老摸它?” 就是一开始没看到,但在他面前摸了十来次后想不注意也难了。 可他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啊? 虽然玉质还凑合,雕工也能看得过去,带上去也与这小子挺相称,可是…… 他一个睿王世子,比这好的簪子多的是吧? 至于要这么稀罕? “不会是心上人送的吧?”沈冀打趣道。 沈令泽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反而问道:“月余不见,竟不知你与秦小姐这么熟了?” 沈冀一噎,张口就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想到事关人家姑娘,倒不好随意泄露隐私,因此悻悻地闭了嘴。 沈令泽见状轻笑一声,当先进了院子。 两人原本就与秦怀玉不太熟悉,只是奉命过来看望,沈冀便只略说了几句表示了关怀之意。 倒是沈令泽的态度颇令秦怀玉惊讶。 两人算是在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沈令泽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对方始终冷冷淡淡的,只要见面就是紧绷着脸,这次倒是很不一样,竟笑语晏晏说了好些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两人就告辞离开了。 苏婧宁听了这个消息后,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一旁凑在一处说话的秦无双和苏婧书,悄悄起身去了秦怀玉那里。 沈令泽说秦怀玉若察觉到自己遇险的事情不对,很可能会插手进来调查,未免他不知情下打草惊蛇,她得劝秦怀玉打消这个念头。 到时,秦怀玉正拿了本书看,见苏婧宁来立即放下了书,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 “阿宁妹妹!” 苏婧宁笑着点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二哥怎么又看起了书?道长不是说要你多休息吗?” 秦怀玉苦笑着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闲不住,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已经到了极限了。” 苏婧宁一想还真是,若让她躺床上一个多月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更活泼好动些的秦怀玉呢! 不过,她还是劝道:“那二哥更得好好躺着了,不然若牵扯到伤口好的肯定会更慢些,岂不是要白白多躺上几日?” 秦怀玉说不过她,笑着应了声。 苏婧宁看着他的笑脸,立刻放弃了拐弯抹角的想法。 秦怀玉太聪明了,还是直来直去的方式更好些。 她直接问道:“二哥这次遇险时可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秦怀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愣愣得看着苏婧宁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宁妹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一会儿再和二哥细说,”苏婧宁笑了笑,“二哥先回答我的问题。” 秦怀玉见她如此更是一肚子的疑问。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我的确是觉着有些不对劲,当时天气寒冷,人在大雪里都走着费劲,我们和那些鞑靼撞见时他们却是在运送东西,好像是特意借着这个天气在掩盖着什么。 而且他们援兵来得极快,我们不得不撤退。但对方却一直穷追不舍,一副非要赶尽杀绝的样子,都很不寻常。” 就是因此他才根本就回不了营地,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一直撤退,差点丢了性命。 7017k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过得不好 苏婧宁听着他的话,心中逐渐沉重。 看来沈令泽真的说对了。 “他们运送的东西应该是兵器。”她开口道。 “朝内有人通敌卖国,与鞑靼人勾结在了一起,那些兵器是从大周运送过去的。” 秦怀玉瞳孔颤动,显然对这个消息震惊不已。 “阿宁妹妹是怎么知道的?”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问道。 苏婧宁沉默了一下才道:“因为我前些日子凑巧发现有鞑靼人潜进了京都,并从对方口中知道了此事。” 秦怀玉神色一紧,立即问道:“你怎么会遇到鞑靼人?有没有受伤?” 苏婧宁心中一暖,摇头道:“二哥放心,我没事。” 她顿了顿解释道:“二哥也知道,薄家一直与穆家不对付,七皇子又势力庞大,因此穆家处境着实不好。我心中忧虑,就对穆家多关注了些。 因此才恰巧发现暗地里竟然还有人在打穆家的主意,而且就是这人在暗暗操控潜进京都的鞑靼人。” “正巧当时睿王世子的人也发现了他们,本想暗中监视引出背后那人,只可惜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对方很谨慎,见势不妙立刻打扫了残局,基本没留下什么线索。 但因为俘获了一个鞑靼人,还是套出了一些话,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知道了有人与鞑靼勾结的事。” 秦怀玉听了她的话久久回不过神,好半天才低声问道:“阿宁是不是过的不好?” 苏婧宁一怔,不明白怎么又问起这个来。 秦怀玉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在他心里苏婧宁一直是个天真活泼但有些傲娇执拗的小姑娘,像她这个年纪原本就应该像无双那样无忧无虑的,每日里只操心些吃喝玩乐才好。 可通过苏婧宁短短的几句话,他猛然发觉她好像过的一点都不好。 不然为何会轮到一个小姑娘操心起这些事呢? 甚至还接触了鞑靼人…… 秦怀玉看着面前一脸不解的小姑娘,突然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可他到底没有动,只看着她轻声道:“阿宁若有心事可以和二哥说,二哥总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苏婧宁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孩童时的秦怀玉,那时他就总说“阿宁妹妹不怕,二哥总会陪着你的。” 她眼中突然有些酸涩,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阿宁知道的。” 两人突然都有些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心情平复了些。 秦怀玉才又道:“既然是有人与外族勾结,那必要把这人给揪出来,不然恐是一大隐患。” 他们秦家世代戍守北疆,若对方暗地里和鞑靼来个里应外合那秦家就危险了,北疆也危险了。 苏婧宁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才觉着必须要让二哥知道,这样才能防范着些。” “不过,”她顿了顿又道:“未免引起对方再次警觉,龟缩不出,还希望二哥保密,不要再探查此事,特别是宫中,还是暂时不要上报为好。” 秦怀玉沉思了一会,却不同意。 “先不说这事关乎国家社稷,而且听你所说,那个叛徒还对穆家起了心思,我就更不能坐视不管。” 他看向苏婧宁认真道:“二哥刚才才说过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苏婧宁一滞,好一会儿才道:“可是二哥身后还有秦家这一大家子人的,你插手进来,就等于把秦家也带进了这潭浑水中了。” 秦怀玉立即道:“可祖母她们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可是我不愿意。”苏婧宁立即打断了他,“就是因为祖母她们对我好,所以若秦家因此有什么不好,我心里才过不去,我会愧疚的。” 秦怀玉一怔,对上她诚挚的眼神,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那你一个小姑娘要怎么查?”好半天他才涩声问道。 苏婧宁知道自己说服了他,脸上露出一抹笑,轻松道:“二哥不用担心,因缘际会,我和睿王世子已经结了盟,他能助我很多。” 沈令泽? 秦怀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少年的俊雅的面容,心里蓦地有些不自在。 他肯定是不信任这位大名鼎鼎的世子的。 但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出言诋毁。 他想了想道:“那我能与这位世子谈一谈吗?不然,我不太放心。” 苏婧宁见他态度坚决,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于是迟疑了一下道:“我可以派人去问问,征求他的意见。” 秦怀玉自然没问题,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阿宁觉得这位睿王世子很值得信任吗?” 苏婧宁没有迟疑,直接道:“我们两人也算是互相合作,于他也有利,算是可靠的伙伴。” 秦怀玉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一抹笑,“那就好。” 说完了正事,苏婧宁便起身离开让他好好休息。 她则去寻了苏婧书一起回府。 上了马车,苏婧宁心中有事没有吭声,苏婧书竟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静静地坐在马车一角。 一路上只听到马车轱辘辘的转动声。 很快,就要拐进海棠胡同中。 此时,突然一股冷风吹过,马车上的门帘被高高吹起,惹得苏婧宁打了个哆嗦。 她漫不经心的朝着外头看去,一个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苏婧宁一怔,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想再多看两眼,只是门帘子啪的一声又落回来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婧宁忙起身又去重新撩了帘子向外头看,可胡同里已经空空荡荡的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三妹妹,怎么了?”苏婧书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惊醒,出声问道。 苏婧宁再次看了眼胡同,暗暗皱了皱眉放下了帘子。 “我刚刚好像看见一只蝴蝶,稀罕地不行,等撩了帘子再去看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她摇了摇头冲苏婧书笑道。 “如今天还冷,蝴蝶应该不会出来,许是三妹妹看错了。”苏婧书笑了笑。 苏婧宁笑吟吟地附和道:“应是一时看花了眼。”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 看中 马车内又静了下来。 苏婧宁心中却有些游移不定。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前世认识的一个人。 可按照时间来看,对方目前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苏婧宁忍不住有些怀疑。 可惜刚才只是仓促一瞥,并没有看清。 现在再去寻,恐怕更寻不到了。 她暗自琢磨着,马车很快进了苏府。 她索性先把这事抛到脑后和苏婧书两人一起去给何氏请了安。 近些日子府里太平,何氏的心情也不错,见两人来便笑道:“回来的倒早,秦家二公子伤势如何了?” 苏婧宁笑着回道:“看上去还不错,人挺精神的,说是好好休养就行。” 何氏叹道:“能捡回一条命就够幸运的了,初初听说他失踪时满京都的人都觉着人找不回来了呢!” 姜嬷嬷也道:“可不是,听说北疆那边大雪封天的,这位秦小将军还受着重伤竟能撑到别人去寻他,当真是了不得。” 何氏赞同的点点头,“可见运气是一部分,能力也是一部分,换个别家的小子说不得人早就不行了,哪还能撑到别人寻他,秦家倒是当真会教养孩子。” 姜嬷嬷笑道:“这位秦小将军的确是一表人才,还长得很是俊俏,倒是不知道要说给哪家的小姐了。” 话音刚落,一旁一直沉默的苏婧书轻轻颤了颤眼睫毛。 何氏闻言心中一动,不由看向旁边坐着的苏婧宁,见她含笑一无所觉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些思量。 她冲着两位孙女道:“既然回来了就去歇着吧。” 等苏婧宁与与苏婧书两人离开后,她心中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位秦小将军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怎么没听过秦家要说亲的消息?” 姜嬷嬷想了想道:“许是常年在外才没急着说亲吧!” 何氏却不太认同,“应该不止这个缘故,他家这小子又不是不回来,若真想定亲,自是寻得到机会。 再说这定亲之事他祖母与母亲看好就行了,也用不到他什么,回不回来都一样的。” 姜嬷嬷想想还真是,但为何老夫人突然关心起了这事呢? “你说,”何氏突然打断她的思绪,“秦家不会是看中了三丫头吧!” 姜嬷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老夫人为何会这么想?” 何氏却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 “之前秋娘在的时候就与武宣侯夫人关系亲密,两边经常来往,因此三丫头与他们家的孩子也很是亲近。 这几年虽然三丫头不在京都,可我听说两边也是没有断了来往的,更何况三丫头一回来,秦家也没有生疏的意思,还是跟之前似的待她,我可不信没有点意思。” 姜嬷嬷一想还真是,秦家待三小姐的确是好的过分,可是比她那几位亲伯母要强多了。 何氏已经开心起来,她眯了眯眼道:“若真是如此倒是三丫头的福分,武宣侯府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 家里的孙辈都差不多到了说亲的年纪,男孩子还好,毕竟要考功名,晚些也没什么,女孩子却是要相看起来了。 若秦家真的如她所想一般,那三丫头就算是有了着落。 有这门好姻亲在,还愁其它几个丫头找不到好人家不成。 到时候苏家多得几门姻亲助力,孙子们再考个好功名,苏家便能更上一层楼了。 何氏越想越满意,便开口让姜嬷嬷拿出她的首饰盒子出来挑了一整套的翡翠头饰让给苏婧宁送去出门时带。 反倒是得了东西的苏婧宁一头雾水,又想不明白她祖母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不过,等了几日见何氏也没什么动静,反而对她更和蔼了些后她便抛到了脑后。 那日她当即就让人往藏雅阁给沈令泽递了话说秦怀玉想要与他谈一谈,沈令泽已经同意了。 双方便把时间约到秦怀玉到青云观守真子那里复诊的时候,在那里谈起事也很方便。 如今何氏对苏婧宁的外出管束的很不严格,只要是去道观或者秦家她都会答应。 苏婧宁轻轻松松地就坐上了马车。 到了道观时,沈令泽已经在了,正在院子里教玄罗打拳。 两人见了苏婧宁都停了下来,玄罗更是小跑着凑到苏婧宁跟前软软的喊着“阿宁姐姐”。 苏婧宁蹲下身子拿手帕给她擦了擦汗,照例让念晴把自己带的点心打开给他吃。 沈令泽静静地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头上还插着苏婧宁送给他的那根竹节玉簪。 他实在太喜欢了,近日便总戴着。 苏婧宁和玄罗说了会儿话后才起身走向沈令泽,道:“有劳世子跑这一趟了,二哥他应该很快就来。” 沈令泽不在意的笑了笑,“若我是秦小将军也不会放心的,大家在一处谈一谈也挺好。” 苏婧宁点点头,想了想道:“我与二哥只说了那叛徒与鞑靼人勾结的事,其余的并不想让他知道,还请世子保密。”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取悦了沈令泽,他眯着眼笑道:“阿宁放心,其它的事只你我知道,必不会再告诉别人。” 苏婧宁放下心,一时没注意到沈令泽已经对她改了称呼。 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略等了一会儿,秦怀玉就到了。 他脸色微白的扶着小厮慢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原本是可以请守真子到秦家给他复诊的,只是他比较要强,觉着自己能走动就非要亲自到道观这里来。 家里人也拗不过他,索性把马车收拾的软和舒适些,就随他去了。 “二哥,感觉怎么样?”苏婧宁见了他脸上浮现一抹笑,忙抬脚到了跟前。 秦怀玉露出招牌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阿宁妹妹不用担心,二哥好着呢!” 他说着又看向沈令泽,微微躬身道:“劳烦世子跑这一趟了。” 沈令泽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笑着还了礼,“秦小将军客气了,我与阿宁是合作伙伴,她既有所请,我理当配合。” 7017k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谈妥 秦怀玉一怔,朝着沈令泽看去,两人对视时隐有火花迸溅。 秦怀玉心中猛地升起一丝明悟。 他深深地看了眼对面浅笑的少年,当先往里走,“世子请吧。” 沈令泽点点头跟在后边。 苏婧宁见状也要跟着进去,两人却同时停下脚步,异口同声道:“阿宁就不必跟着了。” 苏婧宁愣了愣顿住了脚步。 秦怀玉笑道:“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 沈令泽也附和着点头,“你在这陪着玄罗玩一会儿就好。” 说完看向一旁的玄罗。 玄罗立马收到师兄的眼色,上前拽住苏婧宁的袖子道:“是啊,阿宁姐姐,你就陪我玩会儿吧?” 苏婧宁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进去的必要,便点了点头带玄罗去旁边玩了。 两个少年进了屋子,分别挑了椅子坐下。 只是秦怀玉因身上的伤势坐下时颇为不适,忍不住皱了皱眉。 沈令泽见状起身寻了个靠枕放在了他身后。 秦怀玉原想拒绝,就听沈令泽道:“靠着吧,逞强并没有什么用,反倒是伤了自己又惹得别人担心。” 秦怀玉沉默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身子靠在靠枕上,整个人也舒服了很多。 屋里有个伤号,两人便没有喝茶,坐好后,沈令泽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将军想知道什么?” 秦怀玉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才道: “世子可有把握把那个叛徒揪出来?” 沈令泽有些诧异,“小将军竟然信任我?” 秦怀玉摇摇头,“我与世子不熟,自然不信世子。” 他顿了顿道:“可我相信阿宁。” “既然她选择和你结盟,那世子一定是值得信任的。” 沈令泽挑了挑眉,问道:“既然小将军已经相信了阿宁的话,又为何非要约我谈谈呢?” 秦怀玉抿了抿嘴,道:“她害怕连累到秦家,所以不愿意让我插手进来。” 他抬头看了看沈令泽道:“我知道,她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你们一定还有别的计划,只是如今她不愿意说,我也不想勉强她。 可我又不想让她自己去硬抗这些,我想帮忙,所以才要和世子好好谈谈。” 沈令泽玩味道:“可她的顾虑也有道理,秦小将军难道置整个秦家的安危于不顾,非要趟这趟浑水吗?” 秦怀玉淡淡一笑:“不是非要淌这趟浑水,是必须要淌。 从知道大周朝出了叛徒与鞑靼人勾结在一起时,我秦家就身在局中了。” 他言语中突然带出一丝霸气,“秦家虽不掺和朝政,但决不允许有人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大周朝。” 秦家世世代代驻守北疆,付出了多少鲜血才把外族人拒之门外,就连他的亲哥哥为此都奉献出了自己的性命,现在怎能容忍有人背叛国家与外族人勾连呢! 秦怀玉相信,不管是他父亲,母亲、祖母,还是秦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认为,也必定会支持他的决定。 只是,未免惹得他们担心,还有消息泄露,如今不好透露给他们知道罢了, 沈令泽闻言倒是对秦怀玉和秦家多了些敬意,如今官场上一心为国的人太少了。 “小将军既有如此想法,为何不亲自与她说呢?你说了她定会理解,不再反对你插手进来的。” 秦怀玉笑了笑,可这样阿宁会担心啊! “我觉着这样就可以,北疆那边我会密信与我父亲说明此事,请他加强戒备暗中调查。这边秦家也有些人手,世子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派人过来。” 沈令泽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既如此,后边若需要帮忙时我便不客气了。不过,我会尽量为秦家人遮掩,不让对方发现他们的身份。” 秦怀玉没有反对,直接谢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两人说完正事,默契地没有再提苏婧宁,相携出了屋子。 自始至终,秦怀玉都没有问过沈令泽为何会愿意与苏婧宁合作,愿意费心思做这么多事。 苏婧宁没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快,等人走到她的跟前才发现。 “你们谈的怎么样了?”她略有些紧张。 沈令泽两人对视了一眼,笑道:“已经好了。” 苏婧宁忙看向秦怀玉,“二哥相信了?” 秦怀玉点点头正色道:“二哥可以不再插手这件事,也不上报到宫里,只是恐怕要告知父亲,让他有些防备。” 苏婧宁立刻放下心,应道:“这是自然。” 她本来就是为了提醒秦怀玉才会透露这么多的。 秦怀玉又看着她认真道:“但阿宁若有难处也一定要和二哥说,知道吗?” 苏婧宁忙点头应了下来。 秦怀玉这才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四处看了看,问道:“不知道道长在哪边,还要请他复诊。” 苏婧宁闻言立刻让念晴带了他去守真子的房里。 秦怀玉年轻,因为从小练武身体也很好,因此恢复的极不错。 等守真子给他看过后,又开了方子,拿了药膏后他就离开了。 沈令泽却一直待到夕阳西下,苏府的马车来接苏婧宁的时候。 临上马车前,沈令泽突然想起一事,又和她道:“那封假公文已经制好了,过几日就会呈到圣上的案头,到时河西省贪污案就会爆发了。” 苏婧宁怔了怔,神色严肃起来。 所说与鞑靼勾结的叛徒是躲藏在黑暗里的刺客,不知何时才会悄悄给穆家来上一刀。 那七皇子一系就是穆家正面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河西府贪污一案至关重要,若能借此让七皇子大伤元气,那穆家生存的希望就大的多了。 沈令泽看她绷着小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心中一软,忍不住宽慰道:“阿宁莫要担心,我这边准备的很充足,他们很难翻身的。” 苏婧宁勉强露出一抹笑,点点头出门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也心事重重的,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等醒过神时,已经回到了苏府。 苏婧宁带着念晴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刚走几步,突然脚步一顿。 沈令泽是什么时候改称呼她“阿宁”的? 7017k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爆发 三月,寒冬已过,正是春花烂漫时。 阳光明媚,桃红柳绿,四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情景。 京都的人们纷纷脱下厚重的棉衣裳,换上了一袭春装。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也都洋溢着轻松愉快地微笑。 苏府内,苏婧宁正带着念晴飞霜两个丫头在花园中闲逛。 虽然园子只有些桃花、玉兰花、山茶花等不甚名贵的品种,但总胜在开的热闹,不仅苏婧宁几人看的有趣,旁的有闲工夫的丫鬟婆子也都会拐过来赏赏花,一时间整个花园里都是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苏婧宁逛了一会儿就寻了亭子坐下,笑看着二房的四堂弟苏靖卓和小丫鬟在一旁斗百草。 这原是端午时节玩的把戏,但如今时值春光明媚之时,做来倒也颇有意趣。 “哈哈,我赢了!”苏靖卓一拍巴掌,洋洋得意的举起手中完好无损的草茎。 他们是武斗,把各自选的草茎相交结,各持己端向后拉扯,以断者为负,完好者为胜。 和苏靖卓斗草的小丫头看着手中的断草满脸沮丧,这下她可输了足足五文钱呢! 等苏靖卓再来找她继续斗草时,她便连连摇头不干了。 苏靖卓见状遗憾的把手中的草扔掉,他的奶娘便带了他到小亭子中坐下休息。 苏婧宁颇喜欢这个活泼爱动的小堂弟,与他处的向来不错。 此时便亲自端了桌子上的点心给他吃,又和他的奶娘时不时地搭着话。 闲聊之际,突然就见念雨从远处急急地走过来。 苏靖卓的奶娘颇有眼色,见念雨脸上带了些急迫之色就猜到她是有事找苏婧宁。 等人刚进亭子,她就麻利地带着苏靖卓离开了。 “小姐,世子那边传来消息,今日朝上清原县县令段观呈上密折状告河西府知府原廷济假借军需名目,私收征税,大肆侵贪钱粮,并且呈上了一份原廷济下发到清原县的伪造文书。”念雨见亭子里只留了苏婧宁与念晴,便急声道。 苏婧宁点点头,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前些日子沈令泽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 “圣上当即震怒不已,当朝就放下话说要派人前往河西府彻查此事。”念雨的脸色却不太好,咬着嘴唇道:“只是他选定的人选竟是舅老爷!” 苏婧宁眼神一凝,心中却不觉得很难接受。 她早先就有预感这贪污案若捅出来很可能是由舅舅来查,如今果然是没有意外。 毕竟前世便是由舅舅来查的这案子,而且这次是为了拉七皇子一党的人下马,与对方不合的舅舅自然是个好人选。 “春水说,舅老爷已经接下委任,估计很快就会出发前往河西府了。”念雨脸上带着些隐忧。 苏婧宁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给藏雅阁那边传个话,说我想见世子。另外,明日我们再去一趟穆府。” 念雨连忙应下。 苏婧宁望着满园的繁花,慢慢长出了一口气。 但愿这次舅舅能一切顺利吧。 她兀自出着神,念晴却一眼扫到不远处的桃树跟前有个小丫头在缩头缩脑地看着这边。 “小姐……”她忙示意苏婧宁看过去。 …… 冯氏忙活了大半天才把府里的事处置好,捶着腰靠在塌上的引枕上。 她的心腹嬷嬷冯嬷嬷忙靠过去接手给她锤起来。 冯氏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这打理家事可真不是个好做的活,吃力不讨好。” 冯嬷嬷闻言笑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就是不为了这中馈再落到那位手里,夫人只能受累些了。” “可不是,若不是她当初太过分处处苛待,当谁愿意接手这烂摊子呢!”冯氏冷笑一声,又稍微动了动方便冯嬷嬷锤另一边。 “不过如今是夫人管事也有好处,”冯嬷嬷又道:“如今老爷到了刑部当差,这人际交往更要上心些,您管着事也方便许多。” 经过这段时日的奔走,苏诚的任命总算是落了下来,现已经就职于刑部任郎中一职。 虽然与之前的官职一样都是正五品,但京官向来比地方官金贵,如此也算高升了。 但做官,难免要与同僚来往,这人情往来自然颇为重要。 若是以前汪氏理着家事,虽说碍于苏家的颜面不敢苛刻这些,但若敷衍一些冯氏自然也无法。 可如今不同,中馈完全由自个儿握着,为了丈夫的前途谋些私,自然不算什么事。 更何况府里有她管事,众人自然巴结着二房些,对二房的人都是大有好处的。 冯氏想到这心气儿顺了很多,觉着腰也没这么酸了。 她摆摆手让冯嬷嬷停下来,留着神听了听动静才问道:“卓儿那小子还在园子里头没回来呢?” 冯嬷嬷出门看了看才回道:“还没回,如今天暖和些了,小孩子总是贪玩些。” 冯氏无奈地摇摇头道:“就他这么个疯玩的架势,今天的功课定是做不完了,到时候恐怕又要挨他爹的骂。” 苏诚管孩子管得严,苏靖远还好些,苏靖卓可是总挨骂的,都快成了家常便饭了。 冯嬷嬷抿着嘴笑起来。 两人说着话,突然一个小丫鬟就慌里慌张地喊着进了院子。 “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从假山上掉下来了!” 冯氏笑容一僵,一个激灵,连鞋都顾不上穿就窜了出去。 “你说什么?”她瞪着眼睛死死的抓住那个小丫鬟,因力气太大惹得对方痛叫了一声。 小丫鬟眼中含着泪呜咽道:“奴婢刚刚在外头听人说小少爷和三小姐上了假山,不知怎的小少爷就从上边掉下来了。” 冯氏唰的一下脸色苍白无比,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就要倒下去。 幸亏冯嬷嬷正跟在后头,见机忙扶住了人急声道:“夫人可千万要撑住啊!小少爷还等着您呢!” 冯氏恍然一惊,醒过神咬牙强撑着站了起来。 “让人去请大夫!” 她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拿了牌子出门请人。 冯嬷嬷则赶紧蹲下来给她穿上鞋,又扶着她往花园子的方向赶去。 7017k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个赌 苏婧宁这时却在和一个小丫鬟说话。 “你说四少爷请我去假山那边玩?” 小丫鬟点点头道:“四少爷想要捉迷藏,所以让奴婢来请小姐。” 苏靖卓惯常爱与苏婧宁玩,让人来请她倒也不稀奇。 苏婧宁垂着眼沉思了一会儿,笑道:“好,我马上去。” 小丫鬟闻言便退下去了。 “小姐?”念晴见附近无人,略有些忧心。 苏婧宁安抚地朝她笑了笑,沉吟片刻便朝不远处看去。 苏婧柔正指挥着几个丫鬟在剪些花想要用来插瓶。 耳边充斥着她颐指气使的声音。 苏婧宁便带着念晴抬脚往那边去。 到了苏婧柔跟前,她看了看旁边丫鬟手中捧着的花笑道:“大姐姐剪的这些花好像不怎么好看。” 苏婧柔早看到她过来,但两人不说话许久,本有心不搭理她,但听她这么说就炸了。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我挑的花儿哪里不好看了!” 苏婧宁看着她瞪过来的大眼睛,笑了笑开始扒拉丫鬟手中的花,“妹妹说的可是实话,你看这花要不是有些稀疏,要不是不够艳丽,实在难以入眼。” 苏婧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一支看着上边挤挤挨挨全是桃花的枝丫道:“你这是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这开的已经够密的了,怎么稀疏了?” 说着又去拿一朵开的红彤彤的重瓣山茶花,“这还不够艳丽?你是不是不知道艳丽到底是什么样的?” 山茶花险些戳到苏婧宁的脸上,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弯着眼睛笑道:“大姐姐莫要生气,这些花猛的一看是不错,只不过咱们这园子里还有一处地方的花开的更好,相比之下就有些入不了眼了。” 苏婧柔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显然不相信这话。 她都在这过了十来年了,花园子早就逛的透透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有哪里花开的好。 苏婧宁暼了她一眼,笑道:“不若这样,大姐姐和我打个赌,我这就带你去那边,若那里的花真的没这边好看,我就赔给你一对儿碧玉耳环,若是比这边的好看……大姐姐就给我连着剪一旬的花插瓶如何?” 苏婧柔顿时意动不已,若赢了她可就能白得一对耳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丫鬟去剪花就是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行吧,”苏婧柔轻咳一声,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陪着你去看看吧!” 苏婧宁笑眯眯地点点头,带着苏婧柔往假山那边走去。 这假山建在花园的一角,山势奇绝,怪石嶙峋,看上去略有些险峻。 又因地势偏僻,倒是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不过,倒是挺适合捉迷藏的。 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花草也逐渐稀少起来。 苏婧柔越走越怀疑,忍不住道:“你确定这里的花长得好?” 苏婧宁依然笑着,“自然,我骗大姐姐做什么。莫非是大姐姐不想与我赌了所以想耍赖不成?” 苏婧柔被话一激再顾不上刚才的疑惑,立刻回怼道:“我才没有呢,你一会儿输了东西可别哭才好。” 苏婧宁道:“自然不会。” 说完就带着人继续往里边走。 半天也没见到苏靖卓。 她暗自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纳闷。 苏婧柔也渐渐没了耐心,又走了两步后,就想开口说话。 这时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闻声皆是一惊,面上闪过一丝惧色。 实在是此处过于幽静,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实在有些诡异。 “走走走,快,我们走!” 苏婧柔立刻就顿住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害怕,愣了几息后转头就要带人离开。 “大姐姐,我怎么听到那边有声音,咱们一起去看看吧!”苏婧宁却突然攥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苏婧柔吓得要死,忙开始挣扎,但苏婧宁手劲奇大,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你……”她气得就要脱口骂人,却在对上苏婧宁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时突然闭了嘴。 很快几人就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远远地就能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流了一滩鲜血。 “唔!”苏婧柔惊呼一声,骇地顿住了脚步。 苏婧宁却已经抛下她跑了过去。 她已经认出躺在地上的人正是苏靖卓。 幸好近些时日她在道观看过些医术,也听守真子和玄罗讲过些医理。 她粗略查看了一下,呼吸还算平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苏靖卓主要是胳膊和腿上的伤势有些重,大部分的血也是来自这两处的伤。 一直不醒则可能是昏迷。 她立刻掀起裙子把内层的裙摆撕成条,压迫住伤口处的血管停止流血。 一边又吩咐念晴道:“去让人请大夫,另外再用我的名义请道长来一趟。” 念晴飞快的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苏婧宁忙活完,擦着脑门上的汗抬起头就见苏婧柔愣愣得站在一边。 她立刻道:“麻烦大姐姐派人往祖母和二伯母那里通知一声,四弟出了事得尽快让她们知道。” 苏婧柔醒过神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撇了撇嘴但还是让人去了。 等冯氏赶到时,苏靖卓仍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奶娘正跪坐在一旁哭泣。 她腿上顿时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 “卓儿!” 她悲鸣一声,扑了过去。 看着满身是血的儿子,冯氏几欲昏厥,好在察觉到儿子还活着才能勉强支撑,只眼泪还是啪嗒嗒地往下掉。 “二伯母,您别太担心了,四弟的血已经止住,一会儿大夫来看看再说。”她哭得实在可怜,一旁的苏婧宁便开口安慰道。 冯氏哭声一止,猛地转头看向苏婧宁,余光瞟到她手上的鲜血,立刻想起过来那个小丫鬟说的话,她儿子是和苏婧宁在假山上玩时摔下来的。 她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扬起手就狠狠地给了苏婧宁一巴掌。 “都是你害得我儿子!” 7017k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的又快又出乎意料,苏婧宁根本没来得及躲开,直接被打懵了。 她的脸上也瞬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五指手印。 苏婧宁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显见是被打的不轻。 一旁的人也被这一巴掌吓得愣住了,都有些不知所措。 苏婧宁静了一会儿,觉得耳朵好了些才抬头定定地看向冯氏, “不知侄女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二伯母把谋害堂弟的罪名安到了我身上?” 冯氏仍是满腔的怒火,听她发问,冷哼一声道:“我儿与你一起在假山上玩耍,他跌落下来摔得这幅惨样,你却好好的,为何不能怪你?” “凭他自己可是上不了这假山的,定是你带他一起,不是你害得还能是谁?” 话刚落音,在场的众人面上都浮现出一些困惑之色。 为何有些听不懂呢? 什么时候三小姐与四少爷一起爬假山了? 苏婧宁看着冯氏一副笃定的模样却是有些了然。 她脸上顶着鲜红的指印轻轻扯了扯嘴角道:“二伯母弄错了吧!我可没有和四弟爬过假山。” 冯氏一愣。 “我和大姐姐一起来的,过来的时候四弟已经躺在了这里。”苏婧宁指了指一旁还有些懵的苏婧柔,“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大姐姐,再或者她旁边跟来的这些丫鬟也能作证。” 苏婧柔闻言愣愣得点了点头。 “不可能,我接到的消息是说卓儿和你一起爬假山摔下来的!”冯氏脑子有些乱,下意识地说道。 “那这传消息之人显然是别有用心了。”苏婧宁道,“我虽然之前与四弟在一起玩,但后来就分开了,并且分开时他的奶娘也在,后边我便没有再见到四弟,直到和大姐姐碰巧来到这里。” 冯氏脸色一白,忙看向一旁的奶娘,咬着牙问道:“怎么回事?” 奶娘从赶过来时就一直在哭,此时听到问话瑟缩了一下才回道:“小少爷的确是与三小姐在一块玩了一会儿,只是后边就分开了。 奴婢想带着小少爷回去,小少爷没玩尽兴就不愿意,又在旁边扯起了花草。正好当时有个小丫头来找我说话,奴婢一分神,回头小少爷就不见了,等再找过来时就已经出了事……” 冯氏急喘了两口气再也忍不住,狠狠地甩了奶娘两巴掌,骂道:“你这个蠢货,我把少爷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带的?” 奶娘当即哭得更厉害了。 这一次苏靖卓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算是完了! 冯氏听她哭气得还要骂,苏婧宁皱了皱眉,阻止道:“二伯母还是先看顾好四弟吧,大夫已经来了。” 说着朝着不远处赶来的人一指。 冯氏一听果真住了嘴,脸上有些讪讪的。 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苏婧宁一巴掌,实在是尴尬的厉害。 但随着大夫的到来,好歹是儿子重要,便也顾不上这么多,忙请了大夫看苏靖卓。 苏靖卓是摔下来的,因怕伤到了五脏六腑,之前众人都不敢移动他,怕加重了伤势。 大夫仔细诊断了一会儿,捋着胡须道:“内脏倒是没有受太大损伤,只是小臂骨折,胳膊与大腿上另有两处严重的外伤,而且这两处外伤处理的很好,已经止住了血,不然若是失血过多就不妙了。” 冯氏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苏婧柔此时已经缓过神。 她看着苏婧宁脸上的巴掌,眼睛转了转,凑上前故意道:“看来三妹妹还真有两下子啊,连大夫都说这伤口处理的对呢!” 大房二房不和,苏婧宁知道她是故意在恶心冯氏,淡淡地笑了笑,“好歹跟在守真子道长后边打过几天的杂,还算是学到了些有用的。” 冯氏这才知道自己儿子的伤还是苏婧宁处理的。 她脸上更显尴尬,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拉不下来脸道歉,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又问大夫:“敢问大夫,我儿子为何一直不醒呢?” 那大夫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贵府公子是从这么高的假山上摔了下来,换了旁人估计就没命了,他没有伤到内脏已是奇迹,不过这脑袋的事还真不好说,或许很快就醒来了。” 没说的是,也有可能会醒不过来。 冯氏吓得脸色苍白,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那大夫可有什么办法?难道只能就这么等着不成?” 大夫道:“老夫医术浅薄,没有好的法子。” 冯氏闻言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过,”大夫话音一转,看向苏婧宁道:“守真子道长医术高超,若能请他老人家来说不得会有办法。” 冯氏猛的看向苏婧宁,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再顾不得别的,忙拉住她恳求道:“婧宁,你能不能请守真子道长来一趟? 刚刚是我不对,你不要和伯母一般见识,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吧?” 苏婧宁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扯开,只好任由冯氏拉着,无奈道:“二伯母放心,之前我就已经派人去请道长了。” 冯氏眼中迸发出一抹亮光,感激道:“谢谢你,婧宁,等你弟弟好了我再向你赔罪。” 等到把苏靖卓抬了回去,接好骨头,处理完伤口后,守真子正好赶了过来。 见到苏婧宁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弄得?” 冯氏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守真子因此不愿意看诊。 苏婧宁察觉到冯氏略带祈求的目光,安抚地笑了笑,才回道:“误会而已,还请道长快去给四弟看看吧!” 守真子点点头便不再多问,专心致志地闭眼把起了脉。 好一会儿他才睁眼道:“这娃娃倒是命大,伤的不算重,之前大夫处理的很合适。 至于他一直不醒过来的原因……” 守真子说着摸了摸苏靖卓的头,发现脑后有个小小的肿包,“可能是因为跌落过程中受到撞击,待扎上几针再看情况。” 冯氏心中略放下一点心,立刻开口请守真子给苏靖卓扎针。 7017k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说 趁着这空隙,冯氏又请了苏婧宁到隔壁说话。 念晴见苏婧宁抬脚要过去,心中有些不忿。 “小姐,您还管这些干嘛,好心没好报,白白挨了一巴掌……” 她是和守真子一起过来的,等看到自家小姐脸上的巴掌印时都要气死了。 “无事,回去敷点药就好。”苏婧宁却不是太在意。 “这次明显是有人故意谋害四弟,想要嫁祸到我身上。四弟因我才遭的这祸事,我挨一巴掌也不算冤枉。” 念晴想到这心里虽然不开心,到底没再埋怨,只脸上露出了一丝庆幸道:“幸亏香兰提前提了醒,不然咱们就真的要被算计了。” 苏婧宁点点头。 之前在花园里她们见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原本还想着是有什么猫腻,没想到对方竟飞快的跑过来往念晴怀里塞了张纸条子就离开了。 苏婧宁打开一看,上边只有两个字“小心。” 她正疑惑着,突然闻到上边有股淡淡的跌打损伤膏的味道。 而这药膏,她只让念晴给过香兰。 她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知道定是成安母女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香兰在给她提醒。 所以,后边有小丫头过来说苏靖卓请她到假山那边时,她便谨慎地拉了苏婧柔一起。 也幸好她谨慎了些,不然到时候若只有她和念晴在可就说不清了。 冯氏把孩子看的和眼珠子似的,苏靖卓受那么严重的伤,又岂会善罢甘休。 而她自己本就已经得罪了大房,再得罪二房,那苏家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现在有了苏婧柔在一旁作证,苏靖卓受伤的事可就赖不上她了。 苏婧宁直接进了屋。 冯氏见她来,面色一窘,但还是上前向苏婧宁行了一个礼。 “婧宁,之前是伯母不对,还请你不要生气。” 苏婧宁吓了一跳,忙避让开。 “二伯母不必如此,我知道您当时定是太过着急才会如此,说清楚就好了。” 冯氏闻言松了口气,抹泪道:“你不怪我就好,伯母当时实在是急了眼才会听信别人的挑唆,误会了你。” 苏婧宁不禁问道:“伯母可知是谁和您传的话?这人实在是有些居心不良。” 冯氏摇摇头,道:“传话的人是我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倒是值得信任。恐怕是告诉她消息的人有问题。只是当时她急着过来禀告,根本没注意到和她说话的人是谁。” 这也是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那小丫头说当时是有人一头撞到她怀里,喊着“三小姐带着小少爷爬假山时没看住,让小少爷掉下去了!” 那丫头一慌,只急着去要和她禀报,根本没注意那人的长相。 苏婧宁皱了皱眉,道:“不瞒伯母,我觉着应是有人要故意害我和四弟。” “当时在花园我和四弟分开没多久,就有个小丫头来说四弟请我去假山捉迷藏,当时我并没多想,就准备过去,幸好当时大姐姐也跟着我一起过去了,不然……” 冯氏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未尽的意思。 若只是苏婧宁自己过去,碰到跌下假山昏迷的苏靖卓,再加上她早听了别人的似是而非的传话,定会把过错赖到苏婧宁身上。 可谁会想出这么狠毒的主意来挑拨二房与苏婧宁的关系呢? 冯氏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苏婧宁此时又说了一句,“幸好这次我不是单独去的,而且四弟也命大,醒了还能为我作证……” 冯氏脸色一白。 是啊! 卓儿是命大才活了下来,若是没活呢? 那大夫可是说了,从那假山上掉下来能活着的太罕见了。 若是苏婧柔没有跟着一起过去,卓儿又没活下来,自己肯定不会听苏婧宁的辩解,只以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势必要结下仇怨的。 苏婧宁看着冯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干脆道:“其实伯母想到这心里也应该有些猜测了。 侄女也不想拐弯抹角的,索性就明说了,四弟应是被我连累受了无妄之灾。” “所以,您若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但我认为您最该恨的还是枉顾四弟性命的那个罪魁祸首,对方就为了害我竟能对一个小孩子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实在是胆大妄为、可恨至极。” 冯氏听完她的话,神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她可算是明白了。 她们二房这是完全成了别人手中的利用工具啊! 她看着面前面容沉静的少女,再也没了之前的歉疚。 她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说这番话也不见得没有私心吧!” 还不是想要她报仇,帮着对付那边的人。 苏婧宁淡淡笑了一下,“侄女说这番话虽有目的,但也是事实。难道二伯母就这么打算忍气吞声了不成?” 冯氏沉默。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儿子就是她的命,对方敢害她的命,那就要付出代价! 相比下来,虽然儿子受伤和苏婧宁脱不了关系,但到底不是她的初心,而且她还迅速帮忙请来了守真子,倒是没有那么可恨了。 想到这,冯氏重重地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抬脚出了门去看自己的儿子。 少顷,守真子便扎针完毕,把了把脉后,便不住的点头。 “道长,小儿如何了?”冯氏忙紧张的问道。 守真子回道:“他头上伤的不重,过会儿应就能醒来,之后好好养着便可。” 冯氏这才真的放下了心,欢喜地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果然,刚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苏靖卓就醒了过来,神智很是清醒,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婧宁见状也舒了口气。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弟弟的,若真的出了事她心里定会很愧疚。 苏靖卓既没事,冯氏此时也不待见她,苏婧宁很识趣地去送守真子回去。 冯氏则正耐心安抚着苏靖卓。 小家伙一觉醒来,浑身竟疼的厉害,自然开始闹腾。 冯氏看着儿子呼痛的可怜样,心里不住的抽痛,随即转换成深刻的恨意。 儿子刚才说了,是有人骗他上了假山,又突然把他推下去的! 7017k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想要哪种 苏婧宁回到小跨院时,脸已经肿了起来。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细嫩,此时红肿着看上去倒是有些触目惊心。 “小姐,您忍着些。”念晴急慌慌地去取了跌打损伤膏来给她涂上。 “嘶……”手指刚碰到脸上就引来她的一声抽气声。 旋即就感受到一股清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消去了很多。 苏婧宁忍不住长长的出了口气。 念晴看自家小姐这样心疼极了,不由埋怨道:“二夫人也真是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上了手,让小姐白白遭了这么大个罪。” 苏婧宁倒还好,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只是这样已经很好了,若四弟真出了事,我就是再挨几巴掌又有什么用呢!倒是现在,二伯母既知道是谁在捣鬼,凭她那泼辣爽利的性子,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念晴闻言心气才顺了些,不禁好奇道:“小姐,您说二夫人会怎么对付西府那边啊?” 苏婧宁嘴角微微翘起,二伯母怎么对付西府那边她不清楚,但对方胆敢动她的命根子,那二伯母绝对不会让她们好过就是了。 “不过,此次多亏了香兰冒险给咱们提醒,也难为她这么好的人竟摊上那么个主子,真是倒了血霉了。”念晴又道。 苏婧宁忍不住点头,没想到自己以前无意中的一次善举竟换来了这样的回报,果然这世上还是有知恩图报的人的。 香兰既然这么帮了她那么大的忙,那她也要想办法救人脱离苦海才是。 苏婧宁不由陷入了沉思。 府里四少爷不慎跌落假山不是件小事,府里三小姐因此被二夫人掌掴更是传的人人皆知。 一时间府内闲话乱飞,众说纷纭。 好在何氏立刻派了姜嬷嬷来小跨院慰问了一番,苏诚也派人给苏婧宁送了上好的药膏赔罪,此事才算是以误会告终。 等到苏婧宁送走闻讯过来看望她的苏恒与苏靖彦后,已是到了二更时分。 窗边响起三声熟悉的石子敲打窗框的声音。 苏婧宁听到响动,不动声色地把还在屋里待着的飞霜打发下去休息。 片刻后,一个人影便飞快地进了屋。 正是沈令泽。 他进屋时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等看到苏婧宁红肿的半边脸,脸色立马就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三两步到了苏婧宁跟前寒声道。 虽说因为抹了药膏,苏婧宁的脸已经好了些,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凄惨。 沈令泽绷着脸伸出手似是想要查看一下,却被苏婧宁微微扭头避开了些。 “没事,被人打了一巴掌,涂些药就好。”她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沈令泽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放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仔细看了下苏婧宁的脸,才放下心缓和了些语气,又问了一遍。 “一些误会而已,世子不必担心。”到底是家事,苏婧宁不欲多说。 沈令泽一窒,心里有些失落她把自己当外人,又愤怒别人竟然敢这么欺负她。 但半天到底还是自己咽下了这口闷气,幽幽道:“还知道我担心啊!” 他的声音轻,苏婧宁一时没听清,不禁又问道:“世子说什么?” “没什么。”沈令泽立即摇了摇头。 苏婧宁见状便没再问,转身请沈令泽坐下谈起了正事。 “今日世子传来消息说查贪污案的差事是落在了我舅舅的身上?” 沈令泽此时已经收敛好了心情,他轻轻颔首道:“穆大人既是御史,又能力出众,还与七皇子一系站在对立面,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太子暗中促使了由穆大人出面来查此事。” 苏婧宁早就猜到这背后定有太子的手笔,闻言也不意外。 穆修竹此行已成定局,她要问的也不是这个。 苏婧宁心中略措辞一番,道:“原本穆家便与七皇子一系不和,舅舅此去定是危险重重,因此我有些忧心舅舅的安全。 而且此局于太子而言极为重要,想必他也不愿看到有变故,所以我猜太子在河西府那边一定也做了准备,所以可否能请太子殿下照拂舅舅一二?” 沈令泽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沈令泽便是一直往泰和省那边做了许多布置,以求务必扳倒泰和省布政使王淳。 其实穆修竹与他们算是在同一战线上,若中途穆修竹出事,于他们也很为不利。 就是为了自己,太子也必定会在暗中帮助穆修竹的。 不过,他看着苏婧宁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些,“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便把小池也派过去保护穆大人。” 苏婧宁一愣,有些犹豫。 原本她只是想请太子多照拂些舅舅,但若是沈令泽愿意把小池派过去,她当然是更愿意的。 小池可是沈令泽手下的得力干将,不仅武艺高强,能力也很出众,有他在,舅舅就更安全了。 “把小池派出去会不会耽误世子的事?”她问道。 沈令泽轻笑了一声,信口便道:“阿宁放心,那边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原本我也是要派个心腹过去盯着的,小池去倒是正好。” 远在京都另一角忙活的小池根本就不晓得就几息的功夫自家主子便又给他派了活,过几日就要重新奔波起来。 苏婧宁却放下了心来,忍不住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但因为不小心牵扯到旁边的红肿,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忙伸手捂了一下嘴。 沈令泽见状眼睛眯了眯,眸子中闪过一丝阴沉。 苏婧宁并没有察觉到对面之人心情的变化,她想到另一件事又开口问道:“世子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暂时变得极其虚弱看起来像生了大病的药?” 沈令泽醒过神,挑了挑眉问道:“有倒是有,你想要哪种?” 他语气中略带诱惑,“我这里既有用了之后像生了大病但其实并不伤根本的药,也有那种像生了大病而且永远也好不了的药。” 他顿了顿继续道:“放心,第二种药别人查不出来的,只会认为是自然生了病而已。” 7017k 一百三十七章 我定会帮你的 苏婧宁听出他话中的蛊惑之意有些无言。 眼见着沈令泽还要再给她介绍那第二种药,便忙打断道:“世子给我第一种就好。” 她想了想道:“最好是方便服用见效快的。” 沈令泽似是有些遗憾,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明日我会把药放去藏雅阁,你让人去取就行。” 苏婧宁立刻道了谢。 这是她想的帮香兰脱离苏婧月的法子,想来得了重病,成安就不好再留着香兰了吧。 沈令泽最近很忙,这会儿过来还是勉强抽出来的一点空闲,此时说完事情他便要离开了。 苏婧宁习惯地送他到门口。 沈令泽顿住脚步突然又转身看向苏婧宁正色道:“若被人欺负了可以告诉我,咱们好歹也是盟友,我定会帮你的。” 苏婧宁一怔,还没来得及回话,沈令泽已经兀自掀帘子离开了。 翌日,苏婧宁起床后就先拿镜子看自己的脸。 好在那跌打损伤膏对红肿伤痛有奇效,一夜过去倒是只剩下些淡淡的印子。 苏婧宁拿粉遮了遮,见几乎看不出来痕迹才松了口气。 她要去穆家,自然是不想外祖母她们看到担心的。 到松华堂请安时,何氏见她脸已经好了便也不拦着她出门。 一路到了穆家,穆老夫人倒是颇为惊喜。 虽然家里都知道了穆修竹领了差事要去外地,但到底不了解内情,因此并不担心。 苏婧宁陪着穆老夫人说了会话,哄得她开开心心的才道:“听说舅舅要出远门,想必会有段日子见不了面,阿宁想去前头和舅舅说说话。” 穆老夫人一听哪有不乐意的,当即道:“去吧,说是这两日就要走,正好问问那河西府有什么特产,到时候也让你舅舅置办些回来给你送过去。” 苏婧宁脆脆的应了一声,又在穆老夫人怀里撒娇道:“还是外祖母疼我,阿宁这就过去了,一会儿表姐来找我您让她去前头就行了。” 等穆老夫人笑眯眯地答应下来,她才起身往穆修竹的书房去。 穆修竹正在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见外甥女来就招呼道:“阿宁来了!” 苏婧宁应了声,探头看穆修竹手上的书。 是本讲泰和省那边的风俗习性的。 “舅舅准备何时出发?” “后日就走。”穆修竹笑着把书放到一旁挑好的一摞书上,看起来像是要带走的。 苏婧宁点点头,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给舅舅透露些东西。 她装出一副懵懂又忧心的样子道:“舅舅此去一定要小心些,我听无双说泰和省的布政使是薄贵妃的亲舅舅,您去那边办事他很可能会给您使绊子。” 穆修竹闻言笑着安慰道:“阿宁放心,我只是去查一个知府,与布政使关系不大的。” 苏婧宁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舅舅想的太简单了,人家都说官场都是官官相护的。若那河西府的知府有问题,身为布政使怎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呢?朝内可是一直没有收到过布政使的折子的,说不得他们很可能已经同流合污了!” 穆修竹一怔,旋即失笑。 他为官多年,父亲又是太师,耳濡目染,自然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所以他也不认为泰和省的布政使王淳会手脚干净。 或者说整个大周朝的官员都基本没有能清廉的不贪一丝一毫的。 所以,他并没有把苏婧宁的话放在心上。 但苏婧宁的下一句话却把他说的一愣。 “更甚者,若是整个泰和省上上下下的官员相互勾结,沆瀣一气,把持住了整个泰和省,那舅舅此去可就危险了。” 少女幽幽的语气在他脑中不断回荡,穆修竹回过神立时一个激灵。 虽然觉着外甥女的猜测太过夸张,但他仍是止不住的朝着这个方向去想。 若是真的…… 穆修竹的心不断往下沉。 好半天他才看向苏婧宁涩声道:“阿宁怎会想到这些?” 苏婧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是听无双说的,她知道舅舅领了这个差事,便和我随口说了起来。” 穆修竹心情却更沉重了。 秦无双他是认识的。 在他印象中就是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的脾性。 但这样的一个姑娘没事怎会突然和外甥女儿说这些? 难道是秦家打探到了不同寻常的消息又不变便明言,所以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他? 毕竟当时他起复的内幕好像就是武宣侯府通过外甥女透露给自己的,如今再提个醒也不算意外。 想到这穆修竹心中一凛,越想越不对劲。 苏婧宁见舅舅脸色越来越凝重,知道他是放在了心上,也不再多打扰,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等到下午离开时她便听到穆修竹在寻找近年来泰和省官员调任名单。 苏婧宁彻底放下了心。 她舅舅素来聪慧,之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心中既然有了猜测,只要查一查泰和省近年来调入调出官员的动向,一定很快就会发现泰和省的猫腻了。 等回到府中,又有好消息在等着苏婧宁。 “二夫人向老夫人进言说因东西两府之间开了小门导致管理有些混乱,丫鬟婆子们随意进出没有一点章法,容易闹出事来,所以就请示了老夫人把两府之间的小门关上,以后来往便走角门,也没多费什么功夫。”念雨抿着嘴笑着道。 “那老夫人怎么说?”念晴急声问道。 念雨点点头道:“老夫人已经应了。二夫人当即带人拿锁把小门锁了,以后西府那边的人再来就要从角门那边走了。” 念晴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可不是费点功夫的事。 有小门不仅方便,也代表着两府之间的亲近,是自家人的意思。 如今成安母女再想来苏府,却只能先出了自家门,再从外边通过角门进苏府。 角门可是有门房的,这样进来就要经过通传,那就算是上门做客了。 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的。 冯氏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打成安的脸。 7017k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成安的七寸 苏婧宁笑了笑。 这倒是挺像二伯母会做出来的事。 成安一向爱脸面,这样倒是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 不过,祖母一向很是巴结成安与薄家,如今竟答应了这样的要求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苏婧宁心里有些纳闷,却不知何氏如此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深思熟虑的。 前些年大儿子仕途未稳,有用到成安的地方,那她自然是要顺着敬着。 可如今苏信已在朝堂之中站稳了脚跟,而几位皇子之争却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 虽然七皇子略占上风,但太子到底更名正言顺些,最后到底谁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还不一定呢。 参与大位之争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大事,苏家又怎会自寻死路呢! 所以前些日子苏信才会借教训成安的机会与七皇子一党划清了界限。 何氏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对于儿子的决策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当然不会再同之前一样对待成安了。 毕竟表面再是撞得和善可亲,但谁也不想在一个儿媳妇面前低三下四的不是。 而且苏诚这个庶子如今也是个正五品的京官,是有实权的。 苏信一个人在朝堂上难免有些单薄,是很需要这个弟弟在一旁支应的。 所以,何氏便理所当然地支持了冯氏的做法。 “对个小孩子也能下得了手,这手段也太狠辣了些!”何氏私下对着姜嬷嬷道。 至于说的是谁,就不言而明了。 虽然并没有抓到什么把柄,但大家心里可都是门儿清的。 “你去库房再拣些得用的药材补品给二房送过去,叫老二家的仅着好的用,好歹让卓儿少遭些罪。”她吩咐道。 姜嬷嬷立刻应诺下去。 等从二房再回来时却向何氏禀道:“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三老爷,说是二老爷请了他过去用饭。” 何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随他们去吧!” 他这个小儿子也不知到底像谁的脾性,也太过单纯了些。 让老二多跟他说说也好,省得总被人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似的。 苏恒从二房醉醺醺地出来时已经到了二更时分。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寒冷的,即使披着个披风还是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更冷的是他的那颗心。 “三弟上边有父母和嫡亲的兄长,有些话原不是我这个庶兄应该说的。 但三弟也有孩子,自然也明白做父母的爱子之心,如今你侄子差点丧了性命,二哥也顾不得别的,只好寻三弟来说说真心话了。” 苏诚酒桌上的话似是还在耳边回响,一声一声震的他心口疼。 “原先三房再怎么斗毕竟和二房无关,二哥虽心里不赞同但终究不好多嘴。 只是此次也太过分了些,卓儿一个稚子何其无辜,平白遭此大难险些丢掉性命。 若二哥再这么忍了,不为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不说你嫂子不会愿意,就是我自己也过不去这个坎……” 苏恒有些想不起后边苏诚都说了些什么,他的心正在一寸寸的塌陷。 兄长一句句诚恳的请求,嫂子一声声的嘲讽愤恨,把他的自以为是毫无预兆地撕开,露出里边血淋淋的真相。 原来,竟是这样! 苏恒甩开小厮踉跄着脚步走到了苏婧宁住的小跨院跟前,却没有勇气敲开门见自己的女儿。 他的阿宁该是恨他的吧! 早早失了母亲,自己这个父亲也没尽到责任,只能被迫着成长,被迫着坚强,被迫着应对别人的恶意…… 他的阿宁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苏恒心中酸涩极了,静静地立在门前良久才抬脚离开。 他去了旁边的丰和院。 轻轻地打开门,屋内还是旧时的模样。 苏恒想起亡妻临终前的托付,却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秋娘……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咱们的阿宁……” 他在屋内哭了整整一晚,心里的悔恨自责却愈加深刻。 第二日,冯氏就听闻苏恒把自己的东西从公主府全搬到了外院自己的书房中。 等再看到正吵闹着不肯吃药的小儿子时,她的心气才终于顺了一些。 俗话说,打蛇要打在七寸上。 成安敢动她的儿子,那她不出手则已,既出手一定要找准了对方的要害才好。 如今,恐怕成安正疼的厉害吧! 成安何止疼的厉害,简直是有些疯狂。 她“啪”的一巴掌打在一旁的苏婧月脸上,怒声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苏婧月没料到母亲竟会舍得打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眼中瞬间浸满了眼泪。 成安见她哭却更觉得烦躁,呵斥道:“哭什么,还有脸哭,再哭你爹能回来吗?” 苏婧月咬了咬嘴唇,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本来算的是万无一失的,谁能想到那小贱人竟还带了其他人一起过去。还有那个小崽子,命竟然这么大,从假山上掉下来都摔不死!” 成安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险些再给她一巴掌。 其实这事真不是她的主意,而是苏婧月私自做的主。 确切的说是薄思妍撺掇着苏婧月起的心思。 原来薄思妍就厌恶极了苏婧宁,本来还指望着在前些日子薄穆两家的宴席之争上扬眉吐气一番,结果却又被打了脸,闹得她近些日子都不敢出门,所以心中对苏婧宁的恨自然更深了一层。 因此当苏婧月前去寻她时,她立马心生毒计撺掇着苏婧月和她一起设计陷害苏婧宁。 苏婧月早就烦这个便宜姐姐烦的要死,自然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 再加上想在成安面前表现一番,给她一个惊喜,因此两人是瞒着成安定下的主意,成安是事发后才知道的。 原本因为冯氏关了两府之间小门的事,成安便气得不轻,一夜都没睡好。 谁料到等早上一脸憔悴的起床后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她的驸马,她心心念念的这个男人竟然默不作声的把自己的东西全都从公主府搬走了! 显见是知道了这事。 7017k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几日未见 成安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对苏婧月道:“你若是把事情办圆满了自然是好,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怎么都圆不回来了。” 苏婧月犟嘴道:“咱们又没留下什么把柄,他们不也拿咱们没办法嘛!” 成安扬声道:“没留下把柄有什么用?所有的人都认定是咱们动的手了,尤其是你爹,今早直接把东西都搬走了,显见是已经认定了这事,估计现在满府的人都在嘲笑我们了!” 苏婧月一窒,想到刚才爹爹理也不理自己的模样不由心慌的厉害。 “娘,难道爹爹真的厌弃了我们吗?”她惶恐的看向成安,“爹爹不会以后再也不理月儿了吧?我可是他的女儿啊!” 成安看着女儿满是不安的面孔,疲惫的叹了口气,眼中充斥着茫然。 她也不知道苏恒以后会怎么对待她和女儿,她的心中也有着深深地恐惧和不安。 她不能失去苏恒。 苏恒是她第一次见面就芳心暗许的少年郎,是她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还非要嫁过去的心上人。 这么多年来,她完美的伪装着自己,处处表现得大方懂事才勉强得了苏恒的一丝好感。 终于,那个碍事的女人死了,原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谁能料到对方即使是死了还牢牢占据着苏恒的心,她的女儿更是让自己处处失利,简直是……太可恨! 成安死死地攥住手指,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等看到自己女儿脸上的担忧时才渐渐平缓下来。 “以后和思妍那个蠢货少来往些,没事就多往宫里陪陪你外祖母去,你要是能学到她老人家身上三分本事也不至于总在那个贱丫头手上吃亏了。” 苏婧月想到宫中那个优雅温和的外祖母低低应了一声,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那个小贱人咱们就不管了吗?就让她这么猖狂下去?” 成安眼中一抹利芒闪过,嘴上只道:“我自有打算,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说着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 朱唇粉面、玉软花柔,已经出落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 “你今年也有十四了,再过一年就要及笄,到时娘便给你请封郡主,再寻个如意郎君嫁了才是最要紧的事。 你不是画画的好么,再用心钻研钻研,到时外边的夫人们见了总会高看你一眼,比什么都强。” 苏婧月听她突然说起这事,脸色一红,也不再多问,起身离开了。 成安一直看着她出了院子才回过神,绷着脸冲一旁的心腹嬷嬷道:“备墨,本宫要给母妃传信。” …… 苏婧宁一起床就听到念晴一脸兴奋地说着苏恒把东西全都搬回书房的事。 昨天夜里二房请苏恒前去喝酒的事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她立刻就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她倒是有些心绪复杂。 二伯父和二伯母对成安的报复的确是简单有效。 直接了当的就戳到了成安的痛处,被心上人厌弃的滋味肯定是极不好受的。 成安受到这个折磨的确是大快人心。 但同样不好受的肯定也有苏恒。 突然之间,原先的认知全部打翻,原本以为的和睦竟都是假象。 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傻傻的相信大家为他共同编织出来的美好谎言。 一朝梦醒,真相的确太过让人难以承受。 苏婧宁一想到这里既有些心疼他,却又奇特地感受到了些快意。 她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怨苏恒的。 怨他的懦弱害得母亲和外祖父郁郁终生,害得穆家落魄多年。 所以,她才一直不肯如小时候一般喊他“爹爹”,而只是叫“父亲”。 但即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打算过就这么揭开大家的伪装,让苏恒难过。 毕竟,也是她很爱的父亲啊! 苏婧宁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心里却有些荒芜。 不得不说,二房的报复实在是恰到好处。 苏婧宁自嘲地笑了笑,重新理了理思绪同念晴说起了其它事。 “那药给了香兰了?” 念晴点点头,“今早上瞅着西府那边忙乱,我们便在小门那碰了头儿,药已经给她了,奴婢也说明了效果。” 苏婧宁放下了心,嘱咐道:“以后就不要再和她打交道了,省得被那边的人发现,到时候她讨不了好。” 念晴立刻应了。 果然,过几日后就听闻苏婧月身边的大丫鬟香兰突然生了急病,请了大夫去看也不见好转,反而病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香兰的父亲,苏恒身边的良平管事便去求了成安把女儿接回了家中。 念晴兴高采烈地回了小跨院就去向苏婧宁禀报:“小姐,香兰已经在慢慢变好了,如今都能下地了。” 苏婧宁放下手中的印章也替香兰开心起来。 念晴接着说自己打探过来的消息:“听说那边府里知道香兰又好了些,便又开了口说让香兰好了后再回去,只是良平管事立刻就回绝了。 现在大家私下里都说香兰是在那边过得不好才不愿意回去的,说不定她身上的病也是因此才得的呢!” 苏婧宁挑了挑眉,觉着这么说也不算错。 “世子那药可真是神了,若不是奴婢知道香兰没事,差点都以为她真的要不行了呢!”念晴飞快的查看了下屋内,见没有外人在,便低声道。 她在香兰被接回家里时去看过一次,当时香兰的凄惨模样可真是太深入人心了。 脸色蜡黄,嘴唇上全是死皮,眼睛都扣了进去,别说起床了,连说话都艰难,让谁看都是活不了几天的样子。 谁能想到竟只是小小一个药丸的效用呢! “他这药的确是不错。” 苏婧宁笑着眯了眯眼,也很惊叹于沈令泽给她的药丸的作用。 “那下次见了世子咱们可要谢谢他呢!不然,香兰还在苦海里熬着呢!”念晴笑道。 苏婧宁点点头,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有几天没见到沈令泽了。 看来最近的确是比较忙。 毕竟舅舅已经出发去了河西府,那边要安排的事一定是极多。 7017k 第一百四十章 竟然是她 苏婧宁正琢磨着穆修竹前往河西府查案的事,外头小丫头隔着帘子禀报说三老爷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苏婧宁有些怔怔的。 苏恒这几日一直待在外院自己的书房中没有出门,他们父女俩最近都没见过面。 她想了想,叹口气还是出了门。 苏恒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 此时的他满眼血丝,胡子邋遢,再不复之前地儒雅清俊。 愧疚,难过,伤感,生气在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夜不能寐,食不能咽。 想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来见自己的女儿,到了门前又突然退缩着不敢再往前。 好半晌,苏恒颓丧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回去。 “父亲。” 身后却传来一声清脆又熟悉的喊声。 苏恒脊背一僵,迟疑了两息还是回过头看了过去。 穿着家常蜜合色如意云纹衫,头上插着珍珠花簪的少女正婷婷立在不远处。 她脸上如往常一般漾着甜甜的微笑,看上去天真烂漫,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憨气。 但苏恒知道,这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她的女儿早就被迫着成熟懂事起来。 “阿宁。”苏恒张了张嘴才涩声道。 “父亲到了门前怎么不进来?”苏婧宁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含笑问道。 苏恒闻言诺诺地说不出话。 苏婧宁仍笑着,俏皮地眨眨眼道:“不会是父亲不想见阿宁了吧?” “怎么会!”苏恒急忙否认,之后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我……我只是没脸见你。” 他垂下头丧气道:“我这个父亲做的太不称职了,阿宁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父亲怎会这样想?”苏婧宁惊讶道:“您一直都待阿宁极好,阿宁没受什么委屈的。” 她顿了顿轻声安慰道:“父亲一向与人为善,也乐意把别人往好了想。怎奈何人心叵测,有些人天生就是黑了心的,父亲也左右不了,何必过于自责呢!” 苏恒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摇着头道:“虽说如此,但我识人不清,没有保护好阿宁也是事实,等以后到了泉下恐是无颜去见你娘了。” “父亲言重了,阿宁不是一直好好的嘛!”苏婧宁立即打断了他,“您也知道,阿宁一向机灵,根本就没吃什么亏,反倒是别人都受到了教训。” 说着她故意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问道:“父亲不会觉得阿宁心机深沉,因此就不喜欢阿宁了吧?” “怎么会?”苏恒立刻否认道:“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什么样都是我的女儿!” 再说了,成安已经如此恶毒,她的阿宁再不机灵些就要被人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对啊!在阿宁心里也是这样。”苏婧宁真挚道:“我知道您已经在尽力对阿宁好了,所以并不会恨您没保护好我。” 她轻声道:“您是阿宁的父亲,不管您什么样也是阿宁敬爱的父亲。” 少女坚定的话语似是安抚了苏恒的心,他的神色渐渐安定了下来,眼中含满了热泪。 他点了点头,“谢谢你没有怪爹。” 苏婧宁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道:“爹快去上衙吧,若晚了小心被御史弹劾。” 苏恒心情松快了许多,立刻应了下来。 目送苏恒离开后,苏婧宁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仍旧立在原处站了许久。 念晴出来寻她时,就见她背对着自己身子立得笔直,可浑身却散发着无尽的疲惫与萧索,看上去让人忍不住心疼。 嘴边的喊声立刻收了回去,念晴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自家小姐。 她知道,苏婧宁是心里苦,又没处说。 可她只是一个丫鬟,能做的也只有照顾好自家小姐,无论将来会怎么样始终陪伴着她就好了。 好半天,苏婧宁才动了动身子,脸上又恢复了往常浅笑安然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念晴收拾东西要去青云观。 这几日又是送穆修竹出门,又是去秦府探望秦怀玉的,她倒是有几天没见玄罗了。 上了马车,苏婧宁默默地闭目养神。 渐渐地,一阵熟悉的喧闹声传到耳中。 是半坡西街独有的市井烟火气。 听着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苏婧宁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正好听到有卖糖葫芦的,索性便喊停了马车,让念晴去买几支回来给玄罗带过去。 等的空隙,她自己则撩开窗边的帘子往外边随意的瞧着。 不一会儿,念晴就兴高采烈的捧了一捧的糖葫芦回到了马车上。 苏婧宁便撂下了帘子,准备开口让车夫赶车。 “老板,这包子怎么卖?” 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子嗓音却突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苏婧宁一愣,反应过来后又忽的一下撩起了帘子朝着外边搜寻过去。 几息后,她就把目光定在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站立的姑娘身上。 这姑娘头上只简单插着根银钗,身上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细布衣裳,除了浑身带着股书卷气有些特殊外和平常百姓家的女儿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她正站在一家包子摊跟前数了几枚铜钱递与摊主,又拿过几个包子放到身旁挎着的菜篮子里。 等她转过身,苏婧宁正好看清她的长相。 苏婧宁忍不住恍惚了一下,低声喃喃道:“竟然真的是她。” “小姐,怎么了?”念晴没听清,便问了一遍。 苏婧宁醒过神,摇了摇头,眼神仍盯着那个姑娘。 只见她又略买了几样东西就熟门熟路的拐进附近一个小巷子中消失不见了。 苏婧宁皱了皱眉,略一沉吟就吩咐念晴道:“给我戴上帷帽,咱们下去一趟。” 念晴吃了一惊,但看到苏婧宁的神色便什么都没问,利索的给她和自己都戴上了帷帽后便扶着她下了马车。 苏婧宁一刻也没有耽误地跟着拐进了那个小巷子。 那姑娘的身影又重新到了她的视野之中。 苏婧宁心中松了口气,因怕被她察觉,便放慢了步子远远地带了念晴在后边缀着。 7017k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同寻常 那姑娘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角落处有个小院子。 她从袖中拿出把钥匙熟练地开了门就进了院子,显见是住在这里的。 苏婧宁并没有靠过去,她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院门,心里却更疑惑了。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汝州吗?” 这姑娘苏婧宁是认识的。 确切的说,是前世认识的。 她的名字叫闻欢。 大约也就是这一年的年底,苏婧宁在苏府见到了这姑娘。 还有她的兄长,闻越。 两兄妹是苏家的远方亲戚,说是何氏一个嫁到汝州去的表姐的孙子孙女,因家中亲眷俱亡,无依无靠,想到京都还有何氏这门亲戚便投奔了过来。 刚到京都正好就碰到了外出的苏信,相认之后苏信就把人带了回来安置在了苏府。 当时府内都疯传这两人是苏信的私生子女,只不过是苏信不想两人流落在外所以才借了亲戚的名头带了回来,因此汪氏还大闹了一场,惹得满府鸡飞狗跳的。 不过苏信的态度很坚决,到底她还是没能赶走两兄妹。 对于闻越苏婧宁只照过几回面,倒是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平日里常被苏信带在身边教导很得看重。 但闻欢她还是很熟悉的。 这个姑娘长得清秀可亲,为人也温柔知礼,即使面对汪氏的百般刁难都是默默忍着,没起过什么坏心思的。 前世苏婧宁是个万人嫌,别人都不愿意理她,也就只有闻欢会和和气气地同她说话,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 苏婧宁倒是挺喜欢她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前世两人的说辞是年底才从汝州到的京都,如今怎么是早就在京都住了下来的样子? 难道是两人前世撒了谎? 这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苏婧宁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前些日子她坐马车刚拐进苏府所在的海棠胡同时就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一错眼人就不见了。 那人便是闻越。 只是当时她只觉着眼熟,并没有往这边想,现在才恍然过来,应该是闻越去了苏府,但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登门而已。 难道闻欢闻越真的是大伯父的私生子,所以闻越才想去苏府寻大伯父? 苏婧宁满脑子的疑问。 她心里琢磨着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喝声。 扭头看去,是几个地痞流氓正勾肩搭背地拐进了巷子。 苏婧宁心中一凛,带着念晴往边上靠了靠。 她是个女孩子,若招惹上这种人难免会污了名声。 好在那几人虽吊儿郎当的,但还算懂事。 苏婧宁的通身的打扮气度非比寻常,身边还带着丫鬟,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 这样的人他们也是不敢惹的,否则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因此,两边相安无事的擦肩而过。 “小姐,我们快走吧!”念晴有些不安的催促道。 苏婧宁却没有动。 目光仍跟着那几个人,看着对方一直走到巷子尽头,拍响了闻欢刚刚进去的那道门。 “有人吗?开门!该交租金了。”其中一个汉子边大力的啪啪敲门,边喊起来。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 一时间整个巷子都嘈杂了起来。 旁边有其他的人家听到动静开了门缝露出一个头来,见是这几人就立即又缩了回去,把门关的紧紧的。 那门只是薄薄的木板做的,并不结实,这几个汉子人高马大的,只把门拍得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从门框上倒下来。 终于,门内传来一个柔弱颤抖的声音。 “请……请各位大哥再稍宽待几日,等……筹足了银钱,我哥哥定会亲自上门送上的。” “呦!今日竟是只有这位小娘子在家。” 拍门的动作一顿,几人中有个戏谑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兄妹俩这银钱已经宽限了好些时日了,不会是凑不齐了吧?要我说,若把这小娘子卖了别说租金了,就是把这院子买下来也是足够的。 兄弟们,要不咱们做做好事,帮着她哥哥把人卖了,想来那小子知道了定会感谢咱们的!” 一番话说的几人很是心动。 那小娘子他们是见过的,不仅皮相好,那气质更是没得说,若是卖出去绝对能引得众人追捧,一个好价钱是少不了的。 而且,说不得他们还能跟着沾沾光,也享受一番美人在怀的乐趣呢! 想到这几人更是心头火热,立刻就有人应了声,扬起脚就朝着门板踹过去。 反正他们早就打听过了,这里的兄妹俩根本就是无亲无故的,就是欺负了他们也不会怎样的。 三两下,门上就烂了个大洞,顿时引起院内姑娘的惊叫声。 女子的喊声更是激得几人兴奋不已,索性怪叫着一起上脚几下就把门踹得稀烂,然后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顿时男人的呼喊声,女孩的哭叫声乱成一团,一直传进巷子里,传到苏婧宁的耳朵里。 念晴气得呼哧呼哧喘着气,怒声道:“真是太过分了!小姐咱们去报官吧!” 苏婧宁却摇头,“这里离衙门太远了,等衙役过来就晚了。” 她想了想吩咐道:“这里离道观近,你先去那边找道长来,若他老人家不在,你就请清诚道长过来一趟。” 沈令泽功夫都是守真子所授,作为师父,他自然很强。 就连道观另一位清诚道长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请过来倒是能应急。 念晴应了一声,刚转身突然就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脚步问道:“那小姐呢?” 苏婧宁瞥了她一眼,道:“我在这等着你。” 眼见念晴眼神很是狐疑,她扬了扬腰上挂着的荷包强声道:“放心,我有这个。不要浪费时间,快去!” 念晴闻言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苏婧宁略站了几息,听着那边女孩子越来越凄厉的叫声,眉头越皱越深。 终于,她烦躁的跺了跺脚,从荷包中掏出手弩快步往那边院子走去。 等她赶到时,闻欢已经被逼到了院子的角落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一部分,露出里边淡粉色的肚兜。 7017k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住手 她勉强拉着衣服使劲的往后靠,秀美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 那几个混混却越发激动,色眯眯的围在周围对她的哭求无动于衷,纷纷朝着她又伸出了魔爪。 虽然不能真正的做什么,但若能占些便宜摸上两把也不错。 眼见着有个人的手已经搭在了闻欢的肩膀上,欲扯开她的衣服,闻欢眼中露出一抹绝望,对着一旁的墙壁就要撞过去。 宁愿死,也绝不受辱! “住手!” 就在此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院中的喧闹。 调笑声顿时一滞,几人转身朝着门口看去。 刚才路上遇到的姑娘竟然跟了过来。 那几个混混见她站在这里,先是有些惊讶,紧接着忙往她身后看去,见再无别人跟着都放下心来。 其中一人当即冲着她抬着了抬下巴调笑道:“小娘子有何贵干?莫不是看咱们这热闹也想跟着一起乐呵乐呵?” 此话一出,旁边几人都跟着大笑起来,甚至冲着苏婧宁吹起了口哨。 这小娘子比院里这位还要出众些,特别是身上那种矜贵高雅的气质更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蹂躏一番。 苏婧宁却对这些仿佛置若罔闻。 她头上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身子站的直直的,看上去很是淡定,似是一点也不怕这几个地痞流氓。 等几人笑声渐渐低了下来,她才出声道: “私闯民宅可是要坐牢的,几位如此行事不怕衙门来人把你们抓起来吗?” 这话却对这几人无用,当即有人嗤笑道:“小娘子莫要吓唬人,咱们只是上门催收租金而已,怎么算得上私闯民宅呢?” “我可没听说过谁家上门收租是会调戏良家民女的!” 苏婧宁呛声道:“你们若是正当上门收租便罢,但实际却是在行强闯民宅,强抢民女之事,如此行径着实卑劣!” “那又如何?”先前说话之人往前走了两步,他似是几人的头头儿。 他恶狠狠地看向苏婧宁,“咱们向来是如此办事,我劝小娘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哦?”苏婧宁不为所动,声音依旧稳稳地,“这位大哥话可说的有些晚了。我已经着人去请了衙役,想必顷刻便到,不若到时对簿公堂,看看咱们的府尹大人会怎么判决。” 几个混混顿时面色一变。 那混混头子阴沉着脸道:“你请了衙役又能如何?这对兄妹拖欠租金已久,咱们也是无奈之下才会如此行事,就是衙役来了也顶多训斥一顿,咱们照样是毫发无伤。” “可是……”他瞟了眼缩在角落里的闻欢,语气很是意味深长,“小娘子就是能救得了她这一次,以后每次都能救得了吗?” 苏婧宁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却笑了出来,声音清脆悦耳。 “怎么救不了?”她笑声突然一止,话语中带着些许骄矜不屑,“你们算什么东西?想要收拾你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再说了,你们怎么就知道衙役来了只会训斥一番呢?有我在,保准想要你们在牢房里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最后一句话已是带了些冷厉与厌恶。 可这话却是明显唬住了这些人。 那混混头子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定苏婧宁的虚实。 苏婧宁见状才又话语一转,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处实在看不下去才多管了这事,虽然的确不怕你们,但也不希望自己做了好事反而害了这小娘子。 所以……咱们倒不如就此息事宁人,你们趁着衙役到之前赶紧离开,到时我会帮着说和一二,大家都相安无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那混混头子一听顿时有些意动,其余人更是小声催促起来。 苏婧宁见状便又趁热打铁道:“你们不是来收租的嘛!我可以好人做到底,帮他们把拖欠的租金还上,你们也不算白来一趟,如何?” 说着她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扔了过去,“你看这些够不够?” 那混混头子一把接住,打开来看了看,满满一袋子的银裸子。 他面色一喜,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 说着他把荷包收到怀里,笑着冲苏婧宁拱了拱手道:“姑娘若早说愿意帮这两兄妹还钱,咱们也不至于在这为难不是?不过,如今也不算晚,咱们既然收了钱自然不会再过来催债,姑娘还请放心。” 这鬼话也就是骗骗一些蠢人而已,若她不先唬住这些混子,凭自己一个小姑娘说不得要被人给吃了。 苏婧宁心中冷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稳重,“既然如此,几位还是早些离开吧!省得和那些衙役对上,大家面子也不好看。” “是这个理。”混混头子连连点头,倒也干脆,直接朝着后边挥了挥手,“咱们走。” 说着当先就出了门。 其余人见状也忙跟了出去。 到了门外,有人便道:“老大,那小娘子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咱们不若再多要些,想必她也不敢不给。” “放屁!”混混头子骂了一句,看看其他几人脸上的贪婪之色便出声警告道:“你们若是还想要自己的小命就都给我收敛些。这世上有些人咱们可以惹,有些人却是万万惹不得的。” 他又从怀里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出来掂了掂,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你们看,这荷包用的料子可是上等的锦缎,这绣工也是精致无比,我可只在那些达官贵族身上见到过这样的好东西,显然这小娘子身份不简单。更何况人家那通身的气派,还有那穿着打扮都非比寻常,咱们敢惹这种人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倒不如顺着台阶下,接了这荷包也能落个好。”他又掂了掂荷包,叹息道:“这里边的钱足够咱们逍遥一阵子了,人呐!知足才能走得长远。” 其实若是四处无人的话,他倒是不介意把人搜刮的干干净净再玩弄一番卖出去,想必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无人能查到什么。 只是这里四处都有邻居在,肯定都听到了动静,还有那小娘子身边的丫鬟也见过他们,并且好像是去报信了,他倒不好动手再打对方的主意。 不然肯定是走不脱的。 7017k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气 几个混混离开时,苏婧宁稍动了动身子让出了路。 帷帽中她的脸色很是凝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几人,手中的手弩也扣的紧紧的,显然是准备对方若敢有异动,便随手给他们来上一下。 好在几人说走就走,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清净了下来。 苏婧宁缓缓松了口气,但也没再把手弩放回去,依旧捏在手中,抬脚向闻欢走去。 “你没事吧?” 她伸出另一只手把闻欢扶了起来。 闻欢脸上满是泪痕,带着些后怕和劫后重生的喜悦。 她闻言摇了摇头,起身后向苏婧宁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苏婧宁受了她的礼,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我也是碰巧遇到此事,咱们同为女孩子,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闻欢又感激的谢了谢,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狼狈,便请苏婧宁到堂屋坐下,她则告罪进了里屋略作收拾。 这正合苏婧宁之意。 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就打量起周围的布置。 这是个三间的正房,中间是堂屋,摆了长案和几张椅子,右边里间应该是闻欢的闺房,帘子遮挡着看不太清楚,左边则是个书房,虽然只布了张书桌,但上边笔墨纸砚样样俱全,收拾的齐齐整整。还另有几本书放在桌角,显见是经常翻看的。 苏婧宁暗暗点头,如此窘迫的情形下还能坚持看书习字,倒是有些弥足珍贵了。 闻欢怕怠慢了恩人,飞快地收拾了一番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苏婧宁早就收回了目光,此时只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听到动静便抬起了头。 她已经摘掉了帷帽,两人的视线便正好对上,她准确的看到闻欢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苏婧宁心中一动,还未多想便听闻欢赞叹道:“没想到恩人竟出落得这么好看。” 粉面桃腮,神采湛湛,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 苏婧宁一呆,随即才恍然闻欢是在夸她。 她面上难得闪过一丝羞涩,嘴张了张才干巴巴地道了句,“姑娘过奖了,你长得不比我差。” 虽知道是客气话,但闻欢听了也很高兴,她笑着道:“我叫闻欢,不知怎么称呼恩人?” 苏婧宁恍过神,想了想才回道:“我姓苏,闺名婧宁,是工部苏侍郎府上的小姐,排行第三,苏侍郎苏信是我的大伯父。” 说完她便看向闻欢,眼中带了些探究之意。 闻欢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对苏信和苏府极陌生的模样。 她点点头笑道:“那我就称呼恩人苏小姐吧?” 苏婧宁一怔,随口应了下来,心里却更疑惑了。 不管闻越闻欢两人到底真是何氏的远亲,或是苏信的私生子,闻欢都不应该会有这幅反应。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她心里琢磨着便想再打探几句,大门处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苏婧宁面色一变,忽得站起身握紧了手上的手弩。 闻欢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人都有些发抖,显见是被吓怕了。 苏婧宁便安抚道:“无事,我先出去看看。” 说着当先走出了屋。 闻欢见状脸上一急,虽然怕的不行,但咬咬牙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一出屋就见门口站着几人,好似正在对峙。 其中有个身形消瘦神色冷厉的陌生少年正伸手把着门框,牢牢地挡住了外边的人。 而被挡在外头的沈令泽神色中满是不耐,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杀意,微微抬起手似是准备一掌把他拍出去。 苏婧宁看清人心中一松,出声喊道:“明之。” “哥!”旁边也传来闻欢惊喜的叫声。 门口几人顿时看了过来。 那陌生少年当先丢下几人走了过来。 “妹妹,你没事吧?”他快步到了闻欢跟前紧张的问了起来。 “我没事。”闻欢笑着摇了摇头。 沈令泽听到苏婧宁的喊声则是愣了愣才醒过神,身上的杀气也一散而空,紧跟着走了过来。 他明明晚那少年一步,但几乎同时和对方到地两个姑娘跟前。 “你怎么样?”上下打量了苏婧宁几眼,没看出什么问题后他紧绷的神色才放松了一些。 “我没事。”苏婧宁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正巧在观里,便来了。”沈令泽淡淡地回了一句。 苏婧宁点点头。 “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不是说不进来的吗这么危险若出了事可怎么是好?”正好念晴也赶了过来,拉着苏婧宁就是一顿埋怨。 她家小姐胆子真是太大了,竟然敢掺和到这种事上头,那些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连那门都烂成了那样,当时得多危险啊! 苏婧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安慰起了念晴。 却没注意到旁边沈令泽的脸色沉沉地不太好看。 他听说念晴过来报信,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凭他的了解,苏婧宁肯定会多管闲事的。 等急急地赶过来时果然没有了她的身影,就只看见这个满是狼藉的大门,里边还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浑身的血唰的就凉了,一时脚都有些抖。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过了许许多多的猜测,甚至都有些不敢再往前走。 好在一切都只是他的担心,人又好好的站在了他跟前。 旋即他就升起了一股怒火,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但苏婧宁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那个陌生少年了解完事情始末后正在向她道谢。 “姑娘大义,越感激不尽,以后若有差遣,必万死不辞。” 苏婧宁看着面前对着自己作揖行礼的少年,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举手之劳而已,闻公子太客气了。” 那少年固执的摇了摇头,郑重道:“理当如此。 而且小姐帮忙还的钱财,越也必定会如数归还,只是恐怕要稍宽限些时日。” 苏婧宁看他神色认真便没再推脱,点头道:“自是可以。” 闻越闻言好似嘘了一口气,又谢了一回。 他最怕欠别人人情,如此倒是好受多了。 7017k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试探 闻越又看向一旁站着的沈令泽客气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他叫沈明之。”未等沈令泽开口,苏婧宁抢先介绍道。 沈令泽闻言扬了扬眉,并没有再多话。 从刚刚苏婧宁当着众人的面喊他的字时起他就看出来苏婧宁是不想透露他的身份。 毕竟两人的合作是私下达成的,若暴露了很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闻越听到之后也没有多想。 沈令泽长相俊美,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出身于显贵人家。 苏婧宁既然没有详细介绍他的身份,那自然是不想表露,他又不傻,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刚才实在心急所以与沈公子产生了些许误会,还请见谅。”他诚心实意地道了句歉。 “好说,闻公子也是救妹心切,可以理解。”沈令泽笑吟吟地摇了摇头,身上完全没了之前与闻越在门口对峙时的杀气。 他说完话,心思一转又笑着问道:“听你们兄妹俩的口音,好像不是京都人士,怎么会到了这边过活?你们父母没和你们一起吗?” 话音一落,他敏锐的察觉到闻越神色有些紧绷,反倒是闻欢面上露出一抹伤感。 “沈公子所言不错,我们的确不是京都人士,而是来自泰和省汝州,年前才来得京都。”闻越沉默片刻才回道。 闻欢见兄长心情低落,便把话接了过来。 “我们父亲早亡,年前母亲又病重离世,只留下我们兄妹两个相互扶持。怎料族人欺我们年少弱小,便想要侵吞我家的财产。我们兄妹俩反抗不得,无奈之下就偷偷逃了出来。” 说着她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刚逃出魔爪,又入了狼窝。半路上我和兄长投宿碰到了黑店,身上的钱财基本被偷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命都差点丢在那里。 后来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到了京都才算安定下来。兄长平日里就出去打些短工养活我们两个,但到底所挣有限,过得时常捉襟见肘,房租有时就会拖欠些时日,这才引得那些混混过来闹事。” 沈令泽与苏婧宁脸上同时露出些恍然。 “没想到你们兄妹竟还有这么一段坎坷的经历,真是命运弄人。”苏婧宁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道:“今日那些混混拿了那些银钱应该会消停些时日,只是终究不是解决之法,你们还是要早些寻个能支持生计的营生才好。” 闻越点点头赞同道:“苏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们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别人总不太愿意雇佣我们这些外乡人,所以才会一时寻不到活计。” 苏婧宁闻言略作思索,便指了指书桌上的书朝着闻欢道:“我看这里有书,想来你是识字的,不若我给你介绍个活计,若是能做的来的话倒也是足够你们兄妹温饱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越闻言有些惊讶,随即恍过神忙行礼谢道:“那就麻烦苏小姐了,您的恩情我们兄妹必会永记在心。” 闻欢也是一脸的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他们两个小时候也算是养尊处优,只自从母亲去世后才深切的体会到了世道的艰难。 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人不往他们兄妹俩身上踩一脚的都算是好的了,此时突然有人愿意帮助他们又怎能不激动! 苏婧宁虽然对两人的来历仍有些疑惑,但想要帮两人一把的心倒是真的。 原本她就对这二人颇为了解,这一世相见仍和前世一样,即使过得艰难也没有移了脾性,很合她的脾气。 如今两人有难,她自然是要伸手拉他们一把了。 她浅笑着道:“我常来这附近的青云观帮忙,今日也是无意中闲逛正好遇到了此事,可见是天意如此,你们兄妹倒不必这么客气。” 闻氏兄妹这才恍然,倒是信了这话。 不然一个世家小姐又怎会到这种平头百姓住的地方。 这样说来倒的确是缘分了。 苏婧宁说罢就起身告辞。 “到时会另有人来请闻公子去试工,若合适公子就先做着,先安定下来再筹谋以后。若不行……” 她顿了顿,看着闻越笑了笑,“到时你直接去海棠胡同苏家找我,我再另想办法。” 闻越本来面上带着些清浅的笑意,听到“海棠胡同苏家”几个字时却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后才若无其事的掩盖了过去。 “苏小姐是海棠胡同苏家的人?”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是啊!我是苏家三房的女儿,我父亲在苏家排行第三,上边还有两个兄长。” 苏婧宁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笑眯眯地问道:“难道闻公子知道我们家?” “不认识!”闻越立即否认了,似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对,又忙解释道:“之前就听闻那片房子有价无市,极难买到,倒没想到苏小姐竟住在那里。” 苏婧宁仿佛对他的解释没有丝毫怀疑,笑着点点头道:“我回去就会交代好门房,反正你和闻姑娘若有事寻我只管过去,就说是寻苏三小姐便好。” 闻越强笑着应声道了谢。 苏婧宁便不再多留,和沈令泽一起告辞带了人离开。 两人直走出了小巷子,沈令泽才出声问道:“你打算给他找什么活计?” “我听他们兄妹谈吐礼仪很是不俗,想来他们父母教养两人时很是费了些心思,拿拿笔算算账想来是可以的。”苏婧宁没怎么想便说道。 “你要把他安排到你们苏家的产业里?”沈令泽挑了挑眉。 “自然不是。”苏婧宁立刻否决了。 先不说苏家的产业她根本就插手不了,就是凭闻越对苏家的态度就很有问题,她没弄清楚前是不会让人与苏家接触的。 就是穆家她也不打算让闻越接触。 “我想请二哥帮忙在她家的产业里找个活计给闻越。”苏婧宁道。 沈令泽一听到秦怀玉心里不由一滞。 “做什么要舍近求远呢?我帮忙岂不是更简单?”他忍了忍气,闷声道。 7017k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可靠又好用 苏婧宁一怔,抬头看了眼沈令泽犹豫道:“你方便吗?若让他知道了咱们的关系……” “不让他发现不就好了。”沈令泽淡淡道。 他回看了一眼苏婧宁,“我知道你不仅仅是想要帮他们,必定是对他们兄妹还另有疑惑才会想着放在自己眼皮子下边。这种事儿自然是自己人看着比较方便,难道你想让秦怀玉知道?” 苏婧宁想了想觉得沈令泽说的也对。 她倒没惊讶沈令泽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目的,这人向来精明,闻越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些,他的异常自然躲不过沈令泽的眼睛。 “好,那就麻烦世子了。”苏婧宁不再推脱。 沈令泽“嗯”了一声,却突然顿住脚步朝着苏婧宁认真道:“不要总是这么客气,咱们是合作伙伴,我帮你是应该的,以后若有事可以先想起来我,绝对可靠又好用。” 等苏婧宁愣愣得点了点头,他才满意地转正身子继续往前走。 “这两兄妹是有什么问题吗?”等苏婧宁抬脚跟上,他继续问道。 “嗯。”苏婧宁应了一声,解释道:“倒也不是有问题,而是有些奇怪,我怀疑他们和苏家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有次回去时在门口碰到过闻越,当时并不认识他,只是见他在大门口徘徊了半天却没上门觉着有些奇怪。后来又在半坡西街附近碰到过他们兄妹几次就记到了心上,所以这次他们出事我才会插手进来。”苏婧宁半真半假的说道。 沈令泽好似信了她的话,接着道:“今日通过试探,也能确定闻越是知道你们家的,但他却闭口不谈,显然是有什么问题。” “嗯,所以我才会好奇,想着还是查一查比较好。” “那我这就派人前往汝州查一查他们兄妹的身世,还有这几个月两人在京都的事也顺便查清楚。”沈令泽想了想便道。 苏婧宁微微颔首,又问起自己的舅舅:“他如今应是到了河西府了吧?路上可安全?” 沈令泽想起自己收到的密报点头道:“路上遇到了几波刺客,不过穆大人似是提前有所准备,他带的人身手都很不错,直接就解决了人。小池他们在暗处藏着还没露面。” “那就好。”苏婧宁放下心。 舅舅果然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提前做了布置。 有了防备别人再想害他就不容易了。 沈令泽也猜到苏婧宁应是提醒了穆修竹,他又道:“此时巡察人马已经都到了河西府,开始着手查起了案子。因朝廷动作迅速,穆大人路上也赶得急,倒是打了河西府知府原廷济一个措手不及,想来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的。” 苏婧宁脸上露出一抹笑,夜长梦多,如此最好不过。 沈令泽看到苏婧宁脸上的笑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只觉得这些天的忙碌很是值得。 苏婧宁前些日子脸上的伤那么严重,她虽然不愿意说,但他也知道绝对和成安那边脱不了关系。 虽然他想立刻帮她千百倍的报仇回来,但他也知道苏婧宁肯定不乐意他管苏家的家事,因此心中虽然气得要死,他还是没有插手,反而任着苏婧宁自己解决此事。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成安的靠山不过是七皇子一党。 靠山倒了,她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经过这几天他没日没夜的布置,相信穆修竹查案会更顺利,到时折掉泰和省布政使王淳这一大臂膀,七皇子定会元气大伤,那成安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这才是最好的报复呢! 苏婧宁笑过又立马想起一事道:“估计到了要动王淳的时候,七皇子一党会狗急跳墙对穆家和舅舅不利,我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前世穆家可是被栽赃通敌了呢,这一世想必也少不了这种伎俩。 沈令泽对她这种有事就找自己商量的模样很是欢喜,便含笑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派人仔细盯着的,太子那边我也会提前打好招呼,请他多护着些穆家。” 苏婧宁心里踏实了一些,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话又一起陪着玄罗玩了一会儿苏婧宁便离开了。 沈令泽直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脸色才淡了下来,吩咐春水道:“派两个功夫好的以后专门跟着苏小姐,不要再有今日的事发生了。” 春水立刻应了下来,开始盘算着派哪两个人去。 自从小池离开后,沈令泽手下的人就由他来管着了。 他得挑个不仅功夫好,也要机灵些的,最好会说话,嘴甜些,能在苏小姐面前给爷说点好听话才行,但是长得俊的一定不行,朝夕相处的,被苏小姐看中了怎么办? 想到自家爷的那张黑脸。 咦…… 春水打了个哆嗦。 他决定了,一定得挑两个最丑的! 苏婧宁回到府中略收拾一番就去了松华堂。 不过她不是寻何氏说话的,而是去后院找了姜嬷嬷。 姜嬷嬷在何氏身边待了几十年,对整个苏家的情况无比熟悉,找她打听事是最合适的了。 她到时姜嬷嬷正在教小丫头们做事,见了苏婧宁来,忙扔下她们把人请到了屋里坐。 “三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边?”她含着笑亲手捧了茶递给苏婧宁。 “这几日我看院里的丫头闲着无事,便让她们给您做了两双鞋子,正好也请嬷嬷看看她们的手艺长进些没有。”接过茶,苏婧宁让念晴打开背着的包袱从里头拿出了两双女鞋。 鞋底是纳的千层底,结实耐穿,鞋面是细绫布做的,素面无花,低调又舒服。 一双深蓝色,一双枣红色,颜色正适合老人。 姜嬷嬷笑吟吟地接过鞋子,道:“奴婢这些日子可是穿了三小姐不少鞋了,总这么收您的东西,奴婢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苏婧宁笑道:“不过是几双鞋罢了,有什么打紧,您穿完再来要也是使得的。” “有您这句话,那奴婢可就不客气了。”姜嬷嬷也没有过多推辞,当即就把鞋收了起来。 7017k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各走各路 等与姜嬷嬷告辞离开松华堂后,苏婧宁一脸的若有所思。 刚才她经过一番旁敲侧击才得知何氏并没有族妹嫁去过汝州。 看来前世闻氏兄妹来到苏家时的说辞也只是借口了。 从两人来到苏府就安置在大房,大伯父还亲自把闻越带在身边来看,两人应该是与大伯父有什么关系,而祖母只是在帮忙遮掩而已。 难道闻氏兄妹真的是大伯父的私生子? 可从闻氏兄妹两人听说苏家时反应来看又实在不像。 而且两人的口音的确不是京都这边的,苏婧宁觉着他们对自己的来历虽然有所隐瞒,但应该没有说谎,确实是来自汝州。 但大伯父好像从未去过汝州,这私生子一说倒是很不可信。 苏婧宁皱了皱眉。 她的大伯父就像个谜团似的,实在有些深不可测。 从这些日子的了解来看,他为人冷漠,行事狠辣,极善钻营,倒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这样的人会和一对外地来的兄妹有什么瓜葛呢? 苏婧宁着实有些想不通。 “小姐,前头好像是二小姐。”念晴突然把她喊回了神。 苏婧宁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就见苏婧书带着她的丫鬟凝画迎面往这边走。 她穿着身淡粉色镶蓝边锦衣,显得身段婀娜多姿,头发梳成了单螺髻,上边只插了根珍珠流苏簪,米粒大小的流苏垂在脸侧,更衬得她面白如玉,宛若秋月,倒是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腼腆羞涩,却平添了些灵动活泼。 原本她正边走边含笑听凝画说着话,嘴角噙着抹盈盈的笑意,脸上也散着些红晕,倒像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了苏婧宁的目光,她无意识地抬起头,正好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苏婧书嘴角的笑意一僵旋即缓缓收敛了一些,面上又回到往常柔弱腼腆的模样。 “倒是巧了,竟在这里遇到了二姐姐。”苏婧宁却是面色如常地笑着打了招呼。 苏婧书目光一闪,也跟着笑了笑细声细气地道:“的确是巧。三妹妹这是做什么去了?” 苏婧宁指了指念晴手中捧着的花回道:“祖母后院里有颗桃树花开的极好,我便想着采几支给四弟插瓶,他伤着腿出不去在屋里到底憋闷了些,有这花养养眼心情也能好些。” “三妹妹有心了,四弟见了花定会高兴。”苏婧书笑道。 “胡乱折腾罢了。”苏婧宁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而问道:“二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去?” “哦……”苏婧书垂了垂眼才抬头笑道:“我是去向祖母请安。” 她顿了顿,脸上带出一丝不好意思,“今日应无双妹妹的约去了秦家,回来还没和祖母说一声。” 说完她看向苏婧宁语气中带了些歉意,“我看你今日似是有事在忙便没喊你一起去,你不要怪我才好。” “怎么会!二姐姐想多了。”苏婧宁咧了咧唇角,“今日我的确有事,便是二姐姐来喊我也是去不成的。” “那便好。”苏婧书松了口气,似是放下了很大的负担,脸上又重新浮出一抹笑。 “奴婢就说三小姐是不会介意的,”旁边的凝画冲着苏婧宁笑道:“我们小姐又是担心喊了您耽误您的事,又怕不喊您不合适,直自己纠结了半晌才往秦家去,到的时候秦小姐秦公子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呢!” “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呢!”苏婧书嗔了一句,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苏婧宁挑眉看了看两人,面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二姐姐不必如此纠结,咱们时间的确不一定都能赶到一处,二姐姐以后自便即可。” 苏婧书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自然的笑了一声,也不说应不应苏婧宁的话。 苏婧宁仿佛看不到似的,淡淡笑了一声道:“二姐姐去吧,晚了恐怕祖母就要休息了。” 说罢便不再管她,自己带了念晴离开。 “小姐,这二小姐是什么意思?”等走远些,念晴才皱着眉问道。 “管她什么意思,以后咱们去秦家不和她一路就是了。”苏婧宁回道。 自秦怀玉受伤回来之后,苏婧宁刚开始去秦府看望时苏婧书总会请求带着她一起去。 一回两回的,后边每次去秦家时苏婧宁都会打发人和苏婧书说,第二日再带了她一起去。 渐渐地,苏婧书就成了秦家的常客。 没想到这两日苏婧宁只是有事没去秦家,人家就不吭声自己去了。 既然如此,那苏婧宁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得以后邀请苏婧书一起去秦家。 以后大家各走各的就是了。 念晴却还是有些不高兴。 “原以为这二小姐是个好的呢!没想到也是个别有用心的主儿,真是白瞎了小姐往日里对她的好。” 当谁看不出来呢,不就是看上了怀玉少爷嘛! 用得着别人的时候上赶着巴结,用不着了倒是跟防贼似的。 也不想想再怎么防有用吗?人家怀玉少爷的心思就不在她身上,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念晴气哼哼地回了小跨院,倒是惹得念雨纳罕不已。 “这又是谁惹了你?” “哼!还能是谁,不过是些狼心狗肺之人罢了!”念晴怒道。 念雨更是一头雾水。 明明去之前还好好的,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气成这样? “你甭管她,她就是个暴脾气,过会子就好了。”苏婧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冲念雨道。 对于苏婧书的做法她倒是不怎么生气。 大概也是没有付出太多真心吧!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关系虽比与苏婧柔苏婧月要好,但也只能算是说得上话而已。 而且,她一早就知道苏婧书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胆怯,相反,这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层外衣。 实际上,这位二姐姐是一个很有主意,有心机的人。 如今,人家为了自己打算,有自己的小九九也算是人之常情。 实在不合,以后少接触些就是了,也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 7017k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固所愿也 泰和省,河西府一处大牢外。 正有护卫衙役在匆忙地拿水冲洗着地上残留的血渍。 “啪!” 一人踩过旁边的水坑,溅起暗红色的血水,匆匆地踏进了地牢里。 “大人,自从收押了原廷济后,就这几日的功夫前前后后已经来了七八波刺客,咱们也折了不少兄弟,若再继续下去……”跟在后边的亲信急走了两步到他跟前,低声回禀着情况,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必须坚持住,若原廷济被劫走或者杀掉,这案子想再查下去就难了。”这人眉头紧缩,却仍沉声吩咐道。 正是穆修竹。 从他赶来河西府,便开始日夜不停的查案,此时已是疲惫至极,但听说这边的事后还是立马带人赶了过来。 因占了先手,原廷济猝不及防之下被他逮到了许多把柄,再加上他准备的也充分,即使河西满府官员重重阻挠,他还是终于在前些日子顺利搜集了足够的证据把原廷济抓了起来。 只是,他的目的显然并不止这些。 穆修竹进了牢房,一直走到最深处。 尽头的房间里便住着河西府知府原廷济。 穆修竹并不是好刑罚之人,因此原廷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除了行动不自由外好像过得还算不错。 穆修竹到时,他正盘坐在稻草上闭目静养,听到动静才睁开眼。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穆修竹,笑道:“本官往日一直想领略一番穆太师的风姿,只可惜一直没能得以拜见。不过穆大人也算是承继了太师的遗风,洞若观火,八面莹澈,的确是名不虚传。” 穆修竹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并不为所动,只淡笑了一声道:“原大人过奖了。” 原廷济不以为意,随手掸了掸身上的袍子问道:“穆大人查的如何了?可要本官帮忙?” “不敢劳动大人,基本已经查清,想来大人身上的罪名是洗脱不了了。”穆修竹回道。 原廷济脸上表情不变,仿佛是已经认了命。 穆修竹却接着道:“不仅是大人,想来再过几日您旁边的牢房也会再多出些同僚来,倒是也不算寂寞了。” 原廷济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手下的官员,便笑道:“这倒是挺好,平日里我们就在一处待习惯了,这大牢倒是没有一起坐过,还算是新鲜。” 穆修竹却摇了摇头,道:“原大人误会了,本官说的可不是他们。” 他看着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的原廷济笑道:“本官说的是与您同级的同僚,比如,另外几个州府的大人……” 原廷济闻言沉默许久,脸上再不复之前的轻松。 “穆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可只是个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能拿得下这么大的摊子吗? 要知道这可不是河西一个府,而是五个府九十多个州县,最上头的更是和京都那边扯不开的关系……这么大的事,牵扯实在太广,圣上恐怕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吧?” “即使拿不下,本官也要把这事撕扯开,到时自然有能拿得下此事的人来……”穆修竹淡淡回道。 原廷济闻言一怔,不由又仔细看了穆修竹半天,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后心中倒是有些五味杂陈。 他仰头长叹一声道:“没料到穆大人竟是如此刚正廉明,倒是原某小瞧了大人。 不过,原某还是想多说一句,穆大人若执意如此,此事闹大,虽然圣上碍于民声可能会派人彻查,但到底有逼迫之嫌,大人恐怕也会遭圣上厌弃。倒不如把事情终结在原某这里,倒算是皆大欢喜了。” 穆修竹轻轻颔首,“原大人好意,穆某心领。只是,此事势在必行,即使遭圣上厌弃,也是固所愿也。” 原廷济沉默良久,最终笑出声来。 “穆大人高志,的确不是我们这些蠹虫能比较的,是原某狭隘了。” “不过,穆大人既有此决心,原某少不得要支持一二,”他停了笑,承诺道:“若穆大人果真能找到证据把原某那些同僚抓进来与原某作伴,那原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修竹闻言心中松下一口气,拱手笑道:“如此,穆某先谢过原大人了。” 他来这一趟除了查看情况之外,也有劝说原廷济招供的意思。 虽然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原廷济假借军需名目侵吞钱粮,但这只能治罪他自己,根本动不了泰和省布政使王淳。 所以,他需要原廷济招供,承认与王淳之间有利益输送,最好供出证据来,把人拉下马才好。 如今,显然原廷济是松动了。 离开牢房,穆修竹重新回到河西府衙署。 他斟酌片刻后便拿出一份空白折子飞快地运笔写了起来。 片刻,折子写好,他又从书桌上取出一沓册子一并递与一旁的心腹。 “快马送往京都,呈给陛下。” 心腹立刻应诺退了出去。 穆修竹闭目养神片刻,再睁开眼睛时又是一片清明。 他起身走出门外,立刻吩咐道:“备马,分两队人,一队随我前去河庆府,另一队前往广名府。” 京都这边还不知道泰和省这边的情况。 最近众人正在为即将举行的春日花会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起来。 因六、七两位皇子迟迟未曾婚配,京都中也有众多青年才俊和闺英闺秀也没寻到良配,所以,皇后娘娘便委任了太子妃与福荣郡主办个春日花会把京都郎君姑娘都聚在一起,大家相互相看一番,好促成些金玉良缘。 当然,主要还是大人们相看。 所以,这次花会不仅郎君姑娘们会参加,夫人老爷们也要参加,以便寻到合心意的女婿或儿媳。 此事一处,满京都就热闹了起来。 布庄银楼的门槛一时都被踏平了,来来往往的全是各家的仆从,争相恐后的把好东西往自家搂。 毕竟事关终身大事和脸面,谁都不想在这种场合上低人一等,自然是要好好装扮一番才好。 倒是苦了铺子中的伙计,忙得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 7017k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赴宴 苏家自然也是要参加这次的花会的。 何氏对此也极为重视。 除了两个小的外,府里的一众少爷小姐都到了说亲的年龄,若能趁着这次的机会找到合适的人家倒是不错。 毕竟苏家到底有些底子薄,多几门姻亲助力,才好更进一步。 因此,何氏也随着大流给几位孙辈都新做了衣裳,打了首饰。 苏家人皮相向来不错,细心打扮一番下来,郎君俊俏,姑娘貌美,几人站到一起养眼极了。 “哎呦,瞧瞧,几位少爷小姐就和那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往这一站就比别家强了不知多少去,老夫人有这么几个出色的后辈,实在是让人羡慕的紧呢!”来送衣服的成衣铺子卢娘子夸张的拍着手恭维起来。 何氏闻言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显然心里很是受用。 虽然知道这卢娘子是在奉承她,但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呢,更何况她也觉着自家这几个孩子的确是出色。 不过她嘴上还是谦虚道:“卢娘子可不要再夸他们了,再夸可就找不着北了。” 说着却又额外给大家定了一套衣服,喜得卢娘子又连连说了好些好话,直夸的何氏心情大好。 苏婧宁几人到底面嫩却是都羞得低下了头。 好容易把人打发走,何氏又叫了几人到近前来嘱咐道:“你们也知道这次不比平时的宴请,是给各位夫人们相看的。” 话一出,男孩子还好,姑娘们都有些脸红了。 何氏不管他们,继续讲道:“该教的规矩你们也都学过了,能不能得一门好亲事也在你们自己。 既然要赴宴,平日里的娇蛮任性都收着些,说话前也要多过过脑子,不要张口就得罪了人,更不要去惹是生非。 要记得你们才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头要相互扶持才好。” 几人忙行礼郑重应下。 何氏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们下去收拾,才又转向一旁的汪氏、冯氏。 神色却严肃了起来,“此次你们两个也一起去,我不管平日里在家里怎么样,但在外头决不允许你们做出丢我苏家门楣的事来,若要让我知道你们两个敢在外头不顾脸面又斗得跟个乌鸡似的,回头我可饶不了你们!” 两人心中一凛,忙起身恭谨应诺。 特别是汪氏,因前些日子的事已经被罚的除了请安都没出过门,吃足了教训。此次好不容易才得了何氏松口让她去赴宴,她哪还有闹事的心思,自是连连应下来。 何氏见两人态度极好,也放心了不少,又嘱咐道:“咱们家几个孩子既然都去了,你们两个也多上着些心,管束好他们,顺便瞧瞧有没有好的人家,物色几个回来提给我,也该为他们定下来了。” 这事是大事,更是事关自己孩子的人生大事,汪氏两个立即又应下来,恨不得立刻就去赴宴挑出最好的人家来配自家的孩子。 翌日,苏婧宁早早地就被丫鬟们薅起来开始打扮。 衣裳是昨日就试穿过的,头饰也早就搭配好,不一会儿整个人就收拾完毕。 鹅黄色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下着白色挑线裙,头上梳着百合髻,戴了一套的珍珠首饰,整个人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方之态,又散发着许少女的活泼俏皮,看上去很是得体。 但念雨念晴左看右看总觉着素了些,扒拉着首饰盒想再添上两件。 苏婧宁见状忙摆了摆手。 她可不想和一群挖空了心思打扮的小姐们争奇斗艳,还是这样中规中矩的好。 两个丫鬟见她态度坚决只好遗憾作罢。 等用过饭去了松华堂,苏婧柔、苏婧书也都已经到了,正由着何氏检查她们的穿着打扮。 苏婧柔梳着双刀髻,戴了金镶玉的首饰,身上一袭茜红色如意云纹衫,再配上她白嫩的圆脸倒是有些相得益彰,衬得整个人越发喜气,倒是长辈喜欢的模样。 但此时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这幅打扮不太合她的心意,是汪氏做的主。 苏婧书则是一袭蜜合色绣金交领锦衣,头上梳了燕雀髻,插戴了一套粉宝石的头面,倒显得整个人温婉可亲。 三人站在一起,各有特色,倒是看上去赏心悦目。 何氏见了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就让汪氏冯氏带着人去了。 此次的春日花会是办在靠近北郊的玉春苑,占地面积极大,是皇家园林。 苏府离得并不远,因此出发的时辰并不算早。 汪氏带了苏婧柔坐一辆马车,冯氏则带了苏婧书与苏婧宁同坐,苏家的少爷们骑马出行。 刚拐出海棠胡同,路上就热闹了起来。 到处都是打扮的精神抖擞的少年郎护在一辆辆马车旁边朝着同样的方向行进。 苏婧宁听着路上苏靖宇几个不停的招呼声心里暗暗感叹,这次的春日花卉办得的确是很盛大,几乎是请遍了满京都所有世家的少爷小姐。 也就只有皇家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笔了。 马车汇入车流,很快就到了玉春苑。 少年郎直接被引到了园子里休息赏花,女眷们则继续乘着马车往里走。 等马车停下,苏婧宁两人扶着冯氏下了车,就立刻有专门等待的宫女上前拜见。 旁边也有同时到的其他家的夫人小姐,大家打了照面认识不认识的都客客气气的行了礼随着宫女往里头走。 她们得先去拜见太子妃与福荣郡主。 到了正厅时,远远地就听到里边有说笑声传来,气氛很是融洽。 汪氏冯氏两人紧绷的神色也悄然松了些许。 她们二人娘家并不显赫,之前也少来这种大场面的地方,难免心中紧张些。 倒是苏婧柔几个神情镇定,面色如常,就连一向羞涩的苏婧柔看起来都很是大方。 带路的宫女见了不禁暗暗点头,觉得这家的小姐教养的倒是极好。 厅里显然已经提前得到通传,苏家众人刚靠近,就有宫人迎了出来笑道:“太子妃和郡主请诸位夫人小姐进去说话。” 7017k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拜见 玉春苑的正厅极大,苏婧宁随着两位伯母进了厅内就见上首坐着两位宫装美妇,大厅两侧也坐着许多妇人和小姐。 苏家众人忙向首座两人行礼。 礼未完,就听上首有一个柔和平静的声音响起。 “免礼。” 苏婧宁便又随着众人起身。 和她们同时进来的另外还有两家人家。 苏婧宁抬起头时就已听到刚才的声音正同那两家人家一一叙旧。 她默默站在后头听着寒暄声,眼睛的余光却看向了上首之人。 大周朝以右为贵,坐在右边的自然是太子妃韩氏了。 韩氏梳着牡丹头,着了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看上去约莫有三十岁许,长相端庄秀丽,温和大气,倒是很符合苏婧宁对太子妃的想象。 左边梳着元宝髻,身穿石蓝底素面妆花宫装,看上去很是爽利泼辣的则是福荣郡主沈慧。 两人同旁边两家人家寒暄过后就看向了苏家众人。 太子妃先笑道:“这么些年本宫倒还是第一次见成安的婆家,没想到两位夫人与府里几位小姐倒是出类拔萃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 苏家众人闻言忙又行礼道谢,口称“不敢”。 福荣郡主“噗嗤”一声笑道:“殿下既然喜欢,以后常让成安带了苏家人进宫便是,平日里陪着说话解闷岂不是很好。” 这话说得有趣,成安可是七皇子的姐姐,与太子妃天然站在对立面。让她带着苏家人去东宫,可不是没事找事吗? 场内一众夫人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常听闻这位福荣郡主甚得帝后宠爱,连公主都得排到她的后头,偏偏性格又是个娇蛮泼辣的,年轻时就惹出不少事来,没想到如今嫁了人孩子都多大了性格也不见改上一点,竟然直接就出言打趣起了太子妃和成安公主。 可真是任性妄为啊! “你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太子妃并不恼,只笑着嗔道:“本宫心里虽是乐意,但无奈琐事烦身,就是成安愿意带了她们来,本宫也实在腾不出空来接待,到头来却是委屈了几位夫人小姐,还是作罢吧!” “还是殿下想的周全。”福荣并不坚持,点点头应和道。 其余人也纷纷称赞起太子妃仁善心慈,一时间厅内满是恭维声。 苏家众人谢过恩后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汪氏、冯氏两人不约而同地抬手拿帕子抹了抹额上的虚汗,着实没料到她们刚到就被成安牵累在众人面前先出了回风头。 其实苏家人来的算是比较晚的,场内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有相熟的就相互寒暄了起来。 汪氏与冯氏自然也有交好的夫人,更何况两人还存了为自家孩子相看的心思,不一会儿就把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和周围的夫人说起了话。 苏婧宁对京都的女眷不甚了解,此时穆家与秦家也没到,她也没有其它交好的小姐,因此只静静地坐在原处愣神。 “夫人坐。” 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苏婧宁抬起头便见自己正前方正好迎面过来一位穿着浅咖撒花褙子的妇人。 那妇人正要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正好和苏婧宁对上,一时倒有些怔愣。 “孟夫人。”苏婧宁脸上露出一抹笑,起身朝着她行了礼。 原来是孟禾的母亲孟夫人。 孟夫人被这一声招呼醒了神,下意识地要笑起来,却又突然一顿,略略收敛了笑容只轻轻颔首便要坐下。 苏婧宁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懵。 她们二人之前有同行之谊,还共同历过险,孟禾更是认了苏婧宁的父亲做先生,两家关系很是不错。 往常孟夫人见了她也是笑吟吟的,怎么今日倒有些反常呢? 难道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孟夫人? 苏婧宁百思不得其解。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孟夫人了,不应该啊! 不过人家显见是有些冷淡,苏婧宁也没必要非得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因此便没有再上前与她叙旧,自己又重新坐了下来。 孟夫人坐下后却又有些后悔。 “你说是不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她问旁边的嬷嬷。 因着自家儿子暗中中意苏婧宁的事,她很是焦灼了一段时日,心里对苏婧宁也多了许多抵触,此时猛地见面就没控制住自己,对着人家姑娘甩了脸色。 但愈是如此,愈显得有些不正常,若因此被那丫头发现了儿子的心思,两人再有些什么可就不好了。 倒不如照着自家夫君说的那样照常对待,暗暗管控好自己儿子不与人家姑娘接触就行。 孟夫人心里暗暗懊悔,有心再同苏婧宁说说话,又怕如此更可疑,一时倒无比纠结。 苏婧宁却顾不得她了,秦夫人已经带了秦无双进了厅内。 好容易等秦夫人与太子妃和福荣郡主说过话,秦无双就朝着苏婧宁飞奔了过来。 她先同旁边含笑的苏婧书打了个招呼就拉着苏婧宁抱怨起来。 “阿宁,你这几日怎么老不去我家?我天天盼着都没等到你人呢!” “我这几日忙,就没顾上去。”苏婧宁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僵硬的苏婧书,笑着道。 “哼,什么事竟比我还重要,我不开心!”秦无双脸一垮嘟囔道:“二哥每日里也等你来呢!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去骑马啊?” “我就是去了凭二哥那样也是骑不了马的。”苏婧宁道。 “他可快好了!现在除了脸色有些白,行走坐卧都很正常,今日也一起跟着来这儿了呢!”秦无双不在意的道。 苏婧宁闻言有些惊喜,秦怀玉好的这么快,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今日人多,可要让他当心些别被人给冲撞了。”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放心吧,娘都安排好了。”秦无双摆摆道。 说着她又拉苏婧宁去蒋氏那里,“我娘正看你呢,咱们快去和她说说话。” 苏婧宁来不及多言就被她带着往前头蒋氏的位置走去。 7017k 第一百五十章 拉拢 苏婧书看着两人渐渐走远,到了蒋氏跟前开心的说着什么,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小姐,咱们要不要也过去同武宣侯夫人见礼?”凝画在一旁问道。 苏婧书定定地看着说笑的几人,默默摇了摇头。 “哼,有些人就是倒贴也没见别人放在心上,不过是图惹笑话罢了。以后还是多有些自知之明,不要什么都上赶着凑上去。”旁边传来苏婧柔的奚落声。 同住一府,她当然知道苏婧书之前常跟着苏婧宁往秦家去,此时见秦无双遇到苏婧宁就把她忘到脑后的模样自然乐得看笑话,忍不住出言讥讽。 苏婧书闻言恍若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嘴唇轻抿着并不回应,倒是凝画脸上忿忿的,却又不敢出言顶撞。 苏婧柔见状颇觉得无趣,嗤笑了一声就转身随着汪氏同其他家的夫人小姐寒暄说话了。 不多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引得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去。 苏婧宁随着抬起头,就见舅母陈氏带着穆清,成安带着苏婧月与薄家女眷竟然一同进了厅内。 就是这么赶巧,越是对头越赶到了一起。 怪不得大家都往这边看呢,毕竟谁不喜欢看别人的八卦呢! 好在两方人都不愿意被别人看了笑话,彼此之间泾渭分明,都依足了礼数上前与太子妃和福荣郡主见礼。 太子妃先客客气气地与成安和薄家女眷略作寒暄,就亲昵地拉着陈氏说起话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韩氏能稳坐太子妃多年这点前浅显的道理自然是懂得的。 她原本只是打算略说两句以示亲近,不过等说起话来见陈氏不卑不亢,大方得体反倒是生了些好感,干脆赐了座在旁边陪着说话。 又招了手把穆清叫到跟前打量了几眼夸道:“还是穆家会养孩子,不仅长得标致,行动举止也文雅大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陈氏闻言忙谦虚道:“殿下过誉了,这丫头从小被妾身惯坏了,皮的紧,也就是样子能唬唬人罢了,一回家就要现出原形来的。” 这话说得有趣,连旁边的福荣都笑出声来,倒是把穆清臊的有些脸红。 太子妃却摇头道:“小女儿家青春活泼些好,让人看着了心里也高兴,等到了咱们这年纪再想由着性子笑闹可闹不起来了。” 福荣也跟着道:“可不是,反正我就喜欢这样活泼爽利的小姑娘,一块儿处着也开心自在。” 说着招手把穆清拉了过来,问道:“这么好的姑娘可曾被谁家得了便宜定下来了?” 陈氏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含笑回道:“还不曾,前些年一直没舍得早早给她定下来,这才拖到了今日。” 福荣点点头笑道:“正好今日满京都的俊杰都应邀来了玉春苑,倒是能趁着时机寻个好的,也不枉费殿下和我做这一回月老了。” 说着她眼睛一转,又笑起来,“不是我夸口,夫人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在这都是能寻的到的,殿下说是不是?” 太子妃被她问到,也一笑回道:“这是自然,先不说他人,本宫这里可还有两位弟弟还没着落呢!” 这话一出,旁边坐着的众位夫人看着穆清的目光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如果说先前太子妃拉着陈氏母女说话是为了拉拢穆家的话,倒还能让人想的通。 毕竟都和七皇子一系不合,自然要联合起来。 但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先不说,太子好歹是六皇子的亲哥哥,对六皇子妃的人选自然是有话语权的,如今太子妃当众说出这话,难道是属意穆清做皇子妃了? 可是,虽然穆家曾经出了一个穆相穆太师,但人到底已经死了,现在的穆家充其量也只有个四品的小官,值当付出一个六皇子妃的代价去拉拢吗?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苏婧宁却有些明白太子妃的心思。 如今别人不知道,但太子可是清楚舅舅到底要去河西府做什么的。 能不能把泰和省布政使拉下马,断了七皇子这一大臂膀的关键可全在舅舅身上,此时,太子妃自然要尽量的向穆家释放善意,尽力拉拢。 此时说这话也只是表达对穆家的重视而已,并不是真的就非要穆清做六皇子妃。 不过,穆家人志不在攀高,更在乎子女的幸福,恐怕会直接婉拒的。 果然,就听陈氏道:“两位皇子人中龙凤,小女岂敢高攀。” 女儿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是受不了委屈的,又怎能在这些皇子王孙面前做低伏小,还是找个愿意敬她爱她宽容大度的少年郎才好,就是门第低些也没关系的。 陈氏语气诚恳,显见是没这心思,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六皇子可是嫡子,年少有为又长得俊俏,实在是佳婿人选。 此次不少人都是冲着这六皇子妃的位子来的,若真的就落在一个小小的穆家头上,她们的打算岂不是落了空。 太子妃听陈氏婉拒也不再多言,反正她与太子也不是非要穆清做六皇子妃,不过是拉拢人心的手段罢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她便起身向众人笑道:“既是春日花会,自然是要赏花才好,总坐在厅里倒是没意思的紧,还请众位夫人小姐随本宫一同前往花园赏赏花喝喝茶,才算是不辜负这一番春景。” 众人自是纷纷出言应和。 一群人衣鬓翻飞间把场地转到了花园内。 此时正值春日好风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一片生机勃勃的竟象。 夫人们也都不再拘着自家女儿,让她们自去玩耍。 慢慢地各家小姐们也都不再端着,三三两两与自己的手帕交聚在一起,或赏花,或玩乐,花园内处处都是小姑娘活泼开朗的欢笑声。 苏婧宁自然也与秦无双、穆清待在了一块儿。 同行的还有苏婧书和穆清的表姐陈芸。 几人随意的寻挑了个石桌坐下,说着闲话倒也算惬意。 7017k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劝说 穆清与秦无双两个素来爱热闹,坐着说了会儿话就有些闲不住,想四处去逛。 苏婧宁看她们不安宁的样子就笑道:“都到了这里还不老实些,小心那些夫人见你俩皮猴似的相不中你们做儿媳妇。” 秦无双撇了撇嘴不在意道:“那有什么要紧,也不需要她们看中,反正我就是这性子了再是藏着掖着等成了亲相处久了自然会露馅,还不如就现在这样,相中的自然会喜欢,看不惯的自然会远离,倒省了许多功夫了。” 穆清在一旁听了猛点头。 苏婧宁见两人一副惺惺相惜志投意合的模样便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劝。 陈芸却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这世上对女子太过苛刻,嫁人后能恣意生活的也实在少见,就普通人来说,大家难免都要收敛些自己的本性才能过的更好。” 穆清却不乐意听这话,嘟囔道:“那照着表姐所说的这么小心翼翼地过有什么意思?天天窝窝囊囊的也太不痛快了些。” 陈芸却神色认真的辩解道:“我并不是说时时刻刻都要战战兢兢的违背自己的本性去做事,只是觉得世道艰难,凡事不可能总是任性妄为,还是略收锋芒适当藏着些,才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过得更好。” 穆清却不太同意她的话,她始终觉着人就要痛痛快快地活一场才好,不然岂不是枉费人生。 “反正我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必得过得畅快恣意才好。”她朝着不远处的几人一努嘴,“像这种人一样才过得没意思呢!” 苏婧宁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个穿着打扮淡雅端庄的姑娘正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 几人猛地看上去和其他的姑娘没什么区别,但略瞧几眼便会觉得有些别扭。 主要是……太端着了些。 明明是青春少艾的小姑娘,举止间却是一板一眼的没有一丝活泼青春的气息,反倒显得沉闷无趣。 所以虽然行动间尽显优雅端庄,但也刻板单调,倒像是一个个的木头美人。 苏婧宁收回目光略摇了摇头,点了点穆清的脑门道:“明明表姐不是这意思,你怎得愣是曲解了她的话呢?” 穆清撅着嘴不吭声。 苏婧宁却不管她,继续说道:“你从小到大过的顺心如意,家里人也都宠着你,所以才不晓得外头的凶险。我只问你,若以后没了舅舅舅母他们的庇护,你还怎么过的恣意快活?” 穆清不妨她这么问,倒一时愣住了。 苏婧宁继续道:“等以后你嫁了人,若死犟着性子不知道变通,因此过的不好,难道舅舅他们还能再如之前一般护着你吗? 或者舅舅他们一时陷入了困境就等着你去救,那时你还能恣意过活吗? 表姐是为你好才会和你说这番话,谁人不知由着性子来更痛快,但能这么做的又有几个,就连高高在上的圣上有时也身不由己,更何况你我呢!” 穆清闻言不由沉默,好半晌才哭丧着脸道:“原来嫁人这么可怕啊!那我不嫁人好不好?” 苏婧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半天才叹气道:“这不是嫁不嫁人的事,而是怎么为人处世的问题。总之在没有实力能恣意妄为之前,咱们都要适当的收敛着本性,才是对自己对家里人好,知道吗?” 穆清撇了撇嘴闷闷地回了句“知道了。” 旁边的秦无双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婧宁知道两人是听到了心里,抬起头和陈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秦无双和穆清都是被家里宠惯了的,没见识过外头的残酷可怕,实在天真的厉害。 若让她们照着性子来,以后嫁了人绝对是要吃苦头的。 倒不如提前打好铺垫,以后才能更好接受那些无奈的事实。 不过,因着以前接触不深,她倒不知这位陈家表姐竟是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倒是个值得结交的。 “那几位是哪家的小姐,我初回京都不久,倒不怎么熟悉。”她笑着看了几眼刚刚穆清指的那几人问道。 陈家是个大族,陈芸是陈家嫡支的小姐,平日里也常与各家小姐打交道,自是认识那几人的。 她便笑着介绍道:“那个粉衣服的是睿王府二房的嫡小姐肖令晨,蓝衣服的是睿王的庶出女儿沈令雪,紫衣服的则是安国公家的嫡小姐刘琼怡。” 苏婧宁挑了挑眉,原来竟是沈令泽的两个妹妹。 还有安国公好像是四皇子的外祖家吧! 没想到这两家的小姐竟走得这么近。 苏婧宁看着三人颇为熟稔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陈芸在一旁见了却轻笑着解释道:“听说刘小姐颇为倾慕沈世子,所以……” 苏婧宁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想通过人家妹妹接近沈令泽啊! 不过,苏婧宁脑子里过了一下沈令泽的身世,心里觉得这位刘小姐的主意着实不太好。 沈令泽恐怕和这两位妹妹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吧!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苏婧宁很快把心思抛到了脑后,开始四处搜寻起薄思妍和苏婧月。 这两人从来到这边开始就尤其的安静,倒是反常的让人有些不放心。 不过,两人好像直接从花园中消失不见了,苏婧宁四处搜寻了一会儿竟没寻到人,不由得心中更加疑惑。 她想了想心里终究有些不踏实,便准备起身在四周找找。 夫人们在的地方却是突然有些骚乱,不少小姐都往那边看过去。 苏婧宁见状只好先停了心里的打算,也跟着看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宫人来传,说是几位皇子带着众位郎君准备到这边花园来向太子妃这个嫂嫂请安,请小姐们注意规避。 之前来的男客都是被引到了花园的另一边,与女客所在之处隔着条河,只能通过河上的桥才能在两边走动,因此之前大家都是没有照过面的。 不过,此时几位皇子带着郎君们要过来,自然是给夫人小姐们相看的意思。 毕竟也不只是要为两位皇子选皇子妃,其它郎君们也是要娶妻的,有儿子的夫人们都已见过各家的姑娘,现在便轮到有女儿的夫人相看郎君了,毕竟大家都合了眼才好成就一桩好姻缘。 7017k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好看 各家小姐们听了郎君要过来这边的消息,脸上都有些期待羞涩。 太子妃带着众位夫人是在不远处的敞轩内赏花聊天,比小姐们在的地方地势低些。 若郎君们想要去拜见太子妃与众夫人,就要经过此处,小姐们居高临下,此处花木又影影绰绰的倒是正好能借机观察一二。 不少姑娘都发现了这一点,或是大胆或是不动声色地拉着同伴悄悄探头往桥边看。 不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喧哗声。 有少年结伴往这边走来。 “快看,是睿王世子!”耳边传来娇呼声。 苏婧宁随着看过去,就见沈令泽同一旁的六皇子和肖宏玉说笑着往这边走来。 一旁同行的还有七皇子和一个陌生的长脸青年。 苏婧宁打量了一眼那青年,见他衣着华贵,又走在最前列心里便有了猜测。 果然便听有人诧异道:“咦,五皇子怎得也来了?他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旁边又有小姐回答道:“五皇子只娶了正妃,侧妃的位子还空着,估摸着是要再娶侧妃吧!” 苏婧宁心里了然,但对这五皇子并不感兴趣。 此人脚步虚浮,眼下发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一看便不是什么好货色。 “快看,那边那位公子是谁家的?” 突然又有小姐带着副惊艳的语气低声道。 她身边的伙伴轻笑一声答道:“那位好像是武宣侯家的小将军,之前一直在边疆,听说前些日子受了伤才回到京都,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也来了。” “怪不得呢!我就说这么好看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原来是一直在边疆的缘故,这好看得简直和睿王世子不相上下了!”先前的姑娘又叹了一声。 苏婧宁听着小姑娘夸张的语气忍不住咧了咧唇角,扭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胭脂红绣樱花长衫的漂亮姑娘,她记得是吏部尚书齐若英的女儿齐南薇。 而此时齐南薇正一脸星星眼的够着头往桥那边看个不停,很是痴迷的模样。 “哈哈,我就说是因为二哥不在京都所以才名声不显的吧!你看,这才一露脸就收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和那睿王世子也不差什么了!”秦无双顺着苏婧宁的目光看向那姑娘笑得眼睛都没了,面上满满地骄傲。 苏婧宁笑着点点头,秦怀玉长相出众,浑身又散发着股阳光爽朗的气质,像个小太阳似的干净温暖,的确吸引了在场不少姑娘的关注,只不过其他人比较含蓄,只是悄悄盯着秦怀玉看,没有像齐南薇那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罢了。 齐南薇犹自专注的欣赏着美男子,她旁边的姑娘却察觉到苏婧宁与秦无双看过来的目光,顿时颇觉尴尬。 毕竟当着妹妹的面对哥哥评头论足实在有些失礼。 她忙红着脸拉了拉齐南薇,冲着秦无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齐南薇却是个大大咧咧的,回过神直接冲着秦无双道:“你哥哥真好看!” 秦无双见她这么直率的夸自己哥哥,直觉得很对自己的脾气,眉开眼笑的点着头道:“你的眼光也很不错!” 说着竟直接拉了小姑娘到自己身边对着自家哥哥评头论足起来。 苏婧宁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反正讨论的也不是别人。 不过,她虽然也乐意多看一会儿美男子,但始终记挂着一直没有出现的苏婧月与薄思妍,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因此略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反而朝着四处一点一点的搜寻着人。 不多时,竟真的看到苏婧月和薄思妍从一处大树后拐了出来。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了苏婧宁的目光,苏婧月抬头看了过来,脸上的笑立即收敛了些许,拉着薄思妍去一旁坐了下来。 苏婧宁见状心里愈发觉得奇怪,总觉得她们私下里又去搞了什么把戏。 但显然此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只好收回目光,心中却暗自警惕起来。 见苏婧宁不再看自己,苏婧月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旁薄思妍道:“那小贱人刚才一直盯着我们,不会被她发现了什么吧?” 想到自己刚刚去做的事,她顿时有些担忧。 若不是太子妃与福荣郡主查的太严,所有在园子里伺候的人都要搜身,又岂会劳动她们两个千金大小姐偷偷把东西带进来,还要亲自送过去呢! 薄思妍瞟了眼苏婧月不屑地冷哼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胆小,竟连她都怕?刚才一路上可都是有咱们的人守着的,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苏婧月想了想觉得也是,遂安心下来抱怨道:“你又不是没和她打过交道,不也在她手中吃过亏嘛!” 薄思妍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怒道:“我那是一时大意,若再来一次绝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她突然灵机一动,问道:“你说,咱们把她也弄过去如何?” 苏婧月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有些心动不已,但还是迟疑道:“我娘不让我再自作主张了,说她自会处理这个小贱人的。” “那你见这小贱人出事了吗?不还是好好的。”薄思妍不耐烦道:“说不得殿下就是哄你罢了,你竟然还相信。” 说着她又劝道:“这次可不比以往,家里准备的这么充分,连姑祖母都出了手,悄无声息地多弄一个苏婧宁就是捎带的事儿,你真的甘心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苏婧月闻言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良久后才咬牙应道:“好,那一会儿咱们想办法把她也引过去。”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 而敞轩那边,众位郎君已经在与太子妃与各家的夫人们见礼。 一群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俊俏郎君顿时让各家夫人看花了眼,只觉得哪个看上去都很不错。 当然,除了几位皇子外还是当属睿王世子沈令泽、秦小将军秦怀玉,福荣郡主次子肖宏玉几人最为夺目,得了众多夫人的青眼。 7017k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对 一时间几人竟是忙得团团转,被各个夫人拉着问个不停。 反倒是几位皇子因身份太过尊贵,虽有动了心思的,但也不敢这么拉着他们说话,看上去竟是还没沈令泽几人受欢迎。 不过,到底几人条件太好,更多的夫人虽心中艳羡却实在压根没有考虑过自家女儿能嫁给这几人,因此只往其余的郎君里头看,想着寻个家世相配人又好的女婿也不错。 因此整个敞轩内的气氛显得热火朝天的,倒是把远远看着的各家小姐都惊了一惊。 好在有太子妃与福荣郡主在一旁看着,觉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又让众位郎君退了回去。 但并没有结束,福荣郡主巧思,让人在河的两边摆上了笔墨纸砚和各种乐器请众位郎君和娘子们在河边作耍,并时不时相互品评切磋,倒是颇得趣味。 河流说宽又能看到人影,说不宽又只能看到人影,两边对望影影绰绰的倒是挠得人心痒痒。 五皇子沈典坐在河边,手中拿着杯美酒顾不上喝,只够着头的往河对面看,却只闻娇笑嬉闹声看不清人脸,一时急得不行,连杯中酒水洒下来都没察觉。 “啪”的一声他的肩膀上落下一只手。 沈典回过神,就见七皇子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问道:“五哥在想什么呢?竟这么出神?” 沈典轻咳一声随口道:“不过是发呆罢了,能想什么。” 说着一仰头把杯中的酒全都灌进了肚子。 沈熙见他如此,眼中划过一丝光亮,嘴上却仍笑着问道:“刚刚五哥去河那边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小姐?府里只有五嫂一个人到底冷清了些,还是尽快多给五嫂找几个伴儿才是。” 沈典脑海里立刻掠过刚才自己在那边匆匆瞥见的几张水灵灵的面孔,心头火热起来。 他随口打了个哈哈道:“怎敢唐突了那些佳人,我可是紧守着礼节没抬头去看她们,又谈何看中不看中的。” 说着他又向沈熙道:“倒是七弟你,年龄也到了,该选个合意的正妃才是。” 沈熙见他一脸装模做样的关心心中不由嗤笑,脸上却露出一抹羞赧,“多谢五哥关心,只是这正妃之事全看父皇母后做主,弟弟只遵命就是。” 沈典却是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勾住沈熙的脖子靠近他道:“唉……这你就不懂了,哥哥是过来人又怎会骗你,这合自己心意的正妃自是不一样的,你素来得父皇宠爱,想娶什么样的说一声就是,难道还会不如愿吗?” 说着又抱怨起来,“哪像你五嫂,根本就不是我想娶的。嗝……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还没情趣,就像个木头似的,嗝……跟怡红楼的青青比都不能比……” 越说越离谱,显见是醉了。 沈熙闻着沈典身上浓郁的酒气心里无比的嫌恶,但嘴上还是笑道:“五哥说的是,弟弟必会把五哥的话放在心里。只是你醉了,还是让宫人扶着你去休息吧!” 说着他靠近沈典低声道:“弟弟听闻百合苑那边有丫环专门伺候着休息,五哥去那边倒是极好。” 沈典一听人都清醒了许多,眯了眯眼睛问道:“你说那边有丫环?” 不知怎么的,自从去过河对面扫见那些娇娇怯怯的小娘子们后他心头就有股火憋着,现在急需泄出来才好,若是有丫环倒是很合他的意了。 沈熙点点头道:“弟弟也是听三嫂身边的管事嬷嬷说的,具体就不知了。” 太子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三嫂自然是太子妃了。 沈典一听便再也等不得,立即起身,随手招了旁边一个宫人道:“来,你扶本宫到百合苑去。” 那宫人应了声,抬头与沈熙隐晦地对视了一眼,便扶住沈典往外走去。 沈熙等人消失在视野中后脸上才浮现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背着手离开了。 河的另一边,苏婧宁并没有心思作诗写字,只懒懒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小姐们玩耍,并时不时的和旁边的苏婧书说上两句闲话。 但她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苏婧月与薄思妍,但奇怪的是自从回来后,两人一点异常也没有,颇让苏婧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秦无双与穆清都在她的视线内,安全的很,苏婧宁倒是没有太过担心。 她的视线从众人身上划过正要收回,突然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沈令晨与沈令雪正在一起品鉴着一首河那边传来的诗,却不见刘琼怡的身影。 这三人之前不是一直都待在一处的吗? 苏婧宁皱了皱眉,又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人。 她正疑惑着,突然有宫人过来低声道:“苏三小姐,孟夫人请您到那边有事相谈。” 那宫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小竹林。 苏婧宁诧异地抬起头,往敞轩看去,果然没看到孟夫人的身影。 她又看向那片小竹林,离得并不远,稍微喊一嗓子就能听到。 她想到早上孟夫人异于往常的态度,心里略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 不过,她想了想指着竹林对一旁的苏婧书道:“二姐姐,我去那边一下,若无双她们来问你告诉她们就行。” 苏婧书就坐在旁边,听到了一星半点儿便以为是孟夫人寻苏婧宁有事,便也没多想,立刻应承了下来。 苏婧宁见状便起身走了过去。 等她快走到竹林时,苏婧书不在意地抬了下头瞟向敞轩时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孟夫人正好从外头进了敞轩,笑着应邀坐到了打牌九的位子上。 苏婧书立即察觉到了不对,若孟夫人果真约了苏婧宁说话,现在怎么也不该在敞轩里与其他夫人打牌九才对。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竹林,见苏婧宁的身影即将隐进其中,便想要喊她回来。 但等到她张开嘴的时候脑海里却瞬间浮现出秦怀玉看向苏婧宁时的眼神,还有秦家人对她亲近喜爱。 她突然又闭上嘴,强逼着自己回过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7017k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意 这时陈芸正好走过来笑问道:“婧宁刚刚不是与你一起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 苏婧书心中一慌,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刚刚有宫人来找她,她说离开一会儿。” 陈芸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点点头又去寻了穆清说话。 苏婧书见她走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那个小竹林。 那里虽离得不远,但位置偏僻,极少有人从那边经过。 此时有风袭来,竹子被吹动地轻轻晃动起来,却是郁郁葱葱的看不见一点儿人影儿,平白地让人看着多了些许阴森的气息。 苏婧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沉默地收回了目光。 苏婧宁随着宫人转进竹林时里边空无一人。 她隐隐觉得纳闷,转过头便要问宫人孟夫人何时过来。 但还没开口,前方拐角处突然有一抹粉色人影从她眼前闪过。 “刘琼怡?” 苏婧宁凝神看过去,觉着那人有些像刚刚消失不见的刘琼怡。 只是,看着她去的方向是花园深处,倒不知道去那边做什么。 苏婧宁被这一幕引走了心神,便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宫人从袖口默默地抽出了一条手帕正悄悄地向她靠近。 别人的事到底和自己无关,苏婧宁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这才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低头往斜后方一瞧,地上有个影子正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苏婧宁心中一凛,脑筋急转间一边把手伸向腰间的荷包,一边就要出声呼救。 这竹林离众人在的地方不远,只要声音稍大些别人就能听见。 可就在这时,花园中突然响起了琵琶声,竟有人正好开始演奏琵琶。 苏婧宁心中一滞,暗呼倒霉。 紧急之下,她一边往前边一指惊讶道:“七皇子!” 一边从荷包里掏出手弩飞快地转身对准了那个宫人。 那宫人不妨她突然喊七皇子,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等反应过来时就见苏婧宁正对着自己举着个巴掌大的东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小箭就从中射出,插进了她的肩膀。 苏婧宁眼中露出一抹惊喜,朝着那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就往竹林外冲去。 眼看着就要踏出竹林,身后却传来破空声,紧接着一记手刀就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苏婧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就听一个尖细的嗓音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幸亏咱家赶了过来……” 苏婧月一曲《淮阴平楚》琵琶曲弹得激昂高亢、气势磅礴,引来了河两岸众人不绝于口的称赞声。 她举止优雅落落大方地向众人行礼道了谢,目光却瞟向了不远处的竹林,心中涌出一股喜悦。 这么久还没见那小贱人出来,看来是得手了。 接下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这边苏婧宁昏迷中只觉得自己宛若一叶扁舟在水面上摇摆不定,浑身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像是灌满了浆糊怎么都转动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心中一个机灵猛的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晃动着的翠绿色布料。 苏婧宁定了定神,才想起来这是宫人们身上穿的衣服。 而她自己则正被之前的宫人扛着快速地穿梭在花园中。 怪不得梦里也很是颠簸呢! 苏婧宁艰难地晃了晃头往两边看去,树木花草飞快地往后掠过。 还在花园里,看来没过去太久的时间。 苏婧宁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这宫人明显是会功夫的,她肯定打不过对方。 不过,好在只有这宫人自己,之前偷袭她的那人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苏婧宁又往两边看了看,突然发现四周渐渐出现了许多桃树。 她脑中突然划过一抹灵光。 她之前曾听闻玉春园中有一片桃林,因开花时落英缤纷犹如仙境一般极负盛名。 想来便是这里了。 可这桃林却是在河对岸,男宾所在之处。 苏婧宁心中划过一抹隐忧,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这宫人把她弄到男宾肯定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心中暗暗磨牙,飞快地想着脱身之法。 可这边很久都没看到有人来往,显见是偏僻之处,她呼救也无用,打又打不过对方,若鲁莽行事反倒会把情况弄得更糟糕。 可惜了,那只手弩已经被对方拿走,不然偷袭之下倒是很可能得手。 苏婧宁心里暗暗懊悔,她还是大意了,明明都察觉到苏婧月和薄思妍两人有猫腻,竟还轻易地跟宫人离开了。 那宫人很快穿过桃林,扛着苏婧宁到了一处院落外,闪身进了院子。 院内立时有人上前接应。 “怎么这么慢?” 是苏婧宁没听到过的声音。 扛着苏婧宁的宫人回道:“刚开始出了点意外,耽误了时间。” 说着就和那人推门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熏得苏婧宁脑子一晕。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张床上。 苏婧宁努力地装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有人凑到她面前观察了一会儿才起身道:“走吧,那边马上就来了。” 接下来便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关门声。 苏婧宁强忍着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谨慎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那两名宫人已经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立马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 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她就往门口移了过去,透过门缝却发现先前的那两名宫人并没有走远,正在院门口守着。 苏婧宁顿时有些着急,又蹑手蹑脚转到后边伸手推了推窗子,却发现已经被封死了。 她不甘心的一扇扇窗户检查了下去,竟全部都从外边封死了。 苏婧宁咬了咬嘴唇,向四周搜寻起来。等看向最里边的床时却猛地一惊。 那床上起起伏伏地好像是躺着一个人。 苏婧宁仔细看了看,眼尖的看到那人身上粉色的衣角。 7017k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对 苏婧宁立刻就想到了当时看到的独自去往花园深处的刘琼怡。 她凑上前去。 果然,在床上安然昏睡地正是这位刘小姐,也不知她又是怎么被弄到这里来的。 苏婧宁心里顿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此事显然是七皇子和薄家在背后操纵,但他们动刘琼怡是要做什么? 还有刚刚那宫人说的“那边就要来人了”的那边是哪边?又要来什么人呢? 苏婧宁看着刘琼怡那张恬静的睡颜,立即就确定她才是七皇子和薄家的主要目的。 而她自己,应该只是被捎带的。 苏婧宁心里琢磨着,院子外又传来了动静。 苏婧宁心中一凛,往四周看了看飞快地拿了长案上的一只砚台袖在袖子中又重新躺回了榻上。 紧接着就是推门声。 “殿下请。” 宫人的声音响起,随即又传来了关门声。 然后就是一阵踉踉跄跄地脚步声。 苏婧宁早在听到“殿下”时就察觉到不妙。 在这花园里,男客能被称为殿下的也就三位皇子了。 七皇子显然不会自己给自己设这一局,那就只剩六皇子和三皇子了。 苏婧宁暗暗祈祷最好是六皇子,但显然她自己心里也没报太多的希望。 “美人儿,嗝……本宫来了。” 果然,苏婧宁立刻听出不是六皇子的声音。 而且随着声音靠近的还有一股难闻的酒气。 苏婧宁躺在塌上更为显眼,醉酒的三皇子注意力立刻就集中到了她身上。 他早先喝的酒里被下了东西,原本心里就有些急不可耐的,此时眼见塌上的美人杏面桃腮,粉光若腻,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下腹,再也控制不住的扑了上去。 苏婧宁察觉到动静再顾不上别的,猛地睁开眼睛向一边滚去。 三皇子顿时扑了个空。 苏婧宁顾不上他,急急地从塌上爬了起来,又跑到门口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先前那两名宫人竟还站在院门处守着。 苏婧宁不由暗暗咬牙。 前边有人守着,后头又被人给封死,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这边三皇子已经又起身扑了过来。 苏婧宁一个闪身躲开,看向烂醉的三皇子低声道:“烦请殿下清醒些,您中了七皇子的计了。” “中计?”三皇子闻言动作一顿,扬了扬脑袋。 苏婧宁正要点头,他却兀地一笑,“美人计吗?我喜欢!” 说着又扑了过来。 此时他已欲火焚身,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只想着把眼前的美人吃干抹净才好。 苏婧宁见状只好再次避开。 不过,好在他已喝的烂醉,一时之间倒追不上苏婧宁,两人在房间中僵持起来。 但渐渐地,苏婧宁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对面的三皇子眼睛竟然越来越红,越来越狂躁,好像是身体里藏着一把火即将要爆发出来。 而她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软,渐渐地升起一股燥热之感。 她的眼睛立刻转向一旁的香炉,她怀疑炉子里的燃香有问题。 再一次躲开三皇子,苏婧宁粗喘着气跑到香炉旁飞快地灭掉了里边的香。 但屋子里的香气已经很浓,四处又封闭的严实,一时间根本就散不出去。 对面的三皇子渐渐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苏婧宁也越来越没有力气,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但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紧紧地盯着对方,知道此时自己若落到他手里绝对完了。 就在这紧绷的时刻,突然旁边的床上传来一声娇弱的“嘤咛”声。 苏婧宁心中一震,暗呼糟糕,她竟然把刘琼怡忘了! 三皇子此时也被这一声娇呼吸引,这才发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位佳人。 他眼中光芒大胜,立刻抛弃了苏婧宁往床上扑去。 而床上的刘琼怡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觉得昏睡中浑身燥热的厉害,三皇子扑到她身上,两人就像找到了解药似的立刻缠到了一起。 几下之间,两人的衣服就散落开来。 苏婧宁见此情形不由大急,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过分,终于咬咬牙从袖子中掏出砚台朝着三皇子的脖颈砸了下去。 这一下力气不小,三皇子立刻倒了下去。 苏婧宁直接上前把两人扒拉开,又把刘琼怡拖了出来。 一番下来,她自己累得浑身是汗,身上也难受的厉害。 但她还是强忍着拿起一旁的茶水往自己脸上泼了下来。 等感觉清醒了一些后,她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着昏迷的三皇子和一旁正难受的哼哼的刘琼怡不由苦笑。 现在只是解了一时之急,但并没有解决根本,外边那两个宫人守着,她怎么也逃不出去。 而此时在这座百合苑不远处,沈令泽正站在一棵树下往这边看。 之前他偶然瞟见七皇子拉着三皇子嘀嘀咕咕的说话,总觉着有些不正常。 但之后并没见两人做什么,反而是三皇子不胜酒力被宫人扶着回了这边休息,看上去很是正常。 他一路跟过来也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难道是他多想了? 沈令泽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却突然脚步一顿。 不对! 喝醉了总要人照顾,但这两个宫人却是把人送进屋里后立即就出来只守在门口,也不去煮醒酒汤什么的,很不符合常理。 三皇子再怎么也是圣上亲子,宫人岂会如此轻慢,除非……有其他原因。 沈令泽想到这又转身朝着这座百合苑看去,越看越觉着不对劲。 终于,他还是抬脚往百合苑走来。 他并没有直接上门,而是绕到了屋后,想要从后边偷偷摸进去。 但很快就发现后边的窗子从外边被完全封死了。 这下就更确定有问题了。 不过,这对沈令泽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在一扇窗户跟前轻轻捯饬了两下,窗户就被卸了下来。 顿时一股香气迎面扑了过来。 沈令泽闻到后立刻屏住了呼吸。 他师从守真子,自然轻轻松松就辨出这香是所为何用。 利索的从怀中取出帕子捂住口鼻,他立刻翻进了屋子。 7017k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声的邀请 屋子中光线很好,只是帐幔遮掩着,沈令泽只能听到从内室传来女子不时的娇吟声。 沈令泽眉头轻轻蹙起,帕子在鼻子上捂得越发严实,人却抬脚悄无声息地往内室走去。 拨开重重叠叠的帐幔,地上两个正在纠缠的女子顿时映入了眼帘。 一个粉衣姑娘衣衫散乱,钗鬓歪斜的紧搂着另一个黄衣姑娘不住的往对方身上贴,看她眼神呆滞的模样显然是不清醒的。 而那黄衣姑娘尚还存了一分理智,正艰难的躲避着粉衣姑娘,但其神色迷蒙、手脚无力,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是刘琼怡与苏婧宁。 这屋里的燃香效用极强,苏婧宁把三皇子打晕在床上,又勉强把刘琼怡拉出来后就没了力气,只觉得浑身燥热酥软,难受的厉害。 不料刘琼怡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在屋里待的时间最久,吸入的香气也最多,此时早就没了理智,察觉到身边有人就循着本能撕扯苏婧宁身上的衣服。 苏婧宁哪里还能逃开,只能勉力避开她的动作,却也是岌岌可危了。 沈令泽看清人后面色一变,立刻快步走过去一个手刀把刘琼怡砍晕了过去。 苏婧宁这才得以把她摆脱。 “阿宁?”他轻手轻脚的把苏婧宁揽到怀里喊了一声。 苏婧宁迷迷蒙蒙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勉强定了定神,眼睛渐渐聚焦,一张俊俏的脸正浮在自己面前。 苏婧宁眯了眯眼睛,“沈……令泽?” 她觉着自己可能生成了幻觉。 沈令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嗯……”沈令泽轻轻回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把起了脉。 苏婧宁这下才确定真的是沈令泽找了过来,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清淡气息环绕在她的周围似是把燃香的香气都隔绝了开来。 她心神一松,理智渐渐被满心的燥热驱散,只觉得自己依靠着的怀抱对她好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想要凑近再凑近。 沈令泽正把着脉,突然就察觉到一个软和滑腻的东西靠到了他的脖颈上。 回过神才发现是苏婧宁把脸贴了过来正不住的磨蹭着,小手更是过分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沈令泽闷哼一声,忙伸手捉住她不断作乱的手。 苏婧宁此时眼角泛红,满面的迷蒙之色,因着身体的酥软燥热,她正紧紧地贴着沈令泽,之前被刘琼怡撕扯开的衣领微微露出一小块锁骨,白里透着粉,霎是魅惑迷人。 大大地杏眼雾蒙蒙的,带着十足的欲望和急切,水嘟嘟的红唇微张更像是无声的邀请。 沈令泽为了行动方便刚刚就收回了帕子,此时也或多或少也吸入了些燃香的香气,再加上他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即使常年跟着守真子修道心性有些冷淡,但也架不住心上人这样赤裸裸的勾引自己。 他艰难地把头扭开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又重新看向苏婧宁,咬咬牙狠心在她肘部的尺泽穴上狠狠一摁。 苏婧宁吃痛之下立刻痛呼出声,脑子渐渐清醒了一些。 “好点没有?”沈令泽关注地看着她,嗓音有些暗哑, 苏婧宁拧着眉点了点头,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刚刚迷乱之下大胆的举动脸色轰得一下就红到了脖颈。 “这里不宜多待,我抱你出去好不好?”沈令泽见她害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温声说起了正事。 苏婧宁闻言再顾不上尴尬,强压着身体的异样感,轻轻颔首。 不过,她又看向一旁昏迷的刘琼怡和床上的三皇子道:“他们怎么办?” 沈令泽闻言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下。”说完起身走到两人跟前又分别给了对方一手刀。 已经有要醒过来迹象的三皇子立马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沈令泽这才重新抱起苏婧宁,见她看着刘琼怡似是有些不放心的模样便笑道:“你别多想,她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暂时留她在这里有用。” 苏婧宁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管。 沈令泽便抱着她从之前的窗子跳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灌入鼻中,苏婧宁顿时精神一震,身体的不适感减少了很多,身上的血液也仿佛凉了下来。 沈令泽就近选了一个隐秘之处把苏婧宁放了下来。 “你在这等我一下。”他寻了处干净的石头把苏婧宁扶坐上去,左右看了看就低声道。 等苏婧宁点头后,他就飞快的离开了。 苏婧宁到了空旷之处就觉得舒服了很多,身体虽然仍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但是意识已经能保持着清醒不至于再做出什么糊涂事。 沈令泽并没有让她等多久,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到了这边。 “现在没有办法配药,我找了些凉血下火的草药你先嚼一嚼。”他把手中草一样的东西递到苏婧宁的跟前。 苏婧宁点点头接过草药就往嘴里塞。 味道有些苦,苏婧宁忍不住皱了皱眉,但还是坚持着吃了下去。 沈令泽见她这么听话,眼中笑意更深。 他轻声解释道:“那燃香叫欢媚香,若是在封闭的房间里它的效用便极猛,中了这香的男子会狂躁兴奋,女子则会浑身酥软燥热难忍。 但它毕竟不是内服之物,只要脱离它的香气范围就能很快好转。 所以,你稍微吃些凉血下火的草药,回去再多喝温水就好了。” 苏婧宁嚼完一棵草药,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余味,但人已经精神了很多。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问道。 “我在之前碰到老七主动去找老三说话,心里觉着不对便跟了过来。”沈令泽说道。 他此时心里无比地庆幸起自己的谨慎,若不然他都不敢想苏婧宁的下场会如何。 想到这沈令泽眼中划过一抹锐芒,但嘴上却柔声问道:“你怎么会困到这里?” 苏婧宁闻言面上略过一丝懊恼,尴尬道:“我是一时大意被人骗了。” 说着把从自己被骗到竹林后一直到见到沈令泽之前的事完整的讲了一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咱们 “我应该只是被顺带着算计了,他们的目标主要就是那位刘小姐。”苏婧宁总结道 沈令泽面色沉沉地应了一声。 “可是七皇子为什么会算计刘小姐与三皇子呢?”苏婧宁心里有些不解。 沈令泽想了想却是心中有了猜测。 “如今太子与七皇子虽然斗得水深火热,但其实两边的势力都是偏向文臣,武将支持两方的都不多,基本全被圣上牢牢地掌握在了手里。比如武宣侯秦家,武安侯肖家,以及我父亲睿王,这些人都不是两方能轻易拉拢的。” “除了他们外,剩下的就只有荣国公府刘家因领军戍守南疆,手中握有的兵权很是可观。而且对方又是四皇子的外家,四皇子素来表现的低调知礼,从不参权夺利,只醉心风雅之事,风评一直不错。两方若能得荣国公府和四皇子的支持,必定是如虎添翼,实力大涨。 而联姻一向是两方合作常见的手段。” “既然如此,作为荣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七皇子应该努力争取才对,怎会算计她与三皇子呢?”苏婧宁不解道。 “因为忌惮和猜忌。” 沈令泽抬头道:“除了太子外,其余皇子身份都差不多,离那至尊之位也就一步之遥,连最草包的三皇子都动了要坐上一坐的念头,谁敢确保这位贤德知礼的四皇子是真的如他表现的那般对这帝位没有什么心思呢!” 苏婧宁恍然:“所以,七皇子因了这个又不敢冒险和荣国公府合作。不然若四皇子果真起了心思,此时只是伪装的话,那先倒霉的一定是他。 但同时他也怕太子想与荣国公府联姻,让六皇子娶了刘小姐,所以,干脆毁了这个可能,把刘小姐与三皇子凑到了一处。” 毕竟三皇子的草包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再和荣国公府联姻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对七皇子一点威胁也没有。 更何况这次的事爆出来了也定是极不光彩,两边不闹翻就算不错了。 沈令泽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他才会设了这一局。而且,说不定还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 苏婧宁闻言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七皇子那边会把这事栽赃到太子身上,挑起太子与荣国公府的矛盾?” 沈令泽见她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夸道:“阿宁果然聪慧极了。” 苏婧宁听他夸自己,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她要是真聪明也不会被人家给骗了。 “那咱们要怎么办才好?”她抿了抿唇,问道。 沈令泽很是喜欢从她嘴里听到“咱们”这个词,他眯了眯眼笑道:“阿宁不必担心,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看向苏婧宁认真道:“他们胆敢这么算计你,那自然也要让他们尝尝自食苦果的滋味了。” 苏婧宁一怔,喃喃道:“你是说……” 沈令泽见状轻笑了一声,附到苏婧宁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男子清淡的气息重新包围在她的周围,说话间的气流喷洒在脖颈处惹得苏婧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才听清沈令泽的话。 话音一落,沈令泽就移开了身子笑道:“我先送你回去那边,不然时间太长了恐怕惹人怀疑。” 苏婧宁听完他的打算完全放下了心,点点头就跳下石头随着他离开。 沈令泽好似对这园子很熟悉,七拐八拐的就带着她到了分隔男女宾的那条河旁边。 “这里竟然还有这个。”苏婧宁看着面前的小船很是惊讶。 “小的时候和六皇子、表弟他们常到这里玩,这船就是表弟让造的,现在倒是正好用上。”沈令泽跳上船,转身朝着苏婧宁伸手,“上来吧,小心点。” 苏婧宁也不矫情,把手伸过去由着沈令泽把她扶上了船。 这河不宽,沈令泽划起船来还是很像模像样的,很快就到了对岸。 苏婧宁踏上河这边的土地才算是大大松了口气,如此就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你快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就能走回去。”她朝着沈令泽摆摆手道。 沈令泽却不同意,神色严肃的说道:“不行,若路上再遇到老七那边的人怎么办?我送你回去。” 苏婧宁一滞,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若再碰到七皇子的人,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遭刚才的事了。 于是便不再反驳,两人一起往回走。 但到底怕被其他人看到沈令泽,苏婧宁一路上一直警惕地向四周看来看去。 反倒是沈令泽闲庭信步的就像在逛花园子似的。 也不是像,就是在逛花园。 他不仅赏着花,看见好看的还会摘下来,不知不觉手上就多了一束漂亮的花束。 沈令泽满意地打量着手中的杰作,突然耳朵一动人就停了下来。 苏婧宁见状就要开口问,却见他轻轻地把食指放到唇边,无声的“嘘”了一下,紧接着就把花塞到她怀里,人一转身隐到了一棵树后边。 而后,苏婧宁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她心中一凛,抱着花束立刻收回了目光,又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几息之后,那边的小道上吵吵嚷嚷的走过来了一群人。 打头的是个穿着胭脂红绣樱花长衫的姑娘,竟是齐南薇。 那些人此时也正好看到了苏婧宁。 齐南薇欢呼一声,撒腿就向这边跑了过来。 “苏三小姐,你去哪里了?我们都在到处寻你呢!”她跑到跟前问道。 “寻我?”苏婧宁诧异的扬了扬眉,“我就在这边的花园里采花呢,怎么寻起我来了?” “无双她们一直找你找不见人,后边不知怎么就闹了出来,大家就都来找你了。”齐南薇回道。 苏婧宁心里猜测寻人应该是薄思妍与苏婧月搞出来的把戏,但她面上一点也没露出来,反而懊恼道:“都怪我没和无双她们讲,又被这些花迷了眼,倒劳动大家辛苦来寻我。” “没事儿,你好好地就行。”齐南薇不在意地摆摆手,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哦,对了,你有没有见荣国公家的刘小姐?她也不见了呢!” 7017k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返 苏婧宁自然知道刘琼怡在哪里,但显然她不会傻得说出来,因此只不动声色地回道:“并不曾见过,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去哪里采花了?” 齐南薇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很可能,这园子大,不知不觉就走远了,一时倒不好寻。” 苏婧宁应和了一声,笑道:“既然大家都在找我,那我赶紧回去说一声,也省得她们担心。” 齐南薇道:“对对,正好我和你一起,说不定刘小姐也已经回去了呢!” 苏婧宁轻轻颔首,似有若无地瞟了一下沈令泽之前藏身的地方便随着齐南薇几人离开了。 等人渐渐走远后,沈令泽才从一棵大树后闪身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立刻就走,反而站在原处定定地背手站着不动。 不一会儿,前方传来轻微的花木晃动声。 有个宫人打扮的女子快步走到了沈令泽的身边向他行礼。 “世子。” 沈令泽淡淡的点了点头问道:“如何?” 那宫人回道:“果然如世子所料,那位刘小姐身上有张私下邀约的字条,上边的字迹有些像六皇子殿下的,但落款却是用的您的名字。” 刘琼怡暗暗倾慕沈令泽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以沈令泽的名义请她私下见面她必然会赴约。 到时远离众人视线再把她打晕简直易如反掌。 若她真的被三皇子玷污,到时刘家人再在她身上找到这张字条必会对六皇子有所怀疑。 而六皇子又是个暴脾气,没做的事一定不会承认,两方对峙之时若再有人暗中拱火,绝对是要结仇了。 沈令泽又问道:“殿下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宫人答道:“一切都已妥当,刚才刘家的小公子已经亲自带了人去了。” 沈令泽满意极了。 那接下来他就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苏婧宁一路回去,远远地就看到陈芸正一脸焦急地在空地上走来走去的。 “表姐!”她便张口喊了一声。 陈芸听到声音猛地看了过来,见是苏婧宁便眼前一亮,忙跑了过来。 “你这是去哪里了?可吓死我了。” “苏小姐就是看花看的太入迷,一不小心就走远了。”没等苏婧宁答话,旁边的齐南薇就叽叽喳喳的插话起来。 苏婧宁含笑点了点头,歉意道:“都怪我心大,忘记和你们说一声,倒是害得大家都跟着担心了。” 陈芸原本见她回来已经放下了心,但听她如此说词却又稍感奇怪。 明明当时苏婧书和她说的是有人找苏婧宁才离开的,怎么现在却变成是她自己离开去摘花了呢! 她有心想问,但旁边有其他人在,她便熄了询问的心思,只笑道:“既如此,那你快随我一起去敞轩里同长辈们回禀一声,省得她们跟着担心。太子妃殿下还派了许多宫人去寻你了呢!” 苏婧宁立即应了下来,随着陈芸一起往敞轩那边去。 路上,见没其他人,苏婧宁便趁机低声问道:“表姐可知道我不见的的事是谁闹开的?” 陈芸闻言想了想道:“原本是无双先发现你不见的,我们便打算在附近偷偷的寻上一寻,只不知怎的,你那位四妹妹和薄家的大小姐突然过来要寻你说话,这才闹将开来的。” 苏婧宁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这两个人可真是在不遗余力的害她啊! 把她不见的事情先在众人跟前闹大,然后男客那边再捅出来,就是想捂也捂不住了。 到时候满京都的人都会知道她和刘琼怡一起与三皇子同处一室,名声必会被践踏在泥泞之中再没有颜面见人了。 到了敞轩之后,太子妃与福荣郡主立刻就让宫人领了苏婧宁进来。 “小女不懂事,一时被花草迷了眼就走远了些,倒惹得殿下与各位夫人担心,实在不该,请殿下责罚。”苏婧宁一脸羞愧向太子妃行了大礼赔罪。 太子妃温和的笑了笑,让人把苏婧宁扶了起来。 “人没事就好,这园子大很容易就走远了,本宫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迷路了呢!” 苏婧宁闻言感激地又道了谢。 倒是福荣上下打量了一眼苏婧宁,朝着一旁的成安笑道:“我就说月儿那丫头太乍呼了些,那急着寻人的架势活像是她这姐姐被绑架了一样,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她这话说的暗含深意,成安却还是含着笑面色变都不变。 “月儿素来关心婧宁,一时找不到她关心则乱罢了。” 说着她看向苏婧宁温声道:“就是我也是担心的,好在你没事,倒是可以让人去和你妹妹说一声,她还在外头寻你呢!” 苏婧宁闻言连连点头,不好意思道:“劳烦四妹妹奔波了。” 此时,太子妃又问苏婧宁道:“听说刘家那丫头同样没找着人,你可见过她?” 苏婧宁回道:“并不曾见过,不过,小女想着刘小姐大约也是被园子里的花吸引了心神才忘了回来吧!” 太子妃似是信了她的话,笑着颔首冲一旁的刘夫人安慰道:“夫人莫担心,苏小姐既无事,想来刘小姐也很快就能寻到人了。” 一旁的刘夫人强笑着谢了一声,脸上的忧色却没见少多少。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不怎么感兴趣的,又怎么可能为了赏花私自离开呢! 苏婧宁同太子妃告了罪就退出了敞轩。 秦无双与穆清、苏婧书已经等在了外头。 秦无双一见苏婧宁就扑了上来抱住她埋怨道:“你这是去了哪里,可把我给吓死了!” 旁边的穆清也凑上来连连点头。 苏婧宁安抚地拍了拍秦无双笑道:“我不过就是去采了几朵花,看把你们吓得。” “既是采花,那你干嘛一个人去,怎么不喊了我们一起?”秦无双瘪了瘪嘴问道。 苏婧宁眨了眨眼无辜道:“你们在那边看那些郎君看得这么着迷,我可不忍心打断你们。” 秦无双和穆清听她这么说脸上顿时都有些红了。 可不是,她们那会儿正盯着对岸看美男子呢! 7017k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用心不良 秦无双与穆清、苏婧书已经等在了外头。 秦无双一见苏婧宁就扑了上来抱住她埋怨道:“你这是去了哪里,可把我给吓死了!” 旁边的穆清也凑上来连连点头。 苏婧宁安抚地拍了拍秦无双笑道:“我不过就是去采了几朵花,看把你们吓得。” “既是采花,那你干嘛一个人去,怎么不喊了我们一起?”秦无双瘪了瘪嘴问道。 苏婧宁眨了眨眼无辜道:“你们在那边看那些郎君看得这么着迷,我可不忍心打断你们。” 秦无双和穆清听她这么说脸上顿时都有些红了。 可不是,她们那会儿正盯着对岸看美男子呢! 陈芸见她们害羞便解围道:“好了,既然表妹好好的,咱们也就放心了。大家还是去一旁说话,在这站着也不像样儿。” 其他人自是没有意见。 苏婧宁抬脚就要离开,却见苏婧书在一旁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关心道:“二姐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苏婧书被这一问猛地回过神,连连摇头道:“没事,三妹妹不必担心。” 苏婧宁看她脸色有些发白张口还待再问一问,不远处突然传来秦无双一声惊呼声。 “呀!我忘了二哥他们还在桥那边等着我回话呢!” 苏婧宁立刻被引走了心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无双解释道:“之前我们一直找不到你,又不敢声张,便去让人去找了二哥帮忙想想办法。” 她说着去拉苏婧宁,“我们快些去和他说一声,不要让他在那边干着急。” 苏婧宁便再顾不上苏婧书直接随着秦无双往桥那边跑了过去。 到了近前,果然见秦怀玉和穆尘正站在桥那边,苏靖彦和孟禾竟然也跟在一旁。 他们一直往这边看着,苏婧宁几人一露面就看到了人。 秦怀玉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阿宁妹妹,你没事吧?”他满面紧张的打量着苏婧宁问道。 苏婧宁笑着摇了摇头,道:“二哥不用担心,我没事。” 她又看向苏靖彦几个解释道:“我就是贪玩跑远了些,无双找不到我就慌了,其实是虚惊一场而已。” 苏靖彦闻言点点头,温声嘱咐道:“一个人到底不安全,下次多带些人。” 穆尘与孟禾也跟在一旁附和。 苏婧宁便笑着应了。 其他人相信她的说辞,秦怀玉却始终皱着眉。 他盯着苏婧宁有些欲言又止,但碍于有外人在终究没有再出声询问。 自从收到秦无双传过来的消息后,他就急得不行,恨不能亲自到女眷那边去找人。 只是碍于男女有别,园子里又都是宫中的人手,别人也支配不了,他立刻就想到了沈令泽。 但等到他去找过去时却怎么都寻不到人。 反而发现和沈令泽一向走得近的六皇子与肖宏玉两人有些奇怪。 好像在遮遮掩掩的密谋着什么。 他去向两人问沈令泽的踪迹时,对方也是有些遮遮掩掩的。 秦怀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苏婧宁与沈令泽结了盟,两人又同时消失不见,再加上六皇子与肖宏玉的态度,显然其中是很有内情的。 但秦怀玉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婧宁看秦怀玉的表情便知道他没有信自己的说辞,但此时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多说,她只好轻声道:“二哥你们快回去吧,我不会再乱跑的,你们放心。” 秦怀玉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说多了于名声有碍。 两边就此分开。 苏婧宁和秦无双、穆清还有陈芸一起往回走。 穆清随口打趣道:“你这去采个花倒劳动的大家都跟着奔波了一回,回去可怎么谢我们才好?” 苏婧宁笑道:“随表姐提要求,必定让您满意就是。” 穆清哈哈一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旁边的秦无双也连连点头。 倒是陈芸犹豫了一下,见四处没人后,便拉了拉苏婧宁的袖子低声问道:“之前听你二姐姐说是有人找你才出去的,你怎么说是自己去采的花?” 苏婧宁一怔,才笑道:“是有人过来说孟夫人寻我说话,我才过去的。只不过我到了地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人就索性自己去附近采花了,结果越走越远才闹了这误会。” 陈芸恍然,又笑着道:“那必定是有人在逗你呢!孟夫人在打牌九呢怎会又同时来寻你说话。” 苏婧宁点点头,随口问道:“表姐怎么知道孟夫人在打牌九?” “大家都知道啊!”秦无双在一旁接话道。 苏婧宁一怔,喃喃道:“大家都知道?” 秦无双理所当然地回道:“对啊!因为孟夫人刚坐下手里的牌就糊了!太子妃还直说是好彩头呢!” 苏婧宁恍过神又拉着陈芸问道:“二姐姐同表姐只是说有人寻我我才走的,并没有告诉你是谁吗?” 陈芸应了一声道:“她只说了有人寻你去说话。” 说完她神色一肃问道:“难道你和她说了是谁来寻你吗?” 苏婧宁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陈芸也不由跟着沉默。 若是如此,那苏婧书就太不厚道了些。 既知道是孟夫人叫走的苏婧宁,那转头看到孟夫人实际在打牌九时就应该能醒悟苏婧宁是被骗了。但她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去找苏婧宁,只任由事情往后发展,跟个不相干的人似的,着实有些冷漠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以后多上些心就是了。”良久,陈芸叹道。 苏婧宁心中冷笑,这可不是虚惊一场,简直是大惊一场! 若不是沈令泽及时地把她救了出来,那她的下场可就凄惨多了。 她这位二姐姐明明就发现了不对劲却一直默不吭声的,打的什么主意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怪不得刚才见面时她的脸色那么不自然,估计是一直心虚地厉害吧! 真是够愚蠢的! 难道没有了她苏婧宁,她就觉得秦怀玉就会喜欢上她?还是说能嫁给秦怀玉? 第一百六十章 请求 苏婧宁瞅了她一眼,才回道:“许是宫人传错了话,并没有人寻我。我闲着无事便去采花了。” 苏婧书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恍然,随即轻蹙了眉头,“那三妹妹以后一定要和我们说一下,外边到底不够安全,有我们陪着也放心些。” 苏婧宁凝视着她脸上满满的真挚与关心,嘴角缓缓掀起一抹弧度,谢道:“多谢二姐姐关心,妹妹记住了。” 话音刚落,突然有宫人急匆匆地往敞轩内走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消息说刘琼怡也被找到了。 说是在园子里迷了路,一时不慎又脚滑踩到了河里,幸好踏进去的不深才没有危险,只是衣服鞋袜都湿了,人也有些受惊,宫人寻到之后已经把她就近安置到了旁边的碧水阁里。 “人没事就好。”旁边的穆清吁了口气道。 苏婧宁远远地看到刘夫人急慌慌地出了敞轩,知道她定是急着去看刘琼怡。 她笑着点点头,心里也放松许多。 既然刘琼怡好好的,看来沈令泽那边的计划很顺利了。 苏婧宁往四处瞧了瞧,出去寻人的宫人大都已经回来,却依旧没见苏婧月与薄思妍的身影。 她想了想觉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直接去敞轩外求见太子妃。 太子妃很快就宣了她进去。 苏婧宁沉静地行了礼后也不抬头,直接求道:“请殿下见谅,之前听闻我家四妹妹出去寻小女,但现在连刘小姐都已经回来了,小女也没见到她,而且连薄家的小姐也不见了人,小女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所以还请您再派人出去寻一寻。” 太子妃闻言似是有些诧异,忙看向坐在一旁的成安和薄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婧月和思妍那两个丫头竟然还没回来吗?” 成安自然是知道七皇子的计划的,早在宫人报说寻到刘琼怡时她就觉着不好,等见苏婧宁进来她的心更是沉到了最底。 明明计划是要在男客那边闹开再传到女客这边来的。 这样刘家才不好遮掩,事情才能像她们想的那样发展。 可现在怎么突然又变成刘琼怡好好的只是迷个路而已呢? 而且苏婧月与薄思妍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更是让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但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因此只笑道:“或许是跑远了一时没找到,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 太子妃闻言点了点头,道:“虽说如此,还是早些寻到人更放心些,这样吧,本宫还是再派些人出去,好能早点儿把人都找回来。” 成安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强笑着道:“那就多谢三嫂了。” 太子妃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似是更深了些。 她亲自对身旁的女官吩咐道:“让人四处都去看看,若遇见了婧月丫头与薄丫头就让她们回来。” 想了想她又道:“马上就要开席了,让其他小姐也都回来吧。” 女官应诺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各家的小姐就都回到了敞轩内。 苏婧宁也直接回到了汪氏与冯氏两人旁边。 两人的心情似是都不错,连苏婧宁之前不见了也没影响到她们,如今正各自与几位夫人说着闲话。 苏婧宁随意瞟了几眼便不再看,只低着头与一旁的陈芸说话。 “那几家正好有适龄的公子小姐,看来你两位伯母已经看好人家了。”陈芸轻笑一声道。 苏婧宁闻言看了看那几家人家,都不怎么熟悉,便收回了目光笑道:“应是差不多了,看来几位堂兄堂姐很快就能找到金玉良缘了。” 陈芸见她只顾着笑,便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你祖母和你父亲给你相看人家没有?” 苏婧宁愣了一下,摇头道:“我还没想那么多。” 她每天都在想着对付仇敌,让穆家幸免于难,哪考虑过这么多。 而且上一世直到死她也没有相看过人家的。 陈芸叹口气,话中带了些怜惜:“你早早没了娘,穆祖母和姑父虽然疼你,可他们到底是外家,对你的婚事却是做不了主的。 到时候嫁什么人可全在苏老夫人和苏三老爷。 这女子嫁人是大事,只靠他们肯定是不行的。你自己也要上些心,悄悄地打听打听,可别不闻不问的。” 苏婧宁不意她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心里只觉得有一股暖流经过。 她含笑点点头柔声道:“表姐放心,我一定会把这话放在心上的。” 陈芸揉了揉她的头笑了笑。 她与苏婧宁也只因着穆家的关系算是姻亲,只是一番接触下来,她倒是挺喜欢这个表妹的。 通透聪慧、知礼大方又善良风趣。 所以刚才见苏婧宁的两位伯母都忙着为自家的孩子相看打听,完完全全没想到这个侄女时心里便生出些怜悯来。 没娘的孩子总是比别人可怜的。 所以她才没忍住,一时冲动多说了些。 不过,显然苏婧宁是记了她的情的,倒也没枉费她这一番心思。 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苏婧宁便又笑着问道:“表姐呢?可相看了人家?” 陈芸闻言摇了摇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惆怅。 陈家是大族,人口众多,族里的关系就格外复杂了些。 陈芸的父母还算处的好,他们这一房也过得算是舒心,但她从小却是见多了族里的腌臜事,多少夫妻之间胜似仇人的多不胜数。 见识的多了,她就与旁人的心思有些不同,不在乎男方家世有多高,人多俊俏有才,只希望对方品格贵重,上进知礼,知道敬重她,理解她就够了。 可这样的人哪能随便就能找出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相看时自是伪装的完美无缺,等结了亲就立马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 这种事陈芸见得多了自然就怕了,即使如今已经有了十六岁却还迟迟没有定下。 陈夫人虽急得不行,但也知道女人的婚姻大事不能随便糊弄,因此只好耐下心相看着,只求能给女儿寻个合适的郎君才好。 7017k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食恶果 见识的多了,她就与旁人的心思有些不同,不在乎男方家世有多高,人多俊俏有才,只希望对方品格贵重,上进知礼,知道敬重她,理解她就够了。 可这样的人哪能随便就能找出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相看时自是伪装的完美无缺,等结了亲就立马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 这种事陈芸见得多了自然就怕了,即使如今已经有了十六岁却还迟迟没有定下。 陈夫人虽急得不行,但也知道女人的婚姻大事不能随便糊弄,因此只好耐下心相看着,只求能给女儿寻个合适的郎君才好。 陈芸犹豫了一下还是同苏婧宁说了心中的想法。 她只有穆清一个表妹,穆清却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枉她一腔的心事却无人可说,好容易遇到个说得来的自是再忍不住了。 不过,苏婧宁听完却是很赞同她的想法。 “表姐想的很对,这结亲就得找个合心意的,不然到最后还是苦的自己,仔细些以后才不会后悔。” 陈芸见她认同自己也开心地抿着嘴笑,“表妹不笑话我就好。” 苏婧宁跟着笑,“我还想着以后也照着表姐的标准来呢,笑话表姐做什么!” 两人说完悄悄话,苏婧宁一抬头就看到旁边的穆清正被一位穿着湖色宝瓶妆花褙子的夫人拉着手问话。 那夫人长得慈眉善目,一副极喜欢穆清的样子,当即就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送给了穆清做见面礼。 苏婧宁见状却是皱了皱眉。 这态度也太热切了些。 陈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了人便低声向她介绍道:“这位好像是潘家旁支的一位夫人。” 苏婧宁瞳孔一缩,又定定地看过去。 穆清脸上微微有些泛红,显然是不太适应这位夫人的热情,正急着把镯子还回去。 这妇人却是反手一抓,就把镯子套在了穆清的手腕上,拉着她到了陈氏跟前亲热的说起了话。 苏婧宁看了看浑身不自在的穆清,收回了目光问道:“表姐可知道她家的具体情况?” 陈芸闻言一愣,仔细的回想了一会儿才道:“潘大人好像是在河北某地任同知一职,有三子四女,女儿都已经嫁了人,尚有一个小儿子还没有婚配。” 苏婧宁越听神色越是严肃,倒是把陈芸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婧宁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 她重新把目光投过去,这会儿那位潘夫人正与陈氏说的很是投机,把陈氏哄得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可这潘家就是前世与穆清订过亲事的人家,只不过后来见穆家出了事立马就退了亲,还跟着踩了一脚。 没想到这一世,对方竟然又看中了穆清。 但潘家不是良配。 苏婧宁抿了抿嘴,问陈芸道:“这位潘夫人对舅母和表姐这么殷勤不会是看上了表姐吧?” 陈芸看了两眼笑道:“还真有可能,这劲头儿也太热切了些。” 她想了想道:“不过潘大人品级比姑父低,家里人又多,关系难免复杂,不太适合表妹这样的人,恐怕姑母看不中他家的。” 陈芸说的很有道理,穆家人也的确是只打算给穆清找人口简单的人家,但前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家竟然结了亲。 苏婧宁心中冷笑,反正不管为什么,这一世她都绝对不会让这门亲事成的。 苏婧宁一心一意的盯着潘夫人,外头却有宫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附在太子妃耳边禀报了起来。 太子妃听完脸色一变,一拍桌子起了身,“简直混账!” 这突然的一下把众人惊了一惊,敞轩内顿时静了下来。 太子妃却顾不上这些,脸上带着些余怒,转头道:“烦请成安和薄夫人与本宫和福荣出去一趟,本宫有事相商。” 说完就立刻起驾出了门。 福荣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也不多问,直接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薄夫人却是一脸的茫然,看向旁边坐着的成安,见她面色沉沉地倒是有些惊讶。 “咱们……” 她刚开口,成安就站起了身道:“走吧!” 等两人跟着出了门,众位夫人小姐开始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机灵的立刻就想到薄思妍与苏婧月一直没有回来,相互间便与相熟的窃窃私语起来。 没一会儿,外头竟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好奇心重的夫人小姐便借口要更衣出了门。 很快,大家就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也实在是瞒不住,事情闹得太大了。 六、七两位皇子带着众位郎君去往百合苑寻三皇子,谁料到竟撞破其与薄家大小姐共卧一床,赤身相拥长眠的情景。 饶是七皇子见机快,迅速把二人遮掩了严实,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一下可算是炸开了锅,等女眷这边知道时消息都已经传了个遍。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幸而薄夫人与成安已经离开了,不然还真是没有脸面在这边待下去。 苏婧宁听到此事却扬了扬眉毛有些意外。 这里头竟然没有苏婧月? 难道她竟是逃脱了不成? 苏婧月还真没有逃脱,她只不过是被困到了另一处地方而已。 沈令泽并没有跟着众人去百合苑看热闹,他此时正在另一处叫秀云阁的附近。 苏婧月正在这个秀云阁中。 而刘家的幼子刘琼鹤也在其中。 沈令泽听着里边隐隐传出来的声响,淡淡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刘家这个混世魔王竟还有这情趣,可真是出人意料呢! 沈令泽走后,秀云阁里的动静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苏婧月无神的盯着帐顶,脸上满是绝望。 刘琼鹤却一脸餍足地躺在旁边,手还不老实地把玩着她的高耸之处。 两人俱是赤裸身子,衣服撒了一地。 没想到刘家这个混世魔王竟还有这情趣,可真是出人意料呢! 沈令泽走后,秀云阁里的动静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都弄来了 她又回想到了之前的情形。 原本她与薄思妍两人装模作样的找了会儿苏婧宁就去了一旁的凉亭中休息。 等宫人上了茶之后,薄思妍为了方便说话就把宫人都打发的远远的。 她轻轻捏起手中的茶杯一口气把茶水都灌进了肚子,笑的很是春风得意,“终于这一次苏婧宁和刘琼怡这两个小贱人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 薄思妍也很喜欢沈令泽,刘琼怡家世身份与她相当,一直都是她的劲敌,两人素来不对付。 苏婧宁更不用说,就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她怎能不高兴呢! 苏婧月仍保持着一贯的优雅端庄,仿佛此事在她心中如尘埃一般无关紧要,但眼中强烈的兴奋之意还是立刻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地笑,只闲闲地抿了口茶水就放下了杯子。 “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这一场热闹,倒是让人颇觉遗憾。” “那些腌臜事儿咱们还是远着些好,也省得于名声有碍。”薄思妍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越想越是高兴,脸上的笑容绽开到极致,“真是恨不得放歌纵酒庆祝一番!” “那有什么要紧,咱们先以茶代酒干了一杯,等一会儿瞧够了热闹回府再喝就是。”苏婧月笑着拿起茶壶给薄思妍添了茶。 薄思妍也笑着点头,端起茶杯就痛快的和苏婧月碰了杯。 苏婧月把茶杯递到嘴边时却隐隐约约有些晕眩,她不由放下杯子使劲摇了摇头,朦胧的视线中薄思妍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时,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 “爷,都弄来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 苏婧月原本还有些迷糊,听到声音却猛地一激灵完全清醒了下来。 “唔,”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声音很是冷漠,“把她们都丢到床上去。” “是。”之前的声音应了一声。 紧接着苏婧月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然后“咚”的一声,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闷哼声。 苏婧月睫毛一颤,有些不敢睁开眼睛,那声音好像就是薄思妍发出来的。 很快有人靠近到她的身边,苏婧月吓得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呵……”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恍若是一道惊雷。 “竟然醒了啊!”那声音喃喃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 见苏婧月依然不睁开眼睛,他也不在意,继续道:“既然醒了就和爷一起看场热闹吧!” 说着就朝苏婧月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苏婧月惊叫一声,立刻爬了起来往一边躲。 自然她也看清了面前的人。 “刘琼鹤!”她尖声叫道,眼中是满满的震惊,“怎么是你!” 刘琼鹤蹲在地上,好整以暇的摩挲着下巴,“怎么,苏小姐不愿意见到我?” 两人都与皇室有亲,有时宫中宴饮便会碰面,倒是认识的。 只不过刘琼鹤名声不好,是京都有名的小霸王,苏婧月向来看不上他,所以并不熟悉。 苏婧月咽了口口水往四周看去。 看着屋里陌生的摆设,是她不认识的地方。 但不远处床上躺着的人她却认识。 “三皇子!”目光略过薄思妍,她瞳孔一缩失声喊道。 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应该和苏婧宁还有刘琼怡那两个小贱人混在一处吗? 想到这,苏婧月猛地想四周搜索起来。 但并没有找到两人的身影。 她怔怔的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刘琼鹤身上,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她喃喃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刘琼鹤见她这幅样子,不由眯了眯眼睛。 刚开始他接到消息时还有些不太信老七敢这么大的胆子,等半信半疑的赶过来果真看到自己的妹妹时立刻就信了大半。 虽然暴怒冲天,但他还是保留了部分怀疑,但此时苏婧月的神情立刻就让他明白还真是老七在算计他妹妹了。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刘琼鹤脸上涌现出一抹戾气,趁着他凶猛的面相更是吓人。 “来,好好跟爷一起欣赏欣赏你这位表姐的浪骚样。” 他嘴角溢出一抹狞笑,起身就把苏婧月提溜到了床前。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里的仆人见状上前给床上的两人分别喂了一颗丸药。 很快,苏婧月就见他们的脸色渐渐红了起来,带着一种似是渴望又似是难受的表情。 苏婧月被吓了一跳,忙往后撤,却被刘琼鹤一把拉住,死死的按了回去。 苏婧月一声尖叫,但怎么也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床上的两人纠缠在了一起,衣服一件件往下脱落。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也随即在屋内响起,苏婧月心中却顾不得害羞,脸上布满了恐惧。 刘琼鹤却是看的津津有味,还不忘点评,“啧啧,这三皇子好似不太中用啊,这薄小姐如狼似虎的模样,他可怎么招架的住呢!”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婧月,只看得她浑身瑟缩才叹息道:“更何况一会儿还有苏小姐,可别精尽人亡了!” 苏婧月听他这么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哭着疯狂的摇头道:“不要,我不要!” 她才不要被三皇子这个窝囊废给玷污了! 巨大的恐惧充斥着她的头脑,苏婧月直接扑着抱住了刘琼鹤的腿祈求道:“求求你……饶了我,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求求你了……” 刘琼鹤低头看着面前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仿佛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他动了动腿直接把苏婧月甩到了地上才叹道:“平日里爷最是怜香惜玉的,只是此时非比寻常,你既然见了爷,爷再放了你可不就是自寻烦恼吗?出去了你找爷的麻烦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会的!”苏婧月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刻重新又爬了起来举手发誓道:“我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的!” 刘琼鹤却是一脸的讽刺,“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你觉着我会信吗?” 7017k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遮羞布 “那你怎样才肯相信?我都可以做!”苏婧月立即道,满脸的急切与诚恳。 刘琼鹤闻言眉梢一挑,又上下打量起了苏婧月。 成安长得不错,苏恒更是一等一的相貌,作为两人的女儿,苏婧月自然长得也很好,面若桃花,肤色白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似的水嫩鲜亮,别有一番诱人姿态。 但更重要的是,平日里两人见面,苏婧月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刘琼鹤知道她是看不起自己这种纨绔。 但谁能想到如今对方竟能在他跟前卑微乞求呢! 渐渐地刘琼鹤眼中浮现出一抹淫邪之意,若是能亵玩一番倒是别有乐趣呢! 苏婧月听着床上两人放浪形骸的声音,感受到刘琼鹤投过来的目光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她硬着头皮想往角落里缩一缩,却被刘琼鹤一下截住了去路。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伺候爷一回,爷爽了自会放了你。”刘琼鹤一把抓住苏婧月的胳膊,把人扛到了肩膀上。 苏婧月一惊,挣扎着就要下来。 刘琼鹤却使劲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冷声道:“不然,就在这陪着薄小姐吧!” 苏婧月动作一滞,想到留在这里的下场,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再不敢反抗。 刘琼鹤见她识趣这才满意地扛着人出了屋子。 直接就近钻进了不远处的秀云阁。 一番云雨过后,刘琼鹤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好才笑道:“如今那边应是闹起来了,你那位好表姐从此以后可算名满京都了。” 苏婧月听着外头隐隐传来的动静,面上浮现出一抹恐惧。 她打了个寒颤,再顾不得别的,忙上前扯住刘琼鹤道:“你把我送回到女眷那边去。” 表姐已经完了,为了自己的名声,她必须和薄思妍撇清关系。 刘琼鹤闻言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毕竟若苏婧月出了事必定要牵扯上他,能省些事,谁也不想再徒生麻烦。 苏婧月被他破了身,为了自己的名声必定不敢泄露出去,反而会百般隐瞒。 而且他这是第一次玩儿一个千金大小姐,还是皇帝的外甥女,别有一番刺激,正是新鲜的时候。 这样拿捏着苏婧月的把柄,以后想玩了,料她也不敢反抗,岂不快哉。 想到这刘琼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瞟了眼苏婧月点头道:“那就赶快穿上衣服,等再过会儿就不好走了。” 苏婧月还不知道刘琼鹤的打算,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忙手忙脚乱的去捡自己的衣服。 等收拾好后转身要随着刘琼鹤离开时,看到床上那片鲜红的血迹,她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咬咬牙立刻跟了出去。 苏婧宁并没有见到薄思妍,只听说从出了事,对方就被带回了薄府。 不过她倒是见到了刘琼怡。 在女眷们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时,她随着刘夫人一起回到了敞轩内。 刘琼怡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她受了惊,这幅样子倒是正在众人意料之中,因此并没有什么人怀疑。 与她交好的沈令晨沈令雪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关心的问起她来。 苏婧宁正坐在门边,隐隐听到几人路过时刘琼怡轻声说了句“没事,就是落水时受到了惊吓云云。” 苏婧宁并不担心刘琼怡会认出自己。 沈令泽和她说过刘琼怡原本就昏迷,后来中了媚香之后更是神志不清,两人当时也不算照面,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就连三皇子当时虽和苏婧宁见过面,但他喝了酒又中了极重的春药,也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果然,刘琼怡目光略过她直接扫向了他处,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不一会儿,连苏婧月也被找了回来。 跟在太子妃和福荣郡主身后,成安陪在一边。 见了人,众人纷纷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成安脸上却是罕见地带着愤怒。 “三嫂,此事太过恶劣,竟有人胆敢趁着皇家举办花会行如此手段,简直太嚣张了,必须严查下去。”太子妃一坐定,成安上前扬声道。 这话说得透露了很多信息,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太子妃瞥了眼成安,见她面色虽怒,眼神却一片清明,知道她此举是想为薄家挽回一些声誉,伪装成受害者的身份。 不过,这次她打了一个大胜仗,也不介意施舍给对方一块遮羞布。 “妹妹放心。”太子妃绷着脸点点头,环绕四周肃声道:“竟有恶徒在皇家园林内强行掳掠官家小姐欲行不轨之事,恰逢遇到醉酒的三皇子才仓皇逃窜。此举简直胆大妄为,本宫必要严查到底。”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更是微妙了。 谁信啊! 此处防卫森严,歹徒脑子抽了才会在这里掳掠官家小姐。 不过,不管大家如何想,面上都露出些惊讶愤怒,纷纷出言跟着斥责起那歹徒。 成安见状心中抽搐,面上却依旧带着愤慨之色。 直到目光转向苏婧月时,她才稍觉安慰了些。 幸好她的女儿没有出事,否则她就要疯了。 苏婧月察觉到母亲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安,心虚的别开了双眼。 但很快她就又朝着苏婧宁看了过去,心中满是不甘和恨意。 凭什么这贱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还笑得这么欢畅,而自己却被那混账就这么糟蹋了? 苏婧月眼中的恨意太过强烈,苏婧宁想感受不到都不行。 她顺着目光直接看了回去,见苏婧月一脸愤恨的模样不由扬了扬眉。 想了想,她干脆起身朝着苏婧月走了过去。 反倒是苏婧月见她如此,突然有些惊慌,不自觉地往成安身边躲了躲。 “四妹妹,你无事吧?”苏婧宁走到了她跟前,一脸关怀紧张的模样,“听说你去寻我一直没回来,我就担心的不行。” “没,没什么事。”苏婧月结巴了一下,语气才顺畅起来,“我就是找你找累了在凉亭里歇了会儿,等到宫人来寻我是就回来了。” 7017k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什么打算 “那就好。”苏婧宁瞥了眼她头上有些歪斜的点翠镶珠蝴蝶,笑着缓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苏婧月看她一副笑模样心里恨极,咬牙扯着嘴角跟着笑了笑。 苏婧月到底是打着寻她的旗号出去的,苏婧宁只是不愿落人口舌才来问这一遭,略说两句后就回到了原处。 刚落座,就听太子妃叹息一声道:“花会由本宫主办,出现此等变故本宫也有责任,等回宫便会向母后请罪。” “出了这事儿也不是殿下所愿,殿下何必如此自责,若真要论起来,福荣与殿下共同承办此次花会,自是要共担此责的。”福荣在一旁劝道。 “是啊!殿下不要太歉疚了,这事儿谁也不想发生,想来就是薄夫人与薄小姐也不会怨怪到您身上。” 在场的自是有太子一党的官员家眷,闻言便劝了起来。 成安心中憋气,却不好真的深究。 毕竟真相如何她心中很清楚,那屋里的燃香连着三皇子喝下去的酒都是薄家准备的,若认真查下去也是平白惹得一身骚。 不仅不能查,相反的还要遮掩着。 总之,这一次薄家这个亏是吃定了。 成安不出头说话,七皇子一派的官眷夫人们自然不敢多嘴,一时间全是劝解太子妃的声音。 “该是本宫的责任本宫一定会承担。”太子妃略抬手往下压了压,制止了众人的说话声,歉意道:“本宫急着回宫,花会也不好再办,只能厚着脸皮请各位夫人小姐先行回府了。” 众人忙起身纷纷回道:“不敢。” 太子妃点点头便与福荣、成安等先行离开了玉春苑。 苏婧宁见汪氏、冯氏正与别家的几位夫人打的火热,知道她们一时走不脱,便先随着去送秦无双、穆清她们。 到了马车旁,秦怀玉、穆尘几人已经在等着了。 蒋氏拍了拍苏婧宁的手笑道:“好了,这坐了大半天着实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等闲了就往家里来。” 秦无双也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嘱咐道:“阿宁赶紧来啊!我在家里都无聊死了!” 苏婧宁弯着眼睛笑应了一声,扫过一旁的秦怀玉时便冲他眨了眨眼。 秦怀玉看她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叮嘱道:“尽快来。” 苏婧宁明白他的意思。 秦怀玉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放心,这是要她到时候去秦家跟他说清楚。 她点了点头应道:“有空就去了,二哥在家好好养伤。” 听她应了,秦怀玉这才呲着两排白牙笑了起来。 两人打着哑谜,各自明白彼此的意思,不远处的苏婧书听到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如此亲昵的语气什么时候才能是对着她讲的呢? 秦家人走后,苏婧宁又回过头去寻穆家人。 陈氏正带着穆清站在马车前特意等着她。 见苏婧宁过来,便把她拉到一边说起了话。 “你表哥已经定了亲,倒是不急,只等着到日子成亲便是。 就是你和你表姐两个到现在还没个着落,不光我,就是你外祖母和舅舅心里也惦记着呢! 清儿还好,好歹一家子人都给她操着心。可你娘去的早,我们又只是外家,对你的婚事不能做主,所以舅母想着问问你,你祖母有没有让你那两个伯母帮着你相看人家?” 苏婧宁一怔,楞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哎呦!怎么能不知道呢!你这丫头也忒不上心了些。”陈氏面上一急。 苏婧宁便笑:“舅母,我还小呢!再晚些也无妨。” 陈氏却是一脸的不赞同,“再不抓紧可就来不及了!等那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可怎么好?” 苏婧宁闻言只笑不吭声。 挑不挑走的她也无所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呢,她并没有心思管这些。 陈氏显然不这么想,她急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只道:“算了,你那俩伯母自己还有孩子没定下呢,就是你祖母托付了她们给你相看人家必定也上心不到哪里去。” 苏婧宁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凭汪氏和冯氏如今对她的观感,让她们给自己相看人家,不把她推到火坑里就是仁善了。 陈氏的目的却不是主要说这个的。 她看着自家外甥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道:“原不该这么问你,但舅母向来把你当亲女儿看,少不得要多操着心,所以索性厚着脸皮问问你……”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看那秦小将军很是不错,你们又自幼相识知根知底的,秦家那边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苏婧宁有些错愕,压根没想到舅母会问她这个。 但她很快就醒过神,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舅母,您想多了,他在我心里就跟表哥一样。” “这有什么打紧?”陈氏却道:“要不是你表哥和你差了好几岁,我倒是愿意你还回到穆家来,也省得别人欺负了你。” “舅母说什么呢!”苏婧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让表嫂听到该不高兴了!” 陈氏羞赧的笑了笑,但还是正色道:“你不要不把舅母的话放到心里去。这女子嫁人,不仅选什么样的郎君重要,找什么样的婆家也一样重要。” “秦家侯夫人与你娘是手帕交,素来疼你,无双那丫头更是和你如亲姐妹似的,就是先不看秦小将军本人,这些也足够让人动心了。 更何况秦小将军还一表人才,体贴懂事,舅母见他对你也上心。你俩又是打小的情份,自是旁的比不得的。 你若嫁去秦家,好歹以后也能过得松快些,凭秦家的能力,也自能护住一个儿媳妇儿,我和你外祖母还有舅舅也能放心了!” 她看着苏婧宁叹息道:“舅母实在是为你着急,就苏家那样,若撇去秦家,上哪还能给你寻这么好的人家去呢!” 苏婧宁没想到陈氏竟为她想了这么深,一时间有些动容。 但她心里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道:“舅母的一番苦心婧宁心里领了,只是我从没想过要嫁到秦家去。” 7017k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是相信 “这是为何?”陈氏有些诧异,不禁问道。 苏婧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把秦家人当亲人一样,并没有想过这些。而且如今七皇子与薄家未倒,我不想嫁人。” 陈氏怔了怔,心中涌起一股憋闷。 她张了张嘴劝道:“傻丫头,难道他们一日不倒,你一日不嫁不成,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大好的青春?” 苏婧宁低着头不说话。 陈氏见状知道她这是不打算改变主意的意思。 她有心再劝,但到底是在外头,耳目繁杂不方便细说,终究是叹了口气打消了念头。 “罢了,等回头再说,咱们先回去。” 反正就是秦家不行,她今日也另外看中了好几户人家,虽不能与秦家比,但也很不错。 以后再上心着慢慢相看就是了。 苏婧宁见陈氏不再劝,心里松了口气,忙扶着她往马车走,脸上又重新有了笑模样。 看到一旁正等的无聊的穆清,她心中一动不由笑道:“舅母今日给表姐相看的如何了?” 陈氏听她问穆清,立刻又有了精神,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是寻到了几家不错的,等再看看说不得就能定下来了。” 苏婧宁立刻追问道:“是哪几家?正好我也能帮着表姐合计合计。” 陈氏点点头便道:“有一家是姓……” “夫人!” 话刚开头,突然就被打断了。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穆海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跑。 陈氏一怔,穆海并没有随车过来,而是呆在府中,怎么此时跑了过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陈氏心里一慌,连忙问道:“海管事,你怎么来了?” 苏婧宁也想到了此处,心中有些着急。 穆海到了跟前,摸了摸额头的汗道:“朝中刚才传来消息说老爷不经授命从河西府私自前往泰和省其余诸府,并扣押了各府知府及一众官员。现在朝里都闹翻了天,满朝的官员都在弹劾老爷呢!” “啊?”陈氏吸了口凉气,“这……老爷他为何这样做?这不是得罪人吗?” 穆海也是这么想的。 泰和省上上下下多少官员,他家老爷竟扣押了这么多人,这是疯了吗? 苏婧宁却是立即就明白了穆修竹的意图。 舅舅这是要凭借一己之力把事情闹大,把这个贪污案捅出来。 她心里立刻就忧虑了起来。 一下子拿下这么多人,恐怕舅舅那边很是吃力。 而且京都这边必定要因此掀起惊涛骇浪,整个泰和府一路的官员必定与京都这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突然动了他们,反扑必定是惊人的,到时恐怕他会更艰难。 苏婧宁皱了皱眉,看着六神无主的陈氏和一脸茫然的穆清心弦悄然绷起。 还有穆家,必定也要陷入危险之中了。 她转头看向穆尘,见他也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知道他定也是想到了这点。 “表哥,借一步说话。”略一沉吟,苏婧宁朝着他开口道。 穆尘醒过神,见是自己的小表妹喊他,也没多想,下意识地跟着走到了一旁。 “表哥可知道舅舅为何突然如此行事?”苏婧宁问道。 穆尘沉默了几息,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但我相信父亲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苏婧宁听他这么说,因着语气中的笃定,心情莫名好了些。 她理了理思绪道:“舅舅是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整个泰和府上到布政使,下到县令县丞基本都是搜刮着民脂民膏的蝇贪之辈,舅舅若不借着此次河西之行完全清查,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随着苏婧宁的话语,穆尘眼睛渐渐瞪大,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表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良久他才缓过神,艰难地张口问道。 苏婧宁道:“这个暂时还不方便对表哥透露,但请表哥一定要信我。” 穆尘闻言不由看向苏婧宁。 昔日熟悉的表妹此时身上却仿佛披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真挚诚恳。 他看着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轻轻颔首,“我自是信的。” 苏婧宁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旋即就收了笑脸严肃道:“舅舅此举实在太过艰险,不仅他那边困难重重,就是穆家在京都也不太安全,很可能有人会狗急跳墙对着你们下手,所以表哥一定要当心些。” 穆尘神色也紧绷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祖母她们的!” 苏婧宁见他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放下了心和他一起回到了马车旁。 “既然出了事,舅母还是赶紧回府为好。”她对着一旁的陈氏道。 陈氏忧心的点了点头,嘱咐道:“你也别在外头了,赶快回去。” 等苏婧宁应了后就扶着穆清上了马车。 苏婧宁这才看向一旁的穆海道:“还要劳烦海叔多加照顾外祖母她们,无事不要外出,把府里的护卫也用起来,日夜都巡逻着,务必要经心些。” 穆海立即应了,又道:“表小姐放心,奴才来之前,老夫人已经吩咐了下去,府里的下人也都动了起来,等接了夫人少爷和小姐回府后便会闭门谢客,不会外出了。” 姜还是老的辣,穆老夫人一听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就做好了安排。 苏婧宁更是放心不少,便不再多说,催着穆家众人赶紧离开了。 等人都走得没影了,苏婧宁才提起裙边准备上马车,一抬头倒扫见旁边坐在马上的苏靖彦正面色担忧的看着自己。 显然是刚刚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苏婧宁安抚地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 正巧,后边汪氏、冯氏与几位夫人说笑着姗姗归来,她便不再耽搁,直接上了马车。 外头,两边相互告别后,汪氏与冯氏也各自上了车,依然如来时一般,苏婧宁与冯氏、苏婧书坐一辆。 三人各自心中都有事,因此只坐着,并不开口说话,一路静悄悄的回了苏府。 7017k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弃车保卒 众人回到苏府时,穆修竹私押泰和省官员以及薄思妍与三皇子在一起被人撞破之事已经传遍了满京都。 何氏自然也是得了消息,只不过到底因为道听途说,不太清楚详情。 因此,众人刚回来,她就直接打发了姜嬷嬷等在垂花门处。 “老夫人请两位夫人过去说话,少爷小姐们先回去休息,不用过去了。”姜嬷嬷恭敬地行了礼。 苏婧柔一听这话就当先抬脚离开了。 苏婧宁因着玉春苑的事心中膈应并不想与苏婧书同行,索性便借着借书的由头和苏靖彦去了他的院子。 因着正当午时,索性又在那边蹭了饭,才拿着借到的《左传》与苏靖彦告辞。 “穆大人的事你不要太忧心了,这两日我会时时打听着朝上的情况的。”苏靖彦把她送到院门外安慰道。 国子监里的学生大多都出身世家权贵,相当于一个小朝廷,里边消息还是很灵通的,苏靖彦若想打听并不难。 苏婧宁领了他的好意,点点头谢道:“有劳三堂兄费心了。” 出了门,因着太阳晒得厉害,她带了念晴索性专捡了小道溜着墙根走。 “这边请。” 刚拐过一道月洞门,苏婧宁就要招呼着念晴跟上,不远处突然就听到了男子的说话声。 苏婧宁脚步一顿,抬起头就见苏信身边的心腹管事苏全领着一个男子正走在不远处的游廊上。 那男子她也认识,正是韩汇。 他这会儿来做什么? 苏婧宁拧了拧眉,看着两人。 韩汇似是心中有事,心不在焉的跟在苏全身后,脸上带着些犹豫不决之意。 苏全却是在前头引着路,并时不时往四周查看着,似是不想被别人看到。 顺着游廊,两人便到了苏信的书房。 “请。”苏全开了门,先让了韩汇,自己才跟着进去,临关门前还特意往外头看了看。 下意识的,苏婧宁猛地往后一退,隐在了门洞后边,同时扯住了旁边念晴的袖子不让她暴露。 等了几息后,她才悄悄探出头。 不远处苏信的书房的院门已经紧紧地合上了。 “小姐,怎么了?”念晴跟在后头只听见了说话声并没有看到人,有些疑惑。 “无事。”苏婧宁摇了摇头,盯着不远处的院门琢磨了一会儿索性交代念晴道:“你一会儿闲了去门房那边打听打听今日都有谁上门了。” 念晴应了一声,随着苏婧宁回到了院子。 这边韩汇却是一见到苏信就抓了他的手急道:“苏老弟,你可听说了我那师弟做的好事?他是疯了啊,竟敢把一个省的官都给抓了!” 苏信撇了眼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轻轻皱了皱眉,旋即自然的抽出手反握住韩汇的胳膊把他往一旁的椅子上带。 “这么大的事,我自也是听说了。不过,如今朝中尚没有定论,韩兄不必着急。” 他把韩汇按坐在椅子上,又冲一旁的苏全吩咐道:“去给韩兄沏茶来。” 韩汇却仍是静不下心来,烦躁道:“怎能不急,我看师弟他此次悬了,听说陛下接到这信儿后可是大发了一顿脾气的,很是怪师弟他自作主张。” 说着他又不自觉地起身来回踱起了步,“你说他为何要如此做行事呢?这不是得罪人嘛!朝内势力错综复杂,那一个不跟泰和那边沾着关系,他整出这么一出简直惹得满朝同僚都忌讳……” 苏信静静地听着他抱怨,后头索性坐了下来。 韩汇发泄了一通才安静下来,看苏信一副平静淡定的模样略微有些不自在。 自从认识苏信起,对方就总是这样子,倒显得他有些不稳重了。 “韩兄是怕自己被穆大人连累心里才着急的吧!”苏信见他重新坐了下来,才淡淡地开了口。 韩汇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嘴上却仍辩解道:“我主要是担心穆家一大家子人被师弟连累,他自己也就算了,若师母他们跟着遭了罪如何是好?” 苏信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略有些兴味,“原来韩兄是担心穆老夫人他们,倒是信误会了。”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中却没多少歉意。 韩汇被他说的更觉尴尬,却依然厚着脸皮点头道:“如今师弟犯了这大错,估计不会落什么好。但我深受师恩,以后少不得就由我来照应着师母他们,只是……” 他叹气道:“就怕此次我也被他牵连,到时有心无力,师母他们可怎么办才好啊!” 苏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师兄所虑不无道理。” 韩汇听他如此说,精神一震,忙盯着他问道:“为兄素来钦佩贤弟智谋,不知贤弟可能帮着为兄出出主意把这事解决了?” 苏信瞅了他两眼,才缓声道:“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韩兄愿不愿意做了。” 韩汇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作揖道:“还请贤弟赐教。” 苏信轻笑一声,道:“不敢,只不过是一点愚见罢了。” “其实想解决此事也简单,就看韩兄愿不愿意弃车保卒了。” “这是什么说法?”韩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追问道。 “放弃穆大人,即可保下穆家。”苏信解释道:“泰和省布政使王淳是薄贵妃的亲舅,想来韩兄若投靠了七皇子帮着把穆大人拉下马,必定不会再被他牵连了。” 韩汇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摇头。 “怎么?”苏信见状眼睛一眯,质问道:“韩兄不赞同我这主意?” “我这可是完全为了韩兄考虑,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七皇子不仅不会再迁怒你,相反你只会更得他的器重,若开口要保下穆家其他人自然轻而易举。” 他看着韩汇满脸的犹豫,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又劝道:“反正你也不赞同穆大人的做法,他如此行为就是找死,你只不过帮他一程而已,又何必歉疚呢!更何况你还能帮他保下穆家其他人,想来他就是知道了也定是不会怪你的。” 韩汇脸上松动之色更是明显。 7017k 第一百六十七章 莫名的酸意 “我这可是完全为了韩兄考虑,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七皇子不仅不会再迁怒你,相反你只会更得他的器重,若开口要保下穆家其他人自然轻而易举。” 他看着韩汇满脸的犹豫,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又劝道:“反正你也不赞同穆大人的做法,他如此行为就是找死,你只不过帮他一程而已,又何必歉疚呢!更何况你还能帮他保下穆家其他人,想来他就是知道了也定是不会怪你的。” 韩汇脸上松动之色更是明显。 想他几载苦读才科举入了仕途,原本有着锦绣前程,却因穆家落败被连累,辛苦筹谋多年才勉强坐上礼部侍郎的位子。 可如今一个不慎,很可能又会被穆修竹连累,连这小小的侍郎之位都保不住。 他如何甘心! 是穆家亏欠他在先,他如今为自己打算些也情有可原。 韩汇神色一定,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朝着苏信一拱手,求道:“还请贤弟帮忙引荐,为兄感激不尽!” 苏信见状,大笑了两声道:“韩兄果然想通了,为弟不盛欣喜,自当尽力!” 韩汇听他应承下来,心里踏实许多,跟着笑道:“之前还听说贤弟与七皇子疏远了,没想到竟是假的,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苏信闻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也不算假的,为弟的确与七皇子划清了界限。” 韩汇一怔,旋即恍然,自以为想通了其中关窍:“贤弟表面与七皇子疏远,实则仍暗中效力,此举甚妙啊!” 苏信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韩汇却更加笃定了。 小跨院里,苏婧宁歇过午觉刚起床,念晴就回来禀道:“门房那边说并没有收到谁的拜帖,今日府里没有客人来。” 苏婧宁正梳着头,闻言手一顿放下了梳子。 明明她都看到韩汇过来了,门房那边却说没有客人,看来这次会面是特意避着人的了。 苏信作为苏府实际的掌权人,悄悄地从角门儿接个人倒是轻而易举。 只是他们二人会有什么事以至于要背着人来往商谈呢? 苏婧宁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自己的舅舅。 穆修竹才在泰和府闹出事来,韩汇就赶着来寻苏信,的确是有些耐人寻味。 考虑到前世韩汇的背叛,苏婧宁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担忧,这其中有没有苏信的参与呢? 她这位大伯父心狠手辣,心思阴沉,一向让人捉摸不透。 之前的道士贾士芳落到他手里后便没有了音信,丹云吊死在树上也大概是他的吩咐,还有最初时的严嬷嬷更是被他一脚踹在了心窝上后又被乱棍打死…… 这还只是苏婧宁知道的,不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若这其中也有苏信的参与…… 苏婧宁忍不住拧了拧眉,颇觉得棘手。 不仅这位大伯父不好对付,更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 两人都是苏家人,若要拉他下马,分寸把握的不好必会连累到她自己,倒是不好办。 苏婧宁兀自想着事,念雨便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梳子麻利的给她梳起了头。 刚收拾好,姜嬷嬷就来了。 她是奉命传何氏的话的。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外头有些乱,不太安全。老夫人已经派人去青云观为三小姐请了假,最近就委屈三小姐先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了。”姜嬷嬷委婉地说道。 实际上何氏说的是穆修竹竟敢这么大胆子扣了一省的官员,整个官场都被他得罪完了,以后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那苏家人尤其是苏恒与苏婧宁父女得离穆家远着些,也省得被连累了。 只不过姜嬷嬷不好说这些,才另捡了温和些的话来说。 苏婧宁当然明白何氏实际的意思,因着早就看透了她这位祖母,她倒是不生气,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倒是姜嬷嬷念着两人的情份,临走前还安慰道:“三小姐也莫要太担心了,舅老爷定会平安无事的。” 苏婧宁笑着谢过她,一直把人送到了院门口。 等人走后,念晴才一脸的不忿道:“如今舅老爷还没如何呢,咱们府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远着,也忒没情义了些。” 苏婧宁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带出一抹嘲讽,“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 有情有义的人家可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明明有了儿媳妇还能巴巴地再给儿子娶个公主回来。 等到了晚上,沈令泽又上了门。 苏婧宁早料到他要来,便一直留着门没有去睡。 等沈令泽进来时就见苏婧宁正伏在桌案上刻章。 他对着上前行礼的念雨轻轻摆了摆手站到苏婧宁跟前看她刻章,顺便接手了念雨打杂的活计。 苏婧宁早察觉到他过来,见他不吭声,正好自己也想把章刻完,便没有停手,由着他在一边帮忙。 好在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没多大会儿,一枚章刻就好了。 苏婧宁拿着章蘸了印泥稳稳地压在了一旁早已放好的白纸上。 “自在。”沈令泽拿过纸,看着上边鲜红的印记轻声念道。 “嗯。”苏婧宁点点头,笑着道:“这是送三堂兄的,马上就要到他的生辰了。” 沈令泽闻言挑了挑眉,看着苏婧宁手中的印章莫名有了些嫉妒之意。 “阿宁不说,我倒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生辰也快要到了呢!”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吗?世子何时生辰?”苏婧宁有些意外。 沈令泽回道:“四月十八日。” 他看着苏婧宁一脸地希冀,“我还没收到过阿宁的章刻呢!” “这有何难?我为世子刻一枚就是。”苏婧宁没有多想,立刻应了下来。 沈令泽闻言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眼中也泛出丝丝的笑意。 “世子想要刻什么字?”苏婧宁问道。 “明之。”沈令泽不假思索便回道,“就刻我的字。” 他见苏婧宁看过来,便笑道:“我正好缺一枚私章。” 苏婧宁点头记到心里,开始收拾东西。 沈令泽帮着一起忙好,两人才坐了下来说起正事。 “世子可清楚我舅舅那边是什么情况?”苏婧宁率先问道。 7017k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朋友吗 她暗暗吐了口气,问道:“现在朝中弹劾舅舅的应该很多吧!” 沈令泽沉默了一下才点头。 此事一出,朝中顿时炸开了锅,基本上满朝的官员或远或近都与泰和一道的人有着关系,穆修竹此举算是犯了众怒了。 而且别看他已经控制住了泰和一道大部分的官员,但那只是因为占了先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泰和省最大的官员,布政使王淳可还依然安然无恙呢! 他在那边经营多年,实力雄厚,为了自保定会对穆修竹百般阻挠,所以之后穆修竹只会更艰难。 更重要的是,现在事情传到京都,为了保下王淳,七皇子也会在朝中极力攻讦穆修竹。 而且,文思帝也对他先斩后奏的做法很是不满,朝中众人也都纷纷弹劾他目无圣上,胆大妄为,肆意行事,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可以说,除了太子一系外,满京都再没一个看穆修竹顺眼的了。 但即使是太子,若明着支持穆修竹,也未免有结党之嫌,反而容易被别人当做借口攻讦,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婧宁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沈令泽忍不住出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太子已经派了人过去帮忙,小池也陪在穆大人身边,定会护他周全的。” 苏婧宁点点头,泰和省离的远,她就是想的再多也帮不到舅舅什么,倒不如想办法解决京都这边的麻烦。 沈令泽也是如此作想。 他道:“如今圣上恼怒穆大人自作主张,心中又着实不愿事情闹大,所以不太想继续把这案子查下去,有要召回穆大人的意思。” “不行!”苏婧宁皱了皱眉,“若舅舅被召了回来,那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不仅不能把王淳拉下马,他也必定会被众臣弹劾,又遭到圣上厌弃,到时能有什么好下场? 恐怕丢了头顶上的帽子都是轻的……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圣上不得不下令彻查此事。”沈令泽接话道。 原本想着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文思帝必会彻查,谁能料到,他竟会偏袒七皇子到如此地步呢! “世子可有什么好主意?”苏婧宁问道。 沈令泽想了想,道:“自古成败,皆在民心。 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多少朝代的败亡都在证明着这一点。圣上作为天子,自是更清楚。 若百姓群情激奋,恐怕就是天子也不得不下令查下去!” 苏婧宁恍然,“百姓们对纳税最有感触,若知道泰和省的官员竟然私加征税,中饱私囊,一定会闹起来的。” 沈令泽点头,温声道:“我回头就会安排,尽快让此事在民间发酵起来。” “嗯。”苏婧宁应了一声,略一犹豫又道:“穆家那边我也有些担心,恐怕会有人对我外祖母她们不利。” 沈令泽道:“我表弟肖宏玉在侍卫上值军中任职,我会拜托他照顾穆家。” 侍卫上值军是文思帝的亲军,有护卫皇帝、执行任务、巡查守备京都之责。 肖宏玉的父亲是武安侯,当今天子心腹,母亲又是福荣郡主,身份贵重,若由他来照看穆家,的确令人放心许多。 苏婧宁松了口气,谢道:“劳烦世子了。” 沈令泽笑了笑,盯着她道:“我很开心你能开口让我帮忙。” 两人合作以来,苏婧宁向来不会因为私事求助于他,这还是第一次向他开口,他很高兴。 苏婧宁苦笑了一下,她也不想请沈令泽帮忙,可她着实想不到还能有谁能护住穆家。 苏家早就撇的远远的生怕被牵连,她又不想让秦家牵扯进里边,想来想去也还是请沈令泽帮忙最合适。 毕竟相熟又可信。 “世子的帮助,婧宁铭记于心,以后若有差遣,必不敢推辞。”苏婧宁郑重道。 沈令泽听她这么客气,原本翘着的嘴角一滞,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我又不是为了图你的回报才帮忙的。”他叹口气无奈道。 见苏婧宁愣愣的,他认真道:“朋友之间援手一二是应该的,你不要总是和我这么客气。” 沈令泽故意问道:“难道阿宁觉着我不配成为你的朋友吗?” 苏婧宁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世子自然是我的朋友。” “那不就好了,”沈令泽展颜笑道:“朋友之间不必分得这么清。” 苏婧宁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反驳,只好又道:“世子说的是,以后我就不这么客气了,世子若有事需要婧宁,也直说便是。” “好!”沈令泽眯着眼笑着立刻应了下来。 “不知世子派去汝州的人可回来了?那闻越闻欢两人查的怎么样?”苏婧宁被他笑的有些不自在,忙转移了话题。 “已经查清了。”沈令泽也不在意,直接回道。 “他们倒没有说谎,的确是从汝州过来的。” “闻欢闻越两人之前是跟着她们母亲闻氏在族中生活,直到年前闻氏去世,两人受不了族人欺辱,才愤而离开,一路流落到了京都。” “他们的父亲呢?”苏婧宁问道。 “不知道。”沈令泽回道,“我的人向闻氏族人打听过,闻氏早年嫁去了外地,几年后就带着闻欢闻越两人回到族中,说是丈夫离世,忍受不了婆家苛待才回来的。但族里的人并不知道她到底嫁去了哪里,也没见过她的丈夫。” 苏婧宁皱了皱眉,心里又有些疑惑起来。 闻欢闻越的母亲竟然嫁去过外地,并不是她以为的一直生活在汝州。 那两人是大伯父的私生子的可能性倒是有的。 大致算一算闻欢闻越的年龄,苏信好像真的在那几年于外地任过职,汪氏当时并没有跟过去,若他悄悄寻了外室也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闻欢闻越只是苏信的外室子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关系吗? 这样倒是说得通,但苏婧宁依然有些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凭着直觉,她便觉得此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7017k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脸红 大致算一算闻欢闻越的年龄,苏信好像真的在那几年于外地任过职,汪氏当时并没有跟过去,若他悄悄寻了外室也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闻欢闻越只是苏信的外室子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关系吗? 这样倒是说得通,但苏婧宁依然有些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凭着直觉,她便觉得此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世子把闻越安排到哪里了?”苏婧宁想了想问道。 “他书读的不错,算学也很好,我名下有个古玩铺子正好缺个账房,便把他安置到了那里,那边除了掌柜知道我的身份外,其余人并不清楚,倒是比较稳妥。”沈令泽回道。 “那就好。”苏婧宁放下心,沈令泽这么安排的确极好。 “还请世子多注意着些,我总觉得他们兄妹身上有什么秘密。”她想了想郑重道。 “好。”沈令泽也没多问就应了下来。 反正就看两个人而已,也不费什么功夫。 说到这,他突然又想起一事柔声道:“我挑了两个人过来,等外出时就让他们跟着你,以防后边再遇到危险也能有人帮你。” 原本他并不想把这事和苏婧宁说的,但又想到她素来敏锐,很可能会发现有人在跟着她,若是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苏婧宁有些惊讶,忙推辞道:“世子不必如此,我平日里也就去青云观勤一些,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跟着我有些浪费了。” 舅舅那边事情未定,沈令泽的人也大都派去了那边,想来肯定是缺人手的,她并不想自己再白白占着两个人。 沈令泽却是很坚决,“你胆子太大了,总是哪危险就往哪钻,有他们跟着我也能放心些。” 苏婧宁心里有些郁闷,什么叫哪危险就往哪钻啊?明明是危险总来寻她才是。 沈令泽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又劝道:“你不是还要查清真相把穆家人救出来吗?你若出了事,他们可就没人管了。” 这句话算是抓住了苏婧宁的命脉,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接受了沈令泽的好意,“那就麻烦世子了。” 沈令泽轻笑了两声,很是开心。 苏婧宁却是想到一事叹道:“可惜世子送我的手弩被人给夺走了,不然倒是极好用的。” 沈令泽知道是七皇子身边的人在打晕后苏婧宁后拿走了手弩,定是要不回来的了。 “你若想要,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他笑道。 苏婧宁挑了挑眉,“那是世子做的?” 沈令泽轻轻颔首,反问道:“怎么,不像?” “倒不是。”苏婧宁下意识的摇头,看了看满身散发着文雅清贵气质的沈令泽,忍不住道:“没想到世子竟会对这些感兴趣。” 满京都的人都知道睿王世子饱读诗书,博学多才,诗书文章样样精通,没想到他竟然会做手弩! “我本身很喜欢习武,对兵器之类的也更感兴趣。” 沈令泽闻言笑了笑解释道:“我平日里常研究这些,渐渐地就能照着自己的想法上手做些东西,送你的那种手弩便是我小时候特意给……” 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惆怅。 苏婧宁正诧异着沈令泽的反差,见他停下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沈令泽却已经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是给我的母亲设计的,当时她收到礼物后很是开心。” 苏婧宁当然没有错过沈令泽眼中淡淡的怀念和伤感。 想来先睿王妃和他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只可惜,斯人早逝,徒惹在世之人无限伤感。 想到沈家错综复杂的关系,苏婧宁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同样幼年失母的少年,心中突然有些难过。 有着尊贵的身份又如何,没了母亲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那就劳烦世子再辛苦一回了。”苏婧宁张口故作轻松道。 沈令泽回过神,扫见苏婧宁眼中的关心之色,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说到手弩,苏婧宁又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便随口问道: “世子可知我那位四妹妹今日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说她和薄思妍都被弄到那百合苑了吗?” 沈令泽道:“原本都是弄过去了。只是后来被刘琼鹤带走了。” 见苏婧宁有些好奇,他解释道:“我们的人暗地里告诉刘琼鹤七皇子算计他妹妹之事后,他就直接把薄思妍与苏婧月两人带到了百合苑。” 沈令泽抿了抿嘴才继续道:“但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刘琼鹤竟然又把苏婧月带到另一处院子,两人在那边行了房。” 苏婧宁先是有些迷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虽然上辈子她并没有谈婚论嫁,但并不代表她不懂。 秦无双和穆清可是曾拉着她讨论过男人和女人是怎么生孩子的。 怪不得后来见苏婧月时对方头上的发钗都歪了。 苏婧宁一时又是恍然又是尴尬。 倒是沈令泽脸皮厚些,只耳尖微微红了一些,就若无其事道:“我发现之后,便没有再插手。” 苏婧宁胡乱点了点头。 刘琼鹤是有名的纨绔子弟,苏婧月向来瞧不起这种人。 但现在却又偏偏被这种人给破了身,还不能和别人讲,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对苏婧月来说更是一种折磨吧! “薄思妍应该很快就会被赐给三皇子做侧妃,薄家这枚用来联姻的棋子算是废了。”沈令泽道。 “嗯,”说起正事,苏婧宁的尴尬才消退了些,“三皇子母族败落,他自己又是个不成器的,薄家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他们算是与刘家结了仇了。” “对了,那六皇子与七皇子可找到合适的人家了?” 苏婧宁突然想起来,此次花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两位皇子相看姑娘,虽然出了些波折,但说不得也经选定了人选。 苏婧宁突然想起来,此次花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两位皇子相看姑娘,虽然出了些波折,但应该也有了人选了。 第一百七十章 听到 穆修竹先斩后奏扣押泰和一道官员之事到底属于政事,虽在朝中掀起巨大波澜,但与各家女眷们干系甚少,到底不如三皇子与穆家小姐醉酒厮混在一处这种闺阁秘事吸引人。 至于宫中给出的薄思妍只是被恶徒强行掳掠,恰逢遇到醉酒的三皇子才被救下的说辞是没人信的。 当时两人光溜溜的在床上被众人撞见可不像是被人掳走的模样,倒是像两人偷偷私会更多些。 因此,各府中流传最多的还是这事,连府中的下人们私下里都议论纷纷的。 热闹了几日,终于宫里还是下了旨意,赐婚三皇子与薄思妍,封薄思妍为三皇子侧妃。 但这侧妃虽听着好听,说到底也只是妾,怎能跟正妃比,满京都的人都在暗暗嘲笑薄家。 薄家这次也是呕死了。 谁能想到好好地一次计划没成就算了,竟还搭进去一个女儿,又丢了面子呢!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也只能捏着鼻子接了旨。 但薄思妍清醒过来后知道自己要嫁给三皇子就一直闹个不休,满屋子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遍。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废物!”她满面狰狞着抄起最后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花瓶与地面相触的一瞬间便碎成无数碎片往四周溅射开来,埋进了满屋的狼藉中。 “妍儿,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你……不能不嫁啊!”一旁的薄夫人流着泪一把把薄思妍抱在怀里。 “不!我不嫁!”薄思妍却是越发歇斯底里,脑海里一回想起当时隐隐约约的画面她就觉得恶心。 她一把推开薄夫人,一边往四处去寻东西砸,一边喃喃着道:“我是要嫁睿王世子的,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东西罢了,他也配!” 薄夫人听她如此说话,吓得忙去捂她的嘴。 “可不敢乱说,三皇子是圣上的血脉,尊贵非常,怎能妄议?” 薄思妍一转脸就躲开,冷笑道:“那又如何,再尊贵也是个满脑子**和草包的蠢东西!” 薄夫人被她这话一堵,顿时气的头脑发昏。 院落中,三皇子却正一脸阴鸷的站着,目中仿佛蕴藏着狂风骤雨。 薄思尴尬的陪站在旁边。 “哼!看来令千金不太看得上本宫,既如此,此次婚事便就作罢吧!”三皇子听着屋内的动静,气得浑身发抖,终于恨恨的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原本薄思妍长得不错,家世也好,三皇子还是挺愿意多娶个美人回来的。 因此,他才想着亲自过来一趟看望一二,也算是一种表态。 薄家果然也很是上道儿,既然三皇子表达出看重薄思妍的意思,自然不会把人往外头推,立刻就让薄思正陪着他过来了薄思妍这里。 谁料到竟会听到这番话呢! “殿下莫要生气,妹妹她只是一时被气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这种话,并不是有意的!” 三皇子哪还愿意听他的解释,一路直接出了薄府扬长而去。 很快,满京都的人就听闻三皇子去文思帝跟前哭求撤收回旨意之事。 当然是被斥责了一通。 天子一言,岂能反悔? 三皇子无法,索性直接扬言说当时是薄思妍不守妇道故意勾引他的,而他也只是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才愿意纳薄思妍为侧妃。 一时间闹得薄家更是没有脸面。 但薄思妍的名节已经败坏了,又有天子旨意,不嫁给三皇子还能嫁给谁。 为了不让满京都的人再看笑话,薄浩还是捏着鼻子私下里向三皇子赔了罪。 岂料三皇子却不买对方的账。 他好歹是皇子之尊,薄思妍都是残花败柳了竟然还看不起他,他如何能忍得。 反正现在着急的不是他。 不过,他这一招倒是正好克住了薄家。 因泰和省那边事情更为重要,薄家也实在抽不出精力对付一个无赖样式的皇子,最后还是陪了大笔的嫁妆好歹让薄思妍立刻进了三皇子的门。 此事才算是了结。 沈令泽此时却是顾不上看这热闹。 他最近特别忙。 太子去了鸣山监察小汶古河道的疏通进度,并不在京都。 泰和省那边的事主要是六皇子在京都调度,他少不得要多帮衬些。 更何况,穆修竹是苏婧宁的舅舅,他更是要百般筹谋,务必要护全对方。 “小池那边来信,穆大人这段日子已经遭到十几波的刺杀,幸好咱们的人谨慎,对方才没得逞。”刚进府里,春水跟在沈令泽后头快速禀报道。 “只是,河西府的大牢有些撑不住了。” 河西府大牢关着几位知府和一些重要的涉事官员,那边才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因此压力更大。 把人劫走或杀了,此案就更难查了。 穆修竹也基本把人手都安排到了那边。 沈令泽轻轻“嗯”了一声。 他好几日没有休息好,猛的一看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稍一用心就能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着实有些疲惫。 但此事刻不容缓,他又问道:“穆大人查的如何了?” 春水脸上露出些忧色,“王淳一直在阻挠,穆大人查的艰难。” 沈令泽闻言沉默了一瞬。 王淳是泰和一道的老大,穆修竹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佥都御史,没有天子的支持,王淳有的是借口阻拦,他想要查到底的确很难。 其实症结还是在京都这边。 他得想办法让文思帝尽快松口,不然恐怕穆修竹撑不了多久了。 “爷,前头是王爷院子里的人。”春水突然提醒道。 沈令泽闻言抬头看去,就见睿王书房里伺候的小厮正在他的院门口侯着。 “见过世子爷。”看到沈令泽,那小厮忙迎上来行礼。 沈令泽停住脚步,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来是有何事?” “王爷正在府中,请世子爷过去一趟。”小厮恭敬道。 沈令泽想了想应下来,“知道了。” 那小厮闻言松了口气。 每次王爷请世子过去,十回中有五六回都是请不到人的,这次他的运气倒好。 ------题外话------ 看到小可爱问多久更新,作者是每日两更哦!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每次看到有读者留言都很开心呢! 7017k 一百七十一章 永远的儿子 “爷,前头是王爷院子里的人。”春水突然提醒道。 沈令泽闻言抬头看去,就见睿王书房里伺候的小厮正在他的院门口侯着。 “见过世子爷。”看到沈令泽,那小厮忙迎上来行礼。 沈令泽停住脚步,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来是有何事?” “王爷正在府中,请世子爷过去一趟。”小厮恭敬道。 沈令泽想了想应下来,“知道了。” 那小厮闻言松了口气。 每次王爷请世子过去,十回中有五六回都是请不到人的,这次他的运气倒好。 沈令泽回到院子中稍微收拾了一番,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才带着春水去了睿王的书房。 刚进院子,就听到里边隐隐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沈令泽脚步一顿,门口的书童看到他却是立马往里头禀报了。 很快门帘子从里头打开,一个三十岁许,穿着蜜蜡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打扮的富丽堂皇的妇人走了出来。 “世子来了,王爷正等着呢,快请进来吧!”她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冲着沈令泽扬声道。 沈令泽略敛了敛目,藏好眼中的一抹嫌恶,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兀自从她旁边走过进了屋。 见沈令泽不搭理自己,妇人脸上的笑意一僵,恨恨地咬了咬嘴唇才跟着进去。 睿王正坐在书案后翻看公文,见沈令泽进来便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 说完就继续看了起来。 沈令泽也不着急,依言坐了下来,保持着安静。 屋内便静悄悄地。 那妇人进来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悄悄流转了几个来回,又扬起笑脸到了睿王跟前捧起桌上的甜白瓷小盅柔声道: “王爷莫要太过劳累了,停下来歇歇吃完燕窝再看也是一样的,正好世子来了,你们父子俩也能说说话。” 睿王“唔”了一声,道:“你放那吧。” 却没有放下手中的公文。 妇人见状有些讪讪的,脸上闪过一丝幽怨。 但她识趣地并没有再出声劝,轻轻放下手中的小盅。 “王爷记得吃。” 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沈令泽,笑道:“世子可要用燕窝,这可是圣上特意赐给你父亲的极品血燕,最是补身子了。你若要用,我便再让下人端一盅来。” 沈令泽闻言轻轻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拒绝道:“不用了,荣侧妃留着给两位弟弟妹妹吃吧!” 荣侧妃见他理自己,脸上笑意更甚,忙道:“不差这一点,你若是想用些,我这就去让人拿。” 沈令泽见她这样心中闪过一丝不耐,正要再拒绝,旁边的睿王突然开了口。 “你怎么还在这儿?羽哥应是要下学了,一会儿又要找你,还不快去。” 荣侧妃一愣,见睿王正皱着眉看着自己,心里一激灵,忙道:“妾身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再不敢耽搁,立即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睿王也不再看手中的公文,撂在桌子上便站起了身。 “她是个糊涂的,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沈令泽闻言似有若无地翘了翘唇角,道:“父亲多虑了。” 睿王一见他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就发闷。 想到自家儿子的性子,索性也不再闲话,直接问道:“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呢?” “瞎忙活罢了。”沈令泽随口回了一句,反问道:“父亲有事?” 睿王却不太满意他的答案,眉头皱的更深。 “什么叫瞎忙活,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帮太子做事了?” 沈令泽闻言不见一点慌乱,“父亲既然知道为何还问?” “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和我说了?”睿王沉声问道:“泰和省那边的事你是不是也掺和了?” 沈令泽倒不否认,直接道:“父亲果然料事如神。” 睿王闻言却是脸色更沉,“把你的人撤出来,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沈令泽听他这么说也撂下了脸子,“不行。” 睿王见他这么犟,一时有些气闷,好一会儿才道:“睿王府一向只保持中立,只忠于天子,往日里你亲近老六那小子甚至出手相帮太子我也没管过你,但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能随意插手的,若不小心就会把睿王府牵扯进去,到时局势只会更乱。” 沈令泽闻言笑了笑,道:“父亲放心,若到时儿子暴露了,一定不会连累您,您直接逐我出府便是。” 睿王闻言额头青筋乱跳,怒道:“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见沈令泽仍闲闲的坐在位子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他更是气闷不已。 好半天心气才缓了些,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低声道:“你是非要气死你老子才满意吗?” “父亲怎会这样想?”沈令泽轻轻动了动嘴唇,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儿子把这世子之位让出来才是皆大欢喜的啊!” 睿王闻言一怔,看着儿子满脸的讽刺,心里突然有些抽痛。 好半天他才涩声道:“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的死心中一直对我有怨,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是这逐出府的话不要再说了,你是我的儿子,就永远是我沈澈的儿子,这世子的位子就是你的,谁都不能抢走。” 沈令泽心中有些颤动,但只喉结滚动了几下,依然垂着头没有吭声。 睿王叹了口气,道:“只是泰和一道的事有些复杂,为父还是要劝你一句,贸贸然插手其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沈令泽似是听进去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儿子必须得插手进去。” 他抬头看向睿王,眼中满是认真,“不是为了太子,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泰和一道的那些百姓。” “泰和省上下官员相互勾结,假借军需之名私加征税,贪污受贿,那里的百姓受不住了。” 他抬头看向睿王,眼中满是认真,“不是为了太子,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泰和一道的那些百姓。” “泰和省上下官员相互勾结,假借军需之名私加征税,贪污受贿,那里的百姓受不住了。” 一百七十二章 插手 “此次机会难得,穆御史费劲心机才揭开这惊天贪污大案的真面目,若真的如此轻轻放过,不仅辜负了他的一片努力,而且对方有了防备再想查就难了。大周朝留着这群蛀虫,恐怕将来会再出现另一个甚至另几个泰和府。”沈令泽沉声道。 睿王被沈令泽一番话深深的触动了,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自豪。 不知不觉间,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以前小小的少年郎,如今竟也变得胸襟如此宽广,眼界如此深远,满朝文武谁还能比得? 睿王沉默许久,终于道:“你能看的这么远,为父很高兴,也不愿再拦你。只是,此事到底涉及皇子之争,还是要小心为上,让你的人都注意些。” 沈令泽应了声“是。” 睿王便不再留他,挥手放沈令泽离开了。 等人走后,他来回踱步几番才站定,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到书案前,立刻提笔写了封信。 吹干墨迹,把信细心封好,睿王喊了心腹管事沈常进来,把信递过去道:“给裴珍送过去,让他立即照着信中说的办。” 裴珍是睿王手下的得力干将,供职于左军,任都指挥佥事一职。 如今他便随着军队驻扎在泰和省边界上。 沈常作为睿王的心腹,自然不是草包,听睿王如此安排,立刻心中有了猜测。 他接过信,略一犹豫还是问道:“王爷准备插手泰和省的事了吗?” 睿王瞥了他一眼道:“不算插手,不过隐秘地帮衬一二罢了。王淳在泰和一道根基深固,穆修竹恐怕还斗不过他,即使有太子和沈令泽偷偷帮忙,也不过是勉强支撑而已,更何况京都还有个七皇子,恐怕穆修竹现在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若不帮忙,这事便要草草结尾了。” 最主要的是,沈令泽也插手到此事中,他没办法袖手旁观。 沈常闻言恭敬地应了下来,拿着信退了出去。 睿王父子谈话的时候,苏婧宁也在同苏恒说话。 这几日穆修竹被众臣弹劾,苏恒急得四处奔走,却收效甚微。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编修,虽然清贵,却没有实权,穆修竹此事牵扯极大,谁会傻得愿意在这时候理他。 就连自家人都离的远远的。 苏恒急得嘴角起了一串燎泡,人少见的有些焦躁,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你大伯父和二伯父这两日有事不在府中,等他们回来了,爹再去问问他们。”苏恒神色略有些尴尬和憋闷。 许是被问的烦了,如今苏信和苏诚都有些躲着苏恒。 “父亲,您不用再问了。”苏婧宁早看清苏家人的真面目,两个伯父不帮忙才是意料之中的事呢! “舅舅得罪的是满朝的文武,两位伯父又能帮到什么,您何必为难他们呢!” 苏恒一听,有些泄气,“这可如何是好,好多同僚可是都吵着请圣上把你舅舅押回来治罪呢!” “圣上不是没有同意嘛!现在只是在争论而已,还没到定罪的时候呢!”苏婧宁安慰道:“这几日民间请圣上彻查泰和一道贪污案的呼声很高,圣上素来圣明,不会枉顾民意的。” 苏恒听到这话才觉着安慰了一些,好在不知为何,穆修竹办案的事传到了百姓的耳朵里。 自从听闻穆修竹为了给泰和一道的百姓讨回公道,抓起来这么多的贪官污吏,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夸赞穆修竹是个正直不阿,一心为民的好官。 此刻,穆修竹在民间声望极高,即便是文思帝想要处置他,也得考虑到百姓的感受,不能轻举妄动。 苏婧宁见苏恒脸色好了许多了才问道:“父亲这两日可去看望外祖母她们了?” 苏恒点点头:“去了,他们都挺好的,你外祖母让你不要担心。 他们最近也不出门,府里的护卫也巡逻的紧,虽有闹事的也很快就被赶走了。” “哦,”苏恒继续道,“这倒是要谢谢武安侯家的二公子,还有秦小将军。” “二哥?”苏婧宁有些诧异。 “对,”苏恒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肖二公子常带了侍卫在穆家附近巡逻,秦小将军也常在那边转悠,一时间就没人敢在那边闹事了。” 苏婧宁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肖二帮忙是她拜托沈令泽的,她倒是不意外,但秦怀玉如此做却是他自己的意思。 自从穆修竹出事后,她便再没联系过秦家的。 之前说好的去秦家做客,自然也没去成。 倒没想到,秦怀玉竟跑去穆家那边帮忙了。 果然,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冷漠无情,还是有人不会为利所驱,只掏出一片真心待人的。 苏婧宁眉头舒展开,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她想了想,又问苏恒道:“舅舅出了事,父亲有没有去寻韩大人帮忙?” 苏恒点头叹道:“自是寻了的。你韩伯父最近也在到处奔走求人,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礼部侍郎,没几人买他的面子,帮不上什么忙的。” 苏婧宁闻言心中嗤笑,像韩汇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此时只会担心穆家连累他,怎么可能有心思为穆家奔走,为他自己找门路还差不多。 大概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苏婧宁也不再在苏恒这里耽搁,又起身往苏靖彦的院子里去。 她有事想请苏靖彦帮忙。 等进到院子里,得到通报的苏靖彦已经提前迎了出来,旁边还站着孟禾。 两人看到苏婧宁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笑。 “三堂兄与孟公子怎么在外头站着?”苏婧宁和两人见过礼后笑道。 “看书看的眼睛疼,索性和孟兄出来活动几下,顺便迎一迎三妹妹。”苏靖彦笑着回了一句,眼睛瞟过一旁腼腆微笑的孟禾,心中略有了些思量。 其实他是不觉得看书累的,有时看入迷了,看上一天都不够,这次是孟禾非要拉着他出来,说是歇一歇。 “是应该劳逸结合些,总一直看书难免会有些精神不济。”苏婧宁笑道。 孟禾便在一旁跟着点头。 三人在院子里说了几句,一起进了屋。 7017k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尽得自在 “我来这边是提前给三堂兄送生辰礼的。”刚落座,苏婧宁就笑着从念晴手中拿过一个盒子递给苏靖彦。 “三堂兄看看喜不喜欢。” 苏靖彦有些意外,立即接过手打开了。 一枚温润的青田石印章映入眼帘。 “这是……”他取出印章拿在手里细看,几息后神情有些震动,“竟是丁宝大师所刻。” 大周朝,篆刻逐渐兴起,如今已极为繁荣,在文人之间很是风靡。 而这其中,丁宝大师近年来名声鹊起,一章难求,更是深得众人追捧,没想到苏婧宁竟送给他一块丁宝的刻章作为生辰礼。 孟禾闻言忙凑过去看,果然见到印章的侧面刻着把小伞。 这是丁宝大师惯常用的标记。 而且看这章的材质,以及章刻上笔意的细腻凝练圆润自然,显见在丁宝所有的作品中也是能称得上品,千金难得。 “这是枚闲章,上刻‘自在’二字,”苏婧宁轻声笑道:“婧宁希望三堂兄以后尽得自在,快意人生。” 苏靖彦拿着章的手一顿,只觉得手中小小的印章竟是沉甸甸,暖意控制不住的塞进他的心里。 “好,”苏靖彦沉默了一瞬,脸上扬起畅快的笑意,“定如三妹妹所言。” 他没有问苏婧宁从哪寻到这么一枚珍贵的印章,也没有因为这印章的价值有所犹豫,坦然的收下了这枚礼物。 在他心里,苏婧宁的心意比这些都更重要。 苏婧宁见他这么爽快,心里也跟着高兴,不见外才是把她当做了自家人呢! “对了,”苏靖彦把章收好,朝着苏婧宁道:“我正准备去寻你。” “这几日我托了几位同窗帮忙打听了了一下,虽然现在群臣仍揪着穆大人不放,但穆大人在民间呼声颇高,想来碍于众多百姓,圣上也不会轻易治罪,你不要太担心了。” “嗯嗯,”一旁的孟禾也点头附和道:“我也听父亲说此事尚难决断,虽然弹劾穆大人的官员颇多,但其实还是有不少清流心里是偏向穆大人的。”只不过此事局势不甚明朗,大家不敢淌这汤浑水罢了。 最后一句话,孟禾贴心的没有说出口。 “多谢三堂兄和孟公子,我从父亲那里也听说了此事,已经放心多了。”苏婧宁知道两人定是费了心思去打听的,只觉得心里觉着暖暖的。 “我能力有限,也就能打听打听消息,三妹妹不要怪我就好。”苏靖彦道。 孟禾在一旁跟着点头。 他们只是正读书的学生,对朝政是半点参与权都没有的。 苏婧宁却是满脸的不认同,“三堂兄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婧宁可是说过三堂兄是有状元之才的,等到将来三堂兄坐了官自然能给婧宁撑腰了。” 苏靖彦见她每次说起来都比他对自己还有信心的样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婧宁却是又看向一旁的孟禾笑道:“孟公子也定会金榜题名的。” 孟禾冷不丁的听到这话,脸先是下意识的红了红,旋即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颇为激动地点点头,羞涩道:“那就借苏小姐吉言了。” 苏婧宁含笑点点头,又冲苏靖彦道:“况且三堂兄也不是帮不了婧宁的。” 她从念晴手中又取过一个包袱道:“我来这边还想请三堂兄代我去一趟穆家,如今我不好出门,但又有些担心外祖母她们,所以想请三堂兄跑一趟,把这些吃食东西给她们送过去。” “这有何难?我一会儿就送过去。”苏靖彦没有犹豫就接下了包袱。 苏婧宁见状弯了弯眼睛。 苏靖彦与穆尘算是同窗,之前也是常在一处探讨学问的,他去穆家并不算扎眼。 倒是苏恒,身边肯定很多人盯着,不方便她行事。 苏婧宁道:“三堂兄把东西给我表哥就行,等他看了东西回了话三堂兄就回来吧。” 苏靖彦自是应下。 接下来就是随意说些闲话了。 孟禾看着天色有些晚,却不舍得离开,一直陪坐在一旁。 他原本话就少,此时也大多是听苏靖彦两人说,但嘴角却是一直翘着没有放下来过。 苏靖彦似是察觉到了好友的心思,目光时不时扫过孟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这时,突然孟禾的小厮闯了进来。 动静有些大,惹得三人一愣都看了过去。 “少爷,天色已晚,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回吧!”小厮脸上带着些心虚催促道。 孟禾有些不悦,觉得自己的小厮有些没规矩。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一会儿自会回去。”他吩咐道。 那小厮却有些急了,忙上前扯了孟禾的袖子,“少爷,还是这就回去吧,奴才怕夫人担心。” 他可是被孟夫人交代过看紧孟禾不许他和苏三小姐碰面的。 原本近些时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他就放松了一些,刚才便和苏靖彦的小厮去倒座房里歇觉了。 谁成想,一醒过来,苏三小姐竟然来了呢! 自家公子还和人家在里边聊了好半天了。 这不是要命嘛! 想到孟夫人吩咐他时那严厉的模样,他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来拉孟禾了。 孟禾却是气得脸色发红,被小厮这么拉扯着还是第一回,让他深觉得丢脸。 特别是在苏婧宁的跟前。 “成何体统!”他到底脾气温和,没说过什么重话,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那小厮也不敢太过分,见孟禾真的生气了,便讪讪地松了手,立刻认错道: “公子息怒,奴才就是有些急了,失了分寸,还请公子恕罪。” “既然孟夫人在等你,你就快回去吧,改日再来就是。”一旁的苏靖彦见孟禾又羞又气的样子,忙帮着解围。 孟禾脸上闪现一抹羞赧,不好意思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靖彦点头。 孟禾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又看向苏婧宁,行礼道:“苏三小姐,告辞。” 苏婧宁起身还了礼,也道:“孟公子慢走。” 孟禾笑了笑,也不管地上的小厮,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小厮见状麻溜的爬了起来,冲着苏靖彦两人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7017k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权衡的把戏 泰和省贪污一案在民间迅速扩散开来,不仅引起了百姓们强烈的不满和愤怒,更是在广大学子中流传开来。 尚未被官场的黑暗沾染的学子向来是单纯又刚烈,正直又热忱的。 更何况穆修竹的父亲穆昌云素有贤名,在文人中声望极高,很得学子们的推崇。 而且此次穆修竹又是为了泰和一道的百姓办实事,惩治贪官,学子们自然很是支持。 所以,听闻朝廷想要召回穆修竹并治罪时,满城的学子和百姓都炸了锅,纷纷表示抗议,要为穆修竹讨个公道,一时间整个京都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风向也逐渐开始转变,渐渐地,开始有官员明着上折支持穆修竹,请天子下令彻查泰和一道贪污腐败案。 乾清宫内。 “好一个穆青天!” 折子狠狠地摔在宽大的书案上。 “他是青天,难道朕就是昏君不成?”文思帝额头青筋暴起,显见是气的不清。 睿王垂头站在下首,面上神情淡淡地,仿佛对于帝王的暴怒无动于衷。 文思帝却并不在意,兀自气了一会儿才叹道:“果然是和他那个爹一样,激进又固执,朕就不该一时念旧情又用了他。你看看,这才多久的功夫,他就闹出多大的事来?” 睿王闻言眼波微动,说出的话有些不留情面,“正因为穆大人刚正不阿,所以此事才会闹大。圣上若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当初便不该任命穆大人御史之职,更不该把此事交给他来查办。” 文思帝被狠狠噎了一下,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他倒忘了,自己这侄子也是个直脾气,向来看不惯那些贪污腐败钻营奉承的风气,估计早就对这次的事情不满了。 不过,他喜欢睿王的一点就是这,与穆修竹不同,睿王心中再怎么有意见,却都是始终忠于他,照着他的意思行事,从不会妄做主张。 就是此刻心中不满也顶多是怼了他一句而已。 想到这文思帝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为自己辩解道:“朕当然也不想放过那些蛀虫,只是觉得穆修竹的做法也太激进了些,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先斩后奏把人全给抓了。 明明可以密奏于朕,朕自会用其它法子慢慢收拾他们,何必非要闹这么大,弄得事情如此棘手呢?” 睿王心中清楚,文思帝是不愿意打破太子与七皇子之间的平衡,所以心里怨怪穆修竹捅出这个大篓子让他为难了。 但他并不打算点出来这一点,虽然有时需要适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不代表就可以戳穿帝王那些隐蔽的心思,说出来只会惹得对方恼羞成怒。 他向来是很能把握好这个分寸的。 “此事已经发生,外边不仅是朝臣,连着百姓和学子们都闹得厉害,圣上还是想想到底要如何处理吧!” 此话一出,文思帝更是憋闷。 若顺着穆修竹的意思,自然是要严惩泰和一道官员,把泰和布政使王淳给办了。 但这无疑不符合他的初衷,不仅打破了皇子间的平衡,而且也有些屈服于百姓学子胁迫之嫌,到底于他天子的颜面有损。 可若真的放过此事,任由王淳等人逍遥法外,又难免要落下昏君之名,失了民心。 总之,于他而言,皆是两难。 文思帝皱着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容朕再想想吧!” 睿王闻言垂下双目,敛去了目中的失望。 天子到底是老了。 竟把民心放到一旁,想要玩那所谓权衡的把戏。 岂可知,若没了民心,连王朝都将不存,再是权衡又有何用呢! 睿王依旧保持着缄默,任由上首的文思帝独自权衡利弊。 不一会儿,宫外突然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赶来向一旁静默站立的乾清宫大总管李公公附耳汇报了几句话。 李公公眉梢微挑,目中露出些许诧异,很快就招手让小太监退了下去。 他先是暼了一眼在下方垂首站立仿佛未有所觉的睿王,才抬脚到了文思帝身边禀道:“圣上,礼部侍郎韩汇请求觐见,要向您揭发其师穆昌云及师弟穆修竹通敌叛国之事。” 文思帝一下醒过神来,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就连睿王闻言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 李公公好歹是极得帝心的心腹大太监,面对两人的目光倒是不慌乱,从从容容地又重复了一遍。 “圣上,韩大人现如今正等在殿外,您看……”李公公说完又追问道。 文思帝略一沉吟便吩咐道:“宣!”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睿王,“你先别走,也一起听听。” 睿王应了声是,退到了一边。 韩汇很快就进到了殿里。 还没等行礼完毕,文思帝就摆了摆手,直接问道:“你说你要告发穆昌云和穆修竹通敌叛国?” 韩汇原本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等跨进殿里时心还是提了起来。 此时听天子发问,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才回道:“正是如此。” 他利索的从袖袋中拿出一封信递了上去,“这是一封鞑靼首领乌图尔写给穆昌云的信,请圣上过目。” 文思帝示意李公公接了过来。 他先展开看了看,脸上隐隐现出一丝愤怒。 “你也看看吧。”好一会儿,他把信一折又递了出去。 韩汇一愣,紧接着就看到李公公捧着信走向了一旁的角落处。 韩汇瞳孔一缩,这才发现那边静静地站着个人影儿。 之前他太过紧张,竟然没有注意到! 睿王却已经从李公公手中接过信看了起来。 三两下,看完后他就把信还了回去,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臣认为是鞑靼王亲笔所写。” 韩汇听着这笃定的语气,心中松了口气。 睿王与鞑靼王打过交道,又帮文思帝处理过两国交往的公文,对鞑靼王的笔迹很是熟悉,他既如此说想来圣上定是信了。 果然,文思帝闻言脸上怒火更甚,把那信纸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真是胆大妄为!” 7017k 一百七十五章 自请 第175章自请 韩汇见状心中暗喜,面上却涌现出一丝惶恐不安,立刻跪下道:“圣上明鉴。穆师是臣的恩师,师恩深重,臣本不该如此辜负先生的恩情。只是,在臣心里,君恩更大过师恩,臣自得到这封信后,日夜难寐,百般煎熬之下才决定向圣上坦白,还请圣上治罪!” 文思帝望着下边以头伏地的人,脸色有些阴暗不定。 良久,他才淡淡出声道:“算了,既是师恩深重,朕也不好怪罪于你,好在你也没有糊涂,最终还是把此事告到了朕这里,功过相抵,便算你无罪吧!” 韩汇立刻磕头谢恩。 文思帝才又问道:“穆昌云父子与鞑靼勾结,你是怎么知道的?竟然还拿到了两方往来的信件?” 韩汇道:“回圣上,此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因穆师弟……穆修竹最近在审理泰和一道贪污案,臣甚是担心穆老夫人过于担忧坏了身子便前去看望,过后顺便去恩师的书房取本书,寻找时无意间发现了这封信。” 文思帝点了点头,这说辞倒是合理。 而且他也知道前些日子韩汇和他那位便宜驸马一起为穆修竹四处奔走的事。 “既如此,先派人去把穆修竹押回京都审问,其余穆家人即刻收监。”他吩咐道。 韩汇闻言大喜,面上却做出一抹浓切的悲色。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装模作样地为穆家人求情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圣上且慢!” 他不由向一旁的睿王看去。 “这到底是鞑靼王写给穆太师的信件,并不是穆太师写给鞑靼王的。虽说为真,但不一定是穆家人与鞑靼王勾结在了一起。毕竟,鞑靼王故意嫁祸穆太师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睿王道:“臣希望圣上能三思而行。 此时毕竟正值泰和贪污案敏感之际,却突然横生此事,难保两者之间没有牵连。若穆家确为被陷害,圣上此举过于无情,到时恐怕会惹人非议,惹得众臣子寒心。” 文思帝是一个标准的帝王,又敏感又多疑,他岂会因为一封信件就真的信是穆家通了敌。 只不过此事若追究下去,穆修竹便会被召回,再查不了泰和那边的案子,这正合他意,所以才会顺着开了口。 不过,沈澈说的话也有道理,若他以此为借口草草处置了穆家,恐怕会惹得众臣不满,倒是有些麻烦。 睿王却又紧接着开了口,“但通敌叛国是大罪,穆家既有此嫌疑,自是不能姑息,必须要慎重对待。” “所以,臣自请为圣上查清此事。若穆家确实冤枉,那便请圣上恢复穆家的清白,若穆家的确背叛了大周朝,那臣必定把穆家人一个不少的抓回来,请圣上治罪!” 韩汇听到睿王揽下了此事,一时有些吃惊,随即心里焦急起来。 原本文思帝都下命要把人抓起来了,谁能想到还能横插这么一杠子。 不过,此时他实在不宜再开口说话,因此,只好保持沉默。 文思帝想了一会儿睿王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道:“那此事就交给你处置吧!尽快查清楚。” 睿王立即应了下来。 很快,苏婧宁就听到了穆家疑似通敌叛国,被围的消息。 当即她手中的杯子就掉在了地上。 “听说是睿王亲率了士兵去的,直接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穆家包了个严严实实,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啊?”刚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的念晴一脸的急切,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地样子。 苏婧宁怔怔地,脸色白的像雪一样,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倒把念晴念雨吓得不清。 “小姐,您没事吧?”念雨略带着哭腔,忙去碰了碰苏婧宁。 苏婧宁这才醒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果真越是害怕的,越是要来啊!”她盯着地上的碎瓷片,脑海里蓦地就想起了这句话。 现在不就是来了么! 苏婧宁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夕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之下,只余些天光勉强能看清院子里的景色,但恐怕很快就要暗下去了。 “暗下去也好,到时候点了灯一样亮堂。”她低声轻喃了一句后,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丫鬟婆子们都下去用饭了,院子里没什么人。 苏婧宁随意走到一处角落里,轻声道:“我晚上想见他。” 风吹过,只余一片“沙沙”声。 她并没有泄气,仍继续重复这一句话。 到第四遍时,突然一块小石子滚落到了她的脚下。 苏婧宁看了看周围干净的地面,用脚踢了踢石子,放心的回了屋。 果然,刚过亥初,沈令泽就来了。 “我想请你带我去穆家一趟。”苏婧宁一见面就直接道。 沈令泽挑了挑眉,应了下来,“好。” 他想了想道:“再等一会儿,那边换了班咱们再去。” 苏婧宁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坐下,苏婧宁问道:“穆家已经被围,但我舅舅还在外头,世子可知道睿王是有什么打算?” 沈令泽回道:“他已经下了调令给左军中离河西府较近的一个卫所过去,先把穆大人就地看管起来。” 苏婧宁闻言有些懵。 沈令泽看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你觉着不好?” 苏婧宁晃过神忙摇头。 其实她觉得睿王此时派人过去挺好的。 穆修竹那边本来就很缺人,很是捉襟见肘。如今睿王派了人去,虽说名义上是暂时看管穆修竹,但也能起到保护的作用,最起码,王淳不敢对穆修竹下手了。 而且,反正有睿王的人在,穆修竹也完全可以把自己的人都派出去支援其他地方,这样压力也小多了。 “睿王调派官兵过去,这事儿圣上同意吗?”苏婧宁突然想起来问道。 “放心吧!”沈令泽道,“这是圣上准许的。” 实际上,文思帝也很同意这个办法。 王淳在泰和省经营的根基深厚,他怎么可能不忌惮,再加上出了这事,以此为借口派兵过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帝王会做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自己人 果然,刚过亥初,沈令泽就来了。 “我想请你带我去穆家一趟。”苏婧宁一见面就直接道。 沈令泽挑了挑眉,应了下来,“好。” 他想了想道:“再等一会儿,那边换了班咱们再去。” 苏婧宁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略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出发。 念晴取了件深色的披风给苏婧宁穿戴好,又帮她兜严实了帽子,一时间很难让人辨认出身份。 “你留在屋里照应着,我很快就会回来。”苏婧宁见念晴脸上带着忧色,安慰了一句后才随着沈令泽出了屋。 此时天色已晚,外头一片寂静,院子里的人都陷入了熟睡中。 苏婧宁随着沈令泽一路出了院子,走到了苏家一处偏僻处。 一墙之隔的外头便是紧邻着苏家的小巷子了。 苏婧宁望了眼高高的院墙还没开口,耳边突然传来很低的一声“得罪了。” 紧接着她便察觉到腰间轻轻搭上了一只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院墙外。 苏婧宁看了眼身后的高墙,再一次生起了艳羡之心。 会功夫真好! “走吧!”黑暗中,沈令泽似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心理变化,忍不住轻笑一声。 两人并排出了巷子,不远处就有马车赶了过来。 驾车的是春水,两人直接上了马车,往穆家赶去。 临到近前,马车就停了下来,沈令泽直接带了苏婧宁走过去。 远远地,苏婧宁就看到大门处有灯火闪烁,一队士兵正守在门前。 沈令泽当然不会带着苏婧宁从这里过,两人七拐八拐的到了附近一处巷子的角落,故技重施,他带了苏婧宁直接跳了进去。 落地后,苏婧宁才发现落脚地竟是穆家的花园。 “我父亲在各院落门口也派了人手看管,咱们要小心些。”沈令泽说了一句,当先带着苏婧宁往前头走。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四处巡逻的士兵,直接进了外院,到了穆尘的院子外。 在穆尘院外看守的是沈令泽的人,因早先已经得了吩咐,此时那边已经提前避开,苏婧宁两人毫无阻碍的进到了院子里。 敲门时,穆尘已经歇下,听到动静起身后见是苏婧宁便吃了一惊。 “表妹,你怎么来了?” 最主要的是,这旁边的是睿王世子吧!他怎么和表妹一起过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沈令泽察觉到穆尘的目光也不在意,笑了笑,率先行礼打了招呼,“穆兄。” 穆尘立即还了礼客气的喊了声“世子。” 旋即,他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表妹。 苏婧宁见状便笑着解释道:“表哥不用担心,世子是自己人。” 这话说的穆尘更是疑惑,有些不明白表妹怎么和睿王世子如此熟悉了? 倒是旁边的沈令泽听到后嘴角悄然翘起一抹弧度,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你们先聊,我去门口等着。”他体贴的说了一句,便抬脚走到了门口。 穆尘见状才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心里不放心,便过来看看。”苏婧宁回了一句后直接问道:“穆家这边怎么样了?” “挺好的。”穆修竹道。 他看了眼沈令泽的背影低声道:“外祖母和母亲她们都挺好,睿王并没有对家里的人怎么样,只是派人把我们看管了起来,有些书信被带走查看了而已。” 苏婧宁闻言心中一凛,忙问道:“那表哥可有照我说的去做?” 穆修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庆幸,“幸好你提前让靖彦兄送了信,我刚把祖父的印章换好,韩汇那狗贼就过来把东西偷走了。” “那就好。”苏婧宁闻言长舒了口气。 自贪污案的消息传来,苏婧宁一直都在担心会有人想其它办法陷害穆修竹。 特别是想到前世韩汇拿了造假的外祖父和鞑靼王的通信告发的穆家通敌叛国,致使穆家被抄家灭族,她更是留了心,一直在提防着韩汇。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婧宁心中越来越不安,但因她不能出门,始终不能亲往穆家,索性便拜托苏靖彦帮她往穆家送东西,而她提醒穆尘小心韩汇的信便夹在这些东西中,直接被送到了穆尘的眼前。 穆昌云有一枚私章系苏婧宁所刻,是他去世前惯用的,常用在处置私事之时。 但外人并不知道,其实苏婧宁其实总共给穆昌云刻了两枚几乎一样的私章。只是因另外一枚有些瑕疵,平日里是锁起来不用的。 这信中便是告知了穆尘,韩汇已经背叛了穆家,想偷走穆昌云的私章用来陷害穆家,让他偷偷把章换了。 穆尘心当时心中虽有些不信素来亲近的师伯会如此对待穆家,但他素来谨慎的性格还是让他站着做了。 只是,信中所说果然是成了真,韩汇竟真的背叛了穆家! 当察觉到印章被韩汇偷走的时候,穆尘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愤怒,恨不得立刻抓了韩汇到跟前问问他穆家到底是哪一点对不住他,竟让他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真不知祖父和父亲到底有哪一点对不住他,竟让他不顾一点昔日的教导帮扶之情,对着穆家下如此辣手?”穆尘咬着牙恨恨地道。 不光是穆昌云对韩汇有教导之恩,就连穆老夫人及穆修竹也是一直把韩汇当亲人看的。 此时被所谓的亲人在背后捅了一刀,又也能不痛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外祖父曾说韩汇此人功利心太强,喜好钻营,估计他还怪之前穆家败落,阻拦了他的大好前程呢,又怎会记得外祖父在教他时付出的心血,出卖穆家又有什么出奇?”苏婧宁冷笑一声。 韩汇这人定是觉得自己几载苦读才科举入了仕途,原本有着锦绣前程,却因穆家落败被连累,辛苦筹谋多年才勉强坐上礼部侍郎的位子。 可如今一个不慎,很可能又会被穆修竹连累,连这小小的侍郎之位都保不住,他如何还能忍耐? 自是要背叛出卖穆家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必见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外祖父曾说韩汇此人功利心太强,喜好钻营,估计他还怪之前穆家败落,阻拦了他的大好前程呢,又怎会记得外祖父在教他时付出的心血,出卖穆家又有什么出奇?”苏婧宁冷笑一声。 韩汇这人定是觉得自己几载苦读才科举入了仕途,原本有着锦绣前程,却因穆家落败被连累,辛苦筹谋多年才勉强坐上礼部侍郎的位子。 可如今一个不慎,很可能又会被穆修竹连累,连这小小的侍郎之位都保不住,他如何还能忍耐? 自是要背叛出卖穆家了! 穆尘听了苏婧宁的话,心里难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我就是有些为祖父不值罢了!” 苏婧宁闻言不禁沉默。 也许是人无完人,外祖父一世英名,收弟子的眼光却是不太好。 “既然他已经把章拿走,那后边的事就好办多了,表哥心中有数就好。”苏婧宁收回思绪,道。 “嗯,表妹放心吧,穆家定会无事的。”穆尘忙道。 说完他又看向门口的沈令泽,对方正背对着他们站立,背影挺拔修长,别有一番清风朗月之资。 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他扭头看过来,正好与穆尘视线相接,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表妹与睿王世子好像很是相熟?”穆尘犹豫了一下,问道。 “嗯,之前偶然与世子合作过,处的还算愉快,这次正好又是睿王的人围了穆家,我便请了他来帮忙,也能方便些。”苏婧宁道。 穆尘见苏婧宁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勉强算是信了她的话,只是又嘱咐道:“你这次来还是太冒险了,以后万不可如此,若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反正后边的事我都能去做,你不要太过担心。” 苏婧宁笑着应了下来。 事情已经问清楚,她心里也踏实了下来,便起身告辞。 穆尘把她和沈令泽送到院外,朝着沈令泽拱手谢道:“多谢世子出手相助,等穆家解除嫌疑后尘定登门拜谢。” 沈令泽闻言轻笑了一声,温和道:“穆兄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见外。” 穆尘一怔,觉着这话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怪。 苏婧宁并没有多想,同穆尘告辞道:“表哥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穆尘来不及多想,立即点头应了一声。 沈令泽与苏婧宁又从原路返回,出了穆家后又坐着马车往苏家赶去。 因着要低调行事,除了车外挂了个灯笼照路外,车内是漆黑一片。 此时已经到了三更时分,苏婧宁放下心事后便越发的困倦起来,等坐上马车后就缩在角落里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这样到底有些不舒服,她靠了一会儿就有些难受起来。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漆黑一片,连沈令泽的影子都有些看不清。 苏婧宁想了想索性悄悄踢了鞋子蜷缩起来抱着腿睡。 反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也不必在乎仪态如何。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对面的沈令泽看的清清楚楚,引得他眼中泛起阵阵笑意。 谁让他夜视也不错呢! 不过,他并不准备开口提醒苏婧宁自己看的见,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苏婧宁就睡了过去。 等到了苏家附近时,马车停下苏婧宁也没有醒过来,反而直接睡熟了。 沈令泽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人儿,心中泛起丝丝柔意。 他纠结了一会儿实在不忍心喊醒苏婧宁,索性便自己起身收好鞋子,又直接把人抱了起来下了马车。 候在外头的春水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兴奋,很有眼色的提前跳进苏家从里边开了一处角门。 抱着心上人跳墙进去总是不太方便嘛! 沈令泽便抱着苏婧宁一路顺畅地往她的小跨院走去。 苏婧宁很轻,沈令泽抱着并不吃力,但她的小脑袋瓜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口,仿佛带着无限的信任与依赖,把他的心口塞上了满满的甜蜜与柔情。 回到小跨院时,念晴见沈令泽抱着苏婧宁回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苏婧宁是出了什么事。 直到沈令泽向她示意了一下才知道自家主子只是睡着了。 她看着这位睿王世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家主子抱到床上,又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被子,不由得有些愣怔。 实在是由不得她多想,她怎么觉着世子看自己主子的目光还有今日的动作怎么很是不同寻常呢! 莫非……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跳便跳的像擂鼓一样。 沈令泽帮苏婧宁掖好了被角便起了身,他看了眼一旁有些呆滞的念晴,吩咐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说完回头看了眼床上某人略微动了动的手指,轻笑一声离开了。 等人走后,苏婧宁立马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羞赧之色。 她初时睡着是真的,但等沈令泽抱起她时就已经醒了过来。 只是到底太过尴尬,她一时没过脑子就继续装睡了下去。 但沈令泽素来习武,肯定早就察觉到她的呼吸乱了,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她抱了回来。 苏婧宁抬手懊恼的摸了摸发热的脸蛋,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的是舅舅和穆家的事,一时又想起刚刚依偎在沈令泽胸口时听到的强有力的心跳声,胡思乱想之下,反而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 之后的几日,穆家通敌叛国之事迅速以极快的方式传遍了整个京都,甚至还有继续往外扩展的架势。 而关于泰和省贪污案之事的争论却渐渐消失了,暂时搁置了起来无人再提。 原先支持穆修竹的百姓学子们立时就噤了声,再不敢为他说话。 最重要的是,睿王又在穆昌云留下的书稿书信中寻到了他亲笔写给鞑靼首领的信件,彻底坐实了与外族勾结的罪名。 不同于内政,这叛国之罪最为严重,谁沾染上一点就要倒大霉,因此众人纷纷避之不及。 7017k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也不会 文思帝暴怒,下令召回穆修竹严加审问,穆家人也被投进了大狱。 不同于内政,这叛国之罪最为严重,谁沾染上一点就要倒大霉,因此众人纷纷避之不及。 一时间原先支持穆修竹的百姓学子们立时就噤了声,再不敢为他说话。 穆家人就此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甚至有些昔日的故旧为了撇清关系,纷纷下场欲踩上穆家一脚。 苏家作为姻亲,自然也怕被牵连,苏盛华亲自下令派人守住了苏恒的书房与苏婧宁的院子,严令不允许两人再外出。 之后更是亲自去了公主府,向成安示好,想通过她帮苏家洗脱嫌疑,以求不被牵连。 成安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还亲自进了宫里一趟。 苏盛华与何氏当即满意不已,深觉着娶个皇家的儿媳妇还是极好的。 很快,东西两府之间的小门又重新打开,成安母女可以在两府自由往来了。 苏婧宁站在窗前,看着院门口若隐若现的人影儿脸上神色淡淡的。 这个情形倒是又让她想起前世人生中最后的那段时光。 同样是被困高墙,求救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家人赴死,真是绝望的让人一丝都不敢回忆。 和现在很像啊! 如今她又被困在这方寸之间被束缚着不能动弹丝毫。 可命运给了她重来的机会,既如此,她便再也不会落到上一次那种下场了。 “小姐,刚才世子那边送来消息说牢里都已经打点好了,老夫人她们都好好的,并没有受苦。”念晴进到屋里,到了苏婧宁跟前低声道。 虽然苏婧宁已经被看管住了,但她的丫鬟还是能在府里行走的。 刚才她出去看望苏恒时走到僻静处,突然就从树上跳下来个人,把她吓个半死。 好在那人立刻解释说是睿王世子派来保护苏婧宁的,她才没有喊出声来。 这消息自然也是那人告诉她的。 想必是世子怕自家小姐担心才特意吩咐的。 果然,苏婧宁听到这话明显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她回头看了看书案上放着的一枚印石,是寿山鱼脑冻,是穆昌云生前送予她的。 玉质温润,莹洁无类,如搏酥割肪,膏方内凝,而腻已外达,倒是与沈令泽温和清雅的气质极相配,拿来刻成印章转送给他正合适。 她抬脚走到书案前伸手刚把印石拿起来,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苏婧宁扭头看去,就见苏婧月带着人进了院子。 她不由挑了挑眉,看来这是来耀武扬威的了! 刚收好印石,苏婧月就进了屋。 她来的这一路上都无比的兴奋,期待着看到苏婧宁那张恐慌绝望的脸,想象着自己到时候要说些什么令人心碎的话才能让对方更痛苦,方能解了她心头的恨意。 可不料,进到屋子她对上的是一张风轻云淡的脸,上边不见一丝焦急慌乱。 苏婧宁闲闲地坐在书案后,抬头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笑了笑,“四妹妹怎得有空来我这了,倒是稀客。” 苏婧月见她如此平静,心中有些诧异,却还是立刻接了话,“妹妹一直担心三姐姐,所以才紧赶着过来看看,三姐姐没事吧?” 不等苏婧宁回话,她冷哼一声继续道:“谁能想到穆家如此胆大包天,竟与外族人勾结到了一起,当真是可恨至极!” “不过,”她话音一转,瞥了眼苏婧宁,“想来这些事三姐姐定是不知情的,却被连累的连院子都出不得,真是让妹妹同情呢!” “哦?”苏婧宁闻言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倒是惹得四妹妹操心了。” “这有什么,”苏婧月不在意的笑了笑,“姐姐这么惨,妹妹也看不下去啊!三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帮你和祖父祖母求情的。” 说着她又叹了一声,“也不知道皇外祖父会如何处置穆家,要我说,就该男的全部杀头,女的充当官妓千人睡万人枕才能解恨呢!” 她的声音柔柔的,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惹得一旁的念雨念晴气得脸色发红。 苏婧宁的神色也猛地一变,眼中划过一抹锐利之色。 苏婧月见状有些得意,心里也舒坦多了,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难受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来可不就是为了给自己这好姐姐找不痛快嘛! 苏婧宁越是难过,她就越是开心! 想到往日里苏恒对苏婧宁的偏心疼爱,苏婧月眼中闪过一抹浓浓地嫉妒,嘴里的话却越发刻薄,“三姐姐觉得妹妹的主意如何?说不得穆家的夫人和小姐会喜欢这滋味也不定呢!” 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苏婧宁目光沉沉地看过来,静静地等她笑完,突然认真的问了一句,“这滋味是什么滋味?四妹妹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她顿了顿,状若无意的讥讽道:“难道四妹妹已经尝过这滋味儿了?” 苏婧月闻言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厉声否认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尝过!” 苏婧宁轻“哦”了一声,神色中带出毫不掩饰的诧异,“没有便没有,四妹妹怎么会如此激动,倒像是心虚了似的。” “我没有。”苏婧月立即反驳了一句,神色中带了些许不自然,“这可事关名声,我当然要着紧些,三姐姐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四妹妹既知道事关名声就更应该谨慎些才是。”苏婧宁嗤笑了一声,旋即毫不留情面地斥道:“满嘴的荤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简直难以入耳,这岂是大家小姐的做派?没得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苏婧月一噎,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刘琼鹤那色鬼总会让她偷偷溜出来与他私会,她虽然很不想去,但摄于对方的威胁,每次都不得不就范。 时间长了,她就跟着学了些腌臜话,没成想此时竟被苏婧宁这小贱人抓到了把柄。 好一会儿,她咬了咬嘴唇才服软道:“妹妹是乱说的,还请三姐姐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审问 “四妹妹既知道事关名声就更应该谨慎些才是。”苏婧宁嗤笑了一声,旋即毫不留情面地斥道:“满嘴的荤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简直难以入耳,这岂是大家小姐的做派?没得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苏婧月一噎,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刘琼鹤那色鬼总会让她偷偷溜出来与他私会,她虽然很不想去,但摄于对方的威胁,每次都不得不就范。 时间长了,她就跟着学了些腌臜话,没成想此时竟被苏婧宁这小贱人抓到了把柄。 好一会儿,她咬了咬嘴唇才服软道:“妹妹是乱说的,还请三姐姐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四妹妹知道就好,以后万不可再说这种话了,也省得败坏了名声到时候嫁不出去,又连累了一府的姐妹。”苏婧宁回道。 苏婧月闻言气得冒烟,又不得不应承下来。 不过,她到底还是很不甘心,磨了磨牙道:“虽然妹妹说的话粗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胆敢叛国投敌,这下场算是轻的,三姐姐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苏婧宁闻言却是一点都不怕,只淡淡回了一句,“这就不劳四妹妹操心了,到时该如何自有圣上决断,可不是四妹妹能左右的。” 苏婧月碰了个软钉子,心中越发不忿,着实没料到自己原本只是想过来看苏婧宁的笑话,竟会弄到这种局面。 她心中暗恨苏婧宁牙尖嘴利,但碍于之前的话生怕再漏了馅,又不敢再多说,只好恨恨地跺了跺脚离开了。 苏婧宁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等人走后立刻就吩咐念晴道:“让守门的婆子警醒些,不要什么东西都放进来。” 念晴立刻应了下来,出门去找那守门的了。 反正府里只是不让她家小姐出去,又没说可以什么人都能进来。 那些不长眼的,讨人厌的,自然都要关在门外,省得碍眼。 所有人都觉得穆家完了,府内自然没有人愿意再巴结苏婧宁,相反都离得远远的,唯恐会被牵连。 而且对她也明显的怠慢了许多,送来的饭菜点心都是些次一等的东西。 念晴气得破口大骂这些人势利眼,苏婧宁却是不甚在意。 上辈子她剩饭馊饭都吃过,这些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现在更在意的还是穆家那边的情况。 时隔两日,睿王请示过文思帝后终于要提审穆家众人了。 因事关重大,不仅请了几位皇子在列,文思帝更是派了刑部尚书齐若英在一旁协助。 睿王很快先宣了带穆家人上堂。 穆家众人簪钗皆去,皆是一身粗布囚服,带着手铐脚铐被带到了堂上。 立刻便有衙役要上前要把穆家人按压到地上。 六皇子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道:“休得无礼,穆老夫人年事已高,怎经得起你等推搡!” 那衙役闻言动作一顿,慌忙退了下去。 一旁的五皇子听到嗤笑一声道:“六弟倒是知礼,此时此刻竟还不忘关怀老人家,只是,哥哥少不得要多说一句,这可是叛贼的家眷,六弟的怜悯之心还是不要乱动为好,也省得让人误会。” 六皇子却根本就不怕,反问道:“误会什么?本宫行的端坐的正,又岂会怕这些!再者,穆太师与穆御史还尚未被定为叛贼,他们的家眷自是要得到照顾,本宫何错之有?” 五皇子闻言“嘿”了一声,没料到六皇子竟敢如此明着偏帮穆家。 他还正待说话,上首的睿王突然开了口,“六殿下所说有理,穆老夫人不必下跪,在一旁听召即可。” 穆家人仿佛不是那阶下之囚,各个面色镇定自若,身形挺括,虽身着囚衣,却打理的干干净净,就连最小的穆清脸上都不见一丝惧色,让人看着莫名的不敢有轻视之心。 等睿王发过话,穆老夫人便鞠了一躬诚心道了谢。 “穆老夫人,想来您也知道本王请穆家人来此的目的,对于礼部侍郎韩汇状告令父与令郎与鞑靼族勾结之事您可知情?” “回王爷的话,这不是知情不知情的事,而是原本家夫与家子根本就不会与外族人勾结,这是莫须有的诽谤。”穆老夫人沉声道。 “哦?”睿王轻轻敛了敛眉,道:“可是本王已在穆家搜到穆太师与鞑靼王的往来通信,韩汇更是提供了鞑靼王写给穆太师的信件,这要如何解释呢?” “不可能,穆家忠心为国,一片赤诚之心,断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臣妇不得不怀疑那些信件是伪造而成。”穆老夫人道。 一旁的穆尘也立即接话道:“正是如此,家父如今正在泰和一道查案,穆家就出了此等大事。韩大人举报穆家通敌叛国,小子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韩大人与此次贪污案有关,才故意违背道德抹黑恩师,只为了阻止家父继续把案子查下去。” 韩汇作为举报之人,此时自然也在堂下立着,以便随时听问,闻言便辩解道:“穆尘侄儿休要血口喷人,本官虽重师恩但更重君恩,既然发现穆家通敌,虽然痛心不已,但还是忍痛上报了此事,本官所做,一切只为了圣上,只为了大周朝的百姓!” 此话一出,穆尘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怒色,“韩大人说的再是大义凛然,也掩盖不了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的事实。 祖父多年来的悉心教导,祖母日夜的嘘寒问暖竟是养成了一个白眼狼,不仅不记丝毫的情份,反而反咬穆家一口,倒是让小子大开了眼界!” 这话一出,韩汇脸上顿时有些青白交加,好半天才又道了一句,“韩某自是记得先生与师娘的情份,但错了就是错了,韩某不能视而不见,包庇与外族勾结之人!” “真相如何你心里清楚,老身如今当着众位殿下、王爷的面,替家夫逐你韩汇出师门,不论今后穆家如何,你不再是穆昌云的弟子,咱们就此关系断绝!” 7017k 第一百八十章 不情之请 韩汇闻言不怒反喜,与穆家断绝了关系便不会再牵连到他,他求之不得。 但他自不会表露出来,反而脸色一黯,像是无比的失落。 “师娘要逐弟子出师门,弟子不敢不从,只是还请师娘勿要动怒,若伤了身子就是弟子的过错了。” 说完他又冲睿王与几位皇子抱拳诚挚道:“还请王爷和几位殿下明鉴,师母她们平日里只会操持家事,于政事从不过问,对先生与师弟私通外敌之事也定不是不知情的,还请不要牵连到她们。” 穆老夫人简直要气笑了,实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简直是瞎了眼,才把一个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当成了亲儿子一样疼爱。 她讥讽道:“韩大人这礼部侍郎莫不是吃白饭的?连大周的律法都搞不清楚?对通敌卖国的罪人要如何论罪,其家人要如何论罪还需老身教你吗?” 按照律法,一旦穆昌云和穆修竹被定罪,包括穆尘在内的穆家本家之人都是要被判斩立决的,穆家其余旁支,男子流放西北穷苦之地,女子全部沦为官妓,子子孙孙永世不得赦免! 所以,韩汇此话着实有些装模作样了。 当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立时在场就有人面上隐隐露出些鄙夷之色,倒臊地韩汇脸上发热,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坐在一旁的七皇子见状轻笑一声道:“韩大人此举乃为大义,虽说师恩深重,但君恩更重,韩大人于万难之中做如此选择才是尽了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熙甚是敬佩,父皇也是赞赏有加,韩大人不必过于介怀。” 韩汇一脸感激之色,连连拜谢更咽道:“有圣上和殿下能理解臣,臣死而无憾了!” 说着他又看向穆家人,含泪拜倒:“不论先生与师弟是否有罪,但弟子对不住他们为真,师娘心中怨恨,弟子不敢辩驳,自古忠义难两全,等弟子他日下了黄泉再向先生赔罪!” 他戏做的足,实实在在的冲着穆老夫人磕了三个头,等起身时额头已经破了皮。 穆尘见他如此,气的就要再和他理论,却被穆老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再计较不过是徒惹的恶心罢了! 穆家人不再吭声,韩汇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与上首的七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人又默契的错开了视线。 睿王似是对两方之间的恩怨颇感兴趣,一直没有出言打断,直到此刻才开口道:“如今证据确凿,又有韩侍郎亲自作证,穆太师与穆御史的确与鞑靼相互勾结。 若穆家不能拿出证据洗脱嫌疑,那今日本王只能先给穆家定罪,待抓捕穆修竹归案后再行判决了!” 这话一出,韩汇心中的石头就落了地。 等穆家被定了罪,以后便难翻身了。 陈氏和穆清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站在前头的穆老夫人和穆尘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穆老夫人开口道:“俗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老身有个不情之请,想亲眼看看那证据,若家夫与犬子果真背叛了我大周朝,老身必定以死向圣上与万民谢罪!” 她定定的站在正堂上,身上的枷锁仿佛有万斤重,却怎么都压不垮她的脊梁,向众人宣示着她傲人的风骨。 睿王眼中隐隐露出一抹赞赏,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略一思考就要开口应下来。 岂料,突然又有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若把证据拿出来,穆家人突然出手坏了东西怎么办?到时岂不麻烦?依本宫看倒不如等把穆御史抓捕回来后再行审问。” 穆老夫人一怔,抬头看去,竟是一向于政事上沉默寡言的四皇子。 她皱了皱眉,还是坚持道:“殿下过虑了,老身可以在此保证,若穆家人损坏证据,老身会直接替家夫和犬子认下罪名。” 四皇子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道:“穆老夫人不必着急,本宫也只是随口提了个建议而已,睿王是主审,自然是听他的。” 说完又是一番事不关己的模样。 睿王闻言淡淡地暼了他一眼,才点头道:“可。” 说完便吩咐心腹把桌上的信件展开放在穆老夫人面前。 总共有两封信,信件日期大约在七八年前。 一封是鞑靼王写给穆昌云的,想让他提供大周朝的兵力分布情况。 另一封则是穆昌云回给鞑靼王的信,信中回答了鞑靼王的问题,但只写了一部分,并没有完全写完的模样,好像是废稿。 但上边的字迹和私人章印的确是穆昌云的。 似乎让人无从辩驳。 “穆老夫人看过这信再无话可说了吧!”五皇子见穆老夫人与穆尘看得仔细,颇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穆老夫人闻言把视线从信纸上移开,回道:“五殿下此言差矣,老身不仅有话可说,此话也极为重要。” 说着她朝着睿王躬身一礼道:“请王爷明鉴,老身确信此信并不是家夫所写,而是实实在在的是一个赝品。” 韩汇闻言当即便道:“师母莫要再做无谓的辩解了,弟子待在先生身边多年,对先生极为熟悉,这的确是他老人家的字迹和章印。” 穆老夫人却理都不理,只看向睿王,等他发话。 睿王点点头,道:“穆老夫人既说这信有问题,便请直言。” “是。”穆老夫人道:“鞑靼王写给家夫的信老身无从辨别,但老身发现这封所谓的家夫的回信上的私章却是有问题的。” 她指了指侍从手中的信,道:“这上边的章印中的昌字有一横冒出了头,与家夫的私章不同,王爷命人去取家夫的章印出来一比对便知。” 睿王闻言招了招手把信拿到手里打开看了看,果然发现章印上的昌字有一横稍微冒出来了一点。 虽然很容易就能让人忽略过去,但若特意去观察还是很清楚的。 睿王垂着眼,把东西递给一直保持沉默的刑部尚书齐若英。 对方仔细看过后也点了点头。 凭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这的确是章刻刻坏了,多刻出来了一点。 7017k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拆穿 她指了指侍从手中的信,道:“这上边的章印中的昌字有一横冒出了头,与家夫的私章不同,王爷命人去取家夫的章印出来一比对便知。” 睿王闻言招了招手把信拿到手里打开看了看,果然发现章印上的昌字有一横稍微冒出来了一点。 虽然很容易就能让人忽略过去,但若特意去观察还是很清楚的。 睿王垂着眼,把东西递给一直保持沉默的刑部尚书齐若英。 对方仔细看过后也点了点头。 凭他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这的确是章刻刻坏了,多刻出来了一点。 只不过因为不够明显,所以之前大家都忽略了。 睿王见状当即吩咐道:“把穆太师的私章取来,还有昔日带有这枚私章印的信件书籍也一并搜取来。” 立即有侍从应诺退了下去。 韩汇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懵,见睿王真的吩咐人去取东西,突然有些慌乱起来。 这章印怎么能是假的呢?那可是他亲自从穆昌云的书房中偷出来的啊! 他打心眼里不想相信,但一扫见穆老夫人与穆尘同样镇定自若的脸时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而在上首的七皇子脸上的笑意更是隐隐消失不见,盯着穆家人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东西很快被送过来,一枚印章和一沓书信。 睿王先打开书信看了看,一封封的看完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堂下的韩汇,似是带着莫名的意味。 韩汇被盯得七上八下的,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信件在众人面前一一传阅,众人看过后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似是有些叹息,又似是有些敬佩。 就连七皇子看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一幕更是惹得韩汇心中很是没有底气,越发的有些虚了。 “也让韩大人看看这信吧,也不算枉费了穆太师的一片苦心。”六皇子嗤笑一声,开口吩咐道。 拿着信得侍从立即看向睿王,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后便把信递给了韩汇。 韩汇咽了口口水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抬头竟然是他的名字。 这是穆昌云写给他的信。 韩汇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心中一梗,忙读了下去,半晌后眼中有泪缓缓流了下来。 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言。 此时,穆老夫人略带怅惘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家夫临终前犹豫再三写下的信,笔力有些虚弱相信王爷和各位殿下,各位大人能看得出来。” “家夫一直觉得自己的大弟子功利心过重,容易误入歧途,便常常为此心忧不已。” “后来穆家没落,家夫更是隐隐察觉到韩大人有些怨怪他拖累了自己,更是不好再劝,担心最后适得其反。只得寄希望大弟子能牢记他的教导,有朝一日幡然醒悟不要做下错事。 所以临终时他这才强撑着写下了此信,最终犹豫许久还是没把这信送出去。” 听到这解释,众人的目光更是变了。 那信中的确是穆昌云写给大弟子韩汇的话。 信中劝他不要太过急功近利,踏踏实实做事,做个好官。 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弟子的关切和爱护,担心和忧虑。 没想到倒是在这种情形下呈现在大家面前。 韩汇脸色一白,整个人有些发抖,只觉得手中的信纸无比的烫手,让人忍不住想撒手扔掉。 这封信若只是打脸的话,那信纸上暗红色的章印却是在无声的宣告着穆昌云的清白。 章印完完整整,昌字也并没有多出一点头儿,与证据上的章刻……不一样。 与这封信一起的还有些其他的穆昌云的亲笔信件,上面的章印也是如出一辙的完美。 更何况穆昌云的私章也被带了过来,上边的刻痕也是与那些信件吻合,并没有多出一点儿。 事实如何便有些显而易见了。 有人拿着假章仿造了穆昌云的书信,就为了陷害他与外族勾结。 此人是谁也有些不言而明。 韩汇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拿着信纸猛地醒过神后便扑倒在地哭道:“先生,是弟子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啊!弟子竟然就因为一封造假的信就怀疑起了您的品德,还亲自告发了您和师弟,弟子有罪啊……” 他哭得悲切,穆家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动容。 穆尘冷哼道:“祖母已经代祖父逐韩大人出了师门,你还是不要在这装模作样了,没的让人恶心。” 韩汇哭声一顿,面上讪讪地却没有停止哭嚎。 睿王见状蹙了蹙眉头,第一次拍响了惊堂木,“穆太师实属为人冤枉,穆家人当无罪释放。只是此事前因后果还需韩大人仔细交代。” “回王爷的话,我也只是被那书信蒙蔽。”韩汇闻言顾不上再哭,忙辩道。 “前几日我因担心师娘身子便前去看望,过后顺便去恩师的书房取本书,寻找时无意间才发现了这封信,的确不清楚它是从哪来的,又是谁要故意陷害先生和穆师弟。” 他坚持这个说辞。 也只有这样,他的罪责才会最小。 不然污蔑恩师,谋害恩师亲眷的罪名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哭得悲切,穆家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动容。 穆尘冷哼道:“祖母已经代祖父逐韩大人出了师门,你还是不要在这装模作样了,没的让人恶心。” 韩汇哭声一顿,面上讪讪地却没有停止哭嚎。 睿王见状蹙了蹙眉头,第一次拍响了惊堂木,“穆太师实属为人冤枉,穆家人当无罪释放。只是此事前因后果还需韩大人仔细交代。” “回王爷的话,我也只是被那书信蒙蔽。”韩汇闻言顾不上再哭,忙辩道。 “前几日我因担心师娘身子便前去看望,过后顺便去恩师的书房取本书,寻找时无意间才发现了这封信,的确不清楚它是从哪来的,又是谁要故意陷害先生和穆师弟。” 他坚持这个说辞。 也只有这样,他的罪责才会最小。 不然污蔑恩师,谋害恩师亲眷的罪名够他喝一壶的了。 7017k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场 苏婧宁当夜就得到了穆家洗脱嫌疑,即将被释放的消息。 她的心才算是真正踏实了下来。 之前自她学习篆刻小有所成后便准备亲自刻枚私章送给穆昌云,只是却不慎刻错了一点,后来还是穆老夫人又寻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印石给她,她才得以重新刻了枚完好的印章。 后来那两枚印章都送给了穆昌云,好的那枚就被他用了起来,另一枚则收藏着时不时拿出来把玩。 而且这事只有穆家人知道,韩汇虽与穆家亲近也没想到穆昌云实际上竟拥有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印章。 而苏婧宁私下托了苏靖彦带了一封信给穆尘,让他把章提前换好。 所以,韩汇偷到的是那枚有瑕疵的章,用它来制成的假信自然早在穆家人的意料之中。 穆家也终于顺利的洗脱了嫌疑。 “韩汇始终没有供出自己投奔七皇子,故意陷害恩师之事,只咬定是另有他人伪造了书信,只不过恰巧被他拿到而已。 到底证据不足,圣上只治了他污蔑恩师,误导天子与朝臣之罪,已经撸了官职,抄没家产,择日全家发配西北荒凉之地。”趁夜造访的沈令泽正坐在对面向苏婧宁复述着韩汇的最终下场。 韩汇得到惩治,苏婧宁却不甚开心。 前世穆家的凄凉下场,她的悲惨绝望依旧历历在目,在她心中,只有这种叛师背德之徒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才能解她积攒了两世的心头之恨。 如今只是流放,简直太便宜他了。 苏婧宁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愤懑之意,手中的茶杯捏的极紧,死死的抿着嘴唇不说话。 沈令泽说完话,见苏婧宁迟迟没有回应,不由仔细看过去,立马就发现了她的不寻常。 他脸色一变,立即站起身凑了过去。 “阿宁?”等看清苏婧宁眼睛里显露出的滔天恨意时他不由惊了一下。 苏婧宁闻声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恨意悄悄减退了一些。 沈令泽见她这样子心中蓦地一抽,心疼极了。 他轻轻的拢住苏婧宁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拨开,拿出其内被紧紧攥住的茶杯放到一旁的小案上。 “你不要急,若是仍觉得心里不解恨,想要怎么做我都会帮你。”他半蹲下身子,视线与苏婧宁齐平,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 苏婧宁看着他这张清雅俊俏的脸,理智渐渐回笼,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 “无事,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苏婧宁道。 穆家没事,她的亲人还好好的,对她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穆修竹在查泰和贪污案时穆家正巧就被陷害,任谁都会想到两者之间的关联。 更何况文思帝这个精明的帝王呢! 不过是因为他心中偏袒七皇子不愿再深查下去,所以才会对韩汇轻轻放下,连让严刑拷问的意思都没有。 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深闺小姐,即使再不满,又如何能左右帝王的意志呢! 能保下穆家已经是苦心筹谋的结果了。 “韩汇被流放,大周朝又素来重孝,他背叛外祖父会遭到千万的文士学子唾弃,名声已经烂透了,以后过得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活着比死更痛苦,也足够了。”苏婧宁嘴角扯出一抹笑,自我安慰了一番。 沈令泽见她如此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却怎么都不放心。 实在是刚才苏婧宁眼中的恨意太浓郁,仿佛与韩汇有着血海深仇一般,把他都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说释然就释然了呢? 这其中好像还另有隐情。 沈令泽低头看了一眼正兀自出神的苏婧宁,她的睫毛又长又翘,正微微颤动着仿佛显露出了她此时混乱的心境。 “好。” 沈令泽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岔开了话题,道:“归根结底此事的症结还是在泰和贪污一案上,如今出了穆家被栽赃陷害之事,群情定会更加激愤,恐怕就是圣上为了民声也不得不下令查下去了。” 这是正事,苏婧宁闻言果然被吸引了心神。 “有圣上的支持,舅舅底气便足了,即使对上王淳也应该不会落入下风,这次该轮到七皇子他们着急了。” 沈令泽点头道:“不仅如此,听说圣上还有意派我父亲过去坐镇,以防那边有动乱可以及时镇压。” 苏婧宁这下彻底放了心。 有睿王在,舅舅就可以放心查案了。 她相信,王淳很快就会被拉下马,断掉七皇子这一大臂膀。 “哦,对了,韩汇告发外祖父之前,我曾撞到他偷偷拜访我大伯父,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不对。”苏婧宁突然想起一事,说道。 沈令泽不妨从苏婧宁的嘴里听到苏信,忍不住愣了一下。 “之前不是听闻你大伯父与七皇子一党划清了界限吗?总不会是他在捣鬼吧!”沈令泽沉思片刻犹豫道。 “很有可能。”苏婧宁的神色却带有几分笃定,“大伯父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总看不透他,而且他极善钻营,人又心狠手辣,是个厉害的人。” 随即她便把往日里苏信做过的事大致说了说。 “我总觉得他是不是故意在表面与七皇子划清界限,实际仍效忠于对方。” 沈令泽越听神色越严肃,心中一片凛然。 虽然他并没有在朝中任职,但作为睿王世子,只要是朝内重要的官员职位、人际关系他无一不了结于心,但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苏信这个人。 回想他对此人的印象,不过是能力平庸,无功无过,是最平常不过的官员。 可苏婧宁却说他心狠手辣,心思深沉,极善钻营。 而且一个年纪轻轻,不声不响就能坐到工部侍郎的位子上的人,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平庸之人能做到的。 沈令泽突然觉得他自己之前可能漏了一条大鱼。 “我会仔细查查他,不论他到底如何,又是谁的人,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7017k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心疼 沈令泽不妨从苏婧宁的嘴里听到苏信,忍不住愣了一下。 “之前不是听闻你大伯父与七皇子一党划清了界限吗?总不会是他在捣鬼吧!”沈令泽沉思片刻犹豫道。 “很有可能。”苏婧宁的神色却带有几分笃定,“大伯父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总看不透他,而且他极善钻营,人又心狠手辣,是个厉害的人。” 随即她便把往日里苏信做过的事大致说了说。 “我总觉得他是不是故意在表面与七皇子划清界限,实际仍效忠于对方。” 沈令泽越听神色越严肃,心中一片凛然。 虽然他并没有在朝中任职,但作为睿王世子,只要是朝内重要的官员职位、人际关系他无一不了结于心,但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苏信这个人。 回想他对此人的印象,不过是能力平庸,无功无过,是最平常不过的官员。 可苏婧宁却说他心狠手辣,心思深沉,极善钻营。 而且一个年纪轻轻,不声不响就能坐到工部侍郎的位子上的人,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平庸之人能做到的。 沈令泽突然觉得他自己之前可能漏了一条大鱼。 “我会仔细查查他,不论他到底如何,又是谁的人,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苏婧宁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她怀疑苏信是没有理由的,就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总觉得这位大伯父有些怪怪的。 不过若沈令泽能上心看着些,也没什么坏处。 苏婧宁心里想着事,一抬头就发现沈令泽还站在自己旁边,她甚至能看到他衣服上的纹路,鼻尖也嗅到了一丝清淡又熟悉的味道。 蓦地,她就想起那天他抱着自己回来的情形,突然脸上就有些发热。 她不自在的撇开眼,抿了抿唇道:“虽然世子的父亲会亲自前往泰和省坐镇,但我少不得还是劳烦世子的人照料舅舅一二,也免得对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沈令泽轻轻应了一声,道:“我会吩咐小池一直待在穆大人身边,你放心。” 苏婧宁点了点头。 沈令泽见时间不早,便提了告辞。 翌日,一大早苏婧宁就同苏恒一起坐了出门的马车。 穆家人重获清白,苏盛华与何氏再不会关着他们,立即就把人手撤走了。 而今日是穆家人出狱的日子,他们直接去了刑部大牢接人。 没等多大会儿,远远地就见几人从牢里走了出来。 穆老夫人被穆清、穆尘搀着,陈氏跟在一旁,几人脸上精神都还不错,衣衫也颇为整洁,显见是没吃什么苦的。 苏婧宁舒了口气,暗暗感激了两下沈令泽的照顾,没来得及摘下帷帽就直接飞奔了过去。 “外祖母,舅母……” 穆老夫人与陈氏还未怎样,穆清先扑了出去与苏婧宁抱在了一起。 “阿宁!你来接我们啦!” 苏婧宁狠狠地点了点头,道:“这么大的日子,我自然是要来的。” 那边苏恒也与穆老夫人几人见了礼,正一脸愧疚的说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穆家一出事他就被关了起来,心中再是愤怒父母的势力也无济于事,倒是平白气了一场。 穆老夫人知道他尽力了,因此并不怪罪,反倒开口宽慰了几句。 此时,苏婧宁也与穆清叽叽咕咕说完了话,凑到了穆老夫人的面前。 “外祖母,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火盆和艾叶,一会到了门口可千万要跨跨火盆去了晦气再进去!”a 穆老夫人看着面前甜美可人的小姑娘,含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无限的伤感。 等回到穆家,众人歇过又吃了酒席后,穆老夫人就找借口把苏婧宁留了下来。 “好些时日没和我们阿宁在一块歇午觉了,今天阿宁可想陪陪外祖母?”她笑眯眯地问道。 苏婧宁自然没有意见,她也想和外祖母亲近亲近呢! 等两人都卸了首饰并排躺倒了床上,苏婧宁闭眼搂着外祖母胳膊只觉得心里安稳极了。 穆老夫人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脸上蓦地浮现出浓浓的心疼。 “我们阿宁这些日子过得太苦了。” 苏婧宁没有睁眼,反而依恋的蹭了蹭外祖母,笑道:“阿宁不苦。” 穆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难受极了。 这次的事陈氏与穆清不清楚,但她确是听孙子完整的讲了始末的。 她着实没想到这次穆家的难关竟是一个小丫头帮着给渡过的。 才半年多不见,之前她宠着爱着的小丫头竟突然成熟了这么多,已经能像大人一样做事了。 竟然还提前就察觉到了韩汇的狼子野心。 这该是受了多少的磋磨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懂这么多的啊? 可她只想要以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外孙女,现在的阿宁,她太心疼了! “等过两天,外祖母就把你接过来,在这边住着松快几天。”想到这她轻声道。 苏婧宁原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便应了下来。 她知道外祖母是心疼她,她也不愿让外祖母担心,过来住几天也没什么。 正好穆清也面临着定亲,她觉着自己在跟前也能更好的阻止她和那户人家定亲。 起床后,听苏婧宁并没有多留,直接坐车去了青云观。 和守真子与玄罗说了会话儿后,她才又带着念晴去了闻氏兄妹住的小院。 闻欢正好在家中,见苏婧宁来很是惊喜。 她一边把苏婧宁让进屋里,一边忙着端茶倒水。 苏婧宁见状忙笑着制止了她。 “我不过是过来看看,你不用忙活。” 闻欢却仍是坚持着给她上了茶和点心。 正好穆清也面临着定亲,她觉着自己在跟前也能更好的阻止她和那户人家定亲。 起床后,听苏婧宁并没有多留,直接坐车去了青云观。 和守真子与玄罗说了会话儿后,她才又带着念晴去了闻氏兄妹住的小院。 闻欢正好在家中,见苏婧宁来很是惊喜。 她一边把苏婧宁让进屋里,一边忙着端茶倒水。 苏婧宁见状忙笑着制止了她。 “我不过是过来看看,你不用忙活。” 闻欢却仍是坚持着给她上了茶和点心。 7017k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旁敲侧击 闻欢回道:“大约也不过是些常吃的绿豆糕、雪花糕之类的。” 她笑着解释道:“我和哥哥小的时候是随着母亲在别处居住的,后来才回的汝州,因此饮食习惯上有些不同,对汝州那边的点心不够了解。” “竟是如此。”苏婧宁略微有些讶异,“你们之前是住在哪里?那边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她叹息道:“我只在太兴府待过,倒是想以后四处走走,只怕是不能如愿。” 闻欢的表情却略微有些不自然,只含糊道:“不过是左近的乡下地方罢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比京都和太兴府这么繁华的地方差远了。” 苏婧宁仿佛并不在意她的避而不谈,转而又问起她们一路的见闻,一副对外边的生活很是感兴趣的模样。 闻欢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同苏婧宁说起了路上遇到的趣事。 两人相谈甚欢,苏婧宁一直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去。 坐进马车,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用手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同闻欢聊了这么长时间,旁敲侧击了许久,发现只要聊到对方回汝州之前闻欢便会含含糊糊的避而不谈,反倒是说起在汝州时的生活毫不避讳。 而且,闻欢很少谈起她的父亲,只说是在她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所以苏婧宁断定,闻氏兄妹的身世一定有问题。 他们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何会对以前的生活遮遮掩掩,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但有一点,苏婧宁经过试探似乎可以确定了。 闻氏兄妹应该不是苏信的私生子。 其实此次她带来的点心是根据苏信的喜好选的,听说从小就喜欢吃那几样。 闻氏兄妹若真的是苏信的私生子,之前还在一起生活过的话,那闻欢就不应该连见都没见过这些点心。 苏婧宁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闻欢吃那些点心的时候的确是第一次见的样子。 更何况,当她有意无意的提起苏信时闻欢根本就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显见是不认识的。 但很明显,从她的兄长闻越那边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知道苏信这个人的。 两者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前一世苏信可是愿意把两人接到府里,又亲自带了闻越在身边教导的。 要知道,连苏靖彦这个亲儿子都没得过他多少关注。 闻氏兄妹若不是他的私生子,那凭的是什么呢? 苏婧宁有些猜不透。 不过,自从闻越找到活计能够糊口之后便再没出现在苏家附近过,应该是短期内不打算与苏家有交集的。 苏婧宁想不通,只好把此事暂且搁到脑后。 她那位大伯父好像还不知道两人的存在,反正现在人在她手中,那主动权就在她手里。 就在苏婧宁心里暗自猜测之时,沈令泽正站在睿王府大门口为睿王送行。 “这天马上就黑了,王爷不若明日一早再赶路。”荣侧妃站在睿王跟前,一脸的不舍。 “这时出发最合适,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雍州,在那边休息一晚便好。”睿王拿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再变,只沉声回了一句。 荣侧妃闻言只好悻悻地住了嘴。 眼见着睿王就要上马,她才又急急推了一旁的少年少女上前,“还愣着做什么,快同你们父亲告别。” 这对儿少年少女就是她的孩子,儿子沈令辉,女儿沈令雪。 沈令雪闻言立刻向睿王行了一礼,恭敬道:“父亲注意保重身体,希望您一路平安。” 少年则有些不情不愿的被荣侧妃压着敷衍的抬了抬手道:“父亲慢走。” 睿王看了这对儿儿女一眼,语气还算温和地“唔”了一声,道:“你们好好待在家里,每日记得给你们祖母请安。尤其是令辉,不要再惹事了。” 沈令辉被点名,蔫蔫地应了一声。 荣侧妃却是神色僵硬了一下,才强笑着道:“王爷过虑了,辉儿他如今懂事多了,不会再乱来的。” 睿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才转向一旁的大儿子沈令泽,吩咐道:“你也上马,送我到城门口。” 沈令泽原本懒懒的站在一旁,像是个外人似的看他们依依惜别,几乎没有存在感。 此时不妨听睿王突然如此吩咐,他想了想才应了下来让春水去牵马。 等睿王收拾好后,他便也跟着打马往城门处去了。 荣侧妃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影,心里的酸水往外直冒。 “你看看你,在你爹面前也不知道好好表现着些,什么都让那位抢了先,再这样下去,你爹眼里上哪还有你啊!”她看着一旁吊儿郎当的沈令辉,心里突然憋出了火气,伸出食指使劲点了点他的脑门儿。 沈令辉却是一脸的不乐意,“我爹眼里没我才好呢,也不用天天管我这管我那的,玩都玩不痛快。” 荣侧妃气了个仰倒,一时倒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令雪见状忙上前劝道:“娘莫生气,哥哥他也只是随口胡说罢了,当不得真。” “欸……”沈令辉反驳道:“我可不是胡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着他看向荣侧妃,“娘,您也甭费什么心思了,我看爹是很满意大哥这个世子的,以后是不可能再换人了。” 他嘟囔道:“再说就是让我坐这世子之位也没什么用,我就是个来混日子的,真不是那块料。” 说着他也不管荣侧妃和沈令雪是什么表情,府里也不回,直接带了小厮出门去耍了。 荣侧妃真真被气的够呛,就要喊人把他抓回来。 沈令雪见状忙拉住她劝道:“母亲不要管哥哥了,再在门口闹起来平白惹得别人看笑话。” 荣侧妃闻言恨恨地叹了口气,咬牙道:“真是孽障啊!” 到底是心里不放心,又吩咐一旁的侍卫,道:“还不去跟着你们少爷,若出了事定拿你们是问。” 她这儿子在她眼里是千好万好,她自然想把那个位子夺过来给自己的儿子,但沈令辉显然不想让她如愿,一直在扯后腿。 7017k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小住 “父亲此去准备怎么查这事?”一路送到了城外,沈令泽拉住马问道。 “自然是该怎么查便怎么查。”睿王回道。 沈令泽闻言挑了挑眉。 他父亲向来得文思帝看重,又是极忠心可靠的,他还以为这次文思帝派他父亲去是为了替七皇子遮掩着些,但现在听这话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样。 “难道在你心里你爹就是如此愚忠之人?” 睿王淡淡暼了他一眼,“连你一个小子都知道泰和一道若再不惩治恐大周局势不稳,难道圣上和我就看不出来?只不过之前是有所顾虑想委婉些处置罢了。” “不过,现在事情既已闹大,倒是直截了当的查清楚更好。”睿王拉了拉马头,“总之,你放心,大周朝不会再出现另一个甚至另几个泰和省的。” 沈令泽闻言一怔,不由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睿王背对着夕阳,逆着光整个面部都陷入了阴影里,只余身后火红一片似火在汹涌燃烧。 …… 苏婧宁得到睿王出发的消息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穆家小住。 之前穆家出事时苏家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实在有些薄情寡义,所以当穆老夫人送信来说想接外孙女去小住一段时日时何氏便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穆尘和穆清亲自来接的人。 苏婧宁只略略收拾了一番,便随着两人去了穆家。 陈氏早把院子收拾妥当,就等着她住进来。 苏婧宁倒是觉着没有必要费这些功夫,她同穆清一起住就好了。 陈氏却说,两个女孩子想住一起自然可以,但自己的院子该有也要有。 苏婧宁知道舅母是想让她把穆家当自己家一样住的舒坦自在,不愿委屈了她。 她心里领了情,便不再推辞,直接住进了收拾好的院子。 苏婧宁住在梧桐院,与穆清的滴翠院很近。 院里种了棵一人抱的梧桐树,树荫把院子遮去了一半,下边摆了桌椅,吊了秋千,大太阳下也没有一丝热意,看起来很是舒适。 屋内更是一溜的上好朱漆家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用做隔断的多宝阁上头也填满了各种瓷器摆件,全是照着苏婧宁的喜好挑好的。 里间睡房的嵌玉填漆床上挂着如烟似雾的鹅黄色轻纱围帐,窗前案几上的白玉花觚中插着些正当季的鲜花,氤氲着满屋地香气。 飞霜把烧好的茶水提进屋内给正笑闹着的苏婧宁和穆清上了茶后便掀帘子退了出去。 平日里她是不常随着苏婧宁出去的,不过这次是要在穆家住段时日,苏婧宁便把她也带了过来。 飞霜扭头再看了看屋子,又扫了眼院中的秋千,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叹。 这才叫用心呢! 苏家与穆家一比的确是差的远了。 也怪不得自家小姐这么亲近外祖家。 她明显的感觉到苏婧宁自来到穆家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不再同她之前见到的那样时刻紧绷着,反倒整个人温和了下来。 或许,这边才是自家小姐心里真正的家吧! 飞霜听着屋内的欢声笑语,心里却莫名滋生了一些遗憾。 如果,自家小姐是穆家的女儿,一定会像表小姐一样开心吧! 真是可惜了,生到苏家,又是那样的身世,婚事到现在也没着落,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一门好姻缘…… 苏婧宁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丫鬟悄悄担忧起了她,她现在正拉着穆清说着悄悄话。 悄悄话正好也是有关姻缘的事。 只不过不是她,而是穆清的。 “快说,舅母最近有没有给你相看?” 一向大大咧咧的穆清听她问话,难得羞红了脸,扭捏了一会儿才道:“娘她已经漏了口风给我了,说是有几家不错的,只是还正接触着,并没有定下来。” 苏婧宁忙问道:“哪几家,快说给我听听。” 穆清却摇了摇头,“娘只那么说,并没有告诉我是哪些人家。” 苏婧宁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劝道:“那你要打听着些,知道了是哪些人家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穆清点头道:“自然是要告诉你的,只不过娘她总瞒着我,我也不好打听。” “这有何难,你让丫鬟注意着这段时日舅母与外头夫人们的往来不就大概能猜出来了嘛!”苏婧宁道。 穆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两天若是有不相熟的夫人与娘打交道,我肯定能查出来的。” 苏婧宁也跟着笑眯眯的。 穆清见她笑,眼睛一转靠过来趴到苏婧宁耳边低声道:“悄悄告诉你我娘也给你相看了几家,打算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就请祖母帮着跟苏家提一提。” 苏婧宁一怔,没想到竟还听到了舅母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的安排。 她一时有些感动,嘴上却道:“我现在还小,没想那么多,等下一年也不晚。” 一向大大咧咧的穆清听她问话,难得羞红了脸,扭捏了一会儿才道:“娘她已经漏了口风给我了,说是有几家不错的,只是还正接触着,并没有定下来。” 苏婧宁忙问道:“哪几家,快说给我听听。” 穆清却摇了摇头,“娘只那么说,并没有告诉我是哪些人家。” 苏婧宁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劝道:“那你要打听着些,知道了是哪些人家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穆清点头道:“自然是要告诉你的,只不过娘她总瞒着我,我也不好打听。” “这有何难,你让丫鬟注意着这段时日舅母与外头夫人们的往来不就大概能猜出来了嘛!”苏婧宁道。 穆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两天若是有不相熟的夫人与娘打交道,我肯定能查出来的。” 苏婧宁也跟着笑眯眯的。 穆清见她笑,眼睛一转靠过来趴到苏婧宁耳边低声道:“悄悄告诉你我娘也给你相看了几家,打算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就请祖母帮着跟苏家提一提。” 苏婧宁一怔,没想到竟还听到了舅母关于自己的婚姻大事的安排。 7017k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么仗义? 果然,等念晴回来时便带回了苏靖彦的口信。 “三少爷说那位潘少爷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只是并没有打过交道,不清楚对方的为人。不过,这几天他会悄悄打听的,请您等他的消息。” 苏婧宁点点头暂时把这事儿放到了心底。 念晴想了想却又道:“奴婢回去的时候见府里正忙着,听说是大夫人二夫人在筹备宴会,要请几位相熟的夫人去做客。大家都说这是准备给几位少爷小姐定下来了呢!” 苏婧宁没放到心上,只道:“几位堂兄和堂姐到了年纪了,是该定下了。” 这也不稀奇,花会后两位皇子的亲事没着落,但有很多人家相互间可是看对了眼的,已经有好些都定了下来,倒是掀起了一股定亲的热潮。 更何况,当时花会汪氏和冯氏各自都有相中的人家,这会儿借着宴会的面谈一谈才是在情理之中呢! 念晴见苏婧宁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心里有些着急。 府里别的少爷小姐都有人操心着婚事,自家小姐眼看着也到了年龄,却还是一点不急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啊! 苏婧宁并没有察觉到念晴的忧心,接下来的几日,她难得过了段闲暇惬意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可见的多了起来。 穆老夫人怜惜自己的外孙女吃了苦,趁着人在府里小住,可着劲儿的把好东西往梧桐院里送。 穆清穆尘两个也不吃醋,反而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先让给苏婧宁挑,一家人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倒是和谐极了。 这日,苏婧宁正在穆老夫人住的玉兰苑中歇午觉,迷迷糊糊就听到外头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听说潘家那孩子是个孝顺知礼的,又在家里排行最小,若清儿嫁过去也不用主持中馈,倒是正合适。” 苏婧宁听出是陈氏的声音。 “唔,清儿性子单纯,不适合做宗妇,做人家小儿媳也不用操那么多心了。”穆老夫人的声音传来。 苏婧宁脑子一激灵,整个人猛的就清醒了下来。 她立即爬起了床,让一旁守着的飞霜给她梳洗。 外头屋里穆氏婆媳还在说话。 “不过潘家虽然看着不错,但到底不够知根知底,你还是要让人多去打听打听,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穆老夫人又嘱咐道。 “媳妇儿省得。这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事关清儿,媳妇定会谨慎的。” 苏婧宁听到这见自己已经收拾好了,起身就出了屋子。 穆老夫人与陈氏听到动静一同看了过来,见是苏婧宁,不约而同就笑了起来。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是不是舅母吵醒你了?”陈氏朝着苏婧宁伸了伸手把人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才温声问起来。 苏婧宁摇摇头,道:“道长说午睡不宜时间过长,稍歇歇缓缓神便好。” 守真子医术高超,在大周朝都是极有名的,他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那就歇一会儿去寻你表姐去,她最是能睡,肯定还没醒呢!”陈氏道。 苏婧宁点了点头,直接问道:“刚刚外祖母和舅母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表姐的名字?” 陈氏闻言就笑了,“你这丫头倒是耳朵灵,我和你外祖母说你表姐的婚事呢!” 苏婧宁心里门清,面上却露出一抹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是谁家的公子?” 陈氏道:“是潘同知家的幼子,你应该不认识这家人。” 穆老夫人在一旁也笑眯眯的。 苏婧宁道:“的确是没听过,不过潘家竟能得外祖母和舅母看重,必定是极好的了。” 穆老夫人轻轻颔首道:“是不错。” 陈氏在一旁解释道:“前些日子咱们家刚出事的时候,别的人家都离的远远地,就怕被牵连,潘夫人却不吭声就打发了人来送了些吃食用品。虽说咱们并不缺这些,但也该领了人家的情才是。” 苏婧宁闻言有些诧异,潘家竟然这么仗义?怎么与前世有些不一样呢? 穆老夫人也颇为赞赏道:“俗话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这样厚道的人家的确是少见。” 陈氏也笑道:“所以,虽然他家只是个同知,比你舅舅官职小,家里人口又多,关系相对复杂些,但舅母还是很属意他家。” “听说那位潘小公子也是个懂事知礼的,又长得一表人才,想来也是不错的。” 穆老夫人到底更谨慎些,只道:“等潘家人来了再说,现在见不到那位潘家公子倒不好下定论。。” 陈氏自然是没有意见,连连应了下来。 苏婧宁这才知道舅母准备下帖子请潘家人来穆家做客,也算是两边见见面的意思。 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正好人来了她也好看一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穆氏婆媳又略说了几句闲话,便打发了苏婧宁去寻穆清玩。 等人走后,穆老夫人略沉吟一番,又吩咐陈氏道:“既是办宴席,也不要单请潘家,把秦家和你娘家都请上,再给你交好的几家都下帖子,不然总显得太刻意了些。” 陈氏连忙应了。 她心里过了过要请的人家,略犹豫了一下才道:“婧宁那丫头眼看着也大了,娘看这秦家到底有没有那意思?” 穆老夫人闻言叹息一声,摇头道:“谁知道呢!” 陈氏道:“要说和阿宁相配的,自是这秦家最合适,秦小将军年轻有为又体贴懂事,和婧宁还是一起长大的,情份自是不一样。而且侯夫人和秋娘又是手帕交,素来疼爱阿宁,无双那丫头更是和阿宁好的像亲姐妹似的,阿宁若能嫁去秦家,定不会受委屈的,咱们也能放心了。” 穆老夫人自是知道秦家的好处,虽然外孙女在她眼里千好万好,但她也知道凭苏婧宁的身世若不能同秦家结亲,可就寻不到更好的了。 她想了想道:“等秦家来了,你随我一起探探侯夫人的口风,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7017k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见面 穆老夫人到底更谨慎些,只道:“等潘家人来了再说,现在见不到那位潘家公子倒不好下定论。。” 陈氏自然是没有意见,连连应了下来。 苏婧宁这才知道舅母准备下帖子请潘家人来穆家做客,也算是两边见见面的意思。 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正好人来了她也好看一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穆氏婆媳又略说了几句闲话,便打发了苏婧宁去寻穆清玩。 等人走后,穆老夫人略沉吟一番,又吩咐陈氏道:“既是办宴席,也不要单请潘家,把秦家和你娘家都请上,再给你交好的几家都下帖子,不然总显得太刻意了些。” 陈氏连忙应了。 她心里过了过要请的人家,略犹豫了一下才道:“婧宁那丫头眼看着也大了,娘看这秦家到底有没有那意思?” 穆老夫人闻言叹息一声,摇头道:“谁知道呢!” 陈氏道:“要说和阿宁相配的,自是这秦家最合适,秦小将军年轻有为又体贴懂事,和婧宁还是一起长大的,情份自是不一样。而且侯夫人和秋娘又是手帕交,素来疼爱阿宁,无双那丫头更是和阿宁好的像亲姐妹似的,阿宁若能嫁去秦家,定不会受委屈的,咱们也能放心了。” 穆老夫人自是知道秦家的好处,虽然外孙女在她眼里千好万好,但她也知道凭苏婧宁的身世若不能同秦家结亲,可就寻不到更好的了。 她想了想道:“等秦家来了,你随我一起探探侯夫人的口风,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穆家的宴席定在第三日,帖子派出去后各家都回了要过来。 到了正日子,蒋氏更是一早就带了秦怀玉和秦无双过来。 苏婧宁和穆清随着陈氏在垂花门处正等着她们。 这还是自上次花会之后,大家第一次见面。 秦怀玉一路也骑马跟了过来,见到苏婧宁便眼睛一亮,立刻跳了下来。 “阿宁妹妹!”他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率先同苏婧宁打了招呼,才又同陈氏和穆清见了礼。 这时蒋氏也带了秦无双从后头的马车上下了车。 秦无双提着裙子就扑了过来,道:“阿宁,我可想死你了!” 苏婧宁满脸无奈地反手抱住了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弯成了月牙。 再加上穆清,几个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好一会儿,几人才分开来,分别向一旁的蒋氏和陈氏见礼。 “侯夫人快随我去里头歇歇脚。”叙过旧,陈氏当先招呼道。 说着她又看向秦怀玉笑道:“都是自家人,小将军也跟着一起去吧,老夫人念叨着好些年没见了呢!” “这小子小时候可是随着宁丫头得了老夫人不少好东西的,是该去拜见。”蒋氏满脸的笑容,立刻就代秦怀玉应了下来。 陈氏见状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迎着蒋氏往里头走。 苏婧宁几个则叽叽喳喳的说笑着跟在后头。 眼看着穆清与秦无双凑在一处又嘀咕起来,秦怀玉便扭头看向苏婧宁问道:“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几日可好?” 苏婧宁笑道:“我挺好的,二哥不用担心。”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关心,“听说你还带了人在穆家附近巡逻,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自是好了的。”秦怀玉见苏婧宁担忧自己,眼睛又亮了亮。 他举起拳头潇洒地冲着胸口敲了敲,朗声道:“一拳打死一头牛都不是问题。” 苏婧宁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没忍住咧嘴笑出了声。 秦无双听到了更是回过头冲着秦怀玉吐了吐舌头,吐槽道:“吹牛!” 秦怀玉不以为意地举了举拳头,道:“妹妹若不信,到时候打给你看,只是到时候可别因为心疼牛冲我哭鼻子啊!” 秦无双懒得理他,撇撇嘴把苏婧宁拽了过去,道:“阿宁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比较好,不然都要被某人带的狂妄自大了!” 秦怀玉听她这么说也不辩解,乐呵呵的跟在众人的身后,一路进了玉兰苑。 因着大家本就熟识,蒋氏又是个爽利的性子,同穆老夫人见过礼后,大家就说笑了起来。 穆老夫人拉了秦怀玉和秦无双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道:“几年不见,两个孩子竟长得这么好看,倒是让老身喜欢的紧。” 说着她便问蒋氏:“都定了人家没有?” 蒋氏笑了笑,回道:“还没呢!老夫人可能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虽然心里乐意,但我一个老婆子平日里又不出门,哪能寻到好的姑娘小子,侯夫人可是托错人了!”穆老夫人却笑眯眯地婉拒了。 “那可不一定,老夫人火眼金睛自是能寻到好的。”蒋氏也不以为意,只笑道:“而且我家这小子我也不担心,他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将来找媳妇儿也是他自己说了算。 主要还是我这丫头,太过调皮了些,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让人心里发愁。” 穆老夫人听到这话顿时灵机一动。 这意思是要找秦怀玉自己喜欢的姑娘做儿媳妇儿? 她看了看一直和自家外孙女凑在一处说个不停的秦怀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她虽然老了,但又不眼瞎,秦怀玉喜欢的姑娘是谁简直太明显了! 少年郎的心思总是太过炙热,浓烈,难以遮掩的。 穆老夫人笑吟吟地收回目光,同蒋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多了些无言的默契。 穆老夫人的心定了下来,越看秦怀玉越喜欢,当即招手喊了身边的嬷嬷去把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这是先夫佩戴过的一块玉,成色勉强能看,给玉哥儿戴着玩吧!”她亲自招手把秦怀玉喊了过来,交到了他手里。 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玉质冰润厚重,很是不俗。 苏婧宁眼睛暼过那块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咦,这不是祖父最喜欢的那块玉吗?好像是一对儿的吧!”旁边穆清把头伸过来,惊讶道。 苏婧宁反应过来,忙把她拉到了一旁。 秦怀玉收好玉,正准备向穆老夫人道谢,就听穆清轻轻对着苏婧宁嘀咕了一句,“我记得另一只兔子不是在你那里吗?还是祖母送给你的呢!” 7017k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偷看 因着大家本就熟识,蒋氏又是个爽利的性子,同穆老夫人见过礼后,大家就说笑了起来。 穆老夫人拉了秦怀玉和秦无双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道:“几年不见,两个孩子竟长得这么好看,倒是让老身喜欢的紧。” 说着她便问蒋氏:“都定了人家没有?” 蒋氏笑了笑,回道:“还没呢!老夫人可能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虽然心里乐意,但我一个老婆子平日里又不出门,哪能寻到好的姑娘小子,侯夫人可是托错人了!”穆老夫人却笑眯眯地婉拒了。 “那可不一定,老夫人火眼金睛自是能寻到好的。”蒋氏也不以为意,只笑道:“而且我家这小子我也不担心,他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将来找媳妇儿也是他自己说了算。 主要还是我这丫头,太过调皮了些,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让人心里发愁。” 穆老夫人听到这话顿时灵机一动。 这意思是要找秦怀玉自己喜欢的姑娘做儿媳妇儿? 她看了看一直和自家外孙女凑在一处说个不停的秦怀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她虽然老了,但又不眼瞎,秦怀玉喜欢的姑娘是谁简直太明显了! 少年郎的心思总是太过炙热,浓烈,难以遮掩的。 穆老夫人笑吟吟地收回目光,同蒋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多了些无言的默契。 穆老夫人的心定了下来,越看秦怀玉越喜欢,当即招手喊了身边的嬷嬷去把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这是先夫佩戴过的一块玉,成色勉强能看,给玉哥儿戴着玩吧!”她亲自招手把秦怀玉喊了过来交到了他手里,称呼也由“小将军”变成了更为亲昵的“玉哥”。 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玉质冰润厚重,很是不俗。 苏婧宁眼睛暼过那块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咦,这不是祖父最喜欢的那块玉吗?好像是一对儿的吧!”旁边穆清把头伸过来,惊讶道。 苏婧宁反应过来,忙把她拉到了一旁。 秦怀玉收好玉,正准备向穆老夫人道谢,就听穆清轻轻对着苏婧宁嘀咕了一句,“我记得另一只兔子不是在你那里吗?还是祖母送给你的呢!” 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穆老夫人,等看清对方脸上肯定、欣慰的笑意后,突然一股巨大的喜悦冲进了他的头脑,迅速蔓延到了胸腔和四肢。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才觉着发麻的身体缓解了许多。 旋即他脸上绽放出一抹绚烂无比的笑容。 他爽朗的笑了笑,冲着穆老夫人郑重行了一礼,道:“请穆祖母放心,小子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块玉的。” 说完他便小心翼翼的拿起玉佩挂到了腰间,碧绿的玉色与他身上淡蓝的衣服倒是无比的相称。 穆老夫人见状更是满意,摆摆手让他自去玩,她则同蒋氏闲聊了起来。 “阿宁,你看!”秦怀玉凑到苏婧宁面前,眉开眼笑的托起了腰间的玉佩。 “我听到了,咱们两个有一样的玉了。”他把玩了一下这只小兔子,脸上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苏婧宁心里却有些复杂和不知所措。 兔子还有一只,在她的手里,两只兔子是一对。 它们是外祖父与外祖母的定情之物,很得两人的爱惜。 当时外祖父去世,他手中的玉便给了她,但她着实没想到外祖母会突然把另一块玉直接送给秦怀玉。 这其中的意思便有些不言而喻了。 外祖母是希望她能嫁到秦家去的。 而文姨和秦怀玉好像也很乐于如此。 她抬眼对上秦怀玉真挚热烈的喜悦,突然有些茫然。 她不是傻子,秦怀玉眼中的爱意太过明显,让她想忽视都不成。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巧此时穆尘过来寻秦怀玉,两人相携去了前头书房。 等人影消失不见,苏婧宁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会儿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潘家人已经到了。 穆家众人脸上都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向来活泼的穆清却突然红了脸,少见的文静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这回潘家人来是要为她相看那位潘公子。 “那媳妇儿出去迎一迎潘夫人。”陈氏听到禀告便穆老夫人说道。 穆老夫人点点头,允了。 不比秦怀玉是相熟的自己人,在男女大防上便不太讲究,等陈氏离开后,穆老夫人便开始赶几个小姑娘道:“清儿带着阿宁和无双去花厅那边帮你娘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这是让几位小姑娘避开外男的借口,毕竟马上潘夫人定是要带那位潘公子来拜见老夫人的。 穆清羞涩的应了一声,便拉着苏婧宁和秦无双退了出去。 秦无双本来还有些一头雾水的,苏婧宁便附在她耳边悄悄讲了几句,她眼神大亮,出了屋门就拉着两人躲进了西厢房里。 穆清顿时羞窘不已,急得就要出去。 秦无双一把拦住她,打趣道:“难道穆姐姐就不想看看我这未来的姐夫长什么样?”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个小蹄子乱说什么!”穆清大急,立刻去捂住了秦无双的嘴,脸上已经红透了。 “无双说的有道理,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姐夫,但咱们先提前看看也不错,若是不合适后悔还来得及,表姐总不想等掀了盖头再反悔吧!”苏婧宁笑道。 穆清闻言略有些犹豫,女子嫁人就是二次投胎,当慎之又慎,她自然也怕这种情况出现。 “哎呀,就这么定了,咱们就在这边偷偷看看而已,不会被发现的。”秦无双又跟着劝道。 她转了转眼珠子故意叹道:“我可听说大人们都只看中品德,对容貌不甚在意,若这潘公子是个丑八怪可怎么是好啊!” 穆清只是个小姑娘,自然喜欢俊俏的,对自己的夫君正是充满了无限遐思的时候,此时听她这么一讲,立时脸色就白了。 苏婧宁在一旁忍着笑,也吓唬她道:“是啊!若是长得像咱们在太兴府见到的那位施大郎可就不好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位施大郎是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做的包子极好吃,穆清常与苏婧宁一起出门买他家的包子,自然是见过他的长相的。 长得的确是很不甚如人意。 穆清认为自己还是个俗人,虽对这施大郎没什么看不起的心思,但嫁人也是不可避免的会考虑到长相。 若那位潘公子长得真的像施大郎似的……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咱们还是在这看看吧!” 苏婧宁与秦无双两个闻言对视一眼,不由暗暗笑了起来。 三人没多等,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陈氏带着一群人进了玉兰苑。 与陈氏并行的就是潘夫人,后边还跟着两位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应是潘夫人的两个儿媳,走在最后头的则是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咦,这未来姐夫长得还不赖嘛!”秦无双轻咦一声,扒在窗框边上往外头看。 苏婧宁随着看出去。 虽比不上沈令泽、秦怀玉这样的,但也的确算的上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她扭头去看旁边的穆清,见她正出神的盯着那少年,面上布满了红霞。 这就是还算满意了! 苏婧宁心里微微沉了一下,见他们即将经过这边,忙伸手把另外两人拉着藏了起来。 “里边请。”耳边传来陈氏客气的声音。 须臾,一群人就进了穆老夫人所在的正堂。 三个姑娘这才露出头,索性在西厢坐了下来。 “我看这位潘公子倒是挺不错的,看着文文气气的,气质也不俗。”秦无双率先下了定论。 穆清闻言闻言虽没吭声,但脸上的羞意却是更甚,显见也是觉得不错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也不能只以貌取人,依我看啊,对于这位潘公子咱们还是要再仔细打听打听才好。”苏婧宁却道。 “总要人品贵重,踏实善良才好,不然表姐可就要被欺负了去了!” 苏婧宁难得会在这时候泼冷水,穆清与秦无双俱是一愣,旋即仔细想想又觉得这话也很有道理。 “不仅是他,就是潘家咱们也得仔细的探查才好。” 苏婧宁见她们听的认真,心里有些高兴,索性直接坦白地讲了起来,“虽说外祖母和舅母她们也会私下打听潘家的情况,但若是对方有心要表现出好的一面,把不好都隐藏起来,估计外祖母和舅母也检查不出什么,倒不如咱们偷偷的查一查,更能放心些。” 她看了看穆清郑重道:“毕竟是婚姻大事,事关后半生的幸福,就是再谨慎些也是不过分的。” 穆清似是被她说服,听着正堂上隐隐传来的少年的声音咬了咬牙道:“表妹觉着咱们该怎么查才好?” 苏婧宁笑道:“现在还不急,这会儿对方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自是要规矩些,若是有猫腻,等过两日两家更亲近了,他们觉着亲事十拿九稳的时候想必就会露出端倪了。” 她并没有说自己已经托了苏靖彦帮忙查这位潘公子的事。 反正现在苏靖彦还没传来消息,等后边有了信儿再做计较也不迟。 至于苏婧宁为何先这么提醒穆清,一一是怕亲事谈的太快,苏靖彦那边还没查出来这边就已经定亲了,若穆清心中有顾虑,想必会往后拖一拖。 二是怕穆清真的对这位潘公子情根深种,到时候亲事告吹难免会受到伤害。 倒不如在还没动心的时候就先说清楚,先把这个可能断了再说。 果然,穆清听完苏婧宁的话狠狠的心动了。 她虽然对这位潘公子有些好感,但毕竟就见了人家一面,谈不上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婚姻幸福多一些。 毕竟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素来过得简单幸福。 她看惯了这种,自然不喜欢那些府里一堆三妻四妾的,所以心里也总幻想着自己也能向祖父祖母那样和夫君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这事儿这么好玩,也要加我一份才行。”一旁的秦无双早就有些急不可耐,听苏婧宁如此说,立马就着急的插话进来。 苏婧宁笑吟吟地应了她,三人刚要悄悄出去,就见那位潘公子在仆人的带领下出了屋,似是要去寻穆尘与秦怀玉说话。 穆清看到人吓得立刻蹲了下去,倒是苏婧宁与秦无双站在窗前正与这位潘公子看了个对着。 苏婧宁与秦无双两人长相都极不错,气质也极出众,一个娇俏一个艳丽,站在一处极为养眼。 这位潘公子眼中立马闪过一抹惊艳,看到两人的衣着打扮皆是不俗,旋即就猜测其中一定有一位便是那位穆小姐了。 他心中暗喜,不论这两个姑娘中的谁是那位穆小姐,都是件让人兴奋的事。 原本他还不太情愿来呢,就怕会娶到一个钟无艳,此时心中却火热了起来。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整了整衣服后镇定自若的向苏婧宁两人行了礼,便大大方方的随着仆人离开了。 苏婧宁面目表情的盯着对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词语。 “人模狗样。” 虽还不知道这位潘公子有什么问题,但因着前世的坏印象,她先入为主的就认为对方定不是个好东西。 她心中哼笑一声,拉着穆清两个去了用饭的花厅里。 而潘夫人此时正与穆老夫人和陈氏相谈甚欢。 看着穆老夫人和陈氏面上表现出来的亲近她不由暗暗得意。 看来这门亲事是十拿九稳了。 说起来还是她眼光长远,当时穆家出事,所有人都避如蛇蝎,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派人给穆家送了吃食,顺利获得了对方的好感。 结果后来穆家翻身,她们潘家立刻就成了对方的座上宾,简直是无本的买卖啊! 毕竟只是些吃食而已,又不是其他的帮助,还是悄悄送过去地,就是穆家被治罪想来也不会有人纠着这点小事不放。 可穆家翻盘,他们得到的东西就多多了。 一个儿媳妇马上不就要到手了嘛! 而有了穆清这个儿媳妇,穆家的帮助还远吗? 潘家定会借助这个跳槽再上一层楼的。 毕竟这种手段她可是用过太多次了。 7017k 第一百九十章 作弄 她只好起身回自己的院子更衣。 刚拐过一片竹林,不料对面竟也走过来一人,两边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撞个正着。 苏婧宁原本已经抓稳了身边的念晴,但等看清来人之后,心念转动间,脚下一歪娇呼着便向那人撞去。 对面之人原本被撞到正不耐烦,但等看清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时,眼睛一亮,立刻伸手要扶。 岂料手指还没摸到对方的衣角,就感觉到脚上一阵剧痛,还不待痛呼出声,胸口又传来一股大力,只推得他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而此时苏婧宁已经站稳了脚,看到地上那人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这人正是与穆清正议亲的潘家小儿子潘庆。 躺在地上的潘庆只觉得自己的右脚痛彻心扉,屁股似乎被摔成了八瓣,只恨不得立刻就惨叫出来。 但等抬头瞧见旁边站着的小娘子,嘴边的惨呼立即咽了下去。 嘿!可真是巧了,他竟然碰到了之前在穆老夫人那里见到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个。 “我……我没事……”他悄悄吸了口气,嘴角勉强溢出一丝笑。 这位很有可能会是自己那位未婚妻啊! 苏婧宁见他如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慌忙拿了帕子捂着嘴巴,脸上一片羞意。 美人粉面桃腮,目若秋水,羞羞怯怯的立着仿佛一株惹人怜爱的海棠花,让人忍不住沉迷。 地上之人见了不由一呆,眼中闪过一抹痴迷之色。 苏婧宁笑完却已经去喊念晴,“快不快把这位公子扶起来,若是伤到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念晴闻言应了一声,立马弯腰去扶。 潘庆原本还没缓过来,想坐着再休息一会儿,见状只好咬咬牙由着念晴把他又服了起来。 刚起身,就觉着右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疼的他险些一屁股又坐回到地上。 “公子觉得怎么样?都怪我不小心撞到了公子,这里就先向您赔罪了。”苏婧宁脸上带了一抹关心,婷婷袅袅的向对方行了一礼。 美人在前,又看着柔柔弱弱的,若直说自己被她伤的很重到底有些丢脸,毕竟正谈婚论嫁,还是要让对方印象好些才好成事。 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强忍着疼痛笑回道:“无碍的,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巧合罢了。” 一副若无其事,潇洒大气的模样。 苏婧宁轻轻拍了拍胸脯,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 “这就好,我就说嘛,公子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被我一个小女子撞伤。” 那人听到此话,神色一滞,紧跟着便笑了起来,一副附和赞同的模样。 “这是自然,你一个小姑娘怎会撞伤我?”他悄悄挺了挺胸脯,才又问道:“倒是小姐,你没伤到吧?” 苏婧宁抿着嘴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无事,那我先告辞了!”说着便扶了一旁的念晴要离开。 “诶!”那人见状却急急地伸出胳膊拦住了两人。 “公子可还有事?”苏婧宁挑了挑眉,问道。 那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笑道:“就是想问问小姐是哪家的?刚才我冲撞了小姐,总要赔罪才是。” 苏婧宁“咯咯”笑了两声,回道:“我又没事,公子何必要赔罪?” 她又拿了帕子掩了掩嘴角,一双妙目仿佛会说话的似的扫过对方,直勾的人心痒痒。 “不过,我是苏家的三小姐,公子以后可不要认错了。”正当那人心中有些失落之时,苏婧宁却又突然自报了家门。 那人先是面色一喜,突然又有些遗憾。 原本还以为这姑娘会是自己将来那位未婚妻穆家小姐呢,没想到竟然不是。 看来自己的未婚妻子应该就是另外一位了。 他想到这心里有些开心不起来。。 虽说那一位长得也很是不错,但他到底还是觉着这个更有情趣。 苏婧宁见他如此表情,心中不由冷笑。 “小女还不知公子是谁家的呢?”她脸上显出一抹好奇。 潘庆略一犹豫,突然有些不想回答这话。 他如今正与那位穆小姐商谈亲事,若报了身份,这小娘子为了避嫌岂不是不会理他了? 苏婧宁见状哼了一声,脸色一变冷声道:“公子不想说就算了,您身份尊贵,可能是小女没有资格同您搭话吧!” “不是,不是,小姐怎会没资格同我搭话呢?”潘庆忙否认,咬了咬牙还是如实道:“我是潘同知家的。” 苏婧宁小嘴微张,面上顿时有些恍然,旋即神色便失落下来,勉强笑道:“公子原来是潘家之人啊,真是失敬。” 她垂了垂眼睛,“公子既无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直接带着念晴离开了。 潘庆拦之不及,刚抬脚要追,就又疼得险些一屁股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主仆二人离开。 他一脸懊丧的拍了拍额头,心里猛的滋生出无限的不舍。 苏婧宁带着念晴拐出花园子,两人才顿住脚相互对视了一眼,就一起笑了起来。 “那位潘公子都已经疼得都要死了竟还说不疼,真是太会装模作样了,小姐应该再给他来一脚呢!”念晴抿着嘴笑的停不下来。 苏婧宁闻言“噗嗤”一声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她这次穿的可是增高鞋,下边的鞋跟特别硬,而且她又是足了劲往潘庆脚上踩的,定是疼急了。 想到潘庆刚刚那副惨样儿,苏婧宁心中微微好受了些,上辈子他和潘家人敢那么对表姐和穆家,这一世她怎么也得收回点利息才好。 有她刚才那一脚,潘庆的脚定是要肿了。 苏婧宁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开心,“走吧,我们回去换衣服去。” 念晴点头,急忙跟上苏婧宁往前走,也是极巧,刚走两步又碰到了另一个少年。 苏婧宁看清人后下意识地就想转身换一条路。 “阿宁妹妹。”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响亮清朗的声音。 是秦怀玉。 7017k 第一百九十一章 阿宁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婧宁听到声音,只好无奈地再转回头去,仰起脸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喊道:“二哥。” 秦怀玉靠近,因是背对着太阳一片阴影便投了过来,严严实实的把苏婧宁笼罩在了其中。 他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婧宁不自在的退了一小步,才回道:“衣服被茶水打湿了,回去再换一身。” 说完她便问道:“二哥是要去哪里?” 秦怀玉点了点头才回道:“穆兄说穆伯父的书房中有一张弓不错,他请我一起去看看,只不过刚刚他突然被穆伯母叫走了,我便在这里等他。” 说完他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苏婧宁往常同秦怀玉相处时还是很自然亲切的,只是此时心中却有些乱,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拒绝。 但等抬头看到他那双满含真挚关怀的眸子时又不由心中一软,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并排往前走,念晴自觉的跟在了后头,与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苏婧宁与少见地有些沉默,话也没说几句。 秦怀玉见状眼中若有所思,也沉默着没有吭声。 一直到了院门口,两人停下来,苏婧宁正要告别,突然就听到秦怀玉开了口。 “阿宁妹妹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婧宁一怔,不由抬头看向秦怀玉,正好与他对视了一眼。 她瞬间看清了那双眼中含着的期盼,不安,和伤感。 “并没有。”她略微犹豫了片刻,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秦怀玉听到这个答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两颗熠熠生辉的星星,转动间挥洒出晶亮的光芒。 秦怀玉靠近,因是背对着太阳一片阴影便投了过来,严严实实的把苏婧宁笼罩在了其中。 他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婧宁不自在的退了一小步,才回道:“衣服被茶水打湿了,回去再换一身。” 说完她便问道:“二哥是要去哪里?” 秦怀玉点了点头才回道:“穆兄说穆伯父的书房中有一张弓不错,他请我一起去看看,只不过刚刚他突然被穆伯母叫走了,我便在这里等他。” 说完他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苏婧宁往常同秦怀玉相处时还是很自然亲切的,只是此时心中却有些乱,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拒绝。 但等抬头看到他那双满含真挚关怀的眸子时又不由心中一软,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并排往前走,念晴自觉的跟在了后头,与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苏婧宁与少见地有些沉默,话也没说几句。 秦怀玉见状眼中若有所思,也沉默着没有吭声。 一直到了院门口,两人停下来,苏婧宁正要告别,突然就听到秦怀玉开了口。 “阿宁妹妹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婧宁一怔,不由抬头看向秦怀玉,正好与他对视了一眼。 她瞬间看清了那双眼中含着的期盼,不安,和伤感。 “并没有。”她略微犹豫了片刻,如实回答了这个问题。 秦怀玉听到这个答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两颗熠熠生辉的星星,转动间挥洒出晶亮的光芒。 苏婧宁带着念晴拐出花园子,两人才顿住脚相互对视了一眼,就一起笑了起来。 “那位潘公子都已经疼得都要死了竟还说不疼,真是太会装模作样了,小姐应该再给他来一脚呢!”念晴抿着嘴笑的停不下来。 苏婧宁闻言“噗嗤”一声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她这次穿的可是增高鞋,下边的鞋跟特别硬,而且她又是足了劲往潘庆脚上踩的,定是疼急了。 想到潘庆刚刚那副惨样儿,苏婧宁心中微微好受了些,上辈子他和潘家人敢那么对表姐和穆家,这一世她怎么也得收回点利息才好。 有她刚才那一脚,潘庆的脚定是要肿了。 苏婧宁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开心,“走吧,我们回去换衣服去。” 念晴点头,急忙跟上苏婧宁往前走,也是极巧,刚走两步又碰到了另一个少年。 苏婧宁看清人后下意识地就想转身换一条路。 “阿宁妹妹。”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响亮清朗的声音。 是秦怀玉。 陈夫人素来和自己这小姑子关系好,自然立刻应承了下来。 她扬声一笑,立刻上前拉住了潘夫人,客气道:“潘夫人也忒善心了,我不过晚来这一会儿,夫人就帮我招待起了各位客人,可真真是个活菩萨!” 说着就把潘夫人按到了椅子上,笑道:“夫人也歇一歇,我让丫鬟给您上一杯碧螺春解解渴可好?” 这话说的倒是像潘夫人特意给陈夫人帮忙了。 潘夫人刚开始有些意外,闻言迅速反应了过来,知道她的行为可能引起了穆家人的反感,立刻从善如流地道:“我也就是帮了这一会儿,不值当什么。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劳累你多忙一些,有好几家的夫人我可还不认识呢!” 这话说的妙,先承认自己只是为了帮陈夫人的忙,后边又指出她的目的是想多认识些夫人而已,倒是与结亲之事撇清了。 她这么上道儿,陈夫人也暗暗吁了口气,同她说笑了几句。 苏婧宁她们几个姑娘却是正与刚来的陈芸凑到了一起。 陈芸见了面就问:“那个潘公子如何,你们有没有见过人?” 秦无双笑道:“见过了,看上去还不错。” 陈芸点点头道:“那就好。” 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拉着穆清嘱咐道:“到底是生人,平日里也不熟悉,还是要再让人打听打听才好。” 穆清自听过苏婧宁的话后便拿定了主意,此时听自己表姐又说起来便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陈芸见她明白,也放下了心。 这次请的客人并不多,带来的公子小姐也少,而且大都是相熟的,招待起来也方便。 公子们都由穆尘带着,小姐们则由穆清几个带着,大家都去了花园,却是各占一角,彼此互不影响。 因大家都熟悉,玩的也开,苏婧宁与人投壶时便被旁边正喝茶的小姐打湿了衣裳。 7017k 第一百九十二章 商讨 苏婧宁却又茫然起来。 她素来是把秦怀玉当亲哥哥一样待的,从未想过男女之情。 确切的说,是她从未想过和任何人会有男女之情。 上天垂怜,她才得以重活一世,挣扎生存已是艰难,她又怎敢奢望这些呢! 脑海中闪过秦怀玉那张笑意绚烂的脸,苏婧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无比清醒。 现在的她没有资格想这些。 成安还好好的活着,七皇子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血脉,薄家依旧在朝堂呼风唤雨,就连那叛国通敌的恶贼也仍隐在暗处虎视眈眈,她的命,穆家一家人的命都如飘在天上的风筝,始终没有着落。 说不得一朝做错,满盘皆输,连命都没了,又谈何其它呢! 穆家宴席一直办到下午,主家宾客都算是尽欢。 席间潘夫人拉着穆清很是亲热,夸赞的话像是不要钱似的连连往外冒,潘家的另外两个儿媳看上去也很好相处。 而潘庆人长得不错,也表现的乖巧知礼,陈氏见了也算满意。 两家结亲的意愿便更强了。 等送走一众宾客后,陈氏便扶着穆老夫人回到了内室。 穆老夫人年纪已经大了,应付了一天的客人此时精力已经有些不济,但还是留了陈氏说话。 “潘家那孩子我看着还行,潘夫人虽然爱逢迎,有些重利,但这样的人也有她的好处。” 她叹道:“清儿被咱们养的太单纯,你虽教了她一些料理家事的本事,但毕竟从未见识过高门大户中的勾心斗角,若真嫁了进去少不得要吃苦头。 倒不如找个门第低的,虽然潘夫人有些捧高踩低,但这种人也好对付,只要咱们穆家能屹立不倒,一直能压着他们潘家,那她就会一直护着清儿。”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大看的上潘家的。 家里人多是非就会多,潘夫人有些势力眼,潘庆也不出挑,起码与她自己的儿子相比是差远了,也就勉强看着还行。 可她的婆母说的的确是事实。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又天真又憨厚,若真嫁到高门去估计两天就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而且又因为穆家与薄家不对付,碍于七皇子势大,基本没有好人家愿意与穆家结亲。 潘家已经是有意结亲的人家中最合适的了。 “媳妇儿这两日再和潘家人接触接触,若合适就定下来了。” 忍下心中的无奈与不甘,陈氏道。 穆老夫人点点头。 两人话语中都刻意避开了若穆家倒了会如何。 但两人心中都明白,不论是嫁到哪家去,只要穆家倒了,穆清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陈氏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忧虑,叹息道:“媳妇这几日再多教教清儿为人处世,好歹多长两个心眼儿,不要随意就被人糊弄了过去。” 话虽这么说,但性子是早就定了的,陈氏也知道现在再改是来不及了,做的再多也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罢了。 穆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她还是道:“你之后打理家事的时候就带上清儿和阿宁,好歹多教教她们,也省得将来嫁出去了应付不过来府里的一摊事儿。” 陈氏应了,突然又笑起来:“好在今日也有个好消息。” 穆老夫人闻言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秦家是有情有义的人家,今日侯夫人的这一番表态的确是让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虽然知道蒋氏很喜欢苏婧宁,但这儿媳妇儿的意义到底非比寻常,秦家深得盛宠,秦怀玉又是侯府将来的继承人,娶妻之事必定得慎之又慎,穆老夫人之前心里实在是没有底的。 陈氏叹道:“阿宁与秦小将军一起长大,情谊非同寻常,她嫁过去咱们也能放心了。” 说着她不由有些羡慕,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到底还是比这半路相看的让人心里踏实。 “就是咱们到底只是阿宁的外家,她的婚事咱们也做不了主,不知道苏家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陈氏有些担忧。 “哼……放心吧!” 穆老夫人闻言冷嗤了一声,“苏家那两口子最爱趋炎附势,有秦家这么好的人家做亲家,他们可是求之不得。 不想办法促成这么好的亲事便罢了,又怎会往外头推。” 这倒是。 陈氏想到苏家素来的做事风格心里立刻没了顾虑。 若苏老爷子和苏老夫人知道秦家有意求娶阿宁,恐怕心里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修竹有没有信来?也不知道他那边何时才能结束,尘儿眼看着就要成婚了。”穆老夫人眼里隐隐有着忧色。 从前段时间韩汇背叛穆家、栽赃嫁祸她的丈夫、儿子通敌叛国时就为了阻止儿子查案起,她就明白儿子此行到底有多艰险了。 她不是傻子,虽然儿子信中并没有讲过那边的局势,但泰和省的布政使王淳是七皇子的人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是谁在故意陷害穆家相当一目了然。 而且,就连穆修竹接连拿下整个太兴府的知府后,王淳依然安然无恙的待在自己的官位上,可见其根基之深了。 不过,若能成功拉王淳下马,断了七皇子这一大臂膀,穆家也能少些掣肘,而且这也算是造福百姓的一件大好事。 “还没有消息。”陈氏摇了摇头,同样是有些担心。 “好歹在尘儿成婚时能回来吧!” 穆老夫人略一沉思道:“应是能回的,毕竟睿王已经过去主持大局,怎么也不会再拖延” 穆尘的婚期定在了六月份,要娶的是太兴府一户孟姓人家的小姐。 孟家虽门第不及穆家,但也是书香世家,穆老夫人看中对方家风清正,孟小姐贤淑大方便做主为孙子向孟家求娶,此时离婚期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陈氏点点头,道:“过两日孟家那边就要过来了,到时候媳妇派人去码头等着接人。” 孟家在京都也有宅子,便准备让孟小姐在京都发嫁。 所以孟小姐也会提前随着家人过来。 穆老夫人自是没有意见。 7017k 第一百九十三章 烂透了 苏婧宁是在第二天收到苏靖彦的消息的。 等她看完苏靖彦写来的信,不禁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真是一家子表面看着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却已经烂透了,看了就让人觉得脏眼睛。”一旁的念晴啐了一口,面上很是鄙夷。 念雨也是脸色微红,一副嫌弃的模样。 她们都是识字的,苏婧宁看了信就递给了她们,她们自然也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东西。 念晴嫌弃的用指尖捏着信纸的一角扔在烛火上烧掉,才道:“幸亏三少爷查到了此事,不然表小姐若真的嫁到了潘家,可就是倒大霉了。” 念雨也跟着点头,脸上仍带着嫌恶,“小姐,咱们赶快去和老夫人还有舅夫人说一说,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吧!” 苏婧宁并没有应声,反而沉思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头道:“先不和外祖母与舅母讲,还是要亲眼看看才好。” 三堂兄信中说他查到的东西不太能够确信,所以她还是想亲自跑一趟。 她略一沉吟,吩咐念晴道:“你给三堂兄传信,请他明日来穆家一趟,我们到时一起过去。” 念晴立即应声去做事了。 苏婧宁想了想又起身去了穆清的院子。 她觉着这事还是告诉表姐比较好。 穆清正坐在书房看账本儿,见苏婧宁来,立马就兴奋的跳了起来。 “阿宁,你快来救救我,我看这账本儿都要看吐了!”她拉住苏婧宁的手开始大吐苦水。 苏婧宁上前捡起她扔下的册子,略翻了翻发现是穆家往年的账册便又放了回去。 这些她早就看过了。 “你看得如何了?” 想也知道是舅母思及女儿要出嫁,担心她什么都不懂,开始抓紧教女儿了。 “不如何,我一看到这些就头晕……”穆清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苏婧宁不由无奈。 说起来,穆清虽然贪玩了些,但琴棋书画也是极不错的,就连女红也能似模似样的扎上两针。 可就是看到这些算账的东西就不行,怎么都学不会。 明明苏婧宁稍微看上两眼就能找出来的问题,她愣是看半天也看不出毛病。 “既然你来了,那咱们就去我屋里吧,刚刚小丫头打了个新式样的络子,你正好瞧瞧。”穆清拉着苏婧宁就往自己的卧房去。 苏婧宁知道她是想躲懒,但并不多加阻拦,随着她离开。 等进去屋里,看完了新式样的络子,她才拉住还要带她去看自己养的小兔子的表姐,道:“先别忙活,我有事和你说。” 说着附在穆清耳边低声说起了话。 穆清听着眼睛渐渐睁大了开来,眼中带着一抹错愕与羞恼。 “真是不知礼义廉耻的畜生,这……这也太恶心了些!”她脸上带着抹薄怒,脸色微微有些涨红。 苏婧宁道:“幸好你们现在还没定亲,反悔也还来得及。” 穆清闻言不禁有些庆幸,一想到自己险些嫁到那家去就忍不住要打寒颤。 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忍不住抱了苏婧宁,“还好你多了个心眼,不然我可就惨了!” 她虽然有些不习惯潘夫人对她的热情,但也不算反感。 至于潘庆本人,她更是没什么想法,反正人看着干干净净挺清秀的,嫁给他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反正都要嫁人的,她也没碰到过什么喜欢的,自然是要听父母长辈的最合适。 谁能想到…… 苏婧宁笑了笑,道:“不过这事儿还不算特别确信,所以我明日打算亲自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穆清立刻道。 她咬着牙,“我倒要看看这家人会不要脸到什么程度!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 苏婧宁想想便没有再拒绝。 对穆清来说,多见识见识这世界的阴暗也是好的。 “既然这样,就喊上表哥一起吧!”穆尘毕竟是男孩子,带上他自然会安全许多。 结果穆尘一听到这事就气得立刻抄起了墙上的配剑要去潘家说理。 还是苏婧宁和穆清拉住了他才勉强劝了下来。 三人商定等第二日看过之后再做商量。 穆家的长辈一向对孩子管的宽松,以前在太兴府时想出门说上一声就行。 现在到了京都虽然谨慎了些,但也不限制几个孩子的自由,只出门带的仆从多些就是。 所以,第二日当穆老夫人和陈氏知道三人要出门时立即就应了下来。 苏靖彦很快就如约赶了过来,只说是来找穆尘的,府里便没有人再问。 几个人开开心心的上了马车,正要出门,突然门口就来了客人。 苏婧宁掀帘子看出去,立马对上外头骑马过来的秦怀玉。 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苏婧宁直直的看进秦怀玉灿若星辰的眸子中,就见他嘴角已经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她硬生生压下逃避的冲动,如常的冲着他打了招呼,“二哥。” 秦怀玉笑着点点头,看着她正要说话,身后的马车突然从里边掀开了帘子,露出秦无双宜喜宜嗔的小脸。 “阿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她喊道。 秦怀玉立即打住了话头不再吭声,只不过跳下了马站到了苏婧宁的马车跟前。 “出去一趟。”苏婧宁自然的避开他的视线,把头偏向秦无双,简洁地答了一句。 “你们怎么来了?” “等你去总等不到,我们只好来了。”秦无双还没说话,苏婧宁耳边就响起少年爽朗的打趣声。 秦无双还在一旁猛点头。 苏婧宁心态变了,再面对秦怀玉时总有些不自然,听他讲话不自觉地就红了耳尖。 穆清却没有这些顾虑,直接伸出头冲着秦无双挥手道:“快过来,咱们一起去,有大事!” 旁边马上坐着的穆尘也冲着秦怀玉点头,“若秦兄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们走一趟,去看看热闹。” 秦怀玉能和苏婧宁待在一起就满足了,又哪里会介意,立刻应承了下来。 而秦无双早就下了自己的马车钻进了苏婧宁和穆清乘坐的那辆车里面,已经在拉着两人问个不停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