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的那些事儿》 第1章:杀威棒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这是舒苒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大学毕业那年不忍心看父母经营半辈子的餐馆倒闭,她咬着牙接过烂摊子。 尽心尽责的付出全部心血,终于将濒临倒闭的餐馆发展成餐饮界的高端品牌。 虽然年纪轻轻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可她实在太过忙碌,感情世界依然一片空白。 过了适婚年龄后,也曾考虑过借助科技手段,生两个孩子自己养养。 凭她的实力,即便做个单亲妈妈也照样过得潇洒。 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又迅速投入到新一轮忙碌中,这个计划只得搁浅。 她忙的分身乏术,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也只当是几天几夜不合眼的缘故,好不容易一切顺利完成。 将将要举办庆功宴,怎料一命呜呼猝死当场,想想都觉得心酸。 当她再次醒来,看着满室古色古香的家具,一个四五十岁不苟言笑的老妈子跪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她: “太太,可还有哪里不舒坦?” 她顿时无语凝噎,不知该因为重新活过来欢喜,还是为这不可思议的身份担忧。 在床上躺了数日,她尝试着换种思路自我开解。 最起码她不用那么劳累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人生。 人嘛,自己想通也就好了,哪哪也都看顺眼了,天也更蓝了水也更清了,连古朴的家具看上去都更有质感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漕河镇大地主姚老爷的原配嫡妻,不过二十六岁,正是青春好年华,成婚十一载,育有两女,如今腹中还揣着一个。 所以说人生处处有惊喜,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的上心想事成了。 不用费劲吧啦的相亲结婚,不用受试管的罪,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得了两个小棉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人一旦想的开,接受度也就提高了。 开始琢磨古代地主婆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从原主的记忆里来看,无非就是主持中馈,教养女儿,闲时跟丫头婆子一起做做针线活,看看书,或是出去散散心。 毕竟是在乡间小镇,规矩也没那么森严。 若只是这般,那女人让人养着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日子过得并不那么滋润。 她也算的上出身书香门第了,虽母亲生弟弟时因年纪大难产而亡,父亲却是十里八乡少有的举人老爷,家中虽算不得豪富,却也过得殷实。 哪知成婚两年后,父亲得了急症病亡,唯一的弟弟又年纪太小,撑不起家业,娘家日渐式微。 姚老爷又是个有能耐的,身边的莺莺燕燕不曾少过。 她自生下小女儿后,又一直未曾开怀,相反那妾室倒是生了个庶长子出来。 若不是大齐律法严苛,庶出低贱,不得继承全部家业,不上宗谱者,更是与下人无异,只怕原主的日子更加难熬。 可即便如此,那恃宠而骄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妾室还是闹到了她的跟前,差点让她一尸两命。 舒苒有些不太习惯的摸了摸尚未凸起的肚子,孕育新生命,她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姚老爷极少来她房中,这个孩子还是原主在他醉酒的情况下怀上的。 她与原主看似毫无关联,却巧合的名字一样,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如今她都无法摆脱了。 大齐律法虽偏向正妻,可若是真的和离了,带着孩子离开的话,她也不确定能否立足。 若是娘家强大有所依靠也就罢了,她身后无人可依,和离不仅生存困难,两个女儿的前程怕是也要毁了。 她自己怎么样都能活,但如今,她是一个母亲,那么她的孩子就不能受她拖累。 此路不通,那就唯有死磕到底了。 原主太过软弱无能,脑子还有些拎不清,如今过的不如意真不能怪旁人。 到了午膳时间,舒苒一边用膳一边跟婆子丫头闲话家常。 她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是当初她爹为她置办的陪嫁,卖身契都握在她手里,自然不敢有二心。 吃饱喝足,她面无表情的吩咐丫头,要将她陪房的粗使婆子和小厮都叫过来。 她出嫁时娘家正兴旺,倒也给了她不少银子傍身。 除了银子外还有一个庄子加镇上的两间铺子。 她手底下也不缺人使唤,一个妾,生了儿子又如何? 敢骑在她头上,让她过的不痛快,那就是找死。 舒苒先是悠哉的梳洗打扮一番,在屋子里养了几日,脸色总算红润些。 她并未等太久,待人都来齐了,带头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那小妾的院子走去。 妾通买卖,即便是得宠的,正妻若真要发卖出去,谁都挑不出理。 姚家的姨娘通房们都是住在一个院子的,唯一庶出的孩子也跟着生母。 姚家宅院虽大,却也没得让妾室庶子独占一院的道理。 舒苒直接推门进屋,就见那梅姨娘歪坐在矮塌上嗑着瓜子,口若悬河的与对面的青姨娘说话。 瞧见主母过来,她也不怵,放下手中的瓜子,妖娆的扭着腰站起来。 “呦~太太今儿怎么有空到婢妾这里来?” 舒苒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谋害主母,拖出去打板子!” 青姨娘原本还想看好戏,一听这话瞳孔一缩,低着头赶紧瑟缩到一旁。 梅姨娘扔了手里的瓜子,立刻跳起来叫嚷: “你敢!我是忠哥儿生母,老爷的宠妾,你若是打我,看老爷回来饶不饶你。” 主子发了话,下人哪有不听的道理,又都是跟在舒苒身边的老人了。 见多了自家主子忍气吞声,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岂有不听之理。 梅姨娘被几个粗使婆子拖拽出去,到底是老爷的妾室,也没让小厮上手。 如同扔死狗一般扔在地上,拿着棍子的婆子们一拥而上。 霎时间惨叫声响彻院子,听到动静跑出来围观的通房们一个个吓得面色发青。 梅姨娘乃是戏子出身,最是擅长魅惑男人,自入府后一直多有恩宠,生下庶长子后越发不知分寸。 身上挨着打,嘴巴还是不饶人,叫嚣着喊道: “你这心狠手辣的毒妇,老爷回来必不会饶你,老爷,救命啊~” 开始还有力气高声叫嚷,越到后头声音越是虚弱,舒苒第一次瞧见血光也有些不适。 可她知道,一旦开头就不能犹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小厮端来椅子放在院中,她扶着腰轻轻坐下,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看的人胆寒。 王管家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姚府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奴仆却是不少。 王管家是姚老爷的亲信,看似是舒苒打理内宅,实则很多事情都是王管家把持大局。 瞧见王管家,梅姨娘如同看见救星一般。 “王管家,快救救我,快给老爷送信,太太要将我打死了。” 她哪还有在姚老爷面前的妩媚模样,涕泪横流,不忍直视。 舒苒面无表情的看向王管家。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当家太太处置个妾室,还要看管家脸色了。” 王管家压下眼底的惊异,赶忙上前赔罪。 “太太息怒,您是当家主母,发卖了小人都是应该的,小人岂敢阻拦您办事。” 他姿态放的极低,果然,舒苒猜的没错,她那夫君并非真的宠妾灭妻之辈,说来说去还是原主太过懦弱没成算。 心里有了底,自然就更加坦然了,抬头看了一圈院子里的女人。 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她犯了什么事了吧,往日里,我看在忠哥儿的份上不与她计较,那是我仁慈。” 她眼神扫过众人,无端的让人瞧着胆寒。 王管家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太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如今哥儿姐儿们都大了,府里的规矩该立起来了,闲来无事你们就窝在屋子里多做些针线活,别有那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笑着说出最狠厉的话,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梅姨娘。 “你也是傻,知道我有孕就想来推我,我没了腹中的孩儿,你那好儿子也上不了位,咱们老爷不会缺儿子,更不会让个戏子生的儿子当家。” 她话音刚落,就与满头大汗狂奔而来的忠哥儿眼神相对,八岁的男娃儿,说不懂事但该知道的也都心里有数。 舒苒并未觉得自己说话恶毒,原主死了,有谁愧疚过呢? 忠哥儿到底年纪还小,他压下屈辱,擦了擦眼泪,双膝跪地。 “太太赎罪,饶我姨娘一命吧,我们母子二人日后一定安分守己。” 这孩子虽有八岁了,却未曾开蒙。 而舒苒所出的两个女儿,早早就开始读书习字。 这便是嫡庶之分,可惜原主看不透,一味的自怨自艾。 这操蛋的封建社会,处处都是黑暗。 舒苒也没了心思,摆摆手示意婆子们退下。 她站起身,走到梅姨娘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道: “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今日看在忠哥儿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日后一应用度跟通房姑娘们一样。 若是不服那就憋着,再不老实就按照规矩来,直接拖走发卖。” 这话比打在梅姨娘身上的板子还重,她一下子没了声响。 舒苒达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也在不看众人的表情,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第2章:借机教女 舒苒毕竟是生活在民主法治的现代社会,当众行凶也是头一遭。 梅姨娘又被打的皮开肉绽,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在众人面前,她尚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立马稀里哗啦的呕吐起来。 她本就是孕妇,对气味格外的敏感。 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好受,倒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了什么。 身处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可到底是头一次见血,能撑住已是不易。 丫头婆子们瞧见她这样,赶忙上前伺候。 仆妇们都是手脚利索的,又是她身边伺候惯了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被收拾妥当。 换上干净衣物,她坐在矮塌上喝着温热水漱口。 屋内的门窗大开,气味儿也不难闻了。 舒苒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 歇息了片刻,转过头吩咐婢女将书房的账本拿给她看。 如今姚老爷外出收租,没有个把月时间是不会回来的。 而在这期间,舒苒得站稳脚跟,牢牢把握住内宅这一亩三分地。 钟妈妈是舒苒跟前的老人了,瞧见自家主子不好好休息,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太太,您这刚刚才吐过,怎的又要看账本呢?那些劳什子的差事,扔给外院的账房先生也是一样的。” 舒苒皱着眉头继续翻看账本,颇有些头疼的说道: “我这个当家太太若是心里没有一本账,怎么打理内宅,以前是我想差了,该自己担的责,哪有扔给旁人的道理,你们也得改改了。” 老话说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舒苒身上还有些读书人家的骄矜清贵,总觉着不能让俗事烟火气沾染上身。 无事就爱吟诗作画,人情世故一点儿也不通透,这样的当家主母也是少有了。 她身边的下人,也是不懂事的,就没个明白人帮着多劝劝。 她这么一说,钟妈妈唯唯应诺,也不敢多言语了。 账本并不难看懂,只不过如今的账本记得繁琐杂乱,光是理清就得花些功夫。 舒苒却又不得不将精力放在这上面,这内宅不成样子,原主自身得承担大半的责任。 虽只看了一星半点,但里面漏洞百出,哪里瞒得过舒苒的利眼。 她压下性子继续看,妾室通房那里敲打一番能消停一段时间,府里的下人也得好好清洗一番了。 脑子盘算着,手上的账本并未放下,刚一抬头,就瞧见屋门外站着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大的不过将将十岁,小的刚满五岁,姐妹俩玉雪可爱,手牵着手,齐齐歪着头朝舒苒望去。 舒苒毫无防备的被戳中了萌点,心软的一塌糊涂,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笑着朝两人招手,柔声细语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曾用过膳了?” 宁姐儿性子温婉,虽不过才十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五官又生的极精致,腼腆的回答道: “我与妹妹都吃过了,好几日不见娘亲了,我们想得慌,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说话条理清晰,虽看着娇弱了些,却是个惹人喜欢的。 昕姐儿不似姐姐,她松开姐姐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自家娘亲身边,张开手臂就要抱抱。 “娘,想你了。” 舒苒哪里舍得拒绝,一把将她揽过来,当柔软馨香的小身子乖巧的窝在自己怀里,舒苒只觉心都融化了,她也不知是原主残存的情绪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仿佛一瞬间,她就体会到了为人母的情绪。 贴着昕姐儿的脸同她亲近,将肉肉的小身子搂紧,轻轻拍拍她的小屁股。 “娘是生病了,肚子里又有了小娃娃,担心过了病气给你们,所以才不让你们过来的。” 舒苒认真的解释着,她的话音落,宁姐儿也走到了她身旁,舒苒拉她坐在自己身侧,下意识的摸摸她的小手,关切道: “手凉了些,都说春捂秋冻,虽是开春了,身上的衣物还是要多穿一点,免得染了风寒。” 之所以这么久不见两个孩子,主要是舒苒心里也没底。 她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母亲,可当真正看到两个孩子,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无师自通了。 宁姐儿乖巧的点头,“娘不用担心,我是刚才用冷水净手的缘故,我都知晓的,您先照顾好自己才是正理,身子可好些了?” 看着她小大人般的模样,舒苒噗嗤一笑,捏着她的脸道: “娘好了,你莫要愁眉不展的。” 宁姐儿羞涩一笑,拉了拉昕姐儿,嗔怪道:“你快些下来,来前说好了的,不能让娘太累了。” 昕姐儿虽是小霸王的性子,却也是会心疼人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懂事的从舒苒的怀里坐起身,靠着她身侧坐着。 舒苒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养女儿的幸福,她笑的眼眯成一条线。 宁姐儿斟酌着开口问道: “娘今日是不是打了梅姨娘的板子?府里面的下人都在传这事,女儿也听了一耳朵。” 宁姐儿猛不丁的提到这一茬,让舒苒收起了笑意。 她捏着昕姐儿的小胖手,不甚在意的说道:“确实是打了,宁姐儿可是有什么疑惑?” 十岁的孩子,她自己的三观基本形成,原主那样的性子,只怕对女儿多少会有些影响。 “倒也不是疑惑,娘先前与我说,妾侍之流最是低贱不必理会就成了,如今怎么又要敲打呢?” 宁姐儿是个极聪慧的姑娘,舒苒看的出来,正好可趁此机会将原主带偏的地方掰正。 正色朝着宁姐儿问道: “你觉得一府的当家主母该做些什么?” 舒苒直指核心,宁姐儿虽小,却也不是不知事的。 相反,很多跟她年纪相仿的都已定了亲,也学着掌家理事,内宅之事并非完全不懂。 昕姐儿也不闹,乖乖的听着二人说话。 宁姐儿不大确定的说道:“无非就是伺候好夫君,管理好下人,娘也说过,万事都有仆从做,咱们该多读些书才是正经。” 舒苒无奈一笑,郑重的看着女儿说道: “是娘先前说错了也做错了,吟诗作画是雅事,却不是最重要的事,不论是何身份,都得有站稳脚跟的资本,女人最重要的是,得有银子傍身,得有能力驱使下人,得心有城府。” 这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宁姐儿不甚明白,眼里满是迷茫。 舒苒爱怜的摸摸她的发髻,轻声说道:“现在不明白不要紧,娘一点点的教会你们,你回去后再好好想想,明日早些过来,先看看娘是怎么做的。” 姐妹俩都还小,现在好好教教一切都还来得及。 “娘,我呢,姐姐过来我不用过来吗?” 昕姐儿有些不开心的嘟囔。 舒苒笑着说道:“我们昕姐儿自然也能来,可你刚开蒙,还得好好跟女夫子读书呢。” 当初为了给姐妹俩请先生回来,姚老爷没少费心思,昕姐儿虽年幼,却也知道不能荒废学业。 母女三人又腻歪了片刻,舒苒并未说教太多,言传身教相结合才有用,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 宁姐儿瞧见案几上厚厚的账本,知道自家娘亲有正事要忙,坐了一会儿就乖巧的带着妹妹离开了。 姐妹俩同住一个院子,感情最是要好,又有妥帖的婆子丫头照顾,舒苒倒也不必担心。 看账本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就到掌灯时分了,大抵什么情况也心知肚明了,舒苒只觉憋了一肚子的火。 府中的银钱愣是不知道去处,采买的物品也比市价高几倍,简直拿她这个当家太太做摆设,连账本都不用作假遮掩一二的。 舒苒是真的看不上原主了,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还那般清高自傲,也不知怎么想的。 合上账本,舒苒压抑不住怒火,对着伺候的丫头冷声说道:“去请王管家到书房来。” 王管家也是刚忙好手头上的活计,正准备回屋歇着,不料太太这会找他。 摸不清太太的路数,他也不敢耽误时间,到了书房更是恭敬万分。 舒苒坐在书案前的玫瑰椅上,见到来人她开门见山道: “王管家,府中下人的卖身契你可知在哪里?” 王管家有些惊讶,并未多犹豫的说道:“卖身契都在老爷库房里,不知太太想要做什么?” 舒苒不紧不慢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咱们府里有太多不知天高地厚的蛀虫了,家里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这话是何意,王管家一听便懂,他原以为太太只是因为有孕,才气性大的惩罚梅姨娘,如今看来,是他想差了。 王管家谨慎的开口说道:“老爷离开时说过,只要府中太太和小主子们无性命之忧,一切任凭太太做主。” 虽未见过姚老爷,但凭他留下的这句话,舒苒对他的观感稍稍好了一些。 “那明日将各处当值的下人都叫过来吧,咱们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得用的继续用,不能用的通通发卖。” 王管家闻言低下头,他感受到了一股威压,那是老爷身上曾有过的。 读书人家教养出的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要么不管真想管只怕哪个也比不上。 第3章:太太息怒 第二天一早,宁姐儿就心事重重的去找舒苒了。 母女俩用过早膳,挥退丫头婆子们,宁姐儿单刀直入的将自己领悟到的东西说给舒苒听。 “娘,昨儿回去我想了半夜,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您是不是希望我像男子一样,遇事能自己拿主意,心里有成算,把银钱握在自己手里,即便没有夫君宠爱也能活的很好。” 舒苒只觉老天保佑,这丫头是个有悟性的,欢喜的将她拥在怀里。 “你说的对也不全对,娘不需要你像男子一样,女人有女人的优势,咱们只需好好爱自己,握住能看得见的东西即可,闲暇时间可以怡情养性,却不能本末倒置。” 从昨日开始,宁姐儿的三观就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好在她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的母亲,也愿意去学。 听了母亲的话,她乖巧的点头答应。 舒苒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找了根宝石串珠的步摇插上,她今日梳的同心髻,身着红色齐胸襦裙。 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端庄大气,她本就是明艳性感型的美人,原主偏偏要装扮的清汤寡水的,一点都凸显不出她的魅力。 宁姐儿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家娘亲,这般美丽。 又过了片刻,便有丫头来报,说是王管家进来请安。 王管家也不说废话,只说是众人都侯在正院的小议事厅了。 舒苒也不耽搁,牵着女儿的手,带着随身伺候的人款款而来。 原本如同市集般喧闹的小厅,霎时安静下来。 舒苒就是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只要她出现,就没有压不住的场。 姚知宁乖乖的站在娘亲身侧,莫名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挺直脊背。 舒苒扫视众人一圈,坐在上首,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 “昨儿我心血来潮,查了一下账本,结果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呢。” 原本众奴仆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此话一出,那心里有鬼的立时就变了脸色。 舒苒也不着急,端着茶盏慢悠悠的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喉,继续道: “今儿个,是你们自己站出来承认,还是我一个个揪出来呢?我这里知道的,可不仅是账本上的事儿。” 她的神态好似洞悉一切,底下的人依然置若罔闻。 舒苒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那声响让人心头发紧。 “陈管事,你先给我解释一下,采买剩余的钱去哪里了?” 陈管事管着府里采买事宜,那是油水最多的肥差,一开始他还有所收敛,只敢拿些小东西贴补家用。 时日长了,知晓舒苒从不看账本,胆子自然也大了,吃相便难看起来。 他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舒苒冷笑一声,“你贪下的银钱若是交不出来,那便抄了你的家,我看你那新买的三进小院子倒是不错,卖了好歹也能找补些。” 此话一出,陈管事家的婆娘立马跑出来哭嚷道: “凭的什么要这般对待我家当家的,这府里又不是只有我们如此,那小院子是我们自己攒银子买的。” 陈管家跪走几步去拉扯自家婆娘,生怕她惹怒太太。 舒苒侧过头对着宁姐儿说道:“这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主家的东西也成了她自家的了。” 姚知宁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舒苒却并未发怒。 她云淡风轻的说道:“陈三家的,你也不必在我这里撒泼打滚,你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呢,你这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我们姚家是不敢用了。” 陈三家的婆娘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陈管事一个耳光打过去,摁着她磕头赔罪。 “太太息怒,奴才再也不敢了,我家儿媳才刚刚添了孙儿,若是将我们卖出去,我们家就散了,求您开恩。” 他嗑的砰砰作响,他那婆娘也不敢大放厥词了,两口子就这么拼命磕着头,期盼舒苒能大发慈悲,收回成命。 舒苒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要看对方是什么人,这两人并不值得她同情,贪婪之人尝过甜头后是喂不饱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王管家,让小厮先将他们关进柴房,等抄了家,晚些时候一起交给人牙子。” 旁观全程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太这次会这么冷酷无情,有那胆小的已经跪下请罪了。 舒苒冷眼瞧着,自她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身边的丫头去查探府中管事奴仆的情况,这不,今日正好一起清算了。 也有那心态好的,仿佛事不关己般装傻充愣。 舒苒扫了一眼,对着靠在门框边的老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婆子,你可知罪?” 那老虔婆心理素质极好,她慢悠悠的站出来跪在地上,装模作样道: “老奴年岁已高,平日里都是安安分分的当差,实在不明白罪在何处。” 舒苒最是厌恶这样倚老卖老之人,平静说道: “我们姚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在这漕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一个下人,不仅在外到处传扬府中之事,还敢撺掇梅姨娘以下犯上害我腹中胎儿,我看你是罪该万死。” 周婆子一听这话便知此劫难逃,她强撑着说道: “太太冤枉老奴了,老奴平日里是嘴碎了些,但绝不敢谋害太太,还请太太明察秋毫。” 舒苒也不答腔,只冷眼看着。 周婆子被她看的越发心慌,尖声道:“老奴是老爷赏给梅姨娘的人,是奉老爷的命令,照顾忠哥儿的,除了老爷,谁都不得动我。” 王管家虽不大待见周婆子,可早年间也受过她家老头子一点恩惠,这恩情一直没有机会还,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 “周婆子,你休要胡言乱语,还不赶紧认错,求太太从轻发落。” 舒苒并未理会王管家的话,让原主丧命的人,她都要惩罚,这是她的处事原则。 “发卖一个婆子,还需得问过老爷吗?老爷恐怕都不知道你是谁了,别把自己看的太重,我倒想看看,卖了你,老爷要怎么罚我。” 说完话,她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小厮们机灵的上前捂住周婆子的嘴,直接将她拖出去。 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着实震慑住了在场众人。 很好,所有人都老实了,舒苒也满意了。 她轻笑一声,“咱们府中牛鬼蛇神多,该发卖的名单我都列出来了,谁也别想侥幸。 当然,也有好的,我都看在眼里,该如何奖赏也都有章程,只要用心当差,我必不会亏待。” 众人此刻哪还敢置喙,纷纷躬身应诺。 舒苒将后续的事情交给王管家,带着姚知宁施施然离开。 看着母女俩离开的背影,众奴仆稍稍松了口气,只觉往日轻看了当家主母,这姚家内宅要变天了。 第4章:坐地起价 到了这边来以后,憋屈了这么长时间,舒苒终于可以仰着头过日子了。 自打府中的那些刁奴发卖后,剩下的也都老实了,整个内宅肉眼可见的规矩多了。 可光是这样还不够,舒苒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代闺秀,原主又是个自命清高不爱交际的,压根不知道有底蕴的府邸是怎样的行事作风。 若只是她自己,倒是不必计较这些,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她还有两个闺女,她们得有正常的社交,得懂规矩,得有好名声。 加上府里刚卖了一批人,各处的人手确实不够用,索性叫来人牙子,仔细挑选几个。 最近宁姐儿一直学着如何管家,从简单的采买到仆妇指派,安排丫头干活到处理复杂的家事,舒苒都要她亲自来做。 不过几日功夫,她就褪去了原先的目下无尘,处处透露出精明来。 虽有些过于外露了,但舒苒还是满意的,姑娘家的成长总是需要时间慢慢打磨的。 日头偏西的时候,人牙子朱大娘带着人入府了。 恰好两个女儿都在,就让她们自己挑一挑丫头。 朱大娘满脸堆笑的在回廊处对着舒苒说话。 “舒太太,我家的丫头都可人疼的很,我平日里都是充作女儿养的,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会舍得拿她们卖。” 这话说的,连五岁的昕姐儿都不信,端是看穿着也瞧得出来,哪家的母亲穿的极体面,女儿却破衣烂衫的。 朱大娘见舒苒脸色淡淡,便有些讪讪,回头对着几个丫头喝骂道: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过来让太太姐儿们看看。” 钟妈妈在一旁也勉强挂着笑,招手让丫头们近前来,因为舒苒先前提过,等新的丫头进府,就让她回乡养老。 随朱大娘来的有三十多个丫头,大概心里都有些害怕,都想往后躲。 舒苒看了眼自家女儿,摸摸昕姐儿的头,低声说道: “娘让你们先挑选,快去吧。” 姐妹俩如今虽还有不足之处,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落落大方,毫不怯弱的。 昕姐儿率先站出来,小胖手点了几个丫头,奶声奶气道: “都过来,站成一排,让我瞧瞧。” 五个七八岁左右的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走近前来, 昕姐儿靠近她们挨个打量,她本就是小小一团,偏要装成大人模样,仰着头仔细看,怎么看怎么好笑。 舒苒憋笑憋的很辛苦,她不能打击女儿的积极性。 虽人小鬼大,挑出来的丫头倒是不错。 昕姐儿可不管旁人怎么看热闹,她端详的很仔细,每个人都看了片刻,最后指着粉色和鹅黄衣裳的两个丫头。 “娘,这两个我要了。” 小小人儿,说出的话霸道十足。 舒苒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朱大娘满脸喜色,赶紧指着那俩丫头道:“还不站到姐儿身边去。” 小霸王满意了,催促着姐姐去挑选。 宁姐儿捏捏她的小胖脸,笑着说道:“我早就挑好了,哪用得着你那样啊。” 说罢,她指着最边上的两个丫头,两丫头年龄与宁姐儿相仿,容貌清秀。 毕竟她身边的丫头,日后是可能与她一起陪嫁的。 只需挑些忠厚老实,姿色寻常的就好。 舒苒并未左右她的决定,挑选下人是锻炼女儿们看人的眼光。 至于最后调教成什么样,就得看女儿们御人的本事了。 这些都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看到结果的,且还有的等。 “挑选出来的先站到一旁去吧,你们当中可有识字,能看懂账本的?” 舒苒对着剩下的丫头问道,她并不想挑选太小的,一团孩子气,不仅需要费力气调教,她还不忍心使唤。 一时间无人出来应答,朱大娘赶忙上前谄媚的说道: “舒太太有所不知,我们家丫头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能吃个饱饭就已是万幸了,哪有那个福气读书识字呢。” 舒苒闻言有些失望,她是想找个左膀右臂,倒是没考虑到现实情况了,倒也可以理解,正当她犹豫之际。 一道细若蚊吟的微弱声音响起,“回太太的话,婢子幼时跟着兄长学过字,虽写的不大好,却是识得的,看账本婢子也可以学。” 那声音听着有几分迫切,仿佛用了极大的气力。 舒苒有些惊诧的望过去,那是个极瘦弱的丫头,小脸生的也是寻常,瞧着十三四岁的模样。 朱大娘仿佛也是刚知道,眼珠一转忙收起惊讶,满脸喜色的说道: “舒太太,这丫头会识字,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你们姚家家大业大的,应该不在意这么几两银子吧。” 明摆着坐地起价,舒苒岂会吃亏,她轻笑一声。 “这丫头模样勉强还能看,但你仔细瞅瞅她,干瘪成这样,恐怕光是调理身子,就得费一番功夫,我是买丫头使唤,又不是买个姑娘回家供着。” 钟妈妈在一旁适时的帮腔,“可不是,黄病怏怏的,看了就叫人不喜,没得触了主子的眉头。” 朱大娘闻言也看了看那丫头,倒也没说假话,明明十六岁的丫头,偏长的跟十三四岁的模样。 舒苒也不继续揪着不放了,对着剩下的丫头问道:“可有会灶上厨艺的?或是擅长女红的?” 这回倒是站出来好几个,舒苒挑了四个合眼缘的留下。 对着朱大娘说道:“今日就挑这么多了,你去与管家结账,明儿再带几个婆子小厮进府让王管家挑挑,若是有那懂规矩识礼仪,在官宦人家伺候过小主子的更好,价钱绝不让你吃亏。” 这可是笔大买卖,朱大娘满脸喜色的应诺,想着还有更多银钱可赚,对这个识字的丫头也没那么看重了,说是识字,谁知道识几个字呢。 她索性大方的说道:“舒太太是敞亮人,老婆子也不跟跟您拿乔了,这个丫头,您若是想要,咱们也一样的价钱。” 朱大娘将那识字的丫头推出来,那瘦弱的小身板差点栽倒在地。 舒苒并不觉得意外,客气一笑。 “还是朱大娘会做生意,这人我就要了,咱们细水长流,就辛苦大娘了。” 第5章:冯二奶奶 朱大娘闻言笑的见牙不见眼,她做了二十多年的牙婆,没少跟内宅的太太奶奶们打交道。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光最是毒辣不过,自然看出舒太太是个不好糊弄的。 朱大娘虽没占上风,好歹也发了一笔横财。 她心满意足的离开姚府,暗自盘算着该去哪些地儿再买些人才好。 舒苒并未将买来的丫头看的太重,只吩咐钟妈妈先带她们安顿下来学学府里规矩。 如今的大齐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也好过。 除非是从拐子手里买,否则还真难碰到出色的丫头。 虽说一个就要十三两银子,但只要丫头得用,钱就花的值,姚家也不缺那三瓜两枣的。 舒苒可不矫情,入乡随俗才是正理。 凭着那朱大娘的性子,丫头们能卖进姚家已是万幸,若是卖到那下贱之地,想一头撞死都不能够了。 当娘的不在意,小霸王昕姐儿却是极兴奋的。 “娘,我可以给丫头们取名吗?我的丫头是不是得我做主。” 边说边将肉滚滚的身子往舒苒怀里钻,送到手里的肉团子,舒苒捏的毫不客气。 “你的丫头自然是你做主,取名儿也随你,但不可随意打骂,都是娘生爹养的,你不可坏了心肠。” 宠归宠,熊孩子的教育可不能松懈。 昕姐儿有些不解,却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反正,娘说的总不会错。 舒苒爱极了她此刻的呆萌样,在她的小脸蛋上重重亲了两下。 昕姐儿脸都被亲变形了,她嫌弃的擦着脸上的口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宁姐儿捂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泛着细碎的光。 春日的暖阳下,母女三人闹成一团,整个内院都增添了几分香甜气息。 从查出有孕到如今,已有两月,这具身体虽生育过,舒苒也有记忆,但到底不是她亲身经历。 随着天数的增加,慢慢的也出现了早孕反应。 陪着两个女儿用午膳时,舒苒夹了一块鸭肉,刚送到嘴里,就觉得一股难闻的腥臊味直充鼻腔。 气味上头的让她当场吐了出来,唬的两个女儿眼泪汪汪。 一边忍着恶心呕吐,一边还得安抚女儿们的情绪,舒苒头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孕吐的威力。 腹中的小家伙,张扬的宣示着它的存在,舒苒痛并快乐着。 女儿们用完午膳就离开了,舒苒也没了精气神,吐了一回格外的嗜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不踏实,梦里总有个看不清脸庞的胖娃娃欺负她,偏偏她动不得,毫无招架之力。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丫头的说话声。 “太太,太太,族里三老太爷家的冯二奶奶上门了,说是找您有要事。” 舒苒本就睡得不踏实,一点声响她就醒来了。 三老太爷家的冯二奶奶?舒苒皱眉搜索着脑子里的记忆。 这人是原主的邻居,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按理说两人应该是好闺蜜,可从原主的记忆中看,却有些个一言难尽。 罢了,她也不必操心,该怎么应对到时候见招拆招吧,总是要面对原主熟悉的人的。 掀开薄被,舒苒动作缓慢的下床,孕吐一回,倒是让她格外谨慎了。 被搀扶着坐在圆凳上,慵懒的让丫头婆子们伺候着,待一切收拾停当,舒苒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 女人嘛,无论何时,总是希望自己光彩照人的,孕妇也不例外。 让婆子们在屋中摆好各色点心果子,这才吩咐丫头将冯二奶奶请进正院。 记忆中这冯二奶奶闺名爱莲,是个自恃清高目无下尘,处处压自己一头的才女。 其父虽只是个秀才,却极善经营,虽科举上不曾进益,家业倒是极丰厚。 两家比邻而居,又是一起读书识字,交情颇深。 原主似是一直被这冯爱莲压制着,时不时的在社交场合上打压她的自信心,以至于原主变的不爱交际应酬了。 舒苒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喝着厨房炖好的燕窝,自在的等着来人。 冯二奶奶自打一进这姚府,就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了,原来这府里的丫头小厮一个个都惫懒的不行。 每次过来,都瞧不出一点规矩的样子,今儿来却是大不一样了。 穿过照壁,府内丫头仆妇们裙摆轻摇行走在各处,没有一点声响。 小厮们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在着急也一步不敢跑。 进了正院,瞧见舒苒惬意的模样,冯二奶奶的眼眸闪了闪,她矜持的笑了笑,迈步走上前。 “快让我瞧瞧,这怀了身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着就容光焕发,你呀,终于是苦尽甘来了,若是这胎生个儿子,你也就熬出头了。” 舒苒依然自在的坐在玫瑰椅上,并未起身相迎。 这冯二奶奶瞧着,确实是个人如其名的白莲花似的美人。 可跟原主比起来,这美人到底不够精致,也不够耐看。 许是三老太爷的府里也不安生,这冯二奶奶虽然打扮的出众,但眼里的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舒苒笑的云淡风轻,“瞧姐姐说的,我头两胎生的闺女,日子也过得去呀,只要腹中孩子平安即可,我如今可是想开了。” 冯二奶奶哪里会相信她说的,走到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手。 “姐姐哪能不懂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逞强,伯母去的早,你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这不,我知道你有孕后就赶紧过来瞧瞧,万一你有什么闪失——” 话虽是好话,可舒苒怎么听都觉着带刺,再看她的神情,好似她必会出事一般。 舒苒又岂是好拿捏的,正色道: “说来也奇怪,我有孕之事只府里人知道,卧床休息了几日,也并未曾告知姐姐,姐姐是怎么知晓的?莫非,姐姐往我府中放了钉子不成?” 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冯二奶奶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的用帕子擦拭着嘴角。 嗔怪道:“瞧你说的话,我不过是关心你,对你府上的事,多打听了一二,还放钉子,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舒苒抬头浅笑,“姐姐何必自谦,我可是听说了,三老太爷府里如今是姐姐当家,能越过长嫂拿到掌家权,又有儿子傍身,若是姐夫在争点气,你可真算是高枕无忧了。” 冯二奶奶原本还嘚瑟的脸,因着自家夫君的那点破事,肉眼可见的变的难看起来。 若说舒苒的夫君沾花惹草,最起码人家有能耐挣下一大份家业,可三老爷家的姚二郎简直就是个人渣了。 打着读书人的旗号,偏偏满肚子的男盗女娼。 舒苒很庆幸,她的夫君是姚家望,若真是姚二郎那般的,她恐怕连夜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虽说两人嫁的都是姚家人,又是同宗同族的,可过的日子却是天差地别。 第6章:各凭本事 虽两家的老爷们儿都有小妾通房。 可原主却是真心不嫉妒,虽然心中有些不快,可为了让姚老爷舒服,她也是放下芥蒂真心接受那些女人的。 自他们成婚后,既不需要侍奉公婆,又因着姚老爷跟族里的关系,那些个自恃长辈身份的族老也不用她理会,日子倒也过的简单。 冯二奶奶则不然,三老太爷府上儿子多,女眷更是不少,看似人丁兴旺家大业大,实则勾心斗角,看着都累。 如今儿子渐渐长成,冯二奶奶也不那么在意自家男人睡哪了,抓紧手中的银钱,争来了管家权,这才过的稍稍轻松些。 两人本可以各自安好,偏偏冯二奶奶喜欢找优越感。 瞧着舒苒气色红润,皮肤似是能掐出水般,冯二奶奶心里不大舒服了。 “我怎么觉着你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舒苒闻言挑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就是活明白了。” 冯二奶奶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可是那边院子里的小蹄子们又给你气受了?要我说,咱们做正头娘子的就该大度些,你也莫要与她们斤斤计较。” 这说的什么屁话,舒苒气乐了。 “姐姐就是这么对待府中姬妾的?您良善,我倒是不能容忍她们骑我头上,万事还是按着规矩来的好,如今我身子重,恐不能陪你久坐。” 话不投机半句多,舒苒没了应付她的心情,没必要为个不相干的人影响情绪。 冯二奶奶有些诧异,若是以往,她说出这些话,得到的肯定是应和,哪料到她会直接赶人啊。 “别别别,好妹妹莫恼,我也是想着,咱们出自书香门第,没必要为了那些个贱蹄子失了身份。” 舒苒好笑不已,她父亲有举人的功名,勉强倒也能称的上书香门第,这冯家到目前为止,也仅有一位秀才,都是小门小户,何必给自己贴金呢。 “好了,姐姐也不必与我在这里歪缠,今日你登门必是有事情,赶紧说罢,我最近嗜睡的很,真没什么精神陪你。” 舒苒也不跟她绕圈子了,这人虽算不得多好,却也没做过伤害原主的事,她也不用费心思对待。 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冯二奶奶越发觉得舒苒变化惊人,可看来看去,还是那一副皮囊。 她也不过多纠结,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妹妹也知道,我老子娘都是心狠的,出嫁也没给多少陪嫁,若不是我机灵,只怕在府里几位妯娌面前都抬不起头。” 她说的倒也是实情,冯秀才虽善经营,家境富裕,却对女儿极抠门,待字闺中那会儿,连像样的好料子都舍不得给闺女用。 而舒举人却不一样,他将女儿当眼珠子般看待,真真是捧在手心里的。 冯爱莲小时最是羡慕不过,所以一起读书那会儿,总想压着她,仿佛这样自己就比她过的更好似的。 舒苒闻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么些年来,我手里也攒了不少银子,想拿着这些银子做些买卖,你也知道,我家福哥儿比你家宁姐儿还要大,总是要多为他打算的,她读书也是极烧银子的。” 倒是慈母心肠,舒苒也理解。 “姐姐为福哥儿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却不知,又与我有何干系?” 冯二奶奶虽喜欢压制舒苒,也喜欢说些不着调的话带偏她,可今日观她精明了许多,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了。 见她吞吞吐吐的,舒苒站起身作势要走,冯二奶奶这才慌了,拉着她的手,有些着急的说道: “我是看上你嫁妆里的雅墨斋酒楼了,你也不大爱打理这些琐事,索性就卖给我吧,如今那边的生意一落千丈,你卖了也不算吃亏,我也不占你便宜,价钱肯定好商量。” 舒苒皱眉,她这会才知道,原主的嫁妆里还有个酒楼呢。 这雅墨斋还是舒举人在世时,以舒苒母亲的名义开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与文人墨客交流学问。 酒楼布置文雅,没有一丝铜臭味,加上楼里请到一位厨艺精湛的大师傅,倒也成了漕河镇数一数二的酒楼。 虽说是给了舒苒做嫁妆,头几年实际上还是舒举人帮着打理,后来舒举人过世,没了读书人捧场,大厨又请辞回了老家,雅墨斋这才一落千丈。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不如往昔,但每年赚的银钱可不少,舒苒一个人的嚼用是不成问题的。 放着生蛋的鸡不要,舒苒又不是脑子有病。 “姐姐也真是说得出口,你也知那是我父亲给我的陪嫁,漫说如今还能挣银子回来,就算挣不了,我也不会卖的,您的慈母心肠,总不能让别人出血成全吧。” 冯二奶奶一脸懵逼,在她的认知里,舒苒应当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白拿你的酒楼,况你向来不爱沾染这些阿堵物,又何必捏在手里不放呢,卖给我打理,说不得还能让它回到往日的荣光呢。” 倒是会忽悠人,可惜舒苒不吃那一套。 “姐姐能想明白的事焉知我不懂,离了这阿堵物,不都得喝西北风,你有福哥儿要贴补,我可是有两个女儿要嫁妆的,更别提我腹中还有一个了,谁没有慈母心呢,总不能因为你的慈母心,就得动我的利益吧。” 舒苒拒绝的毫不客气,冯二奶奶一时语塞,缓了半天,她才干巴巴的说道: “到底是姐妹一场,怎的如此不顾情面呢?” 舒苒摇头失笑,“姐姐若是顾情面,今日就不该说这么一番话,你能说得我又怎么不能反驳呢。” 冯二奶奶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这舒家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有些悻悻然道: “罢了,本就是一时兴起,想着有银子该给自家姐妹赚的,哪知道你愣是不知好歹,我再去寻摸其他铺子吧,若是买了别家酒楼,抢了你的生意,你可不能恼我。” 旁的舒苒不敢说,餐饮这块,她还真是比谁都底气足。 “姐姐尽管去买,做生意自然是各凭本事的,谁输谁赢都不打紧,再说了,我又不是光靠这酒楼过活的。” 这话是真真的戳冯二奶奶肺管子了,当初两人一前一后出嫁,舒苒的压箱底银子她可是看的真真的。 强笑道:“谁不知妹妹身家丰厚呢,你们家老爷又是个会挣的,说起来,你家老爷外出也有不少日子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个姐妹回来呢。” 说罢,她自己捂着嘴偷笑了,余光倒是一直看着舒苒,她想看舒苒恼羞成怒,舒苒人都不在意,又岂会在意这些话。 “反正府里又不止我一个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我们府里到底还是没有姐姐院子里热闹。” 互相伤害嘛,谁不会啊。 冯二奶奶脸色难堪,她今日来一点好处没讨着,反倒碰了一鼻子灰。 知道再待下去也讨不了好了,索性告辞离开,暗自下决心,必要买雅墨斋附近的酒楼,专门抢生意。 第7章:心思浮动 自从舒苒病愈罚了梅姨娘后,就没在搭理那一院子的人,连同忠哥儿都不再理会。 往日里,看在姚老爷的份上,舒苒多少会做做样子关心一二。 如今府里的下人都瞧得真真儿的,忠哥儿是没多大指望了。 太太若是还生个姐儿也就罢了,但凡是个带把的,忠哥儿连宗谱只怕都上不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忠哥儿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自打老爷年前提出要给他上宗谱那会,他仿佛从地上爬到了天上。 可如今太太稍稍敲打一番,他又从天上跌回地上。 他年纪虽小却也朦胧的懂点事儿,知道自己这上上下下不过是老爷太太一句话的事。 如今他只想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奉承起来,日后总得有个奔头。 梅姨娘却不这般想,她身上的伤极重,整日的闷在屋子里养着,虽太太也给请了大夫,可这伤也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好的。 她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如今已是这幅光景了,嘴上还是没把门,整日骂骂咧咧的诅咒舒苒。 忠哥儿怎么劝解都不听,连同他都骂了起来。 母子俩正在屋中打嘴仗,一不留神,就见隔壁的青姨娘慢悠悠的走进来了。 她将忠哥儿拉在怀里,对着梅姨娘嗔怪道:“姐姐真是糊涂,咱们忠哥儿又无错,你何必跟他较劲。” 梅姨娘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还向着正院那位呢,也不看看他亲娘如今有多惨。” 青姨娘眼一横,“那你也不该对着咱们忠哥儿撒气啊,有气也先憋着,等老爷回来咱们在想法子。” 梅姨娘虽蛮横,却也不是没脑子的,她不悦道:“如今正院那位揣着崽儿,只怕老爷也不会拿她如何。” 正室太太的地位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以往她敢蹦跶也是因为只有她生了儿子,如今境况不明,她也不敢太过张扬。 青姨娘轻笑一声,“瞧姐姐这点出息,先不说她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了,也不见得是儿子啊,咱们且有的瞧呢。” 忠哥儿闻言也是一喜,随即想到什么,眼神立刻暗淡下来。 梅姨娘眼珠一转,拉着青姨娘道:“妹妹定是有妙计了,快与我说说。” 青姨娘也不卖关子,附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一番,忠哥儿凑近想要听,却被青姨娘推开了。 这二人越说越起劲,还不时的笑出声,仿佛正室太太已被她们压在脚下,好不得意。 舒苒却是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的,在她看来,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她正盘算别的事呢,若不是冯二奶奶惦记她的酒楼,舒苒还真想不起这一茬,谁又会嫌钱多呢,若是那雅墨斋能在她手里成为聚宝盆,面对姚老爷她的腰杆子也会更硬一些。 舒苒向来是行动派,有了想法,必会立马执行。 只目前还不知道雅墨斋是何情况,她得先去查看一二。 漕河镇虽只是个小镇,却极其繁荣,原因就在于镇上有个颇具规模的渡口,往来船只众多河运发达。 镇上的流动人口多,自然生意也就好做了,雅墨斋位于漕河镇的东边,此处不仅商铺林立,还靠近宜兰河,不管是河上还是岸上都很热闹。 舒苒虽到此处有段时间了,却未曾出过府,今日出来一瞧,那生动的市井百态好似活的清明上河图。 她也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或许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她的情绪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坐在马车上,她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 今日出府王管家是跟着一起的,毕竟她怀着身孕,若是出了什么事,王管家也无法跟姚老爷交代。 舒苒倒是无所谓,只要不限制她的自由就好办。 马车又走了片刻,她按耐不住伸出头往外瞧,远远的,雅墨斋四层高的建筑已经印入眼帘,紫红油漆在阳光的照射下,鲜亮的泛着光芒。 镀金招牌更是在那一片红光中闪着金光,不愧是漕河镇排的上名号的酒楼。 不仅仅是外观上隐忍瞩目,更有便是从雅墨斋转头望去的那一片山水之色,宜兰河缓缓流过,清澈的水面不时送去迎来各式的船舶扁舟。 河面上一片欢腾之色,打渔人高昂的歌声在河面响起,引起了鱼儿的磷光点点,河边的一排排轻垂的柳条,浅浅的轻吻着河面,醉了诗人,迷了游河女子。 舒苒很是激动,这样的酒楼她若是转手卖了,那才是悔断肠子呢。 马车终于在雅墨斋前停了下来,随行的丫头掀开车帘,车夫赶忙拿来脚蹬,王管家上前搀扶着舒苒,她动作缓慢的走下马车。 雅墨斋的装修风格倒是很符合它的定位,舒苒边往里走边打量着。 她虽不常来店里,但店里面的掌柜的却是认识她的,赶忙迎了上来。 “给太太请安,太太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可是府中烦闷,特意出来散心的?四楼临窗的雅间还空着,您要上去坐坐吗?” 掌柜的迎来送往的,一张嘴极会说话,舒苒不置可否,倒也没有拂了他的脸面,跟着他往四楼雅间走去。 一路上客人并不多,酒楼的店小二跟酒保都有些懒洋洋的,舒苒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开口说话。 等进了雅间,掌柜的将窗户打开,一阵夹杂着河水湿气的风吹了过来,无端的有种春天的气息。 舒苒是喜欢这个地方的,她走到窗边望去,河面上的热闹景象惹得她驻足良久。 “这会儿刚开春,河面上的水也不凉了,游船也多了起来,太太若是得闲了,可带着姐儿们出来玩玩。” 掌柜的笑着说道,舒苒赞同的点头,这倒是个好提议。 雅墨斋一直都是何掌柜打理的,他本就是舒家的家仆,早年间还陪着舒举人一起读过书,也识得几个字。 如今倒是成了舒苒的陪房,卖身契还捏在她手里的。 “何叔,先把咱们酒楼的招牌菜都给我送上来吧,如今生意不大景气,我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改进的法子。” 听到舒苒这般说,何掌柜满脸愧色,嗫嚅道:“是小的经营不善,劳累太太操心了。” 舒苒对待老员工的包容心是很足的,她宽慰道:“这也不是何叔一个人的问题,您毕竟年纪也大了,我记得你家柱子不是常往酒楼跑嘛,我印象里他倒是个机灵活泛的,你不妨带带他,日后让他接手掌柜的位置。” 古代用人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何掌柜确实能力有限,雅墨斋也该换新鲜血液了。 何掌柜闻言一喜,赶忙抱拳作揖,“多谢太太照应,我家那小子确实还算得用,明儿我就叫他过来。” 舒苒点头应允,“先去让厨子做菜,端过来让我尝尝吧。” 正事要紧,她得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第8章:鸿运当头 舒苒之所以能在餐饮界占据一席之位,除了她极强的管理能力,更重要的是她有着极高的烹饪手艺。 她的爷爷就曾是享誉海内外的名厨,舒苒更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天生舌头灵敏,是个做厨子的好苗子。 她对吃食上颇有研究,却不怎么挑剔,对食物始终抱有敬畏之心。 因而虽觉得府里的厨娘手艺不佳,只会烤煮菜肴,也并未多加苛求。 可当她看到小二端到雅间的这一盘盘菜品,舒苒的好脸色绷不住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些东西还不如她府里厨娘做的,最起码厨娘做的要好看许多。 她顿时连尝一尝的欲望都没有了,看看这鱼,被煮的惨白惨白,连像样的配菜都没有,勉强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鱼腥味简直惊人。 舒苒直接吐了出来,不然她担心自己会孕吐不止。 何掌柜瞧见立马上前,焦急道:“太太,可是这鱼汤有什么不对的?这鱼就是咱们宜兰河里的,早上渔夫送来的时候鲜活着呢。” 舒苒缓了片刻,擦拭干净嘴角,就着丫头的手喝了一口水漱漱口,待那股鱼腥味压下去之后,她才开口。 “何叔,不是鱼不新鲜,是腥味太重了,我本就是有身子的人,难免有些反应,我再尝尝旁的菜。” 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为了印证自己心里的猜测,舒苒将其他菜都尝了一遍。 正常人对吃得东西都是要求色香味俱全的,而今日的这一桌菜,不论哪一样都沾不上边。 这是与食材没有多大干系的,问题出在烹饪方式上,或许这里对食物的处理方式就只有烤和煮两种。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却也不算什么太坏的事,往好处想,至少,她有了更多的发展空间。 “何叔,你先带我去厨房看看吧,一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何掌柜满脸惊讶,“太太什么时候会灶上手艺啦?您不是最不耐烦这些吗?” 舒苒动作一僵,她大意了,有些不敢看何掌柜的脸,佯装镇定的接话道: “何叔小看人了,我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如今又怀了第三个,哪还会跟从前一样。” 何掌柜了然的点头,有些欣慰道:“若是老太爷还在,知道太太如今这般成熟懂事,定会非常高兴。” 舒苒点点头,“可惜爹走的太早了,罢了,我们先去厨房看看吧,莫要耽误时间了。” 舒苒并不想叙旧,毕竟她只是个冒牌货,除了皮囊,还真经不起推敲。 何掌柜连连答应,躬身领着舒苒往厨房走去。 此刻已经到了饭点,许多游玩累了的客人都前来用餐,雅墨斋如今还能维持着,大抵还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 一路走来,舒苒都是细细打量,这酒楼虽问题不少,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卫生这一块舒苒是极满意的。 到了厨房,里面忙的热火朝天,瞧见何掌柜带着舒苒进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何掌柜率先开口道:“这位是咱们东家太太,她来厨房瞧瞧。” 众人闻言赶忙行礼问安,舒苒并不在意这些,摆摆手,“外边儿客人多催的紧,你们忙手上的活计,不必管我,何掌柜陪我走走即可。” 众人赶忙应诺,厨房又恢复到之前的忙碌。 舒苒也不需要何掌柜做什么,她自己走走看看,倒是瞧见了不少的蔬菜,甚至连辣椒都有,她心里更加有底了。 见她看着辣椒,何掌柜笑着说,“太太,这个辣子不值钱,爱吃的人少。” 舒苒笑着道:“你们这是用错了烹饪方式,这可是个好东西呢。” 基本的调料也都有,她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转过头,瞧见厨子正在给一盘水煮菜加调味料,那看不出形状的蔬菜,真是让她有些无奈。 她也不多说什么,看了看案板上的鱼头,见那洗菜的婆子要丢掉,赶忙拦下她。 “这个鱼头莫丢了,这也是可以吃的。” 那婆子本就胆小,闻言又惊又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何掌柜解围道:“你把鱼头放下,先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那婆子感激的答应着,放下鱼头,赶紧跑走。 舒苒很是无奈,“何叔,难不成我长得太吓人了?” 何掌柜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太太好看着呢,就是这鱼头要怎么办?” 舒苒一边挽着衣袖,一边自信的说道:“你且看着,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烹饪。” 何掌柜虽对舒苒认识,印象也就只停留在她未出嫁之前,如今瞧她一副大显身手的模样,如同瞧自家小辈一般,只觉好笑。 “能吃上太太做的菜,那是老奴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要不然找个婆子给您打下手吧。” 舒苒倒是也没有拒绝,直接吩咐道:“给我一个空的灶台,然后安排个烧火丫头就成了,其他的我自己来,需要帮忙我在喊人。” 何掌柜倒也不勉强,“那太太您先忙着,我去大堂招呼客人,有些老主顾不能得罪。” 干餐饮的难处舒苒也是知道,并未留他,反正何掌柜也帮不上忙。 舒苒拿着鳙鱼鱼头仔细看看,又凑近了闻闻,倒是极好的食材,古代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环境没有被污染,食材的品质都是极好的。 随她一道来的姚府丫头站在一旁有些着急,“太太,有什么事您吩咐婢子来干吧。” 舒苒顺势将鱼头递给她,“你把鱼头洗干净,然后放在案板上。” 丫头笑着答应,接过鱼头就去洗,舒苒则是转身挑选了几个辣椒,红的青的都拿了几个。 厨房的墙角还躺着几根香菜,舒苒大喜,赶忙拿了过来。 丫头的动作极快,片刻功夫就将鱼头洗干净。 舒苒拿着菜刀,从鱼唇正中剖开,然后加入盐,料酒及葱姜水腌渍。 腌渍的过程中,她又将洗干净的辣椒切碎,虽有段时间没进厨房了,但她刀工还不算生疏。 又等了片刻,她将腌好的鱼头放入盘中,可惜此处没有蒸鱼豉油,这个后面倒是考虑自己做出来。 考虑到食材鲜美,即便没有,估计问题也不大。 将锅内入油烧热,放入豆豉辣椒碎,炒香后起锅淋在鱼头上。 闻见她翻炒出浓郁的香味,厨房的厨子们不时的伸头张望,碍于舒苒的身份,又不敢凑上前去。 只见她将备好的食材放入锅中蒸,嘱咐这烧火的丫头把控好火候。 蒸了大约一刻钟即出锅,舒苒将切好的香菜撒上,然后滴入香油。 瞧着这色泽红亮的菜就喜庆,何掌柜进来一瞧见就惊叹不已。 “太太,这平日里不吃的鱼头,您这么一弄,倒是看着很有食欲呢,闻着味儿也香,瞧着也喜庆。” 何掌柜是真的有些意外了,舒苒笑着说道:“何叔可以先尝尝味道。” 何掌柜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味浓,肉质细嫩,鲜辣适口。 “真是不可思议,这鱼头竟然这般鲜美,往日里我们真是暴殄天物了,你们快来尝尝,见识见识太太的厨艺。” 何掌柜迫不及待的让厨子们都来尝尝味道,舒苒在一旁看着,她知道,她今天打开了众人新世界的大门,虽不见得会回馈给她惊喜,但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舒苒看向众人,笑着说道:“这道菜取名鸿运当头。” 第9章:回锅香酥鱼 “鸿运当头?” 何掌柜眼前一亮,“太太这菜名儿取得好,不仅味道一绝,寓意也好,若是做咱们雅墨斋的招牌菜,肯定会非常受欢迎。” 舒苒自然能够预料这菜的火爆程度,可光靠这一道菜是不够的,而且,这道菜并不难做,有心人迟早会发现秘诀。 “何叔莫着急,咱们雅墨斋迟早能恢复往日荣光,可光是这一道菜却是不够的。” 舒苒说的很无奈,她能明白何掌柜的心思,毕竟他打理了雅墨斋这么多年,比谁都希望它好。 何掌柜笑意顿住,郑重道:“是老奴心急了,太太说的对,光这一道菜支撑不了多久,可是,有一道这样的菜已是十分不易,又哪来更多的呢?” 舒苒灿然一笑,“菜品的事情何叔不必担心,我能做出这道菜就能做出更多的菜,问题是,我不可能待在雅墨斋做大厨,得有人跟我学着做菜才行。”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望向了在场的众位厨子。 何掌柜赞同的点头,毕竟舒苒是姚府的当家太太,当家主母的事情是极多的,若是整日待在雅墨斋后厨,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那您可挑选两位厨子带回府抽空调教一二,能学到您的本事,咱们雅墨斋也就能支棱起来了。” 何掌柜如是说道,这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舒苒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在场的厨子都不是蠢人,自然能明白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但规矩使然,他们虽急迫的想争取这个名额,却不敢贸然开口。 舒苒并不了解这些人,也不能仅凭一面之缘就判断出他们的好坏,这人选倒不如交给何掌柜决定。 她对着众人说道:“大家伙先去忙自己手头上的事,人选我跟何掌柜商量。”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也不是小事。 何掌柜跟着舒苒朝外间走去,她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若是被家里的小霸王知道,只怕又有的闹了。 边走边对着何掌柜交代道“这人选就由何叔来决定,最好还是选择签了卖身契的,即便是没有签的,也要跟他们签订协议,总不能学会了手艺便宜了旁人。” 何掌柜连连点头,他也在心里划拉着合适的人选,雅墨斋的重新崛起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何掌柜也是知道轻重的。 舒苒临上马车前还在事无巨细的嘱咐着,王管家一直随侍在侧,他旁观了整个过程,也亲自品尝了那鱼头的味道,说是刮目相看也不为过。 第一次他对自家太太产生了怀疑,若不是他敢确定人没有调换,只怕早就有所动作了。 估计自家老爷回来也要大吃一惊吧,王管家不去深想,毕竟太太之前会些什么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曾了解。 况且人在遭遇一系列变故后,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事。 如今太太将精力又放在了雅墨斋上,估计不久就会看到成果,光从如今姚府的变化,他家太太还是有些本事的。 舒苒自然不知道王管家的想法,即便知道了估计也会一笑置之,连姚老爷都不曾仔细了解过原主,更何况一个下人。 舒苒如今越发胆大了,她不怕质疑,只要没有证据,谁都奈何不了她。 然而,偏偏家里的小霸王将她吃的死死的,一回到正院,瞧见姐妹二人在她屋里坐着,舒苒无奈苦笑。 她立马调整好情绪,脸上带着笑意道:“呀~我家大宝儿二宝儿是来陪娘的吗?” 宁姐儿捂嘴偷笑,给了自家娘亲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昕姐儿撅着小嘴气呼呼道:“娘自己偷偷出府,都不知道带上我和姐姐,果然是不将我们放在心上了。” 那模样活似个受委屈的小媳妇,舒苒看的乐不可支,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一顿揉搓,惹得小家伙直挣扎。 笑闹了一番,小家伙终于不再气呼呼了,舒苒这才解释道:“娘今日去了雅墨斋,想去看看那边的生意,不是为了玩闹,过些日子,娘带你们一起去游河,咱们赏景吃美食,保准你们开心。” 两个丫头闻言眼前一亮,昕姐儿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就不能明日去吗?为什么非要过几日?” 也是个急性子的,舒苒安抚道:“因为娘手头上还有事情要做,恐怕明日不能陪你们去,但娘保证,忙完了事情肯定带你们去。” 昕姐儿不高兴的低下头,宁姐儿也有些失望,但她毕竟比妹妹大,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舒苒虽不能立时满足她们,却见不得两个女儿这幅模样,她软着声音哄道:“虽不能去赏景,却是可以吃上美食的,娘带了鱼回来,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行不行?” 宁姐儿满脸疑惑,“娘还会做菜吗?这倒是新鲜。” 舒苒抱着昕姐儿得意一笑,“娘会的东西多着呢,你们等着瞧吧。” 雅墨斋的鱼还剩了不少,她就带了一条回来,本就打算亲自下厨做给两个女儿吃的,她怎么舍得每日都让她们吃些没滋没味的食物呢。 她的正院就有小厨房,平日里她管着整个内院,想吃些什么也方便,倒也没有在正院开伙,大厨房毕竟离得有些远,她也就懒得跑了。 列出所需食材,让个小丫头跑一趟去大厨房拿,她先去处理食材。 最近宁姐儿也在学灶上手艺,难得自家娘亲有兴致她倒也愿意打打下手,昕姐儿则抱着她的布老虎在一旁看着。 舒苒打算做个回锅香酥鱼,既能当个搭嘴的小零食儿又能做菜,只不过给两个闺女吃就不能太辣了,略有些辣味儿就行了。 待小厨房的婆子将鱼洗净,舒苒动作熟练的将鱼切块加入作料腌制,宁姐儿看的惊讶不已,她原以为自家娘家不过就是动动嘴,让丫头婆子动手做的,属实没想到她会自己动手。 虽看着不可思议,却对这菜更加期待了起来。 府中并没有食用油,舒苒只好用现成的肥肉炼制出来,将炼好的油烧至七成热,才将鱼块放入锅中。 锅中的鱼块滋滋啦啦的冒着香气,惹得昕姐儿凑过来看,舒苒赶忙将她推远,这要是被热油碰到可就不得了了。 宁姐儿拉着昕姐儿站的远了些,看着舒苒将炸酥的鱼块捞出沥油。 舒苒又将葱段放入热锅中爆香,然后加入鱼块和配菜翻炒,翻炒均匀即出锅,昕姐儿迫不及待的伸出小胖手去拿,那馋样惹得舒苒失笑不已。 “你呀,鱼还是热的,就不怕烫到手吗?” 昕姐儿哪顾的了这些,烫的斯哈斯哈的还是舍不得丢掉,宁姐儿也学着妹妹直接上手拿,小厨房除了伺候的丫头就只有她们母女三人,偶尔放纵一次也无妨。 “这鱼香辣咸鲜,口感酥脆,关键是没有一点鱼腥味,若是在辣一些会更好吃。” 宁姐儿边吃边说,她也是个口味重的。 舒苒笑着道:“我故意做的不那么辣,不然妹妹吃不了,若你喜欢辣的,下回单独给昕姐儿留一些,其余的多加辣。” 宁姐儿高兴的点头,“娘,我从不知鱼还可以这么好吃,这方子您得给我一份儿。” 第10章:夜归人 舒苒满眼宠溺的看向宁姐儿,就这么一点小要求,她又岂会不满足。 “得了空娘给你整理出来,若是你想学做菜,娘也可以教你,后宅琐事虽多,偶尔下厨取悦自己也是极好的事情。” 宁姐儿很是赞同这话,如今她的想法也越加务实,乐意跟自家娘亲多学习些有用的东西。 小霸王昕姐儿也不管她们说什么,低着头啃鱼,跟只小花猫似的,小脸上都沾了些酱汁。 舒苒见了摇头失笑,拿出帕子细心的替她擦拭干净,宁姐儿只觉心里暖暖的,不禁感慨道: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过,倒也不错。” 说实话,宁姐儿更喜欢现在的娘亲,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好似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姐妹俩的前面。 “娘,若是爹回来了,咱们还能过的这么自在吗?” 宁姐儿心里有一丝隐忧,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舒苒闻言有些惊讶。 她看着宁姐儿的双眸,好似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慌。 舒苒稍稍动动脑子就想明白了,这孩子是替她担心呢,她本就敏感聪慧,怎么会看不明白她们母女三的真实处境。 舒苒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安抚道: “宁姐儿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爹的原配正妻,以前我不去计较也就罢了,我若是真计较起来,小院儿的那几位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们的爹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万事都有娘在,你不必担心。” 宁姐儿低着头,眼中含泪夹杂着鼻音说道: “可忠哥儿是男丁,我跟妹妹到底是姑娘家,在爹的心里,或许我们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儿子的分量重。” 这可能就是宁姐儿的心结了,舒苒原以为她强硬些,女儿们的底气更足,就可以自信的立足于世。 可现实情况是,那小院儿的人只要存在着,她们始终都会心理不安。 总不能因为此事就要了那孩子的命吧,真要草菅人命舒苒还是做不到的,她语重心长道: “你不应该这般想,你是嫡他是庶,不论是男是女忠哥儿都不如你精贵,有娘在,他继承不了家业,也威胁不到你们,更何况,若是我这胎生个弟弟,忠哥儿在你父亲那里,也就可有可无了。” 无论如何,舒苒总会守护着他们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娘,我爹应该就这几日要回来了吧,她们会不会去告状,爹若是生你气,那要怎么办?” 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她差点忘了府里的大boss快要回来了。 舒苒镇定的开口说道: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你用了膳,就回院子歇息去,帮娘照顾好妹妹就行了。” 舒苒只得这么打发女儿,实际上,该怎么面对这位姚老爷,她心里也没底。 送走两个女儿,舒苒的院子也静了下来,钟妈妈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新来的丫头们都快学好规矩了,钟妈妈也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毕竟她是跟了舒苒很多年的老人了,虽不舍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舒苒对她也不算太差。 想着今日瞧见的,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太太,您得空要注意着小院儿那边的动静,老奴估摸着那梅姨娘绝不会老实,眼瞅着老爷就要回来了,您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事肯定不会完。” 舒苒是真的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情,可现下她又不能直接将人撵走,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钟妈妈,你可是瞧见什么了?” 钟妈妈虽有不足,可忠心还是有的,她犹豫道:“老奴昨儿晚上瞧见梅姨娘身边的伺候的丫头,偷偷摸摸的从角门出府,也不知是去做什么,近日厨房那边的人也说,青姨娘总是去梅姨娘屋里一起用膳,说不得两人正谋划什么呢。” 也就是并无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了,舒苒并不会小看她们,底层人有自己的生存手段,也做的出下作事,她也不敢赌。 “既然如此,你让人多盯着些那边,咱们这里的人也不能忽视,毕竟是人是鬼也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老爷就要回府了,都警醒着些吧。” 舒苒并不想置人于死地,不代表别人对她没这个想法,防人之心不可无。 府中不安宁,府外的姚老爷也并不轻松。 此次姚家望外出只带了十来个随从,他虽有一身武艺,可到底是去外地处理事情,总要有些威慑力,单打独斗很没有必要。 姚老爷确实是个狠人,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是知晓的,一般人还真不敢与他硬碰硬,此行所有的银钱分文不少的收回来了。 因为要打探他大哥的消息,又在外多耽搁了几日,这才匆匆往家赶,到了晚间又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行人被困在了破庙里。 几个随从捡了些树枝点着火,围着火堆烘着衣物,虽已是春分,早晚还是寒凉的,更何况几人又是淋了雨的,穿着湿衣服少不得要受寒。 姚家望单独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王管家给他送的信,面无表情的看着。 他正值盛年,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虽样貌生的寻常,气质却不俗,此时板着面孔显得格外严肃深沉。 东来见他家主子半饷没动静,拿着烤好的兔肉送过去,低声问道: “老爷,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他与王管家一样都是姚老爷的心腹,只不过一个是跟着他到处跑,一个是管着府里,分工不同。 姚家望将信揣进怀里,接过他递来的兔腿,淡漠的说道:“无甚大事,你家太太,有孕了。” 东来闻言一喜,“恭喜老爷,太太这回定能生个哥儿,老爷正好有时间亲自教导。” 姚家望自成亲后就没少往外跑,一方面是为了府中的营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四处打听他大哥的消息。 早年间,他大哥为了给他吃口饱饭,把自己给卖了,直到如今都找不到人。 东来的话,并未让他的表情有一丝变化,他开口问道: “你说,一个人会不会突然性情大变,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姚家望冷不丁的问出的问题让东来一怔,他素来机灵,知道家中必是有事了。 谨慎的答道:“倒也不是没可能,人要是受到什么刺激,突然想开了,变得跟先前完全不一样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咱们太太出了事?这个时候若是出事,哥儿岂不是危险。” 姚家望情绪起伏不大,淡声道:“并无大碍,日后府中之事你也多留心一二,无论如何,府中规矩不可乱。” 东来赶紧应诺,心里也有了计较,虽说自家爷看着对太太冷漠,可心里还是敬重这原配嫡妻的,只要太太生出嫡哥儿,任他多少个忠哥儿都是比不上的。 能在主子身边伺候多年的心腹,都不是傻的,比谁都拎得清。 第11章:倒是狠得下心 雷声乍然响起,刹那间,似乎雨水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用力冲破了云层,沙沙的下了起来。 闷热了几天,这雨终于来了,站在廊檐下迎面刮来了一阵扑鼻的土香。 舒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是清新的感觉,然而,一阵冷风吹过,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太太,您赶紧进屋,这倒春寒的威力可不小,您还怀着身子,若是受了寒,可不得了。” 钟妈妈搀扶着舒苒进屋,少不得又多唠叨几句,舒苒无奈听着,待她啰嗦完才开口。 “钟妈妈,你瞧我身上穿的,这都是入冬穿的衣裳,穿得多吹点风不打紧的。” 钟妈妈不赞同道:“这天气最是容易生病,您还是注意着好。” 舒苒也不跟她争辩了,“钟妈妈,你手头上若是没有事情,就去姐儿们的院子看看,让她们不要过来请安了,雨天路滑,小孩儿家家的,摔了就不好了。” 她要不是怀着孕,早就自己过去看看了,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钟妈妈瞧了瞧外边的雨,先扶着舒苒坐下,替她倒了杯温热的牛奶,这才开口道: “老奴现在去吧,姐儿们院里伺候的婆子们该是妥帖的。” 舒苒倒是不担心,女儿们身边伺候的人她都敲打过,“你喊个丫头去小院儿那边看看忠哥儿,好几日不曾见他了,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早点去叫大夫。” 虽然不是很待见那孩子,可毕竟她是嫡母,到底还是要多照看一二的。 钟妈妈闻言皱了皱眉,倒也没说其他的话,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年纪大了也看透了。 钟妈妈从舒苒的屋子里出来,直接叫来了云杉,这云杉就是从朱大娘手里买的那个识字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到了舒苒身边伺候。 因着刚到太太院子,就先跟着钟妈妈后面学,钟妈妈倒也不藏私。 她既然要离开了,自然也希望主子身边能有个用的趁手的,教起云杉来倒也尽心。 钟妈妈将云杉叫到一旁,低声叮嘱道:“太太让你去小院儿那边看看忠哥儿,这个时候倒春寒容易受凉,若是忠哥儿病了,早日请大夫。” 云杉对舒苒很是感激,自打进府后,她就努力的学着规矩,到了正院,舒苒又允她叫自个儿的名字,她通通都铭记于心。 她是个机灵的,瞧着钟妈妈这副模样,想着事情定不简单,低声问道:“妈妈,他们可是想要生事?” 钟妈妈冷哼了一声,“那梅姨娘本就不是善茬,老爷眼看着就要回府了,她肯定不会老实本分的待着,一个下九流的低贱戏子,能拿得出手的唯有忠哥儿,就怕她出招陷害太太,你过去仔细瞧瞧。” 云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府里的一些情况,她也知晓不少,此事可大可小,她得谨慎行事。 “妈妈放心,我一个不打眼的小丫头,想必梅姨娘不会放在眼里,您老等着我回来。” 倒是个一点就透的丫头,钟妈妈也放心不少,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确实力不从心了。 云杉出了正院直奔梅姨娘那边,她面上不慌不忙,还带着三分笑意,本就生的瘦弱显小,看起来稚气未脱,让人生不出防备的心思。 见了梅姨娘她很是恭敬的行礼,“姨娘,婢子是新到正院伺候的丫头,下了大雨又是倒春寒,太太担心忠哥儿的身子,吩咐婢子来瞧瞧他。” 梅姨娘下意识的望了里面一眼,然后上下打量了下云杉,阴阳怪气的说道: “太太真是慈母心肠,如今这般境况,不想着好好安胎,倒想着关心我们忠哥儿了,也是难得。” 云杉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对她来说,太太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乐意听见这番话。 不轻不重的反驳道:“姨娘还请慎言,太太是哥儿的母亲,虽是由姨娘照顾哥儿,可这上下尊卑还是不要乱了的好。” 梅姨娘被这话堵得心口疼,想着身上的伤还未好透,时不时的还会隐隐作痛,她倒也不敢放肆了。 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别以为你是太太院子里的狗就能对着老娘乱吠,我好歹是老爷的妾室,忠哥儿的生母,还轮不到你教训,我家忠哥儿好好的,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云杉岂会怕她,冷冷说道: “婢子倒是不想见忠哥儿,奈何这是太太的命令,您若不听,到时候少不得又得劳烦粗使婆子们动手了。”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浓,梅姨娘脸色难看起来,她咬牙切齿道: “你一个小丫头,胆敢如此跟我说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我说了,忠哥儿好好地,不过是昨儿夜里玩的晚了些,到现在还没睡醒,你要看可以,若是吵醒忠哥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目的达到即可,云杉并无与她斗嘴的闲心,凉凉的说了句知晓分寸,就转身朝着室内走去。 一屋内,就瞧见忠哥儿静静的躺在床上,好似睡的很熟,脸色也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云杉又看了一圈屋内,梅姨娘跟在她身后,一副防备着的模样。 云杉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忠哥儿毫无动静,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梅姨娘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推开,怒喝道: “跟你说过莫要打扰忠哥儿睡觉,你偏要碰他,一个下贱丫头,也敢随意碰小主子,你是想当忠哥儿屋里人不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并不低,忠哥儿却毫无反应,云杉心里有了底,倒也不与她拉扯。 低声说道:“姨娘既害怕吵醒忠哥儿,又何必如此高声尖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怎么您了呢,婢子不碰也罢,若是忠哥儿出了事,姨娘可别后悔莫及。” 梅姨娘闻言瞳孔一缩,强硬道:“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忠哥儿也看了,你还不快走。” 云杉倒也不愿久待,该看的她也看了,心里也有了计较,转身便往外走,丝毫不将梅姨娘看在眼里。 梅姨娘此时倒也无心思管这些,看着她走远才转身进屋。 云杉快步朝着正院而去,忠哥儿虽瞧着像是睡着了,可嘴唇却是干的起皮,高声说话他也毫无动静,肯定不是简单的睡着了。 舒苒正半躺在软榻上看书,瞧见钟妈妈带着云杉进屋,立马坐直身子,见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了?” 云杉条理清晰的将自己看见的一一道出。 舒苒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就为了构陷她,连自己儿子的身体都不顾了,也真是狠得下心肠。 “太太,咱们要不要叫大夫来给忠哥儿把脉,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老爷那边不好交代。” 钟妈妈有些担忧的说道,舒苒冷笑一声。 “我需要跟老爷交代什么?我怀着身孕,既要照顾两个姐儿又要打理府中事情,梅姨娘照顾不好自己的儿子,与我何干?不过,大夫是要请进府里,但要悄悄的不让梅姨娘知道。” 钟妈妈很是不解,云杉却是懂主子的意思了,梅姨娘无非是想在老爷面前状告太太对忠哥儿不上心,或是说太太暗害忠哥儿,可若是府中有大夫坐镇,梅姨娘却瞒着病情不请大夫,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舒苒冷冷说道:“梅姨娘要如何由着她自己,大夫请进府坐镇,要不要求助也看她自己,这个天孩子受了寒肯定会高烧不退,她不将儿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钟妈妈也明白了主子的打算,有些疑惑地问道: “梅姨娘如此行事,难不成是知道了老爷到哪了?” 舒苒并不觉得奇怪,“老爷身边随从那么多,随便买通一两个递递消息不就知道了,罢了,由着她作死吧。” 第12章:自食恶果 一个女人在没有成为母亲之前,她是无法明白孩子有多重要的。 至少舒苒就一直没明白过,直到她穿越来此地,接受了原主所有的记忆情感以后,才稍稍有所体会。 若说算计、争斗都是为了生存,舒苒可以理解也能接受,但若是拿孩子做筹码,只为了给她泼脏水,她打从心里鄙视。 姚老爷不见得多在意这个庶长子,但肯定不会容忍他有这么一个恶毒的生母,若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府中,那太可怕了。 这次为达目的可以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下一次就说不定是谁了,毕竟对她而言,过程并不重要。 舒苒并不打算纵容梅姨娘了,她想日子过得安稳些。 姚老爷势必要争取一下的,不管是为了孩子们还是为了她自己。 绊脚石能挪走一个是一个,主动送上门的人头,又何必不要呢。 “钟妈妈,你去姐儿们的院子守着,这两日大概不会太平,莫要吓到她们了。” 舒苒并不打算将两个女儿圈在自己院子里,梅姨娘既然要给她泼脏水,势必要闹起来,又何必惊扰到她们呢。 钟妈妈面色凝重道:“太太,姐儿们那里有人照料,但是您还怀着身子,若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不等舒苒开口,云杉赶忙表态,“钟妈妈莫担心,婢子会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太身边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婢子就算舍了自己的命,也会保证太太的安全。” 这话倒是不假,云杉虽来的时间不长,却是个知恩图报的。 舒苒不是个婆妈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改变主意。 “就按照我说的办吧,派人守着小院儿,梅姨娘还没到不顾一切殊死一搏的时候。” 虽说她被舒苒压制的憋屈在小院儿里,却也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钟妈妈虽不安,却还是遵从自家太太的命令,守着姐儿们去了。 府里异常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到了晚间雨下的更大了,忠哥儿始终都没有清醒。 梅姨娘摸着儿子滚烫的身子,只觉心头发怵,对着青姨娘道: “忠哥儿这样烧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若是耽误了治疗,忠哥儿烧坏脑子怎么办?” 梅姨娘到底还有几分身为母亲的良知,她虽想往太太身上扣屎盆子,让她被老爷厌弃,却也害怕儿子真的会不好。 青姨娘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忠哥儿,压下眼底的恶意,柔声安慰道: “梅姐姐,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忠哥儿的未来,吃这点苦还是值得的,待老爷回来后,瞧见忠哥儿这般可怜,太太又那么心狠手辣,说不定就直接将忠哥儿记入宗谱,你以后也就高枕无忧了。” 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梅姨娘与青姨娘不同,她没有娘家撑腰,想要老有所依就必须费尽心思让忠哥儿入宗谱。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如今太太有孕了,而且性子也变的强硬起来,与以往大不相同,她不下狠招,只怕日后会更艰难。 青姨娘见她平静下来,继续劝说道: “你放心吧,忠哥儿身子好着呢,老爷今晚必会回府,到时候你就掐准时间,跪在正院求太太,让老爷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中途停止那忠哥儿的罪就都白受了。 梅姨娘擦掉泪水,转身回到儿子身边,一边替他擦着汗,一边安慰道:“忠哥儿,你在忍忍吧,熬过去咱们娘俩就有好日子过了。” 青姨娘低下头,嘴角嘲讽的轻轻上扬,继续温柔的说道: “梅姐姐,你等着我的消息,这事我不好出面,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千万要撑住,死都要把太太拖下水,你可明白?” 梅姨娘不知怎么回事,听了她的话越发心颤,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可她现在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只得麻木的点头答应。 青姨娘这才满意,甩着帕子回自己的屋子。 梅姨娘看着高烧惊厥的儿子越发心里没底,也不知等了多久,青姨娘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她赶紧往正院跑,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太太饶命。 原本平静的姚府,一下子沸腾起来。 舒苒并未躺下歇息,她衣服整齐的穿在身上,听见动静这才让云杉扶着她出去。 梅姨娘或许是真的担心忠哥儿的安危了,她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到正院,瞧见舒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湿着身体。 “太太,妾身知道自己错了,委实不该与您对着干,可忠哥儿是无辜的,他如今发着高烧,求求您给请个大夫吧,他好歹叫您一声母亲啊。” 梅姨娘大声哭诉着,惹得府中下人都围过来,舒苒平静的看着她,不待她继续说下去,开口说道: “府中早就请了大夫坐镇,你可以直接去客房请,何必在我这里装可怜。” 请大夫的事府中下人都有耳闻,舒苒还特特交代,若是身子不舒服的,可直接去找大夫,如今瞧着梅姨娘这一出,很多仆妇都不太理解。 梅姨娘好似被掐住了脖子,这跟她设想的不一样啊,这时间太短了,老爷还未进府,没看到她这般可怜的模样,又怎会心疼她。 云杉虎着脸说道:“你们这起子奴才,还不赶紧扶梅姨娘起来,谁跑的快,赶紧去请大夫看看忠哥儿。” 梅姨娘被两个粗使婆子架了起来,她毫无挣扎的余地,舒苒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一幕。 那眼神看的梅姨娘心虚不已,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既然忠哥儿病了,那咱们一道去看看吧。孩子的身体要紧。” 没有苛责也没有谩骂,甚至连多余的询问都没有,梅姨娘的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她还想哭闹撒泼一番,却完全没了机会,不知从哪里来的暖轿,梅姨娘眼睁睁看着舒苒坐上去,朝着小院儿而去。 她没得法子,只能踉跄的跟上去,如今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舒苒冷眼瞧着,这梅姨娘也是个蠢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己作死。 请来的大夫在镇上小有名气,两人到时已经再给忠哥儿把脉了,瞧见府中主子,大夫面色凝重的说道: “哥儿好似烧了几日了,只怕身子要烧坏了,若是还不退烧,恐性命难保。” 这话一出口,梅姨娘一下子瘫软在地。 第13章:该柔软时别端着 不该是这样的,梅姨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此刻她仿佛是置身汪洋大海的孤舟,四下环顾,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 舒苒见不得她那副抓不住重点的模样,打从心里鄙视。 也不管她,直接对着大夫说道:“还请您尽力救我们哥儿的命,无论多少银钱都无所谓,只要人活着就好。” 这话好似点醒了梅姨娘,她一下子扑到大夫跟前,不要命似的磕着头。 “大夫救命,我忠哥儿还小,他不能死的,他若是不在了,我这辈子就完了,您一定要救活他。” 都到这个地步了,梅姨娘还是只为自己考虑,她并不是为忠哥儿担心,只是在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担忧。 马大夫本就是医者仁心,即便没有舒苒的话,他也会尽心尽力。 “太太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救哥儿,还请各位移步外间等候。” 舒苒点头答应,转身就要往外走,那梅姨娘却不知好歹,撒泼打滚道: “我不出去,我若是走了,你们对忠哥儿下狠手怎么办?我不信你们。” 舒苒真被梅姨娘的智商给惊到了,她不想说话了,挥手让两个粗使婆子直接将人拖出去。 对着明显被吓到的马大夫安抚道:“您莫见怪,家中姨娘不知礼数,我们这就出去,不耽误您治疗。” 梅姨娘的嘴被堵住了,她倒是吵嚷不得了,可手脚还是死命挣扎着。 到了屋外,有小厮守着门,舒苒吩咐婆子们松开她,此刻的梅姨娘毫无美感,整个人如同泼妇一般。 她大声叫嚷着,“你这毒妇,若是我忠哥儿有事,我一定跟你拼命,别以为老爷不在府中,你就可以只手遮天,这姚家可不是你能当家做主的。” 舒苒还未开口回怼,就有一道低沉且冷肃的声音说道: “正房太太都不能当家做主,难不成你能?” 众人闻声一惊,齐齐回头望去,只见自家老爷披着披风,风尘仆仆,满脸怒气的朝这边走来,东来跟在他身后撑着伞,两人的衣裳都被打湿了。 梅姨娘却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踉跄着爬起来,往姚老爷身上扑去。 嘴里还叫嚷着,“老爷,您终于回来了,您要替我和忠哥儿做主啊。” 那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样,让舒苒很是鄙夷。 梅姨娘原本以为姚老爷必会抱她的,谁知,他直接错身躲了过去,梅姨娘一头栽倒,整个人狼狈不堪。 舒苒若是没看错,姚老爷那眼里是嫌弃吧,原以为宠妾总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倒也不过如此。 姚老爷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舒苒,见她身上衣服穿的不少,脸色也红润,小腹虽未隆起,看着气质却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语气温和的问道:“府中发生了何事?忠哥儿如何了?” 虽算不上多敬重,却也瞧得出他对舒苒的不一样,舒苒对这位姚老爷的第一印象不算太糟糕。 她低下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略带着伤感说道: “老爷,妾身也不知道梅姨娘是怎么照顾忠哥儿的,因着这一场寒气,我特意叫了大夫来府中坐镇。 就是怕孩子们有个万一,妾身才怀了身子,胎未坐稳,之前又被梅姨娘推搡了一回,差点小产,也不敢随意出院子,就让身边的云杉去看过忠哥儿。 那个时候还瞧不出什么,大夫却说哥儿高烧好几日了,具体情况如何,您该问梅姨娘。” 舒苒虽不爱说废话,可也要看面对的是谁,该说的一句都不能少,该上眼药的时候,她也不会吝啬。 姚老爷虽与舒苒感情不深,却也深知她的品行,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打理府中琐事。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梅姨娘,冷冷的质问道:“为何不早些叫大夫来?” 梅姨娘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哭诉道:“老爷,不是妾不找大夫,是太太不让妾找啊,她生怕忠哥儿挡了腹中哥儿的道,巴不得忠哥儿不好。” 这泼妇骂街的样子让舒苒没有争吵的欲望,云杉倒是机灵,她高声说道: “梅姨娘撒谎,太太请了大夫,连府中的丫头小厮都可去看诊,怎会不让忠哥儿去,你怕不是想要借此给太太泼脏水吧。” 梅姨娘哪会承认,她厉声喝道:“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头插嘴的份,你滚到一边去。” 舒苒完全不理会,她眼角的余光瞧见姚老爷满脸的不耐烦,又见他衣裳湿透,很是体贴的说道: “老爷,如今大夫在给忠哥儿治病,您先去洗澡换衣裳吧,免得受寒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还未用过晚膳吧?” 最后一句是问的东来,东来赶紧回道:“老爷担心府中有事,就马不停蹄的赶路,确实还未用膳。” 舒苒赶紧站起身,“老爷先回正院洗澡换衣裳吧,妾身那边的小厨房有炖好的汤,先将就用些,这里妾身看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老爷。” 姚家望倒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见他的正房太太说这么一番贤惠体贴的话,虽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先去换个衣裳,吃的就送到这里来吧,倒是你,如今双身子,受不得累。” 不管夫妻二人感情如何,对于腹中这个孩子,都还是在意的。 舒苒倒也不推辞,她有些无奈道:“最近确实不太好,比怀着姐儿们的时候累多了,妾身就不陪着等了,若有事情,派个丫头跟我说,忠哥儿是好孩子,定不会有事的。” 舒苒的内心是独立且强大的,现实也不允许她将姚老爷排除在外,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拱手让人呢。 就目前看到的,这个男人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又能力出众,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为自己和孩子们找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没什么不好,女人嘛,该柔软时柔软,该强硬时就不能后退,她精着呢。 姚家望虽也诧异太太的变化,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人总是会变的,倒也乐意听她说这些琐事。 “待会儿让大夫过去替你把脉,有什么不妥也好早些处理。” 姚老爷不知与太太如何相处,以前的舒苒自视清高,始终未将他放在眼里,如今倒是不一样了,一时间他也没想清楚,不管如何两人始终是夫妻。 第14章:可惜了 舒苒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对他的关心很是受用。 “听老爷的,我这便回正院了。” 该做的面子功夫,她也做到位了,这趟浑水她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至于结果如何,她倒也不是那么在意。 毕竟她是双身子的人了,总不至于为了个庶子,不顾自己的孩子吧,她还真没那么伟大。 舒苒的心很小,能装的下的也就那么几个,她同情忠哥儿,却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直到瞧不见舒苒的背影,姚家望才面色平静的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瞧梅姨娘一眼。 他这样的态度让梅姨娘心慌,捂着胸口,想要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她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犹如失了魂的木偶。 姚家望并未去正院,他径直去了前院,王管家早已准备妥当侯在那里了。 不需姚家望开口询问,王管家便将自己知晓的都说出来,确实如太太所言,她并未出过手。 事情发展的到今天这一步,还真是梅姨娘自己蠢的无可救药。 “之前太太不与梅姨娘计较,她愿意占强也就随她去了,自打太太怀了哥儿后,好似想通了般,只怕府中的姨娘通房们,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 王管家倒也不是故意上眼药,他得试探一下自家老爷的态度。 以前府里平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舒苒的不在意,可现在,她还真不好招惹。 姚家望自顾自的洗着澡,对屏风外的王管家说道:“若是你们太太一直都是之前那副模样,我倒要慎重考虑了。” 这话只说了一半,王管家却听出了什么意思。 “做了母亲的人,就该有母亲的自觉,维护自己孩子的利益并无过错,只要不刻意作恶,你们太太做什么都使得,哥儿姐儿们能有母亲庇护,比什么都强。” 王管家赶紧应诺,他心里有了计较,想想自家老爷幼时的经历,倒也能理解了。 若是当初老太太强硬一些,老太爷走了她能咬牙撑住,也不至于让族人瓜分家产,大老爷卖身为奴,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若是他,应该也愿意要个有能力又护犊子的原配吧。 “太太倒是不曾作恶,如今连宁姐儿都教的不一样了。” 姚家望背靠着浴桶,任由热水驱散体内的疲乏。 “宁姐儿若是能掰正性子,倒也是好事。” 或许是小时候的遭遇,姚家望对谁都不甚亲近,他虽顾家也爱护子女,却始终做不出亲近的样子来。 待他换好衣裳再去忠哥儿那边,刚踏入屋内,就听见了梅姨娘哭天抢地的嚎叫声。 姚家望略微舒展的眉头又紧皱起来,语气不耐的说道: “嚎什么丧?哥儿没事都要被你嚎出事来,有没有一点规矩?” 梅姨娘哪顾得上姚老爷的冷脸,她崩溃道: “老爷,大夫说哥儿的耳朵聋了,高烧烧坏了,哥儿的一辈子都要完了,您快救救他。” 忠哥儿的命是保住了,可一个耳聋的庶子有何用处,日后分家出去,连支撑一个家都困难,谈何未来。 姚家望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一把将梅姨娘推开,对着马大夫问道: “大夫,哥儿可有治愈的可能?” 马大夫很是为难的说道:“老朽才疏学浅,只能保住哥儿的命,后续能不能治好耳朵,实在无能为力,府上还得另请高明,说不定能治好也未可知。” 马大夫并未说太多安慰的话,以他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治好的几率几乎为零,可凡事无绝对,他也不敢把话说死。 姚家望是个精明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懂,并不代表梅姨娘明白,她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老爷,咱们给忠哥儿请更好的大夫吧,一定能治好的。” 姚家望并不理会他,只客气的对马大夫道:“多谢您救治小儿,您先回客房歇着吧,诊费稍后送上。” 马大夫年纪大了,也确实扛不住了。 送走马大夫,姚家望看向梅姨娘,异常冷漠的说道: “为今之计,你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忠哥儿,若是他再有闪失,你也不用活着了。” 他说话时冷酷的模样,让梅姨娘很恍惚,这个人曾与她同床共枕,怎会如此薄情的待她? 若是舒苒在这里,她肯定嗤之以鼻,居然还有女人妄想得到男人长久的爱意。 舒苒回到正院后,先是关心了一下两个女儿,知道她们没有被吓到就放心了。 如今姚老爷回府了,府里有什么事,他可以拿主意,风险也不必她一个人扛着了,舒苒倒是痛快的睡了一觉。 云杉早就留了丫头在小院儿,早早就得了消息,第二日一早,边伺候舒苒边开口说道: “太太,忠哥儿的耳朵烧坏了,日后怕是不中用了。” 舒苒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说幸灾乐祸倒也不至于,毕竟她跟那孩子没有深仇大恨。 好好的一个孩子,耳朵不中用了,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怕也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了。 “他要怪就怪他亲娘吧,有那么个娘,出事也是迟早的,梅姨娘估摸着也被老爷厌恶了,若是她日后安安分分守着忠哥儿,日子倒也不至于过不下去,要是还继续蹦跶,那就是真的活腻了。” 云杉很是赞同的点头,单看忠哥儿都这般大了,她也未生下第二个孩子,只怕老爷对她也不过尔尔。 舒苒仿佛想到什么,有些好奇的问道: “之前你说青姨娘与梅姨娘走的近,那怎么忠哥儿出事,不见青姨娘出头呢,莫不是她在背后搞得鬼?” 云杉也是一愣,“婢子还真没注意她,好似她从未出现在人前,倒是不惹人注意。” 舒苒往深了一想也就明白了,梅姨娘看着精明,实则是个心里没成算的,能生下儿子,估摸着也是运气好。 青姨娘与之相比,城府明显要略深一些,忠哥儿的存在,估计也让青姨娘不高兴的,如今看来,这梅姨娘八成是让人当枪使了。 “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小瞧了她,会咬人的狗不叫,若是不提防,叫她咬上一口就不值当了。” 云杉谨慎的应诺,后宅争斗从来都是残酷的,太太若是不仔细些,将来出什么岔子都有可能。 第15章:龙舟碧波 舒苒见云杉一脸凝重,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 “倒也不必这么紧张,过日子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若是一直绷着神经,岂不太遭罪。” 该来的灾祸,你也躲不掉,舒苒的心态很好。 “待会儿你送些贵重的补品给忠哥儿,他到底跟姐儿们流着一样的血,置之不理也不可能。” 云杉点头答应下来,其实梅姨娘若是聪明,从今开始好好巴结着主母,日子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云杉又想起一事,赶紧说道: “太太,今日一大早,何掌柜就将雅墨斋的三位厨子送来了,如今人还在外院,要如何处理呢?” 云杉毕竟来舒苒的身边还不长,很多事情也不大清楚。 舒苒也是真佩服何掌柜的办事效率,都过去几日了,他才将人送来,也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她倒不会特意去打听这些,毕竟她也不需要事事过问,只要不闹的太难看,合理的竞争还是很有必要的。 “既然人来了,就让他们一起去大厨房吧。” 大厨房虽然人多眼杂,可厨子们都是男人,舒苒不在意这些细节,可人言可畏,也没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对于舒苒这样的职场女性,工作远比男人来得重要,姚老爷刚回府又怎样,哪比得上她的赚钱大计要紧。 当然了,什么都不管也是不合适的,她边往大厨房走边对云杉说道: “待会儿派个小厮去请老爷,就说我亲自下厨,中午我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女儿们光有母亲陪伴怎么可以呢,父亲也是不能缺席的。 到了大厨房,雅墨斋的三位厨子见到舒苒都很激动,其中有两位是当日在场的,还有一位舒苒倒是完全没印象,她打量了三人一眼。 身上倒是干净卫生,指甲缝里也没有脏东西,舒苒满意的点头。 对着三位说道:“你们能从众人当中脱颖而出,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想来基本的刀功是不需我操心的。” 三人恭敬的应答,倒也守规矩,舒苒也没打算手把手的教他们,毕竟她不是好为人师的性子,她将准备好的菜谱分给三人。 “这些都是我为雅墨斋准备的招牌菜,你们每人的菜谱都一样,做法都有标注,先自己试着按照菜谱来做做看,我在旁边看着,待会儿给你们指点。” 菜谱上的菜品并不多,舒苒并没有一次性全部教会的打算,雅墨斋想要保持长久的竞争力,总是要不断推成出新的。 三位厨子很有干劲,舒苒话音刚落就开始撸起袖子开干,大厨房的菜很多,倒是什么都不缺,舒苒全程都并未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们。 待他们将第一道菜做好,一一摆盘,舒苒让他们自己先来尝尝,毕竟是第一次动手,三道菜的味道都有些一言难尽。 这极大的打击了厨子们的自信心,一时间都有垂头丧气,舒苒的脸色未变,只轻描淡写的说道: “做菜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就算有菜谱给你们,同样的菜,你们依然做不好,究其原因就是火候的把控,调味料的多少,什么时候放入,如何摆盘,每一步都是学问,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不让他们自己吃亏,打压一下自信心,他们是静不下心来练习的,舒苒就是要让他们认清现实。 “譬如这道龙舟碧波,去骨后要剁成茸,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做的,这鱼骨剔除的干净了吗?” 舒苒一边说一边扒拉着鱼肉,挑出了里面的鱼刺鱼骨,三位厨子脸色尴尬,这些错误太过明显了。 “菜品的味道先不说,就说这摆盘吧,你们虽未见过这道菜,可给你们的菜谱我是画了图样的,我自认为画的还是能瞧出模样的,可你们摆的是什么鬼东西?” 舒苒看着那不成样子的菜,也是醉了。 “你们要知道,咱们雅墨斋走的是高端文雅路线,菜品的味道跟摆盘同等地位,有自己的创意跟心思是好事,但是很明显,你们的手艺撑不起你们的创意。” 舒苒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火,说话也都是平心静气的,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三位厨子羞愤欲死。 他们虽见识过舒苒的菜,却并没有打心底里认同她,只认为她机缘巧合下会几道菜而已,没有来自心底里的尊重,自然也就有些盲目自大了。 舒苒也不废话了,她就着剩下的菜,开始亲自下厨示范。 她熟练的将草鱼去骨剁成茸,然后塑成龙头龙身入碗。 云杉一直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着,要她说,自家太太光是前面的几步,就足以甩这三位厨子好几条街了。 舒苒一边做一边详细的讲解,那三位厨子也没了傲气,洗耳恭听。 她用精盐、绍兴酒、葱姜放入肉中腌渍入味,挂蛋清糊。 又用大勺置火上,下至七成热时,铁丝穿入龙头、龙身中,入锅炸定型出勺。 她的每一步做的都游刃有余,毫无负担,成品也都毫无瑕疵,三位厨子看的打心底里佩服。 舒苒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她又另勺置火上,掺鲜汤,加精盐,酒,味精,胡椒粉烧沸,放入已炸定型的龙头龙身,烧至熟透入味,出勺入盘摆成龙舟形。 然后她又将鲜虾肉滑成花瓣状爆炒,出勺装于龙舟内,又用青菜末入勺,掺鸡汤,勾芡,炒成翡翠羹,舀入龙舟空隙处,最后用青豌豆点缀即可。 成品色泽鲜艳悦目,造型别致,似碧波中的龙舟,让人移不开眼。 舒苒对着看呆的众人道:“来尝尝味道吧。” 众人这才惊醒,纷纷拿起筷子,一时间却又舍不得下筷,犹豫半饷才有动作。 鱼肉酥嫩爽口,虾花洁白脆嫩鲜香,这味道绝了。 “这道菜若是在咱们雅墨斋,一定会被那些读书人追捧的,且不说味道,光是造型就足以让人称赞了。” 三位厨子如今真是心服口服了,他们说不出什么夸赞的话,手艺人都是实实在在的。 比他们强就是强,他们也意识到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只盼着东家太太愿意花时间教他们,毕竟,雅墨斋可不缺厨子。 第16章:不敢高攀 舒苒露出的这一手不仅镇住了雅墨斋的三位厨子,连姚老爷也吃惊不已。 本打算出府的姚老爷瞧见大厨房那边围满人,又不知发生了何事,就也去凑热闹瞧了瞧。 这一瞧,正好就围观了整个过程,说不震惊是假,他都怀疑自家太太是否被掉包了。 看着这精致的菜品,他也没了出府的打算,让王管家跑了一趟,索性就留下来,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舒苒并未发觉姚老爷的到来,她一旦做起事来,就很难注意周遭的人,其实即便看见,她也不会太介意。 指点过一两次之后,三位厨子再做起来要比之前稍微强一些,虽还做不到跟舒苒这样色香味俱全,最起码能摸索对路子了。 舒苒并没有打算一直陪着他们练习,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三位厨子若是有心想要做好菜,应该自己下苦功夫,而不是需要她来盯着。 将这道菜的要点又重提一遍,舒苒这才带着云杉离开。 刚踏出屋门,姚老爷便迎面走了过来,舒苒脸上略带着些疲惫。 瞧见他,下意识的露出笑容,“老爷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说要出府吗?” 她像个十足的贤妻,仿佛姚老爷就是她的天,不得不说,舒苒适应环境的能力,真的很强。 姚家望的眉头是皱着的,他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低声说道: “即是怀了身子,就不该这般操劳,姚家虽不是豪富,却也足够你们娘仨锦衣玉食了。” 舒苒倒是没过多考虑他的想法,毕竟古代的嫁妆都是女人自己经营的,需要妻子用嫁妆养家,那都是无用的男人。 会说这番话,可能是因为她怀着身孕的缘故,如今姚老爷唯一的儿子耳朵废了,对她肚子里这个格外重视也不难理解。 舒苒是绝对不会将这个当成爱情的,男人对女人的关心,得看他出发点是为了什么。 她也并未因为姚老爷的一番话影响心情,而是耐心的说道: “老爷担心我的身子我明白,腹中孩儿甚好,我都生了两个了,知道该如何行事,适当的活动活动,也利于日后生产。” 姚老爷虽不赞同,却也无话可说,毕竟,舒苒确实比他更有发言权,见他眉头依然没舒展,舒苒继续说道: “老爷也知道,我自婚后就不怎么管事,雅墨斋是我爹留下的,他老人家很在意这个酒楼,若是我能让它重现辉煌,想必我爹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舒苒觉得自己说的在情在理,若是这姚老爷还不乐意,那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男人有时候也是需要说好话哄的,可要是得寸进尺,那她是绝不会惯着的。 夫妻二人边说边朝着正院而去,随行的侍从也都远远的跟着,并未靠的太近。 姚老爷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只淡淡说道:“你知道分寸即可,倒也不必我啰嗦。” 这是不悦了吗?舒苒笑着打趣道:“妾身知道老爷是关心我们娘俩,心里都有数呢,午膳您就陪着我们娘仨一起用吧,两个姐儿也想你了。” 姚老爷点头答应,毕竟是他的嫡亲骨肉,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只是男人向来不懂表达自己的感情,觉得她们有母亲陪伴即可,因而并未多关注。 两人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相处过,都是有事说事,说完就分开,原主不会挽留,姚老爷也不愿停留,两个人就像是被勉强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今日姚老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这么陪着她回了正院,一路上叫她腰不舒服时,甚至还体贴的搀扶着她,这一幕让府中不少下人瞧见,小院儿那边,只怕又要扯破几条手帕了。 舒苒倒是很满意,这男人虽不是她亲自挑选的,但是还算能处。 回了正院,舒苒喝了杯温热的白开水,听见姚老爷开口说道: “之前咱们县令大人找我说话,似是想要求娶咱们家的宁姐儿。” 这话让舒苒一惊,“咱们宁姐儿年纪还小着呢,我还想多留她几年。” “我记得黄县令家的哥儿可是比我们宁姐儿大四五岁呢,人家总不至于等着姐儿长大吧。” 舒苒有些急迫的说着话,姚老爷淡声道: “不是嫡子,他那样的人,哪舍得让嫡子娶个乡绅地主家的姑娘,是为他庶子求的。” 舒苒立即变了脸,很是不悦的说道:“我们宁姐儿是家中长女,咱们家大业大的,将来给她的陪嫁也不会少,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个罪,县令家又如何,那县令夫人又岂是好伺候的,老爷若是答应了,那妾身就带着姐儿们回娘家去。” 这算是威胁吗?姚老爷还是头一次被个女人威胁,这样的体验倒是新奇。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没说答应,那庶子又不知根底,若只是个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姐儿哪里能嫁。” 舒苒听了这话虽心里舒服些,却还不忘给他打预防针。 “老爷对两个姐儿自然是疼爱的,可后宅的事情,老爷也不是完全能弄明白的,女儿家若是嫁不对人,那是能被活活磋磨死的,县令家的庶子咱们可不敢高攀。” 姚老爷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要知道,官家太太与乡绅太太可是天壤之别,难道,你不想姐儿做诰命夫人?” 舒苒轻蔑一笑,很是不屑的说道:“老爷就是这般想我的?做官家太太虽好,却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你以为那些当官的后宅女眷就一定过得好吗?那过的好的其娘家一定也不弱,可我们呢?凭着我们的家世,姐儿得一辈子伏低做小,你忍心吗?” 姚老爷半饷没说话,就在舒苒以为他被自己说服时,他又开口说道: “我是绝不会让姐儿嫁给不如我们家的后生的,不管对方人品如何,只要不如我们家,那就休要肖想我女儿。 宁姐儿是长姐,她的婚事不仅关系着她自己的未来,也与我们府里息息相关,若是她有了造化,对你腹中的哥儿就是极大的助力。” 合着他不仅想让女儿攀高枝,还想让她做扶弟魔呢,舒苒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出去。 第17章:火一下子上来了 “老爷就怎知我肚子里的这个必定是哥儿呢?” 舒苒压着怒气问道,姚家望一愣,不假思索回答道: “即便这个不是哥儿,咱们还可以再生哥儿,反正生多少都能养得起。” 他这话说的很自信,舒苒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这是拿她当生育机器呢,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得先纠正他那错误的老八股思想。 “妾身好歹读了些书,只听说过男儿当自强,倒没听过要靠姐妹拉拔的,您怎么不问问姐儿们愿不愿意,换个立场,要是咱们家儿媳日后进了门,光想着拉拔娘家兄弟,把咱家的东西划拉到娘家,您会不会乐意?是不是得对儿媳有意见?” 姚家望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他记忆中的舒苒,是绝不会用这样的姿态与他对话的。 她话里的火药味儿很重,让他感觉到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 姚家望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悦的问道: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爷出去几日,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吗?不懂什么叫以夫为天?” 舒苒嗤笑一声:“老爷不必提醒我,道理我都懂,但说句实话,旁的事情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您若是不疼惜我的两个女儿,我是万不会答应的。” 姚家望的火一下子上来了,语气冰冷的说道: “我是她们的老子,难不成会害了她们?还是说连我都没有资格过问她们的婚事?你简直是大胆。” 舒苒毫不示弱,眼神灼灼道:“我不仅大胆,我还泼辣呢,老爷这事若不听我的,您看我会不会闹翻天,索性咱们就一起丢脸。” 姚家望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上,沉声道:“我看你是想反了天了。” 舒苒哪会怕他,不客气的反驳道:“这天要是脑子有病,反了又如何,老爷若是不高兴,大可以与妾身和离,两个姐儿还有肚子里的这个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姚家望简直要被她气炸,眼里满是怒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 舒苒心里还是有些怯的,但她就是死鸭子嘴硬,想着怎么着都不能让他小看了自己。 故意挺着毫不明显的孕妇,嚣张的说道: “老爷这是想跟我动手是不是,那就来啊,对着我的肚子来,反正您也不把我们娘几个当人看,生下来也是活受罪,是个姐儿还得一辈子给兄弟铺路,还不如现在就不要了。” 她边说还边往姚家望身上撞,那肚子就好似尖刀利器,唬的他连连后退。 实在没了法子,姚家望一把将人抱住,万分无奈的说道: “你究竟有完没完了?我不过就那么一说,宁姐儿不是好端端的待在家里吗?我又不是要推她进火坑,她也是我的亲骨肉。” 舒苒现在可不会听他说什么,他有那想法,就是不对,舒苒若现在不做什么,等木已成舟哪还有反对的余地。 “老爷说的好听,不过是安抚我罢了,若您真心在乎姐儿们,今日就给我写保证书,姐儿们的婚事没我点头,绝不答应。” 闹都闹了,总要讨些实在好处才行,舒苒还是知道分寸的,夫妻二人一进屋就挥退了伺候的人,无外人在倒也不必顾忌什么。 她也想看看这姚老爷的底线在哪,舒苒并不觉得自己过分,两人相处,若是她一直占下风处在弱势地位,少不得受气,又岂能过的好。 姚家望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重规矩,把正房太太看成是唯一需要认真对待的女人。 虽不大喜欢她如今的做派,却也冷静的压下怒火。 舒苒最会看人脸色,她又是能屈能伸的性子,姚老爷这人她虽还没摸透,却也知道软硬兼施的手段。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立即挤出几滴泪,仿佛受尽委屈,伤心欲绝的说道: “我就知道,我不该活着碍你眼,不过是要你给一个承诺你都做不到,不如干脆休了我家去,省的留下来碍你眼。” 姚老爷不怕别人跟他硬碰硬,就怕这样的软刀子,若是小院儿里的那几个,他直接拔腿走人,谁家爷们儿会将妾室之流看在眼里。 可这人是他身怀有孕的正房太太,他打不得,骂不得,这要死要活的阵仗,他是只能甘拜下风。 “罢了,日后两个姐儿的婚事你来做主,你一个内宅妇人,又能替她们相看多好的人家,日后莫要后悔找我哭诉就成。” 舒苒破涕为笑,她本就是装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是见好就收。 她擦干眼泪,温柔的说道: “老爷放心,我不贪慕虚荣,也不要女儿们攀附权贵,我只要她们日子过得舒心自在即可。” 她眼里满是真诚,姚老爷虽心里还有气,却也不像先前那会儿了。 “你记住你说的话就好,承诺书什么的就不必写了,爷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但你若是相的女婿不成体统,我是万不会答应的。” 能得到这样的承诺舒苒已经很满足了,好听的话倒也舍得说。 “老爷的为人,妾身还是相信的,日后女儿们的婚事,咱们商量着来,咱俩嫡亲的骨血,总是希望她们过得好的。” 她话音刚落,就有丫头来报,说是姐儿们过来给老爷请安了。 舒苒一听到女儿们过来了,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来,姚老爷也下意识的理了理袖口。 两个丫头规规矩矩的走进屋子,她们虽在舒苒面前活泼开朗,可面对冷肃的父亲时,多少有些拘谨。 瞧见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舒苒不大乐意了。 赶忙上前将昕姐儿揽进怀里,温柔的问道: “昕姐儿,你昨日夜里睡得香不香?” 昕姐儿有些怕自家父亲,可她到底年纪小,又被母亲护在怀里,胆子倒比平时大不少。 她仰着胖胖的小脸,对着舒苒说道: “娘,昨晚我跟姐姐睡的都好,就是我半夜肚子有些饿,想吃东西,您说爹爹从外边儿回来会带好吃的,他把好吃的藏到哪里去了?” 自从吃了舒苒做的菜之后,就触发了昕姐儿的吃货本质,什么事情都没有吃的重要。 第18章:天伦之乐 昕姐儿的话让舒苒笑的合不拢嘴,爱极了她的小模样,忍不住在她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促狭的说道:“你要你爹爹带的东西,那应该找你爹要啊,娘怎么知道他藏哪里去了。” 姚老爷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瞧着就有些严肃了。 见两个女儿齐齐朝他看来,一时间有些僵硬。 下意识的对着舒苒求助,舒苒才不理会他,直接偏过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 姚老爷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爹爹是去收租的,顺道办了些旁的差事,并没时间去买东西,而且,吃食也放不住,会捂坏的。” 理由很充分,奈何昕姐儿并不买账,小丫头精明的很,鼓着腮帮子问道: “爹爹银子多的很,为什么不买些能放的住的呢?好吃的东西那么多。” 姚老爷语塞,他大概没想到会生个小吃货吧,她对吃太执着了。 “下次吧,下次爹爹会多买一些带回来,这次是真的没有。” 身为父亲,不能满足女儿的要求,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舒苒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父女多培养培养感情,若是将姚老爷为难住,觉得女儿们难招架,那可就不美了。 她笑着替姚老爷解围: “虽然爹爹没给你们带吃的,但娘可以给你们做啊,娘给你们炸些薯条,配上酸酸甜甜的酱,你们肯定爱吃。” 昕姐儿眼前一亮,没吃过薯条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她娘做的,那味道绝对不会差。 舒苒哄好女儿,又转过身对着姚老爷说道: “老爷今日就陪着我们一起用膳吧,我亲自下厨,老爷还不曾尝过我做的菜呢。” 姚老爷虽对她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却也是极敬重的,女儿们都在,太太开口相邀,姚老爷并未拒绝。 舒苒朝宁姐儿眨眨眼,“你常念叨你爹,如今他在,就好好陪他说说话。” 宁姐儿还有些羞涩,却也没有后退,听了她娘的话,很是大方的开口,好奇的询问父亲一路上的见闻。 教了宁姐儿这么久,她如今说话做事都是极有分寸的 从屋中出来,云杉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朝着小厨房走去。 其实舒苒虽做菜有天赋,却也并不是个乐意整日泡在厨房的人。 午膳不需做许多菜,加上之前教那三个厨子做的菜还在,稍稍加工一下也就成了。 云杉看主子一进厨房就忙碌起来,她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她很想代劳,可惜什么都不会,只能干看着。 “太太,赶明儿您也教教婢子吧,以后您想吃什么,婢子来做。” 舒苒笑着点头,倒也没有拒绝,这丫头或许是对她心存感激,总想着替她分忧解难。 “你学了也好,有个一技之长傍身,日后走到哪里都不怕。” 云杉高兴的点头,“婢子哪里都不去,等婢子学会了,就专门给太太做,等太太坐月子,定能吃的顺心。” 坐月子倒是个问题,舒苒压根就没想到坐月子的事,在古代生孩子可是没有剖腹产的,危险系数极高。 “你倒是提醒我了,得提前安排稳婆和大夫,这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大事,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云杉人虽机灵,可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一听自家太太这么说顿时也紧张了。 “太太,您可别吓婢子,要不然就别让钟妈妈走了,等您生了哥儿再说吧,钟妈妈年长些,又是伺候您生过两个姐儿的,她老人家比婢子懂得多,真有事也能指望一二,您看呢?” 有个年长的在身边确实要好很多,钟妈妈人虽糊涂了些,可对她也是忠心耿耿。 “这样也行,先前我已经发了话,钟妈妈估计也都打算好了,这会儿又贸然变卦,只怕她会不乐意。” 云杉皱了皱眉,她也不太确定,钟妈妈还有个儿子在乡下,她老人家并非无依无靠。 “那等空闲了,婢子先去问问钟妈妈吧,想来钟妈妈也是极愿意留下来的。” 舒苒点头答应,她倒也不是非钟妈妈不可,毕竟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先前她也是顾虑钟妈妈会看出她非原主,如今,却也不大在意了。 “咱们晚点说这些,先准备午膳吧。” 昕姐儿经不住饿,小家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干饭人。 主仆二人忙活了一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就准备好了。 舒苒不喜身上的油烟味,特意去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进了屋子,只见父女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略有些尴尬。 舒苒莞尔一笑,“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啦?” 姚老爷见到舒苒略微松了一口气,不给两个女儿开口的机会。 他率先解释道:“无事,咱们先去用膳吧,不是给昕姐儿做了薯条吗?” 昕姐儿一听见薯条,眼睛发亮,赶忙从矮塌上往下爬。 他倒是会转移注意力,舒苒也不点破,牵着昕姐儿的手往外间走。 刚一出门就瞧见了不讨喜的青姨娘,瞧她的装扮就知是用了心思的。 衣裳瞧着虽素净,那小腰却勒的极细,行动间摇曳生姿,倒也算得上养眼。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手上还牵着忠哥儿,瞧见姚老爷立刻蹲身行礼。 “给老爷太太请安,忠哥儿今日好些了,说是想父亲了,梅姐姐又自知犯了错,不好出门,只好托婢妾带忠哥儿过来了。” 她这理由倒是充分,可惜那梅姨娘是个傻的,到现在还被人玩弄于鼓掌。 忠哥儿的耳朵坏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也没了神采,仿佛是个只会喘气的木偶。 瞧见姚老爷,也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青姨娘会恶心人争宠,舒苒却不会惯着她,冷声说道: “青姨娘倒是会自作主张,忠哥儿如今还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你居然还敢带他出来吹风,若是病情加重,你有几条命可以抵?” 舒苒身为当家太太,训诫几句也无人指摘,青姨娘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原以为老爷在,太太怎么都要装装贤惠样子的,即便不高兴也会忍着。 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刚,只好期期艾艾的请罪。 “太太赎罪,都是妾的错,实在是忠哥儿这孩子太过可怜了,他想看看老爷,太太就许他跟老爷一起用膳吧,您是嫡母,合该多关心忠哥儿一些才是。” 好个厉害的青姨娘,倒是会教她做事了,舒苒可没有惯着她的雅兴。 “我平日里治家还是太宽松了,如今连个姨娘都敢教我做事了。” 第19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舒苒的语气很平静,但话里的不悦谁都能听的出来。 若是可以选择,舒苒并不想让女儿瞧见这些。 可很明显,青姨娘今日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对手来势汹汹,她又岂能退让。 青姨娘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眼神无助的看向姚老爷,仿佛他就是自己的依靠。 姚老爷只觉头疼,他其实并不耐烦处理这些妻妾间的纷争,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寻常,他也并未将她们之间的争斗看在眼里。 要说有多喜爱青姨娘,倒也不至于,只是她温柔小意,与她在一处,确实被伺候的很舒坦。 但就这一点,并不值得为她落了正房太太的脸面。 “忠哥儿的饮食需清淡为宜,他有自己的姨娘照顾着,即便梅姨娘身子不爽利,也还有你们太太安排事宜,用不着你来操心。” 姚老爷的态度很明确,青姨娘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仿佛受了极大的伤,一脸泫然欲泣,知道再留下来只会讨嫌,卑微的俯身行礼告退。 她最是识趣,若是此时若不离开,只会让姚老爷厌弃,讨不到半点好处。 忠哥儿依旧毫无反应,就这么又被她牵走了,整个过程舒苒除了最开始说的那一句,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 她并不打算做个贤惠大度的正房,应付了梅姨娘又跳出了青姨娘,舒苒感觉有些心累。 她的心又开始动摇起来,留在这府里究竟对不对。 姚老爷直接打断她的思绪。 “去用膳吧,你脾气越发暴躁了,妾侍不省心教训即可,不用气到自己,不值当。” 姚老爷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说出这番话,他看着自家太太的表情,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舒苒迅速调整好情绪,不甚在意的说道: “老爷说的是,都是妾身以往太绵软了,想着姐儿们大了,怕她们跟着学坏,就不能由着她们作妖了。” 府上妾侍不省心,这是常见的事,姚老爷也并未太在意,可若是带坏了他女儿,那确实不妥了。 “你说的也对,以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对待妾侍的态度,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万幸,这姚老爷不是个宠爱小妾没有分寸的大猪蹄子。 到了膳厅,瞧着一桌好吃的,昕姐儿很是高兴,她人虽小,却也极为知礼,尽管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却还是乖乖等着爹娘先动筷。 姚老爷平日里极少陪着妻女用膳,夫妻二人往日里也谈不上恩爱,一家四口一起用膳的机会并不多。 本就是小门小户,也不必守着那食不言的规矩。 “明日我陪你回趟娘家瞧瞧舒骏,虽有老管家照顾,咱们也得多看顾一些。” 姚老爷这么一说,舒苒顿时想起来,她娘家还剩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弟弟。 她居然完全忘了他,顿时有些内疚了,“妾身也是忙得昏了头,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了。” 自家太太什么样的性子,姚老爷还是很了解的,除了她生的两个女儿,也没见她对谁真正的上心过。 “舒骏的夫子说过,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想着,他到底年纪小,若是因为生活上照顾的不仔细,耽误了学业就可惜了。” 自家嫡亲的小舅子,要是真有本事科举出仕,那对姚家再好不过了。 放着这么亲近的人不去投资,又何必去巴结旁人呢。 舒苒也是极愿意的,毕竟原主的责任如今落到她头上,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明儿咱们一起去吧,老爷先尝尝菜。” 姚老爷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虽读的书不多,见识倒也不少,舒苒做的菜,不管先前看到的,还是现在尝到的,都让他很是惊讶。 性格使然,他说不出什么夸赞的话,只用实际行动来表达。 午膳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吃菜吃的肚子撑,临走还控制不住的打了饱嗝儿。 昕姐儿也是一样,小脸上都是酱汁,跟小花猫似的。 用过午膳姚老爷就走了,他平日大多歇着前院,舒苒倒也自在。 毕竟两人没什么感情,她又怀着身孕,分开睡是再好不过的事。 吩咐婆子将昕姐儿洗干净,又抱着她哄睡,宁姐儿也留了下来。 听着昕姐儿没动静,知道她是睡着了,就低声问道: “娘,这青姨娘想干什么?她怎么会对忠哥儿那么好心?” 她的声音压的极低,其实昕姐儿睡觉睡得沉,即便说话声音大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舒苒将昕姐儿放下,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轻声说道: “她不过是利用忠哥儿来博同情罢了,她自己没有生养,想要争宠引起你爹的注意,肯定得有个借口啊。” 宁姐儿侧过身子,不是很能理解的问道: “那梅姨娘又为何愿意呢?她也是爹爹的姨娘,跟青姨娘也是敌对的啊。” 舒苒点点头,女儿年纪小,内宅的事情,让她多听多看多思考,日后只会有好处。 “青姨娘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能拿捏梅姨娘母子,不仅让她们按照她的想法做,还能让他们母子自毁前程。” 宁姐儿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有些害怕的问道:“忠哥儿真的是青姨娘害的吗?” 舒苒安抚的拍拍女儿,“也不完全是青姨娘害的,只怪梅姨娘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有了儿子就想得到更多,错就错在,她心大想要将我拉下来,可惜她不明白,正房太太与妾侍之间的差别,所以她注定只会惨败。” 宁姐儿头一次意识到内宅争斗的凶险,她不安的说道:“青姨娘呢,她也想夺了您正室的位置吗?” 舒苒摇摇头,“青姨娘并没有那么笨,她虽是良妾,家中却已无人撑腰,将她扶正是不可能的,她想做个有实权的宠妾罢了,若是我跟梅姨娘两败俱伤,她再生个儿子,这后宅岂不是她一人独大。” 青姨娘更聪明些,对付聪明人,必须要让她打心底里怕,舒苒虽不想跟她们周旋,却也知道躲不过去。 “你也莫怕,你爹不是宠妾灭妻的主,娘如今也立起来了,谁都伤害不了我们,青姨娘若是真的找死,我定会成全她。” 舒苒并不想把注意力放在后宅争斗,她可以对姚老爷动心思,却不想跟个妾侍消耗自己。 青姨娘若是伸爪子,她一定毫不留情。 第20章:狗咬狗 青姨娘铩羽而归心情很是不好,连带着对忠哥儿都没了耐心。 回小院儿的时候脚步走的极快,忠哥儿被她拉扯的险些跌倒。 忠哥儿虽憨厚老实,却也不是泥捏的。 气愤的将青姨娘的手甩开,八岁的男娃,脾气上来力气也是极大的。 青姨娘本就生的弱不禁风,被他这么一甩一推,差点跌倒在地。 她顿时恼羞成怒,直接走上前给他一耳光,这一幕恰巧让梅姨娘撞见。 她本要出来透透气的,哪料到会碰见自己的儿子被打。 忠哥儿如今虽是半个废人,可到底也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哪会不心疼。 她气冲冲的跑过去,一把将青姨娘推开,把忠哥儿护在身后。 “你发的什么神经?我忠哥儿招你惹你了,你有气找别人撒去,跟个孩子耍威风,还真有本事。” 青姨娘也是气急,她原以为太太那样清高的性子,定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哪料到她如今这般难糊弄,脾气一上来,又没其他人在场,就忍不住动起手来。 梅姨娘这么一发作,她也清醒过来,歉意道:“我给忠哥儿赔罪,梅姐姐莫要生气。” 她伸手想要摸忠哥儿的脸,忠哥儿下意识的偏过头躲闪她。 青姨娘眼里的狠辣一闪而过,她恍若无事的收回手,对着梅姨娘说道: “梅姐姐也莫怪我,我也是被太太气到了,咱们这位太太如今真是手段了得,只怕你我联手都不敌她。” 梅姨娘脸色难看,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姚老爷最宠爱的女人,又生了姚家唯一的男丁。 想着自己就算是戏子出身又如何,依然是这府里的主子,可如今却被现实狠狠的打脸。 “我到底与你不同,我好歹生了忠哥儿,即便忠哥儿现在耳朵不好,可他也是姚家正经的主子,只要我安分守己,太太就算不高兴见我,也得容忍我。” 青姨娘嘲讽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梅姐姐还是莫要说笑了,忠哥儿可算不得正经主子,一个还没上族谱的庶子罢了,老爷一走,他跟这府里的仆从也无甚差别。” 这话简直诛心,梅姨娘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让自家儿子上族谱,做个堂堂正正的姚家主子。 奈何天不遂人愿,几次三番都不能如愿,反而将儿子折损。 “青姨娘你不要太过分,我好歹有个忠哥儿,你却是连个蛋都不曾下过的,有何资格笑我。” 两人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撕破脸也不需讲什么情面,怎么扎心怎么说。 忠哥儿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虽不聪慧,却也不是什么蠢人,瞧见自家姨娘气急败坏的模样,赶紧拉扯她。 “姨娘,莫要争吵了,我的耳朵已经废了,都是因为您信了青姨娘的话,才会如此,如今连爹都不看我一眼了,咱们还有什么好争的。” 忠哥儿虽不知两人争吵什么,却知道青姨娘不是好人,姚老爷对他完全不在意的态度,也是真的让他心灰意冷。 梅姨娘被儿子这番话说的泪水涟涟,她是糊涂,却也是知道好赖的。 “好,姨娘不说了,什么都不争了,以后姨娘好好照顾你,咱娘俩总不至于饿死。” 这绝不是青姨娘的本意,她赶忙说道:“梅姐姐别说丧气话,咱们吵归吵,可咱们的目标还是一致的,别因为拌了几句嘴就心灰意冷啊,忠哥儿还小,咱们可都年轻着呢。” 梅姨娘也不搭理她,直接牵着忠哥儿离开了。 姚府就这么大,两人闹得动静不小,云杉一直留意着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宁姐儿与昕姐儿都睡着了,舒苒悄悄地出了屋子,云杉迎上前,轻声细语的将这事说了出来。 舒苒并不意外,坦然道:“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狗咬狗也是迟早的事,只是可怜了忠哥儿。”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个孩子是没有错的,舒苒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却也不愿做圣母。 舒苒也明白,她若是将忠哥儿接到身边抚养,既能让姚老爷满意,又能博一个贤惠的美名,奈何她并不愿意。 这世上可怜的人那么多,若是她都插手过问,岂不是要忙死。 “不管她们的破事了,你去库房看看,挑选些适合舅爷用的物件,不拘贵贱,只要实用就行,他是读书人,多备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明日我要回娘家。” 在舒苒的记忆里,亲弟弟舒骏虽比她年纪小,却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为人谦和守礼,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舒苒一直是独生女,从小也羡慕别人家兄弟姐妹多,如今有个弟弟虽也挺好,却又不知怎么与他相处。 只知舒骏年纪小,学问是极好的,好似还订过亲,对方是与舒举人交情颇好的同窗。 只是那同窗继续参加科举,如今已有了一官半职,舒骏虽自身条件不差,奈何舒家已无人能替他撑腰,家中有些银钱,但这么多年,也所剩不多。 舒苒也不知这婚事能不能成,毕竟齐大非偶,或许她该提前探探口风了。 舒家的宅子位于漕河镇的最北边,那里居住的几乎都是读书人,街坊邻里之间的关系也都和睦。 舒苒毕竟是外嫁的姑奶奶,要回娘家也是需要提前送个帖子打声招呼的。 舒骏散了学一回府,老管家就一脸喜色的来说这事。 姐弟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舒苒是舒骏唯一的嫡亲姐姐,他始终都将她看的很重。 得知她要与姐夫一起来府里很是高兴,老管家却有些愁眉不展。 “爷,姑太太是不是知道顾家退亲的消息了,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呢?” 舒苒自打成亲后,回娘家的次数并不多,每次回来基本上都是有事情要处理。 舒骏想到退婚的事也收起了笑脸,倒并不是他对那顾家小姐有多在意,而是生怕长姐念叨。 以他如今的情况,跟顾家这样的人家结亲确实是高攀了。 “罢了,这事姐姐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本就是瞒不住的事,现如今两家的信物庚帖都送还了,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姐姐责怪也只能生受着。” 舒骏性子随和,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虽有些怕姐姐责怪,却也是极为想见到她的。 第21章:桃花泛 连续几日都是晴空万里,气温也随之上升,春日的暖阳一照,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舒苒最爱待在院中,看着院里枝头盛放的桃花,闻着独属于春天的气息,慵懒惬意万分。 因着怀孕的缘故,舒苒现在嗜睡的厉害,两个女儿贴心懂事,每日也只是来请个安,陪她用个早膳。 今日本与姚老爷约好去舒家看望弟弟,前院那边临时有些事,姚老爷让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要稍等片刻,舒苒索性就躺在院中赏景。 云杉满脸笑意的走进正院,瞧见自家太太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模样,轻声说道: “太太,刚婢子去大厨房瞧了瞧,三位大厨菜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府里的下人都大饱口福呢。” 舒苒睁开眼看向她,不甚在意的说道:“练了这么久,若是还没长进,那干脆换人算了。” 云杉想想也是,这该是厨子们的本分。 “太太说的在理,雅墨斋那边的跑堂送来了好些青虾,各个肥美鲜活,太太想怎么吃这虾?” 最近姚府的菜都是雅墨斋那边送来的,毕竟大厨们在府上练手艺,菜总是不能缺的。 舒苒虽有孕吐,但胃口还算不错,主要是不吃也吐,吃了也吐,胃里有东西吐得时候反倒好受些。 “这青虾是个好东西,可以给腹中胎儿补钙。” 舒苒没有怀过孕,但她闺蜜怀孕时,没少给她研究食谱,懂得可不少。 “钙?那是什么稀奇东西?咱们不可以买钙回来直接吃吗?” 云杉对这个稀奇的词很是不解,舒苒有些哭笑不得。 “钙是身体需要的一种营养,可以让孩子骨骼发育的更好,总之是个好东西。” 云杉似懂非懂的点头,反正太太说的总不会有错。 “那虾都是鲜活的,若是放到晚膳用估计都得死,咱们午膳是去舅老爷府里用,还是回府啊?” 若是姚老爷先前无事,她们早去早回,倒也赶得回来用午膳,可现在这个时辰,明显是不能够了。 “你拿个小木桶,少放些水,不要没过青虾,咱们带回我娘家吃吧,我亲自下厨,正好与弟弟说说话。” 十三岁的舒骏不论怎么老成,在舒苒眼里也都还是个孩子,他又没有父母依靠,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总是要多关心一些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姚老爷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估计是听见她说的话了,有些歉意道: “让你久等了,门房那边的马车都安排好了,咱们出发吧,舒骏该等急了。” 云杉赶紧扶她起来,舒苒穿的就是要出门的衣衫,倒也不用去换,夫妻二人可直接出发,云杉则是跑去拿虾。 自打舒苒有孕后,但凡她出门,就会坐上特意垫的厚厚坐垫的马车,生怕将她颠簸到。 马车走的又稳又快,漕河镇虽大,不过三刻钟也就到了。 马车刚停下,舒骏就带着老管家迎了上来,待车夫将脚蹬放好,舒骏赶忙上前搀扶她。 与记忆中一样,舒骏是个英俊文雅的小少年,虽年纪小,却看着稳重踏实,眉眼间全是笑意。 “姐姐慢着些,听闻您又有身孕了,我还特意给爹娘上了注香,跟他们说了这个好消息。” 面对这样诚挚的关心,舒苒整个人也柔软下来,她笑着说道:“也是老天怜悯,我瞧着你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虽是春日里,可穿少了受寒都毫无察觉的。” 舒骏乖巧的道:“我这是先前打了一套拳,身上热,这才穿的少,姐姐无需担忧。” 这姐弟俩旁若无人的说家常,倒是将姚老爷忽视了个彻底,他虽面冷,倒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只是有些受不得被自家太太冷落。 “你不是带了一桶青虾吗?要怎么做还得你去张罗,我先陪骏弟说说话吧。” 听闻自家姐夫这么说,舒骏赶忙说道:“府中有厨娘,姐姐就不必辛苦了。” 舒苒摆摆手,笑着说道:“我带过来的虾品相极好,若是让厨娘来做,我怕浪费了食材,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舒骏看她一副生怕自己阻拦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对着姚老爷说道:“总觉得姐姐有些不一样了。” 姚老爷端起茶盏,不甚在意道:“人总是会变的,不同的阶段想法都会不一样,你姐姐如今这样甚好。” 舒苒才不管他们聊些什么呢,她进了厨房,府中的厨娘都是老人,有些激动的与她见礼。 舒苒自进了这舒府就感觉很自在,虽府中人少,却都是极欢迎她的。 她与众人寒暄片刻,便来处理这青虾,云杉早已将虾洗干净了。 舒苒将青虾挤成仁,这一步也是云杉上手的,舒苒只弄了一个就交给她了。 等虾仁全部弄出来,她又用干淀粉拌匀,让厨娘将香菇玉兰片切成丁,将带来的锅巴拜城小块。 一切准备就绪,舒苒将熟猪油倒入汤勺,在旺火上烧热,放入虾仁拨散,等虾仁变白立即捞出。 又在勺子里留少许的油,放入姜末玉兰片香菇丁翻炒,随即下入调味料,等虾仁烧沸,用调稀得湿淀粉勾芡。 另将花生油倒入炒锅内,烧至七成热时放入锅巴块,等它体积膨胀后捞出放在盘中,迅速将虾仁及番茄酱汁倒在锅巴块上,发出吱吱响声即成。 厨房这边的动静早就传到舒骏耳里了,能吃上姐姐亲手做的菜,舒骏还略有些激动。 舒苒毕竟怀了身孕,做一道菜都有些吃力了,倒也没有全部都包揽。 待一桌菜都端出来,倒是让她做的这道格外突出。 舒骏脸上的笑一直没有停过,待姐姐姐夫动筷后,他迫不及待的伸筷子。 虾入口,轻轻咀嚼,满脸的惊艳。 “姐姐,这道菜叫什么?” 舒苒又替他夹了一筷子,轻声介绍道: “这叫桃花泛,成品取青虾之鲜美,锅巴之焦脆,番茄之色泽,有声入耳、色入目、香入鼻之称。” 舒骏满脸的赞叹,“我从不知灶上也有这么多学问,可见真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凡一件事做到极致,那都是真正的大师。” 舒苒挑眉,这个弟弟着实不简单,小小年纪就这般通透。 第22章:话家常 “二弟说的在理,生活处处皆学问,以小见大,咱们为人处世也当如此,不能眼高于顶也不必自轻自贱,傲气风骨是有能耐之人的,咱们这升斗小民该能屈能伸,姐姐就怕你读书读的迂腐了。” 舒苒也多嘴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是她嫡亲的弟弟,又确实讨人喜欢,否则她也不会如此说。 前段时间舒骏去雅墨斋看过何掌柜,他也听掌柜的说起过姐姐,原只当他是夸大其词了。 现如今看,自家姐姐倒是真通透不少,他看了姚老爷一眼,感慨道: “姐夫能娶到姐姐,可真是有福气。” 他们姐弟俩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虽姐姐如今有了自己的家,可遇到事情,他依然会为她撑腰,她能有此番心境,想必是遇到事情了。 舒骏年纪小,却也是个护短的。 姚老爷并未思考他话里的深意,淡声道:“你姐姐如今做的极好,府里也都安排的有条不紊。” 舒骏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吞咽下口中的菜,不疾不徐的说道: “既然姐姐如此优秀,且又怀着姚家的血脉,还请姐夫多疼惜她一些,女人不论多大年纪,都是需要用心对待的,府上的妾室再好,能与姐夫同甘共苦并驾齐驱的,也唯有姐姐了。” 姚老爷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小舅子的不悦,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之前的日子确实对太太不够上心,倒也没有动怒。 没什么太大情绪的看了舒苒一眼,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我心中自有成算,在我这里,无人能越过你姐姐去。” 这样的话并不是舒骏乐意听的,他虽比同龄人老成,可到底还有些小儿心性,姚老爷不介意他的话也是源于此。 不待他回话,舒苒笑着接过话头,不甚在意的说道: “你小小年纪,哪里能知道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打理一个府邸,经营一个家,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透的。 姐姐日子过得极好,之前是有些钻牛角尖了,如今算是彻底想开,这才显得有些不同。” 这样的解释舒苒不必跟外人说,可面对着两个与她最亲近的男人,该解释的时候还是得解释清楚。 舒骏很显然不信她说的话,他就是认定了自家姐姐受委屈后心性大变,满眼的疼惜。 舒苒心里熨帖,却也不能由着他这样,羽翼未丰满之前,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姚老爷,不能将人得罪了,岔开话题道: “你与顾家姐儿如何了?我记得之前都是有送节礼的,你们二人可有书信往来?” 舒骏闻言脸色有些不大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倒是姚老爷略显意外的看向舒苒,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舒苒有些歉意道:“老爷有所不知,二弟早在爹爹在世时就订过亲,乃是爹爹同窗好友的女儿,如今那人已是朝廷命官,这事怕生变,就不曾往外说过。” 姚老爷了然的点头,倒也能理解,解释完两人齐齐看向舒骏。 虽说出实情会让姐姐难过,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说的还是得说。 他有些无奈道:“这婚事已经退了。” 他说的有些艰难,原以为姐姐定会生气,他已做好接受怒火的准备,谁知舒苒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倒是难为你了,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当年定亲之时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倒也般配,如今我舒家没有爹爹撑着,确实大不如前,人往高处走,倒也不必强留。” 话虽是这么说,可真做出这种事,未免有些狗眼看人低了。 姚老爷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早将舒苒和舒骏都看成是自己护在羽翼下的人,如今受了气,他又岂会高兴。 “那顾家就没给个说法吗?定好的婚事,说退就退了,难道不怕名声有碍,就算是朝廷命官,那也得讲道理吧。” 姚老爷自觉自己就是个粗人,也没读多少书,他信奉拳头才是硬道理。 “你们姐弟俩性子绵软,让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这事我去办,这顾家姐儿若是还要脸面,那就好好与我们赔礼道歉,若是不要脸面,那就索性闹大,看看谁名声受损。” 舒苒赶紧给他端来茶盏,耐心劝道:“我知老爷是心疼我们姐弟,可这事咱们不能这么做,这与收租争地盘不同,不是谁的拳头狠谁就得利,二弟是要科考的,若是爹爹还在,那还好些,可爹爹如今不在了,二弟所走的每一步都得谨慎。” 舒苒明显更有大局观,姚老爷也不是真的蠢人,稍一点拨也就明白了,他本就是学武之人,遇事习惯性的用强硬手段解决,并不懂读书人的弯弯绕。 “那就这么忍了吗?” 舒骏苦笑着摇摇头:“不忍又能如何,我本就无功名无家世,干干脆脆的放手,好过让人家使绊子,若我日后功成名就,不需我动手就能叫他们寝食难安,若是我一事无成,那又何必招惹人家呢。” 姚老爷看不上他这样的做法,他本就是爽快人,遇事绝不会让自己憋屈,可他也知道尊重别人的想法,倒也不在强求。 “若是气不过了,再跟我说,我手上旁的不多,人手管够。” 到底就这么一个小舅子,姚老爷多少都要看顾一二。 舒骏哭笑不得,倒也接受了他的好意。 舒苒开口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读书上进,日后有的是机会看他们后悔,我与你姐夫来,是想接你到我们府上住段时间,你也好专心读书。” 舒骏感激的朝着姐夫道谢,“多谢姐姐姐夫关心,我过段日子再去吧,府上虽没什么要紧的事,可时常会有同窗来讨论学问,若是去你们府上,难免有些不方便,待考试前一个月我闭门读书再劳烦姐姐照顾。” 他年纪虽小,可毕竟也是一府的主子,只要他在,府里的这些老家仆也都能安心些。 舒苒并未强求,“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事,第一时间派人去姚家报信。” 到底还是觉得他太小了,舒苒忍不住多念叨几句。 第23章:惊魂 用过午膳,坐在廊下吹吹风,舒苒便觉有些昏昏欲睡,虽她还强撑陪着说话,可接连不断的哈欠,眼角溢出的泪水,看的人好不可怜。 舒骏心疼的开口说道: “姐姐若是困了,就先到房中睡一会儿吧。” 舒苒闻言强打起精神,拿着丝帕拭了拭眼角,看了姚老爷一眼,开口说道: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回府吧,读书虽重要,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你还年轻,不能把身体熬坏了。” 姐姐的关心舒骏很是受用,脸上也露出了符合他年纪的笑来, “姐姐尽管放心,我都晓得的,闲来无事你就多回府里转转。” 三人边往外走边说着话,舒府并不是旁的地方,府中老的老小的小,以前也就不提了,如今她确实是需要多操心一些的。 待她上了马车,还细细叮嘱道:“你若是得空,也多到我们府上来走走,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舒骏笑着点头答应,看着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府里。 虽姐姐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可却多了丝的人情味儿,也越发会照顾人了。 马车上舒苒坐的很是不舒服,腰酸的不行,若不是空间狭小,她早就躺着了。 姚老爷见不得她一副强忍着的模样,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揽在怀中。 “既不舒服又何必强撑?我又不是外人。” 舒苒倒也没拒绝他的好意,不是她矜持,是她压根就没意识到她是有丈夫的人,她没有依靠人的习惯。 这么多年,单打独斗习惯了,总想着照顾别人,却不知道,她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存在。 姚老爷身上的肌肉结实,舒苒靠的很有安全感,这男人虽臭毛病一堆,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要不要将他完全据为己有,舒苒还没决定。 毕竟做她的男人,是不允许沾染别的女人的,她还怀着身孕,什么也不能做,姑且先看看。 马车空间狭小,舒苒又是依偎在他怀里,独属于她身上的气息扑鼻而来。 姚老爷从来就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难免心浮气躁起来,然而视线下移,望见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不得不压下心思,转移注意力。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 “二弟的事情咱们就不过问了吗?顾家即是官宦人家,你该知道他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二弟到底年幼,想的太单纯了些。” 舒苒转过头,白了他一眼,很是不高兴的说道:“那老爷要如何?巴着顾家狠狠咬下一块肉吗?” 姚老爷挑挑眉,“得不到人,拿着实惠的东西也是好的,何必让自己吃亏呢?就为了读书人的气节?” 他最不屑这些虚头巴脑的,好处就是要实实在在现成的东西。 舒苒是不会容许他越界的,舒骏年纪小,却不是靠着姚家生存的,他读书的一应开销都是舒家的家产,姐夫可以敬重,却没有做他主的权利。 “拿不拿好处,要怎么处理,那都是二弟的事情,他读书识字,又不是无知稚子,我一个外嫁的姐姐,顶多给他些建议,还有生活上的照顾,这样的大事,他自己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咱们听着即可。” 舒苒的话说的并不重,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摆明了就是告诉姚老爷,你这个姐夫手不要伸的太长。 姚老爷眉头一皱,不悦道:“我这是为他好,你倒来嫌我多事了,难不成我还没资格说话了?” 语气很是不善,舒苒可不会惯着他,直接坐起身,面对着他道:“老爷说的好没道理,您是一家之主,二弟也是一家之主,他又没吃你的喝你的,哪里需要听你的话,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要做我们府上的主,您又会高兴吗?更何况,谁都不是傻子,顾家又岂是好拿捏的。” 见他不说话,舒苒继续数落道:“您又不是没跟当官的打过交道,哪一个是好糊弄的?想要好处,也得看看自己多少斤两,这事本就与你不相干。” 姚老爷虽气,却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主,倒也没有继续纠缠,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不甚在意的说。 “我也只是那么一说,怎么行事,端看你们自己,我又得不到好处,倒好似我欠你们的一样。” 舒苒憋着笑,这人虽有些重利,却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她正想回他话,忽然外边传来一阵鞭炮声,马受惊猛的加速狂奔,车夫被甩下车,他大声喊道“老爷太太,马受惊了,您二位小心。” 舒苒脸色一变,好端端的马怎么会受惊,车夫还掉下去了,他们要怎么办? 姚老爷努力将她扶住,看着马车外脸色阴沉的说道,“马朝着郊外在跑,你照顾好自己,我去控制住马。” 马受了惊乱窜,谁知道它会跑到哪里去,若是跌落到水里,岂不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舒苒紧紧的抓住两侧,勉强的说道: “老爷小心,若是实在不可为,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姚老爷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脸色苍白,明明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强装镇定。 深深看了她一眼,镇定道:“你且安心等我。” 说罢,站起身,掀车帘出去。 舒苒整个身体东倒西歪的,马车速度快,越发颠簸,她甚至不敢去看,只是本能的想要护住肚子。 若是腹中孩子因惊马保不住了,她一定悲痛欲绝。 舒苒没有办法去顾及外边的情况,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颠簸出去了,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之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舒苒挣扎着趴在车窗上,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仿佛要把胆汁吐出来。 姚老爷面色铁青的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下马车,担忧的问道:“可还受得了?” 舒苒苦笑着说道:“老爷,我觉得小腹坠痛,好似有血流下来,得尽快看大夫了。” 此话一出,姚老爷的脸色更难看了,胎还未坐稳,此刻流血只怕凶多吉少。 “你多坚持一会,云杉他们随后就到,他们定会带大夫过来。” 第24章:福大命大 舒苒额头上冷汗直下,腹中的疼痛感更加明显,虽这个孩子不是她自己求来的,可她孕育了这么久,又怎么舍得失去。 姚老爷此刻也不好受,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将造成这一切的人一拳打死,奈何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将舒苒打横抱起,低下头轻声安抚。 “我抱着你走回去,你莫要害怕。” 越是原地等待,越觉得时间漫长,舒苒没有力气再去说什么,她此刻也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姚家望本就一身好武艺,抱起舒苒毫不费力,他大步流星的赶着路。 刚走了一会儿就见府中的马车狂奔而来,云杉伸长头寻找着,一瞧见人便跌跌撞撞的跳下马车。 她心急如焚的问道: “太太,您怎么样了?婢子带了位大夫,快让大夫来瞧瞧。” 闻见此言夫妻二人长舒一口气,姚老爷抱着人径直朝着马车走去。 那大夫虽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可瞧见舒苒的脸色,再大的怨言也不好发作了。 “赶紧将人放在马车上,我来把脉。” 那大夫乃是本镇最擅长给妇人孩童瞧病的,待舒苒躺在马车上,他皱着眉上前替舒苒把脉,姚家望紧握拳头紧张不已。 过了片刻,大夫脸色和缓的对着姚老爷安慰道: “太太瞧着凶险,实则并无大碍,腹中胎儿脉息强健,老夫一会儿给她施针止血,随后开些安胎药,多卧床休息几日就行了。” 姚老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双手抱拳说道:“有劳大夫了,您尽快施针吧,一会可能还得麻烦您随我们一起回府。” 那大夫性格倒也和善,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随你们一起的,马车切不可以走的太快,太太经不得颠簸。” 不需姚老爷交代,驾车的车夫恭敬应声,云杉也在马车内尽心伺候着。 大夫医术精湛,施针速度极快,并未耽搁太久。 东来一直跟在姚老爷身侧,待大夫下车马车再次出发,他才低声说道: “小的捉住那放鞭炮的人了,是蓄意谋害。” 此言一出,姚老爷眼里满是杀意,妻儿就是他的软肋,差一点他就失去嫡子,这笔账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将人看牢了,待会我来处理。” 东来低下头应诺,心里为那个不要命的少年默哀。 施完针后舒苒感觉腹中的疼痛稍稍减轻,似乎也没有在流血了,她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马车中只有主仆二人在,云杉满脸担忧的替她擦拭着汗。 “太太,婢子瞧见东来管事将那放鞭炮的人捉住了,只怕这里面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不太像单纯的意外呢。” 舒苒换了个姿势,低声交代:“这事你先不要伸张,关系到我腹中哥儿,老爷会给我个交代的。” 敢对她下手的,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太可能是府中的妾室所为,她们没那个本钱,也没那个机会。 如今的姚府全在舒苒的掌控之中,不太可能有漏网之鱼,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姚老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舒苒对姚老爷在外边的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姚家的产业除了田地之外,还有不少商铺,另漕运那边也是有分红在的。 男人家大业大的,在外面要是结了什么仇怨也是正常的。 舒苒倒不至于迁怒他,轻舒一口气,她感觉特别的疲倦,之前精神高度紧绷,这会儿一放松,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倒也没有强撑着,闭着眼任由自己进入梦乡,云杉见状赶紧拿薄被替她盖上,安静的端坐在一旁细心照顾着。 幸好马车上什么都有,不然她还真没什么法子。 三刻钟的路硬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到了府门口,舒苒还是睡着的。 云杉掀开车帘,对着姚老爷轻声解释,姚家望倒并未说什么,知道她受了苦倒也愿意多疼惜几分。 径直朝着马车走去,轻手轻脚的将人抱进怀里。 先前他就觉得这人实在太过瘦弱,抱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若是不好好进补,腹中胎儿又怎能长的好。 舒苒睡的极沉,一路抱进正院,她都没什么反应,姚老爷交代云杉好好伺候着,便转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倒不要紧,府里的其他女人听闻消息恨不得撕碎了帕子,能让古板的姚老爷大摇大摆的抱回府,这是何等的宠爱。 小院儿那边醋海翻腾,舒苒这边却是岁月静好。 姚老爷从正院出来直奔前院,那故意放鞭炮的人如今被五花大绑的关在柴房,东来已经审问了一番,那小子却半句话都不说。 直到瞧见姚老爷进来,他才好似发疯一般,大声嘶吼道: “你这为富不仁的狗贼,我恨不得立时斩杀了你,你害的我爹娘惨死,就为了我家的那点田地,你心狠手辣禽兽不如。” 姚家望眉头紧锁,他不善的说道:“我姚家的田地都是八年前买的,新买的只有庄子和商铺,不知你家是哪里的?” 那小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瞧他瘦弱的模样便知,他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不相信姚老爷说的话的,只大声反驳道: “你敢做不敢当,枉为男人。” 姚老爷好似瞧傻子般看向他,难得发善心说教道: “我建议你先去查查看你家的田地如今在谁的手里,很多朝廷官员买田置产喜欢打着别人的名号,实则是为自己谋利,我不过家中略有几分家产,还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随意取人全家性命,倒是没这个胆子。” 姚老爷说的很坦然,那少年有些疑惑,他半信半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当时那管事就说是你指派的。” 姚老爷嗤笑一声,“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都不用脑子的吗?这事你可以出去查探清楚,但你谋害我的太太可是真事,差点害死她腹中的胎儿,这笔账,你要怎么偿还?” 那少年面色惨白,他辩解道:“我只是想要给你个教训,我并不知道你家太太怀了身孕。” 姚老爷杀气腾腾道:“你一句不知道就想推脱的一干二净,真是好不要脸。” 这话毫不留情,少年本就涉世未深,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心绪复杂的问道: “你家太太可有大碍,孩子还好吗?” 第25章:倒也没有拒绝 少年涉世未深,伤害妇孺本就有极大的负罪感,姚老爷又说了那么一番振聋发聩的话,他此刻精神极度脆弱。 “我妻儿有没有事与你何干,他们安然无恙你就可以毫无负罪感了吗?” 少年已是泪流满面,他痛苦的摇着头,大声痛斥道: “姚老爷不必如此戳人心,我是鲁莽了些,可若是此事真与你有关,那你妻儿也是因你受罪,这无妄之灾也是他们该受的,若是与你无关,我自会来请罪。” 真是少年意气,姚家望嗤之以鼻,轻蔑道: “左右我妻儿这罪暂时就白受了是吗?你倒打的好算盘。” 毕竟是他理亏,少年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又不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之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姚老爷面色深沉,他从不小看任何人,既然有人借他的名头搞事情,那没道理好处别人占了,黑锅他来背的。 “我妻儿福大命大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此次事了,我可以放你一马,该去找谁报仇你就去找,谋定而后动,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不谨慎的话,你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姚老爷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既然有人出手,他又何必冲上前呢,躲在背地里支招岂不更好。 那少年面色虽苍白,脑子却也清楚,他半信半疑的看向姚老爷。 “你为何要放过我?愿意就这么让我走了?” 姚老爷面色不变,不善道:“我让你走,不是因为心善,而是我也是受害人,那人能借我的名头行事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我不能总替他背黑锅吧,你若有能耐报仇,我也就不计较这一次的差错,你若是不能,那也活不了,我又何必急于动手。” 少年一怔,他是没想这么全面的,不管什么原因,对他有利就可以了。 姚老爷挥挥手,东来赶忙上前替他松绑,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府。 送走人,东来动作迅速的回来复命,“老爷,已经派了人跟在那小子身后,必要的时候会帮他清除障碍,咱们只做这么多吗?” 他有此一问,也是源于对姚老爷的了解,他家主子是半点亏不吃的,这次无端被人坑的妻儿险丢命,名声更是受损,又怎会这么轻易揭过。 姚老爷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他冷酷的说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让那小子先去探路,时机成熟了,咱们再一击毙命,能占了我的便宜,管他是谁,都休想全身而退。” 姚老爷这偌大的家业都是他自己拼命挣来的,人心险恶他最是清楚不过,理了理衣袖,背着手朝着正院而去。 刚出院门口,就与匆忙而来的舒骏碰上,他满头大汗,焦急万分。 见到姚老爷赶忙询问,“姐夫,姐姐身子如何了?府中下人才得到消息,我便赶来了,还未见到姐姐。” 姚老爷脸上已没了先前的冷厉,他表情虽冷,却并无杀气,语气平常的说道: “你莫要担心,他们母子二人都已平安,需卧床休息几日才会好,你先随我去看看吧。” 舒骏闻言稍稍放松下来,这才有心思问具体情况,姚老爷并未因为他的年龄而敷衍他,毫无隐瞒的都讲了出来。 舒骏皱眉深思,有些不悦的说道:“姐夫,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受了迫害的人都如此找你寻仇,那家中岂会有安宁日子过?那背后作恶之人绝不能放过。” 姚老爷赞同的点点头,“外边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干了坏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安心读书。” 那人之所以敢随意拿他来顶包,不过就是因为他家世不显,背后没有强大的靠山,他也迫切的希望舒骏能学有所成。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正院,此刻舒苒已经醒了,云杉正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汤,青姨娘与梅姨娘都在,瞧见姚老爷二人都有些激动,舒苒只当做没看到。 “累的你又跑一趟了,我这里并无大碍。” 见到舒骏过来她毫不意外,到底有外人在,舒骏也不好多说什么,姐弟两只简单的寒暄几句。 舒苒心里是有气的,先前她光顾着腹中的胎儿,也没什么心思计较太多,现在缓过来,就不大想看见姚老爷了。 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两位姨娘,舒苒没好气的说道: “二位姨娘倒也不用干站在这里了,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们帮忙,都回去休息吧。” 梅姨娘有些不舍的看着姚老爷,她还想说什么就被青姨娘悄悄拉住了。 青姨娘福了福身温柔小意的说道:“那婢妾就不打扰太太歇息了,若是有什么吩咐,婢妾随时过来。” 说罢拉着梅姨娘爽快的往外走,惹得云杉都侧目。 两人一出屋子,梅姨娘就重重的将她推开,不悦的问道: “你凭的什么就做我的主?你要走就走好了,拉我做什么?” 青姨娘笑着说道:“太太都那副模样了,咱们又何必碍眼呢。” 梅姨娘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瞧不出你倒是个心善之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罢也不理睬她,扭着腰肢就离开了。 伺候在青姨娘身边的丫头问道:“姨娘咱们要怎么办?” 青姨娘捋着鬓边的发丝,笑的意味深长。 “咱们就在这里守着,一会儿老爷就会出来,他回来这么久,还没没有到过谁的院子要水呢。” 这话说的小丫头面红耳赤,却也明白了她的意图,陪着她静静的等着。 果然,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姚老爷一个人背着手走出来。 青姨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迎上去,娇媚道:“老爷,您好长时间没到婢妾屋里来了,您也累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婢妾给您按按肩吧。” 她的声音如同含了蜜一般甜腻,姚老爷也确实素了很久,他虽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却也是有正常需求的。 看了青姨娘一眼,倒也没有拒绝,本就是他的女人,又何必委屈自己呢,迈着步子朝青姨娘院子走去。 云杉端着碗掀帘子出来,恰好瞧见这一幕,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如今太太都这幅模样了,老爷居然还有心思去旁的女人屋里,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26章:万分熨帖 云杉心里有气,进屋时的步子迈的都格外重,惹的舒苒侧目朝她望去。 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去送个碗,还受气了不成?” 对自己身边人舒苒向来和善,也从不端什么主子的架子,与她相处倒也自在。 云杉瞧了眼舒骏,舅老爷年岁小,又身份特殊,一时间她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她的动作虽隐晦,可脸上的神情却是毫不遮掩的,姐弟俩都是人精,哪有瞧不明白的。 舒骏站起身,走到姐姐跟前,贴心的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姐姐无事,那我也该回府了,明儿个还得去学堂呢。” 他笑的轻松,通身的书卷气让人看的舒服。 “我如今这样也不方便招待你,你要回便回吧,我这里无甚大碍。” 嫡亲的姐弟,也不用那么见外的,舒苒说话也随意许多。 舒骏点点头,体贴的帮她掖好被角,看了云杉一眼,还是忍不住低声交代了一句。 “若是姐夫欺负你了,你也莫要忍着,爹娘虽不在了,可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万不会看着你受委屈。” 这话万分熨帖,舒苒只觉暖心,她笑盈盈的点点头,柔声保证道: “你且放心,姐姐脾气渐长,有委屈是不会忍着的,我若不高兴了,谁都别想快活。” 她眼里的那股泼辣劲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舒骏瞧得一愣,随即又露出宠溺的笑来。 不管姐姐多大,不管她怎样变化,两人的始终血脉相通,怎么都生分不了,这是永恒不变的。 舒骏也不是磨蹭的人,说了该说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云杉就毫无顾忌的开口告状: “太太,您不知道,那青姨娘真不是东西,您都这个样子了,她还想着争宠呢,人家压根就没走,就在屋外堵着呢,我刚出去,就瞧见她将老爷拉走了,真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舒苒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她骨子里最是霸道不过,不管她要不要姚老爷,这都是她自己的事,旁人若是敢染指,她是绝不会答应的。 “梅姨娘当时可在?”舒苒冷冷的问道。 云杉肯定的摇摇头,“婢子没瞧见梅姨娘,定是青姨娘将她指使走了,婢子冷眼瞧着,那青姨娘才是内里藏奸的。” 舒苒摸着腕上的玉镯,淡淡的说道:“她本就是心机最深的,如今忠哥儿废了,我又怀着孕,她自然想要趁此机会怀上个一儿半女的,别看她入府时间不长,可她从通房到妾室,也不过两年的时间。” 有野心的人可不少,舒苒也并不反感,可都抢到她眼皮子底下了,她若是还忍着,那可不就是让人小瞧了嘛。 “派个丫头去青姨娘那,就说我身子不舒坦,让老爷赶紧过来。” 舒苒也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不蒸馒头争口气,姚老爷可还没给她个交代呢,她才不会放任他出去快活呢。 云杉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个时候去叫,会不会惹老爷生气,青姨娘虽上不得台面,可她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姨娘。” 这就是两人思维上的差异了,云杉纵使会替主子生气,却打从心底地认可青姨娘是姚老爷的女人的,舒苒则是不一样。 她强硬的说道:“让你去就去,今儿个这火若是不发出来,我是睡不踏实的,将青姨娘也叫来,让她跪在院子里反省,好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云杉见主子铁了心要如此,也就不再多劝,“那就婢子亲自去吧,带几个仆妇,丫头们胆子小不敢上手。” 舒苒轻轻的点头,她也知道现在并不适宜有大动作,但她实在不想忍了,一想到又要卧床好几日,心里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 云杉也是个胆子大的,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去了小院儿,青姨娘正伺候着姚老爷用膳,期间使了不少小手段,姚老爷身上也越发燥热。 挥退下人,眼看着两人就要滚作一团,便有丫头通报,正院的云杉姑娘来了。 姚老爷赶忙站起身往外走,妾室在怎么诱人,那也没有正房太太的头发丝儿重要。 见到云杉,立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你们太太身体不好了?” 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云杉心里略松口气,她到底只是个丫头,自是不可能对着姚老爷蛮横的。 “回老爷的话,太太听闻青姨娘将您请走大发雷霆,直言青姨娘没有规矩,连正房太太眼皮子底下都敢狐媚老爷,显然是没有将太太看在眼里,太太一生气身子也就不舒坦了。” 姚老爷闻言也有些不自在,也是他理亏,压根没考虑太太的心情。 “太太如今怎么样了?” 云杉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太是怀了身子的人,这个时候最是容易钻牛角尖,如今还遭了罪,又要卧床休养,只怕还得老爷去安抚一番。” 云杉说的在情在理,姚老爷纵是心有不快,也不好置之不理了。 “太太还说了,今日要是不罚青姨娘,她心里的这口气怕是消不了,日后也无颜掌家理事主持中馈了。” 云杉继续说着舒苒交代的话,姚老爷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青姨娘,挣扎片刻。 “罢了,都按你们太太说的办吧,如今她的身子最重要,我去陪着她,这里云杉来处置。” 姚老爷交代完便负手离去,徒留青姨娘满目含泪。 姚老爷一走,云杉可就没有好脾气了,她轻蔑的看向青姨娘,嘲讽的说道: “太太说了,姨娘既然那么喜欢到正院截人,那就去正院好好跪着吧。” 姚老爷对她毫无怜惜,青姨娘此刻只觉颜面扫地,只得低头认罚。 云杉哪管她怎么想,吩咐婆子们拉着她去正院。 青姨娘并未反抗,可婆子们动作粗暴,动静又岂会小。 梅姨娘斜靠着门框,磕着瓜子儿,冷眼瞧着热闹。 原以为太太会跟她一样,忍了这口气的,谁知她正大光明的闹起来了。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正房太太怎么闹,老爷都由着她,只要太太不杀人放火,只怕老爷是不会动她分毫的,人比人,气死人,她只有谨守本分的命。 第27章:自省 舒苒躺在床上,心里好似有蚂蚁啃噬一般,偏偏身子又动弹不得。 腹中的胎儿虽已无碍,她却也不敢翻来覆去的折腾。 其实当她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 看着云杉出屋子,她就想要将她叫回来,可终究还是没有唤出口。 内心也不知煎熬了多久,待姚老爷面色平静的走进来,舒苒观他脸上并未有怒气,潜意识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姚老爷走到她床榻前坐下,心平气和的问道: “可用喊大夫过来?云杉说你身子不舒坦。” 他的眼里有看穿一切的了然,却又表现的那般平静,或许认为她是为争宠耍了小把戏吧。 舒苒有一瞬间感觉心里憋闷的慌,她生硬的说道: “老爷少气我些也就不用麻烦大夫了,你还未曾跟我说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呢,毕竟遭此大难的是我与孩子,若不弄清楚,我心里始终难安。”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好似不带任何感情的就事论事。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姚老爷一一道出,也表明了自己后续的处理方式。 虽是受了无妄之灾,可说到底姚老爷也是无辜的,舒苒不好无端的发作。 姚老爷见她并未生气,继续说道:“方才青姨娘确实坏了规矩,我也有错,下次不会了,你若无事,我便回前院歇息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虽然舒苒扰了他的兴致,但他此刻愿意包容一二。 恰恰是这样的包容,让舒苒无可忍受,她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近乎冰冷的说道:“多谢老爷体谅,妾身就不送你出去了。” 姚老爷何其敏锐,他察觉到舒苒话里的寒意,心里原本淡淡的不悦也加重了。 终究顾及着她虚弱的身体,并未说什么话,而是毫不犹豫的迈步离开。 姚老爷从屋走出来,就瞧见青姨娘可怜兮兮的跪在外边,看见姚老爷,她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 但她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姚老爷懒得看她一眼,就这么视她如无物般头也不回的走过去。 青姨娘一下子心头冰凉,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云杉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觉痛快至极。 姚老爷一走,屋子里静的出奇。 舒苒浑身瘫软,无力的靠在软枕上,思索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姚老爷确实是能让她心动的那一款,但她不是会因为一点点的好感就乱了分寸的人。 先前她一直都是将精力放在工作上,她喜欢付出后能看得见的回报,感情的风险太大,付出与回报是不成正比的,她打心底里也是不愿意去费神的。 然而,如今她的变化,让她开始自我厌弃,良好稳定的情绪没有了,居然还跟个小妾吃醋。 这真是太可怕了,这样不自控的情形,让舒苒有些恐慌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她先调节着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忆着她穿越以来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走的都是对的,自打姚老爷回来,她就明显不太对头了,她居然会在意一个男人的去留,最可怕的是这个男人身边不止她一个女人。 舒苒的骄傲让她清醒了点,或者这些感情都是原主的吧,一个面上端庄贤惠的女人,对着自己的丈夫,不可能毫无感情。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爱自己,舒苒本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消耗自己。 深深呼吸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原因,从这一刻开始,她要将精力专注在旁的事情上了。 自我调节的效果还是很有效的,舒苒的心也平静下来了,这才开口唤云杉。 云杉听到声音赶忙走进来,轻声问道:“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舒苒看着她,笑着问道:“那青姨娘可还老实?” 云杉见自家太太心情好了,也跟着轻松不少。 “她哪敢不老实,老爷出去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终究只是个妾,太太可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先前也是婢子不该多言。” 舒苒无所谓道:“此事过去了就不要提了,让她跪一个时辰就可以打发走了,我又不是什么拈酸吃醋的人,给点教训长长记性,告诫她,日后到老爷面前讨好卖乖都无甚大碍,别到正院就成了,我这里孩子多,没得教坏他们。” 不知她是在为自己辩驳还是真的就如此想的,云杉倒也不会深究,低低答应一声。 见太太没其他交代,便转身出了屋子。 青姨娘如今养的细皮嫩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村姑,哪还吃得了多少苦。 这才跪了没多一会儿,就有些摇摇欲坠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瞧着好不狼狈。 云杉倒也没有先前气势汹汹的模样了,她谦卑的说道: “青姨娘,您也别怪我们太太大发雷霆,这尊卑有别,若是小院儿的姨娘通房们都跟着您学,那这府里岂不是乱了套,咱们太太虽好说话,可也容不得这般忽视,青姨娘您说是不?” 青姨娘脸色不大好,她倒也不敢作妖,虽恼恨云杉,可也不敢嘴硬。 形势比人强,该伏低做小她就必须得做,面上恭敬的说道:“是婢妾逾越了,日后必不敢跟太太争宠。” 这话说的好似舒苒不许她沾染老爷一样,云杉似笑非笑道: “太太还说了,你喜欢到老爷跟前讨好卖乖本无错,下次莫到我们正院就行了,太太可不耐烦跟你计较。” 青姨娘半信半疑,说太太不在意老爷,这个她是万不会相信的,可若是在意,又怎么会让婢女传出这样的话呢。 青姨娘想不明白,反正日子长了总会露出端倪来。 云杉又对着一旁看守的婆子说道:“太太发话了,青姨娘跪满一个时辰就可以离开了。” 说罢她也转身进屋,丝毫不将青姨娘看在眼里。 自那日想通之后,舒苒整个人的情绪也平稳了很多,虽然很想出去搞事业,但身体还没养好,也只得卧床休息。 姚老爷再来看望的时候,她也能用平常心去对待了,面上对他尊重,内里却不在干涉他去哪,期间他还是去了青姨娘房里过夜。 舒苒知道了也不甚在意,而是把心思都放在了雅墨斋即将要开始的全鱼宴。 第28章:惊艳所有人 自从穿越后,舒苒就与床结下了不解之缘。 卧床休养了半个月,被云杉照顾的无微不至,连端杯水喝都被她看成是危险动作。 虽然被限制了自由,可身体确实是调理的不错,待大夫诊断后,确定胎已坐稳,舒苒才得以解禁。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舒苒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如今小腹虽未隆起,可她已丰腴了不少。 舒苒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云杉则是满脸的成就感,她骄傲的说道: “太太,瞧您脸上的气色多好,婢子说的没错吧,就得那样养着。” 这是妥妥的在邀功啊,舒苒捏了捏自己明显胖了不少的脸颊,没好气的说道: “这都长出双下巴了,油光水滑的,气色能不好吗?” 云杉瞪着眼睛反驳道,“太太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胖点又何妨,先前您就是太瘦了,现在这样正好。” 舒苒站起身,理了理衣裙,没好气的说道: “你以为我腹中的孩子能吸收多少呢?生下来顶多不过六七斤,这肉啊都长在我身上了,若是按照你的意思喂养下去,不仅我胖的不能看,恐怕到时候孩子太大,生的时候都困难。” 云杉闻言脸色一变,她焦急的说道: “还有这个说法吗?婢子原以为太太吃的好养的好,那哥儿肯定也会长的好的,怎么就没想到哥儿太大不易生产呢,太太这该怎么办啊?” 瞧她一脸紧张的模样,舒苒安抚的拍拍她的肩。 “不用那么紧张,我这段时间长胖了是不假,主要还是躺在床上不动弹,如今能走动了,每日多动动也就无碍了,离生产还早着呢。” 云杉也是太过在意了,所以才会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已。 “那婢子多陪着您走走,钟妈妈也说了,多走走才好生。” 毕竟原主已经顺产生过两个了,舒苒还真不怎么紧张。 “你莫要让我吃那么多补品就行了,不是非要吃大补之物才能养胎的,五谷杂粮都是好东西,总之你听我的就成。” 也不怪舒苒唠叨这么多,主要是她被云杉喂怕了。 云杉不太好意思的挠着头,讪笑着说道:“听您的,以后婢子都听您的。” 舒苒这才满意,摸着发髻问道:“马车可备好了?” 雅墨斋关门歇业了几日,那三位大厨也已经出师了,虽他们的厨艺还远远比不上舒苒,可跟外边的厨子相比,那也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雅墨斋的装修并未改变什么,原本就是按照父亲的喜好装修的,留着也算是怀旧了,只里面的布置稍微动了一些,变动不算大,只看上去更加雅致了。 舒苒与何掌柜选了个好日子,打算办个全鱼宴,邀请镇上有名望的人前来品尝,因着舒苒的缘故,还特意在楼上的雅间布置了一桌,专门招待各家的太太奶奶们。 这事舒苒还特意跟姚老爷提过,到时候还得麻烦他一起帮着招待。 这也算是一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姚老爷自然不会拒绝,虽不是他的产业,可自家太太的嫁妆,日后也是给他们儿女的,也算是给自家出力。 自打舒苒想通以后,对姚老爷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虽也尊重,可总觉得隔着一层,两人本就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倒也相安无事。 “马车倒是备好了,可老爷说过,您要是出门,得让他陪着一道,免得又出事端。” 云杉有些为难的说着,主要还是这一胎的波折太多,稍不留意就要叫大夫,姚老爷也是怕了。 舒苒不甚在意,“我不过是去雅墨斋一趟,跟何掌柜商量一下全鱼宴的具体细节,你们家老爷忙着呢,他哪有空跟着我去折腾。” 不抱有任何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了,舒苒目前的全部精力都在雅墨斋上,她得让人意识到,如今的雅墨斋是她当家做主,她除了是姚府当家太太,也是雅墨斋的东家。 云杉自是不敢违背自家太太的命令的,老爷如今确实不在府中,想着自己仔细照顾着,总不会还出事的,也就没多加阻拦。 这一路畅通无阻,除了马车的速度慢了些,倒也没什么波折。 雅墨斋大门紧闭,云杉敲了门才打开,瞧见舒苒进来,何掌柜很是欢喜。 “太太怎么亲自来了,全鱼宴的事儿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帖子也已经发出去了,好些相熟的人家都来跟我打听消息呢。” 漕河镇虽不小,可有头有脸的也就那么几家,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势必会引起注意。 “何叔可得嘴严些,咱们要惊艳所有人,若是提前走漏消息,到时候就没那么震撼了。” 何掌柜笑的合不拢嘴,他连连点头,“太太说的我都知道,我都叮嘱着呢,没人敢透露出消息,今早送来了一批食材,太太可用亲自去瞧瞧的?” 舒苒自然是要去看的,一道菜的味道好不好,食材是最关键的。 雅墨斋靠近宜兰河,老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摆在眼前的美食她又怎么能放过,况且这食材又多又好。 厨房里的人并不多,毕竟雅墨斋如今歇业,没有客人需要招待,舒苒进去时,只有三位厨子还在练习。 瞧见舒苒过来,三人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给她见礼,舒苒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全鱼宴上等着看你们大显身手。” 三人都有些激动,他们知道,一旦全鱼宴成功举办,他们势必会声名鹊起,也能在行业内占据一定的席位,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会有大造化呢。 厨房后边特意起了个大水池子,就为了养这些新鲜的活鱼,舒苒走近了去看,这鱼确实不错,看着就鲜嫩肥美。 “全鱼宴那日,我会亲自下厨做道菜招待贵客,倒也不必写进菜单里,算是给咱们雅墨斋锦上添花了。” 舒苒也想借此机会博个好名声,两个女儿渐渐长大,她需要带她们出去应酬。 在这漕河镇她虽有个才女的名声,可到底与人交际太少,若是借此机会扩大交友圈,也是好事一桩。 舒苒是不打算做个安于后宅的妇人的,她要与姚老爷并驾齐驱,甚至在某些方面,最好能凌驾于他之上,这样她才会有更多的自主权。 第29章:柳姨娘 何掌柜内心里倒是很赞同舒苒的做法,可到底还有些顾虑。 “太太借此机会虽能扬扬名,只这到底不是什么多上台面的事,姑爷那里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有能耐的男人,多少都有些难以接受自家太太去伺候别人,说的更粗糙些,灶上的活计那都是下人该干的。 舒苒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可这是她最擅长的生存手段,若是单单为了姚老爷的心情,这太不值得了。 “何叔,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我家老爷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何掌柜虽是舒家的老人,却也不是倚老卖老之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自有分寸。 这事点到即止,他满脸欣慰道:“若是老爷能看到雅墨斋再度崛起,估计会笑的合不拢嘴。” 他这一提,舒苒也想到了记忆中那个慈祥的面庞,不自觉露出了怀念的表情,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待此间事了,我去祭拜爹爹,跟他好好聊聊,告诉他我与二弟会越来越好,让他也能安心。” 何掌柜点点头,“是该如此,二爷读书刻苦,又是顶顶聪明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撑起整个舒家。” 舒苒只淡笑着,并未多言,日子都是人过的,只要比先前的日子过得好就行了,又何必在意外人怎么看呢。 “这两日就辛苦何叔了,跑堂的小厮都得调教好,万不能出岔子,越是临近日子,越不能放松,我今儿回去琢磨琢磨菜式,明儿个让人备食材,满打满算还有两日功夫,切不可松懈了。” 何掌柜躬身应诺,陪着舒苒转了一圈,这才恭敬的送她离开。 舒苒原本想要好好逛逛街的,奈何被云杉阻拦了,她也不敢说些不敬的话,只眼泪汪汪的看着你。 舒苒虽看着强硬,内心却最是柔软,实在受不了她的眼泪,只好答应回府。 最近两个女儿身上的任务都重,舒苒卧床休养期间,就将管家权交给了宁姐儿,正好趁此机会让她多练练手。 姚老爷担忧昕姐儿只知吃喝玩乐,就加重了她的课业,小霸王每日苦不堪言,也没空来打扰自家娘亲。 舒苒倒是难得的体验了一把万兽归笼的喜悦,马车刚到姚府门前停下,就瞧见姚老爷的马车过来了,这倒是巧的很。 夫妻二人同时下马车,舒苒朝着姚老爷见礼,姚老爷在她未蹲下前就将她扶了起来。 “你身子重,以后莫要多礼了,你我夫妻之间不用这般端着。” 姚老爷的心情好似不错,虽脸上并未有明显的笑意,可略上扬的嘴角,还是能窥见一二。 舒苒还未来得急答话,就察觉到姚老爷马车里的动静,她撇过头望去。 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妖艳姑娘掀开车帘,袅娜着走了下来,舒苒接受过现代互联网的洗礼,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 就是她如今的这幅皮囊,也是少有的绝色,这姑娘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可单凭这通身的妩媚气质,倒也将府里的两位姨娘比了下去。 那姑娘倒也知礼,见到舒苒很是恭敬的磕头见礼,谦卑道:“贱妾柳儿见过太太。” 舒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冷眼瞧着,这柳儿倒是把自己放的极低,仿佛低到尘埃里,脸上并没有得宠的娇纵。 由着她跪着,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一丝丝的钝痛,舒苒自我调整着,这不是她的情绪,一切都与她无关。 面无表情的望向姚老爷,她的眼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静静的等他解释。 姚老爷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是金家老爷送的,他有求于我,生意场上的交际,既开了口,柳儿又确实是个乖巧的,我就收下了,不过是府里多个姨娘。” 连名分都给她定了,足以说明姚老爷对她的喜爱程度,舒苒见他不在说话,这才开口。 “老爷又不是头一回带女人回来,无需跟我解释这么多,该怎么安顿,老爷自己说了算。” 就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让姚老爷一时摸不准她是否动怒,“哪用得着特意安排,姨娘们住的小院儿不是还有空屋子嘛,就让她与那几位一同作伴,倒也不用区别对待。” 新人难免会多新鲜今天,他又不会色令智昏,若是宠爱太过乱了分寸那就得不偿失了。 舒苒点点头,倒也没有反对,她稳坐钓鱼台,姨娘们怎么争斗都与她不相干,吩咐云杉送她去小院儿。 虽不想管这些,可她是正房太太,终究是逃不掉的,倒不如干脆一些,免得让人说她善妒。 柳姨娘倒也不歪缠,虽她也偷偷打量了一眼舒苒,可到底刚入府,也不敢放肆,跟着云杉后面朝着小院儿走去。 舒苒迈步朝里走,姚老爷与她并肩而行,舒苒也不想耽误他陪小妾。 直接开口说道,“老爷,雅墨斋的全鱼宴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帖子均已发出,我打算亲自下厨做道菜,来个锦上添花,也借机将名声打出去。” 姚老爷皱眉,有些不悦道:“你即是雅墨斋的东家,也是我姚府的当家太太,何必亲自下厨给他们做菜,平日里在自家也就罢了,外面场大可不必,雅墨斋这次的全鱼宴安排的极妥当,不愁顾客不上门。” 舒苒淡淡道:“妾身这样安排自然是有原因的,我平日里给人的印象都是清高孤傲不合群的,以前倒也无妨,可姐儿们大了,总是要随我出去走动的,我若是放下身段,岂不更能拉近与各家太太奶奶们的距离。” 这样的理由勉强过的去,姚老爷可不是傻的,他虽不太赞同,可如今他带了房小妾回来,总得照顾一下正房太太的心情。 “你若是愿意屈尊降贵,我也没什么意见,但你要考虑一点,若是那些官家女眷看中你做菜的手艺,日后拿你当厨娘用,你可不要后悔。” 舒苒笑着摇头,她本就是厨娘,若是能够在官家贵妇当中得些脸面,也未必不是好事,开店做生意,人脉何其重要,舒苒拿的起放的下,从不觉得自己身份有多高贵。 第30章:男人都不是东西 姚老爷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舒苒,她太过自信张扬了,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与他记忆中判若两人。 舒苒何其敏锐,将他眼里的质疑瞧个清楚,迅速调整好心态,略带怅然道: “原先我总想着出嫁从夫,到了夫家就该放下自己的爱好,一切以夫君为重,妾身也确实这么做的,除了读书这一点没丢,其他的全都抛下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眼中满含哀伤的看向姚老爷,仿佛他就是一个负心汉,姚老爷下意识的避开她投来的目光。 舒苒释然一笑,“老爷不必担心,我虽怨过你怪过你,却也明白不完全是你的错,如今妾身想通了,与其整日的盯着老爷,将自己变成一个怨妇,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即便是替官夫人下厨又如何?不也是积累人脉,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姚老爷因着她委婉的控诉,倒也不好深究下去,只淡淡说道: “你莫要胡思乱想,你正房太太的位置谁也动不得,若是妾室不听话,你只管好生教训,不需要有所顾忌。” 男人总是那么自信,女人说什么他都当真,舒苒吐槽归吐槽,人在屋檐下倒也愿意陪他演戏。 “日后我管教小院儿的那几位时,老爷可不能心疼,咱们家后院还是我说了算,老爷可得说话算话。” 该撒娇说软和话时,就不能硬扛着,舒苒可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姚老爷被她牵着鼻子走,倒也心平气和的顺着她,又跟她提了一下全鱼宴招待的客人中,哪些需要格外留心的哪些不用在意,毕竟两人夫妻一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该指点的姚老爷也不会吝啬。 舒苒听的很认真,这些东西都是何掌柜不曾知道的,毕竟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深浅也不一样。 见时辰差不多了,舒苒大度的说道:“老爷若是无事了,就去小院儿看看柳姨娘吧,她初来乍到,虽有云杉安排了,可到底心里还是没有底,您去安抚一下,让她安安心。” 主要是她现在有些累了,该知道的也都知晓了,不是很愿意应付他了,倒不如做个贤惠的,让他去看看柳姨娘。 姚老爷闻言倒也并未多欢喜,他很少跟后院的女人谈正事,没想到舒苒能跟上他的思路,一时间倒也聊的兴起,不大愿意动弹。 想着娇艳妩媚的柳姨娘,到底心里还有几分怜惜,她又年纪小,少不得多过问一二,也就没有推辞。 “那我去看看,你好生休息,也莫要为了雅墨斋的事情太过劳神。” 舒苒点头答应着,扶着腰送他出去,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淡漠的转身进屋。 小院儿那边自柳姨娘进去之后,就炸开了锅,云杉领着她朝最东边的那间屋子走去。 那屋子是整个小院儿最大的一间,不仅空间大且光照足,是个宜居的好处所。 云杉也是憋着一口气呢,她虽面上带笑的领着柳姨娘,心里满是怨气,越发觉得男人不是东西。 太太身怀六甲那般辛苦,老爷不仅不多怜惜,还要纳房小的回来,真真是无情无义。 小院儿倒也不是只有这一间屋子,准备给柳姨娘住的这间,之前梅姨娘和青姨娘都惦记过,太太一直未曾答应过。 云杉将柳姨娘带去那里,就是想要让她们争个你死我活。 确实如云杉所料,两人前脚刚进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两位姨娘领着婢女走了出来。 梅姨娘最近虽老实了不少,可到底本性难改,瞧见柳姨娘那妖精般的脸和身段,哪里还能坐的住,尖着嗓子率先发难。 “呦~云杉姑娘,你这是领的谁啊,难不成咱们爷又纳了位新姨娘了?” 她本就是直肠子,有一说一倒也不拐弯,青姨娘神色难辨,捏着帕子死死盯住柳姨娘。 云杉嘲讽一笑,她虽乐意看她们争斗,可心底也堵着气,替自家主子不值,自然也就没了好态度。 “梅姨娘说对了,这位是新来的是柳姨娘,老爷吩咐婢子送她来小院儿的,特特交代了,这东边最大的屋子给柳姨娘住呢,柳姨娘年龄小又是刚进府,老爷难免多偏疼一些,二位姨娘可莫要不高兴。” 云杉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柳姨娘虽不满她的刻意挑拨,却也深谙后宅生存之道,好似没有听到云杉说的,抢在梅姨娘发难前开口说道: “二位姐姐好,贱妾初来乍到,尚不知府中情形,若是有做错的地方,还请二位见谅。” 尽管她表现的非常谦卑,可她那张过分艳丽的面庞实在攻击性太强,连青姨娘都无法冷眼旁观,更何况梅姨娘。 “可别一来就姐姐妹妹的,太太那里还没喝过你敬的茶,府里的人也都不知晓你是从哪个脏地方来的,是不是新姨娘还不一定呢。” 青姨娘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万不会伸头张这个嘴的。 可她在舒苒那里接连几次都讨不到好,梅姨娘也不听她的,姚老爷那边刚占点雨露,奈何又来了月事,孩子的影儿都没有。 再来一个杀伤力这么强的新姨娘,她的处境只会越发艰难,她知道柳姨娘进府已成定局,可还是想压制住这人,最少不能让她爬到自己头上。 梅姨娘也与她站在了同一战线,难得的没有开口反驳她,只冷嗖嗖的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又岂是省油的灯,她淡笑着,柔声细语道: “姐姐们说的在理,毕竟妾身还未过了明路,明儿个给太太见了礼,敬了茶再去给姐姐们请安,现下屋子还未进,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便又俯身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这一言一行看着就不简单。 青姨娘脸色铁青,捏着帕子的手指也微微泛白,这样的姑娘肯定是大户人家买了从小调教的,除了出身差点,与一般的大家闺秀并无太大差别。 接受过好的教养,身后势必会有个老爷也不好轻易得罪的主家,这不是个好拿捏的,青姨娘心中有了计较。 第31章:桃杞鸡卷 云杉一直冷眼旁观,她确实瞧不上这些个妾室,主要是为自家主子不值,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新来的柳姨娘,除了长相过于妖艳,其他的还真挑不出什么短处来。 对她的警惕心也上升了一个新高度,也没了瞧热闹的心思,将人送到也就不愿意多待了。 回到正院才知自家主子小憩去了,云杉隔着纱帘瞧见床上躺着的太太,只觉心里发酸,这么好的太太,偏偏老爷不知道珍惜。 舒苒毫无所觉,她睡得很香,她是个会爱自己的人,柳姨娘这点小浪花并不足以让她抑郁自苦,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奈何她这般想,身边人却不知道,都以为她痛苦不堪,伺候的时候万分小心,生怕惹她不快。 柳姨娘进门,不出半日,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宁姐儿气的扔下手中的账册就去了正院。 舒苒睡了一会儿,精神焕发。 宁姐儿一来,就瞧见自家娘亲安之若素的模样,一时间倒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舒苒看见女儿,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 她也很庆幸,之前学过书法,虽没有大师的水准,却也算得上赏心悦目,如今倒也不必临时抱佛脚。 她将写好的纸拿起来,笑着对宁姐儿说道:“你快来娘这里看看,这是我打算在全鱼宴上做的菜,写了几个准备挑选。” 宁姐儿见她娘并未黯然神伤,倒也心安不少,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一点。 “娘写的这几道菜名儿都好听,只要是出自娘的手,不论哪道菜都可以。” 宁姐儿现在对她娘有种盲目的自信,舒苒嗔怪的说道:“要你来帮娘拿主意,你倒是来拍马屁了,做人就不能实诚点吗?” 宁姐儿噗嗤一笑,“瞧娘说的,我这说的明明是实话,您还偏偏不乐意听,再说了,这些菜我都没尝过,这该如何比较甄选呢,您这不是为难人嘛。” 舒苒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坏丫头,就是嘴馋了,想要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吧,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呢,我不疼着还能怎么着?待会儿你给我打下手,晚膳就留在这里吃。” 宁姐儿眼前一亮,满脸都是小心思得逞后的笑意,母女俩笑闹了一阵,宁姐儿也确定自家娘亲是真的不伤心。 她倒有些不理解了,将屋内的婢女挥退,只留下云杉一个人伺候,她神秘兮兮的问道:“娘,我爹这个时候又纳妾,您不伤心吗?” 舒苒笑着说道:“一开始是伤心的,毕竟他在我心里的位置越重,我也就越不能忍受他的背叛,可是,我的情绪在他那里并不重要,有了梅姨娘后面的姨娘也就不会少,柳姨娘也不一定就是最后一个,如果纳一个我就抑郁悲伤一段时间,岂不是早就把自己折磨死了。” 宁姐儿也觉甚是有理,可有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她有些纠结的问道:“娘,您大抵是不在意我爹了吧,不然又怎会如此云淡风轻。” 舒苒意味深长道:“宁姐儿,你觉得这男女之间的那点感情,重要吗?” 宁姐儿有些迷茫,却还是下意识的点头,少女怀春,总是对爱情充满向往的。 舒苒有些不忍,却还是异常理智的说道:“这世上或许是有真感情吧,我是没有碰到过的,没有那些感情,我们的日子照样过,有了或许能多一些快乐,可相对的痛苦也会多很多,倒不是说就要绝情断爱,这也不现实。” 宁姐儿边听边思考着,舒苒继续说道:“女人在感情当中大多处在劣势地位,若是傻傻的付出全部,只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娘希望你日后不要一头扎进感情的漩涡,爱人先爱己,没有人会比你更爱自己,所有的选择都应该是对自己有利的。” 她的眼里满是认真,宁姐儿下意识的点头答应,舒苒莞尔一笑,摸摸女儿的脸,“莫要那么较真,怎么开心怎么过。” 宁姐儿忽然有些同情自家爹爹,那些姨娘再好,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自家娘亲呢,简直是鱼目混珠,日后有他后悔的。 “好了,多说无益,很多道理只有你经历过才会有所感悟,时辰也不早了,你陪着娘去厨房打下手吧,云杉去接昕姐儿过来。” 舒苒的小日子没有一点影响,即便柳姨娘真有本事干翻府里所有的女人,她大不了自立门户,她不信凭她的本事,会活不下去。 娘俩慢悠悠的朝着小厨房而去,因着舒苒的爱好,这小厨房的食材是常备着的,到底是当家太太,姚家又不是什么破落户,倒也不在意这些。 舒苒看了看食材,心里有了主意,“就给你们做道桃杞鸡卷吧,正好给你们补补脑。” 宁姐儿坏笑着说道:“大抵昕姐儿会需要,她这些日子被功课折磨的苦不堪言。” 姚家的小霸王难得的吃瘪,舒苒还是很乐意瞧见的。 吩咐粗使婆子将仔公鸡宰杀,去除毛桩,剖腹剔除内脏,然后冲洗干净。 以往这些粗鄙之事宁姐儿看都不看的,现在虽还有些害怕,却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娘,我要做些什么啊?”宁姐儿倒是想上手帮帮忙,哪有做女儿的看着娘亲动手的道理。 舒苒笑着说道:“你就在一旁看着吧,暂时无需你做什么。” 宁姐儿点头答应,舒苒将鸡由脊背下刀剔骨,她的动作瞧起来就快准狠,剔除骨头后居然还能保持整形不破裂。 “娘,这个瞧着需要些技巧,不容易学吧。” 舒苒一边忙活着手里的鸡,一边说道:“不过是熟能生巧,掌握诀窍愿意多练习就行了。” 宁姐儿撇撇嘴,她娘说的简单,估计没几个人能做的这么好的。 舒苒可不管她在想些什么,一旦投入到工作当中,她就会全神贯注,将处理好的仔公鸡用调料腌渍起来,时间越久会越入味,今日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倒也不必追求极致。 第32章:妈味十足 认真做事的人总是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宁姐儿托腮望着自家娘亲,越看越是觉得赏心悦目。 舒苒若有所觉,抬头嗔怪了她一眼,然后取出核桃肉,用开水浸泡去皮。 “别傻看着了,过来帮忙给核桃去皮,仔细烫了手。” 说完话舒苒自己觉得好笑,她现在浑身上下,妈味十足,也是真适应如今的身份了。 宁姐儿有事可做倒也不必呆看着了,薄薄的核桃皮几乎是与核桃肉连在一起的,虽然泡了水要容易撕一些,可还是得费些功夫。 宁姐儿白嫩的小手被开水烫的直叫唤,忍不住抱怨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越是好吃的东西越是折腾。” 舒苒找出枸杞子,让粗使婆子洗净,又走到她身边帮着一起去皮,舒苒的动作熟练轻松,好似没有一点难度。 瞧了宁姐儿一眼,差点被她笨手笨脚的模样笑岔气,从她手里拿过核桃。 “还是我来吧,你别浪费这些核桃了,这能折腾有的吃还有人伺候,你这还不满足吗?” 宁姐儿用干净的巾帕擦着手,不甚在意的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我们家虽富庶,可到底无权无势。” 舒苒听女儿这么说,有些不大高兴了,她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在小碗里。 看着女儿,严肃说道:“不知足是大多数人的通病,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好高骛远,有多大能力站多高的位置,平安富足的活一辈子,已是极大的福气,你可明白?” 才打消了姚老爷想拿女儿攀高枝的心思,不想,这丫头自己倒是个心气高的。 宁姐儿有些不明白娘亲的紧张,她安抚道:“娘您想什么呢,我只是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想要去博富贵,我安安稳稳的养在闺中,日后婚事也是您跟爹做主,我掀不起浪花的,不过,若是有机会递到我手上,我也是不会错过的。” 她的眼里满是狡黠,舒苒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安于现状却也做好随时冲刺的准备,果然,儿大不由娘。 “罢了罢了,我不唠叨了,我就当个厨娘,伺候你这嘴馋的小祖宗吧,日后莫要将我气死就好。” 舒苒倒也想得开,宁姐儿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坏事,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呢,顺势而为吧。 宁姐儿乐的开怀,跑到舒苒身后搂着她的腰,亲昵的撒着娇,此刻的她无比安心。 舒苒宠溺的笑着,由着她抱,拖着个大包袱将核桃放进油锅里炸熟。 仔公鸡腌渍了一小会儿也差不多了,舒苒将鸡肉里面的姜葱去掉,皮朝下放在案板上理伸。 再把核桃肉、枸杞子混合放在鸡肉面上,卷成筒状,再包卷两层白布,用线捆紧。 宁姐儿好奇的用手戳了戳,还凑近了闻闻,舒苒吩咐烧火丫头将白卤汤烧沸,她将鸡卷放入汤中。 煮了大约两刻钟,才将鸡卷捞出去,等它凉了以后,解去白布,刷上麻油,切成2毫米左右的圆形片,摆入盘中即可,成品造型很是独特。 宁姐儿迫不及待的用手拿了一片放入口中,闭着眼细细咀嚼,半饷才意犹未尽道:“口味鲜嫩,香浓可口,味道虽好,但还达不到艳压群雄的效果。” 宁姐儿虽小,可也长了个老饕的舌头,对吃的有自己的理解。 这话说的很正确,舒苒也是赞同的,“这菜有食补的功效,拿到雅墨斋那样的场合确实不大合适,按照你说的,娘重新选个能震惊四座的菜吧。” 她话音刚落,远远的传来昕姐儿的喊声,“娘啊~快饿死我了,我要走不动道了。” 就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还能走不动道?舒苒是不相信的,笑着从厨房里出来。 昕姐儿跟个小炮仗一样,冲进她怀里,好在她还顾忌着娘亲的孕肚,稍稍收了些力道。 “娘啊~我爹是想让我跟舅舅一样考科举吗?最近的功课太多了,我练字练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舒苒顺着她软软的乌发,耐心说道:“读书习字哪有不吃苦的,你就是平日里太懒惰了,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昕姐儿不乐意了,她扭着小身子,不依不饶的说道:“娘就是不疼我了,肚子里有了弟弟就不稀罕我了。” 舒苒笑的合不拢嘴,“娘怎么会不心疼娘的胖丫呢,这不,还给你做了好吃的呢。” 听到好吃的,昕姐儿连那句胖丫都不介意了,吸着鼻子往厨房跑去,闻着香味儿就找了好吃的。 也不管什么规矩礼仪了,拿着筷子夹了就往嘴里送,好吃的她笑眯了眼。 “娘,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啊?真好吃!” 昕姐儿才疏学浅,她实在想不出什么高大上的词来夸赞了。 “好吃待会儿就多吃点,你先去洗洗手,咱们现在就用膳。” 这话昕姐儿爱听,她忙不迭的喊丫头打水,宁姐儿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摔倒。 屋里婢女多,没一会儿功夫也就布置好了,娘三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倒也舒坦。 昕姐儿低着头往嘴里塞,压根没时间说话,舒苒抽空照顾一二。 待她小肚子吃的滚圆,这才开口说道,“娘,您先前答应带我们去游河的,到今日都还没去成,索性就带我们一去雅墨斋看全鱼宴吧?” 昕姐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全鱼宴哎,一听就全都是好吃的,她又岂能错过。 舒苒看了宁姐儿一眼,小妮子眼里也是满满的兴奋,她也是想去凑热闹的,整日关在府中,闷都闷死了,有机会出去,自然是要争取一下的。 舒苒故意不开腔,由着两姐妹着急,看着她们撒娇卖痴,撒泼耍赖,舒苒只觉可爱,果然是自己生的,怎么着都好看。 “好好好,你们吵的我脑仁疼,去玩也可以,不可以乱跑,那日客人多,外边瞧热闹的肯定也不少,若是瞎跑出了事可不得了。” 昕姐儿赶忙保证道:“娘放心,我一定不跑,我跟着姐姐后面,她去哪我去哪,只要您给我好吃的就成。” 有个吃货女儿舒苒痛并快乐着,除了宠着,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 第33章:压迫感 母女三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温馨而又幸福的。 即便是忙里忙外的为女儿们做菜,舒苒也觉得甘之如饴。 用完晚膳,舒苒又陪着昕姐儿练了会字,待她们从正院离开,时辰已经不早了。 女儿们离开,舒苒才卸下伪装,她有气无力的说道:“云杉,我这腰痛的快直不起来了,你给我按按。” 最近几日她总感觉腰酸腰疼,站着坐着都不舒坦,时间长了就有些难以忍受。 可一想到有个小宝贝在她腹中发育成长,她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两个女儿虽好,可没有参与她们之前的成长,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云杉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到床上,轻柔的替她脱下鞋袜,边按着腰边念叨着,“太太今日不该下厨的,累成这个样子,若是舅老爷知道了,该心疼了。” 云杉对舒骏虽只见过一面,却瞧得出来他是极关心自家太太的,至于自家老爷那人,不提也罢。 舒苒轻呼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身子侧到另一边,“他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他也就比宁姐儿大个三岁,瞧他老成的模样。” 独立上进又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格外怜惜一些,舒苒也不例外。 “对了,你们老爷今晚宿在何处了?” 云杉贴心的替她捏着腿,轻声答道:“估摸着是在柳姨娘那处吧,新人进府,又是那么个模样,老爷若是不去才奇怪呢。” 舒苒内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太大感觉了,她有自己的儿女,有自己的事业,男人在哪里,还真不用太介意。 “明儿柳姨娘来请安,把小院儿的两位也请来吧,总是要在我这里过个明路的。” 舒苒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让姨娘们来请安,眼不见心不烦,可明日那样的场合,还是该立立规矩的。 云杉赶忙答应,“等会儿婢子就派个丫头去说一声,说不定,明日还有好戏瞧呢。” 待在舒苒身边久了,云杉也慢慢露出了真性情,偶尔也促狭的瞎起哄,都是小毛病,舒苒也乐意由着她。 揉捏了一番,舒苒的身体也松快不少,因为去厨房做菜了,身上沾染了不少的油烟味。 舒苒有些小洁癖的,洗过澡换掉所有的衣物,才能踏踏实实睡觉,她很庆幸穿越的身份不算太差,至少还有人伺候着,不然只怕洗个澡都不容易。 心中没有事牵挂,一觉睡到自然醒。 听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只觉心情舒畅。 云杉一直留意着屋内的动静,一有声响她就领着丫头婆子们端水进来伺候。 舒苒还未完全清醒,眯着眼任由云杉伺候,主仆二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净了面舒苒才精神起来,云杉一边给她穿衣一边说道:“梅姨娘与青姨娘都到了,在外间候着呢,只柳姨娘还未过来。” 舒苒一听便有些不高兴了“这是刚入府就想跟我示威,彰显她宠妾地位的不一般?” 云杉心里也有些愤愤不平,却也不愿自家太太动怒,压着气性劝道: “估摸着是因为老爷昨晚留宿吧,侍了寝又伺候老爷,想来时间有些紧,迟一会也是有的。” 舒苒将拭手的帕子往铜盆里一丢,“我看就是你们家老爷在她身后撑腰,让她忘了分寸,我倒要瞧瞧,我这个当家太太是不是不需要放在眼里的。” 说罢,她气呼呼的站起身,或许是因为孕激素的影响,舒苒的脾气有些暴躁,稍微有一点不如意的她就火气上来。 知道自己的脾气有时候该压制一下了,可如今姚老爷跟柳姨娘在她眼里就是渣男贱女,她没必要憋屈自己,索性就痛快淋漓的闹一番。 梅姨娘青姨娘一进屋瞧见太太脸色不善,都打起精神小心伺候。 舒苒用早膳,两人殷勤的站在身边布菜,舒苒眼睛看向哪里,想吃的就送到了碗里,怪不得有些女人爱摆大妇的款,确实有点乐趣。 孕妇的情绪就是这么阴晴不定,上一秒怒火中烧,下一秒又能自我治愈,刚找到点快乐,就有丫头来报,说是老爷领着柳姨娘来了。 舒苒的情绪一下子又跌到谷底,看来这早膳是不能安生的吃完了。 姚老爷昂首阔步的往里走,柳姨娘娇羞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了屋内,舒苒好似没瞧见般,自顾自的用着膳,两位姨娘察觉到气氛不对,给姚老爷请了安就继续乖乖布菜。 姚老爷不着痕迹的偷瞄了舒苒一眼,然后好似一无所觉,自顾自的对着婢女吩咐道:“去给爷盛碗粥来。” 说完话又对着舒苒解释道:“昨夜睡得晚,今儿个起的有些迟,柳姨娘这才来的晚了些,日后请安必不会迟到,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舒苒此刻已经吃了七分饱,她搁下筷子,慢悠悠的擦拭着唇角,然后扶着腰站起身,满眼冷漠的看向姚老爷, “老爷不知道什么叫无规矩不成方圆吗?这后院的事老爷交给我了就不该多过问,人不懂规矩可以退回去,老爷操得哪门子心?” 她话里的意思格外明显,柳姨娘听的脸色苍白,今日要给太太敬茶,按理她是知晓规矩的,可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她硬是拉着姚老爷歪缠,耽误了时间。 “太太息怒,都是贱妾的错,您怎样惩罚贱妾都行,求您不要将妾送走。” 梨花带雨哭的好不可怜,姚老爷见状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舒苒压迫感十足的往柳姨娘身前走。 “我跟老爷说话的时候,你有何资格插嘴?” 柳姨娘哭声一顿,她似是被舒苒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姚老爷皱着眉头说道:“好了好了,此事我也有错,下不为例,太太就莫要生气了。” 这话仿佛点燃了舒苒所有的怒火,她语气冰冷的回道:“老爷凭什么觉得你说一句我就得息事宁人了?一个小小的妾室敢仗着宠爱,就不将主母放在眼里,谁家敢要这样的?既然我无足轻重,那这茶不敬也罢,我怕喝了折寿。” 一个主母不认可的妾室,就算有老爷的宠爱,那在后院也是毫无地位的,顶多也就跟个通房丫头差不多。 柳姨娘这才真的怕了,她跪下重重的磕头赔罪。 姚老爷也被她怼的无话可说,只能好似没瞧见般,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他也不是蠢的,冷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助长了妾室的野心。 舒苒也不搭理柳姨娘,径直朝着外边走,气归气,她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第34章:冲击 心口的这股无名火发泄出来以后,舒苒只觉神清气爽,她情绪高涨的进了小厨房。 明日的全鱼宴做什么菜,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今日倒是可以先练练手了。 云杉哪知她在琢磨什么,一路都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生怕她气大伤了身。 可观察了半天,自家太太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根本不像是伤心欲绝的人。 云杉也是个心大的,主子既然无事,她也就不担心了,也快活的随着舒苒忙东忙西的打下手。 而正院屋内,气氛还有些凝重,柳姨娘出师未捷,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连个姨娘位置也捞不到了,惹得梅姨娘与青姨娘捂嘴偷笑。 姚老爷依然端坐上首,他还从未被哪个女人如此对待过,此刻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姨娘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来瞧见姚老爷,膝行至他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裤腿。 “老爷,妾已被您破了身,是您的人了,这个名分无论如何,您都得给妾啊?” 她哭的哀婉缠绵,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不容易太太给力,将她踢出局,青姨娘又岂会让她得逞。 赶忙拉着梅姨娘上前,对着姚老爷语重心长道:“老爷,您不可糊涂伤了太太的心啊,咱们太太原是多贤惠温和的性子啊,如今却被这人气成那个样子,您何必为了她,闹的家宅不宁呢。” 梅姨娘赶紧附和,“青姨娘说的对,若是如此没规矩的人入了府,只怕太太会寝食难安,你就算不为太太着想,也该为她腹中的哥儿想想啊。” 这两个火上浇油的游说着,柳姨娘听的目眦欲裂,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尖声反驳道: “你们胡说,昨儿个太太见了我并未将我打发出去,就是同意我入府的,我是犯了错,但我愿意领罚,你们不过是与我一样的妾室,有何资格说我。” 梅姨娘与青姨娘又岂是好说话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反驳着,顿时吵嚷起来,一个个哪有之前在姚老爷面前的温柔小意,各个都像是泼妇一般。 姚老爷只觉脑仁疼,抓起桌上的茶盏一把砸在地上,顿时众人静若寒蝉。 “你们一个个成什么体统?你们两个给我回屋禁足,你也去外面跪着,等候太太发落。” 姚老爷说罢甩袖离开,他要去找舒苒说清楚,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舒苒可不关心那一屋子人现在在干嘛,她专心的研究着菜品,她要做的这道菜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有些步骤也已经记不大清楚,只能重新摸索一番。 厨房里除了主仆二人并未有旁人在,舒苒过来时也并未避着人,所以姚老爷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她。 听见动静,舒苒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情绪并未有太大起伏的说道:“老爷若是为了柳姨娘的事来找我,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人可以留下,但只能做个通房。” 她说的漫不经心,似乎连注意力都并未放在姚老爷身上,好似他就是可有可无的外人。 姚老爷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喜欢,他虽然在男人堆里不是最有权势的,可凭着赤手空拳挣下的这份家业,也让他不容忽视,何曾受过这样的冷待。 “舒苒,你逾越了,我才是一家之主。” 姚老爷怒气冲冲的陈述着,云杉还是头一次见老爷这般动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舒苒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云杉说道:“你先出去,我与老爷单独说句话。” 云杉并不想离开,她怕老爷会朝太太动手,舒苒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般,淡定的安抚道:“去吧。我不会有事。” 她说的笃定而又平静,云杉没法,只得期期艾艾的往外走,走出去后还是不放心,站在门外留意着里边的动静。 云杉不在,舒苒也就毫无顾忌了,她将手中的菜刀重重的剁在案板上,卷起衣袖。 转过身看着姚老爷,不怕死的说道:“你是一家之主又怎样?我吃你的还是喝你的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难不成没资格管你了?” 她褪下伪装,完完全全的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此刻嚣张跋扈至极。 姚老爷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呆若木鸡的看着她。 舒苒早就看他不爽了,索性就一次性全说了,“你以为你是谁?纳了两房小妾睡了不知道多少个通房,就这还不够,还要往家里带狐狸精,你当老娘吃素的吗?” 越说越生气,她直接端着圆凳到姚老爷跟前,站在圆凳上,一把拧住姚老爷的耳朵,恶狠狠的说道: “若不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我早就将你休掉了,你以为你是谁?给你脸不要脸,找个那么小的小妾,你羞不羞?” 姚老爷有种灵魂受到冲击的感觉,他娘都没这么对待过他,下意识的他想反抗,耳朵被拧的火辣辣的疼。 他稍一动作,舒苒就立刻警觉起来,她嚣张的说道:“你要是敢动手,就对着我肚子来,反正老娘也不想过了,跟你过得这么憋屈,索性孩子就别要了。” 姚老爷闻言哪还敢有动作,他对上舒苒冒着怒气,格外晶亮的双眸,心跳无端的漏了一拍。 下意识的舔了下干涩的唇,他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但他知道,这样鲜活爽利肆意的太太,格外的好看,特别的耀眼,他有种被征服的愉悦感。 这样的感受第一次出现,太过陌生也太过刺激,他差点把持不住。 艰难的开口说道:“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太太莫要生气,柳姨娘我不要了,一会儿就送她回金家。” 他的声音粗哑的吓人,舒苒闻声一滞,有些狐疑的望向他。 只见他眼里满是渴望,哪还有平日里的臭架子,舒苒虽感情经历不多,可她闲暇时间看的书不少啊。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倒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反倒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他眼里的渴求太过明显。 舒苒怎么都没想到,这臭男人居然好这一口,也许是太过不可思议,她还未梳理清楚,就被这不要脸的一把抱住了,他还恬不知耻的磨蹭起来。 舒苒才懒得惯他,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正好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第35章:夺目 姚家望早年跟着镖局的师傅习得一身好武艺,也曾跟马匪无数次以命相搏,一身结实的肌肉强劲有力。 这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不痛不痒,却刺激的他越发得寸进尺。 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对着舒苒耳边低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不敬!” 可惜,这话听在舒苒耳里就如同放屁,若是他的呼吸不那么粗重,或许还能吓吓她。 上辈子因为高强度的工作,舒苒的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的状态,她为了锻炼身体,也是为了发泄过多的负面情绪,特意去学了拳击。 所以说人还是得多学点知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脑子里想了一长串,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间。 舒苒一个勾拳打了过去,姚家望头一歪灵活的躲开了,虽未打着他,却也成功脱离了他的禁锢。 舒苒迅速退后,揉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腕。 她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姚家望却被她吓到了。 “你身怀有孕,慢慢走路,切莫胡闹。” 姚家望目光灼灼的看向她,眼里除了浓郁的征服欲,还有一些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舒苒不过多纠结,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 “难得您还记得我身怀有孕呢,怎么,昨儿晚上柳姨娘没伺候好您?若真如此,那就没必要留下她了。” “好,你说如何就如何,过来,先让我瞧瞧可有受伤。” 姚家望出人意料的好说话,舒苒狐疑的朝他望去。 没好气的说道:“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我这胎刚坐稳,经不起你折腾。” 这男人确实馋她了,可惜啊,他也只能干看着。 舒苒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云杉,话音一落,早就按耐不住的云杉一把将门打开。 听着屋里的动静,她吓得要死,生怕太太吃了亏,瞧着太太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 姚家望虽还想继续与她纠缠,可有婢女进来,他也不好肆意妄为。 “老爷自去忙吧,我有些困乏,没有精神伺候您,就不留您了。” 舒苒摸清了这人的底,连装贤惠都没了兴趣。 姚家望低声道:“左右爷无事,就陪你一起回正房休息吧。” 这是赖上她了?舒苒美目圆瞪,毫不留情的赶人。 “我这里是不欢迎您的,来了直接撵出去,别怪妾身没提醒您,失了面子,我可不管。” 她说的极嚣张,云杉吓得瑟瑟发抖,偏姚老爷毫不动怒,他叹了一口气,好似万般无奈。 “罢了,我将柳姨娘打发出去,你且休息片刻,明儿个有的劳累。” 姚家望这人,对你不上心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嫌烦,上了心就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脸。 舒苒打着哈欠,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云杉搀扶着她进屋,直到看不见姚老爷身影,她才夸张的呼出一口气。 “太太,真是吓死人了,您若是激怒了老爷,这可怎么得了啊。” 舒苒将头上的钗环取了下来,毫不在乎的说道:“日后还会有更刺激的呢,你且瞧着吧,别大惊小怪了。” 云杉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瞧见太太困乏的眯着眼,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她只好咽下所有的好奇,贴心的为她褪去鞋袜,给她盖上被子,静静的守在一旁。 至于姚老爷会不会送走柳姨娘,金家老爷会不会不悦,舒苒都不甚在意。 养精蓄锐了一番,下午舒苒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将要展示的菜品琢磨透彻,心里也终于底气十足。 全鱼宴关系着雅墨斋日后的发展,舒苒十分重视,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就起床梳妆打扮。 平日在府中穿的多半是简便些的衣物,今日却是不行的,她特意挑了件玫瑰红的襦裙,梳着倭堕髻,脸上的妆容是她自己画的。 瞧着脸上好似并未施脂粉,却又那般的光彩照人,就这一招惹得云杉佩服不已。 姐儿们的衣物也是舒苒早就挑选好的,与她同样的色系,母女三人站在一起,格外的耀眼。 姚老爷想要往舒苒身边凑的,奈何两个女儿就陪在她身侧,虽厚着脸皮挤进马车,也只能坐在对面干看着。 舒苒直接视而不见,将两个女儿搂在怀里,细细的叮嘱今日的注意事项。 她们夫妻二人要忙着招呼贵客,自然是没有时间陪着姐妹俩的。 女儿家本就精贵,舒苒哪舍得让她们出来露脸,雅墨斋有专门给自家人留的雅间,她们待在里面也是极好的。 夫妇二人来的早,刚下马车何掌柜就带着儿子迎了上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似乎格外的兴奋。 出于对何掌柜的信任,舒苒并未唠叨太多,只细细叮嘱了几条需要特别注意的,也就不再多言。 姚老爷本就是陪衬,倒也不喧宾夺主,先是吩咐东来送姐儿们去楼上雅间,然后就寸步不离的陪在舒苒身边。 看着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太太,姚家望只觉心跳加速。 昨儿一夜都没怎么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夫妻二人过往的点点滴滴。 最初他求娶舒苒时,也是心有好感的,谁知那会两人都太过沉闷,日子过得没滋没味,也就渐渐不在注意她。 如今回过来头看,才发现自己白白浪费了多少好日子,好在并未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舒苒跟何掌柜交代完事情,一抬眼瞧见姚家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这眼神太过炙热,连何掌柜都瞧出些不对劲了,主子的事,他也不好过问。 舒苒满脑子都是今日的宴席,哪里耐烦应付他,也不管何掌柜在不在了,拉着姚家望退后一步。 毫不客气的伸手往他腰上掐去,掐住肉狠狠的转了一圈,低声警告道: “收起你的小心思,今日若是表现不好,看我如何教训你。” 明明她彪悍如虎,看在姚家望里却绚烂夺目,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动作轻柔的将舒苒的手从腰上拿开,一本正经道: “你且放心,我心里有成算,你身子要紧莫要操心太多。” 姚家望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道孰轻孰重,二人已是夫妻,连孩子都生了。 即便现在感情不深,她不愿与自己亲近,但日后也有的是机会相处,没必要因小失大。 不得不说,姚家望想的是正确的,舒苒最看不上那种不分轻重不顾场合,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人。 第36章:是个厉害角色(一更) 只要不给自己添麻烦,舒苒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见姚老爷并未有出格的行为,舒苒也就不在与他多计较。 “虽现在还早,但若是有贵客提前过来,还是需要人接待的,就麻烦老爷先去前边儿照看一二吧。” 反正都是自家人,不使唤也是白白浪费了,舒苒用的毫无压力。 姚家望倒是并未有意见,只叮嘱她多注意身体。 舒苒又转身去了后厨,此刻虽离开宴还早,但厨子们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 毕竟处理食材,切菜洗菜都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有些菜品还得提前熬制汤底,时间的把控尤为重要。 这次是那训练过的三位厨子挑大梁,之前他们虽也能独当一面,可与今日的情况又不同,多少有些紧张的。 心理素质不好的,连手指都在颤抖,舒苒倒也能理解,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安抚几句。 “大家先停下手上的活计,我有几句话要说。” 本来正忙的热火朝天的,听见太太这般说,都停了下来朝她望去。 “我知道大家为了今日的全鱼宴付出了很多,我都看在眼里,待宴会结束个个都有丰厚的奖赏。” 要想手下人工作有干劲,那就得舍得拿钱出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必要画大饼。 “尤其是三位大厨,我先前虽未与你们多言,却是知道你们的手艺的,毫不夸张的说,你们的厨艺已经超过大半厨子的水准了,所以切勿不自信。” 舒苒不喜欢拐弯抹角,因而说起话来格外的直接干脆。 厨子们都是粗人,却也听明白东家太太话里的意思,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诚实的表着忠心。 “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正常发挥即可。” 领导说话也是有技巧的,先抛出利益诱之,再是肯定他们的自身能力,最后也不多唠叨,点到即止。 转了一圈觉得后厨没大碍,舒苒就去准备了一下自己需要的食材,忙碌起来时间也过得飞快。 前边儿大厅陆陆续续有客人过来了,虽然有姚老爷在接待,可真论起来,舒苒才是东家,她久不露面也是极为不妥当的。 倒也是凑巧了,舒苒刚露面,就与冯二奶奶碰个正着,她与姚二郎一道来的。 虽然姚老爷不太待见本家的族人,可毕竟是住在一个镇上的,两家离得也不算远,若是不给他们府上发帖,到底有些不太妥当。 舒苒虽怀着孕,但整个人的气色好的不得了,通身的气质也与往日大不一样,连见惯了美色的姚二郎都觉惊艳。 冯二奶奶最是见不得舒苒比她好的,瞧见自家相公那丢人现眼的模样,她气的肝疼。 “瞧瞧妹妹这通身的气派,果然,如今自己肩上挑事儿了,就是不一样,我寻思着今日客人多,咱们又是自家人,我早些过来也能帮你忙。” 伸手不打笑脸人,舒苒虽不大高兴见她,可也不会拒之门外。 “姐姐客气了,三老太爷身子骨可还硬朗?姐姐平日里掌家理事的,难得到我这里来放松一下,怎能劳烦你呢。” 舒苒慢悠悠的与她打着太极,倒也不急着与她撇清,姚二郎却是没有心思陪她站在那里了。 刚刚他多瞧了舒苒一眼,姚家望就像是恶狼似的,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以至于他吓得不敢造次,只想离他们远一些。 他也不与冯二奶奶打招呼,自顾自的往厅里走,丝毫不将自家太太放在眼里。 冯二奶奶心都气肿了,偏还不好多说什么,僵硬着脸解释道: “我家相公乃是读书人,与家望兄弟不同,不大会交际应酬,你夫妇二人切勿见怪。” 舒苒淡淡笑着,客气说道:“都是自家人,族兄怎么舒服怎么来,倒也不必拘礼。” 冯二奶奶最是厌恶她云淡风轻,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刺道: “我瞧着妹妹皮肤如此光滑细腻,只怕这一胎又是个姐儿了,到时妹妹可不要太过伤心,家望兄弟也莫要太失望了。” 她以为这样的话就能伤到自己,简直就是可笑,舒苒浑不在意,摸着腹部,满脸慈爱的说道: “肚子里的孩子,只有生下来才知男女,我与姐姐不同,我有大笔的嫁妆呢,生多少姐儿都不带怕的。” 冯二奶奶闻言脸色有瞬间扭曲,她倒也是个能忍的,转头就泫然欲泣的看向姚老爷。 “家望兄弟,我并无恶意,不过是关心你们两个。” 姚家望又怎会搭理她,仿若未闻的对着舒苒说道:“金家老爷过来了,我先去打个招呼,你也莫要耽搁太久。” 说罢转身离开,压根就不将冯二奶奶看在眼里,惹得云杉躲在舒苒后面捂嘴偷笑。 冯二奶奶也是个有毅力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着舒苒说道: “妹妹怎么想起来办这个全鱼宴的呢?咱们这里靠着宜兰河,鱼又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只怕没办法引起注意。” 舒苒不在意的说道:“鱼虽常见,可做法不一样,自然味道也就不一样了,姐姐不能以自己的见识来衡量别人。” 舒苒也是个厉害角色,最后一句是在讽刺她见识少呢,冯二奶奶好似听不懂一般。 自顾自的说道:“妹妹可瞧见对面的百味楼?我费了好些功夫,花了不少银钱才买到手呢。” 这是故意要跟她抢生意?不等舒苒开口,她又继续说道:“我想着把酒楼买在这里,日后咱们姐妹俩也可以一同作伴,时不时的还能碰个面,这多好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苒也不用客气了,“姐姐难道不怕被我雅墨斋抢光了生意,届时没办法生存,亏得血本无归?” 冯二奶奶哈哈一笑,不甚在意的说道:“姐姐虽不才,可在打理庶务方面,恐怕还是要比妹妹强上一些的,到时妹妹可不要后悔没将雅墨斋交到我手里哦,毕竟这是叔父一手建立起来的,我也不忍看它落寞。” 第37章:初露锋芒(二更) 舒苒未因冯二奶奶的话动怒,两人压根不在一个段位上,空话说一百遍也只是空话。 她不轻不重的反驳,“姐姐如此自信是好事,但这话切不可跟外人说,免得到时贻笑大方。” 说罢她还捂着嘴轻笑,极尽嘲讽。 冯二奶奶心中恼火,舒苒原是个笨嘴拙腮的,如今却越发伶牙俐齿了,一点亏不带吃的。 她不得不正视舒苒,随即眼珠一转,意味深长道: “妹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家望兄弟若是真让你受委屈了,姐姐定会给你撑腰。” 她说的话铿锵有力,仿佛之前的斗嘴压根不存在,她就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这切换自如的功夫舒苒自愧不如。 “多谢姐姐好意,姐姐若是有时间,还是多疼爱疼爱自己,我瞧着姐姐的气色越发差了,这眼角的鱼尾纹似是更多了,都说色衰而爱驰,族兄又是重色的,这点可不能忽视。” 打蛇打七寸,舒苒狠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的,不等她回答,舒苒歉意道:“今日实在忙碌,里里外外都得照应,就不陪姐姐叙旧了。” 她说罢也不管冯二奶奶是何表情,直接转身离开,徒留冯二奶奶一人生闷气。 姚家望正与金老爷寒暄,舒苒虽与他不甚熟悉,可这漕河镇就这么大,难免会有交集,去认认人也是好的。 谁知她刚走近,金家老爷就朝着姚家望打趣道:“难怪姚老弟不敢收下我家那丫头,有这般出色的太太,其余的都是庸脂俗粉了。” 舒苒面色不变,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 “让金老爷见笑了,我夫妻二人赌气,他一个大男人偏不服软,我又能耐他何,这不就只好朝着柳儿发怒了,也是我处理事情不妥当,改明儿我让丫头给她送些傍身银子,终归是伺候我们老爷一场,总不能让她吃亏。” 这事到底是落了金老爷的面子,赔着小心也是应该的,舒苒最是会变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心里都门清。 姚家望也适时的低头认错,“确实是我的不对,这人我是不能要了,一个玩物罢了,总不能伤了正房太太的心。” 夫妻二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金老爷又怎会继续纠缠着不放,他乃是本地产业最多的富商,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罢了罢了,若因为我的缘故,惹的你们夫妻失和就不值当了,以后我知道了,姚老弟就是个惧内的。” 金老爷被落了面子的恼意虽没了,可也不忘调侃一二,舒苒故作无奈道: “他若真是个惧内的,我也不用受那许多闲气了,听说您最是爱好美食,今日我雅墨斋的全鱼宴必不会让您失望。” 她可以是端正明艳的姚家太太,也可以是精明能干的雅墨斋东家,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她拿捏的恰到好处。 金老爷抚着胡须说道:“弟妹有所不知,我是最不耐烦吃鱼肉的,今日过来也是给姚老弟面子捧个场,这是好些人都知道的事,恐不能替你扬名了。” 舒苒噗嗤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待会儿吃了鱼,希望金老爷还能说出这番话。” 她的脸上满是自信与笃定,金老爷的好奇心就这么被勾了起来,“姚兄弟,果真如此?” 姚家望还是很配合宣传的,他点点头,认真道:“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能比的上内子厨艺的,还真没碰到过。” 若是舒苒一个人这么说,金老爷就只当是这小妇人没甚见识,可姚家望都这么说,肯定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若弟妹的全鱼宴能让我惊艳,以后但凡我金家谈生意请客都到你雅墨斋来。” 金老爷也是个爽快人,舒苒闻言高兴不已,她自信道:“您且瞧好吧,必不会让您失望,让外子陪您先坐坐,我去忙其他的事。” 舒苒不仅要顾及大厅的客人,还要总理后厨,她恨不得分身乏术,抽空还去女眷那里瞧了瞧。 虽冯二奶奶喜欢与她掐尖要强的攀比,可此时也是个难得与人攀交情的好机会,加上人人都知她是舒苒的闺中密友,帮着招呼女眷也是应该的,倒也帮了不少忙,让舒苒松一口气。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宾客们也都纷纷落座,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开始端上桌。 第一道菜舒苒特意安排了开屏柴把桂鱼,鱼丝与鹌鹑蛋加上半粒樱桃,拼几片香菜味,成孔雀屏花形,成品造型美观,让人大开眼界。 “这是用鱼做的?” “菜品还可如此摆盘吗?也不知味道如何。” 议论声此起彼伏,舒苒听在耳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给了何掌柜的儿子,何大柱一个眼神,柱子将来是要接管雅墨斋的,这个时候让他露脸最是合适。 他丝毫不怯场,声音洪亮清晰的介绍着一道道菜的菜名及用料,众人口舌生津,举着筷子动起来。 每一口似乎都在颠覆他们对鱼肉的认知,一个个眼睛圆睁,恨不得将筷子都吞下去。 金老爷本就是好吃的,以前不爱吃鱼,概因鱼肉腥气重,又多刺,吃起来太过麻烦。 今日他才见识到鱼肉的鲜美,每一道鱼肉的做法都不一样,不仅摆盘精美,连味道都多种多样。 冯二奶奶陪着女眷们用膳,当那些菜一端上桌,她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旁的不说,光是这些摆盘就足以吸引眼球了。 同桌的女眷各个都被这精美绝伦的造型吸引住,有些都舍不得动筷子,她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只盼着这菜都是些虚有其表的东西,她率先下筷尝了一口,尽管并不想承认,可这味道确实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 她后悔买下对面的酒楼了,如今有雅墨斋对比着,只怕整个漕河镇的酒楼都将生意惨淡了。 冯二奶奶不自觉开始寻找着舒苒,她从不知,舒苒会有这样的本事,或许她早就有秘方了,之前却半点不露心,其心思远比她想的深沉,往日里确实将她小瞧了去。 第38章:声名鹊起(三更) 外间的热闹是属于他们的,舒苒并未久留,众人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倒也不再过多关注。 接下来就是要展示她的厨艺了,故意放在最后则是为了压轴,她并没有哗众取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在场的宾客,身为雅墨斋的东家,她是个极具实力的合作伙伴。 今日的全鱼宴并未准备什么主食,舒苒打算做一道既可以当成主食,又能展现实力的菜。 百鸟朝凤就极好,这道菜是用母鸡,鸽蛋,蟹黄等做成形如百鸟朝凤,是道色味俱全的佳肴。 舒苒将事先准备好的食材剁成茸,加上调料拌成陷,然后包成20只左右的鸟形水饺,因着不止一桌,舒苒要包的更多,这是个精细活,后厨虽然人多,却没人能帮得上忙。 云杉时不时跑到外间偷瞧,然后激动万分跟舒苒分享消息,她比舒苒还要兴奋。 她头上满是汗水,舒苒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你莫要乱跑了,若是冲撞了客人就不大好了。” 云杉擦着汗,不甚在意的说道:“婢子都是躲在一旁偷看的,那些客人万不会到后边儿来的,所有人都对咱们的菜赞不绝口呢。” 舒苒倒是格外淡定,“整桌都是鱼肉,各种口味的都有,即便有那挑食的,也定会有一两道对胃口的。” “何止有一两道对胃口,每道菜婢子都尝过的,味道一绝,咱们雅墨斋自今日起定会声名鹊起。”云杉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舒苒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没好气的说道:“没规没矩的,还不去给姐儿们送菜,嘱咐她们莫要出来,待会儿我忙好了带她们去给太太们请安。” 今日来的贵妇们可不少,云杉赶忙点头应诺,舒苒先将女儿们吃的那份准备好。 不管多重要的事,都没有女儿们重要,没办法陪着她们,总是要照顾妥当的。 虽只有她一人忙碌,但她手脚利索,很快也就将鸟形水饺包好了。 她将鸟形水饺围在母鸡周围,然后放在旺火上煮沸,最后淋上熟鸡油即可。 刚刚将菜做好,就见姚老爷面色潮红的走了进来,还未近身,就有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让你招待客人,又不是要你与他们拼酒。” 如今舒苒面对他越发无所顾忌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及其他,此刻她就极为不悦。 姚老爷无奈苦笑,“我倒是没喝多少,只是有些上脸,又都是熟人,诚意满满不好拒绝,外边都催着你上最后一道菜呢,可还弄好。” 舒苒点点头,吩咐小厮赶紧上菜,她也准备一番,毕竟是雅墨斋的东家,总是要客气几句的。 姚家望左右看了看,拿起一个空碗,盛了满满一碗鸡汤,低声说道: “待会儿你就以汤代酒敬宾客一杯,你本就有孕在身,想来大家也不会介意。” 这男人居然也会体贴人,舒苒虽狐疑并未拒绝他的好意,这样的场合有个人护着,她也能轻松不少。 夫妻二人相携着走进大厅,联袂而来恍若神仙眷侣,众人目光全部聚集到舒苒的身上。 舒苒丝毫不慌,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姚家望本能的不喜她被人注视,下意识将她护在身侧,率先开口说道: “最后一道菜乃是内子亲手烹饪,名为百鸟朝凤,请各位品尝一二,我夫妇二人在此先敬各位一杯,大家不必客气,吃好喝好,招待不周之处请谅解。” 说罢舒苒也陪着他一起干了碗里的汤,众人也不磨蹭,紧随其后。 他们在尝了桌上的鱼之后,对雅墨斋的其他菜肴都满怀期待。 尤其这还是东家太太亲自下厨所做,若不是顾忌着脸面,恨不得立即就下筷子去抢了。 果然,鸡肉肥嫩可口,水饺皮薄馅鲜,汤汁油润浓香,众人都沉浸在美食的诱惑里,有些人久久不能回神,也有那机灵的,快速的将菜往自己碗里夹。 舒苒打过招呼就去找女儿们,长时间瞧不见她,担心她们会害怕,哪知到了包间,只见两小丫头趴在窗口往大厅里瞧。 看到舒苒,昕姐儿笑着说道:“娘您快看啊,他们都在抢菜呢,这群大人怎么这样啊,真是太好笑了。” 昕姐儿最喜欢瞧热闹,舒苒轻轻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嗔怪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仔细你爹瞧见了收拾你。” 昕姐儿还是有些畏惧姚老爷的,闻言乖乖从凳子上爬下来。 宁姐儿到底大些,也比昕姐儿懂事许多,心疼的看着舒苒,“娘忙活了大半天,可是累了,这里就交给爹爹吧,女儿陪您回去歇着。” 舒苒确实有些吃不消了,她安抚的摸摸女儿的发顶,“娘领着你们去给各位太太请个安,然后咱们就回府。” 两个孩子虽偶有淘气,却也不曾惹事生非,还算是听话懂事,舒苒脸上的疲惫很是明显,一进太太们所在的雅间,舒苒就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姚家在这漕河镇虽算不是金字塔顶端的人家,却也是实力雄厚的,因而舒苒在太太圈里的位置倒也不低。 金家太太最是和善,拉着她赞不绝口,也不提她家老爷送妾的事情。 哪家太太会高兴说这个呢,舒苒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带着女儿们亮了相,说些场面话也就打算离开了。 当然,也有那自恃身份瞧不起她的,舒苒也都看在眼里,倒也不曾与之交恶,她想得开,她又不是金子,哪里能做到人人都爱呢。 原还想能借此机会能结交几个说得上话的好友,奈何她腰疼的受不了,实在无力周旋了。 朝众人告罪,领着女儿们出去,期间她并未与冯二奶奶说上话,毕竟两人之前已经说了许多。 谁知她出来冯二奶奶也紧随其后,还出声将她唤住,舒苒腰疼腿酸的,并不耐烦与她说话。 “姐姐,我今日实在太过劳累了,改日你去我府上说吧,我这忙碌了大半天,连口热乎饭都还未吃上呢。” 说罢她也不管冯二奶奶是否不悦,直接转身走了。 第39章:狗皮膏药 宁姐儿瞧见自家娘亲满脸疲惫,很是心疼,与云杉一起,一左一右贴心的搀扶着她上马车。 临上马车前她还往后瞧了一眼,只见冯二奶奶依旧站在原地未走,也不知她想些什么。 宁姐儿放下车帘,疑惑的问道:“娘,冯婶婶怎么还站在那里啊,她又想找您做什么?” 舒苒无精打采的揉着额头,不甚在意的说道:“左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些好处,她那人无利不起早,也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昕姐儿玩着手里的九连环,笑着插嘴道:“那不就是耍赖皮,像狗皮膏药一样?” 舒苒摇头失笑,摸着女儿的细软的头发,宠溺的说道:“在娘亲面前这般无所顾忌不要紧,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这般,女儿家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昕姐儿有些懵懂的看着娘亲,不大理解她的意思,宁姐儿毫不客气的捏了捏她耳朵,“你莫要装傻充愣,娘又不会害你,听娘的就对了。” 昕姐儿捂嘴偷笑,也不装傻了。 与女儿们笑闹一番,舒苒也放松不少,她深切体会到了孕妇的不容易,这些天虽操心,工作强度却并不大,至少跟以前是没法比的。 她的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雅墨斋更多的还是何掌柜操持,她还是有种劳累过度的感觉。 好在第一阶段的工作开展还算顺利,接下来按部就班就成了,后续新的菜品再慢慢推广,不急于一时。 马车跑的很慢,舒苒早已昏昏欲睡,到了姚府,连叮嘱女儿们几句的精神都没有了,她直接回屋睡觉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被人唤醒了,勉强睁开眼,见是姚老爷,她又闭上了。 姚老爷回府以后就沐浴更衣了,生怕身上的酒味熏到自家太太,见她睡得沉,有些不放心特意让大夫把了脉。 诊断出来是劳累过度也就放心不少,他换了衣裳就一直守在房里。 云杉总感觉自己的位置被抢了,颇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端着鸡汤小米粥送进来,舒苒还未完全清醒,只见姚老爷动作轻柔的将她扶起。 睡了这么一觉,舒苒的精气神倒也恢复不少,她将拥着她腰的姚老爷推开。 “天都黑了,老爷今日也累坏了,我这里有云杉伺候,您就回去休息吧。” 刚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姚老爷被推开也不生气,他接过云杉手里的小米粥,低声说道:“我先陪你待会儿,跟你聊几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今日的反响。” 舒苒看着送到嘴边的小米粥,虽有些不习惯,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咽下一口粥,她才开口回道:“你不说我也能知道,我对自己的菜有绝对的信心。” 她无需在姚老爷面前谦虚,姚老爷从不知自信张杨的女人会这般耀眼。 “确实如此,日后漕河镇的酒楼,估计雅墨斋无人能比了,还有几家准备在雅墨斋摆宴,已经交了定金,生怕到日子会没座位。” 舒苒闻言露出笑容,“倒也不必担心,雅墨斋走的路线偏高端,菜品的价位都不低,应该也不会有天天爆满的情况。” 姚老爷倒也没反驳,只淡定道:“你低估了大家对口腹之欲的执着,且瞧着吧。” 舒苒无所谓道:“若真是这样,那就每日限购吧,每天规定多少份,卖完就没了。” 姚老爷虽在女色上有些放纵,却也是个有脑子的,略一思索也就懂了,“这样只会将雅墨斋推到更高的位置,物以稀为贵。” 舒苒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姚老爷拿着丝帕替她将唇边擦拭干净,“就怕有人会跟雅墨斋学,毕竟聪明人不少,有心者总会琢磨出来些门道,倒也不必学个十成十,有个三四分也就足以吸引人了。” 这确实是个隐忧,舒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她淡笑着道: “做生意就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一道菜哪能吃一辈子,再好吃也会吃厌,要想保持热度,就得一直创新,被模仿不要紧,只要我们的菜品推成出新,选择足够多样,自然不会被淘汰。” 舒苒脑子里的知识储备足够雅墨斋屹立不倒了,姚老爷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交给我做,你目前还是要以养胎为主。” 这确实是目前的重点,舒苒倒也没有推辞,有免费的帮工不用,那不是傻子嘛,一小碗小米粥,一会儿的功夫就吃完了。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舒苒也变得越发能吃了,有时候感觉自己的肚子就像是无底洞一样。 舒苒倒也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食欲,那样强烈的饥饿感,应该是腹中胎儿需要的,胖些也无所谓。 姚老爷也知道舒苒累坏了,并未久留,照顾她用完膳也就自觉的离开了。 分寸拿捏的极好,舒苒倒也没有过多的反感。 第二日她打算哪也不去,就待在屋里好好躺着的,谁知冯二奶奶这个狗皮膏药找上门来了。 人都到家门口了,舒苒也不好拒绝,只得请她进来,她也并未起身,依然是半卧在床榻上的。 冯二奶奶也是个戏精,一见她这幅模样,就好似天塌下来一样,“妹妹怎会这般憔悴,定是昨儿个累着了,都怪我,昨儿个还是没能帮的上忙。” 舒苒不在乎的摇摇头,“多谢姐姐好意,我就是累了,躺着多歇歇就行,不知姐姐今日匆忙而至,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是有什么急事吗?” 她整个人都有些惫懒,并不耐烦应酬人,只想速战速决。 冯二奶奶有备而来,不达目的又岂会轻易罢休。 “我今日过来,是想跟妹妹谈生意的,雅墨斋那么多招牌菜,妹妹能不能忍痛割爱卖我几个方子?我猜妹妹手里方子一定不少,卖我几道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咱们姐妹感情这么好,有财自然是要一起发的,想必妹妹不会这么小气吧。” 舒苒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岔了,想不通她怎会这般理直气壮。 第40章:你说了算 “姐姐最近可瞧了大夫?” 舒苒不疾不徐的问出了这么一句,冯二奶奶有些不解,这与她的诉求并没有什么关联。 茫然的开口说道,“妹妹何出此言?” 舒苒笑容满面的回怼道:“我当姐姐是脑子不好呢,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的东西凭的什么要给你?你若是没银钱请大夫,那我倒是可以借你。” 冯二奶奶被她这话羞的脸通红,她平日里为人处世可不会这么没成算,不然也不会夺得管家权。 不过是在舒苒这里得到过太多好处,让她忘了分寸,将所有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冯二奶奶立即用帕子抹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妹妹怎会这般说话?我们本就是闺中密友,你往日里待我极好,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分我一半,如今怎么就变了呢?” 舒苒是真的不耐烦应付她的,没好气道:“既然我对姐姐那般好,怎不见姐姐给过我什么好东西,这人与人相处都是你来我往,没得总要我吃亏的道理,谁都不是傻子。” 冯二奶奶听了这话只觉刺耳,可她说的也是事实,她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副温柔小意知书达理的模样,唯独在舒苒面前,她占强惯了的。 “妹妹又不是不知,我虽说是当家太太,可我手里的银钱还没有你们家宁姐儿多,我爹娘当初没给我多少陪嫁,我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话落,她又哭了起来,舒苒烦躁的说道:“那你应该找你爹娘要去,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将来只会是我孩子的,甭管我手里有多少方子,那都跟你无关。” 舒苒的话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冯二奶奶闻言也不哭了,猛的抬头望向她,阴测测的说道,“妹妹可别忘了,这就快要到祭祖的日子了,到时候若是没有我帮衬着你,你就不怕族中妇人欺辱你?” 他们家跟族中大多数人关系交恶,里面还掺杂着姚家望的深仇,原主每次参加族中重要的聚会,总是因为性格过于绵软而受欺负。 冯二奶奶说什么帮衬,不过是在众人欺负完之后,她做个顺水人情,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屁话罢了。 “姐姐不说我倒是想不起来,祭祖那日,我多带些粗使婆子就是了,谁若欺负我,我就让婆子们打回去,想必没有姐姐帮忙,也无甚大碍的。” 冯二奶奶脸色都变了,她吃惊道:“族里那些人你也敢动,就不怕被除族吗?” 舒苒毫不留情的说道:“那感情好,我们老爷早就想另开宗祠呢,又不是没钱没地,有何好怕的。” 这还真不是舒苒瞎说的,姚家望恨毒了那些族老,尤其是那些夺他家产的。 若不是他长兄还未归来,他早就自立门户了,还真不稀罕族里的那些东西。 族中那些人也都知晓,欺辱不到姚家望身上,就拿舒苒撒气,若真论起来,怕姚家望的族人比不怕的要多得多。 冯二奶奶这下是真的不敢小看她了,知道在说下去,她还是讨不到任何好处,就气呼呼的说道: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到时候莫要跟我求救才是,还有,此次祭祖,族中的族老定会撺掇着给你家那庶子上宗谱,到时分你儿子的家产我看你能不能笑得出来。” 舒苒倒是没考虑过这一茬,冯二奶奶自打舒苒清理过府里之后,就没什么消息来源了,对忠哥儿的情况也不甚了解,还当她忌讳入宗谱的事呢。 舒苒慵懒的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道:“上不上宗谱的,那都是我们府上的事情呢,就不牢你操心了,忠哥儿到底是我们老爷的血脉,给他些家产也是应当的。” 这话冯二奶奶万不会相信的,以己度人,她是必不会让庶子拿走分毫的,只当舒苒嘴硬。 站起身,甩着帕子道: “自家姐妹不知互相扶持,举手之劳的小事都如此吝啬,我看你日后出了事,谁还愿意帮你,没了你的方子,我就不信我的酒楼没生意了。” 舒苒大方一笑,“那就祝姐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我这身子太虚弱,就不陪你了,云杉送客吧。” 云杉早就瞧冯二奶奶不顺眼了,但她毕竟是婢女,也懂规矩知礼仪,虽看不惯却也不会不分尊卑,主子发了话她自然是不会客气了。 冯二奶奶脸色难看的从姚府离开,半点便宜没占到,反而受了一肚子气。 舒苒也是需要朋友的,但绝不会是冯二奶奶这种,她可不喜欢被人当傻子对待。 姚老爷或许是真的对舒苒上了心,即便是出府办了事,一回来还是径直朝正院来了。 舒苒倒是哪也没去,见到他也没甚太大的表情,姚老爷先坐下喝了一盏茶,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好似老牛喝水。 惹得舒苒侧目而视,有些嫌弃道: “老爷就不能慢着些,又没人跟你抢。” 姚家望不在意的擦拭了一下,笑着道:“又没有外人在,我渴得很,听门房说冯二奶奶又来了?昨儿不是刚见过你。” 舒苒将手中的书放下,不大高兴的说道,“人家是来跟我要方子的,顺便关心忠哥儿上宗谱的事情,外人都替你操心了,你自己有何打算?” 姚老爷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倒是没有多在意忠哥儿,虽说是唯一的儿子,可他还真没什么感情。 “这事儿,你拿主意吧,上不上宗谱,我都是要给他一笔银子的,总不至于让他没活路。” 姚老爷倒也坦诚,不在意归不在意,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总不至于让他活不下去。 舒苒并未犹豫的开口,“那就上个宗谱吧,这样他能活的有尊严些,有家里庇护着,总不至于太惨。” 舒苒对待这事格外的大方,她不觉得一个忠哥儿能有什么威胁,家产她从来都没有看的太重。 即便没有姚老爷的产业,她也能让儿女衣食无忧,而且姚老爷从未将忠哥儿看在眼里,她一点都不担心。 “回族中祭祖,我担心会有波折。” 姚老爷皱着眉头说道,舒苒向来不管他的事情,也不会多问什么,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不禁疑惑的看向他,姚老爷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你也莫担心,就算有事,我也有能力护住你们。” 第41章:姚家屯 姚老爷的话虽说的铿锵有力,舒苒却不敢苟同,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 当然了,她男人能有这份担当,还是很让人高兴的,该夸奖的时候舒苒也不会吝啬。 她斟酌着开口说道:“有老爷在,我自然是安心的,可族中那些人贪婪阴狠,又与咱们府上有旧怨,刚才听老爷话里的意思,这是又出其他事了吗?” 姚老爷本意是不想让舒苒跟着操心的,想着她与往日不同,处理事情也颇有手段,又有雅墨斋这么个聚宝盆在,只怕更容易招人眼了,索性还是与她说清楚的好。 “前段时间,姚家顺想要谋个捕快的差事,让我给搅黄了。” 姚家顺乃是姚家望的堂兄弟,两人父亲是嫡亲的兄弟,姚家望父亲过世后,也是他的嫡亲大伯带头夺取家产。 舒苒了然的点头,“只怕敬大伯现下恨毒了你,他儿子好不容易能有个体面的差事,还被你弄没了,反正我们两家早就势如水火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件小事。” 话落,姚家望半饷没动静,舒苒看过去,只见他眼神空洞不知想些什么,舒苒也不打扰他,默不作声做自己的事。 夫妻二人如今的相处模式倒也还行,虽算不上亲近,倒也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舒苒毕竟有孕在身,姚老爷即便是想近一步,也是不敢冒险而为的。 又过了片刻,姚老爷回过神说道:“这次回乡,两个姐儿就不带了,只带着忠哥儿就行了。” 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舒苒不用分心照顾她们了。 夫妻二人定下章程后,就在家宅了几日,在这期间梅姨娘还上门来求过舒苒,为的就是忠哥儿上宗谱的事。 舒苒也没有刻意刁难,大大方方的将她与姚老爷商量的结果告知她,梅姨娘自是感激涕零,难以言表。 而雅墨斋的生意却一日比一日火爆,甚至出现了争抢竞拍一道菜的场面。 舒苒担心会产生不必要的纷争,每日定量出售,客满便关门打烊,虽也有人不满,到底少了不少纠纷。 舒苒直接将两个女儿送去了舒家,舒骏虽年纪不大,可毕竟是舅舅,对两个外甥女也是极疼爱的。 府里的一应事情都打点妥当,夫妻二人这才带着忠哥儿回姚家屯。 姚家每年都是固定的日子祭祖,因而不必主子吩咐,王管家早就将一应用品准备妥当了。 舒苒倒也没有操心太多,实际上姚家望也不在意这些,每年他都会另外给父母准备祭品。 一路上除了舒苒,姚老爷与忠哥儿的情绪都不高。 忠哥儿自从耳朵坏了以后,就很少出屋子,话也不说了,舒苒到底心软些。 为他请了大夫仔细调养,如今声音说大些,倒也隐约能听见些声响。 耳疾有了起色后,忠哥儿倒也开朗了一些,陪着舒苒坐在马车上,他甚是乖巧,只是似乎心里有事,几次都不知如何开口。 舒苒倒也不为难他,拍了拍他肩膀,语速缓慢声音洪亮的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忠哥儿不算蠢笨,能琢磨着通过唇语来判断别人的话。 嫡母的话他听见也瞧见了,想着既然她问了,索性也就不在犹豫,鼓足勇气说道: “母亲,儿子想要读书习字,我身有残缺,也没办法考科举,只想多学些字念些书,给自己找些事做。” 能说出这番话,对忠哥儿来说已是极大的突破,说完他就忐忑的等着答复。 舒苒并没有刻意剥夺他受教育的权利,只是她从未关心过忠哥儿而已。 如今他自己提出来,舒苒倒也不会拒绝,她笑着点点头。 “待上了宗谱,回府后就让你父亲为你找合适的先生,多读些书也是好事。” 闻言,忠哥儿的眼睛都亮了,他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这是舒苒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属于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笑容。 舒苒做不了圣母,也不是个愿意将爱给别人孩子的人,但她有自己的善良,给与他应得的部分,静静的旁观就好。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大,骑在马上的姚老爷也都听见了,东来瞧不出自家主子的心思,却也知道,他大抵是满意的。 马车走的很慢,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到姚家屯,姚家望年幼时住的大宅曾被他大伯强占过。 姚家望从泥潭中挣脱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身杀气夺回大宅。 如今的姚家大宅已经被翻新过了,虽他们一大家子不住在这边,却还是留了下人照料打理的。 每年这个时候回来的姚氏族人很多,姚家虽然现在名不经传,曾经也是出过高官的,也不是毫无底蕴的家族。 姚家望一行人刚进村就有熟人上前打招呼,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心怀恶意的。 听着自家老爷与人寒暄,舒苒坐了半天感觉骨头都快要僵了,好不容易下了马车,呼吸着独属于乡间的气息,好似重新活了过来。 景色还未瞧够,刚转过身,就见老宅的院墙有一块倒塌在地。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正巧大门打开,看守宅子的老管事,一看见姚老爷就跪下请罪。 “老爷,这墙是昨儿个夜里被人弄坏的,咱们府里没有健壮的家丁,小的也不敢与那些人硬碰硬,趁着夜色,人也跑了。” 姚家望闻言并未动怒,他单手将管事的的扶起,不甚在意的说道,“可瞧见是何人所为?” 那管事有些无措的摇头,姚家屯虽是以姚姓命名,住在这里的也不全都是姚家人。 有那爱看热闹的凑了过来,大声叫嚷道: “家望兄弟,大家伙都知道你这宅子平日里没人住,定是外面不知根底的人所为。” 姚家望眼神锐利的扫向那说话的人,忽而,他看向前方。 只见姚家顺满脸恶意的走了过来,瞧见坍塌的墙面,故作惊讶道:“哟~堂弟这是得罪谁了,怎么你一回来这墙就叫人砸了。” 姚家望神色淡淡的说道:“你怎知是我得罪人了?前些日子我确实砸了个畜生的饭碗,可能这畜生没能耐跟我叫板,只敢砸墙来泄愤吧。” 这话他是对着姚家顺说的,话里满是讽刺意味。 姚家顺脸色铁青的说道:“你莫要太过嚣张,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屹立不倒。” 第42章:香椿炒鸡蛋 姚家顺最是痛恨别人不将他放在眼里,大抵是越无能越要面子吧,姚家望的话让他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 奈何他只是个花架子,只会情绪激动的咆哮,而姚家望对他说的话丝毫不受影响。 甚至还能带着笑回怼过去,“你爹倒了我都不会倒,没本事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好好待在家里做个乖儿子吧。” 这话让姚家顺恨的牙痒痒,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就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精明如姚家望,他预判了对方的反应,早就有所准备,身子一侧腿一抬,人还未近身,就将他踹倒在地。 花拳绣腿又岂能与真刀实枪厮杀过的人对战,这一脚下去,姚家顺摔了个狗吃屎,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来。 舒苒原是不想笑的,奈何姚家顺的姿势太过滑稽,他哀嚎的声音又太有喜感,围观的乡民也噗嗤笑出声,还有些人畏惧其父,忍得着实辛苦。 忠哥儿虽听不见具体情况,却瞧见了父亲英武的招式,他兴奋的脸通红,眼睛里满是晶亮。 舒苒担心他被波及,牵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姚家顺最是吃不得苦,如今又颜面扫地,他若是不扳回一局,只怕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咬牙挣扎着爬起身,姚家望不紧不慢的挽着衣袖,顺便对着东来嘱咐道: “保护好你们太太,莫让那狗东西碰到了。” 东来故意大声答应着,他陪在姚老爷身边这么些年,身上的功夫也是不弱的,护着太太不在话下。 这话听在姚家顺耳里,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拼着一股怒气,恶狠狠的再次冲向姚家望。 可惜,现实太过打脸,姚家望一招就将他治服,朝着他身上的软肉狠狠的招呼了几下。 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偏偏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敬大伯赶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目眦欲裂,大声吼道:“姚家望你个畜生快住手,这是你嫡亲的堂哥,你是要打死他吗?” 他边说还边朝着儿子扑去,姚家望在他扑过来之际,动作迅速的收手退开。 一是他厌恶与这人沾染上,二是因为这人老奸巨猾,他与姚家顺斗殴那是平辈之间的切磋,若是被这老东西缠上,那可就不好脱身了。 敬大伯也是极心疼这唯一的儿子的,哪怕不成器,也是他的骨血。 瞧见他身上的伤,气的破口大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没有人伦的混账东西,自家兄弟都敢如此下狠手,我定要去族长那里告你的状。” 这哪里像是长辈能说出口的话,不说姚家望听了如何,舒苒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的走到姚家望身边想要替他撑腰。 姚家望似是习惯了这样的恶言恶语,毫不示弱的回道:“大伯父还是修修口德吧,也不知我爷奶爹娘听了你的话会不会半夜来找你,你儿子砸我家院墙,我揍他一顿怎么了,若是有意见,咱们去族长那里评评理。” 这偌大的姚氏家族,还真没有一个人能让姚家望害怕的,敬大伯原先靠着抢占的财产倒也风光过一阵子,可惜他也不是个聪明的,有财也守不住,到了现在,只勉强算个富户。 姚家望说罢话,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对着舒苒说道,“好些日子没回来过了,我陪你四处走走。” 舒苒自然不会拒绝,夫妻两个仿佛没看到那父子二人,旁若无人的走了。 姚家顺叫嚣着要找他报仇,让敬大伯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这话让姚家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没了心气儿。 姚家屯虽是乡野之地,却有山有水,景色宜人。 “你我二人,好似还是第一次这般悠哉的一起赏景呢。” 姚家望倒是难得的有些感性,舒苒搜索了一下记忆,还真是如此。 她笑着说道:“我可不是来赏景的,我是来找好吃的野菜的。” 姚家望一怔,有些无奈道,“这不过是些杂草,若有好吃的,早就让人挖走了。” 舒苒笑着指着一丛野菜,“你瞧,那是马兰头,焯水之后凉拌吃就极好,还有那个是茼蒿,可以做蒿子粑粑呢,还有这个,你闻闻。” 舒苒抬手就从矮树上掐下一根嫩芽,姚家望凑上去闻了闻,那古怪的气味太上头,他好险没吐出来。 一脸古怪的说道:“这东西你确定能吃吗?这气味也太难闻了,我怎么没瞧见过有人吃呢,怕不是有毒吧,你这怀了身子,可不敢乱吃。” 舒苒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少见多怪,这个叫香椿头,吃的就是这个嫩芽,咱们来晚了,这芽都快老了,也算是时令菜了,吃个新鲜,等会儿我做个香椿炒鸡蛋,保准味美鲜香。” 姚家望一脸拒绝,“我还是不要了,你自己喜欢就好。” 舒苒倒也不跟他争辩,有些人确实会不习惯香椿的气味,倒也不必为难他。 她拉着云杉一起摘香椿,姚家望生怕她闪到腰,只得在一旁护着,有那长在树顶的,只好他这个高的来摘。 本就不喜这股味道,还有汁水沾染到衣服上,气味就更重了,姚家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臭了,脸也更臭了。 惹得舒苒频频偷笑,一回到大宅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漱,回来时敬大伯父子已经走了。 舒苒带着云杉一起下厨,将那香椿炒鸡蛋真的端上了桌,姚老爷本打算坚决不碰的,瞧见舒苒吃得香,忍不住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闻着臭,吃起来倒也不反胃,也就吃个鲜嫩感。 “一会儿我去村里叫几个人来修院墙。”姚家望咽下嘴里的饭,开口说道。 舒苒点点头,“乡里乡亲的,到时候多给些工钱,就怕前面修好,那边又起什么幺蛾子。” 姚家望淡定的说道:“用不着担心,他们没这个胆子,我那大伯最是惜命,他敢再来,我必会下死手,他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 他这话里有话,舒苒也不去深究,“那吃了就早些找人吧,没个院墙拦着,始终不太踏实。” 第43章:共枕眠 姚家望停下动作,看着舒苒认真道:“让你心里不踏实,这确实是我的过失,你若休息不好,腹中胎儿也会长不好,这个事情容不得马虎。” 他满脸的真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舒苒还有些转不过弯。 “你放心好了,今晚我陪着你睡,凭我的武艺,护着你不算困难。” 这男人倒是会随机应变,舒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将筷子搁下,慢条斯理的说道: “哪里用得着劳烦老爷,我屋里有云杉在呢,这院墙虽塌了,宅子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真有响动老爷定能听得见。” 臭男人定是又起了心思,舒苒目前并没有从了他的意思,即便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那也得等孩子出生后。 姚家望站起身,体贴的走到舒苒身后,伸出粗糙的手掌,动作轻柔的替她揉捏肩膀。 耐心劝道:“你也知族中情况复杂,若是咱们不表现的恩爱些,让人趁机钻了空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也就哄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舒苒比他套路懂得都多。 她本想直接拒绝的,但想道这漫漫长夜,偶尔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虽不至于对这男人情根深种,可他毕竟占着丈夫这个名分,天然就与别人不一样。 见她半饷不说话,姚家望不禁有些急了,继续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怀这孩子波折够多了,我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 姚老爷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与太太同寝说这么多话,要知道他对女人向来是不耐烦多言语的。 舒苒倒也没有端着的意思,勉为其难的道:“去我房里可以,多准备一床被褥吧,我习惯一个人睡了。” 姚家望闻言眸光闪烁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目的达到即可,很多事情都得徐徐图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都听你的,我先去看看忠哥儿,一会儿洗了澡回房,你也莫要耽搁太久。” 平日里有梅姨娘照料忠哥儿,他们也不需要操心的,如今到了这里,少不得要费些心思。 忠哥儿人虽小,却也有自己的想法,晚膳舒苒是去叫他一起吃的,奈何他不愿意,舒苒也就没勉强了 云杉见主子用完膳,唤来婆子收拾,她则扶着舒苒回房。 “今儿晚上老爷跟您一个屋吗?” 刚才的对话云杉也是听见了的,太太没有吩咐,她理应询问一遍。 “是的,多准备一床被褥,这边应该有吧。” 云杉笑着点头,“太太放心,婢子都瞧过了,被褥足够了,且都是新棉做的,还晒过太阳,干净又好闻。” 舒苒有些洁癖,对贴身的用品很是讲究。 “那婢子晚上就在隔壁守夜,有老爷在,想必轮不到婢子伺候您了。” 云杉是极愿意老爷太太在一块儿的,夫妻和睦府里才能越发兴旺。 舒苒白了她一眼,“莫要胡思乱想,我这还怀着孕呢,你先去准备洗澡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云杉笑着答应下来,姚老爷不过是去忠哥儿屋里转了一圈,见他样样妥当也就放心了。 舒苒回房后,姚老爷也已经洗漱完毕了,正拿着本书看着。 舒苒披散着湿哒哒的长发,云杉正要替她擦拭,姚老爷却站起身拿过云杉手里的布巾。 “你且出去吧,若有事再唤你。” 云杉恭敬应诺,她虽在太太面前放的开,面对老爷时多少还有些畏惧的。 姚家望活的粗糙,小时候虽也被人伺候过,可父母离世后,活的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让他干些粗活倒没有什么难度,可伺候女人这样的精细活,他也是第一回,难免有些笨手笨脚。 “呀~你动作就不能轻些吗?我这是头发丝儿又不是铁丝,你手能不能轻一点?” 舒苒的长发也不知被他怎么摧残的,拉扯的头皮都疼。 姚老爷有些心虚,他确实有些用力过猛了。 “你莫要乱动,一会儿就好了。” 舒苒无情的嘲笑道:“你瞧瞧你,一丁点的小事都办不好,狗晒太阳还图个舒服呢。我图你什么呢?” 这话看似在吐槽姚老爷,实则也是抱怨他付出的少了。 姚老爷无奈苦笑,“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确实手笨了些。” 舒苒见他并未生气,继续开口道:“可见在老爷心里,我是多没分量,你未曾给我多上银钱,更不曾给过我偏爱,连时间都还要与姨娘们分享,我真是太不值得了。” 说罢她还叹了一口气,姚老爷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摸着她半干的长发,轻柔道:“是我做的不好,我尽量改好吧。” 狗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过是微微有些歉意,舒苒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倒也不会真的生气。 “行了,就这样吧,一会儿头发会干的。” 说罢她便径直朝着床榻而去,姚家望紧随其后。 盖上被子舒苒并没有什么睡意,索性就拿出枕头下的书来看。 姚老爷挑眉问道:“不休息吗?” 舒苒眼睛并未离开过书籍。不甚在意的说道:“我在等会儿吧。” 估计是刷手机习惯了,不看会儿东西是睡不着的。 姚家望好奇的看了下书页,还以为她瞧得是什么正经书呢。 “怎么有兴致瞧话本了?” 舒苒能说太无聊了吗?含糊不清道:“用来打发时间的,随便什么书都使得,待孩子大些,得给他读读书做胎教了。” 胎教?这对于姚老爷来说又是个新鲜词汇,他犹豫着问道:“何为胎教?” 舒苒眼睛并未离开话本,简单的介绍道: “就是孩子在腹中是可以听见声音的,这个时候给他读些书,日后生下来,会聪明许多。” 姚家望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那待孩子大些了,我来给他胎教吧。” 姚家望虽有三个儿女,可从他们出生长到现在这么大,他还真的没有操过什么心。 如今舒苒肚子里的这个,他格外的期待。 第44章:暴毙 舒苒放下话本,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老爷平日里忙的不见人影,有空闲还得去姨娘那里坐坐,要不就是出去喝酒应酬,哪里有时间给孩子做胎教呢。” 姚家望也知自己的前科太多,一时间要她接纳自己,确实不太可能。 郑重解释道:“我如今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以往还不够成熟难免做事欠妥当,不管是对两个姐儿还是忠哥儿,都不上心,如今我是想通了,什么都没有你们重要。” 舒苒哪里会相信他的话,敷衍的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姚家望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将她肩膀揽住,正色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是真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舒苒有些不解,“妾身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要和离,日子不是过的很好吗?” 什么时候男人也这么矫情了?舒苒有些不耐烦了。 姚家望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无力感,他不禁回想起雅墨斋办全鱼宴那日。 那些男人艳羡赞叹的目光,他记忆深刻。 过往的日子里,他从不曾觉得自己这正房太太有多出色,人就是这样,被忽视的人一旦重新去看待,就会发现别样的魅力。 “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愿过的跟之前一样,我们明明可以做对恩爱夫妻的。” 姚家望并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在他的意识里,男人无需说太多,只要做出来即可。 舒苒现在并没有回应他的打算,斟酌着说道:“老爷来同我说这些话做什么?我如今做的还不够好吗?因为你一时的兴致,我就要付出全部的感情吗?” 她的话虽说的平静,但话里满含怒意,姚家望一时间有些语塞,讷讷道:“我并不是这样的。” 舒苒叹口气,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耐着性子说道:“我知晓老爷的意思了,你若想从我这里得到感情,你就拿出同等的来换,什么时候你能将身边的其他女人都打发出去了,并且不再有别人,再跟我说也不迟。” 姚家望闻言眉头一皱,脸上并未发怒,只是有些不解,“养着她们并不碍事,你若是不想见,还可以送去庄子上,并不会妨碍什么,我可以不碰她们。” 舒苒很想破口大骂,可她不能这么做,只好直接了当道:“那就维持现状吧,妾身会是最贤惠的当家太太,旁的也就不用多说了。” 即便是有过心动,舒苒也没有想要争取他的意思,得不到同等回报的感情,她宁可不要。 “时辰也不早了,歇着吧。” 舒苒也不管他是如何想的了,直接将外衫脱掉,往床榻而去,姚家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盖上被子躺好,姚家望也不再多言,叹了一口气,熄灭了烛火也上了床榻。 床不算小,两人又各盖各的被褥,各占一边倒也相安无事。 舒苒内心毫无波澜的闭着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姚家望闻着淡淡的馨香,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怎么都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姚家望迷迷糊糊间听到东来的声音。 他将门拍的咚咚响,压着声音喊道:“老爷,您快些起来,外边儿出大事了。” 姚家望猛然惊醒,迅速坐起,他先是瞧了舒苒一眼,然后轻手轻脚的掀被下床。 快步走到房门前,一打开门就见东来满脸急色,语气凝重的说道: “老爷,出大事了,刚才敬老太爷那边闹了好大动静,是顺老爷得了急症半夜暴毙了。” 好端端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会突然半夜暴毙,姚家望担心这里面有什么针对他的阴谋,他异常冷静道:“咱们先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走,东来却不让,一把将他拉住,颇有些急切的说道: “白日里您曾动手打过他,若是他们想要借此机会栽赃嫁祸呢?倒不如咱们先带着太太回府里,然后静观其变。” 姚家屯的老宅并没有带太多人过来,若是真有事情,他们未必能讨到好处。 姚家望眸色深沉,“怕是走不了了,若是对方有预谋的作案,是不会让我有机会离开的,先去瞧瞧情况吧,也未必就是朝着我来的。” 姚家族中内部明争暗斗也不在少数,姚家望虽与他们有旧怨,却也不曾真的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如今他已有家业,又不曾参与过族中事务,除了不服管,还真不至于让人下死手对付。 姚家望这么一说东来也冷静了下来,他连忙问道:“不用告知太太吗?若是有事,太太也能帮衬一二。” 东来自打见识到自家太太的本事后,打心眼里佩服她的。 姚家望本想直接离开不告诉她的,想到什么,又停住了脚步,对着东来说道: “你先去光明正大的问问发生何事,再派个人连夜回镇上,报官然后请仵作验尸,我去跟你们太太说。” 东来得了指示赶紧行动起来,云杉从东来拍门就听到动静醒了,如今见老爷进屋叫太太,她赶紧准备进去伺候太太梳洗。 怀孕后舒苒的睡眠质量就格外好,每次都睡得很沉,姚老爷接连叫了喊了好几声她才有所反应。 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脸上有着被吵醒后的不悦。 “你要做什么?大半夜不让人睡觉,你烦不烦?” 舒苒是有起床气的,不管是谁,只要敢打扰她睡觉,那就是她的敌人。 她的声音略带着一丝沙哑,姚家望赶忙给她倒杯热水,一边喂着她喝,一边耐心解释道: “姚家顺无故暴毙了,我担心有人栽赃陷害,想提前跟你说一下,免得真出事时你来不及应对。” 此时的姚家望,是将舒苒当成自己可以共渡难关的同伴,潜意识里他知道,真有什么事,只有舒苒会全力以赴的帮他,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舒苒听闻消息也是大吃一惊,“你白日里才对他动了手,晚上他就暴毙,怎么会这么巧?” 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猫腻,舒苒是万不会相信的。 姚家望正色道:“我动手并未伤他要害,绝对不会要了他的命,现在多说无益,说不定另有隐情,咱们先去看看吧。” 第45章:护夫 舒苒掀开被褥,动作缓慢的坐起身,姚家望赶忙上前伸手扶她。 云杉也端着盆水走了进来,先动作利索的替她穿好衣裳,再伺候梳洗,舒苒简单的替自己绾了个发髻,大半夜的不求美观只要得体即可。 实际上她人长得美,即便是披头散发也是极好看的。 如今虽是春天,可这倒春寒的威力还是不小的,在这随便一个风寒都有可能丢命的古代,舒苒一点都不敢放松,出门还是要披着披风的。 夫妇二人收拾妥当,刚到正院,就见门房领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进来。 那人倒也规矩,见到二人恭敬行礼,低着头说道:“五老爷,我们府里的老爷暴毙了,因他死的过于仓促突然,我家老太爷请了族长及族老们前去主持公道,烦请您也去一趟。” 这管事也是个聪明的,他可不会大喇喇的直说你有嫌疑,只客气去请人,把礼数做足。 姚家望虽已打算亲自过去,却也并没有任由别人拿捏自己的意思,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那管事,也不开口。 这是姚老爷在刻意施压,舒苒自然配合,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老爷今儿个恐怕不能陪我赏月了,也不知这族里都是什么破规矩,一点小事就闹得人仰马翻。” 人人都知她是举人老爷的长女,在别的贵人面前或许不够看,可在这姚家屯,还是可以摆摆架子的。 那管事头低的越发深,他是知道两家恩怨的,原就知道过来讨不了好,可这是主子吩咐的,他也不敢说不。 见火候差不多了,姚家望才开口说道:“虽不知你们老爷因何暴毙,但同是族人,能帮忙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去备轿吧。” 闻言,那管事感激涕零,只要他把人请去了,其他的就与他无关了。 刚才也不过是装腔作势,两人姿态拿的足足的,越是这样无所顾忌,他们越拿捏不准,不敢随意泼脏水。 姚老爷特意吩咐过轿夫慢些走,又是大晚上的,因而夫妇二人到的特别晚,那管事都回去好半饷了,众人才瞧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了女眷们的哭嚎声,舒苒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肚子,好似安抚腹中的小家伙。 敬大伯瞧着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见到姚家望就目眦欲裂,大声喊道:“一定是你打死了我的家顺,你是杀人凶手,我要你血债血偿。” 老年丧子确实可怜,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姚家望无视他的叫嚷,护着舒苒给族老们见礼。 族长年岁很大,头发胡子花白,眼神却依然锐利,他不怒自威,声音略显苍老的问道:“家望,对你大伯父的指控,你有何要说的?” 姚家望并未回答他,反倒是先扶着舒苒落座,惹得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舒苒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她面上依旧无比淡定,旁若无人的坐下。 将自家太太安顿好,姚家望这才斜眼看了敬大伯,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大伯怕不是悲伤过度。脑子不好使吧,我若是想要置人于死地,又何必闹得人尽皆知,暗地里的手段那么多,我又不是傻的。” 姚家望说的也是实话,他有这个实力去做这件事,还能很好的瞒天过海。 敬大伯抄起手边的茶壶就朝他砸去,姚家望眼明脚快,一脚就将茶壶踢飞,顿时瓷片四处散开,众人皆惊。 姚家望掸了掸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大伯父又何必如此动怒,我白日里虽对堂兄动过手,却很注意分寸,只不过让他吃点痛,并没有什么大碍。” 敬大伯这人认死理,他咬牙切齿道:“你是记恨我夺你家产,害你哥哥至今下落不明,你对我做不了什么,就想害死我唯一的儿子。” 姚家望嗤笑一声,满脸鄙夷的说道:“大伯说错话了,我并不是对你做不了什么,不动你不过是看在爷爷和我爹的份上,堂兄的死另有原因,我已经让人去报官,想必明日仵作就会到,到时就知死因是什么了。” 众人都没想到他动作这般迅速,族长有些不悦,目若寒冰的看向姚家望,“为何不经过族里同意就报官?你可有将我们这些老家伙看在眼里?” 族长的分量果然够重,他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别人怕这老东西,姚家望却是不放在眼里的。 他故作不解道:“我知宗法可以解决大部分的族中事物,可如今都闹出人命了,族长觉得您比县太爷和仵作厉害吗?您一人就能明察秋毫?” 族长又不傻,他又怎敢与县太爷相比,冷声斥责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族中出事,自然是咱们内部先解决,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关我姚氏一族的脸面,岂能儿戏?” 姚家望毫不示弱的回道:“照您这么说,岂不是家法大于国法了?难道脸面比真相还重要?” 族长虽积威已久,可到底年纪老迈,又哪是姚家望的对手,他正想训斥几句,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直奔姚家望而来。 她似是不要命一般,伸着胳膊朝姚家望拳打脚踢,凭着姚家望的能耐,这么点力道压根伤不着他。 可这动手之人大腹便便,也是身怀六甲,姚家望可不想一尸两命,所以只能任由她动作。 舒苒也是被这一情况惊到了,打人的乃是姚家顺的原配沈氏,她此时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在场又都是男人,一时间也无人前来阻拦。 这些人巴不得姚家望吃些苦头,自然不会喝退沈氏,舒苒虽不将姚家望放在心上,可也容不得别的女人动他。 她三步并作两步,动作敏捷的将沈氏拉开,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冷嗖嗖的说道:“堂嫂好教养,隔房的小叔子您都敢打,这是仗着谁的势了,简直岂有此理。” 场面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女人对峙,那沈氏本就凭着一股意气行事,如今被打,她也气弱下来,哭着喊道: “我为何不能打他,就因为你男人,我孩子没了爹爹,我杀了他都是理所应当的。” 姚家望站在舒苒的侧后方,随时准备保护着她。 舒苒毫不客气的说道:“堂嫂好厉害,你怎么就知道堂兄是我家男人杀的?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给我男人定罪,莫不是因为你心虚,想要栽赃嫁祸?” 第46章:对峙 沈氏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满脸惊恐的反驳。 “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怎会谋杀亲夫,我如今还怀着孕,又怎会自掘坟墓。” 她越说越来劲,整个人有着不同寻常的亢奋。 原本守在后面的女眷也都跑了过来,姚家顺的生母,敬大伯的原配发妻,被人搀扶着走过来。 她好似没了精气神,整个人都了无生气。 眼神严苛的看向沈氏,沉声说道: “你还怀着孕,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来做什么?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你有几条命来赔?” 敬大伯母声音嘶哑,或许是平日里对婆母颇为畏惧,沈氏倒也不敢多言,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敬大伯母这才看了舒苒夫妻二人一眼,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大伯母不苟言笑,不喜与人打交道,即便是在必要的场合,她也跟个摆设一样,极少开口说话。 “听说你们报了官?这倒也是个法子,现在没有必要争吵,等真相大白在做处罚也不迟。” 这番话说的很平静,让众人都很意外,毕竟死的是她亲生儿子,她不该如此淡定才是。 敬大伯怒不可遏,“你说什么混账话,明明他们害死了儿子,你居然不找他们报仇,他们要是跑了,你要如何处理?” 敬大伯母冷眼看着他,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我不管你与他们之间的仇恨有多重,但我儿子的死因是什么我得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我也要搞清楚,不要拿你个人的恩怨来感情用事,别让我瞧不起你。”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犀利的话,连舒苒都不禁对她侧目。 敬大伯恼羞成怒,咆哮道:“我要说多少遍,就是他杀了家顺,除了他家顺没有与其他人交恶,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所以才要杀了家顺,想让我没有儿子送终。” 敬大伯母并未因他的怒火而胆怯,反而异常淡定,“我说了,我要真相,若真是他杀的,我肯定会亲自报仇,但在此之前,没必要浪费过多的情绪。” 舒苒是真的没想到,这敬大伯母是这样果敢有魄力又能明辨是非的人,配这糟老头子确实糟蹋了。 族长见他夫妇二人这样吵嚷,丝毫不将他看在眼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你们到底有没有闹够,何时族中女眷也可以胡乱说话了?” 他眼神锐利的看向舒苒,这是想要拿她说事了,舒苒可不是软柿子。 “族长这话说的真难听,若不是你们胡乱攀扯,我才不会开口说话,总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们欺辱我夫君吧,我公婆虽过世了,我还活着呢,谁若动我夫君,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族长何曾被个小辈这样抢白过,他不屑跟个女人计较,指着姚家望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倒是让女人替你撑腰了,难不成外边的事也得听你女人的?” 姚家望脸上一丝怒意都无,相反,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熨帖,自从爹娘去世,兄长失踪,他就没体会过被人维护的滋味了。 当那个瘦弱的肩膀挡在他身前,毫不犹豫的替他抵挡外界的伤害,那种发自内心的震撼是难以形容的。 他压下内心的万般情绪,目光如炬的看向族长,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的太太是原配嫡妻,父亲是有功名的举人,自幼饱读诗书,聪慧贤淑,即便是我,不如她的地方也多矣,听她的又何妨?” 族长万没料到,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姚氏一族怎么会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简直有辱门楣。” 姚家望嗤笑道:“不听我太太的,难不成还要听你们的?你们各个都巴不得我早死吧,我死了,你们好谋夺家产是不是?可惜啊,我没那么蠢,命硬着呢。” 敬大伯从打击中清醒过来,对着族长和其他族老说道:“现在我不管谁是凶手,只要他姚家望有嫌疑就不能让他走了,该把他关进祠堂。” 这人怕不是得失心疯了,舒苒朝着敬大伯走近几步,嚣张至极的说道:“我看你们谁敢答应,你们要是关了他,我就敢带着人把你姚家的祠堂砸了。” 众人都没料到,这文文弱弱的小妇人,居然会这般泼辣,敬大伯哆嗦着手朝她指去。 “你个不懂规矩的东西,你不配当我姚家妇,姚家望你个软蛋,还不快给她一纸休书让她哪来的回哪去。” 姚家望毫不客气的将敬大伯手指拍下来,阴狠的对他说道,“我的太太我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谁给的你胆子,敢指着她?若有下次,我掰断你的手指。” 敬大伯只觉脊背发凉,意识到姚家望早不是那个任他揉圆搓扁的孩子了,不禁悔不当初,当年他若是再狠点,直接铲草除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敬大伯碍于脸面,又不好退缩,只能瞪着姚家望喘粗气。 族长的拐杖敲的咚咚响,他人老成精,知道今日必不会如愿以偿,姚家望肯定是动不了了。 “都不要胡闹了,吵来吵去就能解决问题吗?我年纪一大把了,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一个个成何体统?罢了,时辰也不早了,既然谈不拢,那就等着明儿个县太爷来审理此案吧。” 舒苒与姚家望对视一眼,这样的结果姚家望并不意外,老东西精明着呢,眼见着捞不到好处了,自然不想插手了。 姚家望神色自若的对着族长说道: “即是如此,那我就带着太太回府休息了,毕竟她还怀着孕,总不能太累。” 说罢,也不管众人是何表情,拥着舒苒就往外走,敬大伯气的牙痒痒也拿他无可奈何。 坐上软轿,舒苒若有所思的对姚家望说道:“我一直琢磨着沈氏的表情,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姚家望嘴角上扬,欣喜于她的敏锐,心情颇好的说道: “我只知姚家顺对沈氏不大好,脾气来了还会朝她动手,她虽生了儿子,可那孩子一直交由婆母照料,沈氏做不得半点主,旁的就不大清楚了,你若是怀疑她,咱们可以先查查她。” 舒苒不太感兴趣的摆摆手,她打了个哈欠,眼眶里眼泪汪汪。 “我不过是那么一说,就是女人的直觉罢了,毕竟是死了人,我又是孕妇,若是有什么冲撞的,对孩子也不好,你自己张罗去吧。” 第47章:推测 话音落,舒苒又打起了哈欠,她是真困了,平日里这个时间她早就做美梦了。 姚家望倒是难得见她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低声说道:“实在困了就睡吧,一会儿我抱你回房。” 舒苒眼睛眯着,脑子开始迷糊了,也没深思他的话,由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两家离的本就不远,若不是担心舒苒磕着碰着,也不需要软轿,等到了大宅门口,舒苒已经睡着了,可能因为睡姿不对的缘故,她还打起了小呼噜。 看在姚家望眼里只觉无比可爱,虽然她怀了孕,但其实并没有多重,姚家望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 云杉跟在后面生怕自家太太摔下来,好在姚老爷步伐沉稳,大步流星的粗气都不带喘的。 回了屋内,他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在床上,云杉正要上前伺候,被姚老爷阻止了。 云杉倒也识趣,默不做声的行礼告退,悄悄将门关上。 姚家望笨拙的替舒苒褪去外衫,幸亏她睡得沉,不然就他这笨手笨脚的动作,肯定是要被嫌弃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姚家望的额头上浸出一层薄汗,向来都是别人伺候他,这还是头一回伺候别人呢。 细心的替她盖好被褥,姚家望脱去自己身上的外衫,他脑中开始思索整件事。 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头绪,索性就依照自家太太说的,从那沈氏入手,心中有了决断也就不在多想,不一会儿也入睡了。 都说春深日暖,在乡下这般感受最深,舒苒这一觉睡得极好,若不是腹中饥饿难耐,只怕她一时半会还真醒不来。 窗外鸟鸣山更幽,每一口呼吸都觉清新不已,云杉掀帘子进屋,见她坐起身,笑着说道: “太太可算醒了,这早膳都热几遍了。” 舒苒不在意的说道:“昨儿晚上耽误太久了,早上多睡会儿也无碍,你家老爷呢?” 云杉一边铺着床一边回答道,“老爷天刚亮就起了,县令大人也带着仵作早早的就过来了,估计老爷正陪着一起呢。” 舒苒点了点头,既然有人处理此事,那县令又与姚老爷有些交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那早些用膳吧,一会儿陪着我四处走走。” 自打姚家望被夺家产之后,就与族中人没什么来往了,舒苒自然也就不用与他们交际应酬。 虽也有女眷刻意凑上来攀交情,但舒苒并未搭理,她跟原主不一样,她不会为了迎合别人而让自己难受。 更何况姚老爷也特意交代过,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这些女眷之所以凑上来,不过就是因为她嫁妆丰厚,如今雅墨斋又生意红火,乡下妇人嘛,只要能占着便宜,什么恭维的话说不出来呢。 好在冯二奶奶还未过来,估计她掌家理事没那么清闲,毕竟三老太爷府上人多事多。 舒苒是极会享受生活的,用过早膳就带着云杉去山脚下转转,这姚家屯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山林里好吃的东西太多,奈何她现下没有力气往里跑,也就只能干看着了。 虽不能进山,但山脚下的风景也不错,舒苒特意交代云杉带了一块皮子过来,铺在地上正好可以坐。 这般惬意自在,倒是找到了一点春游的感觉,主仆二人安静的享受着春光烂漫。 等到她们摘了一大捧的野花回去时,姚老爷也已经回来了。 舒苒还是有些好奇心的,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查出凶手是谁了?” 姚家望无奈的摇摇头,“哪会这么快,仵作才刚查出死因,乃是中毒而亡,我算是洗清嫌疑了。” 舒苒将野花放在桌上,不甚在意道:“洗清你的嫌疑也是好事啊,至于凶手是谁,那就与咱们不相干了。” 姚家望也是这个意思,“县令大人那边恐还得我继续作陪,你得自己打发时间找乐子了。” 舒苒翻了一个白眼,“说的好像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时间一样,我又不稀得你陪。” 这话姚老爷不爱听了,他义正言辞道:“之前我就不提了,现如今我只要没事,不都陪在你身边的嘛,你不能总是瞧不见我的用心啊。” 眼看这夫妻二人又要说些外人不宜听的,云杉悄悄退了出去。 舒苒倒也不想跟他争辩,漫不经心的说道:“老爷既然觉得这就是用了心,那就是吧,我又不要求你什么,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事。” 她说了这样的话,脸上透露出的不在意,让姚家望有些不是滋味。 迈步上前将她手握住,郑重说道:“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舒苒毫不犹豫的抽出手,笑着回道:“我们如今这样不好吗?我又不干涉你,更不曾要求你什么,多少人都求不来这样的自由呢。” 她越是笑的没心没肺,姚家望就越是后悔不已,他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罢了,我也不与你说这些了,你迟早要气死我,我今日特意去调查了一下那沈氏。” 舒苒对这个有些兴趣,眼睛立刻看向他,“可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姚家望点点头,似是很不可思议,“我倒没想到,这沈氏瞧着温温柔柔的,背地里却是个不守妇道的。” 这还真是个大瓜,舒苒的兴味更浓了,催促道:“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宠溺。 “你莫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那沈氏未出嫁前与她那表哥有些不清不楚的,大抵是姚家顺这人狠,沈氏倒也安生几年,后来大抵是对她厌倦了,就整日宿在小妾房中,那沈氏耐不住寂寞,居然与姚家顺的庶弟姚远勾搭上了,若不查她还真不会知道。” 舒苒若有所思道:“那有没有可能,沈氏腹中的孩子是那姚远的呢?据我所知,姚远并没有入宗谱吧?他在府中半主半奴的,过的一定不太好,沈氏若生了他的孩子,那不就成了姚家嫡出血脉了?” 姚家望闻言一惊,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姚远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若是他的子嗣能够拥有他没有得到的,这不是更好。 舒苒见他听进去了,继续说道:“这事本来隐瞒的极好,恰巧无意间被姚家顺知道了,我瞧沈氏的脖颈处有伤,或许就是姚家顺弄的也不一定。” 姚家望猛的站起来,“我去找县令大人说说。” 见他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往外跑,舒苒着急的大声喊道: “那不过是我胡乱猜测的,不一定是真的。” 第48章:罗娘子 姚家望跑的飞快,压根不理会舒苒的喊叫。 云杉在外间听到声音唬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 “太太,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您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边询问一边扒拉着舒苒衣裳检查,把舒苒弄的哭笑不得。 赶忙将她拉开,认真道:“你别紧张,不是我出事了,是我有话跟你们老爷说,你们老爷着急出门,我说话声音就大了些。” 云杉轻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嗔怪道:“婢子还以为您怎么了呢,无事就好,可用派人将老爷叫回来?” 舒苒摇摇头,“不过是些小事,你们老爷自有分寸,我也不过是白担心了。” 她说的那些都只是猜测,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姚家望自有办法求证,她也无需过多的操心。 姚老爷这一去就好长时间没了踪影,舒苒也不管他,只去了忠哥儿屋里一趟。 到了老宅舒苒并未拘着忠哥儿,反而鼓励他与同龄的孩子接触,或许是性格使然,忠哥儿虽也出去了几趟,可始终与人亲近不起来。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舒苒倒也不过多的苛求,毕竟不是自己生的,重了轻了都不太好。 她若是有那个闲工夫,更愿意给自己找乐子,姚家屯景色虽好,老宅里也样样俱全,可到底比不上姚府住着舒心,新鲜劲过去了,舒苒就觉得有些没趣儿了。 她又翻出之前看过的话本子,想要打发时间。 可还没看两页,外边就有人求见,舒苒有些好奇来者是何人,左右她也无事,就吩咐云杉将人领进来。 没过一会儿,就见云杉带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进来,她身材消瘦,脸色蜡黄,虽衣裳洗的干净却旧的发白,发髻梳的一丝不乱,举手投足间有股别样的韵味。 舒苒好奇的上下打量她,目光里并未有鄙夷不屑,罗氏也知自己如今这样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她已经无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搏一搏了。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见过您吧?不知您是族中哪家的女眷?” 舒苒声音温柔亲切,罗娘子也稍稍放松下来,她有些歉意道: “回太太的话,我并非姚氏女眷,我是嫁到村尾王二桥家的罗娘子。” 姚家屯住的不全是姚家人,这个舒苒是知道的,问题是姚氏族人她都尚未认全,更别提外人了,此刻她有些茫然。 云杉适时的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王二桥乃是村尾的屠夫,虽干的活计不上台面,但家境殷实。” 舒苒恍然大悟,有些不解的问道:“按理说王家家境殷实,罗娘子身为正妻,又怎会如此落魄?” 人家既然到她跟前来了,定是有所求,舒苒肯定是要了解清楚的。 罗娘子满脸苦涩,她有些无奈道:“太太有所不知,妾身原是宫中放出来的宫女,归家后兄嫂就迫不及待的为我许了人家,王二桥这人虽看着粗鲁市侩,却是个极重情的汉子,始终对早逝的原配念念不忘,我对他而言,就是占了他原配位置的,他瞧我不顺眼,原配所出的三个儿女也不拿我当回事,说是家中继室,过的还不如个粗使婆子。” 舒苒第一次听说还有对原配这么痴情的男人,她有些不大相信的问道:“你确定他是因为忘不了原配吗?” 罗娘子苦笑一声,无奈道:“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可事实就是如此,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五年了,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舒苒看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也不好继续问这个话题,“那你找我,是需要我帮助你什么吗?” 舒苒可没有什么大善人的名声传出去,罗娘子不该找她求助才是。 罗娘子挺直脊背,认真回道:“妾身曾是宫女,规矩礼仪都是极好的,今日特来自荐,想要给府中姐儿做教养嬷嬷,日后能跟在姐儿身边伺候。” 这倒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舒苒确实需要个这样的人,可罗娘子身上的麻烦应该也不小。 “你这是自作主张跑出来的吧,你家夫君答应了吗?” 罗娘子眼神一暗,她有些犹豫道:“我并未与那人说过,虽我不得他喜欢,可府中活计几乎都是我在干,猛然离开,想必他不会同意。” 事到如今罗娘子已经不会心存幻想了,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唯一不放手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 “你是想要我姚家庇护你?可我何必招惹这个麻烦呢?” 舒苒一针见血,她又不是毫无城府,仅凭这三言两句就感动的要替人做主。 人才确实难得,可若是为此招惹上是非,那就大可不必了。 罗娘子呼吸一滞,她轻声说道:“就凭妾身手上有许多养颜嫩肤的极品方子,妾身在宫中认了干娘,干娘曾伺候过喻贵妃,她手上的宝贝临终前都给了妾身。” 这喻贵妃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宠妃,传言其貌若天仙,自她入宫先帝就独宠一人。 舒苒倒是不需要这些,但并不代表女儿们不会需要,没有女人能拒绝让自己变的更美。 “这个筹码并不多值钱,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你若想来我府里倒也可以,必须要签卖身契,至于你那夫君,就干脆和离吧。” 舒苒主要是看中了罗娘子的规矩礼仪,旁的不说,女儿们若是学会了,不论行走在何处都能底气十足。 显然罗娘子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她有些迷惘,舒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该不会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男人吧?你既已决定离开那个牢笼,又何必抓着这个身份不放呢。” 罗娘子恍惚了片刻,当她再次看向舒苒时,眼神坚定的说道:“一切但凭太太做主,妾身想今儿就留在您身边,我担心回去了就出不来了。” 舒苒见她手臂上的淤青心里了然,“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就让云杉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安顿下来吧,旁的事情我来处理。” 罗娘子跪了下来,诚心诚意的给舒苒磕头道谢,舒苒宽慰道: “事到如今,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安生在这里当差吧。” 第49章:断尾求生 女人本就生存不易,若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她还是愿意搭救罗娘子脱离苦海的,倒不是她有多高尚,纯粹是同情心泛滥罢了。 只不过王二桥这个麻烦要怎么处理,一时间她还真没主意,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左不过是多花些钱的事。 舒苒向来心胸宽阔,为人处世也颇为豁达,从不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过。 时间飞逝,眼见着天黑了,也不见姚老爷的踪影,舒苒正打算派个人去打听一下,就见族长家的小厮匆匆跑来传话。 说是请各家的女眷去祠堂外观刑,舒苒心头一跳,让女眷们过去,那自然是族中有女眷犯了大罪。 想着自己之前那一番胡乱猜测,该不会这沈氏真就这么糊涂胆大吧。 身为现代人,哪个没看过几部狗血剧,信手拈来编造的剧情要是成真了,那也太荒唐了,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舒苒自接到消息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去祠堂的路上,恰巧与冯二奶奶碰个正着。 “哟~可还真是巧了,我这刚回族里就与你碰上了,咱们姐妹俩感情果然不一般。” 冯二奶奶格外的热情,她身旁还站着她的大嫂许氏,舒苒不知她搞什么名堂,两人之前明明相处不甚愉快,如今她倒是好似忘了这一茬。 舒苒只淡淡笑着与许氏打招呼,“许嫂子也是接到族长的通知吧,女眷们都要过来了,碰到并不稀奇。” 许氏瞧着性子绵软,实则心思细腻,舒苒让率先与她攀谈的冯二奶奶坐冷板凳,反而先跟她打招呼,这个就足以惹人深思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妹,很是客气的说道:“舒妹妹说的没错,我们这刚回来,行礼还没收拾停当,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舒妹妹知道些什么快给我们说说,免得到时候 两眼一抹黑,也不知该如何行事。” 舒苒轻声解释道:“估计还是跟敬大伯家的事情有关,想来是有了什么线索了,让大家都去听听。” 许氏了然的点头,她也是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暴毙了,估摸着被人谋杀的可能性更大些。 两人边往里走,边聊着天,好似压根就瞧不见冯二奶奶这么个大活人。 冯二奶奶倒也淡定,她脸上的神色都没变,时不时还要插两句嘴,丝毫不觉被排挤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脸皮厚,只要她自己不觉尴尬,你说什么她都能横插一杆。 好不容易进了祠堂大门,只见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姚家望原本正跟相熟的兄弟说话,瞧见舒苒赶忙走了过去。 说实在话,瞧见他在,舒苒心里也踏实多了,与许氏告别就跟着姚家望朝里走。 姚家望知她性子,待她一坐下就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都叫你给猜中了,我按照你说的去查,结果还真查出了真相,姚家顺确实死在了沈氏手上。” 舒苒大惊,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紧张道:“我那都是胡乱猜测的,你可有查仔细了?” 姚家望仿佛知道她想什么,摸着她的发髻,安慰道:“这事与你无关,本就是她自己胆大包天咎由自取。” 舒苒心里百般滋味,有同情怜悯也有鄙夷不屑。 此刻姚家众多族人都聚集在祠堂外,吵吵嚷嚷的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有那知道些内幕的也不敢多言。 过了一会儿,就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压着五花大绑的姚远与沈氏走了出来,族长紧随其后。 将这叔嫂两个一起带出来,这阵仗就有些大了,众人反应不过来,一时间鸦雀无声。 沈氏的脸红肿不堪,嘴角还有鲜血流出,她被堵住了嘴,什么都说不了,只能拼命挣扎。 那样一个爱美又要面子的女人,此刻仿佛跌落尘埃卑微到了极点。 族长环视周围一圈,声音苍老,痛心疾首的开口:“我姚家不幸,出了这么个谋杀亲夫的毒妇,她为了生下这庶出孽障的野种,不惜与奸夫合谋,亲自下毒谋杀亲夫。”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冯二奶奶一脸鄙夷的说道:“平日里装的跟个贞洁烈妇一般,私下里这般不要脸,简直败坏门风。” 舒苒也不好多说什么,明明县令大人就在姚家屯,可他们俩还是交给了族长处置,只怕这二人凶多吉少。 族长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姚远此刻目如死灰,沈氏不甘心,依旧拼命挣扎着。 族长示意小厮将她嘴里的布团拿掉,不屑的问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沈氏以头抢地,悲愤欲绝,“族长,我是被强迫的,都是姚远这个畜生强迫我的,而且,我腹中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是他的,也有可能是我夫君的遗腹子,你们不能看着他死啊。” 她这是把事情都往姚远身上推,想要断尾求生,可惜姚远也不是好打发的。 他恶意满满的笑道:“好嫂嫂,是你先在我跟前说孩子是我的,若你不这么说着撺掇我,我或许还不会这么大胆,如今你又说是我大哥的,该不会是你这贱人都不知道怀的是谁的种吧。” 这话粗鄙不堪,在场的女眷都下意识的皱眉。 沈氏也是真傻,到了如今这地步,不想着认错求取轻一点的惩罚,倒是在这里自毁长城了。 “族长,我们姚家可不能姑息养奸,这样的货色传了出去,我们姚家女眷都得跟着受辱,家中可都是有姐儿的。” 有妇人率先发表意见了,如今这世道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此疑虑也是能理解。 族长示意大家伙安静,他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已得到县令的恩准,沈氏可按照族规浸猪笼,姚远这个孽障就交由县令按照律法处置。” 他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两个半大的孩子哭着冲了进来,好几个仆从跟在后面拉扯。 “族长,饶了我娘吧,我爹已经没了,不能没有娘啊。” 哭喊的正是沈氏的一双儿女,大的是轩哥儿,小的是熙姐儿,两人哭的好不可怜。 一夜之前好好的家就没了,最可怜无助的就是孩子,不等族长发话,只听敬大伯母站到他们跟前,冷若冰霜的说道: “我这就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他们不懂事,扰了大家,我以后会好好教养。” 第50章:显摆 敬大伯母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护着这两个孩子,并不想让他们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这两个孩子有那样的生母,将来注定要过得辛苦,族长也无意跟两个孩子计较,示意她带人离开。 沈氏好不容易从孩子身上看到生机,又岂会放过,哭嚎着说道: “轩哥儿,熙姐儿,你们快救救娘亲,他们要杀死娘亲,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原本两个孩子见母亲这样凄惨的模样已十分害怕,她这么一通哭嚎两个孩子也吓坏了,挣扎着朝沈氏扑去。 女眷们都是有孩子的,看了难免心有不忍,微微撇过头去不再看。 仆妇们不敢用力拉扯小主子,轩哥儿又是个机灵的,他发狠咬了仆妇的手,一把挣脱束缚,冲到沈氏跟前,将她紧紧抱住。 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敬大伯母怒火中烧,她快步上前,毫无顾忌的一把将轩哥儿拉开,一巴掌扇在沈氏脸上,对着沈氏破口大骂。 “你这贱人还想要如何,你毒杀他们的父亲,可有为他们的未来考虑过,如今自个儿小命要不保了,你倒是来装慈母了。” 事发至今,两个孩子被保护的很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年龄虽小,却也能听懂祖母话里的意思,轩哥儿傻愣愣的看向沈氏,执着的想要个答案。 熙姐儿则是情绪激动的大喊着:“祖母骗人,我娘不会杀我爹的,你们都是骗人的。” 舒苒很担心两个孩子会留下心理阴影,站起身说道:“族长,此事还是暂停吧,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将这二人都交给县太爷处置,是死是活按照律法来。” 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妇道人家贸然开口,难免会引人侧目,姚家望紧随其后,直接走到她身旁,他的意图很明显,他的太太是有他撑腰的。 姚家望的混不吝在族中是出了名的,即便有人想要说什么,瞧见他那模样都不敢开口了。 族长冷漠问道:“若是交由县太爷处置,这件事势必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我姚氏一族的脸面何存?” 舒苒无奈道:“族长以为外人就不会知晓吗?在场这么多人,不论是仆妇小厮还是族中女眷,您能保证他们不外传?这不大可能吧。” 确实如此,就算能保证不跟别人说,那回了娘家,跟娘家人这么一闲扯不就什么都说了嘛,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 姚家望虽对这事不感兴趣,可既然他家太太发话了,怎么着都要向着她的。 他调侃般开口说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到处乱说,这事就算不看我大伯的面子,总是要多顾及两个孩子。 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他们光是接受现实就已经痛不欲生,要如何对待生母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何必作恶。” 说白了,姚家望的意思就是要大家别多管闲事。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反对也有人赞成,这本就是敬大伯一家的事,跟其他人没有太多的利益干系,虽说名声有碍,对儿女婚嫁之事有些影响,真要追究起来,也没那么严重。 族长沉思片刻,就当舒苒以为此事就此打住的时候。 他沉声说道:“祖宗家法岂能儿戏,此事必须严惩,要让族中人以此为戒。” 众人不敢再多言,敬大伯母发了狠的将两个孩子拉扯走,舒苒也不好在多干涉。 从祠堂出来,舒苒的心情很是沉重,一条人命就这么被轻易剥夺了,她内心的不安全感更甚了。 姚家望陪在她身侧,并未说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消化接受,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夫妻二人慢悠悠的往家走,身后忽然传来冯二奶奶的喊声。 “舒妹妹,你慢着些等等我,先别忙着走。” 舒苒的沮丧情绪被她打断,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她。 “不知姐姐唤我有何事?出来的时间长了,我有些困乏了。” 对着这么个厚脸皮非要贴上来的人,舒苒还真没什么法子。 冯二奶奶有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嗔怪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好不容易族人相聚,该多寒暄几句才是,我这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舒苒确实没有心情与她废话,不耐烦道:“事情都说完了,我不走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我与姐姐不过才几日不见,你这着急忙慌找我又有何事?” 舒苒可不想站在这里让人围观,虽与她说着话,往前走的步子却未停。 冯二奶奶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是来跟你说,我的酒楼也要开业了,就在祭祖之后,到时我会给你送帖子,你们夫妻俩记得要来捧场。” 舒苒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没能从她脸上瞧见怒意,冯二奶奶有些失望。 “这是好事,先恭喜姐姐了,不过在商言商,你的酒楼若是生意不好,可不能赖我身上。” 舒苒先下手为强,她知道这人最想看见什么,她偏不按套路出牌。 冯二奶奶有种吃下苍蝇的恶心感,谁乐意出师不利呢,这生意还没开张,舒苒就来说生意不好。 她还不能生气,毕竟是她上赶着来的,“瞧妹妹说的话,你这是生怕我的酒楼抢了你生意吧,你放心好了,即便是抢走一些客人,妹妹的雅墨斋还是能生存下来的。” 舒苒倒也不生气,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姐姐倒是自信的很,想必是请了位好厨子吧,我倒是期待他能做出什么好菜呢,我这人最是好美食的。” 冯二奶奶闻言满脸得色,喜不自禁的说道: “妹妹可算是猜对了,我也是运气好,请了位御厨的后人,日后生意是不用愁的了。” 原本以为舒苒听见这话必会紧张,谁知她却毫不在意,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冯二奶奶满脸探究,舒苒却没了应付她的心情了。 “姐姐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吗?我都知晓了,若是无事我就家去了,站久了我这腰受不了。” 冯二奶奶还未显摆够呢,可惜舒苒不给她机会了,虽不大情愿,可姚家望就在旁边,她也不敢强留,只得眼巴巴看着人离开。 回到老宅,姚家望等了半天,就是没听见舒苒跟他提冯二奶奶那酒楼的事。 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姚二郎媳妇儿怎么回事?故意跟你打擂台?可需要我动点手脚,让她那酒楼开不了。” 舒苒白了他一眼,“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人家开酒楼那是人家的事,开门做生意还不简单,能长久生存下去才是本事呢,你操的哪门子心,莫要多事。” 第51章:上门挑衅 姚家望被舒苒这番话弄的哭笑不得,他倒并未生气,自家太太如此直白,概因他不是外人,这也是是好事。 他殷勤的走上前,抬手顺着她的背,陪着小心说道: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瞎操心,主要姚二郎媳妇儿有些不地道,掉钱眼子里一样,吃相忒难看。” 舒苒不习惯让他近身,嫌弃的将他推开。 她又何尝不厌恶呢,俗话说做人难,难做人,有些时候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 “目前倒没什么,只要是公平竞争,我们雅墨斋就不会输,就怕她赔了钱耍阴招,雅墨斋的名誉要是受损,那可就麻烦的很了。” 舒苒最不怕的就是竞争,良性的竞争反而可以促使所有员工积极向上。 可这里是法律法规不完善的古代,搞不好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姚家望特别喜欢看她身上的那股自信劲儿,仿佛什么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从不知道,女人也可以有这样的一面。 “你且放心,我会派人时刻盯着她,若她本分做生意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就让她自食恶果。” 舒苒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吗?有些不太清楚的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咱们这样不是监视别人了吗?” 舒苒做事是真能干,有时候却又想的太过单纯,姚家望是真的被她这种矛盾的特质所吸引了。 耐心说道:“你放心吧,咱们不对她做什么,只要她安分守己,我的人也就只是单纯的看着,这也是以防万一,说不定我们身边也有她的人呢。” 这还真不一定,舒苒觉得冯二奶奶就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姚家望这么一弄就当是安装个监控设备吧,果断道: “那就这么办,也别什么事都来汇报,只要与咱们家无关的就不必理会。” 其实舒苒也知道,这样做不是什么多光彩的法子,但她不想事后处理烂摊子,不同的时代背景就得用不同的的处事方式,没必要给自己树立太高的道德标准,想开也就好了。 自姚家顺之死查清真相后,姚家望也就没去掺和了,他又开始在舒苒身边找存在感。 舒苒虽不耐烦应付他,却也不好给他甩脸子看,只得由着他。 族长那边既然下了决定,祭祖的日子也不能耽搁,第二日就要对沈氏执行宗法,舒苒救不了人,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丧命,就宅在老宅并未出去瞧热闹。 姚家望倒也体贴,好似明白她内心深处的想法,陪在她身边并未提起这个话题,只故意闹着她,让她开朗些。 夫妻二人难得相处和谐,可就是有那不长眼的偏要来捣乱,门房匆匆来报,说是屠夫王二桥砸门要来找他婆娘。 姚家望闻言满脸怒容,他还不清楚府中多了个罗娘子的事。 舒苒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我这脑子越发不中用了,怎么把罗娘子的事忘了呢,你先别忙着生气。” 听到舒苒这么说,姚家望收敛住脾气,耐心听她解释。 “罗娘子乃是宫中退役女官,她自荐来给我们姐儿做教养嬷嬷,我寻思着姐儿们身边需要这样的人,就答应了,她那夫君王二桥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到现在还惦记着原配发妻,不将她当回事儿,我答应了罗娘子,要替她摆脱这段婚姻的。” 姚家望闻言很是无奈,毕竟他还没做过夺人妻子的事,既是她家太太看上的人,怎么着他也要让她如愿。 “那便将人请进府里,把罗娘子也叫过来吧,咱们索性一次说清了。” 舒苒并未拒绝,她虽也有能力处理,可王二桥那样的粗人,肯定不会将她一个妇道人家看在眼里,还是姚老爷亲自出马来的妥当。 罗娘子自来了姚家老宅,就被云杉安顿的妥妥帖帖,舒苒也并未要她当差,反倒让她自己先调整心情。 没了让她伤心的人在眼前晃悠,也没有继子女找茬,罗娘子的日子过得格外轻松,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想着那王二桥还不知她在哪,索性就直接写信给他,哪知这人会这么鲁莽直接上门挑衅。 罗娘子一见到老爷太太满脸羞愧,请罪道: “都是婢子的错,惹得老爷太太不得清静。” 舒苒哪里会迁怒她,安慰道:“你莫要害怕,我既然答应护你,就不会容他放肆,你且安心看着。” 那王二桥并不是独自前来,他王家虽不是什么大姓,可也有亲兄弟帮衬,有事自然是一起叫着了。 王二桥虽有些家底,可跟姚家望比起来,还真没什么可比性,进了前院,瞧见姚家的仆从小厮许多人,他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看到站在一旁的罗娘子,他又有了底气,走过去就要拉扯她,嘴里骂骂咧咧。 “你这娘们好没规矩,家里恁多家务活不干,偏要跑到别人家当差,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真是贱骨头。” 他的话粗鄙不堪,罗娘子羞愤欲死,舒苒打心底里替她悲哀,那样知情达理的女人,偏偏配个大老粗,偏还不得他欢喜。 “你这人好没道理,跑到我府上拉扯我的人做什么?还不将人拉开。” 舒苒见不得罗娘子受辱,出声说道。 王二桥闻言很是不高兴的嚷道:“我拉扯我自家婆娘怎么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婆娘,我还管不了她了吗?” 他边说话边气势汹汹的用手指指着舒苒,姚家望又不是死人,他哪能容忍。 直接挡在舒苒面前,粗暴的将王二桥的手指掰断,狠辣的模样震住了王家同来的三兄弟。 随后又一脚将人踢开,王二桥痛的冷汗直下,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不敢对着姚家夫妇二人撒气,只转过头对着罗娘子怒吼。 “你是死人吗?还是想害死我,还不跟他们说你要跟我回家去。” 向来温顺的罗娘子不看他,直接转过身,冷淡道: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已经决定在姚家当差养活自己了,你且放心,我不会败坏你王家名声,你若是个男人就答应与我和离吧。” 王二桥想到了很多情况,唯一没料到的是,罗娘子竟会毫不犹豫的要与他和离,这怎么可以。 第52章:握紧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王二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怎么都没料到这女人会这般大胆。 毫不留情的斥责道:“你在说什么浑话?还不快些与我家去,家中那么多活计等着你操持……” 不等王二桥说完,罗娘子就情绪激动的喊道: “够了,你闭嘴,我不是你王家的仆妇,我是要与你和离的。” 舒苒也被她的愤怒惊到了,平常那么温婉贤淑的人,此刻会这么激动定是气坏了。 王二桥紧抿嘴唇,拳头握得死紧,看着罗娘子就是不点头。 罗娘子只觉怒火中烧,她讥讽道:“你当我离了你王家无处可去了吗?我娘家兄嫂虽不是东西,可我自宫中出来,不管是规矩礼仪还是后宅技艺都信手拈来,你那好女儿不屑我教导,殊不知我压根就看不上她,我不受你家的窝囊气了,你愿意惦记谁就惦记去吧,我只求自由。” 从前对他多有期待,总是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如今好了,罗娘子终于不用憋屈自己了。 王二桥仿佛遭受了巨大打击,他强硬的说道:“你可以在姚家做事,但我不同意和离。”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舒苒在一旁看的清楚,这男人八成是后悔了,原以为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说走就要走,还决绝的要和离。 罗娘子并未有任何的触动,她不在意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回王家的,我与你也再无干系,我会签卖身契,所以你还是早些与我和离吧。” 王二桥还在那里硬撑着,他始终觉得这不是真的。 姚家望自己是男人,他比舒苒更了解男人,这个王二桥八成是心里有罗娘子的,但又觉得愧对原配,就故意苛刻的对待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二人结合本就不是你情我愿,他又这般冷待,罗娘子不死心才怪,即便是有了感情又怎样,罗娘子已经不稀罕了。 姚家望不免联想到自身情况,扪心自问,他对舒苒虽不至于太坏,可绝对称不上多好,妾室他没少宠,也并未给与她多少怜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不是也死了心毫无期待了呢。 姚家望不敢深想,他心中不自觉的涌起恐慌,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好了,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了结此事了,你们回去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我姚家愿意拿出一笔银子,帮助罗娘子解除她与王家的关系,只要不过分我们都可以答应。” 姚老爷直接了当,他说话时还偷偷瞧了舒苒一眼,虽她并未有什么表情,可姚家望还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王家三兄弟闻言均是眼前一亮,只要自家兄弟拿了银钱,还担心娶不着媳妇儿吗,纷纷上前劝说,王二桥不为所动,倔强的看着罗娘子。 很多事情到了一定地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罗娘子好似没有瞧见他,对着舒苒恭敬行礼,“多谢老爷太太维护,婢子感激不尽,事情已经说清楚,这就告退。” 舒苒并未为难她,点头应允了,瞧见罗娘子离开,王二桥想要追上去,奈何姚家的小厮也不是吃闲饭的,一把将他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娘子离开。 舒苒见他这幅模样,好意劝道:“罗娘子走了,你留在这里也是白搭,她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你了,你若是还有愧疚感,就放她自由吧。”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男人看似后悔了,可人家心里的伤,又岂会轻易愈合。 王二桥双手抱拳,他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还请太太多担待,以前是我不对,可我是万不会和离的,她嫁进我王家,就一辈子是我婆娘,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舒苒有些厌烦他的锲而不舍,“罗娘子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会回王家的,你也不介意?” 王二桥避而不答,他只拱手道:“请太太多看顾一二,若罗娘子有事,还请托人给我送个信,我这就走了。” 说罢也不管舒苒是何反应,掉头就往外走,他就是个粗人,做事从来不会顾忌旁人怎么看,舒苒无奈摇头。 这三兄弟跟着一起离开了,厅堂里一下子清静下来,舒苒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姚家望有些忐忑的开口询问道:“你不会与我和离吧?”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得舒苒哭笑不得,“老爷没毛病吧,好好儿的我和离做什么?我腹中的孩儿不需要爹了吗?” 姚家望下意识的看向她的小腹,只觉找回了一丝安全感,他走到她跟前蹲下,难得温情脉脉的握紧她的柔夷。 “娘子,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账冷落了你,日后一定不会这样做了,妾室通房都是摆设,你不喜欢我绝不会碰,但你千万不能与我和离,这世上与我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 这狗男人这是受啥刺激了,舒苒有些不解,“老爷这是怎么了?我何曾说过和离的话了?况且,老爷最亲近的人是宁姐儿昕姐儿还有忠哥儿,我可排不上名号。” 姚家望抬眼看向她,很是郑重的说道:“儿女虽亲近,可他们终究会成家有自己的小家,只有你是与我生同衾死同穴的人,以前也是真的糊涂,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舒苒有些失笑,一句原谅,之前的伤害就能一笔勾销吗? “老爷何必说这些,我如今可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姚家望摇摇头,舒苒掌家理事样样妥帖,府中如今规矩极好,这都是她的功劳。 “既然这样,老爷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我不会离开您也不会离开孩子们,我这辈子就守着你们过了,您不需要与我说这样的话。” 姚家望闻言虽有些安慰,可深思下去,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舒苒对他的感情,而不是单纯的责任。 他还想说什么,舒苒一把将他嘴捂住,笑容明媚的说道: “老爷还是考虑清楚再开口吧,有些话不用明说,你我心知肚明,我是自私之人,先前伤了心,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老爷想要什么我懂,但能不能得到,就看老爷自己的本事了。” 哪个男人能受这样的激将法,姚家望好胜心被她刺激出来。 第53章:入宗谱 姚家望目光灼灼的望着舒苒,他因她冷漠无情而痛苦,也后悔当初没有珍惜。 可他并不认为这就是两人间的结局,不顾她的不情愿,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故意凑近她耳边,强势的说道:“我既已动心就容不得你退后,人我要心我也要,不管你说什么都无用。” 舒苒的耳朵最是敏感,被他吐出的热气喷到,全身似触电般发麻酥痒,差点失态稳不住身形。 好不容易勉强站稳,她狼狈万分,有些急切的想要挣脱束缚。 她的异样并未被姚家望察觉,只当她是不喜自己的触碰。 姚家望有一瞬间的失望,他早就过了冲动易怒的年龄,倒也不会情绪失控。 如她所愿的将她松开,安抚道:“你莫要激动,我不会对你如何。” 离开他的怀抱,闻不到他身上的气息,舒苒脸虽有些红,却也镇定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虽有求而不得的失望,却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这倒让舒苒高看一眼,至少这个男人肚量还是有的。 舒苒转过身不再看他,赌气般说道:“你若是下次在这么莽撞,我定不会见你了。” 姚家望无奈苦笑,他轻声细语道:“都是我的错,万不会这样了,你可有什么不适?需要叫大夫吗?” 舒苒摇摇头,“我还没那么娇气,不需看大夫,只是,我们也过来好几日了,我有些想姐儿们了。” 来了古代这么久,两个女儿也一直当宝贝一样疼宠着,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姚家望扶她坐下,劝说道:“明儿咱们祭祖结束就回家,后天就把姐儿们接回来,她们在舅舅府里好着呢,你不需要担心。” 舒苒倒也不是真的矫情,怀孕难免多愁善感一些,有人开导也就释然了。 姚家望陪着舒苒直到天黑,舒苒既已知道他的心思,就不敢由着他睡在自己身侧了,毕竟她现在怀着孕,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经不起折腾。 姚家望难得的没有拒绝,只一直陪伴到她上床睡觉才离开。 当一个男人开始认真对待一个女人时,他不仅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对方,同样也会学着尊重对方。 姚家望知道舒苒的特别,也理解她的骄傲,他若是用强硬的手段达到目的,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她的心。 想要个女人是件极简单的事,但想要对方的心却不容易,姚家望自认手段谋略都有,既然吃软不吃硬,那他就慢慢磨吧,总有一日能如愿以偿。 他俩不管怎样都是夫妻,即便舒苒心里没他,也不可能离开他,这样就够了,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要磨一辈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等得起。 姚家祭祖与其他家族并未有太大区别,由族中女眷准备好一应祭品,然后男丁一起去祠堂拜祭。 对女眷来说,能做些准备祭品的活也是极有脸面的,舒苒虽有一身好厨艺,但因着姚家望的原因,却不太受族人待见,准备祭品的活自然是轮不到她的。 当然,舒苒也并不想插手这样的事,她不懂此间的规矩,也不想让自己那么累,第二日天不亮姚家望就出门了,将忠哥儿也带走了。 早上舒苒起床后,云杉就事无巨细的告诉她了,她既然答应让忠哥儿入宗谱就不会说什么。 难得的没人在她身边找存在感,她反而觉得轻松很多,连早膳都比平日里用的多些。 可惜,有人就是见不得她心情好,或许是知晓舒苒的不待见,冯二奶奶特意拉着许氏找上门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舒苒倒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毕竟许氏还在。 请了二位进门,还未落坐就听冯二奶奶开始吹嘘了。 “妹妹真是好惬意呢,我与大嫂天不亮就去祠堂那边准备祭品,你倒好,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舒苒先是客气的与许氏打招呼,然后不客气的回怼道:“姐姐既然这般累,何不回去歇着呢,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冯二奶奶大抵是习惯了她如今这幅不饶人的模样,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笑嘻嘻的说道:“我与嫂嫂也是关心你才来的,我们瞧见你家那庶子了,怎的你就由着他入宗谱分家产不成?” 舒苒很是无语,故意不搭理她,对着许氏问道:“许嫂子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 许氏没想到她这般敏锐,脸上的表情未曾变化,平平静静的说道: “我来是想问,妹妹家可能空出一辆马车借给我们,我们府里的马车坏了一辆,不大够用。” 舒苒闻言点点头,盘算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我家勉强可以腾出一辆,嫂子若是需要,就腾给你们用吧。” 许氏一脸感激,正想开口说句客气话,就被冯二奶奶打断了,她不大高兴的说道: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事事替你打算,你倒是不领情,弄个上了宗谱的庶子给自己添堵,你是真大度还是脑子有病啊?” 舒苒跟她压根没什么姐妹情谊,只客客气气说道: “这个事乃是我们自己府里的事,忠哥儿到底是我们老爷的长子,虽是庶出,可好歹也是正经姨娘生的,如今又有了耳疾,入了宗谱也是想给他多些庇护,这也是应该的。” 冯二奶奶撇撇嘴,“就你心地善良,即便忠哥儿老实,你以为他那姨娘会安分守己吗?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你就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有些本事,就能一手遮天了。” 这话说的太没分寸,连许氏都有些不自在了,她瞪了冯二奶奶一眼,满是歉意的说道: “妹妹切莫生气,我家二弟妹向来嘴没把门,说话也不经大脑思考,她没有你的格局,也没有你的善意,所以她无法认同你。” 这许氏倒也厉害,这个时候还来拉踩冯二奶奶,舒苒也是真正开眼了,原以为许氏瞧着老实是个不善言辞的,谁知她还是个厉害角色。 大抵是看出舒苒的吃惊,许氏并未在意,她继续说道: “我也是身子不争气,不然也不会辛苦二弟妹管家,总之,妹妹莫要跟她这个糊涂人介意就是了。” 第54章:指明路 许氏能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底气足,毕竟她才是三老太爷一支的长媳。 将来继承家业的是她夫君,现在就算是冯二奶奶掌家又如何,照样得看她脸色。 果然,即便许氏话里的贬低意味很浓,冯二奶奶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只能捏紧帕子气呼呼的干瞪眼。 舒苒挑眉一笑,还当真以为她有多威风呢,原来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这许氏倒是有些意思呢,掌家权说不要就不要,又能轻而易举的压冯二奶奶一头。 这三老太爷府里的真实情况就有些值得人深思了,舒苒倒也没有深想下去。 毕竟与他们家走的不***日里也不过仅限于闺蜜间的你来我往,从未有过利益牵扯,也就不用担心太多了。 道理谁都懂,但场面话该说的还是不能少的,舒苒客气的说道: “许嫂子多虑了,我与冯姐姐一同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的,都是些许小事,我们也是玩闹惯了的,真不必放心上。” 这妯娌两个的关系肯定不会太好,许氏虽聪明,但舒苒可不笨,没必要为了别人的小心思往前冲。 许氏好似没料到舒苒会这么说,原以为她会顺着自己的话来的。 冯二奶奶好似从舒苒的话里得到了点拨,她满血复活般对着许氏说道: “嫂子怕是不知道,我与舒妹妹亲如姐妹,说话向来直白无所顾忌,这是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外人不理解也是正常的,嫂子真不用多管闲事,我看嫂子平日里就是想太多了,不然身子也不会这般孱弱。” 冯二奶奶可是能屈能伸的主儿,只要有机会占上风,她也是无所顾及的。 许氏并未动怒,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试探一番她心里也有数了,都是聪明人,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即是这么个情况,那我也不用多管闲事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许氏率先站起身,冯二奶奶只得陪着一起,舒苒却是不着急的,她慢悠悠的扶着腰站起来。 “那嫂子们慢走,我就不送了,云杉送你们出去。” 她本身就是孕妇,没必要太客气守礼了,总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主的。 冯二奶奶还没跟舒苒说完话,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走的,可架不住有许氏在,她那人心思多的跟蜂窝似的,一不小心就要吃亏,还是少招惹为妙。 云杉规规矩矩的将妯娌二人送走,回到舒苒身边笑的不行。 “太太,您是不知道,刚才临走前这两人还在闹呢,真看不出来,冯二奶奶那般难缠,也有人能让她吃瘪。” 舒苒倒不觉惊奇,不甚在意道:“她难缠,可许氏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冯姐姐比不上她狠,自然是落于下乘了。” 云杉似懂非懂的点头,说白了也不过是怂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许氏瞧着温温柔柔,可眼里的狠辣是藏不住的,一个内里藏奸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你也莫瞧别人热闹了,左不过与我们无关,她狠她的,自有人能收拾的了,我们该收拾行李的还是得抓紧时间收拾。” 舒苒恨不得马上回去接了女儿们家去,哪舍得将精力放在旁人身上呢。 主仆二人倒也没花太多时间来收拾,毕竟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快。 两人刚收拾好,姚家望就带着忠哥儿回来了。 此刻的忠哥儿与往日不大一样,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好似一下子重新活过来般。 瞧见舒苒,他郑重其事的行礼问安,那姿态连舒苒都侧目。 姚家望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思,开口解释道:“这孩子估计是太高兴了,如今算是名正言顺的姚家人了,他心里也安稳不少。” 舒苒了然的点点头,她虽不能理解忠哥儿的想法,但如今他得到所有人的认可,高兴些也是正常的。 忠哥儿确实很兴奋,他的自卑本就来源于他的出身,生母身份低贱是戏子,长到这么大了都入不了宗谱,没法得到父亲的认可。 如今又有了耳疾,等于就是半个废人,原以为这辈子也就与府中下人无异了,谁知嫡母慈悲,竟会同意他入宗谱。 他今日请安磕头格外的认真,看着舒苒认真说道:“儿子多谢母亲怜惜,日后必定安分守己,好好辅佐弟弟守护家业,必不会惹事生非。” 这是他自耳朵出事后,说过最多的话了,舒苒也终于意识到,入宗谱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了。 舒苒赶忙将他扶起,声音大且缓慢的说道:“你懂事听话,母亲不担心什么,日后跟着先生好好读书,虽不能考取功名,可总能多学些东西的,日后都用的上,如今你是正儿八经的姚家主子了,腰杆要挺直,不可自轻自贱。” 这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自卑,或许是小时候听过太多不好的话了,舒苒能开解几句就说几句,一个人骨子里的自卑是不容易剔除的,有了正经身份多开解几句,总是有些用的。 忠哥儿听懂了嫡母的话,他只觉眼眶酸涩,原来生母不能理解的一些东西,嫡母都是知道的,他本就敬重嫡母,今日这一番话他又有了更多的明悟。 “多谢母亲教诲,儿子必定用心读书,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多明理。” 舒苒能看出他的诚心,到底是个好孩子,虽不是她生的,终究还是希望他过的好。 “你读书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头的可能,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走科举这一条路的,还有一心钻研学问,成为当世大儒门生遍布的也不在少数,我姚家并不缺银钱,倒也供得起你读书,只要你有能耐,让咱家改换门庭也不是没可能。” 她这一番话让父子二人都震惊不已,忠哥儿如同黑暗中发现一盏明灯,他有了明确的发展方向。 姚家望也是感慨不已,这内宅女眷读书识字的就是不一样,眼界都比普通内宅妇人长远,虽过日子并没有太大差别,可儿女的教养却是天差地别。 他不禁对舒苒腹中的胎儿更加期待了,若是个儿子,定会被他母亲教养的极好吧。 第55章:归心似箭 忠哥儿可没有他父亲想的那么多,他内心激动万分,目光灼灼的看着舒苒。 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母亲,孩儿真的可以成为极有学问的大儒吗?” 舒苒毫不迟疑的点头,面对一个毫无自信的孩子,外人的肯定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你找到自己的强项,愿意为之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我与你父亲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你,你有什么理由不会成功呢?” 忠哥儿强忍住眼眶里打滚的热泪,他哽咽着说道:“儿定不负父亲母亲的期盼,从今往后,潜心向学,定能学有所成。” 人一旦有了奋斗的目标,就好似身体里注入口新鲜血液,整个人都是热血沸腾的,忠哥儿如今就是。 舒苒笑着点头肯定,如今他身子骨弱,情绪大悲大喜容易伤身,舒苒少不得要多叮嘱几句。 “你没有科举的压力,倒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咱们慢慢来,现下你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收拾行囊,我放心不下两个姐儿,想今日就回府。” 忠哥儿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被她这么一说,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回府的事情上。 他也不在多说什么了,赶紧回房收拾行李,跟着父亲母亲一起来的,还是得跟着他们一道回去妥当些。 等忠哥儿走远,姚家望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感慨道:“你今日所言,给了忠哥儿新生命,若他来日真的梦想成真,定会感激你一辈子。” 未来太遥远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舒苒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不忍看他继续颓废下去,从不奢望他的感激。 “老爷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是他嫡母,他既叫我一声母亲,给他指条明路也是理所应当的,能不能出人头地,得看他本事,倒也不必感激我。” 姚家望就是喜欢她这股什么都看淡的不在意劲儿,透过这些事情的表现,他仿佛看到一个善良而又独立的灵魂,看的越透彻他就越发着迷不可自拔。 “忠哥儿有你这样的嫡母,也是他的福气,回府后就将他移到前院去住,不能让梅姨娘继续圈着他了,最好让他们母子二人离的远些。” 姚老爷想的更长远,庶子既然有志向,他自然会全力支持,若是姨娘碍事,那就将他们隔离开来。 舒苒闻言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男人大多重利轻感情,她并未觉得惊讶,只默默在心里同情一下梅姨娘。 接下来的日子,忠哥儿母子恐没有多少机会亲近了,姚老爷既然答应投资忠哥儿,势必不会让人打搅他的清静。 况梅姨娘本就是个糊涂的,姚老爷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坏。 舒苒越是清楚姚老爷的想法,就越庆幸自己穿过来就是正房太太,不然日子还真不好过。 “老爷莫要耽误时间了,您的行礼赶紧收拾妥当吧,咱们早些回去,说不定今日就能见到姐儿们呢。” 舒苒还真是归心似箭,姚老爷无奈说道: “你就算再着急见姐儿们,恐也只能等明日了,你两次坐胎不稳,哪里能快马加鞭的赶路,姐儿们过得甚是开心,你不必牵挂。” 舒苒低下头看向自己腹部,她如今还真是个瓷娃娃般的存在,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是不服输的。 “那老爷也不能继续耽误时间啊,大件儿的都让下人收拾妥当了,还有些私密物件谁也不敢随意乱动,得您自己收拾。” 姚家望甚是坦荡,“我的物品没有你不能动的,你该帮着我收拾才是。” 舒苒直接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娘,什么都得给你收拾好,惯的你,不收拾拉倒,我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想走,姚家望伸手将她拉住,扶着肩膀耐心安抚道:“好好好,我那是逗你玩的,这就去收拾东西,你且稍等一下,你如今这情况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走。” 舒苒不过是恼羞成怒,倒也不是真的就要任性妄为。 父子俩的动作都还算快,没让舒苒等多久,待真正坐上马车,那种归心似箭的心情才终于缓解下来。 本就不远的路程,硬是让姚家望走了半个多时辰,舒苒已无力吐槽,她不是不敢发飙,只是想快些回家,如今这男人多少有些没脸没皮的,还是莫要给他靠近的机会。 马车还未到府里的时候,东来就率先回府了,毕竟当家主子回府,下人总是要事先准备妥当的。 梅姨娘那处也得了消息,赶紧梳妆打扮准备迎接老爷。 这几日她在府中无比风光,下人们知道忠哥儿入了宗谱,如今已是正经主子,对她这个生母多有巴结,倒是将青姨娘压了下去,一时间风光无两。 青姨娘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并不与她硬碰硬,两人都打扮妥当,毫不意外的在路上碰见了。 梅姨娘拂了拂发髻,眉眼带笑的说道:“我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忠哥儿是正经大爷了,日后我也能老有所依,妹妹可得抓紧时间呢,肚子可得争气些。” 青姨娘嗤笑一声,“姐姐何必这般得意,忠哥儿入了宗谱,那也是老爷太太的儿子,与你一个姨娘有何干系?” 这倒是实话,姨娘始终是姨娘,孩子若是有良心,愿意看顾着倒也还行,若是个心狠的,为了多得些家产,可劲的巴着嫡母奉承,生母哪还会理会。 梅姨娘脸色变了一瞬,却还是故作镇定道:“我知妹妹是心里嫉妒,故意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我也能理解,我忠哥儿最是老实孝顺,必不会不管我。” 青姨娘捂嘴偷笑:“姐姐还是莫要自我安慰了,你毁了忠哥儿的耳朵让他一辈子难出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奔头,不让他巴着嫡母,反倒要他孝顺你这么个生母,也不知你是爱他还是害他。” 这话让梅姨娘彻底破防,有些事别人不说她不会深想,忠哥儿耳疾的事她比任何人都后悔,可如今木已成舟她又能如何,只能寄希望于大夫能治好他。 可就算治好耳疾又能如何呢?忠哥儿的疏离她又不是感觉不到,若是他真的就此倒向太太,梅姨娘也无可奈何,越想心中的恐慌越甚。 第56章:搬去前院 青姨娘瞧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冷笑,真就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简直愚蠢至极。 人就是这样,见不得旁人比自己过得好,哪怕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也是如此,我希望你过得好,但不能过得比我好,两位姨娘的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 哪怕心神不宁,可看到老爷太太的马车入府,梅姨娘还是第一时间露出笑容来。 她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殷勤的搀扶着太太下马车,这模样惹得舒苒都有些不自在了,昔日不可一世的梅姨娘也会伏低做小了? 舒苒虽不适应,却也没有拂了她的好意,由着她搀扶下了马车。 瞧着府中熟悉的一切,连坐马车带来的烦闷也没有了。 “太太,晚膳都已备好,婢妾伺候您先用膳吧,怀了身子的人饿不得。” 梅姨娘不等舒苒说话,就抢着献殷勤,青姨娘娇俏的站立一旁,满眼春情的不时望向姚老爷。 这两人各有心思,倒是难得的和谐,姚家望以前碰到妻妾在一处的画面并不觉如何,现下却有些不自在,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瞟了眼舒苒,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姚老爷心里又不高兴了,瞪了青姨娘一眼,然后挤开梅姨娘将舒苒护在身侧。 迁怒于人道:“怎么哪里都有你们?我与太太从老宅回来都累了,你们就不能安分守己些?” 这番话故意找茬的太明显了,舒苒听了都无语,这里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给他一个白眼。 梅姨娘早就绝了争宠的心思,她也不指望从姚老爷那里得到什么温情了,所以听了这话并未多在意,只柔声问道:“即是如此,那婢妾就先带忠哥儿回院子里了。” 对现在的梅姨娘来说,她只要有忠哥儿就足够了。 说罢话,她便满是期待的看着忠哥儿,忠哥儿虽听不大清楚她说什么,但看唇语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甚赞同的瞧了她一眼,恭敬对着姚老爷说道:“父亲母亲,儿子先送你们回正院吧。” 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嫡母,梅姨娘作为生母看的比谁都清楚,她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舒苒多敏锐的人,下意识的看向梅姨娘,她有自己的儿女,也没有抢夺别人儿子的心思,更犯不着如此。 梅姨娘又有何资格对她不满呢,刚回府时的好心情大打折扣,意兴阑珊道:“忠哥儿先随你姨娘回院子吧,她好些天没见你了,定是担心你的。” 这话她本是好意,梅姨娘却并不领情,连句场面话都不愿说,姚老爷眉头一皱,瞧着就不大乐意了。 “都莫在这里啰嗦了,哥儿常年厮混内围怎么能行,你已经将哥儿害成这个样子了,若是还待在你身边,不知要祸害成什么样,从明儿开始就搬到前院去住吧,跟着先生读书习字也方便些。” 这话对梅姨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先前的那点不快算什么,这回老爷简直是在剜她的心,她条件反射的摇头拒绝,情绪略有些激动的说道: “不行的,老爷您不能如此做,忠哥儿年纪小,还有耳疾,若婢妾不在身边照看着,只怕那些下人不会用心伺候,万一真出了事,岂不是后悔莫及。” 姚老爷上下打量她一番,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觉得你有多大分量,若是下人连正经主子都敢欺负,那你这个不上台面的姨娘又怎会放在眼里。” 话说的虽有道理,却忒不近人情了,梅姨娘不指望姚老爷的宠爱,可也受不了他这般贬低,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 幽怨的控诉道:“老爷看不上婢妾也就罢了,如今我就只有忠哥儿一个指望了,您为何还要夺走他?我知太太贤惠,可她已经有两个姐儿了,腹中还有第三个,为何就不能将忠哥儿留在婢妾身边。” 对着姚老爷说完这番话还嫌不够,又扑到舒苒脚边,哭哭啼啼的恳求道:“太太,婢妾什么都不争了,只想要忠哥儿,求您大发慈悲。” 舒苒有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她努力压下暴躁的情绪,不耐烦的说道: “我既没将忠哥儿放入我名下,又没将他挪到我院中,这事跟我又不相干,你找我做什么?” 梅姨娘一怔,她还来不及反应,忠哥儿就走到了她身前,强硬却又极有分寸的将她扶起,坚定的跟她说道: “姨娘,搬去前院之事我自己也是极愿意的,我就想安安静静的专心做学问,并不想掺和到后宅的是非,您若是真关心儿子,就该欢欢喜喜的替儿子张罗,而不是借着爱儿子的名义将儿子禁锢在身边。” 忠哥儿这番话让众人都吃惊不已,连青姨娘都高看三分,不免有些妒忌梅姨娘能有这么个儿子,他这般通透说不得还真能有些造化。 梅姨娘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心口痛的半饷喘不过气来,看着忠哥儿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舒苒是有些同情她的,她不明白父母与子女本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旅程,紧抓着不放,禁锢他飞翔的翅膀只会徒留怨恨。 梅姨娘死死抓住儿子的手,沉默了半饷,叹了一口气,才艰难的开口道: “即是你自己愿意的,那姨娘就不阻拦了,姨娘只是舍不得你走,不放心你的身体,你莫要怨怪。” 人总是在经历残酷的现实之后才会真正清醒,梅姨娘如今能做的,只有顺从儿子的心意,她没有底气赌一把,真闹的太过分了,只会让他们父子二人更加厌弃。 她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好似没有了精气神,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姚老爷腹中饥饿,不耐烦与她们说废话了,挥挥手说道: “你们该回哪回哪去,忠哥儿也不必送我们了,你的孝顺我与你母亲都知道,回去陪陪你姨娘吧,早些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明儿早上我派前院的小厮来帮你搬家。” 后面对着忠哥儿说话时,姚老爷的声音洪亮清晰且缓慢,忠哥儿也听明白了,恭敬的应诺,搀扶着梅姨娘随她回去。 第57章:认死理的 姚老爷并不在乎梅姨娘的心里作何感受,高兴也罢,不痛快也无妨,终究是与他不相干的,如今能牵动他情绪的唯有舒苒一人。 青姨娘冷眼旁观,心里也为姚老爷的所做所为感到心寒,梅姨娘为他生有一子尚且如此,她这样无所出的,若是不尽快扭转局面,只怕下场会更凄凉。 不待姚老爷出声,青姨娘便自觉行礼告退,没了碍眼的妾室在,姚老爷觉得空气都清新很多。 瞧见小厮搬行李,自作主张的说道:“莫将行礼搬到前院去了,放进正院你们太太屋里就成。” 舒苒赶忙拒绝,没好气道:“你莫要来烦我,你院儿里是没地方还是怎么着?眼看着我肚子就要大起来了,哪有功夫搭理你呢。” 姚老爷也不生气,边扶着她的腰往正房走,边厚着脸皮说道:“我哪里需要你伺候了,正因为你肚子大了,起夜什么的多有不便,云杉再怎么贴心她也是个年轻姑娘,真有事情了,她又抱不动你,能顶什么用?” 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心里打什么主意舒苒再清楚不过,她想要守着一辈子不让这人碰是不可能的,如今胎儿不稳暂且不提,等到四五个月肚子出怀了,只怕这人就不会那么规矩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就是不愿意让他痛快得逞,仿佛多为难他一些,心里就多痛快一些。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不放心云杉就把钟妈妈也调回来,有她和云杉两个也就够了。” 姚家望是精明的生意人,他深谙徐徐图之的道理,人家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这样安排倒也妥当,我的行礼也不用全搬进去,放些换洗衣物即可,忙的时候我就住在前院,闲了就过来给孩子做胎教,你也说了,多给孩子念念书将来会聪慧许多,孩子的教育不能耽误。” 就算是没理这人也能找出三分理来,舒苒也没精力跟他掰扯了,左不过就是多个枕边人,罢了,由着他吧。 舒苒是真的想两个女儿了,休息了一晚,天一亮就想去舒家将女儿们接回来,奈何姚家望不允许。 “你昨儿个夜里腰酸的不能睡都忘了吗?姐儿们我亲自去接,你好好待在家歇着。” 可能是在马车上坐的太久了,舒苒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腰疼,折腾的姚老爷都不安生。 他倒也不是糊涂东西,还晓得贴心的替舒苒按摩,他会拳脚功夫,对穴位最是清楚不过,虽一开始力道有些大,被舒苒捶了几拳也就知道分寸了。 他体力好,一直按摩到舒苒睡着了才停止,早起他还特意去邀功,舒苒因为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又想着整个孕期太长,腰疼的日子还在后面,倒也默认了他的侵入。 有人代劳舒苒也不强撑着,细细交代道:“你去接姐儿们,顺便将二弟也接过来吧,他读书辛苦,没个人照顾,我始终不放心。” 姚老爷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用过早膳他便出发了,他也摸清了舒苒的性子,做事就是雷厉风行,说做马上就要做的那种,左右他也无事,干脆就早早过去。 姚老爷一走,舒苒也不着急了,悠哉悠哉的用着早膳,云杉瞧得好笑不已,一边替她布着菜一边笑道: “婢子还没瞧过老爷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呢,昨晚婢子守在门外瞧得真真的,太太若是一夜不睡,只怕老爷得伺候您一夜,这满府的女人,也就您有这个福气。” 云杉之前虽对姚老爷多有埋怨,说到底也是心疼主子的缘故,如今老爷一心一意对待太太,她心中的天秤自然是向他倾斜了,当下人的哪个不愿主子过得好。 舒苒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并未因云杉的话有太多情绪,咽下食物后,方才不咸不淡的说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们老爷只有一个,他是这府里的天,想要多少女人都会有,而我呢,迟早会有老的一天,若是那个时候他去宠爱别的妾室,我又该如何自处?” 云杉一怔,虽知道太太说的残酷,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犹豫着说道:“真到了那时老爷不也老了,您又有子女傍身,又有何惧之有。” 舒苒笑着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感情不是说付出就付出,说收回就收回的,并不是他现在将我放心上我就必须给与同等回报的,我可以贤良淑德,好好伺候他,但要我爱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云杉不太理解的追问道:“老爷心里都是你也不成吗?” 舒苒摇摇头,“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身体康健儿女成才,手里有银钱就行了。” 这样的观点云杉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迟疑的劝道:“您这样只怕老爷会不高兴的,他又岂会一直由着您来。” 舒苒放下筷子,不甚在意的擦擦嘴,“我又不是不让他碰,该尽的义务我也不会逃避,至于我心里有没有他,那就与他无关了,你还太小了,男人都是贱骨头,上赶着他们不稀罕,他们呀,就享受追逐的过程,我这是成全他的本性呢。” 云杉总觉得自家太太满脑子歪理邪说,但她又说不出反驳的道理来,只得干瞪眼,舒苒瞧见只觉好笑。 “你呀,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当差,赶明儿我给你找个好人家,成亲过日子久了,你就都知道了。” 到底是小姑娘,云杉听的脸红不已,“太太就爱打趣婢子,我不理您啦。” 说罢就转身往外走,可还没走一会儿,就又折返了回来,“太太,梅姨娘来请安了,说是要来伺候您。” 舒苒并不想见梅姨娘,她可不想被人当贼一样看待,皱着眉说道:“打发她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云杉赶忙答应,转身又跑了出去,舒苒等了好一会儿,云杉小跑进来,她额头上有些薄汗,满是不悦的说道: “太太,梅姨娘不愿走,她就是个认死理的,婢子怎么说都不听,瞧着她眼眶有些肿,今日还未施粉黛,连穿的衣裳都是老气横秋的,也不知想干什么。” 第58章:甥舅互怼 舒苒真是烦透了,梅姨娘这个时候过来能有什么好事? 要么就是找她求情,要么就是伏低做小装可怜,不论是哪个都不是舒苒愿意插手的。 她站起身,皱着眉头说道:“请她进来吧,若是不让她把话说了,只怕她会不甘心离去,一会儿姐儿们就该回来了,不能让她在这里扫兴。” 躲着不见并不能解决问题,舒苒做事向来利索,喜欢快刀斩乱麻。 自家太太不高兴了,云杉自然也没了好脸色,臭着脸领着梅姨娘进屋。 一进屋里,梅姨娘就直奔舒苒而来,她默不做声的就跪了下来,恭敬的给舒苒磕头,磕在地上砰砰的响声足以证明她的诚意。 舒苒心里虽有惊讶,却并未说什么,待她停下动作,才冷声问道:“梅姨娘这是作甚?若是对我不满可直说,不必以退为进如此做派。” 并非是舒苒以恶意揣测梅姨娘,而是她想不出来,梅姨娘有什么理由对她抱以善意。 梅姨娘闻言赶忙摇头,她满脸真诚的说道:“太太误会了,昨儿晚上忠哥儿与我聊了许久,自他耳朵坏了后,就从未开心过,如今他满腔斗志,丝毫不见颓废,我知是您点拨的缘故。” 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这女人心里还是有儿子的,她接着说道:“如今婢妾没有其他心思了,只要忠哥儿好好的就成,婢妾是特意来道谢的,婢妾虽不聪明,但自此以后愿为太太马首是瞻。” 舒苒挑眉,这是要来投靠自己?可惜她并没有争斗的心思,示意云杉将她扶起来,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不必跟我说这番话,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若真的为忠哥儿好,就老老实实在府中待着,不要鲁莽的被人利用还不自知,不仅害了忠哥儿也害了你自己。” 梅姨娘恭敬答应着,如今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想了,守着规矩守着儿子就这么安生过吧。 该说的都说了,舒苒也不耐烦与她相处,毕竟她也是姚家望名正言顺的女人。 现实远比想的残酷,有些事情她改变不了现实,但可以眼不见为净。 送走了梅姨娘后舒苒平复了一下心情,女人终究还是要学会与自己独处,依赖别人也就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舒苒不允许自己心软。 待宁姐儿和昕姐儿归家后,舒苒情绪也恢复正常了。 她笑着将两个女儿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闻着她们身上的馨香只觉爱不够。 昕姐儿摸着舒苒的脸颊,气呼呼的说道:“娘太坏了,去老宅也不带着我,您都不知道,小舅舅整日欺负我,我都可怜死了。” 舒苒失笑,抬头看向舒骏,小少年虽看着老成懂事,不过也才十三岁,被外甥女这么一告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摸着额头笑嘻嘻说道:“姐姐莫听小胖妞胡说,我是督促她练字呢,你都不知道,她那一手字写的跟狗刨一样,枝丫八叉的谁都不服谁。” 昕姐儿可不乐意听他这么说,小胸脯一挺,扶着舒苒的肩膀就开始叫嚷起来了。 “你胡说八道,我才多大,就算写的不好又有什么打紧的,我又不跟你一样要考科举,真是多管闲事。” 或许是与昕姐儿吵习惯了,舒骏毫不的回怼道:“你不用科举,但你给你娘丢脸了,你娘你姐姐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字,你还好意思叫嚷。” 昕姐儿一听不乐意的看向舒苒,瘪了瘪嘴,可怜兮兮的说道:“娘,我还小呢。以后一定能把字练好的。” 舒苒哪里舍得说她,轻轻拍打了舒骏一下,“都是舅舅的错,我们昕姐儿人小力气小,以后一定能写好字的,咱们不着急,对了,怎么没有瞧见你爹啊?” 宁姐儿一直在一旁捂着嘴笑,听到娘亲问话,这才开口解释道:“爹接我们刚进府,东来叔就说出了什么事,爹亲自去处理了,说晚上早些回来陪我们。” 舒苒也不在意,随口问一句罢了。 舒苒仔细打量三个孩子,姐儿们还好些,离家几天并未有什么太大变化,可见她们在舒家日子过得不错,想来没人约束,定是极开心的。 反观舒骏倒是轻减了不少,下巴都瘦尖了,舒苒不赞同的说道:“你怎么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我当你是成熟稳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哪知你这般不像话。” 舒骏虽才思敏捷,可面对关心自己的同胞姐姐总是欠些脑子,生怕姐姐生气,赶紧解释道:“最近是长个子了,估计是抽条的缘故,显得轻减了不少,我都有按时用膳的。” 舒苒哪里相信他,捏着他瘦弱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科举是极考验身体素质的,你若是身体垮了,纵使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毫无用处,身体才是本钱。” 舒骏羞愧的低下头,他也是太着急了,顾家的退亲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冲击,虽对那顾家小姐没有感情,可让人看不起却是真的,他没有靠山唯有努力读书方能一雪前耻。 “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我府里安心备考吧,别说什么多有不便,这是你姐姐姐夫的家,我当家做主,难不成还照顾不好你。” 舒苒第一次强硬的要做他的主,本来她占着原主的身体就是欠了人家的,若是连原主在意的亲人都照顾不好,那她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呢。 舒骏无奈苦笑,“姐姐误会了,我并没有拒绝,只不过,我这次来什么都没带,连换洗衣物也没拿,总不能什么东西都要添置新的吧。” 舒苒倒也痛快,“那你今晚回去拿,顺便把府里安排妥当,留在姚家我也心安些,待我肚子大了哪有精力回娘家看你,你留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我府里又没有长辈,你怎么自在怎么来,你姐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宁姐儿也在一旁帮着腔,“小舅舅就安心留下吧,我与妹妹也没个亲近的亲戚,你能留下就再好不过。” 舒骏也是个促狭的,他对着昕姐儿可怜兮兮道:“就怕你们欢迎我,有那爱生气的小胖妞不欢迎我啊,算了,我还是家去,不讨人嫌了。” 昕姐儿正缩在母亲怀里,她虽与舅舅吵嚷,却是极喜欢他的,以为他说的是真话,赶紧表态道:“我可没不让你来,我家里大着呢,我娘有银子养得起你。” 第59章:太太好福气 呵!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昕姐儿的神态仿佛在告诉她小舅舅,你放心大胆的住进来,我娘银子多的很。 众人皆被她那霸气侧漏的小模样逗乐,舒苒更是扶额哀叹,“你个小笨蛋,财不露白的道理不懂吗?你在哪瞧见娘有银子了?” 昕姐儿虽比同龄人机灵些,到底也只是个孩子,懵懵懂懂的回答道: “我说的不对吗?府里的下人说娘的嫁妆好多呢,还说雅墨斋如今也是个聚宝盆,意思不就是娘的银子多嘛。” 舒苒闻言皱了皱眉头,仆妇们碎嘴的毛病得下狠手治治了,难得今日团聚,这般高兴不宜动怒。 轻抚着女儿的小软毛,温柔说道:“昕姐儿说的没错,但是下次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你过得好的。” 虽然过早的给她灌输这种思想不太好,可舒苒宁愿她活的现实通透些,也不愿她像个傻白甜一般。 昕姐儿不解深意,但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舒骏坐在一旁看的清楚。 他轻声说道:“姐姐不必过于担心,旁人总不会整日盯着你过日子,若绷得太紧岂不是太累了。” 舒骏虽是男儿身,却也是个心思敏锐的,舒苒淡然一笑,“你莫要替我操心,我只是忧患意识强些,我日子过得还算安生。” 舒骏点点头,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从脸上是可以看的出来的,从前姐夫是如何对待姐姐的,他记得并不清楚,如今倒是有种追着她跑的意思。 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他不甚清楚,只要姐姐过得好,他也就不用操心了。 按理说今日舒苒该亲自下厨的,可她身体确实有些不舒坦,想让孩子们吃些可口的就得让云杉来做了。 云杉本就好学上进,除了跟在舒苒身边看着她做菜,私下里也没少下功夫,难得有机会露一手很是高兴。 “太太,今儿个的午膳您就放心交给婢子吧,虽比不上您做的,保准味道也不差。” 跟刚来时不一样,如今的云杉自信活泼,一点都看不出先前的怯懦。 “可莫要吹破牛皮了,若是味道不好,姐儿们可是要笑话你的。” 舒苒笑着打趣,宁姐儿一本正经的说道:“云杉姐姐放心大胆的去做,再难吃我都会硬着头皮吃下去的。” 云杉嗔怪的说道:“姐儿就会打趣婢子,您就等着瞧好吧。” 舒骏在后院待久了也坐不住,就想出去走走,舒苒倒也不强留他,正好今日忠哥儿要搬去前院,索性就让他帮着看着些。 舒骏一走,宁姐儿就皱着眉头说道:“娘怎么答应让忠哥儿入宗谱呢?他占了个庶长子的名头,日后若是想压着弟弟怎么办?” 宁姐儿仿佛认准了舒苒腹中的是个哥儿,舒苒看了她一眼,认真说道:“宁姐儿,你的眼界要放宽些,不该只关注着内宅这一亩三分地,不说我肚子里的这个是不是哥儿了,就算是个哥儿,若是能让庶子压他一头,那也是他自己无用。” 宁姐儿略带担忧道:“若是忠哥儿心思歹毒呢,如今他入了宗谱,也有了继承家业的权利,弟弟又比他小那么多,他若真的下狠手,岂不是防不胜防。” 舒苒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这么复杂,无奈道:“说不定娘怀的是妹妹呢,可以有防人之心,但不可把人想的太坏,无仇无怨的谁又愿意拼个你死我活的,都有自己的牵挂,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冒险。” 宁姐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饷她才开口说道:“我感觉娘这一胎定会生个弟弟,有我护着,就算忠哥儿使坏也不怕的。” 舒苒只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很多事情无需多言,到了一定的年龄,她自然会懂得。 “娘替你们找了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咱们家根基虽浅,但你们姐妹俩的教导不能马虎了,我的女儿走出去,那必是挑不出错处的。” 昕姐儿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噘着嘴抱怨道:“娘,是不是又多一位先生上课啦?我连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太累了吧。” 舒苒可不会因为女儿的抱怨就停了她们的课,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现在不学将来是会吃大亏的。 “莫要躲懒,娘请回来的嬷嬷主要是教你姐姐的,你虽不用日日跟着一起学,但每月还是要些内容的,现在不学将来肯定后悔。” 昕姐儿小不能理解嬷嬷的含义,宁姐儿却是极高兴的,拉着舒苒的衣袖说道:“娘,能将嬷嬷送我吗?若是能得嬷嬷指点,日后出去交际应酬,一定不会出差错。” 宁姐儿也是跟官家小姐们打过交道的,虽说她们各个眼高于顶,但规矩礼仪确实完美,如她这样的出身比较起来确实差很多。 “先让罗娘子伺候你,教你规矩礼仪,你妹妹虽是顺带的,可也不能马虎,你也要多看顾一二。” 宁姐儿赶忙点头答应,“娘,您快让嬷嬷出来跟我们见一见吧,也好让她早些收拾东西与我们一同走。” 舒苒倒也没有拒绝,派了个丫头去请罗娘子,虽她是自愿卖身为奴,但舒苒还是极尊重他的。 罗娘子如今的状态好极了,她适应能力极强,也没有觉得姚家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和离书还没拿到,可她待在姚家过得极安稳。 虽未正式当差,她却极有分寸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听见太太派人传召,知道必是要去见小主子了,整理了一下发髻,方才跟着丫头过去。 进了正院,罗娘子目不斜视的走到舒苒跟前行礼问安,舒苒笑着说道:“罗娘子,你瞧瞧这两个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姐儿,以后的日子就要麻烦你好好教导她们了。” 罗娘子抬头看向宁姐儿与昕姐儿,两个姑娘虽年纪不大,却个个生的貌美如花,一点都没有普通富户身上的粗鄙,瞧着竟是极为精致讨喜。 “太太好福气,两个姐儿各个都如此出众,将来必能成大器。” 舒苒闻言一怔,微微笑着说道:“罗娘子误会了,我请你来教导姐儿们规矩,并不是指望她们多有出息,不过是未雨绸缪,多些生存本领总是更有底气些,并非为了攀高枝。” 第60章:消息 罗娘子进了姚家之后也不是没做过功课,她打听到两个姐儿一直读书习字,猜测府里对她们极为重视。 这会儿见了面,见姐儿们容貌出众,还当老爷太太希望她们有大前程,对她们抱有厚望呢。 似姚家这样的富户,银子自然是不差的,想要的无非就是提高身份,最好能改换门庭,跻身成官宦门第,用出色的女儿去联姻也是最常见的做法,也不怪罗娘子会想差。 “原是奴婢想多了,姐儿们如此出众,想来也是前程无忧的。” 舒苒倒也不介意她怎么想,“罗娘子该教的还是得教,俗话说的好,技多不压身,咱们都是女子,都知道出嫁后为人妻为人母的日子有多不易。” 这话无疑是挑起了罗娘子的伤心事,她苦笑一声:“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女儿家无论什么家世,后宅生存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姐妹俩一直偷偷打量着罗娘子,见她衣着干净利落,妆容清淡却不失威严,行走时仪态万千,对她的观感倒是不错。 昕姐儿虽心底有些拒绝,却也是极懂事的,她会在娘亲面前撒娇耍赖,却不会在外人面前失礼,舒苒喊她们给罗娘子问安,她倒也规矩。 舒苒瞧得好笑,怜爱的将昕姐儿搂在怀里,笑着说道:“我这小女儿最是活泼调皮,你也莫太拘狠了,规矩要学,却也不能移了性情。” 罗娘子赶忙点头答应,爱护女儿的谁又愿意将女儿养成只守着规矩的小古板呢。 “太太安心,奴婢知道分寸的。” 罗娘子这么些年也未生养,如今两个姐儿就是她将来的指望,她自然不愿瞧见她们不好。 正院并无外人,娘几个相谈甚欢,宁姐儿也与罗娘子亲近起来,直到快用午膳时舒骏才带着忠哥儿过来。 或许是搬家的缘故,忠哥儿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一样,他进来先是恭敬的给舒苒请安,然后才开口说话。 “母亲,前院住的地儿已收拾妥当,伺候的下人也都去当值了,有劳母亲操心了。”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姚老爷发了话,舒苒自然不会使绊子,特意吩咐几句,下面人也就安排妥当了。 “莫要客气,你先住着,若是缺什么了打发小厮来说一声就成了,在自己家中无需客气,如今没了你姨娘在身旁照顾,你就得自己多注意些。” 舒苒说话声音极大,语速又慢,惹得大家都望向她,都知道忠哥儿的情况倒也无人说什么,只宁姐儿不大高兴,始终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宁姐儿比昕姐儿大许多,自然看见过自家娘亲曾经的黯然神伤,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忠哥儿母子的缘故,所以对他们始终没有好感。 这会儿见娘亲关心他,心里很是不乐意,忍不住出声说道:“忠哥儿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我娘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将来若是不孝顺那可就天理难容了,还有你那姨娘……” “宁姐儿,闭嘴!” 舒苒猛的出声打断她,并且给了她一个眼神警告她闭嘴,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凝滞,众人下意识的去看忠哥儿,只见他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什么的模样。 好似压根就没听见宁姐儿说的话,这也难怪,宁姐儿说的虽多,可声音并不大,忠哥儿听不见也是正常。 舒苒背过身看着宁姐儿,压低声音道:“宁姐儿,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娘从不知道你对忠哥儿的成见会这么深,这样的话下次莫要说,尤其是在你爹面前。” 倒不是舒苒有多在乎忠哥儿,只不过不想她因为口舌之快,让人看轻。 宁姐儿方才也是一时冲动,发泄出来后也有些懊恼,瞧见自家娘亲不悦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太过莽撞了,不禁低下头暗自反省。 舒骏笑着打圆场:“不是说云杉做了好吃的吗?不若忠哥儿也留下用膳吧,人多热闹。” 他后面一句说的极大声,忠哥儿自然也听见了,他并未推辞,笑着点头答应,忠哥儿虽与长姐不甚亲近,却也不曾交恶过,两人也只是离得远远的互不干扰罢了,因而忠哥儿未曾多想。 云杉做菜确实用了心,在厨房仆妇的帮称下做了满满当当一大桌的菜,昕姐儿最是高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跟在舒苒身边的这些日子,云杉的学习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因而这菜一端上桌众人都赞不绝口。 恰巧姚老爷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原本他满脸肃容,进屋见了众人后,怕影响他们的心情,收起肃容脸上带了丝笑来。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曾用过午膳?” 舒苒在儿女面前还是极尊重姚老爷的,姚老爷走到舒苒身旁坐下,吩咐一旁的婢女多拿副碗筷。 “我商量好事情之后就回来了,并未留下用膳,你可是饿了,赶紧吃吧。” 姚老爷对着舒苒轻声解释,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忘替她布菜。 见夫妻二人有话说,几个孩子也不多言,只用着膳默默听着。 舒苒也不着急吃,难得关心的问了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我见你脸色不太好。” 姚老爷笑笑,“先用膳吧,一会儿我单独与你说,今日这菜是谁做的?味道不错。” 很显然姚老爷是在转移话题,众人倒也配合,云杉主动站出来道:“今日这一桌菜都是婢子做的,平日里跟着太太后面学,今儿总算有机会展示一下了。” 姚老爷点点头:“确实不错,跟着你们太太是你的福气,待会儿去东来那里领赏,我看你们太太日后的膳食可以交给你了。” 云杉很是高兴,能被主子重用是好事,她忙不迭的拍胸脯答应,一顿饭倒也没有因为姚老爷的到来而破坏气氛。 舒骏用完午膳就先回家去了,他得收拾些自己的日常用品,能有姐姐在身边照顾也是极好的事,舒骏如今倒也想的通透。 待孩子们都离开,夫妻二人才回了屋里,没了外人姚老爷的情绪才稍稍外放一些。 对着舒苒迫不及待说道:“大哥那边有消息了,他人大约是在京城。” 第61章:姚家兴其人 姚老爷整个人显得有些亢奋,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渴了很久很久,终于听到附近有水源的消息的一样。 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的情况看,舒苒能理解姚老爷的心情,可找寻了这么些年都没什么消息,这次的消息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呢。 “老爷,你先莫要高兴太早,这消息你确定是真的吗?” 姚老爷脸上的笑容一滞,看着舒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么些年,我一直都没放弃寻找大哥,也始终忘不了大哥临走前的眼神,如今找他就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事,只要有消息来,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亲自跑一趟的。” 这已经是他的执念了,舒苒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先拉着他坐下来,接着追问道: “那消息是如何说的?总不至于就京城这一个线索吧,京城那么大,达官贵人又那么多,你从何处下手呢?” 这不是现代社会,找人可以去警察局,这里的官府应该是不会协助你找人的,更甚者摸清楚情况都要费好些功夫,一个人去京城,舒苒是极不赞成的。 姚老爷能感受舒苒对他的关心,笑着安抚道:“你不必担心这些,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知道点带走大哥的那个人牙子的消息了,大不了多花些银子,总能打听出来的。” 难怪姚老爷会这么激动,有了人牙子的消息,那就有明确的找寻方向了,也算是个好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舒苒知道姚老爷的脾气,他定不会耽搁太久。 姚老爷有些歉疚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实话说道:“我打算尽快出发,担心迟则生变,此次出去恐怕要待不少时间,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你生孩子。” 姚家望是担心的,以前不在意的时候,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说走就走,可如今上了心,就有千千万万个不放心了。 姚家虽在漕河镇有些名望,可到底也只是个乡绅,他还与族中关系不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舒苒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若是岳父岳母还在世也就罢了,多少也有个依仗,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他若一离开,那就需要舒苒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包括舒骏在内也都是需要她来照顾的,想想姚家望就觉得心疼,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温柔。 舒苒不大清楚他的想法,但多少也能猜测一点,开口安慰道: “老爷不必担心,府里我会照顾好,孩子们都大了,宁姐儿如今也能帮我掌家,忠哥儿也懂事不少,孩子到日子了会有产婆帮我接生,又不是头一胎,真不必如此紧张。” 姚老爷闻言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小心的将舒苒拥在怀里,舒苒有些不大自在,本想将他推开,可考虑到他此刻的情绪,想着也做不了什么,也就由着他了。 姚老爷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会尽快赶回来,争取能看着孩子出生,这次出去我就不带着东来了,将他就在家里看顾着我也能放心些。” 舒苒有些不大赞同,“府里有王管家不就成了,他办差也是极用心的,你在外边儿人生地不熟的,也需要东来这么个帮手帮衬,我在府中大不了少出门,也没什么打紧的。” 姚家望摇头拒绝,他郑重说道:“此去也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王管家虽也是能干人,可对外他还差把火候,东来就不一样了,他机警且拳脚功夫了得,保护你们娘几个我更放心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舒苒也不好拒绝了,只得点头答应,“虽然东来留下了,但你还得挑些其他会武艺的人跟着,不管如何,身边人多带些总好过无人可用的好。” 也不知怎么回事,舒苒总觉得他这趟出去不会太安生,心里总有些不安,可能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吧。 舒苒自己也清楚,如果姚老爷这个时候出事,他们母子几个恐怕就要生存艰难了,光是族里人觊觎财产就够她喝一壶的,宗族礼法大过天,一个寡妇生存很难,虽不愿与他做恩爱夫妻,但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不想气氛如此凝重,舒苒转移话题问道:“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爷可有印象?” 提起自家大哥,姚老爷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笑着说道:“大哥比我年长两岁,自幼沉默寡言,小小年纪就看着沉稳,那时家境还不错,他身板又结实,父亲早早的就送他去学武,若是没有荒废的话,估计他比我还要厉害。” 舒苒倒是没想到,大伯哥居然也是个会武的,“如此说来,大哥也是极有本事的,说不定已经闯出些名头了,只是被什么绊住了,没办法脱身回来找我们呢。” 姚老爷摇摇头,“谈何容易,大哥虽打过底子,可到底是被卖给了人牙子,也不知是什么境况,说来也是有趣,我与大哥虽相差两岁,可容貌长得极象,小时候若不是因为个头不一样,只怕连母亲都会弄错。” 舒苒并未觉得奇怪,兄弟二人一母同胞,长得像也是正常的,“说不定你们现在更像呢,估计个头也差不多,都是习武的,身形应该也差不离。” 姚老爷虽容貌普通,可身板结实,一身肌肉也是实打实的,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类型。 姚老爷不禁露出笑容来,“说不定还真是,也不知大哥可有子嗣,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大哥话不多,看着也极冷漠,能做大嫂的女子定然也是个不差的。” 舒苒无奈,一个大男人想的倒是多,好奇问道:“若是大哥过得不好呢,你又要如何处理?” 姚老爷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若不是大哥我早就死了,他要什么我都会给他,他若过得不好,我就接他家来,给他娶房媳妇儿,我养着他。” 姚老爷是真的这么想的,在这世上,他大哥在他心里,绝对是排第一位的,舒苒促狭道:“若是大哥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呢,难不成你也愿意?” 姚老爷一怔,思考片刻,他认真说道: “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是要与我白头到老的,大哥是我血脉相连的手足,除非是发生了难以周全我与大哥只能活一人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将你托付给他,若真到了那一步,大哥也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了,你可以相信他,他是比我还要好的人。” 第62章:除非我死 听了姚老爷的话舒苒有片刻的沉默,看着他的眼神也格外复杂。 姚家望被她这疏离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好似自己一下子就被推的很远,他连忙解释道: “你莫要多想,我的意思是,除非我死,否则不会将你托付给大哥,大哥是我极敬重的人,我若是死了,由他来照顾你跟孩子我才能放心。” 舒苒坐直身体,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知晓你信任大哥才会有此一说,但你要明白一点,你已经二十多年未见大哥了,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你并不知晓,若是他吃喝嫖赌人品低劣呢,即便是找到人了,也得留个心眼,钱财是身外之物无所谓,但命就金贵了。” 姚老爷聪明不假,可他太在乎大哥,越是在乎越容易被蒙蔽,很多东西都会变质,哪怕是亲情也一样。 当年确实是大哥自愿卖身为奴的,可并不代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没有怨恨,一个人日子过得不好,他会在日积月累的压抑怨恨中变得面目全非,很难保持初心。 舒苒本可以不用操心这些,说真话总是现实而扎心,可姚老爷不是别人,他的行为处事是会影响府中所有人的命运的。 尽管舒苒有能力,可她并不想让孩子们跟她一起过得艰辛而又小心翼翼,生而为人本来就很苦了,有惬意日子过,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这个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姚老爷不曾设想过的,他有一瞬间的迷茫,舒苒能理解他,站起身替他倒了杯热茶,轻声说道: “老爷不必太过担心,大哥当年既可以为了你卖身为奴,那必然是极在乎你的,哪怕时过境迁,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我跟你说的不过是最坏的情况,也只是想提醒老爷莫要感情用事,即便是找到大哥也要重新去了解认识他,他若是需要帮助,你豁出命帮他也是应该的。” 舒苒要是想劝说谁,就没有她办不成的,姚老爷也不例外,整个人的情绪都随着她上下起伏。 末了还感慨万千的说道: “你说的都对,大哥的事情确实不能感情用事,我如今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总是要慎重些的,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如今我才真正有所体会。” 姚老爷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这般体己的话了,如今他对女色也越发不上心了,即便是出去应酬,也不大爱沾外面的女人,也有人为此打趣他,他倒也不介意一笑了之,如今愈加能体会有个贤内助的好处来,哪里又肯辜负她。 “今晚我就宿在你这里吧,我在府里也待不了多久了,待我回来,说不定孩子都出生了,我也没办法每日都给他做胎教,在家时就多陪陪你们娘俩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讨好,舒苒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不耐烦的说道:“随你便吧,只要莫打扰到我休息就成,你既然要外出,就早些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吧,不管是田庄还是商铺事情都多。” 姚家的产业舒苒未曾关注过,毕竟这些都是姚老爷赚的,他只要每月给足银子,保证府里的一应开销也就行了,舒苒还是很有骨气的,别人的财产她没有觊觎之心。 姚老爷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笑着说道:“这个我都知晓的,把东来留在府里出不了大事,我一会儿就出去安排,你先歇歇,我早些回来陪你。” 舒苒略带敷衍的点点头,随着姚老爷对她越发上心,舒苒也更加随意了,大抵是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吧。 姚老爷从正院一出来就收敛了所有的温和,他直奔前院书房,虽他不大爱读书,却也是识字的,平日里商议事情也大多都是在此处。 东来一直侯在院外,见到老爷出来立马跟上去,姚老爷随手指了个小厮,“去叫你们你们王管家到书房来叫我。” 那小厮领了命飞奔出去,东来是姚老爷的随侍,对他身边发生的事自然都清楚的很,两人进了前院的书房。 姚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书案,东来静候在侧,主仆二人相伴许久默契十足,即便不说话也能自在相处。 此时老爷不说话,东来知他必定是在思考事情,也不多嘴打扰,只静静等候吩咐,主仆二人并未等待多久就见王管家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他定是听到传召就跑过来了,姚老爷与心腹管事相处向来随意,见王管家气喘吁吁,出声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火烧眉毛了。” 王管家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老爷传召那就是天大的事,属下哪敢耽搁,不知老爷有何事要吩咐?” 王管家虽在舒苒面前看着稳重少言,在姚老爷面前却是个极会说话的,姚老爷也不卖关子,开口说道:“我有了大哥的消息,近期会去京城找人,此次外出可能要待不少时日,府中的一些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东来原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闻言立刻抬头反对道:“老爷是不打算带属下一起去吗?京城离咱们漕河镇山高路远的,若是路上碰到麻烦,属下好歹能回护一二。” 姚老爷毫不犹豫的回绝,“我会挑些身手好的护院随行,你就替我照看着府中,你们太太还怀着孕,我着实不放心。” 最近老爷的心思有目共睹,太太本就是他的原配正妻,又是书香门第出身,老爷愿意多爱重些也是好事,总比宠个不知打哪来的低贱姨娘,闹得府里乌烟瘴气要好。 且如今的太太自己也立起来了,府里又打理的仅仅有条,连她手里的产业都日益丰厚,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敬重不已。 东来虽有些本事,可到底不过是个卖身给姚家的下人,老爷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照看太太与府里的小主子也是极重要的差事,老爷能交给他也是说明了对他的信任与看重。 “王管家就继续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多,你若是能自己处理的就不必麻烦你们太太了,她怀着身子,经不起劳累。” 王管家赶忙答应,姚老爷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说道:“待我走后,小院儿那边的通房都打发出去吧,问问青姨娘的意思,她若是愿出去嫁人就替她备份嫁妆,不愿走就算了。” 这是要为太太遣散姬妾吗?王管家与东来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地给太太竖大拇指,太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果然就没有旁人的活路了。 第63章:无关紧要 “那梅姨娘要如何安顿?” 王管家多嘴问了一句,主要是府中就只有这两位姨娘,虽梅姨娘有个儿子,可她平日里也是飞扬跋扈的,老爷对她也不见得就有多少感情。 姚老爷皱了皱眉头,青姨娘并未生养过,若是再嫁到普通人家,还可以做正头娘子,重新开始生活。 可梅姨娘不一样,她本就只是个戏子,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又生了孩子,性格张扬没心机,若是真的遣散出府那日子也未必好过。 “问问她的意思吧,若是愿意走就跟青姨娘一样的待遇,若是不愿走,就守着忠哥儿吃斋念佛好好过日子。” 姚老爷也不是完全不念旧情的人,终归是跟了他一场,给不了太多总不至于让她没着落。 交代了府中女眷的去处,姚老爷又跟他们交代些其他事,毕竟他此次不知归期,什么事情都要安排妥当的。 姚家的各处产业都有总理事务的管事,他近期都得交代清楚,心里虽急迫的恨不得马上去京城,理智却告诉他不能操之过急,这满府的人都靠着他过活,总不能一走了之。 姚老爷自此便开始脚不沾地的忙碌起来,天不亮他就出去了,晚上舒苒就寝了他才回来,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直到五日后才总算全部安排妥当,事情处理好,姚老爷决定立马启程,半点时间都不想耽搁,舒苒却不答应了。 正院的气氛有些凝滞,姚老爷有些无措的看着舒苒,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太太会因为这样的小事闹情绪。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随行的护院也都打点妥当了,府中各处都安排好了,我晚上出发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姚老爷有些不能明白舒苒生气的点在哪,茫然的不知该怎么做。 舒苒被他的理所应当气笑了,冷淡说道:“老爷这也交代了那也交代了,可曾想过孩子们?你这当父亲的一外出就是好几个月不归家,孩子们也不管了?他们难不成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姚老爷闻言有些内疚,他确实忽略了孩子们,概因他们都乖巧懂事,并未惹出什么大麻烦,平日里也有舒苒照顾,不用他操心难免会忽略。 舒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满脸嫌弃的说道:“罢了,我也不想与你多废话了,晚上推迟一个时辰出发吧,陪孩子们用个晚膳,你多叮嘱他们几句。” 他带的护院都是与他出生入死过的,早点晚点出发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也就没有拒绝,陪着小心说道:“一切就按照太太说的做,我去与他们说一声,顺便把孩子们都接过来,就有劳太太准备晚膳了。” 舒苒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还用的着你吩咐吗?好好想想待会跟孩子们说些什么吧。” 姚老爷自觉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听话办事的份。 舒苒是真的不能认同姚老爷对孩子们的忽视,平日里不怎么理会也就罢了,这都要走了,还是想不起来叮嘱孩子们几句,有这么个父亲也是真不幸,可惜他们的没得选,包括腹中的这个也没得选。 宁姐儿最近跟着罗娘子用心学习规矩礼仪,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了极大的提升,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的,仿佛她整个人都自信多了。 昕姐儿虽小,教她的也不多,可变化也是有的,姐妹二人相携而来罗娘子紧随其后。 “给娘请安!”姐妹俩动作标准又优雅,舒苒笑着对罗娘子说道:“果然还是你有本事,瞧着姐儿们身上的气质都大不一样了。” 罗娘子听到夸赞自然也是高兴的,凭她的本事,教导出来的姑娘定不比勋贵人家的差,可惜她那继女不识好歹,偏要往下作路子走。 “太太谬赞了,也是姐儿们自身出众,奴婢能教的不过是些面上看得着的东西,内在的东西还是得多跟先生和太太学。” 舒苒拉着两个女儿到身旁坐着,轻声说道:“罗娘子说的有理,人就得不断的学习充实自己,不能只做个光鲜亮丽的花瓶美人,那样迟早是要被人丢弃的。” 不论哪个时代,女人总是过得要比男人辛苦,时刻提醒她们,才不会轻易迷失。 宁姐儿个昕姐儿乖巧点头,罗娘子除了教她们规矩礼仪,还会给她们说些宫妃间勾心斗角的秘闻,这也是舒苒特意交代的,她并不希望女儿一直保持单纯天真的模样,有城府才能活的久一点。 “罗娘子的私事可还处理好,姚家屯的那位可有来找过你?” 舒苒轻声问着罗娘子,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脸立刻没了笑颜,她冷漠道:“恐是知晓我的好处了,三两天就要来找我一趟,先是劝我莫要和离,后又跟我讲,只要不和离,我就是在府里当差也无碍,得了空常回去就成。” 女人一旦打定主意离开,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以往的日子里,罗娘子大抵是失望太多次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舒苒还是很关心她的。 罗娘子不在意的摆摆手,“我是铁了心要和离的,他如何想是他的事,吃亏上当一次也就足够了,更何况,我如今能养活自己,又何必寄人篱下呢。” 以往她总是害怕失去一切,如今失去了反而踏实了,心也定了。 不等舒苒回话,就瞧见姚老爷带着忠哥儿进来了,忠哥儿自打搬到前院整个人都放松不少,不用理会梅姨娘的唠叨,也不必操心太多,每日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努力寻找着适合自己的领域,过得无比充实。 他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对着舒苒恭敬说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忠哥儿的性格真的开朗了很多,个头也好似长高了些,舒苒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见外,你们父亲今晚连夜出发去京城,所以叫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正好给你们父亲践行。” 或许是之前就知道了,孩子们并未惊讶,更没什么不舍,仿佛只是听到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第64章:话别离 虽不在意父亲的离开,可孩子们还是很愿意到母亲这里来的,与母亲相处总是觉得时间不够。 姚老爷被忽略了也不生气,自己乖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挥退了伺候的婢子。 即是陪伴孩子,那就干脆不留人伺候了,姚老爷如今也会照顾舒苒,孩子们也都不小了,并不需要仆妇们一刻不离的伺候着。 舒苒给昕姐儿夹了块鱼肉,细心的替她剔除鱼刺,放进碗里时还不忘嘱咐她小心。 见半天没人说话,舒苒就笑着说道:“你们父亲一会儿就要走了,就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吗?” 宁姐儿与忠哥儿对视了一眼,昕姐儿埋头吃着菜,她最小,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 见宁姐儿没有说话的意思,忠哥儿只好先站起身,捧着茶盏对着父亲说道:“祝父亲此行得偿所愿一路顺风。” 姚老爷哈哈一笑,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拍拍忠哥儿的肩膀,声音洪亮的说道:“我不在家时,你就是府里唯一的男丁,记得帮我照顾好你母亲和姐妹。” 忠哥儿听见了姚老爷说的话,毫不犹疑的点头答应,郑重保证道:“父亲放心去京城,我定会照顾好母亲和姐姐妹妹们的,您也要早些回来,若是找不见人,也莫要失望。” 忠哥儿本就是老实至极的人,他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姚老爷并未多说什么,只微微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来。 宁姐儿转过身面对着父亲,好奇的问道:“爹一定要去京城吗?咱们家那么多的护院小厮,随便派遣几个过去不就成了,毕竟京城离咱们漕河镇太远了,光是来回路程就要好几个月,您若是多耽误点时间,估计连弟弟出生都看不到了。” 宁姐儿虽是嫡长女,可姚老爷除了为她将先生请进府教授学问外,就没有做过什么了,至少宁姐儿记忆里是没有的。 她越是长大就越能理解母亲的苦楚,对父亲多少有些埋怨,如今还有什么事能比母亲生产重要呢? 姚老爷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女儿长大了,一时间竟然会有种无言以对的无措感,他下意识的看向舒苒。 舒苒自顾自的用筷子夹起青菜放进嘴里,好似没看到他的求救,面对自己的女儿的都束手无策只能说他活该了。 得不到援助,姚老爷只好自己解决了,他略带歉意的说道: “我也知这个时候离开不合适,可你们大伯好不容易有消息传来,我一刻也不能等,很多事情迟则生变,找人更是如此,若是我去晚了,恐怕线索断了就找不到人了,而且,我也不放心将事情交给下人办,他们或许会领命去找,但绝不会比我更在意此事。” 这样的答案宁姐儿是不满意的,父亲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在他的认知里,可能大伯远比他们母子几个重要吧。 “爹既然如此说,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到底苦了母亲,您回来后好好补偿她,莫要惹她不快了。” 舒苒心里极熨帖,女儿知道心疼她了呢,摸摸她的头发,不甚在意的说道: “傻姑娘莫多想,你爹就是在家也不见得就能帮我什么,这怀胎十月的苦他能替我吃吗?骨开十指的痛他能替我尝吗?娘有你们陪在身边就够了。” 舒苒说的是真心话,她如今有钱有闲,丈夫若能锦上添花倒也罢了,若是不能,还真不如没有。 这话看似说给女儿听安抚女儿的情绪,又何尝不是说给姚老爷听的呢,一个女人对丈夫没有一丝依恋,这也是男人最大的失败。 昕姐儿虽是个吃货,却也格外的敏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迷茫的抬起头,瞧了瞧自家父亲,疑惑的问道: “爹爹为何不用膳啊,娘说您一会儿还得赶路,不吃饱怎么行呢?”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替他夹了一块猪蹄,用眼神催促着他趁热吃,姚老爷还来不及悲伤的小情绪就这么被破坏了。 连舒苒都摇头失笑,用过晚膳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孩子们跟着一起送行,姚老爷还是第一次被妻儿送着出门。 他平日里都不在意这些,要出远门从来都是说走就走的,第一次这样倒是生出了不少别样的情绪。 与孩子们交代了几句,最后拉着舒苒的手朝前走,边走边说道: “你莫要生我气,这次不管能不能找到大哥,日后我都不会随意外出太久了,孩子们也大了,我也该安生在家陪着你们了。” 到底是要走的人,即便是心里有气,又何必让他走的不安心呢。 “你放心吧,家里有我呢,我虽气你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却也明白你的执念,想去做什么就去,我又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妇人,什么事情都能扛得住的。” 姚老爷无端的眼眶发热,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她,他后悔过往的日子不曾好好待她,临别前还伸手摸了摸她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眼里满是不舍。 姚老爷也不知道此去会发生什么,但决定好的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他狠下心松开手,面上毫无波澜的翻身上马。 舒苒抬起头看着他,三十出点头的年纪,正是男人的黄金时期,他五官虽普通,看着却那般英朗。 很多年后她都在回想,若是当初她固执的拼命留下他,会不会结局又不一样呢?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送走姚老爷,舒苒只觉得整个人异常疲惫,宁姐儿倒是想要留下来陪着她的,让舒苒给拒绝了,这个时候她更愿意自己待着,何苦让孩子担心呢。 回了正院,云杉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梳洗,待扶着她上床躺下,才算是真正舒了一口气。 望着账幔,舒苒静静的自我剖析,她所有的情绪究竟是来源于自身,还是原主呢?要说感情,她顶多就是对姚老爷有些好感,但随着他一开始的一些做法,那好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更多的恐怕还是原主的情感作祟吧。 舒苒默默的在心底里念叨着。 “你若是还没死心我可以将这身体还给你,你若是不想要了,就别左右我的情感,你爱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说完她便闭着眼睛,毫不反抗的静静等待着。 过了片刻,只觉有什么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抽出。 她并无不适感,反而心头一松,好似挣脱束缚重获自由 第65章:我要去找太太 舒苒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若不是腹中饥饿,她估计得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 云杉就守在门外,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留意着屋内的动静,姚老爷不在,府里除了太太就剩小主子们,不用给长辈请安,自然无需叫醒太太。 她正绣着牡丹花的图样,预备给自家太太做里衣用的,恰在此时守院儿门的婢子走了过来,瞧见云杉笑的很是讨喜。 恭敬的说道:“请云杉姐姐安,太太可曾起身了?前院儿的谢管事来求见太太,还请您通传一声。” 这谢管事就是姚老爷身边的东来,他本家姓谢,下边儿的人都称呼他为谢管事,云杉站起身将手上的绣绷放在圆凳上。 拉着那婢女离屋门口远些,轻声说道:“太太昨儿晚上睡得晚,到现在还没起身呢,你去问问谢管事,事情急不急?” 云杉最是忠心耿耿,她哪里舍得让自家太太睡不够就醒来的,这谢管事虽是老爷身边伺候的,可她还是太太的大丫鬟呢,如今老爷不在家,没得让太太瞧他脸色的道理。 那婢女也是机灵的,领了命撒腿就往外跑,云杉则是转身往屋门口走去,凑近了想听听自家太太可有动静。 她耳朵刚凑过去,舒苒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云杉,你进屋来吧。” 她的声音懒懒的,嗓音还有着刚睡醒时的沙哑,云杉哎了一声,推开屋门迈着步子走进去。 一瞧见舒苒,她便笑着说道:“太太定是睡了个好觉,我瞧着气色真不错,白里透红的。” 舒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嗔怪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将来也不知哪个傻小子被你哄了家去。” 云杉一边铺着被褥,一边说道:“婢子才不嫁人呢,就留在太太身边多好,对了,方才守院儿门的小喜来报,说是谢管事求见。” 舒苒正梳着青丝的手一顿,“定是你们老爷临走前又吩咐了什么差事,你先伺候我洗漱吧。” 这谢管事就是姚老爷留给她的左膀右臂,她若是不好好用,岂不辜负了姚老爷,她也好奇姚老爷想趁着不在家的时候做些什么。 舒苒穿着宽松舒适的衣裳,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脸上干干净净水水润润并未涂脂抹粉,整个人显得格外慵懒随性,有种超然物外之感。 东来被传唤进屋也不敢乱看,行礼问安后便自觉低着头,舒苒慢悠悠的喝着蜂蜜水,她习惯起床后先喝杯水。 对谢东来这样的能干人,舒苒也是看重的,虽然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倒也没有当他是外人。 “可是老爷有什么事要交代?” 舒苒的声音不疾不徐,东来莫名有种压迫感,他没了先前的随意,恭敬说道: “回太太的话,老爷临行前交代过,要将府中的妾室通房都遣散出去。”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舒苒和云杉都惊到了,云杉更是差点将手里的果盘弄掉,可见有多震惊。 舒苒则只是单纯的惊讶了,她如今对姚家望无感,既不讨厌也不喜爱,听见消息并没有太大惊喜,只是替原主惋惜。 守了这么多年,明明深爱着,却只能用清高孤傲来掩饰自己的爱而不得,爱之一字何其伤人。 她声音没有太大起伏的问道:“老爷说了如何处理?” 东来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太太定会惊喜万分,结果惊倒是有了,喜却是没瞧见的,身为下人,他也是极守规矩的,自然不能紧盯着太太不放。 他眼神望着地上,一字不差的将老爷吩咐的说了出来,舒苒边听边思考着,通房们倒也好打发,这青姨娘只怕没那么轻易会走。 她沉思片刻,沉声说道:“通房们一人给三十两银子,她们的体己可带走,姨娘们五十两,青姨娘若是不愿走,你就说我请了朱大娘来,至于梅姨娘,看在忠哥儿的份上,若是实在不愿走,可在姚家的庄子上养老。” 东来闻言有些惊讶,若是别家太太,为了贤惠的名声,并不会如此行事的,通房打发也就打发了,对待两位姨娘未免就有些太狠了。 舒苒好似看出他的迟疑,冷笑道:“怎么,我的安排不够妥当?还是我误解了你们老爷的意思?或是你有更妥帖的处理方式?” 谢东来赶紧弯腰请罪,他从未与后院的女主子们打过交道,并不知道女眷们的脾性,但见识了太太的怒火,他也心有余悸并不敢反驳。 “属下并无此意,只是有些没转过来弯。” 舒苒并不在意他怎么想,是姚老爷的人又如何,能被她所用她可以高看几分,若是拿乔,那就一边儿待着去,她可没有惯着的打算。 “若是你没什么意见就去办吧,即是老爷交代的,还是你来办合适,早些办妥府中也早些清静,若是有不识趣的,就让她来找我。” 舒苒平时虽不踏足那边的小院儿,可并不代表就能容忍那里的女人存在着,能通通打发出去再好不过。 东来恭敬的领命出去,他在心里也默默的给舒苒打了个不好糊弄的标签,也提醒自己,要像对待老爷一样谨慎伺候太太。 云杉送着东来出去,待人走远,她紧张兮兮的将门关上,兴奋且小心的说道: “太太,姨娘们就这么送走了,您就不怕外人说闲话吗?这会儿老爷又不在,有那嫉妒您的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舒苒不在意的摆摆手,“你觉得跟外边的流言蜚语相比,留着姨娘通房们碍眼更好吗?甘蔗没有两头甜,有得必有失。” 云杉觉得很有道理,一想到日后府中没有其他女人争宠,她就格外高兴,“太太总算是熬出头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舒苒没有太大奢望,只要姚老爷日后别起幺蛾子就行了,“你呀,先莫要高兴的太早,那两位姨娘且有的闹呢。” 从通房好不容易熬到姨娘,姚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可家底厚,哪怕是姨娘,日子过得也是极滋润的,若是遣散出府,就靠着那点赏赐又能过上什么日子呢。 云杉一听这话,深以为然,“那婢子先伺候着您用膳,咱们吃的饱饱的,由着她们闹,反正这是老爷发的话,怨不得您。” 只怕旁人不这么想,至少青姨娘听闻消息是恨毒了太太的,她朝着东来嚷嚷道: “谢管事怎么能由着太太胡来,老爷这才刚刚动身离开,她就迫不及待要打发我们出去,就不怕老爷回来责罚吗?” 她叫的撕心裂肺,哪还有半点温婉模样,其他女人都好似没有回过神一样,青姨娘冲到梅姨娘身旁,摇晃着她的肩膀。 “你是傻了吗?我们要被扫地出门了,你就这样甘心认命?” 东来不想梅姨娘也跟着裹乱,好心提醒道:“老爷太太有交代,梅姨娘生育过忠哥儿,若是不愿出府可在庄子上养老。” 梅姨娘好似被他这句话唤醒了,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我不要留在庄子里养老,我还年轻,我还能生出健康的子嗣,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孤独终老?” 她的这番话让杂乱的小院儿一下子静了下来,她粗暴的将青姨娘推开,恶意满满的笑着说道: “你休想拿我当枪使,真当我傻呢,你既想要老爷的宠爱,又舍不得姚家的万贯家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凭什么跟太太比。” 说罢她又看向了在场的通房们,好言劝道: “姐妹们都还年轻,老爷既然发了话,就算不是为了独宠太太也必是厌弃了咱们,这姚家的日子虽安逸,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一辈子太长也太难熬了。” 她的这番话让年轻的通房们黯然伤神,有的已经偷偷抹起了泪,梅姨娘接着说道: “外边儿男人多的是,咱们趁着年轻,总能找到个依靠,做做那正头娘子也不是不可以,何必紧巴着老爷不放呢。” 青姨娘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她嘲讽道: “似我们这般残花败柳,你以为出去了还能嫁什么样的男人?左不过是些乡下泥腿子,连吃饱饭都困难,能过什么好日子,你们就能忍受?” 都是些没有脑子的女人,随便一煽动就心浮气躁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老爷太狠心了,到底跟了他一场,养着我们又何妨呢,太太怎么就容不下了。” 那通房的话音刚落,就惹得众人又是一顿哀嚎,梅姨娘大声说道: “你们愿意听青姨娘的蛊惑就随你们去,谢管事你将安置银子给我吧,我收拾好自己的体己,与忠哥儿和太太道别后就会离开。” 梅姨娘出乎意料的果断,东来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后宅的女眷们各个都让他刮目相看,以后还真不能小瞧女人。 他对着梅姨娘拱拱手,“姨娘放心,您的体己都可带走,老爷太太给的安置银随后送上。” 说完话他又清了清嗓子,对着众女眷意味深长的说道:“太太发话了,有那不愿意配合的,意图寻衅滋事的,直接叫朱大娘来将人带走。” 朱大娘是何许人也,在场的都清楚,还有人就是从朱大娘手里卖过来的,不免想到先前遭的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终是克制不住恐惧站了出来。 “谢管事,我也愿意离开,我们的卖身契是否归还?” 东来面对愿意配合的主儿倒也和气,“这个您放心,老爷太太都有交代,卖身契如今都在我这里,您走的时候可以拿着。” 既然都遣散出府了,完全不必拿捏着卖身契不放,姚家又不缺婢女仆妇,压根没必要欺压她们。 青姨娘眼睁睁看着局势一面倒,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她们都愿意拿钱走人,这怎么可以呢,好好的荣华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出府过那泡在苦汁子里的日子,她不甘心。 “谢管事,我要去找太太,我去求太太让我留下,我待老爷真心一片,苍天可鉴。” 第66章:瞧瞧热闹 真心?谢东来嗤之以鼻,如青姨娘这般将野心都写在脸上的人会有真心吗?答案显而易见。 有野心是好事,可打着真心的旗号多少有些恶心人了,谢东来忽然有些明白自家老爷的转变了。 与这些肤浅贪婪的女人厮混,倒不如守着太太一人,至少太太人品出众家世清贵,不论哪方面都足以与老爷相配。 他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鄙夷,将青姨娘上下打量一番,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姨娘何必非要生事呢?你去找太太也无用,遣散你们出府乃是老爷的意思。” 这话犹如尖刀一般刺入青姨娘的心窝,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梅姨娘顿时笑出声来。 “多新鲜啊,你到现在还冥顽不灵,若不是老爷下的命令,太太又何必来做这恶人,她连我生忠哥儿都能容忍,还大度的让忠哥儿入宗谱,又岂会介意多养几个妾室通房。” 青姨娘连稳住身形的力量都没有了,她扶着右手边的墙壁,对着梅姨娘歇斯底里道: “你这贱人还不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你又比我强多少?明明生了老爷的庶长子,却还落个扫地出门的结局,简直愚不可及。” 梅姨娘自打忠哥儿回来后就彻底想开了,她并没有动怒,只是有些怜悯的看着青姨娘。 摇曳生姿的走到她跟前站定,轻笑道: “你当真以为自己聪明啊?活到今天都看不清形势,就你那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是太太懒得搭理,如今既放了咱们走,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想要反对,简直自不量力。” 这是梅姨娘最后一次劝说她,也算是全了两人这么多年的情分,随即她又走到东来面前,客气道:“谢管事,我想先去跟忠哥儿道个别,就不耽误你办差了。” 东来也不拿乔,恭敬的送她离开,人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梅姨娘还没出府,他就得拿她当府里正经姨娘看待。 看着梅姨娘离开的背影,东来有些感慨,她如今倒是通透许多,若是早点开窍,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梅姨娘自然是不知道东来想的,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淡然一笑,人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真正成长感悟,这个过程别人代替不了,也帮不了,它需要时间来沉淀,无所谓好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青姨娘畅通无阻的来到前院,虽然忠哥儿离开了她身边,但不论是老爷还是太太都未曾阻拦过她靠近忠哥儿。 廊檐下等候的小厮,远远瞧见她来赶忙行礼问安。 “给姨娘请安,哥儿刚从先生那边回来,正在琢磨画呢。” 梅姨娘点点头,放轻脚步走到书房外,透过窗户往里瞧,见儿子认真的模样很是欣慰,难得他有雅兴赏画,梅姨娘一时间不忍进去打扰。 或许是忠哥儿自己想开了,又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他每天的精神头都很足,饭也比之前吃的多了,个子蹭蹭的往上长,人也圆润了些,看着倒是更加壮实了。 梅姨娘看着儿子坚毅的小身板,感慨万千,终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但愿太太真是个心善之人吧,这样儿子的未来就差不了。 想的多了,梅姨娘反而没了与儿子告别的勇气,她曾因自己的私欲让儿子变成残疾,如今又为了自己的未来离他而去,这辈子终究是欠了他的。 梅姨娘用帕子擦拭着眼泪,她怕自己克制不住动摇了离开的决心,最终还是选择狠心离开。 想着还是给忠哥儿留封信,怨也好怪也好她都受了,只怪这人生太过漫长苦痛,她总要多爱自己一些。 这边梅姨娘大彻大悟准备奔赴新生活,那边青姨娘胡搅蛮缠,吵死吵活要去见太太,谢东来担心她冲动之下伤害到太太,怎么都不肯松口,毕竟太太身怀有孕经不起磕磕碰碰。 奈何一个悲愤欲绝的女人力量太过强大,她拿出拼死一搏的勇气来斗争,东来也无可奈何。 最后,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舒苒耳里,她打发了个小丫头来传话,让青姨娘来正院。 谢东来听到消息自然是不高兴的,他阻拦这么久,就是不想两人正面起冲突,如今太太自己愿意见她,东来自然没办法阻拦。 去正院的路上,青姨娘见东来神经紧绷,嘲讽一笑,“谢管事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要跟太太说几句话而已,并非要对她不利。” 谢东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里会轻易信了她说的,始终带着警惕之心,不咸不淡的回道: “姨娘误会了,守护太太乃是属下的职责所在,老爷临行前着重交代过,不管是何人找太太,属下都会严阵以待。” 青姨娘闻言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你无需跟我强调老爷有多爱重太太,你是老爷的人,该关心的是老爷,我看太太心里未必真有老爷。” 说罢她便扭着腰肢大步向前,反正她落不了好,也总得给旁人添添堵才公平。 谢东来摇头失笑,他一个当下人的,难不成还能管得着主子的感情之事,情情爱爱的玩意儿他不懂,只要老爷高兴就成。 青姨娘若是知道自己这眼药上给了瞎子看,只怕该呕血了。 与想象中的严阵以待不同,正院的气氛很是轻松惬意。 舒苒正慵懒的坐在院中赏着春景儿,吃着用各色果子调制的果茶,瞧见青姨娘来展颜一笑。 虽是身怀六甲,可她姿态从容,未施脂粉却光彩照人,眼里的光让青姨娘见了下意识想躲闪开。 舒苒好似没瞧见她的失态,语气平和的说道:“既然来了,便坐着说会儿话吧。” 舒苒颔首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的方凳上,她坦然且从容。 “太太不觉得愧疚吗?我们都是老爷的女人,都还年轻,凭什么就要将我们赶出府?我不服!” 舒苒噗嗤一笑,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有什么好愧疚的,你问我凭什么?这我哪里能知道,当初你们进府的时候又凭的什么呢?” 青姨娘回忆起刚入府时的风光,脸上不自觉带上了骄傲,“凭的自然是老爷的爱重,太太何必明知故问。” 舒苒失笑的摇摇头,“既然你当初进府时凭的是老爷的爱重,那赶你出府自然是因为老爷厌弃你了啊,多显而易见的道理呢,你又何苦跑来问我。” 青姨娘闻言心口一滞,她呼吸急促起来,“老爷对我不会这般无情的,定是你蛊惑他的。” 舒苒有些同情她了,这女人野心勃勃,万般手段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姚老爷一脚踢出去了,惨是真的惨,可惜舒苒并不觉得同情。 “我若是能蛊惑他,哪里还会有你们的存在,遣散你们真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信不信就随你了。” 青姨娘也没别的法子可使,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走到舒苒跟前,磕着头恳求道: “太太,贱妾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姚家的,求您让贱妾守着老爷吧,给贱妾一个容身之处即可,贱妾不会与您争宠的。” 还真稀奇,这还是青姨娘头一回服软呢,可惜啊,舒苒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 “换位思考一下,你若是我会答应吗?有那闲工夫,倒不如好好规划一下未来,毕竟男人多的是,没了姚老爷总还有张老爷李老爷……有钱有势的男人多的是呢。” 舒苒倒也不是故意说这话奚落她,而是真的这般想的,这女人真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青姨娘知道事已成定局,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她踉跄着站起身,豁出脸面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继续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她恶狠狠的看着舒苒说道:“太太莫要觉得自己了不起,你赢了我们并不代表从此就高枕无忧,老爷龙精虎猛总还会有其他女人的,到那时,希望太太还能赢。” 说完话也不理会舒苒是何表情,挺直着脊背转身往外走。 云杉气的牙痒痒,大声嚷道:“你怎么说话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你自己让老爷厌弃了,临走还要恶心太太,真是岂有此理。” 她边说边气势汹汹的要冲上去与她撕打,舒苒一把将她拉回来,哭笑不得道: “你真是沉不住气,她心情不好,说句气话听听就成了,何苦跟她计较,所谓穷寇莫追,让人家发泄一下也无妨,更何况她说的又不会成真,何必计较呢。” 舒苒心胸宽广,对姚老爷也并未爱到骨子里,又是心志坚定的人,怎会让自己受伤。 “人都要走了,就不计较了,这几日可有人送帖子上门?我想要带姐儿们出去走走,总是待在府里也不成事。” 云杉成功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昨儿个门房那边来报,说是三老太爷府里送帖子来了,婢子也没打开瞧瞧,这就给您拿去。” 到底还是小丫头,一下子就忘了方才的事,舒苒心里有数,估摸着就是冯二奶奶送的帖子了,定是冯二奶奶那酒楼要开业了。 原以为从姚家屯回来就会收到请帖的,不想推迟了几日,也不知是何缘故,云杉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恭敬的将帖子递给舒苒。 果然不出她所料,“明儿个冯二奶奶酒楼开业,请我去观礼呢,左右在家闲着无事,待会儿你去姐儿们那边跑一趟,明日带她们一起去瞧瞧热闹。” 云杉恭敬应诺,见主子没有的旁的话说,云杉好奇的开口问道:“太太,您怎么不好奇梅姨娘的事啊,跟着她的小丫头说,梅姨娘去了前院并未见忠哥儿呢,这会儿估计在收拾行李了,怎么就这么心狠呢。” 舒苒敲了敲她的脑袋,嗔怪道:“你莫要乱说话,忠哥儿还在府里呢,总要多顾及他一些,梅姨娘才是聪明人呢。” 云杉很是不理解,这连儿子都不要了,分明就是心狠自私。 舒苒知她想不明白,好心提醒道:“梅姨娘一走,忠哥儿没了生母自然会与我亲近些,这样对忠哥儿是有利还是有弊?” 云杉理所当然道,“与太太这个嫡母亲近自然是有利的。” 舒苒点点头,接着分析道:“梅姨娘留下来,除了守着忠哥儿孤独终老,还能做什么呢?一辈子就这么枯萎在这后院里,一点都不值得。” 云杉反驳道:“老爷已经准了她留下养老,出去了恐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吧。” 舒苒并不赞同她这说法,意味深长道:“饿不死的日子确实好过,可心里的孤独寂寞谁能懂呢,忠哥儿又不是离不了人的幼童,梅姨娘追求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错。” 虽然这番话与云杉的受到的教育相冲突,但她本能的觉得,还是太太说的更有道理。 虽理解的不够透彻,听着却极有道理,暗暗下决心,空闲的时间还是得多看点书,不然连太太的话都该听不懂了。 第67章:花容月貌 虽说要遣散了妾室出府,却也不是立时就要将她们赶走的,毕竟不是犯了事,也不能做的太不近人情,谢东来做这事极有分寸,并未催促驱赶。 毕竟是人家待了许多年的安身之地,光是收拾东西就得费些功夫了。 这事舒苒并未操心,谢东来的能力在那,府里这点小事都得她亲自过问,那他该怀疑姚老爷的眼光了。 既决定带两个女儿去凑热闹,势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昕姐儿年幼,穿衣打扮上倒是不用费太多功夫。 宁姐儿可就不一样了,她每次露面都是在各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展示自己。 目的并非是让她们一眼相中,而是留下一个美名,姑娘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养在深闺旁人又不知好坏,全凭各家女眷传扬出去。 舒苒也舍得给两个女儿打扮,时兴的衣裳料子首饰定期的给两个孩子添置,如今她们身边又有了罗娘子照应,舒苒倒也不必操心太多。 晚间先让云杉跑了一趟,跟姐妹俩说了一下明儿上午去做客的事,嘱咐罗娘子提前给姐儿们搭配好衣裳首饰。 凭着冯二奶奶的本事,大抵是不会有太显贵的客人到的,因此女儿们只需去请个安露个脸就可以了,到时安排她们待在雅墨斋的雅间,再陪着游完湖后回家。 舒苒一点都不在意冯二奶奶开的那酒······ 书友们个个都是人才!快来「起%点读书」一起讨论吧 虽说要遣散了妾室出府,却也不是立时就要将她们赶走的,毕竟不是犯了事,也不能做的太不近人情,谢东来做这事极有分寸,并未催促驱赶。 毕竟是人家待了许多年的安身之地,光是收拾东西就得费些功夫了。 这事舒苒并未操心,谢东来的能力在那,府里这点小事都得她亲自过问,那他该怀疑姚老爷的眼光了。 既决定带两个女儿去凑热闹,势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昕姐儿年幼,穿衣打扮上倒是不用费太多功夫。 宁姐儿可就不一样了,她每次露面都是在各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展示自己。 目的并非是让她们一眼相中,而是留下一个美名,姑娘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养在深闺旁人又不知好坏,全凭各家女眷传扬出去。 舒苒也舍得给两个女儿打扮,时兴的衣裳料子首饰定期的给两个孩子添置,如今她们身边又有了罗娘子照应,舒苒倒也不必操心太多。 晚间先让云杉跑了一趟,跟姐妹俩说了一下明儿上午去做客的事,嘱咐罗娘子提前给姐儿们搭配好衣裳首饰。 凭着冯二奶奶的本事,大抵是不会有太显贵的客人到的,因此女儿们只需去请个安露个脸就可以了,到时安排她们待在雅墨斋的雅间,再陪着游完湖后回家。 舒苒一点都不在意冯二奶奶开的那酒虽说要遣散了妾室出府,却也不是立时就要将她们赶走的,毕竟不是犯了事,也不能做的太不近人情,谢东来做这事极有分寸,并未催促驱赶。 毕竟是人家待了许多年的安身之地,光是收拾东西就得费些功夫了。 这事舒苒并未操心,谢东来的能力在那,府里这点小事都得她亲自过问,那他该怀疑姚老爷的眼光了。 既决定带两个女儿去凑热闹,势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昕姐儿年幼,穿衣打扮上倒是不用费太多功夫。 宁姐儿可就不一样了,她每次露面都是在各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展示自己。 目的并非是让她们一眼相中,而是留下一个美名,姑娘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养在深闺旁人又不知好坏,全凭各家女眷传扬出去。 舒苒也舍得给两个女儿打扮,时兴的衣裳料子首饰定期的给两个孩子添置,如今她们身边又有了罗娘子照应,舒苒倒也不必操心太多。 晚间先让云杉跑了一趟,跟姐妹俩说了一下明儿上午去做客的事,嘱咐罗娘子提前给姐儿们搭配好衣裳首饰。 凭着冯二奶奶的本事,大抵是不会有太显贵的客人到的,因此女儿们只需去请个安露个脸就可以了,到时安排她们待在雅墨斋的雅间,再陪着游完湖后回家。 舒苒一点都不在意冯二奶奶开的那酒虽说要遣散了妾室出府,却也不是立时就要将她们赶走的,毕竟不是犯了事,也不能做的太不近人情,谢东来做这事极有分寸,并未催促驱赶。 毕竟是人家待了许多年的安身之地,光是收拾东西就得费些功夫了。 这事舒苒并未操心,谢东来的能力在那,府里这点小事都得她亲自过问,那他该怀疑姚老爷的眼光了。 既决定带两个女儿去凑热闹,势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昕姐儿年幼,穿衣打扮上倒是不用费太多功夫。 宁姐儿可就不一样了,她每次露面都是在各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展示自己。 目的并非是让她们一眼相中,而是留下一个美名,姑娘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养在深闺旁人又不知好坏,全凭各家女眷传扬出去。 舒苒也舍得给两个女儿打扮,时兴的衣裳料子首饰定期的给两个孩子添置,如今她们身边又有了罗娘子照应,舒苒倒也不必操心太多。 晚间先让云杉跑了一趟,跟姐妹俩说了一下明儿上午去做客的事,嘱咐罗娘子提前给姐儿们搭配好衣裳首饰。 凭着冯二奶奶的本事,大抵是不会有太显贵的客人到的,因此女儿们只需去请个安露个脸就可以了,到时安排她们待在雅墨斋的雅间,再陪着游完湖后回家。 舒苒一点都不在意冯二奶奶开的那酒虽说要遣散了妾室出府,却也不是立时就要将她们赶走的,毕竟不是犯了事,也不能做的太不近人情,谢东来做这事极有分寸,并未催促驱赶。 毕竟是人家待了许多年的安身之地,光是收拾东西就得费些功夫了。 这事舒苒并未操心,谢东来的能力在那,府里这点小事都得她亲自过问,那他该怀疑姚老爷的眼光了。 既决定带两个女儿去凑热闹,势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昕姐儿年幼,穿衣打扮上倒是不用费太多功夫。 宁姐儿可就不一样了,她每次露面都是在各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展示自己。 目的并非是让她们一眼相中,而是留下一个美名,姑娘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养在深闺旁人又不知好坏,全凭各家女眷传扬出去。 舒苒也舍得给两个女儿打扮,时兴的衣裳料子首饰定期的给两个孩子添置,如今她们身边又有了罗娘子照应,舒苒倒也不必操心太多。 晚间先让云杉跑了一趟,跟姐妹俩说了一下明儿上午去做客的事,嘱咐罗娘子提前给姐儿们搭配好衣裳首饰。 凭着冯二奶奶的本事,大抵是不会有太显贵的客人到的,因此女儿们只需去请个安露个脸就可以了,到时安排她们待在雅墨斋的雅间,再陪着游完湖后回家。 舒苒一点都不在意冯二奶奶开的那酒虽说要遣散了妾室出府,却也不是立时就要将她们赶走的,毕竟不是犯了事,也不能做的太不近人情,谢东来做这事极有分寸,并未催促驱赶。 毕竟是人家待了许多年的安身之地,光是收拾东西就得费些功夫了。 这事舒苒并未操心,谢东来的能力在那,府里这点小事都得她亲自过问,那他该怀疑姚老爷的眼光了。 既决定带两个女儿去凑热闹,势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昕姐儿年幼,穿衣打扮上倒是不用费太多功夫。 宁姐儿可就不一样了,她每次露面都是在各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展示自己。 目的并非是让她们一眼相中,而是留下一个美名,姑娘家的名声最是要紧,养在深闺旁人又不知好坏,全凭各家女眷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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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什么,跟点了炮仗一样,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倒还较起真了,我也不过是太喜欢两个姐儿了,觉得她们好才有此一说,你就是太小气,听不出好赖话。” 舒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笑着说道:“我也同你一样,不过是稀罕你家倩姐儿,不然怎么不提旁人光提她呢。” 冯二奶奶有种被人噎住的感觉,她不想在这里找气受了,催促着舒苒。 “楼上各家太太都到了,你待久了也不好,快些上去与大家伙打招呼吧,我家大嫂在上面帮着招待呢,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她,她可是个贤惠人。” 舒苒挑眉,她今日状态不错,还没大战三百回合呢,这冯二奶奶怎么就不配合了,颇有些遗憾,倒也不好继续纠缠不放,只得带着两个女儿上楼。 一路上宁姐儿的嘴角都微微上扬,她特意走到舒苒身旁,两眼晶亮很兴奋的问道:“娘,你方才与冯伯娘打嘴仗真是太过瘾了,日后女儿也可以这般与人呛声吗?” 舒苒不雅的翻起了白眼,低声说道:“那你待如何?别人欺负上门了,你还笑脸相迎?我可没有那么懦弱的闺女。” 宁姐儿捂着嘴偷偷笑,她越发觉得娘亲有趣,舒苒又接着教育道:“别人敬你一尺,你敬别人一丈,你对待对方的态度,源自于对方对你的态度,什么吃的咱都可以尝试一下,唯有亏咱们不能吃,你娘身上的本事可多着呢,你且有的学。” 宁姐儿笑嘻嘻的凑到舒苒耳边,低声道:“我看娘就是离经叛道!” 舒苒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丫头就爱乱讲真话,莫要调皮了。”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事先安排好的雅间,一路走来舒苒都在抽空观察,倒也瞧见一些熟悉的人,好似并未瞧见姚二郎,正疑惑间沈大奶奶迎了上来。 “你可算是来了,这满屋子的太太奶奶都等着急了。” 她言笑晏晏,好似先前在姚家屯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演戏谁又不会呢,舒苒可比她擅长多了。 “瞧大嫂子说的,我是哪个牌面儿上的人,还值当大家伙等,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这话沈氏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只得干笑着。 “妹妹就是会说话,衬的我笨嘴拙腮的,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既然讨不了好,那就索性别找气受了,这也是沈氏的经验所得。 一进雅间就有人跟母女三人打招呼,在座的都是普通富户家的女眷,家世都差不多,姚家虽也相差无几。 可架不住姚老爷是个会挣银子的,家底太厚,舒苒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有那凑上来攀交情的她也得应酬一二。 宁姐儿姐妹俩被这帮太太奶奶夸的脸都羞红了,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带着罗娘子告辞,她一走有那心思活络的就跟舒苒打听她可有许了人家。 且不说宁姐儿年龄太小,未来的变数太大,就在场女眷的做派,还真没几家是能让舒苒看上眼的。 她直接推到了姚老爷身上,只说他们家老爷发了话,闺女的婚事得他拍板才成。 这样迂回的方式总比生硬的直接拒绝要好,舒苒并非嫌贫爱富,只是婚姻大事是要两个人相互扶持到老的,最后过的都是人品。 若那哥儿家世显赫却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那她的宁姐儿岂不吃大亏了,她可舍不得。 闺女离开后舒苒不必看顾她们,应酬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她不愿搭理的也就罢了,但凡她主动社交,那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沈氏一直冷眼旁观,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看低了她,有些懊恼之前的冲动,与这样聪明的人联手何愁压制不住冯氏。 就在舒苒有些意兴阑珊之际,终于开席了,瞧着端上来的菜肴卖相都是不错的。 舒苒倒也不觉得有压力,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味道尚可,可这火候把控的不行,肉片炒的有些老,咬起来略费劲。 但这样的厨艺,还是能吊打很多厨师的,有那没品尝过雅墨斋菜品的,连连称赞,尝过的大多含蓄笑笑,只意味深长的看了舒苒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沈氏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舒苒身旁,低声同她说道: “舒妹妹,你可得小心了,这菜的味道你也尝了,跟雅墨斋自是不能比的,一天两天还能卖个新鲜,只怕日子久了生意惨淡,她就要用阴招了,毕竟,好的菜谱方子可是千金难求。” 舒苒闻言慢条斯理的搁下筷子,轻轻用手帕拭了拭嘴角,云淡风轻的说道: “嫂嫂好生奇怪,我们各自做生意,有竞争在所难免,你又何必非来挑拨呢,我又不是你家仆妇,你指哪我就得打哪吗?” 舒苒笑着说出最不留情面的话,惹得沈氏心口一突,她僵硬的说道: “我也是为了你好,给你提个醒呢,你若是不领情也就罢了。” 说完也不看舒苒是何反应,甩着帕子就走了,想来是真被气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舒苒下意识的找姚二郎,看了一圈并未见到姚二郎露面,只怕这冯二奶奶在府里也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风光。 倒也能想的通,她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可惜家底子弱,娘家又无人愿意为她撑腰。 那姚二郎除了睡女人就是死读书,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府里又有个大嫂虎视眈眈,生怕她占了好处,她若是不出来争抢,只怕儿女的前途堪忧。 想明白这些,对她倒有些同情了,舒苒不会圣母的拉拔她,日子都是自己过得,她可不想沾染麻烦上身,冯二奶奶与原身的那点交情,还不足以让她出手相助。 勉强吃了几口菜,舒苒就不打算再耽误时间了,与冯二奶奶道别后她就回了雅墨斋。 冯二奶奶还想拉着她多说几句的,奈何她太忙了,一个人简直分身乏术抽不出空来,只得看着她离开。 何掌柜看见东家太太很是高兴,自雅墨斋的全鱼宴之后,每日都生意火爆,若不是有柱子帮忙,何掌柜的身体还真吃不消。 舒苒站在大堂打量了片刻,各司其职一切仅仅有条,何掌柜笑容满面的说道: “太太,如今来咱们雅墨斋的客人大多是达官显贵,还有那外地的特意从渡口下船,就为了来咱们雅墨斋吃口好吃的呢。” 原本雅墨斋的定位就是高端人群,这也是期待之中的事,舒苒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辛苦何叔了,咱们雅墨斋也不能总吃老本,菜品得新颖多变,这样客人才会有新鲜感,也能有更多的选择,过个三五日,你再挑两三个厨子送到我府上,他们也该学新菜式了。” 何掌柜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太太说的有理,人选我来挑,您放心就好。” 舒苒自然是放心的,又与何掌柜提出了几个需要注意的小细节,谈好事情她才去找女儿们。 雅间的宁姐儿和昕姐儿并不觉得无聊,她们正趴在窗台上朝宜兰河望去。 气温逐渐升高,游河的人更多了,还有好些孩子趴在河岸边玩水,整个宜兰河面热闹非凡,瞧见舒苒进来,昕姐儿欢快不已。 “娘,咱们去游河吧,我太想去玩儿了。” 宁姐儿虽也想去,但她是个懂事的,体贴的询问道:“娘,你现下可还忙,若是无事了就陪我们去游河吧。” 舒苒哪里舍得让她们失望,笑着说道:“现在就可以随我下去了,我早就让何掌柜租好船了,船上还摆满了好吃的,咱们这就去游河。” 姐妹俩闻言两眼放光,若不是有罗娘子约束着她们,只怕这会儿就要蹦跶起来了。 舒苒又对着罗娘子邀请道:“罗娘子也随我们一起去游玩吧,难得出来一趟。” 她并不是个对下人苛刻的主子,罗娘子也并非普通的仆妇,她是姐儿们的教养嬷嬷,对她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太太开口邀请罗娘子自然不会拒绝,她本打算待在雅墨斋等候的,也是想让姐儿们玩个痛快,太太既然叫了,她便跟着一起吧,大不了她到那睁只眼闭只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宜兰河岸边,何掌柜办事最是靠谱,准备的是一艘能容纳二十人左右的游船。 一进船舱,只见里面布置的干净雅致,靠窗的案几上还摆着时令果蔬,坐在里面吃着果子赏景就极好。 宁姐儿与舒苒怕晒,就待在船舱往外看,昕姐儿则没有这个担忧,她领着身边伺候的丫头直奔船尾,趴在船边用手玩着河水。 船在朝前行,水轻柔的拂过昕姐儿白嫩的小手,间或还有鱼儿游来,惹得小人儿咯咯直笑。 第69章:姚兴(男主冒泡啦~) 孩子的笑声总是格外的有感染力,舒苒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宁姐儿托着腮瞧着妹妹,见她玩的开心,也有些心痒难耐。 舒苒看她眼里满满的跃跃欲试,便笑着说道:“既然想玩就去吧,难得放松一下心情。” 宁姐儿先是一喜,随后便下意识的看向罗娘子。 太太都发话了,罗娘子又岂会阻拦,她颔了颔首表示同意,宁姐儿心里一松,笑逐颜开的就朝着昕姐儿跑去。 舒苒虽怕晒黑,可春日的暖阳还不算炙热,晒晒也并无大碍就当是补钙了,一走出船舱就瞧见两个女儿正互相泼着水玩。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生病,舒苒不免多唠叨几句,“可不能把衣裳都打湿了,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宁姐儿毕竟是长姐,做起事情来倒也有分寸,一边躲闪着妹妹的袭击一边娇声告着状,“娘,您快管管昕姐儿,我发髻都要打湿了。” 眼看着越闹越不成样子,舒苒便加重了些语气,“昕姐儿不许闹了,不听话就送你家去,我与你姐姐不带你玩儿了。” 昕姐儿连连摇头拒绝,“不要不要,娘我不胡闹了。” 她说着话便停下了作乱的小手,扯出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水渍,然后跑到舒苒身边,讨好的拉着她的裙摆摇晃着。 “娘莫生气,昕儿不闹了。”舒苒没好气道:“你就是个淘气包,瞧你发髻乱的,还不去给姐姐道歉。” 昕姐儿虽性子霸道,却也是懂礼的,乖巧的来到宁姐儿给她道歉,姐妹俩这才和好如初,手牵着手,又好奇满满的在船上四处张望。 何掌柜是个心思细腻的,知晓东家太太身子重,不能随意玩乐,就特意给她备了钓竿,坐在船上就能享受垂钓的乐趣。 娘仨各得其乐,一时间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舒苒虽拿着钓竿钓鱼,可这河里的鱼被来来往往的船只训练的极为灵活,怎么都不咬钩,忙活了大半天,也不过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还不够一个人吃的。 日暮西垂,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两个丫头也玩尽兴了,这才吩咐船家靠岸,云杉小心翼翼的扶着舒苒下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马车都停放在雅墨斋的后院,她们自然是要回去的,一行人说说笑笑不过一刻钟就到了雅墨斋。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此刻显得有些肃穆,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差正把守着百味楼,还有官差进进出出,一看就是出了大事,舒苒心头一紧。 下意识的将女儿们护在身后,罗娘子与云杉也机灵,赶忙带着仆妇们围上来,随行的护卫也都加强警戒。 正好何掌柜从雅墨斋出来,瞧见舒苒赶忙迎上去,低声说道: “太太,那百味楼出事了,您刚走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死在里面了,死的这人好似还是个朝廷命官,官府的人正在查呢。” 舒苒朝里看了一眼,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对着罗娘子吩咐道:“你们先带着姐儿去雅墨斋侯着,莫要让她们受惊。” 罗娘子点头答应赶紧簇拥着姐儿们进去,舒苒等女儿们都走了,这才问何掌柜,“我们雅墨斋可有受牵连?” 何掌柜点点头,“这周围的商铺都被查了一遍,扰了好些客人,好在没在咱们雅墨斋查到什么。” 舒苒点点头,低声吩咐道:“你且带着人将咱们雅墨斋上上下下好好再搜一遍,尤其是那种能藏人的地方,可不能让歹徒藏在此处,不然咱们店里的生意就得受影响。” 在商言商,舒苒是生意人,她不关心死的人是谁,只要不影响她做生意,天王老子死了都与她不相干。 何掌柜也是精明的,他们雅墨斋离百味楼近,这凶手又是行凶的时候被人发现的,短时间内肯定是跑不远,躲在雅墨斋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他越想越后怕,赶紧带着人去搜查,舒苒正打算进去将女儿们带回府,刚转身就见冯二奶奶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 姚二郎还陪在她身边,离的不远将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听个正着。 “你非要着急忙慌的今日开业,不过是多个破酒楼,非要如此嘚瑟,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瞧瞧你一身铜臭味的模样,哪里配当我姚家的二奶奶,如今好了吧,出了人命案,我看你如何收拾烂摊子。” 冯二奶奶低头抹着眼泪,面对姚二郎的谩骂指责,一句都不敢还嘴,舒苒毕竟是跟她有些交情的熟人,她若人不在这里也就罢了,既然碰到了少不得要多问几句的。 远远的开口说道:“姐姐哭个什么劲儿,有事情咱们就解决,我瞧着族兄如此能说,想来必是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冯二奶奶闻言抬头朝她看去,姚二郎估计没想到会被人瞧见他训妻子,顿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舒苒最是看不惯这样的,出事了只会一味指责妻子的男人最无用,她嘲讽一笑。 “你们府上还未分家吧,这养孩子过日子光靠府里的那点月例银子只怕是不够的,冯姐姐忙来忙去还不是想给儿女多攒些银子,似族兄这样的男人还少有,自己个儿挣不到银子养家,还不知道体恤太太,出事了只会一味指责,真真是少见。” 舒苒这番话说的实实在在有理有据,姚二郎虽气的脸色涨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气呼呼道: “我乃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待我考出功名,一家子老小不就都跟着水涨船高了吗,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能懂什么?” 舒苒冷笑一声,“旁的我是不懂,我只知道,男人就是当家做主的顶梁柱,族兄若是真有能耐就去解决眼下的困局,别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姚二郎除了睡女人颇有心得,其他的哪里懂,就百味楼出的这事,他连找人都不知道找谁,也就只敢在冯二奶奶面前摆摆威风罢了。 见辩驳不过舒苒,姚二郎对着冯二奶奶说道:“人人都道你聪明伶俐,那这事你自己摆平,莫要劳累我爹娘,我也不管你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那急匆匆的脚步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冯二奶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憋闷的心口疼,魂不守舍的喃喃道:“我一生要强,千挑万选就挑了个这么烂包玩意儿,真是老天不长眼。” 舒苒并不同情她,讽刺道:“当初是你说姚家家境好,姚二郎会读书,只要人成器丑点也无妨,现在倒好,丑人多作怪了吧。” 冯二奶奶看着她苦笑,“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刚开业我就损失惨重,如今又被官府查封,还不知哪天能解禁,光是百味楼后厨的那些食材我就能亏死,还有些食材是提前预定的,都签了契书不要也得要,这百味楼是我下了血本盘下来的,还有厨子跑堂那些杂役工人的月钱,我这次血本无归了。” 她的眼里满是绝望,恐怕这案子不了结,百味楼是不会被解封的,舒苒皱着眉头说道: “食材就让人送到雅墨斋吧,旁的我帮不了你,这点还是能做的。” 舒苒一张嘴说起来比谁都冷硬,其实心里最柔软不过,就冯二奶奶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忍看她从此落进泥里。 冯二奶奶激动的眼泪往下直落,握着舒苒的手感慨道:“好妹妹,真出了事还是只有你帮我,你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 舒苒嫌弃的将她推开,“你莫要恶心人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好好的酒楼不能就这么关门歇业了啊。” 冯二奶奶又不是真的心里没成算,她低声说道:“我先消停几日,待风头过去了,我想办法找找县令夫人,女眷的枕头风比什么都好使。” 舒苒并没有那么乐观“县令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不容易说动。” 冯二奶奶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讽刺道:“不过是个贪心不足的东西,我若是愿意拿出百味楼的三成利呢,不出一分本钱就能白得银子,你说她愿不愿帮?” 谁又会拒绝送到嘴的肥肉呢,舒苒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是能成的,“这样你会损失惨重的。” 冯二奶奶倒是想的开,无奈一笑:“往好处想,至少也算是跟县令那边搭上关系了,我家大嫂怂恿你一起对付我吧?我相信你的为人,也不瞒你了,我的处境并不怎么好,看着光鲜罢了,那管家权是大嫂与我婆婆别苗头时我捡了个漏,若是我没有银钱进项,只怕在府里的体面都没了,罢了,我就是这命,不与你说了,我得缓缓。” 看着冯二奶奶一副没了精气神的模样,舒苒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论什么世道,女人活的都艰难。 担心女儿们等的着急,她转身进了雅墨斋,何掌柜去搜查了,也没人招呼她,她直接喊了女儿们上马车。 雅墨斋的后院极大,修建了专门停马车的场地,打扫的颇干净,一丝异味也无,到了马车旁,舒苒率先掀开车帘。 忽然一股若有似无极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舒苒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寻找,恰好与一双冷若寒潭似的眼眸对上了。 那人黑衣蒙面,除了一双眼睛瞧不出什么,他手里握着飞镖,好似只要她一出声就会立即毙命,那人用眼神死死的盯住她,舒苒只觉心底发寒。 肚皮一阵发紧,她能猜测出这人的身份,也知晓此刻人命关天不可轻举妄动,下意识的对着身后的女儿说道: “娘有些困倦了,想在马车上躺一会儿,你们就跟着罗娘子坐后面的马车吧,云杉也跟着一起照顾姐儿。” 自她有孕后,乘坐的马车都是铺着厚厚的褥子的,以便她随时休息,昕姐儿想黏着娘亲的,可也不想耽误娘休息,只得懂事的说道:“那娘乖乖休息,到家了我去叫您。” 舒苒勉强笑了笑,她肚子一阵阵的假性宫缩,肚皮越发紧绷,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看着女儿们上了另一辆马车,她这才稍稍放心,咬牙上了马车。 她一坐下,那人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身侧,手里依然拿着飞镖,好似轻而易举就能夺走她的命。 舒苒看了他一眼,只觉那双眼睛好生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不敢多看,垂下眼眸,低声说道: “我乃漕河镇姚大地主的原配嫡妻,你若是想要钱财可以商量,我腹中还有孩子,切不可伤我母子二人的性命。” 那人清冷的问道:“你说你是姚家望的太太?” 舒苒毫不迟疑的点头,这人能清楚叫出老爷的名讳,恐怕也是个不简单的。 “你放心好了,待到合适的地方我便下去,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莫要动了胎气。” 说罢他还看了舒苒腹部一眼,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恰巧让舒苒瞧个正着。 那一瞬间脑中的灵光一闪,舒苒不敢置信的低呼道:“你,你是大哥?是姚家兴对不对?你与我家老爷身型相似,眼睛长的也是一样,你定是大哥。” 那人收起飞镖的手一顿,似是斟酌着措辞,舒苒也不啰嗦,只眼巴巴看着他,若真是姚家大哥,至少她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那人看了她一眼,压低嗓音道:“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回去也不要跟家望说,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要找我了。” 他这番话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舒苒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担忧的说道: “可是老爷已经走了,他打听到了一些你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去京城找了。” 姚兴眉头一皱,看着舒苒道:“你莫操心这些,万事有我,安心养胎。” 舒苒心里猜测着,大哥此时的身份只怕不简单,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认出来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我鼻子灵敏,闻见大哥身上有血腥味,不若您先跟我回家养伤吧,老爷的书房平日里无人能进,您可在家里养好伤再走。” 姚兴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声音干哑的答道,“可,我回家,休整两日。” 一句回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自打他卖身为奴后就将名字改成了姚兴,意为无家可归。 姚家望去京城一时半会也摸不清状况,不至于惹出大纰漏,他身上的伤确实耽误不得。 第70章:大哥 静谧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都落针可闻,姚兴又生的人高马大极有压迫感。 他身上的血腥味浓重,舒苒的鼻子格外灵敏,马车偏又摇晃的厉害,一时间舒苒只觉格外难熬。 胸口憋闷,胃里面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舒苒捂着嘴干呕出声。 姚兴动作迅速的找出马车内早已备好的盆递给她,皱着眉头道:“你且忍耐一会。” 舒苒有些难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皱,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有些羞窘的说道: “大哥见谅,我孕期反应有些重。” 姚兴并未与女子相处过,但他心细如发,察觉到了舒苒的不自在,贴心开口道: “不必在意,本就是我之过。” 舒苒腹中怀着的是他们姚家的骨血,哪怕他自个儿有事,也不希望她们娘俩有任何不测,心里有些后悔留下来了。 女眷乘坐的马车自然是一应俱全的,舒苒吐过之后胸口也没有那么憋闷了,接过姚兴递来的茶水,顾不得形象的漱了漱口。 “大哥,我夫君去京城,会给你招惹麻烦吗?” 舒苒的聪慧并不亚于姚兴,她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如今两人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干瞪眼也尴尬,倒不如先套出些信息来。 姚兴沉思片刻,随即摘下了蒙着脸部的面巾,舒苒不知他的用意,待看到他露出的真容,惊讶的差点叫出声。 “大哥与我夫君长的好像,若不仔细看,恐会分不清你们兄弟二人。” 姚兴点点头,将脸重新蒙上,低声解释道:“我们自幼就长得像,如今分开多年,我不知他长成什么样了,你会如此惊讶,估摸着我们还是长的一样。” 舒苒皱着眉点头,“那大哥在京城可有仇家?夫君若是被人认错,岂不是就会有危险。” 姚兴疏离且熟练的擦拭着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短刀,冷漠道:“见过我真容的除了主子,旁的都死了。” 舒苒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问道:“大哥是被人买回去当死士了吗?” 姚兴有些意外她的机灵,并未否认的点头,“若你怕了,我一会儿就下马车。” 他早已不是昔日的姚家兴了,只是个没有家的死士罢了。 舒苒心里不是滋味,突然有些明白姚老爷的执着了,她也怜悯姚大哥的际遇。 嗓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大哥莫说傻话,姚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我们这一家子的安稳日子,都是大哥换来的。” 姚兴本无波澜的心弦微微颤动了一下,弟妹是个心善且明事理的女人,这是他对舒苒的第一印象。 他见多了阴狠毒辣面目可憎的丑陋之人,对血脉亲情并未有太大期待,人总是会变的。 “你放心,我回京城后,会让家望早日归家。” 他们平静的日子不应该被打破,舒苒点了点头,迟疑的问道:“那大哥能脱身吗?回来与我们一家子团圆过普通人的日子。” 姚兴擦拭的手一顿,面上并无多少情绪的说道:“得等主子大功告成,莫要担忧我。” 姚兴并不习惯被人关心,舒苒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脱身这件事任重道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到了姚府,马车刚停下,就听见舒骏喘着粗气奔跑而来的焦急声音。 “姐姐,你可有事?我刚听闻百味楼出了凶杀案,你与外甥们可还好?” 舒苒见姚兴隐蔽好,这才掀开车帘,笑着安抚道:“我们都好好的呢,你不是去先生家探讨学问了吗?作甚这么着急?” 舒骏自打搬到姐姐姐夫府里后,就一心只读圣贤书,万事不用操心,猛然听到先生府里的小厮递过来的消息,他吓得半死,舒苒要去百味楼参加宴席他是知晓的。 宁姐儿与昕姐儿也笑着从马车里探出头,“小舅舅,我们都安然无恙呢。”说罢,两个丫头咯咯咯的直笑,此时的舒骏发髻散乱,确实有些狼狈。 舒苒笑骂道:“还不赶紧回屋休息,莫要在这里调皮了。” 两个丫头吐了吐舌头,齐齐朝着小舅舅跑去,拉着的手臂分享着今日的乐事。 舒苒瞧了马车一眼,低声对着车夫吩咐道:“将马放到马厩里就莫要管了,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去休息。” 马夫们能得太太一句辛苦很是高兴,半点不敢耽搁的就去办了。 回了正院,舒苒腰有些酸痛,躺在床上,对着云杉吩咐道:“我记得咱们府里备了好些治外伤的药,你去取些过来,我有用。” 云杉闻言一惊,“太太哪里受伤了吗?药不可乱用的,还是先去找大夫吧。” 舒苒摆摆手,“你看我像是受伤的人吗?我不过是想备些送到老爷书房,他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不定什么时候会用到。” 云杉赶忙点头答应,至于老爷不在府里,压根不需要备药的事,她也没有深想。 待云杉离开,她又歇了片刻,想着大哥还饿着肚子,身上又有伤,就想为他做些什么。 舒苒直接起身去了小厨房,看了看食材,倒也是巧了,今日厨房里母鸡鸽子麻雀都有,索性就做个三羽益心汤,替大哥补补身子,顺便让舒骏也吃些,他近期读书也颇为辛苦。 说做就做,她身上累,就让灶房的粗使丫头来备菜,待所有食材都洗净,按照舒苒的要求处理好后,她才来动手。 她将去处内脏的麻雀放入鸽子腹中,又将鸽子放入母鸡腹中,然后一起放进去除内瓤的冬瓜里面,又加入红参等大补之物一起置于冬瓜中,加满水,把切开的冬瓜对齐盖上,用黄泥将冬瓜封闭,放入点燃的谷糠中煨十二个时辰。 这道汤虽耗时久了些,却实实在在有补益气血,养心安神的功效。 汤做好后她又简单的做了些立时就能吃的。 舒苒如今虽有些劳累,但亲自下厨的力气还是有的,不管承不承认,他们一家的安稳日子,确实得益于大哥一个人的牺牲。 哪怕不看在姚老爷的份上,光是瞧在两个女儿的面上,她也该对大哥感激不尽。 云杉拿来了药,舒苒也做好了饭菜,带着几个丫头,端着托盘就浩浩荡荡的到了书房,进去前舒苒刻意加大音量对着云杉等人说道: “我要去书房看书用膳,你们将托盘放下就回吧。” 云杉等人自然不会怀疑太太的用意,去老爷的书房看书,也算是睹物思人了,婢女们只当自家太太思念老爷了。 待一切安顿好,书房门合上,等着婢女们脚步声走远,舒苒才低声唤道:“大哥,先出来用膳吧。” 她看了一圈也不知人藏在哪里的,话音刚落,就见姚兴从房梁上飞了下来,舒苒惊讶不已,大哥的武艺肯定比她夫君要厉害许多。 “大哥身上的伤可还好,我备了些药,一会儿劳烦您自己上药吧。” 两人的身份还需多避讳一些,舒苒也没有上赶着伺候的道理,姚兴点了点头,走到书案前,看着色香味俱佳的饭菜,诚心道:“有劳弟妹费心了。” 舒苒摆摆手,笑着说道:“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灶上功夫还算可以,还替您炖了三羽益心汤,只还未到火候,到时我给您送来。” 姚兴从不是对吃穿用度讲究的男人,执行任务时,饥一顿饱一顿的习惯了,能吃上家里的饭食已是恩赐了,他不在乎好坏,吃的格外虔诚,舒苒瞧得眼睛发酸。 “我明日多做些肉干之类能裹腹的食物,大哥走的时候好带着,都是家里的,大哥莫嫌弃就好。” 姚兴抬头看了她一眼,“弟妹怀着身孕,无需劳累,我皮糙肉厚,没有那般多的讲究,什么都能对付一口。” 舒苒知道他是不想麻烦自己,还能体谅旁人的辛苦,倒也不是个冷漠无情的,这些年的经历,还没让他变成只知杀戮的工具人,这是个好现象,日后应该也会是个对孩子们和善的好伯父。 “就这么说定了,大哥莫要多想安心养伤就好,做肉干也不费事,家里仆妇们可以帮我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姚兴也能感受到舒苒的真心实意,就不在拒绝了,客气道:“有劳弟妹。” 等他用完膳,舒苒才带着残羹冷炙离开,一个冷静克制而又心存温情的男人,与他做家人,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漕河镇虽不算太大,可要找一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官差满大街的搜查,似姚家这样的富户并未引得官差上门。 姚老爷名声在外,如今他不在府上,旁人也不敢欺辱他的妻儿,倒也让舒苒松了一口气,外面的消息,则让谢东来时不时的出去打听一二。 姚兴自执行任务以来,只有这次养伤心里是最轻松的,舒苒的厨艺一绝,也愿意为他变着花样准备吃的,滋补的膳食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 即便不重口腹之欲,姚兴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弟妹的天赋,在姚府待了三日,白日里他就猫在书房看看姚家望的账册书籍。 到了晚间,趁着月黑风高他会仔细摸索这座府邸,还会偷偷去看望宁姐儿姐妹俩,这座宅院跟京城魏王府不能比,小的好似只有巴掌大。 可这里面满是温情脉脉,有他午夜梦回之时思念的家人,一个死寂的心重新有了生的渴望。 可不管有多不舍,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走,贪念太多,只会招来恶意。 这三日舒苒想着法儿的替他调理身体,如今脸色总算好看些了,她将准备好的肉干用包袱装好,追查的那些官差不似之前那般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舒苒轻声说道:“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大哥切记一路平安,日后若有机会要多在家待几日,夫君对您甚是想念,若是碰上了,您莫要躲着他,您的事就是我们全家的事,不管怎样,家总是在这里的。” 姚兴接过沈甸甸的包袱,他很想说,这些东西会影响他赶路,可来自家人的关爱,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终是贪念了。 “多谢弟妹,我都知晓了,你们日后好好过日子,我会去找二弟,你安心等待他的消息。” 舒苒点了点头,并没有太担心姚老爷,毕竟他也闯荡多年,不至于折在京城,乘着夜色赶紧送姚兴离府。 第71章:远着些就是了 随着姚家兴的离开,姚府也回归了真正的平静,舒苒的日子除了忙碌些,过得还算滋润。 只她心里始终隐隐有丝担心,控制不住的会胡思乱想,担心万一姚老爷真的在京城出事,她又该何去何从。 不知这样的情绪是不是孕激素引起的,她也不敢深思,想的越多就越是睡不着觉,弄的白日都没什么精神,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 尽管她精神不济,可该过问的事情,还是得关注一下,又唤了谢东来过来,询问他外边儿的消息,譬如百味楼那凶手可有抓住。 谢东来并未多想,只当她是替冯二奶奶担心,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先前四处搜查的那批官差都不是本地的,他们压根不是县令大人的下属,而是京城那边派来的,据说来头很大,可查探了这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那些官爷也就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了。 大批的官差一撤走,百味楼的这桩杀人案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县令的官职太低,还没资格插手此案。 舒苒明白姚家大哥定是全身而退了,想来他背后的主子也是身份不简单的,只怕每次任务的难度系数都很高,无异于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这些本也不是她该操心的,想再多都没甚大用,她既不能帮着执行任务,也不能救他于水火,除了偶尔祈求上天怜悯,还真做不了什么。 想着想着舒苒又有些抑郁了,情绪一下子沉到谷底,谢东来回完话见她半饷没有动静,就不着痕迹的抬眼打量一眼,见太太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劝道: “太太莫要替冯二奶奶担心,想来只要多塞些银子,百味楼应该很快就可以开张了,只那里毕竟死过人,即便是厨子做的菜味道再好,恐也有客人忌讳,生意肯定不好做。” 舒苒可没有闲心替冯二奶奶操心,她心里早有成算,倒也不用细细解释,顺着他的话道: “你说的没错,改明儿我与她谈谈,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忙活吧。” 姚老爷赖离开后,这家里事无巨细的她都要过问,以前外边儿的商铺田庄还不用她理会的。 也不知姚老爷走的时候是怎么跟管事们交代的,如今有事都来找她拿主意,时不时的还要看一下账本。 虽有谢东家与王管家帮忙,可很多事都得她来下命令,日子过得倒也不那么轻松了,说实在话舒苒并不想做个什么都要管的当家人。 她只想打理好自己的产业,每月有稳定的收入就成,奈何姚老爷太看得起她,亦或是想表达别的什么,总之对舒苒来说就是在给她添麻烦。 昨儿晚上王管家又送了一沓账本过来,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姚家的家底有多厚,都说财帛动人心,即便给了她随意支配的权利,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经营这些产业比花钱累多了。 正院的右边厢房特意布置了一个书房,以前摆放的大多是诗词书画,如今舒苒来了,看的都是些志怪异闻,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账本,舒苒的嫁妆虽算得上丰厚,可账本也就那一点。 如今姚家的产业她来打理,这账本多的书柜都放不下,舒苒倒也会偷懒,直接将云杉抓过来,教了几日后倒也能帮的上忙了。 舒苒一进书房,就见云杉趴在堆满账册的书案上,瞧见她,眼里满是幽怨。 “太太,婢子还是更适合做些粗笨的活计,您就赶紧饶了婢子吧。” 舒苒心虚的摸摸鼻子,笑着安抚道:“这叫能者多劳,谁叫你聪明伶俐又会读书识字呢,这看账对账也学会了,将来保准能嫁个好相公做管家娘子。” 云杉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太太您就可着劲儿的忽悠我吧,把我累死了看您使唤谁。” 下属的情绪还是要安慰到的,舒苒赶紧说道:“累了就好好歇歇,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我想着明儿让朱大娘再来一趟,还得挑些识字的丫头买回来。” 云杉对朱大娘并无好感,“太太还是换个牙婆吧,那朱大娘心狠手辣,即便有好丫头,也被她磋磨的不成样子了,心性容易变坏,倒不如换别家买去。” 云杉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可牙婆这一行,本就是丧天良的勾当,能不将人卖到那腌臜的脏地方已是仁善。 毕竟人家也是要混口饭吃养活一家老小的,舒苒倒是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什么。 当然了,她也能理解云杉的心理阴影,笑着说道:“我让王管家再去找找,不拘是哪位牙婆,有那乖巧伶俐识字的都买回来,我这院儿里人少了些。” 云杉痛快的点头答应,她是没什么嫉妒心的,多买几个来帮衬一下,她也能轻松一些。 舒苒也坐到书案前开始对账,她腰总是疼,坐不了多久就要起身站一会儿,效率并不是太高,能看一些就多看一些,总比让云杉一个人忙碌要好。 书房外鸟鸣花香,主仆二人瞧得格外认真,正看到一半,就有丫头通报,说是王管家求见。 舒苒放下账本,抬头揉揉发酸的眼睛,对那丫头说道:“请王管家进来吧。” 府里杂事众多,这个时候管家过来,必是有要紧事,王管家跟着丫头走了进来,他面色平静,对着舒苒恭敬道: “太太,忠哥儿那里出了点事,自打他知晓梅姨娘走后,就有些郁郁寡欢,不知怎么又感染了风寒,如今病的有些重。” 舒苒无奈的扶额,苦笑道:“我也是忙糊涂了,他一个孩子,生母骤然离开身边,必是不习惯的,我该早日去开解的,可有请了大夫。” 王管家为难道:“大夫早早的就请了,可忠哥儿憋着劲儿,就是不愿喝药,恐还得您亲自去看看。” 这是闹孩子脾气呢,忠哥儿虽不是她生的,可如今也是她的责任,不指望他将来多孝顺,但求无愧于心,孩子教养的好也是她的功劳。 “我马上去看看吧,云杉随我一道去,也让眼睛歇息一会儿,总这么劳累眼睛该看坏了。” 云杉闻言放下了账册,乖巧说道:“就听太太的,您一个人出去婢子还有些担心呢。” 她的肚子不过才微微凸起,云杉总是格外的小心,若不是安排了她看账册,只怕她那眼睛都要长在自己身上了。 坐了许久,出来走走还是挺舒服的,舒苒也不着急,扶着腰晃悠悠的走着,忠哥儿又不是什么急症,更不会因为她耽误这么一会儿就丢掉性命。 忠哥儿虽一个人搬到前院住,地方却是极宽敞的,拨去伺候的小厮也是特意敲打过的,与后院的勾心斗角相比,忠哥儿在前院住的极顺心。 舒苒来的时候,忠哥儿正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茫然的躺在床上,伺候他的小厮还端着药正在劝他,舒苒的到来并未惊动忠哥儿。 那小厮瞧见当家太太还有些紧张,赶忙跪下磕头,舒苒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胆怯。 “将药给我吧,你先下去。” 那小厮比忠哥儿大个三四岁,本也是半大孩子,闻言赶紧将药碗递过去,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让一旁的王管家看的直皱眉。 舒苒笑着解围道:“王管家不必苛责他,还是孩子呢。”太太都发话了,王管家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舒苒用手试了一下药的温度,温热的不烫手,正好可以入口,她轻轻碰了一下忠哥儿,忠哥儿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她。 他眼里虽是迷茫,可瞧见嫡母过来,倒也知晓礼数,挣扎着要给她请安。 舒苒按住他的肩膀,好笑的摇摇头,大声且缓慢嗯说道:“你都生病了,不必如此多礼,又是为何不吃药?莫不是怕药苦了?” 忠哥儿闻言有羞臊,他不是需要人哄的小姑娘,只是有些事情一时间想不通罢了。 “劳母亲费心了,我这便吃药。” 出人意料的配合,他伸出有些青白的手指去拿药碗,或许是好几日没怎么进食的缘故,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舒苒按下他的手,直接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忠哥儿迟疑的看了她一眼,舒苒又往他嘴边凑了凑,终是抵挡不住她的进攻,只好张嘴把药喝了。 舒苒这才满意,一边一勺一勺的喂着药,一边开解道: “我知晓你心里不好受,可就算是难过,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梅姨娘把你养这么大多不容易。” 忠哥儿鼻子有些发酸,他拼命压下心里的那股委屈,哽咽着说道:“那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抛弃我一走了之,父亲都说准许姨娘留下来养老了,她为何会这么狠心?”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当日的情景他打听的一清二楚,梅姨娘的信他也看了,可无论怎么解释,他被生母抛弃这是不争的事实。 舒苒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忠哥儿,若是你姨娘留下来养老,那我势必会送她去庄子上的,我得承认,姨娘通房的存在确实让我如鲠在喉,以前你父亲想要我也就由着他了,如今他自己遣散出府,我自然会执行的彻底,所以如果你姨娘留下来的话,大抵是一辈子孤独终老的。” 忠哥儿迷茫的说道:“怎么会孤独终老呢,还有我陪着她呢。” 舒苒嗤笑一声,耐心劝道:“儿女终究会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即便是你,一天又能有几个时辰去陪她呢,我倒是欣赏你姨娘的果决,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男人,没有必要留下来死磕,更何况,她又不是以后都不来看你了,虽然进府有些不便,但你可以出去见她啊。” 忠哥儿还是有些郁闷,但与之前相比要好很多,他闷闷的问道:“姨娘还会嫁人吧,她还会生很多孩子,最后我还是无关紧要。” 舒苒明白,他只是太在意梅姨娘了,母子俩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不是旁人一两句就能抹去的。 “不管她生多少孩子,你都是最特别最重要的存在,我也是个母亲,你可曾见我因为昕姐儿而忽视宁姐儿的?” 忠哥儿摇摇头,好似有了些精神头,舒苒继续说道:“若我没猜错,你姨娘大抵是不会离开漕河镇的,到时候你可以出府看她啊,即便她再嫁估摸着也不会高嫁,说不定你还可以替她撑腰,咱们姚家还算有些势力,我又不会阻拦。” 这话好似一下子就戳中了忠哥儿的软肋,他最害怕的莫过于被生母抛弃,若只是换一种生活的方式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眼里终于有了神采,对着舒苒真心感激道:“多谢母亲开导,若不是母亲今日这番话,我估摸着要走进死胡同。” 舒苒不在意的摆摆手,“多大点事儿啊,莫要放在心上,你唤我一声母亲,我总是要多操心一二的,母亲这个词可不是白答应的。” 忠哥儿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郑重道:“母亲放心,我心里虽惦记着姨娘,可日后也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舒苒哈哈一笑,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尽管舒苒并不需要,“那我就等着你孝顺了,你把这药喝完就吃些粥吧,几日不曾进食了,只能先吃些好克化的,不然肠胃受不了,这个就交给王管家盯着。” 忠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此事自己闹得有些大了,不免有些内疚。 将人劝明白了,药也吃了,又等他瞧完大夫,确定无大碍了,舒苒才离开。 一走出忠哥儿的院子,云杉就有些不高兴的嘀咕道: “这忠哥儿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太太您点头,他能入宗谱?能搬到前院跟着先生读书习字?如今倒真把自个儿当正经少爷了,居然还惦记着他亲生姨娘。” 舒苒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安抚性的拍拍云杉的手背,解释道: “这孩子能无所顾忌的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心思单纯,若是连相伴多年的生母都不惦记,这才恐怖呢,我又不指望他什么,你得往好处想想,别总盯着别人的缺点。” 云杉虽不服气,可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要太太不介意,她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总归不是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远着些也就是了。 第72章:沉船,太太当家 底下人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尽管能看出云杉的不满,舒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忠哥儿庶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处境的,他若想在府中占据一席之位,得他自己凭本事争取。 就像是小鸡破壳,借助外力自然能更轻松一些,但小鸡也未必能存活下来,很多事情过犹不及。 关于孩子们的成长,舒苒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可以帮着规划未来,却不能压着他们的头逼着他们做,所以她看的很开,做好自己该做的,结局就交给老天来定。 最近她事无巨细的管着家里的事,越发觉得在这古代生存艰难,表面上看到的宁静生活,实则暗藏危机,只不过先前有姚老爷在前头遮风挡雨,她无需对抗风浪,也就看不破平静的假象。 刚体会到姚老爷的好来,他就不在自己身边了,舒苒略有些遗憾。 姚老爷以前出远门从不会往家里送信件,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也没个准,这次舒苒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同,男人忙碌起来哪还顾得了家里的女眷。 舒苒想着姚老爷不在府里,真要出什么事,她未必有能力解决,索性就将女儿们拘着不让外出,府里人也都尽量低调。 就这么在府里猫了几日,连冯二奶奶那边的事儿都没想起来,也该差个人过去问一问的。 可人还没过去,冯二奶奶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是十几日不见面,冯二奶奶整个人都瘦脱像了,她先前本就清瘦,如今看起来就跟皮包骨头没甚区别。 舒苒吓了一大跳,不顾自己的孕肚,站起身围着她打量一圈,“你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怎么就瘦成这个鬼样子?时下可不兴排骨美人啊。” 原本愁容满面的冯二奶奶被她逗得噗嗤一笑,“你就拿我打趣吧,我最近日子难过,能留把骨头就算不错了。” 她虽是笑着的,可眼里的苦涩藏都藏不住,舒苒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侧着身子问道:“府里那老虔婆给你脸色看了?” 记忆里姚二郎那母亲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说话尖酸刻薄,看人都是抬着下巴的,冯二奶奶叹了一口气。 “又何止是我婆婆,我掌家的权利也被大嫂夺走了,美其名曰我琐事缠身,顾及不到家中,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舒苒皱着眉头说道:“困难也只是暂时的,你不是说要找县令夫人嘛,这事儿没办成?” 提起这个冯二奶奶就是一头火,“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一桩事,我回娘家哀求了好久,我娘才偷偷帮我见到了县令夫人,好不容易与她谈妥了,结果事情又黄了。” 舒苒很是不解,“这京城的官差不是走了吗?这点小事县太爷理应能办到啊。” 冯二奶奶点点头,“昨儿个县令夫人让人给我传了信,说事情本来很顺利,她求求情也就解封了,可半路跑出了个得宠的姨娘,硬是将这事搅和黄了。” 看来这县令的后院也挺热闹啊,舒苒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你得罪了那小妾?” 冯二奶奶翻了个白眼,“我相公的小妾我都懒得搭理,更别说旁人的小妾了,我这是受你连累了。” 舒苒没好气道:“这又与我何干啊,我好好的坐在家里,还能得罪人。” 冯二奶奶无奈说道:“柳姨娘你可曾有印象?” 舒苒恍然大悟,“她是金老爷送给我们老爷的,结果让我给退回去了。” 冯二奶奶没好气道:“你轻飘飘一句退回去了,就不知道人家会记恨你吗?她也是真有本事,不知怎么就搭上了县太爷,还当上了正经姨娘,拿捏不住你,知晓我俩走得近,可不就拿我撒气了嘛,你说说这事我冤不冤?” 这回她确实是被自己连累了,舒苒皱着眉头说:“那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要我给她赔礼道歉?一个勾搭别人家爷儿们的下作东西也配?” 舒苒可不是泥捏的软和性子,冯二奶奶也冷笑道:“她倒是敢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让你低头,你放心,我今日来可不是让你给她赔礼道歉的,县令夫人也颇为忌惮她,咱们得想个法子压制她。” 冯二奶奶自己爱占舒苒的便宜,这是她们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也是另一种情谊,旁人可没资格欺负。 舒苒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柳姨娘确实妖媚可人,想来县令大人是好这一口的,这世上美人千千万,又不是只有柳姨娘一个,她能嚣张不过是仗着县令大人的宠爱,若这宠爱给了旁人呢?她争宠都忙不过来,又岂会管得了其他的,就怕县令夫人不乐意。” 冯二奶奶眼珠一转,十分笃定的说道:“县令夫人可不在意这些,她有两个儿子撑腰,娘家根基又厚,她巴不得有个人来分宠,后院最忌讳一家独大,可这美人,咱们从哪找呢?” 这事毕竟也是自己招惹的麻烦,舒苒也知晓冯二奶奶现在困难,开口说道:“这笔银子我来出,美人我派人去打听,想来扬州瘦马应是不差的,恐要耽误些时日。” 冯二奶奶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老本都搭进去了,晚一点总比没了的好,我还能等得起,府里要是实在难熬,我就带着孩子们去老宅住,总能熬过去的。” 虽然冯二奶奶处境堪忧,却也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毕竟姚二郎还在,总不能看着他儿女的生母出事。 舒苒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最近虽有些惫懒,可你若是真扛不住了,就让人给我送消息,我们府里情况你也知道,老爷出远门了,妾室也都打发出去了,家里清静的很。” 冯二奶奶感叹道:“还是你命好,这人啊,不认命都不行,我也就只能苦苦挣扎了,罢了,我所求不多,将我几个孩子拉扯大也就心满意足了,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冯二奶奶眼里满是狠辣,有的时候不下死手,不是因为她害怕,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次若真有人想借机踩死她,那就让对方先死吧,她若不好过,那些人就都得陪着才可以。 舒苒从不小瞧任何人,冯二奶奶有她自己的打算,她也就不多嘴了,待人离开后,舒苒就将谢东来叫了过来。 姚老爷不在家,谢东来也比平常要忙碌许多,他当太太这边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呢,听说要买瘦马回来,还有些不敢置信。 心里还嘀咕着,太太这得多自信啊,刚遣散一批出去,就要买更绝色的回来,这格局真不是一般的大。 见他看自己的眼神甚是奇怪,舒苒还有些莫名其妙,倒是旁观云杉笑的直不起腰,“谢管事莫误会了,太太买瘦马回来是送人的,帮冯二奶奶忙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苒这才弄清楚他想些什么,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总之你让人买最漂亮妩媚的回来,绝不能比柳姨娘差。” 谢东来赶紧答应,从正院出来,就去安排了,姚家产业多,各种买卖的渠道也多,一个瘦马压根不费什么劲,不过三五日就送过来了。 舒苒只远远的见了一面,确实美艳不可方物,就是可惜了没个正经出身,舒苒直接将人送到了冯二奶奶手里,她只负责花银子买人,怎么调教那就不需要她来管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连续下了几日的雨,连衣裳都只能烘干,穿着总觉得不大舒服,虽然还未收到姚老爷的平安信,舒苒也终于适应了当家人的生活状态。 下雨哪儿也去不得,用了晚膳舒苒就早早的歪在床上看话本子,最近的账本都看完了,也是难得的清闲,云杉也在她屋中做针线活,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蜡烛燃烧的哔啵声就剩下外边的雨声了。 肚子越大舒苒就觉得身子越重,好似什么姿势都不舒服,即便是躺在床上都是不得劲的,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刚转过身翻了一页话本,就听见外面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主仆二人一惊,赶忙坐起身,云杉放下绣绷赶紧替舒苒穿鞋,将外衫替她穿好,主仆二人刚走出里屋就听见了敲门声,云杉赶紧去开门。 只见谢东来与王管家相伴而来,两人衣裳被雨水打湿,发髻散乱形容狼狈,脸色更是黑沉的吓人。 舒苒心知,必是出了大事,她稳住心神问到:“发生了何事?” 二人跪在地上,谢东来声音哽咽着说道:“太太,咱们家的商船出事了,距离渡口千米处,遭遇大风浪,船被整个掀翻,一船的货物都没了。” 舒苒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她最害怕听到的事姚老爷出事的消息,只要不是他出事,即便损失些家财也无所谓。 “船上的人如何了?” 这是知晓事情后,当家太太问的第一句话,谢东来与王管家心里多少有些感动,要知道,光是这一船的货物就价值不菲。 谢东来低沉的说道:“除了水性极好的五人逃出来了,还有三十余人没了踪迹。” 舒苒心里一抽,三十多条人命,就是三十多个家庭的顶梁柱,这要是出事了,家中亲属怎么受得了。 舒苒当机立断道:“先去河里救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货物先不必管,一切以人为本,你们二人分头行动,一定要召集镇里所有水性好的人救援,最好能去找县令大人帮助救援。”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对太太敬佩不已,谢东来与王管家赶紧分头行动,生怕耽搁一秒唯恐少救一条命。 待他们离开,舒苒对着云杉说道:“派个小丫头去跟罗娘子说,守好姐儿们,你替我更衣梳妆,我要亲自去渡口。” 云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下意识的抗拒道:“太太,这天还未亮又下着瓢泼大雨,您还怀着身孕,怎么能亲自去呢?” 舒苒摆摆手,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你家老爷辛苦经营的半辈子家业都要毁于一旦,你莫要啰嗦了,抓紧时间去办,替我多召集些人手,再派个人去雅墨斋通知何掌柜,让他做些方便食用的食物送去渡口,得做好后勤。” 云杉什么都不懂,只好按照自家太太吩咐的赶紧行动起来,她刚从正院出来,就见舒骏迎了上来,十三四岁的少年,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坚毅。 “姐姐,出大事了吗?我陪着你一起吧,你不方便出面的,我来替你办。” 舒苒原本并不想让他掺和进来,可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跟外人交涉。 将披风的帽兜戴上,舒苒沉声道,“那就与我一同去渡口吧。” 姐弟二人趁着夜色,冒雨疾驰往渡口赶,一路上她也跟舒骏交代了一下大致的事情起因。 舒骏倒吸一口凉气,毕竟是三十多条人命,颤抖着声音提醒道:“姐姐,你可曾请了大夫坐镇?” 舒苒倒是忘了这一茬,舒骏赶忙站起身,“我去骑马找大夫吧,将能请到的大夫通通请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如今也没其他人可以办这件事了,舒苒低声嘱咐道:“你莫要太着急,注意自己的安全。” 总不能为了救别人,把亲弟弟搭上吧,这也太可悲了。 舒骏点头答应,穿上蓑衣蓑帽,骑着马飞驰而去,幸好他幼时学过骑术。 主仆一行人到达渡口时,现场已有不少家属,幸存下来的正与家人抱头痛哭,庆幸劫后余生,失去踪迹的家属对着茫茫河面,凄惨哀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姚府当家太太来了~” 原本痛苦不堪的家属立刻望了过来,云杉紧张的张开双手护在太太身前,生怕他们有过激行为,跟着一起来的护卫和仆妇也都严阵以待。 虽事情可怖,到底还没见到最惨痛的情景,尚且还留存几分理智,家属们并未冲动行事,都等着她给一个说法。 舒苒将云杉拉开,见她惶恐不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走到众人面前。 她身材娇小,腹部已能看出隆起,披着披风更显娇弱,她声音缓慢且有力量的说道: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同大家一样悲痛万分,出事的是我姚家的货船,船上的青壮年都是我姚家忠心耿耿的伙计,只要能救他们的命我姚家愿付出任何代价,我已第一时间派人找来本镇所有水性好的人去寻找,大夫们也随后就到,所有的救援后勤事宜也安排妥当,若真的不幸遇难,我姚家愿赔付抚恤金以尉他们的在天之灵。” 第73章:巾帼不让须眉 舒苒很少跟姚老爷一起出现在人前,哪怕是府中的管事伙计,没见过舒苒的也不在少数。 众人都知舒苒的家世背景,识文断字那是必然,却没想到她会如此有担当,能说出这般掷地有声的话。 姚老爷在漕河镇算是个厉害人物,能说出这番话的姚太太,必然也是不简单的。 原本还想要撒泼打滚,逼着姚家救人的,瞬间都熄了火,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现场安静的落针可闻之际,一个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妇人走了出来,满脸哀痛的说道: “老身多谢太太大恩大德,只要您愿意派人救助我家孙儿,哪怕最后人没救回来,老身也感激不尽。” 有了第一个家眷的发声,后面就接二连三的响起了道谢声。 论理,出事的伙计都是跟姚家签过契书的,哪怕真的因此丧命,那也是他们自己命不好,姚家打发人送些丧葬费事情也就了了。 可此次事件牵扯的是三十多条人命,若草率处理,只怕姚家为富不仁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舒苒听着道谢声,看着这群被生活磋磨饱经沧桑的一张张脸,她心里也不是滋味,真的是众生皆苦。 柔声安慰道:“请大家耐心等待,靠右边的这商铺是我的嫁妆,如今正闲置着,这会儿还下着大雨,大家先进去躲会儿雨,等着救援的消息。” 也是赶巧了,舒苒的嫁妆铺子正好租赁到期,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可以容纳百余人,倒是暂时可以进去避避雨。 最先站出来的那位老妇人沉声说道:“姚太太不用替我们操心,我们想去现场看看救援情况,您怀着孕身子重,才更该进去避避雨。” 舒苒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后续的赔偿事宜也需要她积极跟进,若她真有个意外,对他们这些受害者家眷来说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舒苒闻言也并未勉强,带着几个愿意进去躲雨的家眷进了商铺,将他们安置妥当后,舒苒还是准备去现场看看,没有其他人在她就得坐镇指挥。 谢东来与王管家的效率很高,舒苒到达现场的时候早就开展救援了,下水的人很多,不仅仅是青壮年,有那水性极好的老人也参与进来了。 可宜兰河面积极大,支流众多,且很多地方更是深不见底,加上风雨交加又是晚上,与其说是救人,倒不如说是打捞尸体更确切。 也有那命大的,水性极佳,一时脱力沉了下去,救援来的及时倒也能捡回一条命。 可这样的人极少,搜寻了大半夜,也不过只找到两个,还都已经气若游丝了,这个时候早早侯在现场的大夫就起了作用。 经过一系列的紧急救治,好歹将生命挽救回来,家眷们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心里有再多的悲愤,都不该对着姚太太发泄,于情于理人家是真的尽力而为了。 可这不是现代社会,没有高科技的救援设备,舒苒很清楚,到现在还没救上来的,多半都是尸体了。 到了后半夜又陆续救上来了十几人,可惜救上来的时候太晚了,哪怕几位大夫全力抢救也都没甚大用,接连几个都是如此,一时间家眷们伤心欲绝痛哭声此起彼伏。 舒苒毕竟是身怀有孕,怕撞克了对孩子不利,并未凑上前,好在还有舒骏在,他年纪虽不大,可为人处世颇为老练圆滑,将事情处理的仅仅有条,这是舒苒没有想到的。 他忙上忙下的打点琐事,尽量照顾到所有人,雅墨斋那边的动作也快,紧赶慢赶的送来了一马车的吃食。 食物就直接放在了闲置的商铺,如同自助餐一般,有饿了累了的救援人员就自己去取餐。 舒苒从现场回来后,就待在商铺上方的小阁楼里,这里虽小,却能隔绝外界的人,还摆放了一张竹编的藤椅,云杉直接将马车上的被褥拿过来铺上,催促舒苒歇息。 “太太,您不愿回府里待着,婢子能理解,可您不能这么干熬着啊,您受得了,哥儿也受不住啊,后续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您来处理呢。” 舒苒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她却不想休息,内心深处总觉得还能再做些什么。 正想要开口拒绝,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云杉赶忙去开门,只见舒骏头发湿漉漉站在门外,他对着云杉笑了笑,然后走到舒苒身边。 轻声解释道:“我瞧着阁楼的烛火还亮着,猜测姐姐并未休息,就抽空过来看看。” 舒苒拿出怀里的帕子替他擦拭着,“外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可还有生还者?” 舒骏沉重的摇摇头,“姐姐不笨,理当清楚现实情况,如今还能有生还者的可能性不大,我知姐姐心里难受,可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你这样挺着也不是办法。” 舒苒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道:“也是我太过奢望了,明儿一大早你让谢管事和王管家到我这里来一趟,我们商量一下后续的事宜吧。” 舒骏点点头,扶着舒苒走到藤椅上躺下,“时辰不早了,姐姐眯一会儿吧,明儿估计县令大人会来,到时只怕姐姐没得闲。” 舒苒并未拒绝,顺从的闭上了眼,舒骏手头还有好些事要看顾,也不能在这里久待,示意云杉跟他一起出去,到了门外,才轻声嘱咐道: “你守好姐姐,天大的事都没她重要。” 云杉点点头,看了舒苒一眼,心疼的直抹眼泪,“辛苦舅爷了,若是老爷在府里,太太何至于这般操劳。” 舒骏皱眉提醒道:“莫在姐姐面前提姐夫,这个时候提只会让她更难过,有什么事还有我帮着一起扛呢。” 云杉点点头,不在多言,看着舒骏离开她才转身进去守着舒苒。 这一觉舒苒睡得并不踏实,脑子乱糟糟的始终无法进入深度睡眠,外面又吵吵嚷嚷的,哪里能睡好,天还未亮她就醒过来了。 云杉正在她身旁打着盹儿,她一动云杉就睁开了眼睛。 “太太,您睡醒了吗?天才刚亮呢,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舒苒摇摇头,昨晚过来时就没有上妆,晨起收拾一下倒也方便,“你去给我打些水净面,我要去外边儿看看。” 云杉赶忙点头答应,她动作迅速的打来一盆水,伺候着舒苒洗脸,然后替她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发髻。 主仆二人刚从阁楼下来,就见谢东来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看见舒苒他赶忙请安。 “谢管事请起,如今找到多少人了?” 谢东来也不啰嗦,一脸沉痛的说道:“除了最早救回来的两人,其余一共打捞了十九具遗体,跟负责这趟货船的管事对接过,确定还有十人失联了。” 舒苒心情极差,失联的十人存活的几率不大,除非老天眷顾,他们被冲到河岸,恰巧被人所救,不然只怕是连尸体都难找了。 舒苒也没有其他能说的,只看着谢东来道:“竭尽全力找到他们的遗体吧,总得让家眷们有个念想。” 谢东来点点头,刚准备告退离开,就见县令大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云杉机灵的替舒苒将围帽戴上,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然后朝着县令大人走去。 县令的官职不高,但他是本地的父母官,辖区内出现这么大的事故,即便是再昏庸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本就与姚老爷交好,准确来说姚老爷给县令大人的银子足够丰厚,因而对着舒苒,他倒也客气。 简单的行礼问安过后,县太爷又问了一下现场的救援情况,舒苒毕竟是女眷,若非必要,她不方便在大庭广众,尤其是在场都是男人的情况下开口说太多。 幸好谢东来就陪在身边,他跟着姚老爷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极有分寸,挑些关键的东西事无巨细的与县太爷说清楚。 当然了,说话也是需要方式的,有时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极好的达到他的目的,至少听到谢管事的讲述,众人对姚太太的观感就不一样了。 试问他们府里的太太,有几个能当机立断这么快就做出正确部署的呢,这回看似姚家损失惨重,可不管是受害者家眷,还是与姚家有过生意往来的各家当家人,都将姚家的担当负责看在眼里。 现下是没什么,可往长远看,姚家的名望又上了一个阶梯,很多东西不是一时的利益得失能判断的。 县令大人看着不远处,虽悲痛欲绝,但不曾撒泼闹事的家眷们,对着舒苒就是一顿夸赞。 “姚太太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即便是姚老爷在府中,能做的也未必有你周全。” 舒苒戴着围帽,旁人看不清她的脸,倒让她自在了一些,她谦虚道: “大人过誉了,若是我们老爷在家也会如此行事的,我姚家虽微不足道,可该担负的责任我们不会推却,银子赔了可以再赚,可人没了,留下来的家眷生存就困难了,待船上所有的人都找到后,该怎么善后就怎么善后,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失去亲人的家眷重新生活。” 她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县太爷听的连连点头。 “姚太太不愧是举人千金,本官倒是担心有些人会贪得无厌,想借此机会敲诈勒索,善后之事本官就来做个见证,若有人居心不良,立时就将他下大狱。” 县令是父母官,也见多了底层刁民的奸诈狡猾,想着姚老爷不在府中,两人又素来有些交情,多看顾一二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在他的治下,若是姚太太真的不作为,引起民愤他说不定也会受牵连。 舒苒闻言自是感激不尽,奉承话不要钱的似的往外说,当官的谁不爱听呢,一时间气氛颇好,随行的众人对姚太太真正是刮目相看。 有想借此机会看姚家摔跟斗的,甚至都嫉妒姚老爷能娶如此贤惠的太太了。 第74章:昕姐儿以后不调皮了 旁人怎么想舒苒自然是不知晓的,即便是真有闲言碎语传到她耳边,估计她也只会一笑了之,能成为别人谈资的,要么太拔尖要么就是个笑话,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乐意见到。 应酬完县令大人,舒苒就察觉到身体的极度不适,头晕晕沉沉,身子还时不时发冷,伸手摸了摸额头,好似是在发烧。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腹中的胎儿,她不敢耽搁太久,生怕伤害到孩子,吩咐云杉赶紧将王管家唤到身边来。 王管家正在四处忙碌着,听到召唤,还以为太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呢,赶忙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见自家太太脸色苍白,额头还有虚汗,他心里又是一沉,舒苒见他来了勉强打起精神,对着王管家说道: “我身子有些不适,恐不能坐镇此地了,好在最紧要的关头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就交由你来主持大局,你再去咱们家田庄多召集些人手过来,将沉到河里的货物全部打捞上来,能用的继续用不能用的就丢弃,还是以找人为主,但该强硬的时候也不能由着旁人乱来,就怕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这批货有的进了水也无妨。” 俗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这世上雪中送炭的人少,等着将你拉倒分一杯羹的可不少。 王管家闻言面色冷凝,低声说道:“太太安心回府歇着,这边我会看好,必不会出岔子。” 王管家也是姚家的老人了,他深知没有姚老爷在,所有人都心里不踏实,索性太太能立的住,从事发到现在,一步棋都未走错,撑到现在已是十分难得。 他们这些管事也都十分敬佩太太的行事作风,第一次打从心底里认可她,待老爷回来,他们都会一一禀明。 舒苒自然是相信他的,她又看了一下不远处正指挥着小厮搬物资的舒骏,开口说道: “舅爷那里随他自己,若有不便出面的就交给他,他人虽小,却是个扛得住事儿的。” 王管家点头答应,心里也有些感叹,莫不是读书人家生的儿女,就比普通人家的厉害。 跟王管事交代完事情后,舒苒整个人都有些虚脱,若不是云杉眼明手快只怕她就要栽倒在地了。 “太太,您怎么样了?可有大碍?我这就去叫大夫。” 云杉吓得浑身僵硬都有些手足无措了,舒苒喘息了一下,等稍微缓过来一口劲儿,才轻声说道: “你莫要声张,此刻大家都忙乱的很,不必去打扰人家,悄悄安排马车,我们直接回府,我只是风寒入体有些发热而已,并无大碍。” 云杉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听了舒苒的话这才有所反应,她先将舒苒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后赶紧去找马车。 好在主仆二人穿着不打眼,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马车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姚府,还未进正院,舒苒就昏死了过去。 云杉倒也争气,知晓太太不愿让小主子们担心,咬牙吩咐仆妇们将她抱进卧房,随后才去请大夫,直到大夫诊过脉,确认无大碍,云杉才整个人重新活过来。 而此时宁姐儿等人也在门外吵嚷着要进来,当家主母被仆妇抱进正院的消息太过突然,云杉也没能力堵住所有人的嘴,一时间府里人心惶惶。 舒苒只觉头重脚轻,偏偏外间又有吵嚷声让她不得安宁,皱着眉头,终是挣扎着睁开眼。 云杉一转身就见自家太太醒过来了,顿时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太太,您总算是醒了,您若再不醒来,婢子都不敢见外间的姐儿哥儿们了。” 舒苒的脑子笨拙的运转着,过了好半饷记忆才慢慢回笼,嗓音有些干哑的说道:“让姐儿们进来吧,我无事了。” 云杉哎了一声,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她又变成那个能干爽利的大丫鬟,屋门一开,宁姐儿等人也没空跟云杉计较,拔腿就往里间跑去。 姐妹俩都哭成了泪人一般,罗娘子跟忠哥儿紧随其后,舒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她笑着说道:“怎么都哭成小花猫了?娘只是染了风寒,又不是要一命归西。” “呸呸呸,娘说的什么胡话,这么不吉利的话也敢乱说,娘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宁姐儿说罢忍不住埋在舒苒肩头哭了起来,舒苒有些费力的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安抚道: “娘真的没什么事,你是长姐,看你哭了弟弟妹妹们岂不是更害怕,快莫哭了。” 娘亲能带来的安全感是极大的,至少宁姐儿此刻安心不已,她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担心娘亲累,赶紧擦干眼泪站起身。 舒苒有些好奇的侧过头,看向站在罗娘子身旁的昕姐儿,“娘的昕姐儿怎么了?这是生娘的气了吗?” 舒苒这话好似打开了水龙头,昕姐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昕姐儿以后不调皮了,娘您别离开我。” 小家伙哭的好不可怜,舒苒心里也酸酸涩涩的,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昕姐儿边用手背粗鲁的擦着眼泪鼻涕,边往舒苒身边走去。 舒苒嫌弃的转过脸,“咿呀~谁家姐儿这么脏啊,我可不敢要了。” 昕姐儿才不管呢,直接往她脸上蹭,“娘不许不要,不许不许~” 那娇蛮的劲儿,让舒苒疼到了心坎里,抚摸着她的背,顺了半天毛,这小家伙终于消停下来。 舒苒这才有精力看向忠哥儿,小伙子看起来很是严肃,仿佛有什么心事,察觉到舒苒询问的目光,他赶忙站到近前。 恭敬的说道:“是儿子无用,府中出事,父亲又不在家中,让母亲受累了。” 如此郑重的话让舒苒有些诧异,她无奈的摇摇头,真心说道: “无论是忠哥儿还是宁姐儿,你们在娘心里都太小了,是需要我跟你们父亲护在羽翼下的,你们父亲不在,自然由我来挡在前面。” 这番话让三个孩子感动不已,宁姐儿哽咽着说道:“娘,女儿有些怨怪父亲了,他明明知道您身怀六甲,咱们家产业多,事情也多,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他偏要这个时候离开。” 女孩子本就敏感一些,心思也比较重,舒苒也能理解,她笑着安慰道: “这事不能怪你父亲,毕竟他也不知道会出事,他有自己很重要事情要办,咱们帮不上忙,但要学会理解,不是每个人都应该围着自己转的,宁姐儿懂娘的意思吗?” 宁姐儿虽不太情愿,却还是顺从的点头。 舒苒重新望向忠哥儿,与姐儿们说话不一样,这次她稍显严肃: “忠哥儿以后不许再说自己无用了,在母亲眼里,你们都是极好的孩子,不存在无用一说,你现在还小,待你长大成人,有什么事都可以挡在母亲身前了。” 忠哥儿有被安慰到,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日后也没资格继承家业,可还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哪怕做个炮灰也无妨,可母亲却说他该是被父亲母亲护在羽翼下的,头一次他生出了归属感。 罗娘子一直旁观着发生的一切,看着太太的处事手段,恍惚想到自己,若是她与王二桥相处时也能这般智慧从容,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呢? 云杉看时辰差不多了,不得不站出来做个恶人,“姐儿哥儿们,太太身体还抱恙呢,你们不能久待,就让太太多歇息歇息吧。” 宁姐儿下意识的回道:“那我留下来侍疾吧,端茶倒水的我都可以。” 舒苒确实有些精神不济,她直接拒绝道:“娘是染了风寒,过了病气给你们怎么得了,你们赶紧乖乖回去歇着,照顾好自己就是给娘省心了。” 宁姐儿还想反驳,罗娘子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看看太太的脸色,只见她一脸疲惫,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样。 她瞬间收回了所有的心思,乖巧的道:“那我带着弟妹们先走了,娘好好歇着。” 说罢就牵着依依不舍,时不时还回头望的昕姐儿,直到瞧不见三个孩子的身影,舒苒才有些虚弱的耷拉下来。 云杉心疼不已,上前重新替她盖好薄被,贴心道:“太太肚子还是空的吧,婢子熬了些野菜鸡丝粥,大夫说了不能随便吃药,咱们多少要用些粥,增加些体力,这样才好对抗风寒呢。” 孩子们不在,她也不用强撑着了,躺在枕头上,虚弱不堪的说道:“我虽吃不下,可腹中孩子却是不能饿的,你端来喂我吧。” 云杉高兴的直抹眼泪,“婢子这就去端,您在等会儿。”他们家太太何曾这般虚弱过,云杉心疼的不能呼吸。 三步并作两步的将野菜鸡丝粥端了过来,屋内昏暗舒苒已经昏昏欲睡,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云杉低声唤道:“太太,您尽管睡吧,婢子来喂您,您张张嘴就成。” 舒苒迷迷糊糊的点头,听话的将喂到嘴里的粥咽下去,云杉心疼的眼泪直流,主仆两个就这么将一小碗粥喂了下去。 第75章:大发雌威 从屋里出来,云杉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她从未如此累过,内衫几乎已经湿透,黏在身上有些发痒。 昨夜她一直陪在太太身边,太太主持大局她就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太太好不容易合眼睡着,她也不敢放心躺下。 外面不比府里安全,到处龙蛇混杂的,即便是太太自己陪嫁的商铺,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一整晚她就坐在小杌子上,靠着太太躺的藤椅打瞌睡。 眼眶都熬黑了,也不敢打个盹儿,天一亮又接着照顾太太,还被太太吓了那么一遭,如今太太安稳歇下,她才感觉累的腿发颤。 缓了片刻,正要打起精神去打盆水来,就见钟妈妈精神奕奕的走了过来。 “云杉丫头,我来替你守着太太吧,瞧你这黑眼圈,哪还能熬得住啊。” 云杉赶忙摇头,下意识的拒绝道:“多谢钟妈妈好意,我伺候太太习惯了,一会儿就在太太脚踏边眯一会儿就成,我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娇气。” 钟妈妈眼一斜,甚是不悦的说道:“难不成我看着太太你还不放心?我伺候太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我这是为你好,你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难道不会累吗?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太身上事情可多着呢,少不了要你跑腿出力的,不休息好怎么成。” 云杉有些犹豫,她确实有些精神不济,旁的倒还好,就怕当差的时候耽误了太太的事,钟妈妈倒也不是外人。 “那就有劳钟妈妈了,太太刚喝下粥,我正打算打盆热水替太太擦拭一下,咱们太太爱洁,若是身上黏腻肯定睡不安稳。” 钟妈妈嗔怪道:“你这丫头子怎的这般啰嗦,我又没有老糊涂,别看我一把老骨头,记性可不差,太太的喜好哪能忘记,你快些走吧。” 云杉纵有千般不放心,也架不住钟妈妈的推搡,只好顺着她的力道离开。 钟妈妈瞧着云杉的背影摇头失笑,她虽嘴碎了些,可对太太也是忠心耿耿的,云杉顶替了她的位置,她并无怨言,人啊就得认老。 她打了一盆热水,进了屋轻手轻脚的替舒苒擦拭,也不知是她动作轻柔,还是因为舒苒睡得沉,并没有将她弄醒,只是自己累的气直喘,有时候真的是不得不服老。 舒苒睡得人事不知之时,姚家货船出事的消息,在漕河镇四处扩散人尽皆知。 有人称赞姚太太当机立断,怜贫惜弱讲道义,也有人议论姚太太妇人之见,让姚家白白损失一货船的货物,更有甚者还有流传出,姚家太太要倾家荡产给受害者家属赔偿之类的流言。 总之,关于姚家的这点事,一下子成了漕河镇的热门消息,什么样的言论都有。 可不管外人怎么说,救援行动还是没有停止,哪怕家属们都知道捞上来的是具尸体,可心里多少也能有些安慰。 舒苒沉沉的睡了一觉,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过来,她刚一睁开眼,就瞧见了云杉,迷迷糊糊的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她咽喉干涩肿痛,嗓音沙哑低沉,云杉赶忙去倒杯热水,一边服侍着她喝下,一边回道:“这会儿已是午时,婢子都用过午膳了,灶上还煨着燕窝粥,太太要用些吗?” 舒苒的肚子也配合的传出声响,“如今府里情况怎么样?可有什么事情?” 云杉替她调整着软枕,贴心回道:“王管家回来了一趟,说是还有五人没有打捞出来,找到的没有一个活口,索性家属们都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失控。” 这样的结果舒苒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先用膳,然后让大夫替我把把脉,躺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好多了。” 云杉才不相信自家主子说的话呢,听这声音跟破锣一样,脸都瘦了一圈,又岂会像她说的那般云淡风轻,身为有职业素养的大丫鬟,她必不会主动拆台。 “太太稍等,婢子这就去办。” 正院的丫头虽多,能近身伺候的也就只有云杉一人,好在她也有人打下手,倒不至于太忙乱,没一会儿功夫舒苒就喝上了燕窝粥,燕窝爽滑清淡,吃起来虽没什么味道,倒也还行。 舒苒很多时候都是不挑剔的,填饱肚子,又让大夫把了把脉,虽还未痊愈,但只要不发烧了,也就无大碍,还是那句话,得多休养。 前脚云杉刚把大夫送走,后脚又带着冯二奶奶走了进来,舒苒正病殃殃的躺在床上,瞧见冯二奶奶,还颇有精神的打趣,“呦~大忙人也有闲工夫来我府上呢。” 冯二奶奶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舒苒的床沿上,先是伸手试了试她额角的温度,然后嗔怪道:“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来说一声,我怎么听外边儿说你要变卖家产去赔偿受害者家属啊?” 舒苒一脸懵,“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我姚家即便是赔偿受害者家属,也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吧?这是谁乱传闲话呢?” 冯二奶奶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是假消息,凭的你家姚老爷的本事,别说赔偿三十多家,就是三百家也赔得起,更何况,当初都是签了契书的,赔多赔少,还不是你们姚家说了算。” 舒苒并不否认的点头,她可没有做冤大头的意思,还有县令大人在中间镇着,想来也不敢有人得寸进尺。 “你这么急匆匆的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事?” 冯二奶奶斜了她一样,“我有那么蠢笨吗?你脑子那么机灵,我能想不明白吗?我是来给你通报消息的,我家那老不死的不知道从哪听到这个消息,着急忙慌的去了姚家屯,我偷听了一耳朵,他们想打你家良田的主意呢。” 舒苒立即坐直身体,脸色严肃道:“你的意思是,族里人打算趁火打劫?” 冯二奶奶不屑的笑了笑,“可不是,当你是纸糊的呢,左右你就趁此机会让他们好好吃个教训。” 舒苒冷笑道:“这个时候敢来,真是往枪口上撞,也别怪我杀鸡禁猴了。” 对着一旁的云杉吩咐道:“你打发个小厮去找谢管事,让他把家里的那些个打手都叫过来,再告诉府里的护院都警醒着些,一会儿有贼人上门抢劫呢。” 云杉气愤道:“婢子这就去办,太太莫动怒,冯二奶奶请陪我们主子待会儿。” 冯二奶奶甩甩帕子,“你且忙你的,等你来了我再走。” 云杉这才转身离去,冯二奶奶询问道:“不需要找其他帮手吗?族里那群老东西可不好对付,一个个都跟豺狼虎豹一样。” 舒苒不慌不忙的掀开被子,不甚在意道:“我管他们是什么,敢碰我的东西就打折他们的手,现在可没人能帮得上我,咱俩得境况差不多,我娘家兄弟还小着呢。” 冯二奶奶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只能自力更生的,你家男人也走的太不是时候了。” 舒苒拿起衣裳往身上穿,转移话题道:“你那酒楼的事,可有眉目了?” 提起这个冯二奶奶总算有了好心情,她喜笑颜开道:“还是你厉害,你找的那个瘦马果然比那柳姨娘厉害,她不能生养,卖身契又在县令夫人手里,把个柳姨娘压的死死的,还不敢放肆,我那百味楼也解禁了,不日就会重新开业,县令夫人倒也不好意思拿我三成利了,只说要了那瘦马的卖身契,这事就两清了。” 舒苒打趣道:“那你可算是占便宜了,我身子虚,也没什么劲儿,你帮我挽个发髻吧,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冯二奶奶倒也不觉有什么,闺中之时她们也曾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为彼此挽发髻也是常事。 冯二奶奶边挽着发髻边说道:“活到现在我才明白,咱们女人能仰仗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男人不提也罢。” 舒苒倒也不反驳,笑道:“你还不算太笨,简单的发髻就成,弄好后你就回府吧,免得被你府上的老太爷看到,徒生事端。” 冯二奶奶倒也没拒绝,毕竟,她还没有硬气到可以对抗一家之主,替她挽好发髻,恰巧云杉也回来了,她这才甩着帕子离开。 舒苒担心自己脸色苍白不够盛气凌人,特意又上了个妆,整个装扮完成,让人一看便知不好欺辱。 族中人来的倒也快,门房也不阻拦,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前院,待人落座便请他们吃起茶来,舒苒过了半晌才姗姗来迟。 她面色平静,不慌不忙的径直朝着主位坐去,丝毫不将族长难看的脸色放在眼里。 “不知族长带着各位族老到我府里有何贵干?” 舒苒的表情似笑非笑,眼里满是锋芒,族长瞧得心里一咯噔,有些后悔自己莽撞行事。 族长瞧了敬大伯一眼,敬大伯得到示意这才恶意满满的开口:“听闻你们家货船沉了,死了三十多个伙计?” 舒苒毫不避讳的点点头,“确有其事,难不成大伯看我家老爷不在府中,想要伸出援手?” 敬大伯脸色一僵,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三老太爷笑眯眯的接过话茬。 “家望媳妇儿说的也对,我们确实是来帮忙的,知道你要赔偿受害者一大笔,我们就想着过来帮帮忙,你们家田亩多,我们打算以亩价千余钱的价格买个几十亩,也好给你们凑个数。” 舒苒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东西,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三老太爷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我们家的良田按照市价最少三四千钱一亩,您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呢?您那银子格外值钱不成?” 族长一瞧她那架势,就知她不是软柿子,打着圆场道:“家望媳妇儿,三老太爷也是为你着想,以为你处境困难,不然也不会主动上门。” 舒苒可不买账,冷笑道:“这点小打小闹的事,还伤不了我家根基,远不到需要卖地的地步,就算是真的伤筋动骨,我手里还有嫁妆呢,哪用得着你们这些外人操心。” 这事是三老太爷一力主张的,他自然最为气愤,恼羞成怒道: “家望媳妇儿,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们都是你夫家长辈,既然肯屈尊来帮你忙,于情于理你都得按照我们说的办,这才是我姚家贤妇该有的样子。” 舒苒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场全开的怒极反笑,指着三老太爷的鼻子问道: “你是哪门子的长辈?趁我夫君不在府中就想来抢夺家产,简直就是无耻之徒,你以为我舒苒是好欺负的不成,我看哪个敢来我府里放肆。” 说罢,她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砸,一群拿着棍棒的打手护院涌了进来,顿时连族长都坐不住了。 “家望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造反不成?”族长有些怒不可遏,他怎么都没想到,舒苒会这么大胆,如今这样的场面压根不在他预料之中,不由大怒。 舒苒可不怕他,扶着腰身步步逼近,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们也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我家夫君有多厌恶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做的多过分他都不会说什么,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欺的,我不仅敢把你们扫地出门,还敢到处宣扬你们趁火打劫,让你们名声扫地。” 族长及一起过来的五位族老都吓得不轻,他们本就做的不地道,若是宣扬出去,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族长气急败坏的吼道,“家望媳妇儿你敢!!!” 舒苒毫不示弱,“你看我敢不敢,来人,将这群不要脸面的老东西赶出去。” 族老们生怕知道的人多,都跑来分一杯羹,就没有带多少人手过来,舒苒这么一吆喝,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围了上来。 老东西们退无可退,只得狼狈出府,动静闹得太大,引得不少人凑上来围观。 舒苒特特挑了府里一个声音大又会说嘴的粗使婆子悄悄围观全程,这会儿她就在府门外,绘声绘色的将族老们的所作所为说个清楚明白,夸张的肢体动作加上族老们气急败坏的模样,让围观群众信了个十成十。 第76章:痛打落水狗 何谓人言可畏? 狼狈不堪被驱赶出府族老们此刻深有体会,光是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就足以让他们颜面尽失羞愤欲死。 都是各家府里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哪个不要脸面?陪同来的随从生怕被迁怒,赶忙将自家主子搀扶起来,想要护着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奈何舒苒早有预谋,他们又都是上了年纪的,哪能敌得过这一群年轻力壮,又身手非凡的护卫。 舒苒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想起来就胆寒的教训,想走?别说门儿了,连窗都没有。 她透过门缝瞧见族长脸色铁青,三老太爷也好似随时都可能厥过去的模样,舒苒知道时机已到,可以来个痛打落水狗了。 她动作迅速的抽掉头上过于华丽的金钗,只留下珍珠花钿,身上的衣裳也早就换成与先前不同,却更显腹部的素色襦裙。 妆容也细细擦拭了一小部分,发髻略微有些松散,鬓边刚才拿金钗的时候正好带下一缕发丝,她又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可怜可爱又弱不禁风的模样。 云杉看的傻了眼,好半饷才感叹道:“这与先前真是判若两人,婢子真佩服您,有空您多教教我吧。” 舒苒现在可没空答理她,将手上多余的东西丢在她手中,拿着早就抹过姜汁的手帕沾了沾眼角,泪眼汪汪的甩着帕子走了出去。 悲痛欲绝的直接走到族老们面前跪下,摇摇欲坠的哭诉道: “各位族老千万不要生气,家中良田都是我家夫君拼命赚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万不会贱卖出去。” 族长看着她这举动,只觉目眦欲裂,颤抖着手指朝她指去,怒吼道:“你这毒妇,你想逼死老夫不成?” 舒苒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苍白的扑倒在地,声泪俱下的哭道: “族长冤枉啊,分明是您要逼死我们一家子啊,我公婆去世时的家财都被你们搜刮光了,我家大哥为了让我夫君活命,不得不卖身为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夫君不惜跋山涉水去打听,夫君不在府里,货船又沉了,我咬牙带着三个孩子硬撑着,如今你们又想故技重施夺我家产,真是好狠的心啊。” 舒苒不仅要丢他们的脸,连成年旧事也要扒个底朝天,姚老爷会用拳头压制他们,舒苒却用软刀子捅人,至于哪个更痛彻心扉,只有族老他们自己知道了。 三老太爷也是这漕河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比族长他们,可以龟缩在姚家屯,等待流言蜚语时过境迁,他顾不得男女之别,居然要生扑到舒苒面前掌她嘴。 围着的护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大多数都与姚老爷一起出生入死过,都对他忠心耿耿,岂会让府里的太太有丝毫闪失。 人还没到跟前,就被护卫反手制止住了,舒苒先前就有交代,不许伤及性命,只要限制他们的行动即可。 敬大伯这才深切意识到,这个侄儿媳妇才是真正的手段了得之人,哪敢继续与她周旋,想要趁机溜出人群逃跑。 他动作臃肿蠢笨,长的又太过显眼,护卫们打眼瞧见,抬腿就将他踹倒,他毫无形象的摔个狗吃屎,整个脸蹭在地上,立刻鲜血淋漓。 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流血了,我流血了,快来人救救我,我要死了……” 这幅没出息的模样惹得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眼看着这场闹剧,越发不成体统,族长愤怒的敲击着手中拐杖,痛心疾首道:“姚舒氏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舒苒用手帕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茫然的问道:“明明是你们跑到我府上来找茬,居然还说我不肯罢休,这也太没天理了,我又能找谁说理去?怪只怪我父亲走的太早,无人替我撑腰。” 族长实在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硬着头皮说道:“此次事件是我们的错,不该不明真相就自作主张的要来帮忙,日后一定不会莽撞行事,家望媳妇儿你身怀有孕,为了孩子着想也该高抬贵手才是。” 舒苒完全不买账,冷笑道:“我正是为了孩子着想才更要警醒着些,我们这一房已经被你们祸害的够惨了,你们要真想打劫还是换一家吧,别紧着我一家嚯嚯。” 最后这一句舒苒丝毫没掩饰自己的不好惹,闹成这样就可以了,见好就收,折磨他们越久,越容易被有心人看出来,到时就该挑她的刺了。 舒苒对着护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让出道,又对着随族老一道来的随侍说道: “好好照顾你们府里的老爷、太爷,我府上的护卫可都是正当防卫,万没有故意伤人的,若回去了又想过来讹人,那可就说不清了。” 随从们都吓懵了,生怕被主子连累的挨打,这个时候哪还敢嘴硬,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赶紧扶着自家主子离开,生怕晚了就走不掉。 他们一走舒苒也转身回了府里,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瞧,自然也就离开了。 云杉笑的合不拢嘴,之前一直憋着,回了府里,没有外人瞧见,她这才畅快淋漓的笑出声来,“太太,这下好了,他们便宜没占到,反倒让你痛打落水狗了,真是好不痛快。” 硬撑着闹了一场,舒苒身体并不怎么舒服,她无奈说道:“你就莫要兴奋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没瞧见我不舒服吗?还不赶紧来扶着。” 云杉被她这话唬了一跳,赶忙看她脸色,见她面色苍白,赶紧吩咐去叫大夫,舒苒有气无力道: “不用叫大夫的,扶我回去躺着就成,我不过是有些脱力罢了,躺一会儿就好了,没的又惊动孩子们,白惹他们担心。” 云杉知道自家太太主意正,见她确实并未有其他问题,也就不执着了,扶着舒苒回了正院,脱去身上繁重的衣裳,净面松发,靠在床上,舒苒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接下来两日,除了沉船的事,其余的我一概不理会,你找个小厮跑腿,告诉王管家和谢管事,万事警醒着些。” 云杉一边用热帕子替她擦拭着手,一边乖巧应声,见太太舒服的靠在软枕上,脸色也好看许多,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擦拭完手指,见她又昏昏欲睡,贴心的扶着她躺倒,将脖颈下的软枕调低,薄被往上拉了一些,等确定她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刚一出正院,就见谢东来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一见云杉就赶忙问道:“族老们来闹事,太太可有吃亏?镇上到处传的沸沸扬扬,我也不知具体情况。” 云杉赶忙行了个福礼,笑着说道:“谢管事莫要着急,咱们太太好着呢,族老们这次了打错算盘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里子面子全没了,到老还落了个颜面尽失。” 谢东来很是诧异,在他印象里,太太确实够聪慧,可手段是有些绵软的,如今会用这么凌厉的方式闹得沸沸扬扬,倒是他未曾想到的。 “你与我仔细说说。” 云杉也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个清楚,谢东来听的惊奇不已,原来族老们还可以这样对付,他也是大开眼界了。 云杉满脸得意,“还是太太厉害,咱们以为难对付的硬茬子,太太三下五除二就收拾服帖了,这么弄一次,保准他们三五年内不敢上门找麻烦。” 谢东来好笑不已,何止是三五年,这辈子估计都不想跟太太正面交锋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哪里能招架的住。 “太太这样极好,老爷不在,也无人敢来欺了。”谢东来也是感触颇多。 云杉骄傲的点头,“可不是嘛,太太这样的当家主母,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对了,谢管事没有旁的事吗?这会儿太太刚歇下,她太疲劳了,估计您得等会儿才能见到人了。” 谢东来摇摇头,从袖笼里掏出一封信,笑着说道:“我一会儿还得出去办差,这是老爷送回来的信,我主要是来送信的,顺便打听一下之前的情况,无甚大事。” 云杉很是好奇,接过信仔细瞧了瞧,随即高兴道:“估摸着老爷也是不放心太太呢,谢管事若是无事,我就先去忙活了。”谢东来点点头,二人这才分道扬镳。 舒苒睡了一觉精神又恢复了过来,一睁开眼就见云杉兴奋的扬着信,“太太快猜猜看,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好东西?” 舒苒斜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说道:“除了你家老爷寄回来的家书,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云杉一愣,“太太真是聪明,婢子可没提醒,您怎么就知道了呢?” 舒苒没好气道:“你们老爷走了快一月有余,也是时候送封家书回来了,这次去京城不同以往,总之我就是知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把信给我就是了。” 云杉倒也不敢磨蹭,将信递到舒苒手里,打量着她的表情,很是意外的问道:“太太收到老爷的信怎么不太高兴呢?您难道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舒苒拆着信封,很是无奈的说道:“他又不在我身边,我浪费那么多情绪做什么?他既不能马上飞奔回来替我解决所有问题,又不能挡在我身前替我遮风挡雨,我兴奋个什么劲儿?” 第77章 这话太太说的倒也没错,可云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想了半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想了,等着太太看完信。 信封是经她手过的,捏起来倒也不算太厚,想着自家老爷平日里的模样,估摸着也不会说太多废话。 舒苒一目十行的看着信,姚家望信中并未提及姚家兴,想来两人是没有遇上的,他带着一队人马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京城。 一路上倒也顺利,只不过京城局势复杂,他又毫无根基,依靠得来的线索并未找到当年的人牙子,只暂时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打算从长计议,信的末尾还写了几句酸话表达思念,被舒苒冷漠的直接无视了。 舒苒倒也不惊讶这样的结果,寻思着姚家兴若是路上不耽搁,估计也快要到京城了,既然他身份不普通,想来找到姚家望也是迟早的事。 她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里,对着云杉问道:“你们谢管事可有说过,能不能写封回信带过去?” 云杉点点头,笑着说道:“谢管事说了,太太随便什么时候写回信都可以,反正从咱们漕河镇去京城的商队总是有的,只是莫要透露太多要紧事,毕竟商队里龙蛇混杂,保不齐会有人偷看信件。” 舒苒皱了皱眉头,但也能想得通,似他们家这样的门第,即便是有再多银钱,很多事情还是只有官宦人家才能有特权的。 “既然如此,你去跟宁姐儿和忠哥儿说一声,让他们也给父亲写个信,出门在外不过图个家里平安顺遂,让孩子们跟他唠叨一下也是好事。” 云杉痛快的哎了一声,随即又问道:“那家里的这一摊子事儿,您就不打算跟老爷说吗?” 舒苒摇摇头,“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一人在外本就人生地不熟的,找人就够辛苦的了,家里的事别让他惦记了,我有能力处理,再说了,说不定你们老爷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用我说,家里发生的事啊,他早就了若指掌了。” 云杉抿了抿嘴唇,义愤填膺道:“最好老爷能都知道,这样他才会心疼太太,知道太太有多不容易。” 舒苒摇头失笑,“我哪里就需要别人的心疼了,心疼又能顶什么用?女人得自己心里强大,不要把过多的情绪和期待放在别人身上,让别人掌控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得有多可怕啊。” 云杉跟在太太身边久了,多少也能了解一点她的想法,无奈说道:“婢子的想法确实狭隘了,可不管怎么样,只要太太觉得开心就成,反正没有老爷心疼,总还有姐儿跟婢子心疼的。” 舒苒哈哈一笑,“是是是,我有你们呢,最近倒是越发会说好话了,小嘴抹了蜜吧?”云杉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婢子去找姐儿了,不跟您胡闹。” 舒苒觉得这丫头的胆子也越发大了,想来是日子过得太顺心了。 舒苒觉得自己日子过得也很不错,虽偶有小麻烦,可乐趣也有不少,她又会取悦自己,取悦自己远比取悦他人要来的划算。 族老们回去以后倒是消停了,本来还担心他们带来更猛烈的反扑的,结果一个个的龟缩在府里,都不好意思出来蹦跶了,想来还是太注重脸面了。 舒苒这一系列的操作并未瞒过有心人,有那想打坏主意的,也开始重新掂量她的分量了,毕竟擅自出手的后果,不一定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起的。 平日里颇为注重保养,修养了两日舒苒也就养回来了,面色红润有光泽,看着也精神了一些,王管家与谢东来瞧着也放心不少。 此刻他们正站在太太面前汇报情况,王管家说道:“所有的船员都已经找到了,只有一人因为最晚才找到,尸身已经有些不完整了,家属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好在并未造成失控的局面。” 舒苒闻言点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姚家也算是兑现了承诺,人都找到了,货物的损失情况如何?” 这个是谢东来打理的,他皱着眉头说道:“大多都是些布匹和药材,泡了水也就没法用了,损失较大。” 这也在舒苒的意料之中,开口说道:“赔了就赔了吧,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这几日也辛苦你们了,明日是那些船员的头七,你们就在渡口摆个道场祭拜一下吧,最好能把县令大人请来,然后跟家属们商量一下赔偿金的事。” 王管家点点头,“这事等会儿属下就去办,可赔偿金咱们应该给多少合适呢?” 舒苒看向谢东来,开口问道:“谢管事觉得多少合适?你在外奔波瞧得多,外面的行情比我知道的清楚。” 谢管事恭敬的说道:“回太太的话,外面签卖身契买个苦力回来,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咱们要按照这样的标准给吗?安葬银子我们府里也掏了,其实也不必给这么多。” 谢管事是站在主家的立场说话的,要知道别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万不会做的这么周全的,现如今哪个不说姚家仁义。 舒苒知道这个世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只是没想到现实远比她想的还要残酷,斟酌着开口说道:“前面的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又何必吝啬呢,咱们就按照三十两的标准来吧,若是有人不满足就直接给二十两,这些是给受害者家属的,给他们养家里的老人孩子。” 谢东来有些感动,他没想到太太能体恤到贫民百姓的生活艰辛,三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嚼用好几年了。 “太太仁善,属下这就去办。” 王管家与谢管事都是能干之人,不用舒苒事无巨细的交代,到了头七马上,他们早已安排的妥妥当当。 舒苒本就是女眷,又是身怀有孕,并不适合拜祭,所以主祭人就请了县令大人,这本就是一场极大的祭拜仪式,又是在公众场合,还无需衙门掏钱,让县令大人出够了风头,好似他才是安排这一切的人。 站在商铺的小阁楼上,远远的能瞧见祭拜仪式,云杉有些可惜道:“若是今日主持的是咱们老爷就好了,银钱花了,倒让旁人出够了风头。” 舒苒不甚在意道:“这样的风头咱们出了未必是好事,有县令大人坐镇,待会儿的事情才好谈呢。” 这个道理云杉也懂,只是难免有些心里不平衡,整个祭拜的过程并没有用太多时间,但家属们都很受用。 等到谈赔偿金的时候,都被姚家三十两的大手笔惊到,原来以为能拿个十两银子就不错了,谁知会这么高,一时间姚家的好名声到达了顶点,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事情结束后,各家也都签字画押,沉船之事就此全部了结,舒苒特意出来跟县令大人道谢,意外的是县令大人身边居然带着柳姨娘。 她看着舒苒的眼神很是让人不喜,云杉护着自家太太,毫不犹豫的回瞪了过去,县令大人并未察觉什么,笑呵呵的说道“此次事情了清,姚太太可安心休养了。” 舒苒客气道:“多亏县令大人坐镇,否则我也不能如此轻松。” 漂亮话说了总不会差,不等县令大人发话,一旁的柳姨娘就没规矩的插嘴道: “姚太太若是真的感激我们大人,就将你的这间商铺卖与我吧,只我手里的银钱不多,姚太太可不能狮子大开口哦。” 在场众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滞,县令大人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阴狠的看了她一眼,对着舒苒歉意道:“家中妾室不懂事,让姚太太见笑了。” 舒苒摇摇头,表示并未在意,柳姨娘却并未打算就此打住,她依旧嚣张跋扈的说道:“姚太太,你既然感激我家大人,那就得拿出真金白银才是,光是嘴上说又怎么行呢?” 舒苒原本不想搭理她的,没瞧见县令大人都不高兴了嘛,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位姨娘说话太过好笑了,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又岂会当众收受贿赂,更何况,你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说话?能代表县令大人的女眷只有县令夫人。” 柳姨娘脸色铁青,她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县令大人的宠爱被夺走,府里夫人又尖酸刻薄,她好不容易求着县令大人带她出来,就是想从姚太太身上敲诈一笔,结果她居然会不给县令大人的面子。 恼羞成怒道:“你孝敬大人也是应该的,我虽不是正室夫人,好歹也是县令大人的姨娘,姚太太不该如此小家子气才是。” 她那不要脸面的模样让县令大人都尴尬不已,直接将她拉到一边,对着舒苒说道:“姚太太见谅,家中妾室太不懂事了,回府后必会好好教规矩。” 舒苒不在意的笑笑,“大人公事繁忙,夫人又忙于内宅琐事,有所疏忽也是正常,我们家不过是普通富户,倒也不碍事,可若是耽误了大人的考评升迁,引得御史弹劾,这就是大事了。” 舒苒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蠢妇,柳姨娘敢伸手报复,她就敢直接剁手。 她是大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从她手里占便宜的,柳姨娘被舒苒的这番话惊的头皮发麻,瞧着县太爷看她的眼神,心里开始发慌。 县太爷也不多说,直接示意她回府,等待着柳姨娘的结局,只怕不太美好。 第78章 看着县太爷一行人的车架走远,好半饷云杉才回过神,她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柳姨娘是当初从咱们府里赶出来的那位?” 舒苒肯定的点点头,毕竟有她这般妩媚风情的女人并不多见,她从姚府离开也才几个月的时间,不至于会记错人。 “婢子记得,当初柳姨娘不是这般模样啊,她虽美艳,可行事有章法,不该像今日这样没分寸才是。” 舒苒并未觉得太难接受,不甚在意道:“她从我们府里出去后,日子过得不大如意吧,应该没少吃苦头,好不容易能在县太爷后院挣个正经姨娘的位份,还没得意多久又被新来的夺去了恩宠,短时间内起起伏伏,心态崩了出些昏招也是有的。” 云杉一脸后怕,“这官宦人家的后院,厮杀起来可真厉害,幸亏咱们老爷迷途知返,不然咱们府里也不会太平。” 舒苒赞同的点头,“可惜很多男人还做着妻妾和睦的美梦呢,罢了,都与我们不相干,柳姨娘自己作死,加上我方才那番暗示的话,估摸着她要彻底失宠了。” 云杉只在乎自家主子的安危,满不在乎的说道:“她若是得宠只怕还得找太太麻烦呢,倒不如失宠来的安全些。” 舒苒并未说什么,或许柳姨娘对姚老爷是动了真心吧,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记恨她。 可惜她也不是善茬,更没有对敌人的同情心,当初不管谁对谁错,如今想要报复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此间事了,舒苒只觉身心愉悦,姚家确实损失了一部分的利益,这笔银钱具体是多少账房那里还没有上报,但舒苒心里有数。 在姚老爷不在府里的情况下,维稳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显然王管家跟谢东来也是这般想的。 刚回了府里,谢东来又来找舒苒,他满脸阴沉的说道:“太太,属下去给活着的伙计送银钱的时候,那伙计因为受了咱们府里的恩惠,心里过意不去,偷偷跟我提了一嘴,船之所以会沉,与风浪和船上的货物多有关外,最重要的是船老大饮了酒,他并未好好掌舵,这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舒苒面色一变,手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冷冰冰的说道:“若是遇上大风浪出的事故,那是意外,我们姚家可以负全责兜底,可若是船老大自己的疏忽,那他就该付出代价。” 谢东来也是如此认为的,他脸色阴狠的说道:“那老东西不仅不主动承担责任,好好活下来也就罢了,居然好意思拿我们家的抚恤银子,简直活腻歪了,咱们得给他个教训。” 谢东来带着试探性的望向舒苒,在他眼里,太太虽聪慧,可背地里的一些腌臜事,她未必明白,女人总是有局限性的。 舒苒似笑非笑的说道:“该怎么做你谢管事心里没数吗?姚家的产业并不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的规矩我虽不懂,但却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你就按照规矩办,他若是不愿承担责任,也就不用吃跑船这碗饭了。”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舒苒并不会心慈手软,谢东来很是佩服自家太太的狠辣,抱拳领命,急匆匆的出了门,他担心船老大得了消息后偷偷逃跑,到时候还得费劲吧啦的找人。 舒苒的内心毫无波澜,她早过了悲天悯人的年纪,只在乎瞧得见的利益得失,也不怕外人的指责,只要事情处理的占大义,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得了空,舒苒也有心情与儿女们一起玩闹了,吩咐云杉将姐儿们接了过来。 宁姐儿如今生的越发漂亮了,看着她白里透红,五官更加精致的小脸,舒苒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拉着她的小手感叹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才几日没瞧见你啊,怎么就变得越发美了呢?日后出门得带着围帽了。” 毕竟太漂亮的姑娘容易招惹是非,姚家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女儿还是藏在深闺比较好。宁姐儿羞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最近罗嬷嬷给我用了各种各样的养颜方子,想来是有些用处的。” 舒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嫩脸,笑着说道:“何止是有用啊,简直就是效果惊人,光是这些方子,就够别家太太小姐争抢的了。” 宁姐儿赞同的点点头,她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舒苒的刻意提点,加上罗娘子的用心教习,如今的宁姐儿比京城的那些贵女也是不差的。 舒苒摸了摸她的发髻,细心嘱咐道:“姑娘家的美貌确实是利器,但并不是只有美貌就可以的,只有你脑子里有东西,加上美貌加持,这样才能走的更远。” 宁姐儿如今很信服母亲的话,她温顺的点点头,“娘放心便是,我心里都有数的,如今跟着罗嬷嬷还有的学呢。” 现在的宁姐儿与先前已经大不一样了,这是舒苒愿意看到的,也很欣慰,扫了一眼苦大仇深的昕姐儿,很是好奇的问道:“谁又惹我昕姐儿生气了?这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昕姐儿烦躁的说道:“娘,都怪父亲,您让我们给他写信,可我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舒苒一怔,好笑的说道:“你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跟你父亲说话难不成还要让人教吗?” 昕姐儿为难的捏着自己的胖爪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在家的时候,也没陪我好好聊过天啊,我都没聊过,哪知道怎么写呢。” 还真是的,只怪姚老爷跟女儿相处的太少了,舒苒笑着建议道:“要不然这样吧,你就跟你父亲说些你的开心事儿,想来他看了也会高兴的。” 昕姐儿闻言一喜,“这个可以说,最近我过得很欢喜呢。” 舒苒很想吐槽一句,你有哪日是不欢喜的,可生怕惹哭胖闺女,还是闭了嘴。 实在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胖脸,不怀好意的问道:“昕姐儿是不是又长胖了,这小脸越发圆润了。” 宁姐儿噗嗤一笑,看着自家妹妹哀怨的眼神,赶紧维护道:“娘看错了,咱们昕姐儿哪里是圆润了啊,她就是昨儿晚上睡觉多喝了点水,有些浮肿罢了。” 昕姐儿觉得这个理由很中听,赶紧点头应和,一本正经道:“姐姐说的没错,娘不要误会了。” 舒苒憋笑憋的肚子疼,努力压抑着,生怕自己破功,抬头看了一眼云杉见她也是这副模样,忍着笑意开口说道:“既然知道该给父亲写些什么,那索性就在娘这里写吧,我也好给你润色润色。” 昕姐儿忙不迭的点头,自信满满的说道:“好的呀,最近我字写的可好了,先生还夸我了呢。” 舒苒闻言有些意外,小胖爪能写出一笔好字?她感觉有些玄。 笔墨纸砚正院是常备着的,宁姐儿信早已写好,倒也不用现在动笔,母女俩就这么看着昕姐儿写。 果然,小幼崽哪怕是一本正经的写字,也是极有喜感的,她虽上了几天学,实际上也不过是多识得几个字,拿笔写信太过为难她了。 偏偏舒苒又不帮忙,让她不会写的字直接画画代替,小胖丫一下子就找到了写信的乐趣,一封信就是各种图画加汉字拼凑而成,反正围观的舒苒和宁姐儿是没瞧出什么意思,留着让要姚老爷自己个儿猜吧。 只要孩子待在身边,就好像可以吸取源源不断地能量一样,待陪着她们用完膳送她们离开后,舒苒又满血复活了。 小胖丫的信晾了半天,等墨迹干了之后,才将娘仨写的信一起放进信封,忠哥儿那里她也让人传了话,可忠哥儿并未将信拿来,想来也是不知道跟父亲说些什么吧。 第二日信件就随着去京城的商队一起送走了,舒苒倒也不期待回信,她开始好好养胎了,如今府里事情不多,她可以躺平一段时间。 舒苒这么一放松就过去了好几个月,她的肚子也从一点点的凸起,到如今的大腹便便,弯腰捡东西都开始费劲了。 好在她注重运动,倒也没怎么太吃力,早起用了早膳她便开始散步,这是每日都定下来的规矩,虽然前面生过两个了,可生孩子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锻炼好身体总是没错的。 走了一圈舒苒的额头已有一层薄汗,云杉扶着她心疼不已,她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微微喘着粗气,小口喝着水。 “昨儿是谁陪着舅爷去府城看放榜的啊?我这记性不大好,给忘记了。” 舒骏早几年就顺利通过县试了,那时年纪尚小,倒也没有大肆宣传,此次院试若是顺利的话,他也能夺个秀才的功名。 舒苒对他的学业并不是太了解,倒也听过旁人对他的夸赞,可到底没有经过科举的检验,是好是歹总是不太确定的。 “太太放心,有谢管事跟着呢,咱们舅爷肯定能上榜。” 云杉就担心她情绪不好影响腹中胎儿,毕竟如今她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稍有不慎就有早产的风险,老爷又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府里下人难免有些人心惶惶。 似云杉这样近身伺候的就更甚了,她倒是不担心其他,只盼望着太太能顺顺利利产下哥儿。 第79章:喜临门 舒苒倒是不在意这些,她靠坐在玫瑰椅上,摸着腹部轻轻呼了一口气。 “你们舅爷年纪还小呢,即便是这次没有中,那还有的是机会,咱们不能给他压力。” 云杉噗嗤一笑,“太太是没给压力,舅爷挑灯夜读您偏要吹熄蜡烛拉他歇着,舅爷看书看的废寝忘食,您直接端着饭碗喂他嘴里,生怕舅爷看坏眼睛,日日让他盯着锦鲤游来游去,还有旁的我就不多数落了。” 舒苒想起姐弟俩的相处场景,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她这弟弟明明是个感情丰沛的,偏在人前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住在姚家的这些日子,她就爱逗他破功。 “虽不在乎结果,可若是真的中了,咱们该备的赏钱还是得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舒苒是妥帖的性子,万事都喜欢早做准备。 云杉笑着点头,“这个您放心,婢子早就准备妥当了,就是舒府那边要怎么办?毕竟舅爷是舒家的正经当家人。” 舒苒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们舅爷心里有成算呢,与他交好的都知道他在我们府上,必会与他亲自道喜,什么都不知道就往舒府跑的,他也不用应酬,左不过是个秀才,未必就有人看的上眼。” 舒骏也是个聪慧的,他与顾家的那桩婚事才退不久,听闻顾家的那姑娘还未定亲,估摸着想攀高枝未必就能如愿,舒骏只想低调不引人注意,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云杉见舒苒的表情好似有些不舒服,担忧的问道:“太太可是又胸闷了?我去叫大夫来把把脉吧。” 舒苒的肚子先前几次都差点保不住,孕后期自然也格外的辛苦,五个月左右就将大夫请到府里坐镇了。 因着大夫说有早产的可能,稳婆也都早早备上了,就怕有个万一来不及找人。 舒苒轻轻戳了一下鼓起一个小包的肚子,深呼一口气,“无碍的,这两天假性宫缩确实多了些,肚皮发紧发硬胸口有些呼吸不畅,大概是小家伙动的太频繁了,他是个调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孩子,舒苒的脸上流露出暖到心底的微笑,她得承认,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孕育出的孩子,与睁开眼就能跑能跳的相比,确实是对肚子里这个感情更深厚些。 虽然事实如此,但她也还是爱两个女儿的,虽缺乏了骨血相连的那种爱,却有温馨陪伴的爱,都是她的孩子,她不会区别对待。 云杉对这个未出世的小主子也是极期待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道:“哥儿哪有不闹腾的,杨大夫虽不敢百分百说是个哥儿,但凭他妇科圣手的名号,能说七八成的概率,那也就是板上钉钉了。” 舒苒心里也盼着这是个男孩的,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她们母女三人需要一个男丁的守护,哪怕她有舒骏这个亲弟弟,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古代,终究还是不够的。 忠哥儿如今倒也孝顺,可他生母还在,终归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依赖的,抚摸着孕肚,若他是个小姑娘,舒苒也不会失望,大不了她再多劳累些,总能将她们姐妹保护好的。 “门房先前来报,说是梅氏又来看忠哥儿了,还带了好些吃食,她来的未免有些太频繁了些。” 云杉是不满梅姨娘的做派的,既然有自己的生活了,就不该时不时的叼着忠哥儿,该教他孝顺嫡母才是正理。 舒苒不在意的摇摇头,淡淡的说道:“忠哥儿已经有那么大了,即便是我挖心掏肝给他,他也不会太放心上,或许感动是有,但不可能胜过他生母在他心中的位置,这是人性,我没有必要去挑战。” 云杉赞同的点头,“左右咱们自己能生,也不是非他不可,日后舅爷要是能科举出仕,咱们哥儿有舅舅扶持前途一定无忧。” 舒苒失笑的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就见守门丫头来报,说是梅氏求见。 主仆二人有些惊讶,要知道,舒苒早就交代过,梅氏直接从角门去见忠哥儿就成了,不必来磕头请安。 舒苒前前后后只见了她一次,还是她刚成亲那会儿,梅氏从姚家出来以后,很快就再嫁了个木匠做续弦。 虽那木匠原配早逝,可只留下了一个闺女,家中只有一个半瞎的老娘操持家务,木匠有手艺,家中也有些余钱,梅氏也就点头答应了,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倒也有奔头。 舒苒也没有为难她,让丫头领了人进来,梅氏早已不是当年的梅姨娘了,她的头上没有多余的珠钗首饰,身上的衣裳也是半新不旧的,平民百姓家,没打补丁已是极体面的衣裳了。 进了里间,她抬头看了舒苒一眼,然后恭敬的磕头请安,虽穿的不是那么的光鲜亮丽,脸上倒是没有多少自卑,瞧着很是坦然自若。 “看来你过得甚好啊,气色不错。” 舒苒也没有端架子,就如同一个老朋友般与她叙话,梅氏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她抬手将鬓边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 柔声说道:“托太太的福,我嫁的当家的虽能力不足,胜在一家人都老实憨厚,我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又盘了个杂货铺,如今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舒苒点点头,“你是个聪慧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不知你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梅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太太,我又有了身孕,只怕短时间不能来看忠哥儿和太太了,感念太太对忠哥儿的照顾,所以给您送些自家种的瓜果,让您也好换换口味。” 舒苒笑着说道:“那感情好啊,生了孩子你也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忠哥儿你不必担心。你的东西我收下了,下次万不可如此,你现在不比从前,不用与我客气。” 梅氏笑的格外真诚,“都是些许不值钱的东西,太太不嫌弃就好,我这日子也就这样了,青姨娘好似跟个富商一起离开漕河镇了。” 似青姨娘这样的性格,过普通人的生活是适应不了的,跟着富商离开倒也不足为奇。 “左右与咱们无关,日子是她自己过得,我这腰有些不舒服得去躺着了,恐不能陪你叙旧了。” 舒苒不能久坐,应付一会儿也就行了,梅氏赶忙站起身,“太太身子重要,妾身这就家去了。” 待瞧不见这人的身影,云杉才冷笑一声,“又有了健康的孩子了,忠哥儿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跑来说这一番话,好似太太对忠哥儿不好一样。” 舒苒站起身慢慢踱着步,不甚在意道:“你管她想干什么呢,人家母子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才懒得理会。” 主要还是忠哥儿这孩子不会亲近人,始终对舒苒淡淡的,舒苒也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久而久之两人就又生疏的很,他每日埋头做学问,情感上依赖着梅氏,自然也就不需要舒苒了。 云杉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前院的一小厮,满脸喜色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瞧见舒苒他大声喊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舅爷考中秀才了,还夺得了头名案首。”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说不在意是假的,乍然听到这个好消息,舒苒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好,是大喜事,府里下人通通赏一个月的月钱。” 众人赶忙磕头谢恩,舒苒问那小厮,“你们舅爷可回府了?是怎么安排的?” 小厮笑着说道:“谢管事打发人回来传话了,舅爷就在雅墨斋定了雅间,邀请同窗们一道庆祝,省的惊扰到太太歇息。 舒苒满意的点点头,如今的雅墨斋依然是文人墨客爱去的高档地方,只不过穷酸书生是去不起的,能在那里宴客本身就是极体面的事。 “你去吩咐何掌柜,将好酒好菜都给舅爷准备好,让谢管事看着舅爷,他年纪小,不能多饮酒。” 那小厮忙不迭的应声而去,云杉满脸喜色道:“这回好了,舅爷才十三岁就拿了秀才的功名,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他可真厉害,怪不得先生说他是读书种子呢。” 舒苒原本也很高兴,只刚才太过激动了,她感觉好似有什么流了出来,衣裳有些湿哒哒的,肚子也宫缩的厉害。 “云杉,你先扶我去屋里瞧瞧,我觉得肚子有些不大对劲。”舒苒说的很是平静,云杉听在耳里紧张不已,她脸色都变了,赶紧扶住舒苒。 “太太莫着急,婢子这就扶你进屋。”云杉努力让自己不慌张,进了里间小心的伺候着她脱下衣服,当主仆二人瞧见那猩红的血迹,心里就都有数了,哥儿也想今日出来喝舅舅喜酒了。 虽然宫缩来的猛烈,但间隔时间还算长,舒苒淡定的说道:“离开指还有一会儿,你去派人叫稳婆和杨大夫过来,先给我准备热水洗澡洗头。” 孩子一生可就好久不能沾水了,舒苒哪里受得了,云杉也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了,太太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一会儿整个正院忙的一团乱。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只有舒苒最过淡定,洗过澡她趁着不痛的时候,勉强吃了些肉食,她得积蓄力量,为待会儿的生产做准备。 这生孩子真不是人受的罪,腰部往下,宫缩来的时候就好似被人活活劈开一样,肚子也沉沉的下坠着,这种痛怎么都无法缓解,反倒越来越剧烈。 当宫缩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时,舒苒知道差不多要生了,她丢下手里的食物,痛苦的躺到产床上,稳婆赶紧过来查看宫口。 “太太坚持一会儿,宫口开了六指,您可以使劲儿了。”稳婆一边说一边教着舒苒怎么用力。 人生短短几十年,舒苒头一次知道,生孩子这罪真不是人受的,她没有尊严的张开腿,暴露着自己的隐私,只求快些将这磨人的小东西生出来。 或许是孩子早产偏小,又或许是她生过孩子有经验,总之,在她终于快要熬不住,想要喊叫出声的时候,孩子顺着产道滑了出来。 那一瞬间的畅通感,让舒苒舒服的不想动弹,她好似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半天都迷糊着,直到孩子的一声啼哭才勉强将她唤醒。 “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您生了位哥儿,虽个头小了些,瞧着倒是活泼康健。” 第80章:柏哥儿 舒苒有些虚脱的看向孩子,第一眼只觉得异常眼熟,好似早就见过他,与他相识已久。 他的头发额上还有厚厚的胎脂,小小的身子红通通的,小嘴好似在吮吸着什么,小拳头紧紧攥着,瞧在舒苒眼中,只觉怎么都看不够。 整个产程她都没有在意过孩子的性别,那个时候唯一担心的还是他的健康,毕竟是早产儿,即便是在现代也是要送进保温箱养着的。 伸出没什么力气的指尖,轻柔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小脸。 “请杨大夫给哥儿把把脉,万不可疏忽大意了。” 舒苒声音嘶哑干涩的吩咐着,她全身绵软无力早就想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了,可现下府里没有人能做主,她得亲自吩咐安排妥当。 钟妈妈也在里面伺候着,她欢喜的将哥儿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道:“太太安心睡吧,哥儿老奴会照顾好,姐儿们都在外间,有云杉照顾着呢。” 舒苒这才放心不少,等了一小会儿胎盘脱落离体,仆妇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床榻,替舒苒换上干净的衣物。 杨大夫也给哥儿把了脉,确认身体无大碍,只需要仔细将养就好,舒苒这才安心睡过去。 虽然舒苒感觉整个过程痛苦漫长,实际上也不过就半日的功夫,她因为是第三胎,已经算是生的快了。 守在外边的宁姐儿瞧见新生的弟弟,又担忧又激动,心绪复杂的忍不住落下眼泪,昕姐儿到底年幼些,并不能理解姐姐的心情,只觉得新出生的弟弟像个红皮猴子,不大好看。 宁姐儿心疼的将弟弟抱在怀里,舒苒进了产房她们才知晓,就怕她们受到惊吓。 “云杉姐姐,里面可有收拾好?我想进去瞧瞧娘亲。” 宁姐儿心里万分心疼自家娘亲,女人最困难莫过于此了,她娘不仅要九死一生的独自产子,还要时刻惦记着她们姐妹俩,但凡家中有个人能帮扶,又何必如此。 宁姐儿怨怪着自己的父亲,她暗暗发誓,日后绝不嫁给父亲这样不顾家的男人。 云杉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生产这样的事,只能让钟妈妈留在里面伺候,以免她被里面的血腥场面吓到。 恰巧里面收拾好的仆妇们也出来了,她们手上拿着卷成一团的的脏污东西,笑着对云杉说道:“云杉姑娘,里面都收拾妥当了,您可以进去伺候太太了。” 云杉闻言赶忙要进屋,宁姐儿也将弟弟放到钟妈妈手上,“钟妈妈好好照顾弟弟,奶娘可有准备妥当?不能让弟弟饿着了,我得去瞧瞧娘亲。” 钟妈妈现在是有了小少爷万事足,她笑眯眯的说道:“姐儿放心去吧,奶娘预备了两位,就看咱们哥儿爱吃谁的了,您进屋轻着些,太太累狠了,估摸着睡过去了。” 宁姐儿有些不解,“娘亲刚生完,不需要吃些补品补补身子吗?就这么睡着不饿吗?” 钟妈妈乐呵呵的说道:“吃过红糖鸡蛋水了,现在她吃不下什么,就这个还是硬撑着吃下去的,待她精神好些了再吃,有炖着的鸡汤呢。” 宁姐儿点点头,这才放心拉着云杉进去,屋内虽然收拾干净了,可毕竟是不通风的环境,一时半会儿的血腥味也散不掉,刚进去时不免觉得有些冲人。 两人见舒苒安安静静的睡着便放轻了动作,暂时倒不需要做些什么,宁姐儿瞧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留云杉一人守着就成。 她刚出屋子,就瞧见忠哥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原本对忠哥儿她是极不满的,可如今有了嫡亲的弟弟,不需将他放在眼里,倒是没必要挑他的刺了。 宁姐儿走到他身边,略抬高声音说道:“母亲在休息,忠哥儿不必在这里等着的,你有这份孝心大家伙都瞧得见。”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梅氏来的那般频繁,他若是还惦记自家娘亲那才奇了怪了,果然,宁姐儿的话音刚落,忠哥儿的脸色就有些不大自然了,他嗫嚅着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母亲身体如何了?” 宁姐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脱力有些累了,我弟弟虽是早产,身体却养的极好,养些日子也就无碍了。” 忠哥儿有一瞬间的怔愣,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只讷讷的说道:“那就好,待母亲好些了我再去看她。” 毕竟男女有别,忠哥儿也到了七岁不同席的年纪,与嫡母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宁姐儿不在意的点点头,昕姐儿却有些坐不住了。 “大哥,你不去瞧瞧我弟弟吗?他长的还是很可爱的。” 尽管心里觉得弟弟丑,但在外人面前,却不能这么说的,总要显摆一下的。 忠哥儿脚步一顿,他有些不知所措,宁姐儿也不想继续为难他,淡笑着说道:“此时乳娘应该正在喂弟弟,忠哥儿进去不方便,下次再看吧。” 弟弟那般小,受了欺负都不知道反击的,宁姐儿可不希望忠哥儿往上凑。 好似解脱般,忠哥儿胡乱的跟宁姐儿点点头,急匆匆的就往外跑,仿佛有人在后面追着一样。 昕姐儿瞧得一头雾水,看了看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姐儿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道: “弟弟还小,咱们要多看顾着些,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总不会与我们一条心,他生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他也不会有太大出息。” 昕姐儿并未听懂,但她下意识的点头答应,反正听娘和姐姐的准没错。 待舒骏回府时已经夜幕降临,他因为年纪小,又有谢东来护着,并未被灌醉,可人始终不得脱身,一耽误就是一天。 待回到府里,还未来得急换下衣袍,就听闻姐姐已经产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姐姐面前。 幸好母子平安,不然他定要自责死了,快步跑到正院,刚想进里屋就被云杉拦了下来,她笑着说道: “舅爷莫着急,太太刚睡醒,这会儿正在喝汤,您先去洗洗澡换个衣裳,不然一身酒味就要熏到太太了。” 舒骏下意识的闻了闻身上气味,确实有些重,他笑着说道:“我这就去换,你记得把哥儿也抱过来让我瞧瞧。” 云杉痛快的哎了一声,她本就是奉了太太的命去接哥儿的,睡了一觉舒苒的精神恢复了一些,身上虽还是绵软无力,到底要比先前强些,只一动身上就淌虚汗,黏黏腻腻的不是很舒服。 勉强喝下一碗汤,身上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舒苒难受的叹了一口气,生孩子可真不是好受的,体验这一次也就够了,左右她儿女双全,也不需要再受这个罪了。 云杉满脸喜色的抱着哥儿走进来,“太太,您瞧咱们哥儿长的多好啊,将来必是个美男子。” 舒苒伸着脖子看过去,好笑道:“男子汉最不重要的就是长相,只要他有本事,哪怕是个丑八怪都无伤大雅,不过,瞧着确实比他爹要长的好。” 五官虽没长开,可轮廓摆在那里的,长的与她极相似,自然不会太丑,宁姐儿也会长,专挑父母的长处继承,昕姐儿则偏向她父亲,好在一双眼极出众,足以弥补所有不完美。 云杉将哥儿小心的递到她怀里,小家伙闭着眼睛正睡得香,“奶娘说了,哥儿是个不挑嘴的,能吃能睡,待出了月子估摸着就能长的极好了。” 与足月的孩子相比,他确实个头小了一些,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让人疼到心坎里。 “姐姐,现在方便进来吗?”舒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杉很是诧异,“舅爷这动作实在太快了,肯定是着急了。” 舒苒大声说道:“你进来吧,我这里没什么不方便的。” 屋内开了窗,又点了熏香,血腥味已经没有了,舒骏进来见姐姐面色苍白,心疼的说道:“都怪我耽误了事,没在姐姐身边守着,万幸没有出什么大事。” 舒苒拍拍他的肩膀,不在意的摇摇头,“你即便是在府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有稳婆和大夫在呢,快来瞧瞧你外甥吧,这小子迫不及待的要沾沾舅舅的喜气呢。” 舒骏满眼疼爱的看着小外甥,惊奇的说道:“这小子长的倒像是咱们家人,是个有福气的。” 舒苒笑着点头,“外甥像舅,实乃正常,今日可有人为难与你?” 弟弟毕竟年纪小,有些人心思龌龊想要拿捏他也是有的,舒骏不在意的笑笑,眼里满是锋芒,“姐姐莫操心,安心休养,我还能周旋的过来,今日过后就闭门谢客了,我得安心读书继续备考。” 舒苒赞同的点点头,如今还是低调些好点,羽翼未丰经不起旁人的折腾。 “姐夫可有消息送回来?他离家这么久了,难不成妻儿家小都不顾了吗?”姐姐越是能独当一面,舒骏就越是对他不满。 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就该是养在家中被保护着的,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连生孩子都要自己安排一切。 舒苒不在意的笑笑,贴心的解释道:“你姐夫也不容易,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他大哥也是命苦的,如今家中日子好过,总不能还让他在外面受罪吧。” 舒骏知道,姐姐就是太过善解人意,不然也不会自己扛下这一切,不想为难她,转移话题问道:“哥儿的名字可想好了?是否要等姐夫回来定夺。” 舒苒傲气十足道:“十月怀胎的是我,为了生下他,疼的死去活来的也是我,随了他父亲的姓氏也就罢了,名字自然我来取了。” 舒骏宠溺的笑道:“自然都随姐姐的意思,不知姐姐取哪个字的?” 舒苒摸着儿子白嫩的小脸,轻声说道:“取寒柏二字,岂不罹凌寒,松柏有本性,姚寒柏。你觉得如何?” 舒骏细细咀嚼着外甥的名字,“姐姐取的极好,柏哥儿将来定是个心志坚定,不畏不惧的好孩子。” 父母爱孩子,总是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加注在他身上的,舒苒也不例外,想来姚老爷也是极牵挂他的吧。 远在千里之外的姚家望确实记挂着家里,为此还一身汗的从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是还是心有余悸,姚家兴赶忙拿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他。 “喝些水压压惊,待养好伤,你就赶紧回漕河镇吧。” 姚家望一口气将茶水喝完,放下杯子,倔强的说道:“我不会回去的,除非你跟我一同走,魏王若是不放你走,我就陪着你一起执行任务,咱们兄弟俩一条命。” 原来姚家望在京城误打误撞的碰到了魏王,他的这张脸魏王实在太过熟悉,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直接就将人带回了魏王府。 姚家兴一回来,就将人交给了他,姚家兴名义上虽是魏王的死士,可两人一同习武长大,情分早就不同常人。 姚家兴并不想让弟弟掺和到他的事情里来,可姚家望太过执拗,不仅不愿走,还非要陪着他一起执行任务。 魏王的心思也甚是奇怪,并未对兄弟俩的做法提出干涉,哪怕姚家望搞砸了任务,自己受重伤,他也未曾过问。 “大哥,你与魏王开口提吧,我们姚家可以为他赚很多银子的,只要他愿意放你自由。”姚家望太过想当然了。 姚家兴擦拭着自己的软剑,他虽不清楚魏王的想法,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脱身的,他知道的太多了,除非死亡,否则魏王不会放过他。 “你有时间操心我的事,倒不如担心一下弟妹,她临盆在即,府里又有一摊子事情,你让她一个人支撑到何时?” 姚家望的心口一滞,他又何曾想要这样,倔强着说道:“苒儿的性子与我一样,都希望大哥能与我们一家团圆,她性子坚韧,总能坚持下去的,大哥若不放心,可与我一同去找魏王求情,你也替他卖命这么多年了,该还清他的恩情了。” 姚家兴停下手里的动作,无悲无喜的说道:“主子不会放我离开,我还有大用,你留在这里只会耽误我的事情,另外,我担心主子会利用你,到时只怕你想脱身都难了,我都是为了你好。” 第81章:放弃一切换取他的自由 这句话好似触碰到了姚家望的逆鳞,他愤怒的砸掉手中的茶盏,大声的咆哮道: “为我好?又是为我好,小的时候你问都不问我,擅自做出选择,当时也说为我好,你知道我为此痛苦至今吗?” 姚家兴一愣,有些僵硬的转过身看向他,似是不能理解他的愤怒,平静的说道:“你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有妻有子有家财,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而我不同。” 姚家望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嘲讽道:“你确实与我不同,你武艺高强乃是亲王的心腹爱将,前途无量,怎么能与我相同?难道普通人的日子已经配不上你了吗?” 姚家兴摇了摇头,他尽量平静的说道:“我注定一辈子要行走在暗处,按理,主子不会愿意我与任何人有牵扯,但他偏要将你带回来,目的本就耐人寻味,我已经被毁了,你不可再有事。” 什么叫被毁了?姚家望有些不解的望向他,姚家兴下意识的回避着他的眼神,背过身沉声说道:“我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子嗣了,之前替主子挡了一死劫,毒素侵蚀整个身体,即便是捡回一条命,这辈子也无法生育,与我而言倒并没有什么遗憾,你有子嗣我姚家有后就够了。” 姚家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血脉传承是根植于骨子里的本能,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过了半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耐心劝解道:“日后,我会过继子嗣与你,你照样可以娶个贤惠端庄的妻室过普通人的日子,大哥,咱们去找魏王说清楚吧。” 姚家兴无波无澜的说道:“我又有了新任务,一会儿就得出发,大概需要两三日的功夫,你安心静养,不论主子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万事等我回来商量。” 姚家望虽总想带他走,却也知道不能耽误他的正事,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敷衍的点点头,他下定决心与他磨到底,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姚家兴离开后,姚家望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开始疯狂的思念着家中的一切,梦中他好似感受到了舒苒生产时的痛苦无助,想到便心疼的无以复加。 盘算着日子,眼看着孩子还有一两个月就要足月了,他想早日回到她身边,哪怕不能代她受苦,至少能陪在她身边,让她心理有个依赖。 可他又实在放心不下自家大哥,他做事情太过拼命,好似完全无所顾忌,他担心自己这么一走就是永别,想着怎么都要将他带回去的,哪怕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正琢磨着要怎么让魏王松口放人,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他住的这屋子是魏王府不起眼的一个偏院,平日里几乎无人踏足。 他立刻坐起身,打起精神问道:“是何人?” 门外传来一道阴柔青涩的小太监的声音,“姚二爷,我家王爷传召您,不知您现下方不方便?” 姚家望心头一跳,这魏王将他带进府里后,就不曾过问他的事,大哥前脚一走,后脚他就过来传召,若说没有猫腻,姚家望是不会相信的,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多谢大人告知,我这就来。” 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没必要鸡蛋碰石头,魏王乃是当今圣上第四子,若真想拿捏他,压根不需要费太多心思,除非是他有所图,有所图就有可转圜的余地。 姚家望并未耽搁太久,换了身衣裳就随着那太监一同去了,一路上他并未套话,王府不比旁的地方,他老老实实守着规矩才是正理,胡乱打听只会招人烦。 那小太监将他领到王府的外书房,他低着头不敢乱看,随那太监一起入了书房内,不着痕迹的抬眼一撇,只见魏王一身常服的端坐在书案前,手中似是拿着奏折在看。 姚家望恭敬的跪下磕头行礼,魏王积威甚重,身上的压迫感乃是姚家望生平仅见,他越发谨慎,不敢有半分逾矩。 他低着头,只听见魏王搁下奏折,端起茶盏吃茶,好似在打量他,过了片刻,魏王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与姚兴长的极其相似,若非亲近之人只怕不会发现端倪。” 姚家望虽不知他这话的用意,却谨慎的回道:“我兄弟二人自幼就长得像,没想到分开这么多年还是长的一样。” 魏王嗯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你想让他家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姚家望只觉这话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来气,却还是顶着压力磕头道:“大哥当年为了我受尽苦楚,今日我愿奉上所有家当,只为换他一个自由。” 魏王轻轻啧了一声,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书案,开口说道:“你知道培养一个姚兴这样的死士,需要花费多少财力物力吗?你觉得你姚家的家产本王会看在眼里吗?” 姚家望额头上的冷汗直下,只觉压力倍增,嗫嚅着说道:“我兄弟二人都可为王爷效力,只我大哥不能在做死士了,他为王爷出生入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待他说完,魏王便严肃说道:“你说错了,姚兴不仅有苦劳,他还居功甚伟,本王也想让他做明面上的事,不忍看他一辈子活在暗处,但本王麾下不止他一人,不可能为他破例,这样难以服众,你若是真心为他,不防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 姚家望原本没有指望了,谁知又峰回路转,他急切的问道:“是何方法,还请王爷明示。” 魏王盯着他看了许久,就在姚家望快要扛不住压力时,魏王慢悠悠道: “本王这边有个任务,原本是要交给姚兴的,此任务危险极大,十有八九会因此丧命,你若是真心为他,就替他接了这任务,若是完成了,我放你们兄弟离开,日后只帮我做些外围的事,若是你因此丧命,那姚兴就用你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着,做本王明面上的下属,将来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我猜想他不能生育子嗣的消息你该知晓了吧,你那妻室也是个好的,配他倒也勉强合适。” 姚家望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他整个人都懵了,眼神发直的看向魏王,魏王嘲讽一笑。 “怎么,不是可以放弃一切来换取他的自由吗?不舍了?没事,本王不过是一个提议,并不是要你一定这么做。” 姚家望双眼赤红的说道:“我愿意,若是我与大哥真的只能活一人,我宁愿活着的是他,前面三十几年该享受的我都享受到了,我唯一放不下的,是我那原配太太,她胸有丘壑我早年并未珍惜,现在悔之晚矣。” 魏王好似颇为诧异,但依然开口保证道:“你放心,她正妻之位不会变,也永远都是你姚家望的正房太太,你大哥是什么样的品行你该知晓,他定会妥善照顾一家子人。”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姚家望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直接开口问道:“王爷自见我第一面就瞧中我的身份了吧,您既然看中我大哥,希望您日后多顾着他的命些。” 魏王转过头看望窗外,“你还有反悔的余地,若是不愿舍弃自己的一切,明日可自行离开王府,不会有人阻拦。” 魏王虽有私心,却也不会强人所难,他要的是心甘情愿,也怕日后姚兴怨他,若是姚家望心甘情愿,哪怕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姚兴也会代替姚家望好好活着。 姚家望并未多说什么,他拱了拱手,面色平静道:“王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小的这就告退了。”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魏王神情莫测,不知想些什么。 自打生了柏哥儿以后,舒苒就时常会想起姚老爷,想着他看到柏哥儿后的表情,想着日后两人的日子要怎么过,如今府里没了姨娘通房,若是她还拒人于千里之外,难免就有些太过矫情了。 夫妻之间不是只靠爱情来维系的,他们俩有共同的骨血,总是要比别人更亲近些的,想通了她也不打算端着了,待他归来,他们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坐月子闷在屋子里确实无聊,除了想些心事也不能做些旁的事,柏哥儿被奶娘养的极好,几乎一天一个样子,白胖可爱的招人稀罕。 宁姐儿倒是常伴她左右,可舒苒觉得屋里空气浑浊,担心她待久了不好,总是待不了一会儿就让她离开,宁姐儿也没法子,只好多去陪陪柏哥儿,无事就抱着他,姐弟俩的感情倒是好的很。 一直到了第七天,冯二奶奶才得了空来府里瞧瞧舒苒,她这次倒是大方,不仅带了孩子穿的用的一应物什,还特意给柏哥儿打了一个金项圈,那厚重的分量让舒苒吃惊不已。 舒苒掂量着手里的金项圈,夸张道:“你这是发了大财还是从公中私吞了银子啊,怎么舍得下血本给我柏哥儿打这个金项圈。” 冯二奶奶翻了一个白眼,抱着柏哥儿稀罕的不行,没好气的说道:“我原就对你不差,要不是以前性子想左了,也不会跟你闹别扭,人生短短几十载,到老了也就你这么一个老姊妹能处,何苦再跟你憋着劲儿呢,柏哥儿来之不易,是得看重些,我替你高兴呢。” 舒苒不客气的说道:“这话倒是说的实在,我也没空关注你,最近日子怎么样?府里可还太平?” 冯二奶奶灿然一笑,得意道:“那沈氏想要将我压下去,也得看我那婆婆愿不愿意,我掌家也只是暂时的,她若掌家那可就是名正言顺不撒手了,我婆婆能愿意?府里且有的闹呢,我坐山观虎斗。” 舒苒倒是没想到,她如今也能忍的住了,好笑道:“难不成你就不想争一争了,早这般想你也不至于那么心累。” 冯二奶奶轻轻拍拍怀中的柏哥儿,边哄着他入睡,边放轻声音说道: “我如今想的是怎么分家单过,我也想开了,老是掺和别人家的事有什么意思,早日分府出去,自己当家做主才是正理呢。” 舒苒赞同的点头,“你多挣些银子,分府过后那些妾室通房就让那姚二郎自己养,养不起就发卖了,省心又省力,你那百味楼生意如何?” 提到这个冯二奶奶皱了皱眉头,“还是半死不活的,勉强赚些脂粉钱,倒是有些可惜了这么么好的地段。” 舒苒淡淡说道:“你当初就不该与我雅墨斋走一样的风格,雅墨斋走高端精致风,你百味楼就该走热闹接地气的风格,这样客人有多种选择,咱们也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冯二奶奶眼前一亮,用手肘碰了碰她,谄媚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可是有好主意,你那出神入化的厨艺我是信服的,只要你给我支支招,怎么都好说。” 舒苒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若是要与你五五分成呢?你也愿意?” 冯二奶奶一脸肉疼,咬咬牙说道:“只要你有法子让我赚银子,五五分又何妨。” 舒苒真要高看她一次了,她也不卖关子,将自己心中关于火锅店的设想说了出来,冯二奶奶听的眼中异彩纷呈,光是这样稀奇的吃法就能招揽不少客人了,若是味道一绝,那还愁没有银子赚? “这火锅的做法可难学?若是被人学去了,咱们不是白费劲了嘛。” 舒苒斜了她一眼,自信道:“我调制出来的火锅底料,旁人是没法学的,味道自不用提,你只要调教好一批伙计,为客人服务到位就成了。” 冯二奶奶兴奋不已,“你放心,这个交给我没有问题,我如今不用管府里的破事,孩子们也大了不用我操心,有的是精力折腾酒楼,你需要什么食材都列个清单出来,我通通给你置办齐全。” 舒苒没好气道:“你慌个什么劲,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咱们先立个契书再说,旁的,至少要等我出月子吧。” 冯二奶奶的热情稍稍被浇熄了一些,讪讪道:“你说的也是,我不急,还能等得起,话说回来,你家老爷到现在都没回来,柏哥儿的满月宴不办了吗?” 舒苒心里有数,不甚在意道:“我家老爷身上的事情多,柏哥儿的满月宴就自家人热闹一下就成了,待他满周岁在大办。” 第82章:莫要移了心性 冯二奶奶很是不赞同,横了她一眼,不满道:“你家柏哥儿是多金贵的小人儿啊,你成亲数十载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怎么着也该大办啊,也得让那个小娘养的知道,这家里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是谁。” 舒苒将自个儿身后的靠枕往下移了移,身体也侧躺下来,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平静解释道: “柏哥儿确实金贵,可他也不过是在我与老爷心中金贵,与旁人并不相干的,与其大肆张扬的办这场满月宴,惹的人心生妒忌,倒不如低调一些,你那小娘养的说的忒难听,莫要教坏孩子。” 冯二奶奶一惊,凑近身子问道:“怎么?你得到什么消息不成,莫不是真有人想趁着你家老爷不在来找死?按理说,族里的那些老家伙被你收拾一顿,如今可都消停着呢,别家的不说,单是我家那老东西,现在可是安分的厉害,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在府里都不大愿意出来走动,就怕别人笑话他。” 舒苒也是无语,“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家老太爷还没走出来?这也太脆弱了些。” 冯二奶奶也是满脸鄙夷,“可不是,还不如个女人能屈能伸呢,反正他又不会找我麻烦,好歹他是我公公,总是顾及着身份,即便知道我俩走得近,也不会做什么,倒也省事,你别转移话题,可是又有人要使坏?” 舒苒从她手中接过已经睡熟的柏哥儿,摸了摸他的后背,见他出了汗,便把裹着他的小包被拿了下来,将他放在床上,让他就睡在自己身侧,小小的一团别提多招人稀罕。 看够了儿子,才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天天窝在屋里坐月子,哪里知晓外边的事儿,没什么重要的事,家里的管事也不会与我说,我不过是多了些忧患意识而已,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看着你过得好,总有那心里不如意的,见你过的好,找到机会就要踩你一脚,与其给别人嫉妒的机会,倒不如将自己的日子捂的严严实实,柏哥儿是我儿子,我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冯二奶奶无奈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她,“你就是谨慎过头了,有了儿子反倒更加大惊小怪了,多少人想看你如何扬眉吐气呢。” 舒苒不以为然,“有了儿子日子还不是照常过,除了要为他置办更多的家业,就是想着怎么教育好他了,哪有时间跟别人显摆呢。” 冯二奶奶摇头失笑,“你是不知道,你家老爷一走,你府里的妾室姨娘就都被遣散出去,当时还有不少太太在我跟前说闲话呢,说你好好的一个贤惠人,怎么就变得善妒起来,儿子还没生就嚣张跋扈,都等着看你笑话呢,哪知你肚皮争气,愣是生了个带把的。” 舒苒也是一脸无语,“这些个太太也是实在太闲了,专盯着别人府里瞧,也不看看自己家锅底的灰,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所以我不去跟那些个太太交好,才是最正确的事。” 冯二奶奶捂嘴偷笑,“你莫要说的那般大气凛然,不过是懒的应酬,我还不知道你嘛,话说回来,平时不去也就罢了,县令夫人打算办场赏菊宴,目的大抵是为了给她那儿子相看儿媳,虽咱们不想攀那高枝,可也总得让姑娘们见见世面,我家倩姐儿就不说了,左右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就不错了,你家宁姐儿那般出众,合该好好谋划谋划。” 舒苒下意识的皱眉,说实在话,这漕河镇有头有脸的人家她都注意过,家中少爷们她还真是瞧不上,加上宁姐儿越发娇艳的小脸,她并不想她太早进入这些人的眼中。 见她犹豫,冯二奶奶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要把宁姐儿一辈子藏在家中?她总是要被人家相看的,你可不能因为你的顾虑,耽误了她的一辈子。” 舒苒不以为然道:“我宁姐儿还小呢,何必让县令夫人去挑挑拣拣,她瞧不上我闺女,我还看不上她儿子呢。” 冯二奶奶噗嗤一笑,“我看你护犊子要护到哪天,你嫌弃别个,也得看看你们家门第,说文雅点也不过是个地主乡绅,人家毕竟是官宦人家,光是门第就比咱们高,不过舒骏那孩子倒是争气,说不得还真能给你们舒家改换门庭。” 舒苒没好气道:“你是想一出说一出,别惦记我弟弟了,他可还小呢,县令夫人的赏菊宴若是不去,势必会让她不高兴,那时我若是出了月子,就带着宁姐儿一道去,不求她鹤立鸡群,只要她泯然众人就够了。” 冯二奶奶无奈摇头,也不知该怎么说她了,“罢了,你自己的闺女你自己做主,日后别后悔就是了,我也不与你啰嗦了,柏哥儿满月那日我再来,你抽空计划一下火锅店的事,这一摊子事可都指望你呢。” 舒苒点点头,她虽生了柏哥儿,可他有奶娘仆妇们照顾,压根不需要整日盯着看着,倒也有充足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送走冯二奶奶舒苒也有些乏了,闻着柏哥儿身上的奶香味,忍不住跟他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下半晌,宁姐儿又带着丫头慢悠悠的到了正院,刚要进院子,就见两个婢女各捧着一堆东西往外走。 宁姐儿好奇的拦住她们,“你们这是去哪里?这捧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青衣小婢恭敬的说道:“回大姑娘的话,这是太太吩咐送到忠大爷屋里的笔墨纸砚,都是新采买来送进府里的。” 宁姐儿皱着眉头瞧了瞧东西,有些不满的问道:“你们忠大爷可有来瞧过太太?” 两个婢女都连连摇头,宁姐儿不悦的说道:“先把东西送进库房,待他那里的用完了自己来讨,没得惯着他,以为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了。” 两个婢女有些左右为难,正巧听见动静的云杉走了出来,对着两个婢女喝道:“怎么,大姑娘说的话不好使吗,还不照办。” 那两个婢女人微言轻,哪还敢拒绝,赶忙捧着东西重新送回库房,宁姐儿这才满意,笑着对云杉说道: “云杉姐姐瞧瞧,我娘就是太良善了,纵的有些人不知好歹,嫡母即便是坐月子,按照规矩,这庶子也该每日到正院来磕个头请个安的,还真把自己当这个家的正经爷们儿了,真是可笑。” 云杉自然也是不满的,挽着宁姐儿的手臂,幸灾乐祸道:“姑娘且瞧着吧,脑子拎不清的玩意儿,日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怪,他那生母又有了身孕,日后能看顾他多少?不来找他打秋风就算不错了。” 宁姐儿一脸惊讶,“这梅氏还真是想得开,倒也厉害,就是不知道忠哥儿如何想了。” 云杉不屑道:“怎么想不重要,敬着咱们太太才是正理,不把太太放在眼里,看这府里哪个向着他。” 两人边说边往屋里走,舒苒正坐在桌前喝着小米粥,不解的问道:“你们在外边儿干什么呢,耽误了老半天才进来。” 宁姐儿走到自家娘亲身边坐下,嘟着嘴说道:“娘怎么总是顺着忠哥儿呢,他连日日给你请安都做不到,心里只有他那个生母,您干嘛还对他那么好,为他请先生就不说了,一应用度还不比我们差。” 舒苒将手中的调羹搁下,拿着手帕拭了拭嘴角,平静的说道:“忠哥儿虽不是我生的,但却是你父亲的骨血,他嘴上说着嫡庶有别,但心里还是看重他的,毕竟流着他的血,我明面上怎么都不能亏待他,请安这样的小事我不要求他不做,说出去也是他的错,你不要把目光盯在他身上,我给他指过明路,但他只会死读书,你莫要与他比。” 宁姐儿不屑道:“我怎么会与他比,我压根就瞧不上他,咱们家采买的那些上好的笔墨纸砚,他压根就不配用。” 舒苒不悦的看向她,“你何时这般小家子气了,咱们家养他一个费力吗?不过是花些小钱,让他有个事情做也是极好的,你这都要计较,将来怎么做大事?为了他移了自己的心性,值当吗?” 宁姐儿有些怯怯的摇头,舒苒郑重道:“日后忠哥儿的事你莫要过问,该给他的我一分不会少,过成什么样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你冷眼旁观就好,为人处世得有大局观,莫要只看中眼前的利益,一时的利益得失不是重点,柏哥儿除了继承这府里的一切,你们姐弟还有我手里的嫁妆呢,忠哥儿能有什么?不要眼皮子浅。” 宁姐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乖巧的点头答应,舒苒又对着云杉说道:“一会儿,你亲自去给忠哥儿送东西,不可再带着自己的私人情绪了,忠哥儿不欠我的,同样,我也不欠他的,他不与我亲近,不孝敬我,这样我才能一直置身事外,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行,我不可能像对你们一样对他,那就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两不相欠才是最好的。” 舒苒的狠绝不是克扣一些用度,她不放在心上的人,不会多说一句,冷眼旁观一切即可。 第83章:长得不行,想的倒美 宁姐儿看着娘亲脸上的表情,莫名觉得有些遥不可及,人虽就在她眼前,却好似隔着万水千山,她本能的不喜这样的感觉。 伸出手拉了拉舒苒的胳膊,怯生生地说道:“娘,女儿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可以说出来,多花些时间教一教,就是别对女儿失望,也别不将女儿放在心里。” 舒苒无奈的摸摸她的小脸,“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娘心里除了你们姐弟三个,也就只有你们小舅舅了,一天天的尽胡思乱想。” 宁姐儿依恋的往她肩膀蹭去,母女俩又腻歪上了,云杉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也不打扰这娘俩亲香,蹑手蹑脚的就往外走。 宁姐儿见没了外人,靠在娘亲怀里,把玩着她的发丝,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娘心里有我父亲吗?这么些年可曾怨过他?” 舒苒有些意外她的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毕竟她这个年纪对感情懵懂又向往,若是没有正确的引导,恐怕会对她以后的婚姻生活有影响。 斟酌再三,舒苒还是略显心虚的说道:“娘心里自然是有你父亲的,只不过没有最初那般浓烈罢了,所有的感情最后都会归于平淡,我们得学会在平淡中寻找甜蜜,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不能用你的认知去定义别人,你还小,慢慢的经历多了,总归会明白的。” 宁姐儿有些羞涩的点头,心里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柏哥儿睡了一个长觉,大概是饿醒了,开始哼哼唧唧张着嘴到处找吃的,舒苒赶紧唤奶娘进来喂奶。 本来她也是想亲自哺乳的,奈何身体底子差,又或者是这一胎怀的太过辛苦,怎么按摩催乳都不行。 钟妈妈见不得她受罪,强硬的不许她尝试了,舒苒虽有遗憾却也不勉强自己,奶娘照顾着柏哥儿倒也懂分寸,舒苒尽量将孩子待在自己眼前,瞧着柏哥儿好好的,她心里也慢慢接受了。 这边母子三人温馨相处着,那边云杉带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去了忠哥儿的前院。 虽他有先生教导功课,可毕竟患有耳疾,读书的进度也不可能像是普通孩子一样,先生每日只教授少量的知识,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吸收,光是能找到愿意教他的先生,就颇费功夫。 云杉是掐着时间点过去的,那先生每日只教半个时辰,算着时辰大概已经走了,忠哥儿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温习功课。 瞧见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过来,忠哥儿还有些拘谨,他谨慎的开口问道:“不知云杉姐姐来我这里所为何事,可是母亲有什么事吩咐?” 云杉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态度平和的说道,“大爷莫要紧张,婢子是奉了太太的命令,给您送最新采买的笔墨纸砚,知道您读书习字这些东西用的快,账房采买的都是最好的。” 忠哥儿闻言果然很是开心,迫不及待的上前去瞧,云杉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太太这般对他好,他连声谢都不知道说的。 忠哥儿确实有些驽钝,他看够了这才想起云杉还在,有些羞赫的说道:“劳烦姐姐代我向母亲道谢,她事事都将我放在心上,儿子感激不尽。” 云杉终是压抑不住性子,不悦的说道:“大爷若是真有心向太太道谢,您倒是自己去啊,平日里请安不见人,拿了东西也不见人,知道的说您读书上进,没有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对太太有意见,不知感恩呢。” 忠哥儿脸色涨红,他嗫嚅着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知该跟母亲说些什么。” 云杉更不乐意了,“倒也是,您跟您生母就有说不完的话,要关心她在新夫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更要关心她怀了身孕身体是否吃得消,哪有空记挂着我们太太啊,可做人总得要讲良心吧。” 她这最后一句话已是极委婉了,忠哥儿好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欠妥当,手足无措起来,他有些着急的说道:“我不是的,母亲是当家太太,她有人关心照顾,又掌管整个府邸,我姨娘无依无靠,没有我她就无人依靠,我并非不孝之人。” 云杉突然有些理解太太的意思了,她无所谓一笑,“大爷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原本就谁都不欠谁的,也是奴婢多嘴了。” 说罢,她行礼告退,有些人明明是自己不上心,却总是从别人身上找理由,太太的态度才是正确的,她们都没必要生气,养不熟就是养不熟,连情绪都不该浪费在他身上。 忠哥儿看着云杉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哪句话了,反省了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确实有好几日不曾去请安了。 他不去,其实是不愿意面对新生的柏哥儿,他虽迟钝了些,但自从柏哥儿出生后,这府里的下人对他态度大不一样,他又不是不知道。 没有柏哥儿他就是唯一的男丁,是有权利继承家业的,是在这府里有一席之位的,可有了柏哥儿,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嫡子,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索性就想远着些,离得远了,瞧不见他身上的光环了,他也就能过得心安理得些。 云杉从忠哥儿那里回来后,就主动跟舒苒提了一嘴,她倒也没隐瞒,将两人的对话直白的叙述一遍,好在宁姐儿已经走了,不然又得跳脚。 自此之后,舒苒也难免冷了心肠,对忠哥儿真的放任自流了,只要不触及到他的人身安全,舒苒绝不多说一个字。 过了一个多月不见天日的生活,舒苒是真的要憋疯了,一出月子她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连头发丝儿都恨不得多洗几遍。 出了月子就给柏哥儿办起了满月宴,除了冯二奶奶母女俩,都是自家人,姚老爷如今也没什么消息,舒骏就干脆暂代父亲一职,事事亲力亲为,柏哥儿倒也不曾受过委屈。 这样的热闹场合,忠哥儿也只是过来送了一块玉佩就走了,连柏哥儿面都没有凑近去看,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冯二奶奶都瞧不过眼了,待忠哥儿走了后,满是不悦的说道:“你家那庶子怎么着,是不知道今日柏哥儿满月吗?连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哪有一点庶长兄的该有的模样啊。” 舒苒在柏哥儿小脸上亲了亲,见他无意识的露出微笑,心里也高兴的很,淡淡的说道:“那孩子内向,不善人际交往我知道,不必大惊小怪。” 舒苒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极不高兴的,如今柏哥儿就是她的心头肉,旁人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却不能忽略柏哥儿。 若是真这么做了,简直就是戳她肺管子,可她与忠哥儿身份本就敏感,让她没法过多的计较这些,只能隐忍下来。 冯二奶奶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太好心了,对人家尽心尽力,结果人就送块不值钱的玉佩,连看都不看你儿子一眼,你也是好忍性。” 舒苒没好气道:“我总不能与个孩子计较吧,他是梅姨娘养大的,本就没多少见识,不通人情世故,心里向着生母也是人之常情,我又何必多计较。” 冯二奶奶打趣道:“你也就只能对我耍脾气了,也是个窝里横,我瞧着你家舒骏是真不错,照顾孩子们也有模有样的,他也就比我们倩姐儿大三岁呢。” 冯二奶奶今日倒是难得将倩姐儿带出门了,舒苒看了一眼在宁姐儿身边缩手缩脚的倩姐儿,没好气道: “你瞧瞧你把倩姐儿养的,哪还像个主子啊,还不如宁姐儿身边的婢女落落大方呢。” 冯二奶奶扭头一瞧,还真是如此,她嘴硬道:“还不都是她祖母教养的,她祖母就爱把姑娘们养在身边,偏又不好好教养,平日里高兴了就跟逗个小猫小狗一样,我瞧着不过眼,这才带到我自己身边的,话说回来你家舒骏是真不错呢。” 舒苒听她这么说,警惕心上来了,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该不会想把他跟倩姐儿凑作对吧?你自己瞧瞧你女儿,以后能做好当家主母吗?骏哥儿媳妇儿是要当家理事对外交际的,倩姐儿可有一样拿的出手?你莫要害她了。” 冯二奶奶确实心动不已,她嘴硬道:“你说的也是实话,可我倩姐儿人还小呢,你要是愿意可以亲自教她,舒骏前途无量,又长的好,真计较起来家境也是不差的,我总是要争取一下的。” 舒苒没好气道:“你可真是长的不行,想的挺美,你别忘了,倩姐儿可跟舒骏差着辈分呢,你若是不打消这个念头,就不要来我府上了。” 冯二奶奶赶紧说道:“别呀,我也只是一时心动而已,你可不能又与我疏远,倩姐儿好歹也是我闺女,我总不能真的不过问吧,若是她嫁不好将来吃苦头,我真就冷眼看着吗?” 舒苒耐心劝道:“你若真的心疼她,打今日起就好好管教她,替她多准备些嫁妆,别把她交到老太太手里了,反正你也不打算从她那得到什么,索性就别看她脸色。” 冯二奶奶赞同的点头,“我如今是无欲则刚,他们家人拿捏不住我了,倩姐儿的事我从长计议吧,急也是急不来的。” 这人以前光顾着争名夺利,剩下的心思又都放到儿子身上,倒是难得良心发现,愿意给女儿一些母爱了。 倩姐儿瞧着宁姐儿跟昕姐儿光鲜亮丽的模样,觉得自己就好似灰扑扑的烧火丫头,不仅仅是容貌上的差距让她自卑,还有言谈举止的巨大差异,让她越发觉得自己不上台面,不自觉的想要瑟缩到后边儿。 宁姐儿虽在舒苒面前娇气,可与外人相处很是有眼力劲儿的,她主动上前挽着倩姐儿的胳膊,笑着说道: “倩姐姐是不大熟悉我们家吧,我家只有我与昕姐儿两个,平日里我娘也不大与各家太太交往,倒是很少有同龄的姐妹来府里玩呢。” 倩姐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极少出门的,我生的丑又举止粗俗,我娘总说我上不得台面。” 宁姐儿很是差异,冯二伯母瞧着娇弱,实则性子爽利,怎会这么说自家女儿呢,她赶忙安慰道: “想来伯母也是故意这么说了压你性子的,你还是很好看的,只是皮肤偏黑了些,五官生的不特别精致,却小巧可爱,仪态可以跟着嬷嬷学,千万不要心里自卑。” 倩姐儿不大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好看,她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家没有教习仪态的嬷嬷,我可以跟你的嬷嬷一起学吗?” 倩姐儿也是大姑娘了,她本能的不想错过让自己变好的机会。 宁姐儿本就是大方的,她也不认为一个倩姐儿会让她跟妹妹损失什么,大方道:“自然是可以的,但我们得先跟我娘说,得要她点头才行?” 说罢,她便拉着倩姐儿去舒苒跟前,笑着说道:“娘,倩姐姐想跟着罗嬷嬷一起学规矩礼仪,反正罗嬷嬷都是教,多一个人应该也是不妨碍的,可以答应吗?” 冯二奶奶一惊,瞧着默不作声的女儿,只觉她终于聪明一回,也眼巴巴的看向舒苒,舒苒白了她一眼,将倩姐儿唤到身前,十分温柔的说道: “倩姐儿这般温柔乖巧,想来罗娘子也是极欢喜的,让你娘安排马车每日送你过来也成,或者干脆在我们府上住着,跟宁姐儿作伴也行,随你高兴。” 宁姐儿很是高兴,倩姐儿虽不出众,但很会照顾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是个极好相处的玩伴。 不等倩姐儿表态,冯二奶奶就毫不客气的说道:“明儿我给她收拾好行李送来,就在你们府上住着吧,反正在家里跟着她那祖母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过来跟罗娘子好好学学,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你放心,我们自己交伙食费,不让你吃亏。” 舒苒笑着说道:“我看你才是瞎说话,倩姐儿我养着都成,她可比你强多了,你安心在我们府上待着,宁姐儿昕姐儿若是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来管教她们。” 宁姐儿不高兴的跺跺脚,“娘还真是喜新忘旧,我跟昕姐儿可要生气了。” 第84章:招惹不起 昕姐儿正往嘴里塞果子呢,听见自己的名字茫然的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疑惑的看向自家娘亲。 舒苒对女儿这娇憨模样毫无抵抗力,拿出帕子替她将嘴角擦拭干净,柔声说道:“不与你相干,你继续吃果子吧,慢着些不要呛到嗓子眼里。” 这丫头贪嘴,吃起东西来虽还知道守着规矩,动作却极快,稍有不慎就会呛到,舒苒每回都被她吓的够呛。 显然宁姐儿也是知道她这毛病的,吐了吐舌头,对着倩姐儿耳边悄声说道:“我家昕姐儿是个小好吃佬,你以后若是把她惹生气了,多准备些吃的哄她,准能哄好。” 倩姐儿腼腆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瞧着倒也可爱的紧,这母女俩一直在姚府待到用过午膳才离开。 从姚家一出来,冯二奶奶便带着倩姐儿登上马车,密闭的空间内,冯二奶奶边磕着瓜子边满意的上下打量着女儿。 “你这丫头总算是机灵一回,宁姐儿身边那罗娘子可是宫里出来的,旁的不说,光是跟着她学好规矩,就够你受用终身的了。” 倩姐儿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冯二奶奶最是不喜欢她这副模样,活似个受气包样,好像谁都能来欺负一下子。 她放下手中的瓜子,语气不好的说道:“你莫要整天低着头不吭声,我虽与你舒婶婶关系好,可也有争吵的时候,她是个比我聪明百倍的女人,你跟着她嘴甜些,多学学好。” 倩姐儿有些诧异她说的话,冯二奶奶也不多解释,只淡笑着说道:“你也莫要对宁姐儿她们心生嫉妒,姑娘间相处本就容易滋生矛盾,又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跟嬷嬷学习的,理应对宁姐儿多谦让,你又比她们大,多照顾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 倩姐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娘放心吧,我与宁姐儿定会和睦相处,我是想去学东西的,又不是想要与她争什么,娘不必这般紧张。” 冯二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你莫要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你若真是个老实的,也不会在你祖母身边站住脚,至少我还没见你那些姐姐妹妹从你手上讨到便宜,但宁姐儿姐妹俩不一样,人家跟你没有利益牵扯,若真有,那也是咱们娘俩需要她们的帮扶,若是因为你坏了我们多年的交情,别怪我到时候翻脸无情。” 倩姐儿身子一颤,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道在娘心里我就这般不堪吗?为何舒婶婶可以对宁姐儿千般宠爱万般呵护,您却这么对我?” 冯二奶奶冷漠道:“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要不知足,我若是真的不管你,你也不会有现在这么自在的日子过,不要跟你差距太大的人比较,你有宁姐儿的聪慧跟美貌吗?脚踏实地的过日子,多考虑考虑自己适合走什么样的路。” 倩姐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的说道:“我怎么就与她比不得了,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我们家世都相差不大,还是同族,您偏要贬低我。” 冯二奶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那么的心不甘,可惜形势比人强,我不是刻意贬低你,你本就比宁姐儿差,我说出口,总比你从下人嘴里听到要好,你踏实一些,总有一条路是能让你好好走下去的。” 冯二奶奶未必就是多刻薄的人,她太了解倩姐儿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倩姐儿就是另一个她,冯二奶奶也曾感叹过,她这女儿太不会长了,样貌随了她爹,性子却又随了她,偏挑不好的长。 “罢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舒婶婶是个厉害角色,你做什么事情考虑好后果,别妄想踩着宁姐儿往上爬,你娘不如她娘,你爹也比不上她爹,就这么简单。” 倩姐儿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冯二奶奶一时间又有些后悔,“你若是还这幅死样子,就歇了去她府上的心思,你干脆就留在你祖母身边,跟你那些姐妹们斗个你死我活吧。” 倩姐儿连忙摇头拒绝,“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娘您没资格阻拦。” 冯二奶奶不屑道:“若没有我这层关系在,你以为你有资格凑上去?你若不听我的,我让你一无所有的出嫁,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倩姐儿终是屈服了,她眼里满是压抑的说道:“您放心吧,我只会老老实实的跟着学规矩,什么都不会做。” 冯二奶奶这才满意,不管她是真听话还是假答应,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就足够了,不听她的,那就自己吃亏长教训。 这边母女俩相互斗狠,那边云杉也不解自家太太为何会答应这桩事,一边替她拆着发髻,一边好奇的问道。 “宁姐儿瞧不出倩姐儿的不简单,那是因为她年纪尚小,难道太太您也没看出来吗?” 舒苒把玩着手里的金钗,不甚在意道:“倩姐儿虽看着老实温柔,可她眼里的不甘太过明显了,或许是没有从她娘亲那里得到过在意吧,那孩子有野心,将她放在宁姐儿身边,也算是让宁姐儿历练一番,咱们家人口简单,宁姐儿不曾试过勾心斗角,总要让她经历一下的。” 云杉这才明白,她担忧道:“倩姐儿可是在那么多堂姐妹手中都未曾吃过亏的,咱们宁姐儿可能招架不住啊。” 舒苒笑着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个冯二奶奶自会操心,她若是想跟着我赚银子,她闺女就不敢轻举妄动,况且这是在我们自己府里,罗娘子是我买给宁姐儿的,伺候的婢女仆妇都是我们家的,倩姐儿真想做什么,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实力。” 云杉稍稍放心下来,“这也太麻烦了些,倒不如干脆不让她来府里,咱们姐儿好着呢,日后总会成长起来的。” 舒苒倒是不将这事放在心里,“小姑娘还是多经历些好一点,说不定倩姐儿能安心好好待着呢,她应该也不会想要错过这么个提升自己的机会吧。” 云杉点了点头,“但愿她是个好的,对了,县令夫人那边送来了请柬,婢子拿来给您瞧瞧。” 舒苒披散着发髻很是放松,府里没有外人,也不用刻意装扮,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松弛下来的,接过云杉递来的请帖仔细看着。 县令夫人明面上是邀请各家太太赏菊,却格外强调要带着家中未出阁的姑娘,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了。 “左右我也无事可做,不去也不像样,好在府里新请来的账房先生很是得用,我倒是空出来不少时间,明儿得给他们涨些月钱。” 云杉想起这个就高兴,笑着说道:“还是王管家想的周到,就算是买了会识字的丫头回来,看账本也不是立马就能上手的,还是多请些账房先生最实用,那姐儿们都带去吗?” 舒苒摇摇头,“昕姐儿那么小去了做什么,还得花心思看着她,宁姐儿明儿去也不过是卖县令夫人一个面子,人家压根看不上我们姚家,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左右让宁姐儿打扮的低调些,跟在我身边也是无碍的。” 云杉笑着说道:“咱们家姐儿出众,哪怕是打扮的低调,估摸着也会有人看上的。” 舒苒倒是不担心这个,只要县令夫人没有这个心思,其他什么县丞主簿这样的人家,她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拒绝起来倒也不太难,一家有女百家求,答应或是拒绝都是正常的。 舒苒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腰身,掐了掐腰上的肉,很是满意的说道:“产后没有长胖,以前的衣裳也都合身,倒也算保持的可以了。” 云杉有些不满,没好气道:“别人家太太生了孩子,都多多少少丰腴了一些,就您怎么都养不胖,反倒是瘦了不少,您就该多吃一些的。” 舒苒可不会听她的,整个月子餐都是按照她之前就定好的食谱来的,她吃的都是些优质蛋白,既能恢复元气,又不会长胖,她可不想生个孩子就变的腰粗屁股大,搁现代她还是年轻小姐姐呢,怎么能放弃身材管理。 云杉很是期待的说道:“明儿太太也算是产后首次露面了,倒是可以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些,左右都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妇人了,也不怕别个说嘴。” 女人总是在乎名声的,似舒苒这样的已婚已育妇人才稍稍自由一些,舒苒赞同的点点头,“就把先前做的还未上过身的,那套浅绿色的宽袖襦裙穿上,倒也合适。” 云杉搜索了下记忆,笑着说道:“那我先去把衣裳拿出来收拾平整,还得熏上香味儿。” 舒苒摇头道:“你莫要熏上浓郁的香味儿了,我闻着橘子皮的味儿就很好,衣服上有些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气味就行了。” 云杉赶忙点头答应,“那婢子还得去宁姐儿那里一趟,把太太意思跟罗娘子说一声,明儿若是倩姐儿进府,咱们都不在家怎么办?” 舒苒肯定道:“冯二奶奶当是知晓我要带宁姐儿去赏菊宴的,她可能也会带倩姐儿过去,她说明日进府也不一定就是明日,左右又不着急。” 云杉点点头,看自家太太捧着话本看,她转身就忙自己的去了。 待到第二日一大早,正院的丫头仆妇们就在云杉的指挥下,各司其职的忙碌开来。 昨儿晚上柏哥儿吵夜,闹得舒苒也不安宁,又不舍得将他直接交给奶娘,只得跟着一起抱着哄,觉睡少了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用温水净个面,这才有了点精神,勉强睁开眼又打了个哈欠,惹得云杉心疼不已。 “太太昨儿夜里偏不听我的话,柏哥儿闹夜又不是没人照顾,奶娘拿那么多月钱又不是来享福的。” 舒苒叹了一口气,“行了,你就别数落我了,柏哥儿是早产儿,我难免多心疼一些,今日不过是去陪着说说话,不妨碍什么的。” “您就逞强吧,我也不啰嗦了,咱们先用膳吧,吃饱了也能精神点。” 待舒苒用过早膳,宁姐儿才姗姗来迟,知晓自家太太的心思,罗娘子特意帮宁姐儿修了个厚厚刘海,将原本十分的好颜色遮掩了三分,如今好看还是好看,就是窥不见全貌,失了不少灵性。 舒苒倒是极满意,笑着对罗娘子道:“这样打扮就极妥当,有你在她身边,我是极放心的。” 罗娘子谦虚道:“多谢太太夸赞,主要是咱们姐儿太漂亮了,就这样遮掩着都比旁的小姑娘耀眼,恐怕将来咱们府上的门槛要被媒人踏烂。” 舒苒摸摸女儿的小脸,笑着说道:“那也得看那些人有没有资格到我面前来了,还是得要她爹奋发图强,日后柏哥儿也得努力向上,不然怎么给姐姐撑腰。” 宁姐儿心里暖暖的,只觉自己被娘亲爱护着宠溺着,她仰起头问道:“娘,倩姐姐若是今日到府里来怎么办?” 舒苒边替她整理着衣襟边说道:“我已经交代过王管家了,若是倩姐儿过来,就安顿在你院子里的西厢房住,昕姐儿住东厢房,她住西边倒也不委屈。” 宁姐儿点点头,“住我院子也不错,她心思敏感自卑,我还担心仆妇们会欺负她呢。” 云杉忍不住插嘴道:“姐儿还年纪小,难免会看走眼,您不防多观察观察在下定论,是人是鬼总是要看清楚的。” 宁姐儿何其敏锐,她瞧了一眼自家娘亲的脸色,见她并未反对云杉的话,心里便有了谱。 估摸着倩姐儿不是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她倒也没有太失望,半饷也不做声,舒苒只当她是有些失望的,由着她想心事,并未开口安慰,有些事情自己想通也就好了。 母女俩上了马车,宁姐儿对着舒苒郑重说道:“娘安心便是,就算我看走了眼也无妨,毕竟是她有求于我,若是她敢对我动歪心思,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招惹不起。” 这番话说的杀气腾腾,倒是让舒苒吃惊不已,她是真没想到,自家这娇滴滴的闺女,骨子里也是个不好惹的。 欣慰道:“你依然可以与她做朋友,切记要多长个心眼,你不主动害她,也不必惧了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方式,她可以利用你,你也能拿她当棋子啊,你有我给你兜底呢,只要自己不吃亏,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做,无愧于心就成了,最重要的是要学会让自己开心。” 第85章:牛鬼蛇神 舒苒希望女儿能先学会取悦自己,她不教宁姐儿做个道德标准极高的人。 人生本就苦短,只有随心所欲满足自己最底层的欲望,才能过得畅快肆意,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设定。 女性本就更加敏感细腻,很容易将自己陷进情绪的漩涡,所以舒苒不想让宁姐儿压抑自己。 不管是何种关系,其实都不必太过较真,觉得舒服就继续处着,不开心了也可以转身走人。 宁姐儿听的似懂非懂,反正不论发生什么事,娘都在她身后,她知道这点就够了。 县令大人的府邸离姚府并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马车刚停下来,就见冯二奶奶带着倩姐儿迎了过来。 “我可比你早到一刻钟呢,特意等着你一道进去。” 舒苒笑着斜了她一眼,“你来了就先进去吧,何必要等我,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冯二奶奶毫不见外的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不甚在意道:“去早了也没人搭理我,倒不如在这里等你了,我大嫂倒是早早的就进去了,想来这会儿已经跟县令夫人奉承上了。” 舒苒有些惊讶,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家大嫂不会是有什么心思吧,我记得你们家大老爷好似只管着家里的庶务,没什么正经营生吧。” 冯二奶奶不屑的撇撇嘴,低声说道:“可不是嘛,我那大嫂心里盘算的精着呢,她是冲着那大公子的贵妾位置去的。” 舒苒满脸不可思议,“这不是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嘛,你们家老太爷老太太也没意见?” 冯二奶奶噗嗤一笑,“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呢?家里的女儿若是能拿来攀关系,那也是极划算的,是妻是妾又如何。” 舒苒不想说什么了,毕竟三观不一致,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 宁姐儿与倩姐儿跟在后边,两人时不时的低声交谈着,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一点两人倒是极有默契。 本地的县令姓胡,胡府大门外早有下人守着,瞧见客人上门,赶忙迎了上去,姚家虽也是当地的豪富,可在这些官家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哪怕有些官老爷的全部家当摆在一起,还不如商户的一个铺子值钱,但他们人前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人后日子过得紧巴巴也不觉得有什么。 县令夫人章氏与各家太太往来时,虽没有端着县令夫人的款,却也是极金贵的,轻易不会搭理人家,好似能与她说话便是极大的荣幸了,这样的自傲来源于她的出身。 她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虽只是一个庶女,但家族显赫,胡县令的官职也是靠的她娘家的关系,倒也有骄傲的资本。 瞧见舒苒与冯二奶奶一道进来,她倒也客气,笑着说道:“得亏我这菊花开的迟了些,不然正好赶上你坐月子,可就瞧不见了,今年的菊花品相极好,花期也还算长,值得好好赏玩一番。” 舒苒一脸受宠若惊,笑着回道:“那定是我与这花有缘,还得感谢夫人相邀。” 章夫人瞧见舒苒是真高兴,关于舒苒的事情,她都听说过,觉得她是女子中少有的聪明又果敢的类型。 若不是姚家的门第差了些,她倒真想与舒苒结个亲家,这样精明的女人教养出的女儿一定也是极优秀的。 冯二奶奶知晓这县令夫人的脾气,她也不上赶着往上凑,只带着笑站在一旁听她们说,不远处的沈氏脸色有些难看。 自她来后,就一直往县令夫人身边套近乎,也极力想把女儿往胡夫人身边拉,奈何胡夫人就是不买账,对着她不咸不淡的应两句,对她家佳姐儿更是看都不看。 若是她对所有人都这样,沈氏倒也不会生气,毕竟他们家世摆在那里,本就是来攀高枝的,坐冷板凳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今瞧着章夫人对舒苒的态度,她只觉心口气的疼,凭的什么就要高看她一分,沈氏不服,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佳姐儿在她身侧不敢作声,生怕惹来迁怒。 章夫人与舒苒相谈甚欢,还特意将宁姐儿唤到她身边瞧瞧,章夫人也是明白人,见宁姐儿打扮的不出挑,也不主动往她身边凑,就知她是没什么攀附心思的。 不免对舒苒观感更好,不带着挑剔的眼光去看宁姐儿,自然能发现她的出众之处,心里不免有些可惜,但凡姚家老爷有个一官半职,她也不会错过这么个好姑娘。 跟宁姐儿说了几句话,章夫人就让她找旁边的小姐妹玩儿去,对她身边的倩姐儿却并未多搭理,倩姐儿是何心思就无人可知了。 孩子们一离开,章夫人就对着舒苒说道:“你瞧瞧旁边角落里那人是谁。” 舒苒闻言转过头去看,这一看吓一跳,可不就是老熟人柳姨娘嘛,她不可思议问道:“她怎么憔悴成这幅样子,您不像是会磋磨姨娘的人啊。” 章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笑,“还是你了解我,我是不屑跟这些下贱秧子计较的,奈何我家老爷对她厌弃了,估摸着是你当日说的话吓到我家老爷了,回来后就让她干起了奴婢的活计,美其名曰让她反省,不过是喜新厌旧罢了。” 舒苒又看了一眼好似老了十岁的柳姨娘,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依附男人生存的菟丝花罢了,说倒也就倒了,一点都不稀奇。 章夫人又与她寒暄了几句,这才去招呼旁的太太,她一走舒苒也就轻松了,刚想静下来好好欣赏这菊花,就见一年纪比她稍长一些的夫人,领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走了过来。 舒苒很肯定,这人是她不认识的,且从未见过,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来人。 那夫人面上不苟言笑,瞧着颇有威仪,身旁跟着的姑娘也是一脸骄矜自傲的表情,舒苒有些不解的看向云杉,云杉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这母女俩。 那夫人走到近前,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冷淡的说道:“想来你是不认识我的,我与你母亲倒是见过一面,我乃是顾家夫人,娘家姓马。” 舒苒恍然大悟,她对顾家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什么情况也不甚了解,倒是不知顾家与县令大人也是有旧的。 马氏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也莫要惊讶,本地的县令大人乃是我家老爷的表兄弟,恰好我回娘家探望父母,顺道过来瞧瞧。” 舒苒其实并不关心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有些好奇她找自己有何贵干,客气开口问道: “不知夫人找我有何事,据我所知,舍弟与令嫒的婚事已经作罢,我姚家并未纠缠不休,该退还的东西也还回去了吧,我姚家可有欠你们什么?” 顾家姐儿到底年纪轻,在一旁有些尴尬的羞红了脸,马夫人皱了皱眉头,好似施舍般说道: “听闻你家骏哥儿如今已有了秀才的功名,年纪轻轻倒也算上进,我家老爷心里过意不去,总觉愧对你家父亲。” 舒苒闻言有些好笑,不知这顾家又想搞什么鬼,客气道: “婚姻之事结的是两姓之好,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心甘情愿,我姚家如今确实式微,顾姑娘人品出众,理应有更好的选择。” 马氏倒是很意外她会如此大气,高高抬起的下巴略微收了收,矜持的说道: “我家老爷念着你父亲的好,嫡女如今他是配不上的,倒是愿意拿庶女嫁与他为妻,你姚家若是知情识趣的,就早日提亲去吧。” 舒苒有些弄不明白,这顾家人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她家骏哥儿一表人才,姚家虽不比从前,但家底丰厚,即便是舒骏坐吃山空也够他一辈子安稳度日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刻苦上进的,科举出仕指日可待,为何非要巴着顾家呢。 越是生气舒苒笑的越发灿烂,章氏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不知缘由,走过来好奇的问道:“表嫂怎么会认识姚家太太,可是有什么误会?” 不待马氏解释,舒苒就抢先说道:“夫人有所不知,顾家大姐儿与我弟弟曾经订过亲,后来我父亲过世,家道中落,顾家大抵是瞧不上我弟弟了,就派人来拿回庚贴退了亲事,如今我弟弟有了秀才的功名,顾家又觉得过意不去,想要拿庶女来嫁给我弟弟,真是好仁义的一家人呢。” 章氏没想到会吃这么一个大瓜,意味深长的说道:“表嫂不是说大姐儿从未定亲吗?我娘家嫂子那边还特特来打听呢,瞒的倒是紧,亏了人家姚家人厚道不曾往外乱说。” 马氏脸色一僵,难看非常,她替女儿相看了章氏的娘家侄子,奈何章氏底蕴深厚,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上的,今日过来也是想让章夫人说说好话,谁知弄巧成拙。 她尴尬的说到:“这门婚事是当年定的娃娃亲,两个孩子都不曾见过面,压根就不妨碍什么。” 章氏意味深长的笑笑,意有所指道:“姚家骏哥儿不过是个秀才,还是没有父母帮衬的,哪里配的上你顾家的庶女,你还是另择良婿吧。” 马氏面色更加难看了,退婚这事是她一力主张的,担心日后姚骏有出息了会记恨,用庶女代替也是她的主意,她家老爷虽不满,倒也默认了,这回事情办砸还连累女儿的婚事,马氏肠子都悔青了。 嗫嚅着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两家本就有交情,老爷也是关心骏哥儿,不忍他埋没了,想要好好栽培一番。” 章氏本就极瞧不上她,明明自己出身卑微,还总是看不上别人,毫不客气的说道: “既然如此有心意,那就继续前面的婚事啊,让你家大姐儿嫁过去不也是极好,先前骏哥儿没有功名配不上,如今人家十三岁中了秀才,也不算辱没了你家姐儿。” 马氏怎么会答应,她立刻摇头拒绝,“这婚事已经作罢岂有继续的道理,这事日后再说吧,我去跟那边的熟人打个招呼,就不耽误你们说话了。” 瞧着马氏带着女儿落荒而逃,惹得章氏嫌弃不已,转过头对着舒苒说道: “我夫家这表嫂最是没眼力劲儿,顾家迟早要被她捅出大漏子,她不过是个纸老虎,你不必担心她。” 舒苒露出真心的笑来,不在意的说道:“多谢夫人解围,左右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要是欺人太甚,我也不会放过她。” 章氏灿然一笑,她喜欢这舒氏的脾气,拍了拍她的手,“我今儿个没空陪你多说,改明儿我单独给你下帖子,咱们好好说说话,我去招呼其他人了。” 舒苒点点头,转过身送她离开,待她走远,才带着云杉去找宁姐儿,宁姐儿身边带着罗娘子,又有冯二奶奶和倩姐儿在,并不担心她会出事。 果然,一出去就见她与倩姐儿正在赏花,沈氏所出的佳姐儿也在一块,冯二奶奶正与沈氏说着什么,看着脸色不大好。 瞧见舒苒,她赶忙撇下沈氏迎了上来,“我远远瞧着,你在跟哪家夫人说话呢?见是不熟悉的人,我就没过去了。” 舒苒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熟悉,是县令大人家的亲戚,你们说什么呢?” 沈氏也跟着过来了,见缝插针的说道:“说的还不是我家佳姐儿的事,舒妹妹与县令夫人关系亲近,可否帮着引荐一下,我们佳姐儿人品出众,莫说是做贵妾了,即便是做县令夫人的正紧儿媳也是使得的。” 舒苒也不知她是哪来的自信,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我与县令夫人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哪有什么交情,嫂子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带着佳姐儿给县令夫人相看,直截了当也不浪费时间。” 舒苒这话很明显就是取笑她,沈氏好似一无所觉,反倒真的觉得可行,也不管旁人怎么想了,唤着佳姐儿到她身边,拉着她转身就去找县令夫人。 冯二奶奶瞧得啧啧称奇,“也不知我家这大嫂子是着了什么魔,以为跟县令夫人成亲家就能得到好了吗?不知做的什么春秋大梦呢。” 第86章:是他非他 舒苒不在乎的说道:“她想做什么那是她的事,我们又不会因此掉块肉,你只要小心她胡乱攀扯你就成了,莫让倩姐儿与佳姐儿靠太近,一家子的姐妹,名声多少要顾忌一些的。” 冯二奶奶若有所思的笑笑,意味深长道:“你放心吧,她那种人,向来瞧不上我们倩姐儿,生怕让我们倩姐儿占了便宜呢,她是不会允许佳姐儿靠近的,小门小户的,名声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你说的我心里都有数。” 舒苒倒是没想到她也有如此通透的时候,宁姐儿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笑容满脸的跑了过来,两人也止住了话。 “娘,这儿有朵菊花好生特别,您快过来瞧瞧。” 舒苒瞧她一脸兴奋,厚重的刘海都有些汗湿了,心疼的用帕子替她擦拭,嗔怪道:“赏花就赏花,你跑什么东西,瞧你热的,身上衣裳汗湿了,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得了。” 生了孩子后,舒苒身上的妈味儿更浓了,不知不自觉就爱絮叨,宁姐儿吐了吐舌头,她倒是极享受母亲的絮叨。 毕竟母亲不止她一个孩子,就算是真心疼她,也精力有限,今日只带她一个人出来,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哪怕是絮叨一些她也是极享受的。 倩姐儿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人生来就比旁人幸运,她有上进且能干的父亲,还有强势又聪慧的母亲,最重要的是,双亲不嫌弃的她的性别,将她爱若珍宝,竭尽所能为她筹谋未来。 比不得就是比不得,倩姐儿压下心头的酸涩妒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站到自家母亲身边,随着她们一道赏花。 能让县令夫人举办赏花宴的花卉,定不是凡品,舒苒倒也涨了不少见识,她本是不懂这些的,宁姐儿却能如数家珍,边看边贴心的给母亲介绍着。 正瞧得起劲,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亭子里传来巨大的声响,好似是茶盏落地的破碎声,园子里的人都静了一瞬,不约而同朝着动静处看去。 只见县令夫人满脸怒容的站着,她身前跪着个不知所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虽她们离得不远,隐约间也只瞧见了衣裳的颜色。 倩姐儿满脸担忧的说道:“我记得佳姐儿穿的衣裳就是粉色的,该不会是她惹怒了县令夫人吧。” 一想到平日里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的佳姐儿颜面尽失,倩姐儿心里就有种莫名的畅快感,“娘,咱们去瞧瞧吧,若是大伯母她们得罪了县令夫人,咱们也好求求情,毕竟是一家人,若是祖母知晓了,少不得要迁怒。” 冯二奶奶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低声对着舒苒说道:“咱们去瞧瞧,该求情的时候还是得求情,总不能看着她下不来台。” 舒苒无所谓道:“我们去瞧了热闹,大嫂子该记恨了。” 冯二奶奶捂嘴偷笑,“你以为她先前就不记仇了,且去瞧瞧吧。” 舒苒就这么被她拉着往前走,她倒也没有挣扎,用眼神示意宁姐儿跟上来。 走到近前,只听章夫人毫不客气的说道:“沈太太若是没教好姑娘,就不要带出来丢人现眼,我们府里仆妇婢女不知凡几,哪里就需要劳动她斟茶倒水的,做客就要有客人的自觉。”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沈氏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疼痛,她僵硬的扯起一抹笑,好似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看笑话的眼神。 舔着脸说道:“我家佳姐儿最是贤淑不过,刚才也是那不懂规矩的婢女绊倒她了,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 章氏眉头一挑,颇为生气的说道:“沈太太是在指责我治家不严,下人无规矩吗?” 沈氏慌忙摆手,“夫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意外,我的佳姐儿样样出众,必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舒苒也不知道她图什么,这么急迫而又不要脸面的推荐着自己女儿,如此掉价,旁人又怎么会瞧得上。 章氏一脸厌恶,怒意也在胸口酝酿,她嘲讽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你家姑娘好不好的,与我又不相干,俗话说的好娶妻娶贤,你该与你未来亲家说说佳姐儿的好,反正我这里是没瞧见的。” 沈氏脸色难看起来,她知晓自己的算盘彻底落空了,可如今她已经不要脸面去争取了,什么都未捞到着实有些不甘心,正要继续拉着章夫人说话。 舒苒就抢先了一步,她笑着说道:“夫人可有空闲,我刚瞧见了一株极特别的菊花,就是不知是什么品名,可否请您介绍一二。” 章氏哪里瞧不出她在替沈氏解围,毕竟这是在自家府邸,闹得过了她也失了脸面,就顺着她的话道:“你问我就对了,平日里我就爱莳花弄草,对这些东西最是清楚,我去给你说道说道。”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离开了,沈氏还想追上去,冯二奶奶一把将她拉住,笑容满面的低声说道: “嫂子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如今有个台阶下,就赶紧走吧,别让我姚家的脸都丢尽了,佳姐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沈氏脸色异常难看,她粗粗的喘着气,咬牙切齿道:“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你以为你比我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冯二奶奶不耐烦与她掰扯,“你还是莫要多话了,好好想想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吧,她老人家还等着跟县令大人结亲呢。” 沈氏立刻消停了下来,家中老太太那里,她也是说尽了结亲的好处,如今事情不成了,总要想个法子圆过去。 待舒苒回到府里时,感觉整个人都要累瘫了,她迫不及待的先去抱了抱肉乎乎的柏哥儿,待亲香够了,才回房里歇着。 先前有孕在身,即便是身材有缺陷她也不能做些什么,如今柏哥儿生出来了,舒苒把丢了许久的瑜伽又捡了起来,穿着特意让云杉做出来的简便衣裳,舒苒开始活动起来。 云杉瞧着自家太太凹凸有致的身材,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得亏了老爷不在府里,若是他瞧见了太太的模样,还不定成什么样子。” 舒苒如今的身段越发诱人了,就好似熟透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香甜气息,按说如她这般岁数的太太,大多都已经修身养性了,心态比不上年轻姑娘们,身姿自然更比不上。 云杉却觉得自家太太好似才开始绽放自己的魅力,见她动作夸张的将自己肢体摆成难以理解的姿势,云杉默默咽了口口水,太太也教她一起练过,奈何她身体太僵硬,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觉得韧带受不了,一点也没有太太动作灵活优美。 舒苒运动了一番,出了一身汗,泡了个热水澡,只觉毛孔都打开了通体舒畅,倒到床上闭上眼便沉沉睡了去。 这边舒苒无忧无虑的沉入梦乡,而远在京城的姚家望却命悬一线。 姚家兴自离开魏王府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比预期还早的完成任务,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直奔魏王府小院儿去找姚家望,想要催促他早日离开。 可他还是回来的晚了,姚家望早已不见踪影,姚家兴满身戾气的寻找人,就是没有一点消息,迫不得已他找上了魏王的贴身内侍宋大春。 两人早年间有些患难与共的交情,若不是逼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这层关系,宋大春好似知道他会来一般。 不必他逼问,就一五一十的全都托盘而出,姚家兴只觉晴天霹雳,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他声音干哑的问道:“此刻我追过去,还来得及吗?” 宋大春摇摇头,冷静道:“什么都来不及了,估摸着也就这一两日就能出结果,你那兄弟也是全心全意为你,这是你的福气。” 姚家兴并未理会他的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争分夺秒的想要去救回姚家望。 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仓促,当他终于找到姚家望时,他已经身中数刀经脉全断,凭着毅力吊着一口气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魏王府的议事厅里,姚家兴看着毫无生气的姚家望,只觉胸口憋闷的厉害,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呆愣愣的瞧着他。 姚家望似是有所感应,虚弱的睁开眼,看了姚家兴一眼,“外边下大雨了,大哥衣裳都淋湿了。” 他虽气若游丝,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平静,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魏王见姚家兴没有动作,沉声说道:“太医为他施针续命,大概只能坚持半个时辰,若有话尽快说。” 这话好似让姚家兴回了魂,他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何必非要来趟这浑水呢,明明有安生日子偏不好好过。” 姚家望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他开口说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后你就是姚家望了,前半生我来过,后半生你替我活,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苒儿,你要替我好好疼爱她,她是值得你全心全意付出的女人,孩子们的未来也需要你来筹谋,你没有当过父亲,大抵不清楚要操心哪些东西,慢慢来总是能学会的,咱们兄弟俩一条命,挺好的。” 姚家兴瞧见他嘴角渗出的血液,拿过一旁的巾帕替他擦拭,可越擦血流的越多,好似怎么都止不住一般。 这么多年了,姚家兴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没想到,今日他又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他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在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看着他到死还交代着他,要好好呵护府里的妻儿,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牙点头答应。 抱着他的尸身久久不能回神,魏王也并未催促他,只在一旁守着,等待他自己消化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宋大春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贴着魏王的耳朵,低声的说着话,魏王面色凝重的说道:“你先过去应付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宋大春瞧了姚家兴一眼,转身又匆匆离去,他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就在魏王准备离开之际。 姚家兴突然开口说道:“属下想要回乡替兄长办丧事,家中妻儿还需安顿,待将他们一起接到京城来,属下再为王爷效力。” 魏王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姚家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王知道,这事你怨怪我,你兄弟也是个难得的有本事之人,我本想好好用他,奈何此次太过凶险,意外又来的猝不及防,稍不留神就变成这样,我也很心痛。” 姚家兴并未表态,他只低声说道:“日后属下就是王爷明面上的人了,具体安排哪些差事,您还得合计一二,姚府里的事情,我可能得适应一段时间。” 魏王痛快的点头答应,“这个你放心,日后你就是姚家望了,身份就暂时是我府上的侍卫,具体的等你从漕河镇回来在做安顿,若非必要,家中妻儿也瞒着不告知吧,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姚家兴皱眉道:“孩子们好糊弄,只怕我弟妹不好欺骗,她见过我,又是聪明人。” 魏王不在意道:“她若是个聪明女人,就该知道,做你的太太,比当寡妇要过的轻松。” 姚家兴并未说什么,他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不管怎么样都要以她的意愿为主,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尴尬,他总是要多为她着想一些的,想来,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应该生出来了吧。 京城到漕河镇甚远,为了更好的保护姚家望的遗体,姚家兴直接选择了水路,姚家望来时带的兄弟,一部分已经遣散回家了,还有一部分为了保护他丢了命,最后还是姚家兴重新雇佣的人。 紧赶慢赶,终于在寒冬来临之前到了漕河镇,当舒苒看着站在大门外,眼神坚毅与她对视的男人时,她的心里的就察觉不好了。 有些愣愣的看着门口的黑漆棺材,心里堵的难受,不待她开口,姚家兴便开口说道:“苒儿,大哥过世了,我只带回了他的遗体,日后我们不必再去寻找他了。” 舒苒听的心惊肉跳,她直勾勾的看向姚家兴,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这人穿着姚家望的衣物,但他身上的气势跟姚家望是不一样的,她何其聪明,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 迅速调整好情绪,对着一旁的王管家吩咐道:“先挂白番设灵堂吧,通知族里,我们府上大老爷过世了。” 姚家兴将她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入了屋内,舒苒才眼眶通红,压抑着情绪低声问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吗?是他心甘情愿这么选择的吗?” 姚家兴瞳孔紧缩,他斟酌着开口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我遵从他的遗愿,因为我是魏王的人,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得替魏王做事,恐要顶着家望的名头过一辈子了。” 第87章: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 舒苒闻言震惊不已,她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顶替夫君的身份行走于世?那我该如何自处?我是姚家望的原配太太,你是他的亲大哥,我要怎么跟你假扮夫妻?你们可曾为我想过?” 自己的人生被别人随意支配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舒苒不由的怒火中烧,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管外面还有一摊事等着她来处理,她已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姚家兴三十五年的人生经历中,对女人知之甚少,他不曾去了解过谁,也不曾对哪个女人动过心,面对这样的舒苒,他萌发出了一种心慌意乱的情绪。 下意识的想要安抚她的不安,温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害怕,你依然是姚府的当家太太,日后不论我是何身份,你都是唯一能与我并肩的女人,府里的产业通通交由你来打理,孩子们还是在你身边由你来教导,你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而我,不仅会做到家望该做的,连他做不到的我也会努力达成,譬如改换门庭,让你和孩子们有更高的地位。” 舒苒得承认,这男人的一番话确实将她的焦虑不安抚平了一些,她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眸,直截了当的问道:“姚家望将我托付与你,你又是怎么想的呢?真的甘心做个接盘侠替别人照顾妻儿吗?” 姚家兴皱眉反驳,“你们不是别人的妻儿,家望不在了,我照顾你们就是理所应当的。” 舒苒并不满意他的答案,严肃说道:“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哪怕你们是嫡亲的兄弟,孩子终归只是你的侄儿侄女,你以后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怎么会愿意替我的孩子筹谋未来。” 到了这个时候姚家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低声说道:“我早些年中过毒,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亲生骨血,你与家望的孩子,便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舒苒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解释,舒苒的内心震惊不已,说实话,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与姚家兴做夫妻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姚家望的仓促离世,舒苒心里不是没有波澜,她也曾对那个男人动过心,有过期待,更是下定决心待他归来,就努力将他的心攥在手里,要与他好好过日子。 若说有多深的感情倒也没有,毕竟与姚家望经历一切的不是她,真要权衡利弊一下,姚家兴反而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在感情上他更加单纯纯粹,身边也不曾有过其他女人。 一个能让能让亲王费尽心思的下属,能力肯定也是不差的,刨除身份这个因素,他还真是个无可挑剔的再婚人选。 其实不论她怎么想都无甚大用,因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她来选择什么,对于这个强制赠送的丈夫,她只有接纳的份,可哪怕是形势所逼,她也要让一切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 心里有了决断,舒苒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她泪眼朦胧的看向姚家兴,哽咽着问道:“那大哥能将我当成妻子看待吗?大哥又打算如何对待我?” 姚家兴紧张到下意识的吞咽口水,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实诚的说道: “我不知如何做你才会高兴,所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会珍之爱之,如果你想替家望守着,那我也可以跟你保持距离。” 这样的答案虽不是舒苒心目中的完美答案,但她也能理解,他们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联系,能和睦相处已是十分难得,她有被形势所迫的感觉,姚家兴同样也会有,都是身不由己,该互相体谅才是。 舒苒转过身望向窗外,轻声说道:“我们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吧,丧事要办的隆重且盛大,他可以顶着你的名头死,我与孩子们却要认认真真为他守孝的,你也要慢慢适应目前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做个好父亲,至于我们,顺其自然吧,若是可以,我希望咱们这个家不要分崩离析,我们已经没有他了,不能再失去你。” 最后这句话,舒苒完全是在跟他示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柏哥儿未长成前,他都不可以离开姚府。 在舒苒的心目中,孩子们永远是第一位的,姚家兴的能力足以给孩子们更好的一切,她没有理由错过。 当然了,该端的架子还是要有的,毕竟她不是上赶着要跟他,替姚家望守孝一年,也是应该的。 姚家兴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低声说道:“我会好好守护这个家,以前我一切都以魏王为主,如今家望替我还了他一条命,我也不欠他什么了,日后,我只为你和孩子而活。” 舒苒相信他的话,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先去布置灵堂吧,你如今是一家之主,理应你来张罗一切,我会在一旁提醒你的。” 姚家兴虽与姚家望长的相像,但两人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处事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姚家兴瞧着更加严肃冷漠一些,他对府上的人不熟悉,确实需要人来引导。 两人直接去了前院的议事厅,此刻王管家与谢东来已经等候多时,瞧见二人出来,他们都很激动。 谢东来率先说道:“老爷,您总算平安回来了,大老爷怎么会丢了性命呢,您可有受伤?” 姚家兴摇了摇头,冷漠说道:“大老爷乃是魏王的下属,他也是为了替魏王办事才丢了性命,魏王感念大哥的牺牲,特为我谋划了一官半职,待家中事情处理好,我会去京城入职,咱们举家搬迁到京城生活,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好大老爷的丧事。” 姚家兴的话里透露出太多信息了,两人既能成为姚家的大管事,自然见多识广,谢东来激动道:“那我们姚家从此就能改换门庭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他们二人的喜悦太过明显,舒苒理智上可以理解,感情上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严肃的说道: “如今大老爷才丢了性命,又有何可喜的,家里虽能改换门庭,可京城危机四伏处境复杂,咱们要面对的事情更多更难,你们得掌握好分寸,绝不可得意忘形。” 舒苒如今在家中的地位一点也不弱于姚老爷,所以她说话的分量很重,两位管事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跪下请罪。 舒苒看了姚家兴一眼,示意他来卖好,哪怕是收服下人,也是需要张弛有度的,姚家兴不着痕迹的颔首,沉声说道: “日后府里的生意依旧由太太打理,我要替王爷办差,你们好好辅佐太太,先不要将消息透露出去,丧事大办,不必节俭。” 被主子训诫了一顿,两位管事的脑子也更加清醒了,主子告退出去后赶紧去办理丧事,没了外人,舒苒有些悲伤的对着姚家兴问道: “我还能见他最后一眼吗?他离去的时候匆忙,并未与我好好道别。” 姚家兴无奈道:“我虽走了水路加快行程,也用冰保存了尸身,但毕竟日子久了些,你还是莫要看了,就在心里留下一个他最初的印象吧。” 舒苒心口一疼,眼泪终究是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姚家兴见了就好似被针刺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那块被保存了许久的肉干,好似想要从那里攫取暖意。 姚家下人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整个灵堂就布置完毕,舒苒也换上了素白的孝服,她先为姚家望上了一炷香,以未亡人的身份跪在灵堂前替他烧着纸。 心里默默念叨着,“若你在天有灵,该与你真正的太太团圆了吧,你生时虽未与我有过肌肤之亲,但我终归是心动过的,柏哥儿我替你生下来了,日后也会好好守护他,姚家的家业是属于孩子们的,哪怕是你大哥也动不了分毫,你安心去吧。” 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舒苒的心里平静许多,她刚站起来,就见孩子们穿着孝服,一脸惊慌的走了进来。 舒苒赶忙擦干眼泪,将宁姐儿和昕姐儿揽在怀里,低声安抚道:“你们莫怕,这里躺着的,是你们的大伯,他为了咱们这个家,牺牲了太多,你们过来给他磕头上香吧。” 姐妹俩原本心里还有些惶惶不安,毕竟父亲好几个月不曾回家,突然府里挂起白幡,孩子们不多想才怪,忠哥儿就跟在她们身后,一起祭拜了一番。 奶娘也将柏哥儿抱了过来,舒苒赶忙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一起祭拜,待一切结束,宁姐儿才悄声问道:“娘,爹他回来了吗?他有没有事?” 大伯虽也是家中亲人,可到底没有相处过,孩子们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父亲则是不一样的。 恰在此时姚家兴走了进来,他去前院换了一身衣裳,他才刚回府里,舒苒还没有来得及替他准备新的衣裳,只能拿着姚家望的穿上,好在他也没什么忌讳的。 姚家兴略微要健壮一些,衣裳穿在他身上稍有些紧绷,倒也不大妨碍,他一进来,宁姐儿就眼前一亮,直接朝他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就哭了起来。 “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姚家兴何曾遇到过这样的阵仗,他不自觉的看向舒苒求助,舒苒抱着柏哥儿上前,低声说道:“孩子们太想念父亲了,又猛然看到家里挂白幡,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见姐姐抱着父亲哭,昕姐儿也跑了上来,姚家兴顿时更加手足无措,舒苒瞧着这副场景好笑又心酸,对着姚家兴说道:“你先抱抱昕姐儿吧。” 姚家兴赶忙将昕姐儿肉肉的小身子抱进怀中,小家伙自然而然的趴在他的脖颈上,柔软的小身子满是馨香,这样的温情姚家兴第一次体会,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舒苒倒也体谅他的窘迫,上前安慰道:“好了好了,爹爹没有大事,他还没有抱过柏哥儿呢,你们快让让弟弟。” 昕姐儿虽霸道,却也是极疼爱弟弟的,赶忙往下滑要给弟弟腾位置,若不是姚家兴底盘稳,说不得要给她弄摔了。 柏哥儿还小,窝在母亲怀里什么也不知道,只乖乖的吸吮着自己的手指,瞧见陌生的男人他伸着脖子好奇的看着。 柏哥儿那肖似其母的面孔,看着就让人喜爱,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担心伤害到柔软的小家伙,并未抱进怀里。 这样的场景让忠哥儿莫名觉得自己多余,他极不自在的转过身,宁姐儿平复了下心情,她朝着父亲抱怨道:“ 您总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出了好些事,家里的商船沉了,母亲不仅要安排人救援,还要应付族里人的贪得无厌,好不容易事情圆满解决,母亲又早产,一个人进产房面对生死也就罢了,还要安顿好府里的一切,弟弟早产生的弱小,母亲还要担忧他的身体,连坐个月子都不安稳,她实在太辛苦了。” 姚家兴闻言,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原来在他们兄弟俩不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舒苒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无奈道:“莫要听宁姐儿胡说,我没有那么艰难的,府里这么多管事仆妇,哪里就能劳累到我。” 姚家兴只当她是想一个人默默忍下一切,轻声说道:“我知晓你的不易,日后都有我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苒也不好继续解释什么,若是姚老爷还在,她或许会跟他诉诉苦,但这是姚家兴,他们之间还只是陌生人。 姚家的这场丧事办的极隆重,外人只知姚家大老爷的名号,对他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也有人感慨他时运不济,好不容易兄弟有能耐了,刚一家团聚就命丧黄泉,也是个没有福气的。 姚家那边的族老们对他的身份提出了质疑,但姚家兴可不是吃素的,他的能力手段远在姚家望之上。 他先是毫不犹豫的让人开棺验明正身,不说的旁的,就光是那一张脸就不会有人说什么,验过之后,他直接将族老们推出来搅事的年轻后生打断了腿,他动作狠辣,让姚氏在场的族人都瞧得心惊胆战,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分毫。 待姚家望下葬,一切尘埃落定后,舒苒也瘦了一大圈,关于他们要进京的消息,只有他们二人跟两个管事知晓,倒也没有外露。 两人身上的事情都多,并没有多少时间私下相处,反倒是姚家兴跟孩子们的关系更亲近了些。 他每日不管忙的多晚,总要去孩子们的院子里看一下才安心,宁姐儿与昕姐儿本就渴望与父亲亲近,自然而然也就对他多有依恋。 忠哥儿那里倒是没什么改变,他总是有借口拒绝父亲的靠近,他总装没听见,不愿回答他的问题,好似将心门关闭了,除了他的生母,不愿让任何人靠近,姚家兴也无可奈何。 第88章:一把搂紧她的腰 正院屋内,舒苒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梳头的小丫头替她捣拾,宁姐儿托着腮坐在一旁看着。 “今儿怎么这么有孝心,一大早就来请安?” 宁姐儿挑起桌上的一根发钗,拿到自家娘亲头上比划着,嘴角轻轻上扬。 “瞧娘说的,女儿什么时候就没有孝心了,早上起的早,就想着先来娘这里看看,娘若是一个人用膳无聊了,我还能陪着您一起。” 舒苒嗔怪了她一眼,“你那小院儿里热闹的不行,能想起我也是难得,倩姐儿怎么样?住的可还安分?” 原本因为家里有了丧事,舒苒就委婉的拒绝了倩姐儿想要入府的事,本来他们家就快要搬迁了,倩姐儿过来也不能久待,学规矩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学好的。 可冯二奶奶母女俩就好似听不懂一样,说什么都是同族人,一起守孝也是无碍的,毕竟姚家兴的任职文书还未下达,前途未卜,不好往外张扬什么。 舒苒话也不能说透,只得由着她搬过来住,宁姐儿皱了皱眉头。 “她才刚来,倒也安分,除了一有时间就缠着罗嬷嬷教她,也无甚大毛病,娘先前不是挺赞成她过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好似不大乐意。” 舒苒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梳的慵懒随性的发髻,满意的点点头,挥手将那丫头打发出去。 “此一时彼一时了,你父亲回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宁姐儿更加不解了,“爹回来了,您除了更轻松一些,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宁姐儿虽年纪小,却也是谨慎性子,从不往外乱说,舒苒也就没打算瞒着她了,轻声解释道: “你父亲如今在替魏王效力,只怕不日就会有任职文书下来,咱们也会举家搬迁到京城,到那时,倩姐儿总不至于要跟咱们一起走吧。” 宁姐儿乍听到这个消息,眼里迸发出了巨大的光,她惊喜万分的说道: “娘的意思是说爹要当官了?那咱们家岂不是也成官宦府邸了?我岂不是也成官家小姐了,我爹怎么这么厉害啊,一回来就憋着这么个大招。” 舒苒见女儿一脸震惊,好似捡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模样很是好笑,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你先莫要激动,如今这事八字刚有了一撇,娘告诉你,你暂时莫要声张出去,尤其是倩姐儿那里,娘不想节外生枝,你明白了吗?” 宁姐儿又不是傻的,她笑眯眯的说道:“娘安心便是,女儿心里都有数,咱们家一跃而起,多少人巴望着咱们跌下来呢,倩姐儿虽做不了什么,但是女儿也不想她知道太多,反正都要去京城了,与她多周旋几日也无碍,现在想想,倒是幸好没有草率定下亲事。” 宁姐儿被舒苒教导的比以前大方许多,谈论自己的婚事也很坦然,她比舒苒更清楚,她爹有了官身意味着什么。 舒苒点了点头,“你是个万事都心里有数的孩子,日后要更加刻苦的与罗娘子学习,京城情况虽复杂却也充满机遇,你父亲会在官场上为你们打拼前程,娘就在后宅替你们攒家底,不论是柏哥儿还是你们姐妹俩,娘都会替你们安排妥当。” 宁姐儿有些感动的扑进舒苒怀中,哽咽着说道:“这辈子能做爹娘的女儿,真的是太幸运了,倩姐儿最羡慕我的,无非就是我有爹娘护着疼着,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 舒苒心里十分熨帖,摸着她的小脸,笑着说道:“娘不指望你以后对我们如何,你只要自己过得好娘就心满意足了。” 宁姐儿还是有些心潮澎湃,她知道改换门庭的意义有多重大,对她未来的影响有多深远,她即将迈入一个新的阶层,还是个她曾经仰望的阶层,太过激动她试着转移话题。 “娘,我觉得爹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 舒苒心里一咯噔,她谨慎的问道:“有何不一样了?难不成还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宁姐儿笑着摇头,并未发现自家娘亲的紧张,自顾自说道:“倒也不是说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毕竟我爹那张脸又没变,只不过性格改变很大,以前他哪里会顾及到我与妹妹啊,除了去外边儿忙碌,剩下的时间都给了后院的那些女人,我们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也是正常的,现在呢,愿意来陪伴我们了,也愿意听我们说话,更愿意对我们真心疼爱了,我与昕姐儿都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舒苒闻言有些心疼,之前的姚老爷确实亏欠她们太多了,连基本的父爱都不曾让她们感受到,如今嫡亲的大伯却给与了更多,也不知该如何评论。 宁姐儿说完这话,又皱着眉头思索道:“娘,我有些想不通爹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难不成他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儿了?无缘无故怎么会性情大变?” 舒苒无奈道:“你爹哪里就性情大变了,他以前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旁的事情上,一边要忙着寻找你们大伯,一边还要管着家里的事,有一点时间就想着自己放松一下了,他也是年纪轻轻就做了父亲,自己都没有享受过几年的父爱,又怎么懂得如何来爱你们,这次出去一趟,找回你们大伯,了了心里的一桩事也就踏实了,他失去唯一的同胞兄长,意识到了亲情的可贵,世事的无常,想通了看开了,也就格外珍惜你们了。” 宁姐儿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我大伯也是真命苦,我爹因他变得顾家倒也是好事。” 与宁姐儿沟通了一番,舒苒心里踏实不少,她收拾完毕,云杉也整了一桌的早膳等着了,母女俩刚落座,就见姚家兴抱着柏哥儿颠颠儿的来了。 瞧见母亲,柏哥儿兴奋的在姚家兴怀里蹦跶着,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他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舒苒瞧见这一幕,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对着姚家兴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柏哥儿何时醒的?” 边说边上前伸手要将柏哥儿抱进怀里,姚家兴略微侧身躲过,温声说道: “柏哥儿跟个小肉墩一样,沉的很,我抱着坐你旁边就好,我也是刚刚过去,正好他醒了,奶娘刚给他收拾好,我就直接抱过来了,左右今日无甚大事,就陪着你们一起用膳吧。” 舒苒也没有拒绝,她逗弄着柏哥儿,身子微微朝着姚家兴身边倾斜,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飘过鼻尖,姚家兴身子有片刻的僵硬,恰好柏哥儿兴奋的一跳,姚家兴也瞬间回过了神。 看着柏哥儿拖得老长的口水,宁姐儿夸张的说着嫌弃他的话,故意拿个小包子逗弄着他,惹得小家伙口水流的更欢了。 舒苒拿出帕子轻轻替他擦拭干净,笑着说道“你个小东西也知道馋嘴了,得先长出牙才能吃呢。” 姚家兴如今也稍微懂得如何与家人相处了,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无所适从,反倒学会享受其中,就是目光总不自觉的会跟随着舒苒而去,仿佛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极有吸引力。 这样的跟随是无意识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后知后觉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放肆,自责后,又忍不住拿两人现今的关系来安慰自己,反反复复的情绪起伏折磨着他,好似怎么都无法宣泄出去,总是不得其法。 舒苒到底是见过些许世面的,哪里没有留意到姚家兴的异常,她无所谓欢喜,毕竟姚家望才刚刚离世,让她立即投入姚家兴的怀抱也是不现实的。 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理智上都是不允许她这么做的,然而,姚家兴的态度,也是她所期望看到的,毕竟这个男人她是要定了的,她也很纠结,近不得远不得的相处方式,确实很难拿捏尺度。 “今日你可有事情要做?若是无事,我们就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散心。” 姚家兴试探着开口问道,舒苒有些歉意道:“一会儿冯二奶奶要来,她想要与我商量合开酒楼的事,恐怕不能出去玩了。” 姚家兴略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太过介意,迅速调整好情绪谨慎的说道:“我估摸着顶多月余时间,京城那边就会有消息送过来,介时我们举家搬迁,你若是又有了新的酒楼,岂不是没法打理了,还有骏哥儿你打算如何安顿?”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姚家兴也不介意宁姐儿知道什么,直截了当的就跟舒苒商量,舒苒心里早有数,开口说道:“此次合开酒楼,本也是为了拉拔冯二奶奶一把,打理生意自然是交由她来的,雅墨斋何掌柜父子就打理的极好,日后新的菜谱我可以写方子给他们送过来,办法总比困难多,至于骏哥儿的事,若是去了京城,他能读更好的书院,有更厉害的先生教导也是极好的,但这也不是说到就能办到的,等咱们先安顿下来,他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姚家兴点点头,“书院我倒是可以替他找好,端看他自己愿不愿去了。” 舒苒朝他感激一笑,“老爷办事我放心,有你在,我们都安心着呢。” 自打两人说开后,在人前舒苒直接唤他老爷,就跟对待姚家望一样,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如今倒也不会太过不适。 宁姐儿一直乖乖的用着膳,她也不打扰父母说话,时不时瞧一眼弟弟,见他坐不住不耐烦了,赶忙将他抱过来,“爹娘你们慢慢聊,我跟奶娘带着弟弟出去耍耍。” 舒苒知道儿子的尿性,她也没有拒绝,只吩咐奶娘莫让宁姐儿抱柏哥儿太久,她毕竟是在长身体的阶段,舒苒生怕女儿累伤了。 姐弟俩一走,云杉也作怪似的带着丫头们一起出去了,桌上的早膳都撤了下去,舒苒一时间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有些不大自然的往屋里走。 姚家兴虽不懂女人的心思,却本能不愿离她太远,紧随其后,跟着她一起进了里屋。 舒苒见他跟的紧,有些恼羞成怒的质问道:“你做什么总是跟在我身后,就没有旁的事可做了吗?” 姚家兴一愣,理所应当的说道:“夫妻本就是在一块儿的,不管有事无事,我待在你身边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他说的太过直白,也仿佛就认准了这个死理儿,依然跟在她身后朝里走,本来就为了躲他,舒苒才进房间的,如今这般场景,她倒是更加不自在了。 强撑着说道:“我的闺房岂是你能进来的,还不赶快出去。” 这话好似戳到了姚家兴的痛点,他往前走了两步,直逼的舒苒没有退路,一下子贴在了屏风上。 一个不小心差点将屏风碰倒,幸亏姚家兴眼明手快,一把将她腰搂住,紧紧的贴进自己怀里,这一瞬间姚家兴只觉无比满足,好似他早就该这般做了。 舒苒有些不甘愿的推搡着他,绵软无力的手臂压根撼动不了分毫,姚家兴故意将她搂的更紧,靠近她耳边,低着头说道: “你若是再乱动,这屏风我就推倒了,到时候你自己跟云杉解释。” 舒苒敏感的耳垂一阵酥麻,她怎么都没想到,人前一本正经男人会这般恶劣的调戏她,气不过,又推不走,她恶狠狠的朝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她下嘴极重,姚家兴反而低沉的笑出声,这是舒苒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一时有些怔住了,不自觉的松了口。 姚家兴丝毫不介意的说道:“你放心吧,我现在不会对你做什么,我知道你的顾虑,也愿意给你时间清空自己,我只是想与你慢慢亲近一些,你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着话,他也真的松手退后一步,舒苒赶忙闪到一边,背过身不看他,待她心情平静一些,才开口说道:“我说过了,我要为他守孝一年,你若是等不得,就去纳妾吧,左右家里也是养的起多余的女人的。” 舒苒这话半是试探半日故意气他,姚家兴走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对视,郑重说道: “你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故意激怒我,我没有纳妾的心思,我与他虽是兄弟,但终究还是不同的,我不喜太多女人的聒噪声,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这话听在耳里,着实有些烫人,舒苒的耳朵都羞红了,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反应这么大,见她不答话,姚家兴也不逼问,他知道张弛有度的道理。 故意转移话题说道:“柏哥儿虽是早产儿,但他的身子骨极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可舍得他吃苦?” 第89章:羡慕不来的 “吃苦?这世上何人不苦?即便是坐在金銮殿至高无上的那位,他就不苦了吗? 众生皆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若是舍不得柏哥儿吃学习的苦,将来就得看他吃生活的苦,干什么都是要下苦功夫的,你若觉得他适合习武,他再大些你就教他吧。” 姚家兴万没想到,她会活的这般通透,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声音更加温和的说道: “我以为你就柏哥儿一个儿子,会不舍的看他受累的,习武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期间受伤也是常事,你真的忍心吗?” 舒苒大方一笑,“我不知道柏哥儿以后想走哪条路,他还小,做不了选择,但是时间不等人,在他没法做出判断的时候,我来替他决定,先学着,该读书的时候读书,又不妨碍什么。” 姚家兴点点头,“我知晓你的意思了,放心把柏哥儿交给我吧,至于忠哥儿,你可有什么打算,毕竟他也是姚家的血脉。”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府里什么情况姚家兴也知晓的差不多了,对忠哥儿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时人眼中,庶子终归是庶子,哪怕占据着长子的位置,那也是比嫡子矮一头的。 舒苒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由着他吧,家里也不缺他那口吃的,跟他也不是没有谈过,你若是有法子掰正他,倒也是好事。” 舒苒说的坦然,也没有遮掩什么,不是自己生的,她是没办法视若己出的,能给他无忧无虑的生活,给与他保护,是应该的,还想要更多,只怕需要他的生母来给与了。 姚家兴也不过这么一问,皱着眉头说道:“先不管了,他虽不出众,倒也没什么错处,先由着他吧,待去了京城在做打算,也不至于让他成个废人。” 男儿立身于世,总不能一辈子依靠别人,舒苒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谈完了正事,两人又相顾无言。 舒苒为避免尴尬,随手拿起桌上的话本子翻看起来,姚家兴眉头一挑,他也不走,转身找到置物架上的账本,自顾自的走到舒苒身边坐下。 他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让舒苒瞠目结舌,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姚家兴头都不抬的说道:“不是要看话本吗?看着我做什么。” 这话说的太理所应当了,弄得舒苒差点语塞,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不打算走了吗?就在我房里陪着?” 姚家兴这才抬头看向她,不假思索的点头,“左右今日也无甚大事,该我出面的都已经跑过了,其余的东来在办,倒也不需要我做什么的。” 舒苒无奈道:“那你也不该待我房中啊,这大白天的,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姚家兴理所当然道:“白天我待在你房中怎么了?即便是晚上我也能待啊,你我二人是夫妻,该形影不离才是正解。” 舒苒将话本子往案几上一搁,恼怒道:“我不管,我们什么关系你心里最清楚,我说了要替他守孝一年,你也答应了的。” 见她真的生气,姚家兴也怕了,他不敢继续耍无赖,只得示弱道:“我知晓要你立即接受我很难,可你既然答应了要与我好好过日子,就不该排斥我的靠近,我若是也同你一样,始终与你保持距离,我猜想我们一辈子都不会亲近,我承认你曾经是属于他的,但如今你属于我,不管过去怎样,以后你都只能属于我。” 他说出这番话好似也是没了别的招数了,舒苒一下子愣住了,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姚家兴最会把握时机,趁着她迷茫之际,遵从自己的本心,毫不犹豫的将她拥在怀里,倒也没有抱太紧,他始终掌握着分寸,既要与她亲近,也不至于让她反感。 舒苒不适的想要挣脱,奈何姚家兴并不让,他卑微的祈求道:“他已经占有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替他生了三个孩子,我什么都没有,这辈子我只想牢牢抱紧你,只想与你好好过后半生,这点都满足不了吗?” 舒苒猛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或许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他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唯一能抓住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不管他在外如何的独当一面,内心里,他也是渴望归属的吧。 终是狠不下心,她犹豫着伸出双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这一刻只觉无比踏实,姚家兴哪里感觉到她的顺从,只觉心头的空缺仿佛被填满,情难自禁的将她拥紧。 舒苒靠在他怀里,带着重重的鼻音说道:“我们慢慢来吧,我试着将你放在心上,你也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携手共度,我逃不掉也走不开,你莫怕。” 这句你莫怕,仿佛戳中了姚家兴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他有些眼眶发酸,他努力压下难以平复的心绪,闷闷的嗯了一声。 明明是个比自己大八九岁的成年男人,却跟个孩童一般渴求得到爱,舒苒知晓他的遭遇,心里的怜爱也多了一些,两人不知就这么抱了多久,渐渐的,仿佛两颗心的距离更近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云杉的声音,“太太,冯二奶奶到府里了,要请进院子里来吗?” 舒苒吓了一跳,立刻与姚家兴分开,有些不大自然的说道:“请她到院子里来吧,先让她喝杯茶,我一会儿就到。” 云杉闻言,答应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舒苒有些着急的整理着发髻,她此刻就像是偷偷谈恋爱被人撞破的小姑娘,满脸羞红,紧张的不知所措。 姚家兴倒是淡定,他走上前替她整理衣裳的褶皱,轻声说道:“无碍的,发髻没有乱,我送你过去,我也要去书房看看账册了。” 舒苒点点头,两人相携着走出来,站在一起分外般配,姚家兴眼里的情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与冯二奶奶颔首打招呼,临走前对着舒苒说道:“午膳我就不陪着你了,晚膳我把孩子们带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舒苒并未拒绝,点了点头,“那我亲自下厨做些孩子们爱吃的,你若是有特别想吃的,让小厮过来跟我说。” 姚家兴露出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他喜欢这样别人惦记的感觉,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一离开,冯二奶奶就开口说道:“啧啧啧,都老夫老妻了,你们俩有必要这么腻歪吗?瞧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酸溜溜的话,让舒苒也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好在她向来心里素质强大,倒也不觉羞窘,大大方方的说道: “就因为老夫老妻了,我还能让我男人欲罢不能着迷不已,那才是真本事,你且有的学呢。” 这话让刚到院门外,且耳聪目明的姚家兴听个正着,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显然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冯二奶奶反被她将了一军,气的直接上前挠她痒痒,两个女人就这么闹成了一团,舒苒本就比冯二奶奶长得娇小些,哪有她力气大,不一会儿就求饶了。 “好了好了,我服你了,还要不要跟我谈正事啊?” 舒苒气喘吁吁的喊停,冯二奶奶也不继续挠了,两人毫无形象的靠在玫瑰椅上,待气喘匀了,冯二奶奶才开口说道: “如今百味楼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改建完毕了,我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就等着你的方子了。” 舒苒自信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做出来的火锅底料就没有不爱吃的,你要不先去倩姐儿那里转转,一会儿我弄好了你再过来试菜。” 冯二奶奶一脸笑意,“那我今日有口福了,等着吃现成的,我把三个丫头一起叫来吧,你不是说吃火锅人多才热闹嘛。” 舒苒倒也不反对,“那就叫过来吧,我给孩子们准备些不辣的汤底,就不陪你唠叨了,先去忙活了,你自便。” 看着舒苒转身离开的背影,冯二奶奶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对着身旁的贴身婢女说道:“这人真是没法比,她也生了三个孩子,身段还是那么窈窕好看,我就不行了,肚子上都是赘肉,也难怪她能让夫君收心,只守着她一人,这真是羡慕不来的,同人不同命。” 那婢女也是冯二奶奶身边的老人了,对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知道的一清二楚,生怕自家奶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赶紧劝道: “瞧奶奶说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奶奶又不曾见到姚太太的全部生活,怎知她没有不顺心的事呢,咱们不能只能凭表面看到的,就随意评判,况且,她过得好不好,对奶奶又没什么影响,只要她能带着奶奶挣银子,何必管那么多呢。” 冯二奶奶释然一笑,“你莫要紧张,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我可没那么小气,先去瞧瞧倩姐儿吧。” 其实舒苒和宁姐儿都是大方人,倩姐儿在姚府住着,吃穿用度一律都是按照宁姐儿她们的标准来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又能费多少银子呢,舒苒压根不放在心上。 宁姐儿昕姐儿物质上从来不缺什么,倒也不会跟倩姐儿争,以至于倩姐儿觉得,在这里的日子,过的比她自己家中还要舒服,若是可以她还真不愿走了。 此刻她正在屋里做针线活,猛然见到自己母亲很是诧异,赶忙放下手中的绣绷站起身,“母亲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倩姐儿有些担心,生怕母亲要接她回府,冯二奶奶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倒也宽敞,一点也不比她家中的闺房小。 “你莫要紧张,我是来找你舒婶婶谈正事的,顺道来瞧瞧你,我看着你小脸怎么圆润了些,想来日子过得不差。” 倩姐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羞赫道:“陪着宁姐儿她们吃的有些多了,没什么大碍,后面稍微节制一些就好了。” 冯二奶奶点点头,她开口问道:“跟着罗娘子学的如何?” 倩姐儿高兴的说道:“罗娘子确实有几分本事,女儿只恨跟她学的太晚了,宁姐儿日夜有她照料,举手投足间的仪态让人瞧着就惊艳。” 冯二奶奶不在意道:“你就知足吧,左右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你也进不了高门大户,学点皮毛也够用了。” 倩姐儿不喜欢这样的论调,却也不会跟她顶嘴,转移话题道:“先前舒婶婶还是很欢迎我到府上住着的,后来怎么又不大情愿的样子,母亲可知出了什么事?” 冯二奶奶皱着眉头摇摇头,“我也有些想不通,这府里也不像是出事的样子啊,你就没能从宁姐儿嘴里套套话?” 冯二奶奶还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厉害之处的,倩姐儿摇摇头,她原也以为宁姐儿不过是个生活优越,没什么心机的平常小姑娘,谁知她也圆滑的很,无关紧要的事情她都说,涉及家中私密之事,那是滴水不漏的,怎么都试探不出来。 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总觉着,她们府里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宁姐儿虽没有透露什么,可这府里的风向我还是能感觉到的,最近好似在盘账清点府里的产业,好像是有大动作。” 冯二奶奶原本不在意的表情一凝,猜测道:“难不成这姚老爷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可知道他们府上才死去的大老爷先前是做什么的?” 倩姐儿摇摇头,“这个除了府里老爷太太估摸着只有重要的大管事知道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冯二奶奶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对,若是那大老爷是个有本事的,给姚老爷留下什么好东西也是有可能的,想来应该不是坏事,咱们且等着瞧吧,你要老实乖巧一点,若是他们府上真有大造化,说不得你也能跟着沾点光呢。” 倩姐儿有一瞬间的向往,随即又想起宁姐儿姐妹俩的精明,可惜的说道:“母亲还是不要妄想了,谁都不是傻子,别人家的好处,凭什么让你白占,占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咱们能让舒婶婶拉拔一把就心满意足了,太贪心只怕得不偿失。” 冯二奶奶眉头一挑,“你什么时候这么通透了?” 倩姐儿拿起绣绷说道:“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舒婶婶也不是好惹的,我又何必讨人嫌呢。” 第90章:其乐融融 倩姐儿与人相处时,最擅长的就是从细微处观察,舒婶婶看似对她很喜爱,实则不过尔尔,本就不是什么多亲近的关系,她又岂敢奢望更多。 冯二奶奶看着自己的女儿良久,过了半饷才颇为复杂的感慨道:“我当年若是跟你一样识趣,也不至于走到今日,罢了,不说这些了,先带我去见宁姐儿吧。” 冯二奶奶到底是长辈,虽是到了宁姐儿的院子,因着倩姐儿单独住在西厢房,倒也没有先去打搅她,母女俩刚踏出房门,就见宁姐儿带着昕姐儿站在外边。 瞧见来人,姐妹俩赶忙行礼问安,宁姐儿笑着说道:“方才丫头来报,说是伯娘过来了,我想着您定是要与倩姐姐说些体己话的,就没有立即来打扰,算着时辰这会儿刚好,可有打扰你们?” 冯二奶奶欢喜道:“怎么会打扰呢,我正要去瞧瞧你们姐妹俩呢,今儿午膳你母亲要请咱们吃火锅呢,我特意来叫你们的。” 火锅这个词儿挺新鲜的,至少宁姐儿从未听说过,她好奇的问道:“何谓火锅?倒是不曾听我娘说过。” 冯二奶奶牵过昕姐儿的手,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脑袋,边带着姐妹俩往正院方向走,边解释道:“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你母亲向来会保密,我也套不出她话来,这个火锅就是百味楼日后主要的菜品,我也没见识过呢。” 宁姐儿自信道:“伯娘不必担心,既然是我娘研究的新菜品,那就肯定错不了,咱们快些去看看,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去尝尝味道了。” 宁姐儿的一举一动自有一股风韵,好看却并不死板,她身上那股子灵动劲儿,并未被抹去,瞧在谁眼里都是赞不绝口。 冯二奶奶不自觉的拿倩姐儿与她相比,两人站在一处并肩而行,单看容貌,宁姐儿衬托的倩姐儿跟个烧火丫头似的,哪哪都瞧着不顺眼。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冯二奶奶觉得,自家女儿跟人家还真没什么可比性,她也不必想着旁的东西了,倩姐儿能跟着沾点光就心满意足了,想要踩着宁姐儿上位,大抵是没有机会,更没有可能的。 冯二奶奶到底是内宅混久了的人,心里虽然想的多,面上却是瞧不出什么的,在小辈眼里,她还是那个端庄贤淑和蔼可亲的长辈。 昕姐儿好似没睡醒的模样,蔫蔫儿的有些不大精神,被冯二奶奶牵着手拖着走,时不时的还打着哈欠,眼泪都从眼眶里挤出来了。 宁姐儿虽是在与冯二奶奶说话,却也关注着自家妹妹的情况的,瞧见她的模样,好笑又好气,最近这丫头也不知是怎么了,好似睡不够一般,晚上她得偷摸着去瞧瞧了,说不得小坏蛋,晚上就在房里干什么坏事了。 昕姐儿可不知道自己被姐姐盯上了,她晕晕乎乎的,一走到母亲的正院,就闻到了一股浓烈且霸道的香味儿,不自觉的口舌生津,整个人都精神一震。 兴奋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那么香?” 舒苒听见女儿的声音,笑着探出头,“这个就是牛油火锅,汤底是昨晚就开始熬的,这会儿正好,菜都已经摆上桌了,你们快来尝尝。” 打从闻到这霸道的香味,冯二奶奶整个人都精神了,她迫不及待的走进膳厅,瞧着桌上热气腾腾看着就极有食欲的锅底,好奇的问道:“这红汤是用什么做的?” 舒苒笑着说,“莫着急,你先坐下,咱们边吃边说,这火锅得自己动手烫菜吃才有劲儿,瞧我准备的这些个,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应该没有女人能拒绝火锅的诱惑吧,至少舒苒就是极爱的,她夹了一筷烫好的青菜放嘴里,辣度适中香辣爽口,让人欲罢不能。 “这个汤底是我用牛骨熬制的,先用牛油炒了佐料,然后加入骨汤熬制,清汤就是牛骨汤,加了些牛奶,看着浓稠实际上并不腻,红汤没有多放辣子,孩子们倒也可以尝试一下。” 宁姐儿昕姐儿是能吃辣的,两人毫不犹豫朝着红汤下筷子,倩姐儿平日里吃的多清淡,她的脸上容易长些小疙瘩,所以格外注意饮食,但今日火锅的香辣味实在太诱人了,她忍不住也尝了一口。 这辣度是她能接受的,烫熟的毛肚配上调好的酱汁,倩姐儿觉得她前面十几年真是白活了,太亏待自己的嘴了。 冯二奶奶最是激动,她将锅里烫熟的菜啊肉啊,都夹到碗里,有的沾着调料吃,有的就直接塞进嘴里,鲜美的她停不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番,才舍得抬起头说话。 “我从不知,这鱼片简单的一涮味道就会这么好,这调的酱料也是一绝,这酱的味道真浓郁,裹上菜真是太美味了,若是百味楼这次生意还不火,我直接把这碳火生吞了。” 舒苒轻轻拍打了她一下,没好气道:“你是要钱不要命了吗?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冯二奶奶用帕子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真心道:“这天儿马上就要冷起来了,一桌人围着桌子吃热乎乎的火锅,想想就觉得暖和,这小碳炉得多准备些,铜锅也不能少,还得有能装两种汤底的。” 舒苒解释道:“那叫鸳鸯锅。” 冯二奶奶拍手叫好,“这个名儿好,鸳鸯锅,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只是,我唯一担心的,就怕天冷了没有那么多鲜嫩的蔬菜,得提前去找,看看可有农人种的出来,倒也不打紧,有各种肉类也能吃的痛快。” 舒苒倒是没想起来这一茬,如今可没有大棚蔬菜,她若是将来时间宽裕了,倒是可以试着种种,左右家里良田多,拿出一两亩试试也无大碍。 舒苒将煮熟的已经浮起来的虾滑,捞了一块放进昕姐儿的碗里,“这个好吃,小孩子得多吃些虾肉,这样才能长的高。” 昕姐儿来者不拒,只要是好吃的,她就没有不爱吃的,吃的小嘴红嘟嘟的,看着就招人稀罕。 冯二奶奶夹起一块牛肉丸,“这肉丸子需要些功夫吧,吃着很是劲道。” 舒苒点点头,“你倒也能瞧出这门道来,这是牛肉丸,这牛肉买来可是费了不少劲儿,百味楼开业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食材了,好吃的不是那么好弄,你得心里有成算,还有厨房那边,切菜摆盘都要好看,吃饭也是讲究色香味儿俱全的,这个你要盯紧,不然一点小细节就能毁了口碑。” 冯二奶奶仔细听着,如今舒苒的话在她耳里,跟圣旨也是没多大差别的,大人们讨论着正事,三个孩子吃的不亦乐乎。 倩姐儿虽也吃了清汤里的菜,可还是觉得不如红汤过瘾,辣的一头汗都舍不得丢筷子,也幸亏舒苒准备的食材多,不然还真不够她们吃的。 两大三小吃的肚子滚圆,最后实在吃不动了,还剩了好些菜,舒苒看昕姐儿还想再战的模样,赶紧赏给了云杉她们,生怕她吃多了积食,撑坏小肚子。 看着云杉她们将菜撤走,昕姐儿打着饱嗝眼巴巴的望着,欲哭无泪的看向自家母亲,舒苒简直要被着小贪吃鬼笑死。 揉着她的小软毛,无奈的说道:“你个吃不够的憨宝儿,大不了下次娘再给你做,厨房里还留着火锅底料呢。” 昕姐儿这才高兴,吃火锅虽高兴,可身上的沾染的味道实在太重了,不去梳洗换衣裳大抵是不好见人的。 三个丫头直接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冯二奶奶还有好多细节要跟舒苒谈,就直接寻了件她怀孕时的衣裳换上,左右都不是外人,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舒苒最是讲究,不仅洗了澡换了衣裳,连头发丝儿都洗了一遍,虽是深秋了,可下午的日头正暖,坐在院中晒晒一会儿也就干了。 两人晒着太阳,商量着酒楼的具体事宜,时间过得飞快,冯二奶奶收获满满的正打算出府归家,就见一小厮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他面上满是喜色。 “太太,魏王府那边派了王爷身边的内侍总管过来了,是与咱们老爷相熟的,说是老爷任职的文书下来了,老爷让您出去见见客人呢。” 舒苒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多惊讶,只庆幸自己发髻已梳好,不需蓬头垢面的去见人,冯二奶奶却是被这个消息惊的瞪大眼睛。 “你们家老爷跟魏王府有关系?什么叫任职文书?他要当官了?” 这一连的追问,可见她有多惊讶,舒苒谨慎的说道: “府里的大哥正是为了替魏王办差才丢命的,王爷为了回报他,就给了我们老爷一个小职位,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倒也不必吃惊。” 冯二奶奶倒吸一口凉气,她情绪有些激动道:“就算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那也是有了官身啊,而且还靠上了魏王这座大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啊,你们可真是瞒的紧。” 舒苒不大喜欢她这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板着脸说道:“我要去见客人了,就不送你出府了。” 冯二奶奶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急切了,她有些讪讪的说道:“你莫要生气,我也是太替你高兴了,日后你就是官太太了,与我们就不一样了。” 这话有种无奈的心酸,两人这下是真的有天壤之别了,舒苒也不废话了,“你快些家去吧,有那么多心思,倒不如好好琢磨百味楼的事情。” 冯二奶奶一下子清醒,她笑着说道:“你说的对,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儿备上厚礼来给你贺喜。” 舒苒也不想探究她心底里的真实想法,想着不能让客人久等,她赶忙往前院走去。 此刻姚家兴正与宋大春寒暄,他整个人状态非常的放松,倒让宋大春啧啧称奇。 “果然待在自己家就是不一样,已经好多年没见你这么轻松了。” 姚家兴难得露出一抹笑,“如今我很知足,虽对不起他,却也真的成就了我,我是真的心安了。” 宋大春点点头,“这都是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也不必想太多,王爷是实打实的为你考虑了。” 姚家兴何尝不知,王爷虽也利用他,却始终待他如兄弟,能替他考虑的,都考虑到了,他怨不得恨不得,中间偏又隔着弟弟的死,他也亲近不得,很多事情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不等他想太多,就见舒苒带着丫头们来了,她巧笑嫣兮的对着宋大春行礼问安,不待她蹲下身,姚家兴就一把将她拖起拥在怀里,颇为霸道的说: “他也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比我年长些,你称呼一声宋大哥就成,日后是要在我们家养老的,莫要同他客气。” 宋大春惊掉下巴,实在没想过他会有这么一面,不禁更加好奇的看向舒苒。 嘴里谦虚的说道:“弟妹不必客气,我与他多年的交情了,我一残缺不全的人,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们。” 舒苒虽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同他亲近,却也不好驳了他面子,也就顺着他了,见宋大春虽是内侍,却一点也不像电视剧里那般妖气,反倒跟个保养极好的大叔一般,让她颇有好感。 “宋大哥多虑了,您与我们老爷是兄弟,那就是自家人,怎会麻烦,旅途辛苦了,您若不嫌弃,晚膳我亲自下厨招待您,你们俩也好喝喝酒说说话。” 姚家兴好似显摆一样,丝毫不谦虚的说道:“我娘子的厨艺极佳,保准你吃了难以忘怀。” 宋大春觉得,他该重新认识姚家兴了,这哪还是以前的冷面杀手啊,分明就是个妻奴呀,不免对舒苒也更看重几分。 “有劳弟妹了,有你在,我这兄弟才是真正有了家,此次前来,是替他送任职文书的,王爷安排的是京郊大营百户的职位,虽官职低了些,但我这兄弟有本事,军营升迁也快的很。” 舒苒点点头,她心里有成算,真心感激道:“想必宋大哥也是为此事出了力的,我家老爷能从魏王府出来,正儿八经的有了官职,日后前途暂且不提,总归是有了新奔头。” 这番话说的极巧妙,魏王虽是亲王,却也并非就屹立不倒了,很显然他是要争夺皇位的,姚家兴若是还在王府任职,那风险自然是极大的。 出了王府就不一样了,虽还是王爷的人,但凡他有几分真本事,多经营几年,魏王倒了他也未必就跟着一起倒下。 第91章:乖~先让我睡会儿 宋大春闻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看着舒苒说道:“弟妹果真有颗七巧玲珑心,你夫妇二人同心协力,将来必会前途无量。” 舒苒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宋大哥过誉了,我不求他封侯拜相,只求他能全身而退,说句不怕您笑话的,银钱我们家不缺,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孩子们已经失去一位父亲了,不能再失去他。” 她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是人精,哪里分辨不出真假,宋大春对她的观感更加好了。 嫁过人生过孩子又何妨,他们这样刀口舔血活下来的人,只要能有一颗真心相待即可,其他皆是浮云。 宋大春不禁感慨道:“姚兴是有福之人,虽这福气来的晚了些,到底未曾缺席。” 姚家兴淡淡的反驳道:“我如今名唤姚家望,你莫要弄错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宋大春无奈的伸出手指点点他,“你这臭脾气还是一点没变,罢了,是我错了,下次万不会口误了。” 舒苒如今也都释然了,逝去的她放在心底最深处,陪在身边的她也好好珍惜不辜负,日子一步步总归会过好。 她想起冯二奶奶这一茬,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方才小厮禀报消息的时候冯二奶奶也在,你要去京中为官的消息她也听见了,只怕这会儿三老太爷府上的人都知道了,族里定是瞒不住的。” 姚家兴安慰的拍拍她的肩,“你放宽心,左右咱们都是要走的,知道与不知道并未有太大影响,况且,姚家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出仕了,他们只会巴结奉承,绝不敢惹事生非。” 古代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一房虽与族中众人不亲近,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字,只要姚家兴在京中站稳脚跟,哪怕一辈子待在百户的位置上,姚氏一族在这漕河镇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舒苒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她不理解也是正常,无奈说道:“我估摸着明日府里就会有人上门道贺,介时恐怕要忙乱一阵了。” 姚家兴皱眉说道:“这些就交给我吧,漕河镇终归是我们的根,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你照顾好自己跟孩子们即可。” 舒苒又不是下作料,有人万事挡在她身前,她自然落个轻松,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感情好,有老爷当家,我就图个清闲了,宋大哥与老爷好好叙叙旧,我去厨房替你们张罗几个下酒菜。” 宋大春拱拱手,“今日我是有口福了,有劳弟妹。” 舒苒不在意的摇摇头,带着云杉退了出去,她们一走,宋大春明显放松下来,他跟没骨头似的歪坐在太师椅上。 “我这一个多月快马加鞭的赶路,腿都磨破皮了,你倒是惬意。” 姚家兴挑挑眉,不客气道:“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养的太好了,再不出来动动,骨头都该生锈了。” 宋大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早该享福了,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多好,帮他看着府里,我又没儿子送终,拼死拼活图什么?” 姚家兴抄起书案上的笔直接砸向他,“我与你差不多大,你若是老骨头那我算什么?真是越发惫懒了,真不怕被人取而代之?” 宋大春得意一笑,“咱们主子爷最是护短,凭我的功劳,足够安享晚年了,原本我还打算劝你多为自己着想,别傻乎乎的为了侄儿侄女就拼了老命折腾,如今倒是不想劝了。” 姚家兴不解,“怎么又改变主意了,难不成你看到孩子们了?” 宋大春摇摇头,“我这狗撵似的跑来见你,哪有时间见旁人,主要是你这媳妇儿真不错,既通透又豁达,生养的孩子错不了,只要她心甘情愿陪你一辈子,替她儿女卖命都值当。” 姚家兴并不介意他说话的方式,认真道:“我如今有了归属,一颗心是真的安定下来了,往后的日子就想让她高高兴兴的,能替她挣个诰命回来再好不过,孩子们不仅是她的心头肉,也是我的掌中宝,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将他们视若己出,他们与我流着相同的血。” 宋大春有些失神,他本就是孤儿,名字都是捡他的老乞丐取的,压根就没有享受过血脉亲情,哪里能懂姚家兴的感受。 他也不过多纠结,耍着赖皮道:“你媳妇儿是个好的,咱们可说好了,将来我可是真要到你府上养老的,你那儿子可不能嫌弃我。” 姚家兴点点头,“你若是担心他嫌弃,就多来府里教教他,那小子机灵讨喜,且根骨极佳,虽还小,能看出日后必成大器。” 宋大春很是新奇,“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你儿子就跟我儿子一样,你放心,将来亏待不了他。” 姚家兴哪里会在意这些,沉声道:“王爷派你亲自过来,定是有任务交代,快些说罢,我也好早做安排。” 宋大春笑着用手指点他,“果然还是那么敏锐,温柔乡倒也没腐蚀你,算你争气。”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魏王的亲笔书信。 姚家兴一把夺过信,拆着信封说道:“别在我娘子面前胡咧咧,她要守孝一年,莫要说什么温柔乡之类的浑话轻贱她。” 宋大春闻言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不过是玩笑话,没有看不起弟妹的意思。” 重情重义且守底线的女人总是让人敬佩的,宋大春是真的羡慕姚家兴了,胡乱匹配的娘子居然样样出众,也是走了狗屎运了,可惜他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了。 姚家兴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然后毫不迟疑的取出火折子将它点燃,看着烧成灰烬才开口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想来待不了几日吧。” 宋大春很是无奈,“我倒是想陪着你们一家子一起走,可王爷有令,我耽误不得。” 姚家兴并未失望,“你早些回去也好,替我将帽儿胡同的宅子收拾收拾,原先的四进宅院有些小了,你帮我把左右隔壁闲置的一并买下,然后替我打通装修一番,我娘子爱捣拾菜谱,得替她备个大大的灶房。” 宋大春赞同的点头,“将来还有两个小子娶媳妇儿成家,我又要去养老,宅子小了确实不行,这事交给我办,争取在你们到达前安排妥当,怎么都要比你现在住的宅子大的。” 姚家兴自然放心他来办此事,“明儿我给你拿银票,我弟弟是个会攒家底的,我那里的银子也不少,怎么折腾都是够的。” 宋大春点点头,“真不够还有我的体己银子呢,我没儿没女的,留着也白搭。” 这边兄弟二人商量着事,那边云杉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来神,瞧见自家太太动作熟练的处理食材,只觉不大真实。 傻乎乎的问道:“太太,咱们老爷真的要当官了吗?” 舒苒准备做一道鲤鱼汆青蛤仁,她正将鱼拦腰切成两段,准备放入开水锅中汆透,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任职文书都下来了,岂会有假。” 云杉情不自禁的傻乐,一脸向往的说道:“那日后太太也成官夫人了,将来等老爷替您请封了诰命,看谁还敢惹您不快。” 舒苒要被这丫头的脑回路笑死,也不知谁告诉她的,当了诰命夫人就万事无忧了?那要是碰到比自己品级高的怎么办,小丫头就是太单纯。 舒苒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头,嗔怪道:“你呀,没事儿别七想八想的,不管我是不是官太太,该下的厨还是得下,该过得日子还是得过,并不会有大的变故。” 云杉一懵,本能的想要反驳她说的,可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她莞尔一笑,自信道:“反正这是咱们家的大喜事,日后太太在这漕河镇就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了。” 瞧这话说的,若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平日里日子过得多憋屈呢,跟这丫头说不清了,舒苒索性就不理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将汆透的鱼捞出放入盘中,又将新鲜的青蛤放入清水中,煮至清蛤开口捞出,让云杉帮着取出青蛤肉,摘除沙包,肉放鱼盘里,也是宋大春有口福,恰好有新鲜的食材送来,否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舒苒熟练的用净勺上火,注入适量鸡汤,下入鲤鱼段烧开,小火煨炖至汤变白时加入料酒等佐料烧开,然后捞出鱼段放入鱼盘里,比照原状对好,再将蛤肉放在鲤鱼四周,锅内汤汁再沸时加入牛奶推搅均匀,浇在鱼盘里即可。 光这一道菜哪里够,两个男人势必要喝些酒的,菜可不能少,舒苒又做了道醋溜肉片,配上些时令蔬菜,加上先前卤制的熟食,一桌菜满满当当,虽算不得丰盛至极,却各个令人垂涎三尺。 宋大春那是连御膳都吃过的人,又怎会没有见识,打眼就瞧出鲤鱼汆青蛤的不凡之处,瞧着成品汤色乳白,鱼蛤相辅,鲜香益增,迫不及待的下筷子。 “嗬~我只当你家媳妇儿会些灶上手艺,倒没想法如此不凡,这道菜瞧着就食欲大增,还有这醋溜肉片,若是不多喝些酒简直就白瞎了这些菜。” 姚家兴摇头失笑,替二人将酒杯斟满,有些感慨道:“现在回想起来,我最初对我娘子有好感,大抵就是她替我准备那些肉干时,我们这样的人,何曾得到过这般温情,如今倒是不用深究是何种感情了,时也命也。” 宋大春看着他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知你想什么,谁让你那兄弟没有福气,又不是故意抢夺他媳妇儿的,他既然做出那样的选择,临终将她托付与你,那就是默认了,你若是个真男人,就好好把日子过好,别想些有的没的,活着不易,莫要浪费时间。” 姚家兴也爽朗一笑,豪放的与他举杯同饮,他们彼此了解最能知道对方的心思,该如何开解,心里都有数。 舒苒做完菜并未去打搅他们,她又不饮酒,说是自家兄弟,到底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多打扰,倒不如让他们喝个自在。 身上一股油烟味有些难闻,舒苒干脆先回房梳洗,临走前交代伺候的婢女,若是菜不够了,记得来找她。 云杉提前回到正院备水,舒苒回来就洗漱,中午吃的火锅,她本就不怎么饿,晚上做菜闻着油烟味就饱了,没有食欲索性就不吃了。 洗漱过后,歪在床上看起了话本,古代娱乐生活贫乏,也没什么精神食粮,舒苒只能看话本打发时间,好在没人拘束她,想买多少话本都使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锁的院门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舒苒吓了一跳,赶紧披着外衫坐起身。 云杉赶紧跑了过去,高声问道:“是哪个没有规矩的,这么晚了,吵了太太歇息仔细你的皮。” 院门外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就传来姚家兴的声音,“是我,我要找你家太太。” 舒苒一出屋子便听到了这句话,云杉也是吓了一跳,她刚才说话太没规矩了,舒苒一听这声音便知这人是喝多了,示意云杉赶紧开门。 果然不出所料,还未凑近就闻到一身酒气,舒苒好气又好笑,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你到我这里做什么?” 姚家兴也不答她,自顾自的往她房里闯,云杉瞧了捂着嘴偷笑,老爷太太之间的事她心里门儿清,以前太太怀着身孕,两人不同塌而眠倒也可以理解,如今柏哥儿都生了,合该一起睡才对。 她默不作声的将院门再度关上,看了里屋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屋子。 舒苒看着这醉鬼横冲直撞的往她房里跑,忍不住拉住他,“你该回自己屋子了,别想撒酒疯,我不吃这一套。” 姚家兴委屈巴巴的转过头,看着她说道:“我有媳妇儿为什么喝醉酒了还要自己照顾自己?我又不是宋大春,他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家寡人,我有媳妇儿。” 他说的一本正经,偏又站不稳,说完话也不管舒苒怎么想,径直朝她床上倒去,看着他一身酒气的衣裳,舒苒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去。 “你可莫要耍心机,前院小厮多的很,还有上了年纪的仆妇,我才不要照顾你这个醉鬼。” 姚家兴觉得耳边实在太过吵闹,直接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在她耳边喷着热气说道: “乖~先让我睡会儿。” 第92章:力气大的出奇 这人力气大的出奇,一双手臂就好似长在了舒苒的腰上。 舒苒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得,反倒将自己弄的一身臭汗,气急败坏的往他身上狠狠的招呼了几下。 她下手不算轻,这人愣是没有一点反应,倒像是真的醉死过去了。 撒了气人倒是冷静不少,舒苒开始仔细观察他。 其实兄弟二人虽长得相像,却也不至于分辨不出来,至少舒苒就能一眼看穿。 他们俩最大的区别就是眼睛,姚家望虽也不大爱笑,可眼睛里光要柔和很多,姚家兴则不一样,他的眼里孤寂的好似一潭死水,凶狠时又杀气肆意,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这人大抵是吃软不吃硬的,舒苒也不打算挣扎了,看着他发起了呆,晚上要是这么将就睡一下,舒苒觉得她接受不了,叹了一口气。 轻轻拍拍他的脸,低声说道:“老爷,你松开手,我去给你打水擦擦脸,身上的衣服也得换下来了,都臭了。” 舒苒说这番话时,本就不指望他有什么反应的,谁料这人居然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然后还乖巧的松开了手。 猝不及防就得到了自由,舒苒还有些没回过来神,她试探性的站起身,姚家兴也没有阻止,反而开始打起了呼噜。 舒苒失笑的摇摇头,这人啊,也是真的有趣,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不用被臭气熏着了,舒苒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她门一开,云杉就听见动静了,赶忙也探出身子。 “太太,您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舒苒轻轻将房门掩上,低声说道:“我要去瞧瞧有没有热水,你们老爷一身酒气,衣裳都臭了,若是不擦洗一番没法儿睡。” 云杉噗嗤一笑,“依婢子看啊,老爷是睡的香香的,只怕是您受不了吧,炉子上还温着热水呢,您去房里等着,婢子去端水过来。” 舒苒倒也没拒绝,转身又进了屋,她得替这臭男人找身衣服换上,明儿若是天气好,她床上的被褥都得换了。 云杉的动作也快,舒苒刚把干净衣裳找出来,她也端着水过来了,将水放在床前的方凳上,悄悄说道:“太太,要不婢子来擦吧,别累着您了。” 舒苒笑着摇摇头,“时辰也不早了,你明儿还要当差,早些睡吧,我自己来就好了,若是需要帮忙,我叫守夜的丫头。” 云杉虽有些不放心,倒也没有多说,“那婢子走了,您也早些休息。” 待云杉离开屋子,将门带上,舒苒才动作起来,她有些费劲的将姚家兴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拧干帕子替他擦拭。 也不知他是真睡着了还是怎地,倒也乖巧,没有再乱动,舒苒不太熟练这样贴身照顾人,有些紧张的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倒也没出什么差错,姚家兴并没有被折腾醒,睡得十分安生,将他收拾干净了,换上舒适的衣裳,闻不到浓烈的酒气,舒苒心里也舒服了。 她将盆里的脏水倒掉,自己又去洗了一把脸,回到屋里看着自己被霸占的床有些犯难了,她现在是万不会与他同床共枕的,这里毕竟还有姚家望的痕迹,她不想如此不讲究。 瞧了一眼窗前的美人榻,左右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怎么都能对付过去的,她不想去隔壁厢房吵了柏哥儿与奶娘安寝,况且她还有些认床,去了也是睡不着。 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褥铺在了美人塌上,现在还不是太冷,将就着盖吧,铺好床她将蜡烛吹灭,摸索着上了塌,躺下来调整好睡姿,盖上被褥闭上眼安心的睡去。 此刻万籁俱寂,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不知等了多久,姚家兴听塌上的人呼吸绵长,知她是睡熟了,这才睁开眼。 姚家兴掀开被子,悄无声息的下了床,在这黑暗中他好似不受任何影响,鬼魅般来到舒苒跟前,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默不作声的蹲下身。 两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每一次只要她出现,他就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眼,不自觉的就想跟随着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今晚也是临时起意,他想借着酒劲儿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其实他也担心,若是真的惹她厌恶了,他也会自觉离开,不料她虽不太高兴,却也没到厌恶的份儿上,当她替他擦拭换衣裳的时候,他心潮澎湃的不能自已,克制了许久才忍住将她抱紧的冲动。 如今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她,简直就是恩赐,姚家兴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他也不清楚自己缘何这般躁动不安。 好在他的理智在线,倒也不会轻易吓到她,不论如何,在她没有真心接纳他之前,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舒苒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野兽盯住了一样,加上美人榻上睡得不舒服,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她一醒还有些迷糊,缓了片刻才想起来,下意识的朝着床上看去,恰巧姚家兴也醒了过来,他的脸上似乎有些茫然,舒苒开口问道:“你醒了吗?头痛不痛?” 姚家兴迷茫的朝她望去,过了半饷才有些歉疚道:“抱歉,我喝醉酒闹你了,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舒苒下意识的揉了揉酸疼的腰,不大高兴的说道:“睡的腰疼,你下次不许饮酒了。” 姚家兴露出一抹淡笑,轻声说道:“可用我替你捏捏腰松松筋骨?下次饮酒一定先得到你的批准。” 两人的对话就好似平常夫妻一样,丝毫没有见外,舒苒摆了摆手,“待会儿云杉替我按按,她的力道比较适合我。” 姚家兴也没有勉强,如今能走到这个地步已经算不错了,他有耐心慢慢等,正欲说什么,就听见隔壁厢房传来柏哥儿的大哭声。 姚家兴一把掀开被子,动作迅速的披上外袍,“柏哥儿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去瞧瞧他。” 舒苒倒是淡定的很,“你莫要着急,这小子犟的很,奶娘想要给他换了尿戒子洗好小屁屁再喂奶,他偏要先喝奶,每日都要这么闹一通的。” 姚家兴有些好奇,“他这么小就这么有自己的主意吗?” 舒苒无奈的点点头,“别看他人小,脾气可不小呢,都快成精了,先洗漱了再去看他吧。” 毕竟奶娘还要喂奶,姚家兴过去多有不便,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点,倒是没有着急了,夫妻二人洗漱穿戴好,这才去看柏哥儿。 柏哥儿此刻小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奶娘正抱着他在院子里晃悠,瞧见自家娘亲激动的直蹦跶,他现在可不像刚出生那会瘦瘦小小的,如今一身小奶膘,看着就招人稀罕。 姚家兴也稀罕的很,走上前不甚熟练的将他抱在怀中,小家伙虽认识他,却跟他不熟悉,瞪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好似特别好奇。 姚家兴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颊,笑着说道:“待会儿抱着他去见见大春,让他掏份见面礼出来。” 他倒是难得的促狭,舒苒倒也没反对,“那可不能厚此薄彼,得让姐儿们也去见见,不能光让弟弟拿好处。” 姚家兴理所当然道:“自然都要去的,日后都是一家人,也该让伯伯看看才是。” 舒苒打发了个小丫头去传话,姚府就这么大,魏王府大总管一入府,就传的满府皆知了,如今府里的下人们都知老爷得了京里的官职,日后他们也跟着水涨船高,各个都面带喜色。 倩姐儿初听这消息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才敢相信,她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她就比不得宁姐儿出众,两人家世相当,虽比不得她有父母疼爱,好歹相差不大,她心里也好受些,可如今姚老爷要去京城当官了,还是背靠魏王爷这样的皇室贵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女儿家的身份地位全靠父兄,宁姐儿又是嫡长女,她才不过十岁出头,出嫁还得有几年,到那时姚家的地位肯定又不一样了,她能挑选的夫婿人选更加不得了了。 倩姐儿越想越觉得心口疼,凭什么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呢,她嫉妒的都快要面目狰狞了,她死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本不打算死巴着他们家不放的,如今恐怕不能轻易离去了,她得求舒婶婶收留她,只有跟着一道去京城,她才有可能高嫁,才有机会做诰命夫人。 想清楚了以后,她的脸上慢慢堆起了笑容,整了整衣裳,她要去宁姐儿屋里讨好表态,该伏低做小的时候,她是不会死要面子端着的,毕竟谁都不欠她的。 刚走到宁姐儿这边,就听见了屋里传来的阵阵说笑声,宁姐儿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都在奉承着她呢,都要将她夸成一朵花了。 罗娘子的脸上也满是喜气,细细叮嘱道:“待会儿姑娘去见宋大总管可不能怯场,他是亲王府的总管,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姑娘可不能露怯。” 宁姐儿乖巧的点头,“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万不会丢了爹娘的脸。” 罗娘子如今是把宁姐儿当自己的闺女一样放在心上的,姚家蒸蒸日上宁姐儿的前途才会越加光明,她是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王府的总管有多厉害,她仔细检查着宁姐儿的妆容,争取不让旁人挑出错来。 刚理好衣裳,准备带着昕姐儿一起过去请安,就见倩姐儿过来了,她脸上带着喜意,柔声说道:“恭喜宁妹妹了,你们的身份如今可不一样了,我就是拍马也跟不上了,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身份低微啊。” 宁姐儿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不甚在意的嗔怪道:“瞧倩姐姐说的,咱们都是同族姐妹,何须如此外道呢。” 倩姐儿好像不清楚她们要去哪儿一样,很自然的说道:“你们是要去给婶婶请安吗?那我也跟着一道去吧,我也该给婶婶道个喜呢。” 宁姐儿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有些歉意的说道:“恐不能带姐姐一起去了,我们是要给魏王府的大总管请安,他即是王府管家也是我爹的好友,带你过去不大方便呢。” 倩姐儿闻言泫然欲泣,她悲伤的说道:“难不成妹妹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吗?我也是没甚见识的,也想给王府大总管请个安,瞧一瞧贵人是何模样。” 宁姐儿有些为难,罗娘子却是没什么顾虑的,她不客气的说道:“宋总管要见的是我们府上的姑娘,您是来做客的,虽我们姑娘良善,您也不该乱了规矩才是。” 倩姐儿没有争辩的底气,她也不敢把人得罪死了,哭着跪在地上,“宁妹妹,去给大总管请安我不够资格可以不去,但我想求你带我一道去京城吧,我想跟着罗嬷嬷好好学规矩,也想去京城见识一番,还请你应允我。” 原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宁姐儿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头,她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可做不了主,况且京城距离遥远,伯母定不会舍得你离开的。” 倩姐儿拼命的摇着头,“我娘心里只有哥哥,我不过是个赔钱货,她丝毫不在意的,我若是不为自己打算,她是不会为我考虑的,你放心,去了京城我一定事事都听你的,以你马首是瞻,哪怕你把我当婢女用也无妨。” 宁姐儿有些惊讶,她不大明白倩姐儿为何要如此放低姿态,她越是渴望达到目的,宁姐儿的警惕心就越重。 她慎重的说道:“倩姐姐还是莫要说这样的话了,你快快起来,若是被我娘听见,该责怪我欺负人了,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我就能决定的,我爹虽在京中有了官职,也不过是个百户,微不足道罢了,进了京城也不一定就会飞黄腾达的,你离开父母寄人篱下倒是不值当了。” 倩姐儿固执的摇头,“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但凡是你说的话,舒婶婶定会听的,你身边也需要好姐妹陪伴啊。” 宁姐儿皱眉有些不悦,她讨厌被人威胁,越是这样做,她越反感,看了罗娘子一眼,示意她来处理。 罗娘子早就看不过去了,她嘲讽一笑,“倩姐儿还是莫要固执己见为好,我们得去请安了,你想往上走无可厚非,还是不要把人得罪死了,不是谁都要受你威胁的。” 第93章:一举两得 倩姐儿呼吸一滞,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拉扯宁姐儿的手,罗娘子说的话太狠,让她有些犹豫。 与舒婶婶相比,宁姐儿心机手段自然要稚嫩的多,从她那里下手,达成目的的可能性也更大,可她忘了罗娘子的存在。 罗娘子在宫中生存多年,且能全身而退,其手段可想而知,有她在宁姐儿身边看着,只怕她是钻不成空子了。 “嬷嬷勿怪,我也是太想与宁姐儿作伴了,您别生气。” 罗娘子明面上虽只是个教养嬷嬷,但府里哪个不对她客客气气,倩姐儿还想跟她学本事呢,别以为她不知道,宁姐儿那一身肌肤赛雪,不都是罗娘子的功劳嘛,她岂会得罪她。 心眼多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仅心眼多,她还极有耐心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罗娘子倒有些佩服她了,心里的警惕心也更重了。 不想与她继续纠缠,干脆说道:“罢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去找太太说道,宁姐儿不当家也不理事,更做不了你的主,你也莫要浪费时间了,赶快让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倩姐儿也不想真的把人得罪死,她恍若无事的站起身,对着宁姐儿说道:“宁姐儿勿怪,我也是慌不择路了,你且去请安吧,待你有空我们再细说。” 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面子头上的事宁姐儿还是愿意做到位的,她笑着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转身离开的一瞬,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走了一段路她才小声朝着罗娘子抱怨,“嬷嬷,当初真不该留她在府上,野心太盛,瞧着让人反感。” 罗娘子语重心长道:“姐儿如今也瞧出来了吧,有野心不是什么错,若是在没有成算的时候,太急躁的表现出来,只会让高位之人反感远离,所以日后您心里不论想得到什么,都不可操之过急,要按耐住所有的急躁,面上不争不抢才是最厉害的。” 宁姐儿受教的点点头,“多谢嬷嬷教诲,我明白了,不争既是争,以退为进方能来去自如,进可攻退可守。” 罗娘子欣慰的点点头,她之所以越发喜爱宁姐儿,就是因为她足够聪明也足够优秀,同时还能心存善念,她越是优秀,罗娘子就想教的越多。 昕姐儿听不大懂,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姐姐,宁姐儿摸摸她的头发,亲昵的说道:“妹妹以后莫要跟倩姐儿学,她脑子不大机灵,同她待久了人会变笨的。” 昕姐儿嫌弃的皱皱鼻子,一脸嫌弃的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她,长的太丑,看人也怪怪的,姐姐也离她远远的吧。” 宁姐儿并未答话,只轻轻笑了笑,不论什么样的人都是有她的用处,关键要看放在什么位置,这些话自然不必跟昕姐儿说的。 宁姐儿也是不甘平凡的人,她身为这个家的长姐,在弟弟没有长成前,是希望自己能有一定的能力为家里做些什么的。 父母爱护她,给了她强有力的依靠,让她不至于同倩姐儿一样慌不择路,日后也能慢慢为自己打算,她比倩姐儿幸运,也比倩姐儿理智,若是她做出什么重要选择,一定是基于让自己得到幸福的基础之上的。 此刻前院已是热闹非常,姚家兴抱着儿子直接去找宋大春,幸亏宋大春没有赖床的臭毛病,早早的就洗漱用过早膳了,瞧见白胖的小子,立时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呦~这小肉墩长的真好,快让我来抱抱,瞧这小腿多有劲儿啊。” 宋大春虽心机深沉,可面对稚子也是喜爱非常的,“这小模样倒是随了他母亲,日后比你长得俊。” 夸着柏哥儿的同时,还不忘贬低姚家兴两句,姚家兴也不介意,他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长得这么好,又这么合你眼缘,见面礼是不是该丰厚一些?” 宋大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个贪财鬼,我多少家底儿你心里没数吗?我还能亏待了你儿子?” 姚家兴也不搭理她,拉着舒苒在他身边坐着,低声说道:“莫要担心柏哥儿,这家伙是带过王府小主子的,他会照顾孩子。” 舒苒笑意温柔的说道:“我才不担心呢,自家人照顾,即便是有个磕磕碰碰也没什么打紧的,男孩子不摔摔打打怎么成器?” 宋大春喜欢她这样的说法,赞同道:“弟妹有远见,女儿怎么宠都不为过,娇花一样,能待家中几年呢,嫁到别人家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在富贵圈里游走,见识和眼界自然不一般,说话也格外的中肯,恰在此时有婢女进来通报,说是宁姐儿姐妹俩来请安了,宋大春赶忙将柏哥儿递到姚家兴手中,着急忙慌整理着衣裳。 这夸张的动作惹得舒苒都侧目而视,不等她开口询问,姐妹俩就手牵手走进来了。 姐妹俩虽年纪小,可容貌不俗,光是站在那里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宋大春喜爱非常,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 宁姐儿原本还有些紧张,瞧见他的笑容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牵着昕姐儿一道上前请安。 宋大春赶紧出声道:“莫要多礼,你们唤我伯父即可,快来瞧瞧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你们先来挑些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就都是柏哥儿的了。” 舒苒这才留意到桌上那盖着红布的托盘,红布一揭开,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和玉器,舒苒瞧了一眼,单是工艺恐怕就值不少钱了。 赶忙开口道:“宋大哥的见面礼太过贵重了,他们都是孩子家家的,拿了也是浪费了。” 姐妹俩也听话,虽看着托盘里的东西很是惊喜,没有经过母亲点头,愣是没有上前去拿。 宋大春脸一板,佯装不悦道:“弟妹怎么还跟我见外,我最是喜欢女儿了,可惜这辈子没福气,我自己留着也无甚用,倒不如让她们把玩,我那里还有不少呢,我虽只是个内侍总管,家产还是有些的。” 姚家兴也开口道:“都去挑吧,不必客气,日后多孝敬伯父就是了,我们柏哥儿也去挑,喜欢什么就抓在手里。” 说罢,他还真抱着柏哥儿过去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苒也没有必要客气,轻轻颔首,示意女儿去拿。 姚家虽不差钱,可有些东西光是有钱也看不到的,譬如宋大春托盘里的这些,好些宁姐儿见都没见过,大多数都是精巧绝伦的首饰,姐妹俩真真是开了眼界。 姚家兴让柏哥儿挑了块玉佩拿着把玩,然后对姐妹俩说道:“其余的都让婢女端走,你们姐妹俩自己分,你们伯父那里还有好些呢,若是觉得受之有愧,干脆就叫他一声义父,日后给他养老送终也是使得的。” 宋大春眼前一亮,颇有些期待的看着姐妹俩,昕姐儿一脸懵懂,宁姐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声细语的说道: “若是爹娘同意,伯父不嫌弃的话,我们姐妹俩巴不得多个义父疼爱我们呢。” 宋大春闻言高兴的直拍腿,“好好好,我不仅要认宁姐儿和昕姐儿为义女,柏哥儿这个义子我也要,刚好凑个儿女双全,待你们去了京城,义父还有好东西给你们。” 这句话昕姐儿听懂了,她高兴的拍着手,惹得众人失笑不已,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提及忠哥儿,就好似忘了他的存在一般,包括姚家兴都并未提起他。 宋大春对着宁姐儿说道:“你这丫头是个有福的,待去了京城,让你爹争气,加把劲往上爬,义父定要给你挑个五角俱全的好人家。” 宁姐儿羞红了脸,心里却是极高兴的,她虽不知道义父在魏王府权利有多大,单看他拿出来的见面礼就知他绝不简单,有个有本事又疼爱他的长辈,真是她的福气呢。 舒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并未拒绝,毕竟孩子们多个人疼爱也是好事,宋大春本就与姚家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两家走的亲近些也不怕让人说道。 一大家人一起说笑了一阵,有孩子在自然要热闹许多,宁姐儿年长些,与宋大春也能说的上话,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相谈甚欢了。 玩了一会儿,舒苒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后院,她估摸着最近这几日不会太清闲,回正院的路上宁姐儿还颇有些兴奋。 拉着舒苒问道:“娘,咱们今日不叫忠哥儿过来会不会不太好,我爹好似也忘了他呢。” 舒苒有些无奈道:“忠哥儿越发不爱出来见人了,你爹也不想扰了他的清净,就没有派人叫他,随他去吧,终归不会少了他一份的。” 舒苒如今的心思可不在他身上,她估摸着今日族里的族老们可能要过来,说不得还有场硬仗要打呢,姚家兴也就只能站那里镇场子,总不能让他对着族老们下手吧。 果然被舒苒料中了,她昨晚没有睡好,中午抽空睡了一觉,刚睡醒,云杉就迫不及待的来报,说是族中族老们上门恭贺来了。 舒苒有种另一只鞋终于落地的踏实感,她笑眯眯的说道,“老爷可曾通知了?” 云杉笑意满满的回道:“老爷自然是知道的,他先去前院招呼了,说是您不用着急,万事他先顶着。” 舒苒噗嗤笑出了声,“他要怎么顶着,难不成打算一言不合就上手吗?罢了,咱们赶紧过去看看,上次的教训可能还不够,就怕他们又想作妖。” 云杉想起了之前的闹剧,几位族老被她家太太整治的凄惨模样还历历在目,不禁笑出声道:“您若去了,他们该紧张了。” 可不是,原本前院正说的热闹呢,舒苒这么一现身,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她挑了挑眉,自顾自的走到姚家兴身旁坐下,笑眯眯的问道: “说什么这么开心呢?我手头上有些事,来的晚了一点,族老们可莫见怪。” 三老太爷瞧见她就下意识的抖了抖胡须,感觉老脸有点疼,想说什么的,又不敢开口。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家兴开口了,“族老们认为,我如今有了官身,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不像样,想要替我纳妾,好开枝散叶。” 舒苒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没了,眼里凶光毕现,冷嗖嗖的说道:“族老们这么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管我们夫妻俩后院那点事儿?格局这么小的吗?” 这赤裸裸的嘲讽让族长有些挂不住脸,他强撑着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绵延子嗣岂是小事。” 舒苒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我柏哥儿没资格继承他爹的一切吗?你们是老眼昏花了吗?若是真想纳妾也无妨,我给各位族老一人送一位美妾,敲锣打鼓的送到府上,保准够你们绵延子嗣。” 这话简直就是要把人气死,敬大伯恼羞成怒的说道:“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家望媳妇儿,还不赶紧到后院去。” 说罢又对着姚家兴说道:“你是要当官的人,府里怎么能由女人做主?这像什么样?” 姚家兴不悦的说道:“我府里自然是太太做主,难不成还要您来做主,凭的什么?你们要纳妾我可以送,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族长痛心疾首道:“家望,你到底是姚家子孙,官场形势复杂,只有族里才能给你助力,你别不知好歹。” 舒苒直接笑出了声,“我倒不知族里的帮助是什么,莫非就是替他纳妾吗?纳几个女人做什么?出了事给别人送妾?还是想借此机会把持我们家后宅?族长的见识就这么一点吗?” 族长一脸怒气的说道:“纳妾也是给你分忧,你莫要不知好人心,我们还选了一批后生给家望打下手,即便是做官,还是自家人用着放心些。” 姚家望毫不客气道:“人我不要,你们可以走了。” 他说的异常坚定,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族长简直要被他的话噎死,气的直瞪眼。 舒苒补充说道:“我再跟各位族老说一遍,我们家从今往后都不许纳妾,谁要是送上门来,我就直接扒光了衣服撵出去,看看你们要不要脸面,至于年轻后生嘛,我们府里有的是人,还真不需要,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呢,背后捅刀子岂不危险。” 舒苒话说的毫不遮掩,他们夫妻就是不信任族里人,谁说都没用,三老太爷试探着说道: “若是让我家二郎和他媳妇儿跟着一起呢?你们走的近,也能给你们搭把手,一举两得不是。” 第94章:报应不爽 舒苒似笑非笑的看向三老太爷,意味深长的问道:“这般提议,不知是您的意思还是您儿媳的意思?” 三老太爷下意识的躲闪着她的目光,强自镇定道:“这自然是我的主意,你与老二家的向来交好,在一起有什么事也能相互帮衬,这样多好。” 舒苒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擅作主张的人,想要做她的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恐怕要辜负三老太爷的好意了,我身边得用的婢女仆妇很多,她们的卖身契都握在我手里,我说东她们不敢往西,用的颇为顺手,倒是不用麻烦你们府里的二奶奶。” 三老太爷有些意外她的不近人情,讽刺道:“我当你们感情多好呢,还不是一点好处都不让人沾,做人还是莫要太小气了。” 舒苒可不怕他,反唇相讥道:“您还真当自己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了?我们老爷当年衣不蔽体的时候你们在哪?如今日子不过刚刚有了些起色,你们就巴巴的过来提要求,真是给你们脸了。” 三老太爷闻言气的手直抖,恨不得想要上去撕烂她的嘴,他身子刚前倾一些,姚家兴就赶忙跑到舒苒身前,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目露凶光的看向三老太爷,气氛霎时紧张起来,族长将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严厉责问道:“家望,你要以下犯上不成?刚到手的官位不想要了吗?” 姚家兴可不吃他这一套,威胁他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他先扶着舒苒坐到一旁,然后看着族长说道:“你以为我平白无故就能得到这官职?你知道我大哥为何会死吗?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威胁到我?我若是你,就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绝不插手别人的家事。” 族长的脸色难看异常,他在族中一言堂惯了,压根就忘了姚家望的凶狠,如今听他话里的意思,只怕背后也是有靠山的,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魏王府的总管来送的任职文书,想必这位就是背后的靠山了,他还真得罪不起。 压下心底的怒意,语重心长道:“家望,我知族中这么些年对你不够照顾,可你做官这件事情,绝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这代表着我姚氏一族的兴起,你该以大局为重。” 姚家兴可不在乎在场的这些人,他都不用正眼瞧族长,只淡淡的反驳道:“姚氏一族未曾给我庇护,兴起也罢,败落也好,都与我不相干,我只负责我儿女的未来,旁的我承担不起。” 族长脸色一变,“难不成你真的如此不近人情?连你的根都不要了?” 姚家兴并不在意的说道:“我可不在乎死后的事,我若是足够有能耐,我这一支可以自立门户,想来也不妨碍什么。” 这话的威胁足够大,在场众位族老的脸色都变了,三老太爷叫嚷道:“什么叫自立门户,你是要撇下我们自个飞黄腾达吗?这绝不可能。” 姚家兴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来,嘲讽道:“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别说你了,就是族长也没这个本事吧。” 三老太爷恼羞成怒,眼看着就要冲上前去与他动手,族长大喝一声,“够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嫌丢脸吗?” 他这话明显是对着三老太爷说的,这个时候跟姚家望闹翻可讨不了好,若是姚家望真的出族自立门户,只怕他们姚家就真的要成这整个县城的笑话了。 族长调整了一下僵硬的表情,尽量温和的劝道:“家望莫要冲动,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不用族里后生帮忙就算了,万不可说什么自立门户的话,我们今日过来是来给你贺喜的,各家都送了一点心意过来,你不要嫌弃。” 舒苒倒有些高看这老家伙了,能屈能伸处事颇为圆滑,姚家兴说自立门户那是有绝对的底气的,若是闹得太难看,他们一家子拍拍屁股走人了,姚氏一族可就真成笑话了。 只要没闹僵,不扯破脸皮,那姚氏一族有个在京中为官的族人,不管是哪家,都不敢得罪他们,舒苒能想明白的道理,姚家兴自然也能明白,他看着族长意味深长的说道: “礼我收下了,算是收你们的一点利息,若是无事以后不要来骚扰我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族长被他这话说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却不得不咬着牙点头应允,见两人达成共识,族长也不愿久待,带着众人匆匆离开。 舒苒将他们送到大门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可惜道:“若真能借此机会摆脱他们也是好事,可惜了。” 姚家兴安抚的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莫要担心太多,有我在,他们不敢掀风作浪,咱们回去吧。” 两人刚准备进屋,就听见了一声呼喊,“家望媳妇儿,你等等。” 舒苒一惊,回过头发现居然是敬大伯母,她脸色有些苍白,带着轩哥儿与汐姐儿一道坐在马车上,正掀着车帘叫她。 这倒是稀奇了,敬大伯才刚刚离去,她怎么就过来了,舒苒对她的观感一般般,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毕竟两家有那样的渊源,不论她有没有主动作恶,她都是受益者,这个是洗不白的。 但她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舒苒站住脚,先对着姚家兴说道:“你去忙你的事,这里我来处理。” 既然敬大伯母单独过来了,想必是不愿让太多人知道的,舒苒自个儿也能处理好,姚家兴还有些担忧她会受欺负,对着云杉说道:“守在你们太太身边,莫要让她受伤。” 云杉痛快的答应了,若真出事,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太太受伤的,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舒苒走到敬大伯母的马车前,温和地说道:“不知大伯母到府里来有何事?” 她没有寒暄的想法,单刀直入直接对话可能更适合,敬大伯母的脸色有些僵硬,她下意识的将两个孩子揽紧,低声说道:“咱们进府里说罢,在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 舒苒倒也没有为难她,轻声说道:“那就与我一道进去吧,敬大伯他们刚走。” 敬大伯母并不吃惊,她瞧着孩子们,跟在舒苒身后说道:“我都知晓,我们是跟在他后面来的。” “那您为何不与他们一起呢,您一个人带着孩子,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危险。” 敬大伯母摇摇头,她比上次看见的时候老了许多,精气神也不一样了,好似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若是被你大伯知晓,他会把我们关起来的,他不允许我们上门。” 这就奇怪了,究竟是为何事让这夫妻二人会有这么大的分歧,舒苒有些不解,先带着人去了正院。 敬大伯母一脸的欲言又止,两个孩子也有些畏畏缩缩,舒苒倒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吩咐婢女带两个孩子去吃些东西,好让敬大伯母与她好好说话。 “您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若是能帮忙,看在同是一族的份上,能伸把手的,我肯定义不容辞。” 毕竟敬大伯母的为人不算太差,之前出事也没有一味的指责他们,该记别人好的时候,舒苒自然不会忘。 捧着茶盏,敬大伯母看着舒苒,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听闻你们不日就要去京城了,是也不是?” 这个消息差不多人尽皆知了,舒苒也没有必要隐瞒,痛快的点头承认,敬大伯母犹犹豫豫道: “我知你如今添了柏哥儿,但他到底年幼,身边若是有人帮衬,也是好事,忠哥儿那孩子终究只是个庶子,还是有耳疾的,不堪大用。” 舒苒面色平静的听着,敬大伯见她没有不悦,也放心不少,更加大胆的说道: “我家轩哥儿自他爹娘出事后,就一直在我身边教养,原本也好好的,可我家老爷偏不安生,他不知何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我担心迟早会祸害到家里,就想把轩哥儿交到你手上,毕竟咱们两家血缘关系最近,说到底,轩哥儿也是柏哥儿的正经哥哥。” 舒苒闻言笑了笑,“您说完了吗?说完就听我说两句,当年我公公婆婆出事,我家老爷兄弟二人何其可怜,他们也就跟轩哥儿差不多大吧,不仅没有祖父母的悉心照料,嫡亲的大伯伯母不仅不照顾,反而想着掠夺家产,谁又可怜他们了。” 敬大伯母脸色难堪,她向来清高,过往之事虽不是她经手的,确实也袖手旁观,不曾做过什么,她悲哀道: “这一切我已经得到报应了,我生了二子一女,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轩哥儿父亲,一把年纪还落了个无子送终的结局,我知当年之事我也有错,我不该袖手旁观,可轩哥儿他们是无辜的,我身体每况愈下,大抵是不能看着选哥儿长大成人了,交给姚长敬我是死不瞑目的,只能托付给你们了。” 敬大伯母自始至终都看不上敬大伯,骨子里的鄙夷大概是改不掉了,舒苒并未动怒,淡定的说道: “我瞧着伯母身体不大像出大事的模样,您不要太悲观了,找个大夫好好调理,很快就会好的。” 敬大伯母摇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早年生孩子坐月子亏空了不少,轩哥儿爹一出事我悲痛交加,早已元气大伤,最近越发不好了,所以想早作安排。” 舒苒是同情她的,换位思考一下,嫡亲的小孙子未来堪忧,只怕死都不会安生吧,可惜她不能接手也不会接手。 委婉的说道:“敬大伯母信任我,我感激不尽,但此事我也要考虑我家老爷的情绪,他的伤痛犹在,我又岂会不在乎,照料轩哥儿事小,这其中牵扯的事太多,敬大伯本就不同意,到时候我们府里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这样的答案敬大伯母并不意外,她好似早有预料,站起身走到舒苒面前,啪的一下跪了下来,悲泣着恳求道: “家望媳妇儿,我如今能求助的只有你了,你若是不答应,轩哥儿就太可怜了,你也是有儿女的人,就做做好事吧。” 舒苒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冯二奶奶的声音自外间传了进来,“呦~这是干什么?以死相逼吗?我倒是第一次见这么求人的,大伯母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话里嘲讽意味很浓,敬大伯母脸色也越发难看,她本就自尊心极重,能做到这一步也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如今还被人冷嘲热讽哪里能受得了。 舒苒倒也不想让她难堪,顺势将她扶起,语气平淡道“二奶奶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冯二奶奶不在意的说道:“我这里都是小事,你先忙你的。” 有外人在敬大伯母自然不会继续说什么,她狼狈的擦着眼泪,郑重说道:“家望媳妇儿先别忙着拒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手里还有嫁妆,是万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也不看舒苒是何表情,站起身就欲离开,舒苒倒是没有阻拦她,由着她往外走。 冯二奶奶伸长脖子看着,看着她拉着两个孩子离开,直到看不到背影才嗤笑出声。 “真是敢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瞧你这边有好处了,就想把两个拖油瓶送过来,真是不要脸,别看她平日里高高在上,其实最是冷血无情,但凡她当年心善一些,你家老爷也不会那么可怜,都是报应,也是她活该。” 冯二奶奶话虽说的难听,却也句句属实,说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也不为过,“你怎么又到我府上来了,都不通报一声就进来。” 冯二奶奶讪笑一声,“咱俩谁跟谁啊,我是想知道我家那老不死的来跟你说什么了?家里的事我可没有表过态,还是我家那大嫂,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我要跟着你们一道去京城享福,我这才察觉不对,若那老不死的真说了什么,那可不是我的意思,我现在只想把百味楼的生意做好,到时候咱俩赚够了钱,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可不能跟我生分了。” 舒苒不在意的撇了她一眼,她又不傻,怎么会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意味深长道: “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不来解释我也明白,反倒是倩姐儿你要如何打算?总不至于想要她跟我们一起走吧,她可不是我生的。” 第95章:顾虑重重 冯二奶奶闻言有些尴尬的笑笑,她暂时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倩姐儿若是跟着一道去京城,肯定会有新的机遇,对她而言是好事,可舒苒这边必是不乐意的。 她并不想因为此事与她生出罅隙,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了肯定落不着好。 她谨慎的说道:“我还没跟倩姐儿商量这事呢,你也知道,如今的孩子都极有主意,我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总是要听听她的想法的。” 舒苒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也并未戳穿,只是认真说道:“旁人只看到我们要去京中为官有多风光,却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有多大,魏王府即是我们的靠山也是我们的威胁,京城不比这小小的漕河镇,到处都是达官显贵,稍有不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舒苒这话倒也不假,冯二奶奶虽眼界没有她宽,却也是懂事务的,“你的意思是说,倩姐儿跟着去了未必是好事?” 舒苒点点头,她严肃说道:“去了京城,我会约束宁姐儿他们的言行,绝不容许她们行差踏错,但倩姐儿毕竟不是我生的,我也不好对她多加约束,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交代?” 冯二奶奶闻言皱了皱眉头,她虽不将倩姐儿看的太重,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养这么大也是耗费不少银两的,半道夭折,实在可惜。 “那就算了吧,明儿我就接她家去,正好我也该带着她,学学怎么看账本打理内宅了,姑娘家总是少不了要学的,什么样的身份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养大了她的心,未必就是好事。” 冯二奶奶倒是难得的清醒了一回,舒苒拍拍她的手背,“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们一家子也是前途未卜,跟着我们未必就是好事,倩姐儿心思重,你多劝劝她。” 冯二奶奶点点头,倩姐儿的事情说完,她最关心的就是百味楼,“那酒楼的生意你岂不是顾不上了,由我来管着,你能放心吗?” 舒苒理所应当的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虽有不足,但确实是有能力的,百味楼在你手里迟早能成为聚宝盆,我等着分红就成,等在京城站稳脚跟,我也是要做些生意的,在京城生活不易,吃老本也是不行的,我家老爷的那点俸禄估计也就够养他自己。” 冯二奶奶赞同的点头,“你们夫妻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日子定会蒸蒸日上,若真有难处,就给我送信,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舒苒点点头,她与冯二奶奶交好,漕河镇这里有什么事,她也能多知道点消息,真出了什么事,不至于因为消息滞后两眼一抹黑。 “行了,你现在事情也多,我就不打扰你了,倩姐儿那边我得好好与她谈谈,你定好日子什么时候走记得跟我说,我好提前给你践行,还有舒骏你打算怎么安排?若是他不跟着一道去,我就替你先照顾着。” 舒苒笑着说道:“还不知道骏哥儿是怎么想的呢,他自拿了秀才的功名后,越发用功了,为了进这鹿鸣书院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我估摸着他暂时不会跟我一起走,少不得麻烦你照顾。” 冯二奶奶无所谓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他是我看着出生的,与我儿子也大不了多少,这般努力上进将来必有出息,我巴不得与他多交好呢,你就放心吧。” 随着两人关系的改善,冯二奶奶说话也越发随意了,舒苒倒也不介意,“行了,你赶紧去看倩姐儿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云杉替舒苒送冯二奶奶出门,回来后少不得念叨几句,“也不知倩姐儿会不会闹起来,她可不像是省油的灯,要不婢子去看看?” 舒苒哪里不晓得她的八卦心思,“你就别去瞧热闹了,当娘的总有法子压制住自己的女儿,闹也闹不出什么大名堂,不必担心,更何况院儿里伺候的丫头那么多,消息肯定会传出来,不必让冯二奶奶面上挂不住。” 云杉吐了吐舌头,“婢子知道了,就不去凑热闹了。” 冯二奶奶一进倩姐儿的屋里,就见自家女儿失魂落魄的坐在窗前,她最见不得她这幅模样。 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幅死样子做什么?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倩姐儿猛然回过神,瞧见她娘还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她满怀期待的站起身。 “娘,可是舒婶婶跟你说了我的去留问题,您是怎么说的?” 冯二奶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倩姐儿说道:“你今日收拾收拾行李,明儿一早我派个婆子接你家去。” 倩姐儿脸色一变,扭过身子执拗的说道:“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宁姐儿一道去京城,我乖巧老实,又不曾犯过错,为何要赶我走?” 冯二奶奶倒是没想到她这般执着,没好气道:“因为你不是她舒苒生的,这不是你家,自然说让你走你就得走了,退一万步讲,你去了京城就能捞到好处了吗?” 倩姐儿嘲讽一笑,“我若是有好前程,你不也跟着沾光嘛,你以为你能指望我哥给你带来好日子?” 冯二奶奶叹口气,“我谁也不指望,儿女都是来讨债的,指望你们倒不如指望我自己,你少给我惹事就成了,不管你有多不情愿,你都没得挑。” 倩姐儿被她这话气的浑身发抖,愤怒的拿起手边物品就往地上扔,她气红了眼,看见什么就扔什么,屋里顿时被砸的不能看,外间伺候的婢女听到动静忍不住伸头张望。 宁姐儿正陪着昕姐儿练字,自然也听见动静了,自打冯二奶奶一进院子,宁姐儿就得到了消息,她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听见动静倒也不意外。 罗娘子感慨道:“这倩姐儿脾气倒挺大的,平日里也没看出来,果然人都是两幅面孔。” 宁姐儿摸摸昕姐儿的头发,示意她莫要受影响,对着罗娘子道:“不管她有几副面孔都跟我们不相干了,日后碰见了也不过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即便是打烂几件摆件,也不值几个钱,她心气儿顺了就好。” 宁姐儿的格局还是有的,宋大春将她唤去说了不少的话,他身份特殊,与宁姐儿相处起来倒也不用刻意避讳,听他说些京城贵圈的秘闻倒也颇有些趣味,从中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所有的事情都在妥善安顿,舒骏那边收到信件后请了几日假,也赶了回来,几月不见小少年倒是长高了不少,一瞧见舒苒,他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姐夫非池中物,如今有了机会,定会一飞冲天,姐姐也跟着夫贵妻荣,此乃大好事。” 舒苒拉着他坐下,“我倒是无所谓的,只要孩子们日后前程无忧就心满意足了,叫你回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是愿意与我们一道去京城,还是留在鹿鸣书院?” 舒骏皱了皱眉头,他在接到消息以后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与姐姐分离,他自然是不舍的,可学业刚刚进入状态,他也不想受影响。 思索再三才开口道:“我就不跟着姐姐一道去了,带日后中了举在投奔姐姐姐夫。” 舒苒有些失望,她劝说道:“你若是去了京城,那边有学问的先生更多,咱们也有门路替你找合适的先生,耽误不了你的学业的。” 舒骏安抚的拍拍姐姐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知晓姐姐姐夫必会为我妥善安排的,可我终归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你们离开了,我也好真正的学会独立,如今我有了功名,又有姐夫的余威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舒苒倒也不好强求,孩子大了就会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不能阻拦,笑着说道:“也罢,都随你的意吧,只有空要记得与我写信,有什么事也要跟我及早沟通,有什么困难都要跟姐姐说。” 舒骏温暖一笑,“姐姐莫要担心,我心里都有数的,你也莫要太过操劳,有事也不用自己扛,姐夫若是真心与你过日子,就好好接纳他,过往不究方能走得远。” 舒苒笑着说道:“你倒是跟我说教起来了,我比你年长这么多,难不成还不如你看的清楚,就莫要为我操心了。” 舒骏自然是放心的,他深知姐姐如今不一样了,所以留在鹿鸣书院并未有太大负担,姐夫越是有本事他也得更加上进才行,若是日后姐夫欺负姐姐了,他得有还手之力方能安心。 姐弟俩说的气氛正好,姚家兴正好过来了,他对舒骏还有些不熟悉,但他会伪装自己,好似与他相识已久般,毫无违和感的同他聊天。 舒骏虽年纪小,却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他斟酌着问道:“姐夫此次去京城,可是直接归属魏王门下?” 姚家兴并未隐瞒的点头承认,舒骏谨慎道:“当今圣上身体康健,太子却是体弱多病,诸王纷争多,只怕京城血雨腥风不少,姐儿心里可有成算?” 姚家兴喝了一口茶,并未将他当孩子看待,郑重说道:“我知你的意思,我们与魏王是摆脱不了关系的,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加重自己的分量,我身后有一大家子的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心里都有数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舒骏点点头,“姐夫素来做事稳妥,我也不过是多虑了。” 姚家兴倒是极欣赏他,“你年纪尚小,不要操心太多,安心读书即可,姐夫先去京城替你铺路等待你长成归来。” 舒骏点点头,“万事以保全自己为首,姐夫若是出事,这一大家子人就可怜了。” 舒苒看着他们俩说话都觉得累,开口道:“骏哥儿先去歇着吧,你赶路也辛苦了,晚上替你接风洗尘。” 舒骏憨憨的笑笑,“不累的,我先去瞧瞧柏哥儿和宁姐儿她们,就不打扰姐姐姐夫了。” 姚家兴站起身,特意将小少年送出门,转身回来才感慨道:“骏哥儿这孩子极敏锐,行事极有章法,脑子也活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舒苒倒是不在乎这些,“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前途这事就随缘吧,你这个时候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姚家兴说道:“大春晚上就要走了,他不能耽误太久,我想让你多为他准备些肉干之类的,去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他身体到底不比寻常人,总是要多顾虑一些的。” 舒苒有些惊讶,“咱们要不了几日也要出发了,他何不与我们一道走呢,一个人上路也没个人照应。” 姚家兴无奈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魏王府那里的一摊子事少不了他,别看他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其实能干着呢。” 舒苒皱眉道:“肉干现做恐怕来不及了,家里倒是有现成的,只不太多了,我去给他做些卤味带着,总比没有的强。” 时间不够充裕,也就只能如此了,舒苒忧心道:“待咱们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多备些吃食,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走水路恐怕不行,就怕路上遇到暴风雪,若是没了吃食就危险了。” 姚家兴还真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他向来独来独往,一个人怎么胡乱对付一口都行,可这次显然不行,至少他是不忍心舒苒母子几个食不果腹的。 “那得吩咐采买的多备些肉,冬季没什么蔬果,我担心一路上孩子们身体受不了。” 越想姚家兴就越是担心,舒苒也没有在古代出远门的经验,听姚家兴这么说也开始担心,心里盘算着怎么安排。 “柏哥儿的奶娘是不能少的,我担心她们不舍离开家中孩子,只怕不愿意与我们去京城,还有大夫也不能少,宁姐儿昕姐儿身体娇弱,就是我自己,也担心路上生病,咱们要安排的事情还有许多。” 舒苒很明显有些焦虑起来,姚家兴赶忙安慰道:“你莫要担心,万事有我在呢,奶娘咱们可以多给些银钱,实在不行可以把她一家子都带上,反正去了京城也是要买人的,大夫我倒是找好了,大不了多带几辆马车,咱们路上慢一点走,赶在春节前到京城想来也是可以的。” 姚家兴何曾考虑过这些问题,有了一大家子人要顾虑,想的自然也就多了。 第96章:何去何从 舒苒还是有些不安,古代出远门的风险太大,姚家兴虽武艺高强,但他双拳难敌四手,路上真要是有个万一,他恐怕也难以护他们母子几个周全。 忧心忡忡的问道:“如今各地的治安如何?去京城的一路会不会遇上强盗土匪之类的歹人?宁姐儿颜色那般出众,昕姐儿和柏哥儿还小,万一他们受到惊吓怎么办?” 姚家兴瞧她自己吓自己的模样很是无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温和解释道:“当今治下四海升平,稍有规模的匪患早就被剿灭,不成气候的也奈何不了我,此去京城我带的护卫足够多,必不会让你们有任何闪失。” 或许是姚家兴的话给了舒苒足够的安全感,亦或者是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紧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漕河镇,如今一走出来就是去千里之外的京城,难免有些害怕,你莫要笑话我。” 姚家兴自认识舒苒之后,看到的都是她在人前端正守礼的模样,何曾见过她这般的小女儿情态,好似戳中了他的软肋,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在怀中。 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不要害怕,一路上你只要在马车上守着孩子们就行了,烦心事都交给我,万一真遇到危险了,哪怕就是拼了命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舒苒叹了一口气,闷闷的说道:“莫要说不吉利的话,我也是杞人忧天了,罢了,不与你多说了,我去灶房瞧瞧。” 她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倒是惹得姚家兴有些失落,无奈的摇摇头,他也背着手跟了出去。 灶房的食材都是现成的,舒苒不愿继续胡思乱想了,干脆就把精力放在做菜上,吩咐仆妇们多清洗些肉类。 想着宋大春的性格脾性,赶路时大抵也是更愿意吃些方便入口且饱腹感强的,干脆就全都准备肉食就成了,卤汁先前做的时候特意还留着的,现下放入新的食材进去,卤制起来香味更浓郁。 除了替他准备吃食,又着急忙慌的帮他多备了两身换洗的衣物,眼看着天冷了,还替他置办了新的大氅,虽比不得他在京城的用度,总归是一份心意。 他比姚家兴身量略小些,府里的绣娘也来不及做,直接去买的成衣,又给他装了不少的常用药,以防路上急用。 当宋大春看到准备的满满当当的两大包袱东西时,有些理解姚家兴当时的心情了,这样被人惦记的感觉确实很好,临行前他认真的朝着舒苒道谢。 “劳弟妹费心了,准备这些吃的用的费了不少心思吧。” 舒苒摇摇头,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费心的,就是时间有些匆忙,好些东西只能将就着用一用了,你也莫要嫌弃。” 宋大春无所谓道:“我什么都不挑剔的,吃饱穿暖就成,如今有弟妹惦记着,倒也体会了一把家的滋味儿。” 舒苒听了这话莫名觉得有些心酸,语气更加温柔的说道:“待我们去了京城,宋大哥也就有了家了,一路上要多保重身体。” 宁姐儿也送到了前院,她连着几日都去陪着宋大春说话,倒是真处出了深厚的感情,瞧见他走倒有些不舍了。 宋大春这人,别看他长得一脸斯文相,其实骨子里最爱逞凶斗狠,你若是与他硬碰硬,他能跟你死磕到底,不扒掉对方一层皮决不罢休。 可面对柔软的关心,他就有些束手无策了,瞧见宁姐儿的眼泪,他有些无助的望向姚家兴,姚家兴又能有什么招,直接转头无视了。 没有法子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安慰,“宁姐儿莫难过,很快你们也要去京城了,义父先出发,先将你们要住的宅院修建整理好,待你们到了京城,义父一定带你去吃好吃的。” 宁姐儿倒也不是真的矫情,她一方面是真的不舍与义父分开,虽他们相识不久,但义父溢于言表的关心她感受的很深刻,加上京城这么个未知的地方,具体情况也不知如何,她心里也是有些恐慌的。 宁姐儿乖巧的点头,哽咽着说道:“那义父到时候记得去接我们,您要多注意身体,切不可不爱惜自己,天冷记得添衣。” 宋大春哪敢不听,乖乖的点头答应,舒苒见时辰不早了,将女儿揽到身前,贴心的安慰道:“现在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莫要让你义父走的不踏实,就此别过吧。” 宋大春感激的看了舒苒一眼,临行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宁姐儿的发顶,然后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看着疾驰而去的骏马,一家人目送良久。 漕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姚家老爷入京为官的消息,很快就传的满城皆知,就好似一滴水炸进了油锅,动静闹得很大。 与姚家有交情的纷纷送上贺仪,还有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也想来攀关系,舒苒这个当家主母通通都给拒了,以前就没有牵扯,以后也不必发生关系,没必要给自家找麻烦。 舒苒忙着梳理府里的下人,好些都是有家小在漕河镇的,譬如王管家,他妻儿老小都在本地,若是跟着姚老爷去京城,未来的发展肯定不容小觑,可他又不是能轻易放下的,纠结了几日还是决定留在漕河镇。 舒苒倒是颇为可惜,毕竟王管家办事细心周到不说,手段也足够圆滑,府中里里外外都让他打理的仅仅有条,现在他要留下,舒苒等于少了一条左膀右臂。 王管家也很无奈,他老子娘年纪都大了,若是跟着一起奔波,只怕不到京城就得半路殒命,好在姚家的根基毕竟是在漕河镇,哪怕将来姚老爷走的再高,总不至于忘本,只要他守好姚家的产业,打理好老宅,那也是大功一件,虽不至于跟着水涨船高,分量也是举足轻重的。 虽有些遗憾王管家不能跟着一道走,府里的产业一时半会总算不用担心了,有王管家照看,倒也不用急着处理。 谢东来毫不犹豫的选择跟着一起去京城,他原就是姚家望身边得用的人,虽这次老爷回来与从前不大一样,待去了京城入了京郊大营,他可能也无用武之地,可前段时间他跟着太太办差也未曾出过差错,相反很是得用,倒也不怕没有出头的机会。 有谢东来跟着,舒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柏哥儿身边的奶娘只有一位愿意跟着去的,偏柏哥儿好动,又食量大,一位根本不够用,只好又四处找人牙子买新的回来。 府里到处忙着收拾,罗娘子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她似是心事很重,宁姐儿最是敏感,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毕竟是个半大孩子,生怕罗娘子不愿去京城,她分量不够,怕留不下来她,只好去求自家娘亲出马,自打罗娘子跟在她身边后,她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又怎会舍得让她离开。 舒苒忙的晕头转向,一时间也顾及不到宁姐儿那边,罗娘子对宁姐儿来说太重要了,她只得来找自家娘亲说明缘由,舒苒知晓后自是不愿放罗娘子走的,特意抽空将她请到正院来。 一见舒苒,罗娘子就表现的有些不自在,弄的舒苒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她真不愿去京城。 心里想的多,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她笑眯眯的说道:“罗娘子,我与老爷打算两日后就启程,宁姐儿那边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罗娘子有些心神不宁的说道:“太太放心,姐儿们的东西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了,只我这里还有些事。” 她主动提及,舒苒也就没什么好顾及了,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你是不想跟着去京城吗?” 罗娘子摇摇头,她苦笑一声,“自打我卖身入了府里后,就没打算离开过,不过是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心里始终不踏实。” 舒苒皱着眉头说道:“是那王二桥还不曾在和离书上签字吗?他是想做什么?” 罗娘子有些不自在的捏着帕子,低着头说道:“他经常来给我送银子送吃食,他说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我和离,我愿意待在姚府也成,只要不与他和离,这辈子都与他是夫妻,待我什么时候愿意归家了,大门永远为我敞开。” 舒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道:“人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毕竟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多加评论,我只问你是怎么想的,是打算回姚家屯继续跟他过日子,还是跟我们一起去京城,你也知道,宁姐儿身边少不了你,若是没有你帮衬着,她很难在京城闺秀当中立足。” 罗娘子赶忙表态道:“我自然是要跟着姐儿一道走的,只王二桥那里,怎么都该说一声的,我迁就了他那么多年,也该他来顺着我了,若是心里真的有我,他就去京城陪着我吧。” 舒苒倒是高兴她硬气了一回,可现实估计不大可能,她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这个方法,估计不太容易实现,毕竟他的儿女还小,怎么着都得将他们拉扯大吧,孩子大了还得娶媳妇儿嫁人,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到时候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出来了,未必就能顺他的心。” 罗娘子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太太说的我都明白,当初他若是答应和离,我也就一根肠子拉断一了百了,偏他软刀子割肉,硬生生的与我磨缠,我又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毕竟同床共枕那么些年……” 说到动情处罗娘子忍不住掉下眼泪,舒苒赶紧给她递帕子,宽慰道:“你说的我都懂,女人总是要更重情一些,从你入府以后他的做派,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的,你就按照你的打算与他说,若是同意了,将来老了总归是有个伴的,毕竟是正头夫妻,旁人到底比不上。” 罗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是这个意思,还请太太允我明儿告假一天,我回趟姚家屯,他整日里只知道杀猪卖肉,估摸着也不知道府里的消息,我得亲自跟他说清楚。” 舒苒点点头,“去吧,说清楚都不留遗憾。” 送走罗娘子,云杉满是不解,“也不知罗娘子是怎么想的,那王二桥就是粗俗不堪的屠夫,罗娘子多文雅,居然还对他念念不忘。” 舒苒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感情之事,本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你日后经历了就知晓了。” 到底是刚及笄没多久的小丫头,被舒苒说的脸通红,嘴硬道:“婢子才不想知道呢,这辈子我就守着太太好了,动心动情害苦的还是自己,不划算的事我才不做呢。” 舒苒也不跟她争辩,“待你大了再跟我说,先帮我跑一趟腿,跟你们大姑娘说说罗娘子的事,让她安心。” 云杉哎了一声,赶忙往宁姐儿的小院儿里跑去。 最近姚家兴也很忙,除了安顿家里的产业,再就是去办魏王交代的事情了,舒苒也从不多问,毕竟魏王的事情关系重大,她知道的太多也未必就是好事。 忙碌了一整天,晚膳时间掐着点儿回来了,来到正院要陪着舒苒一起用膳,或许是换了新奶娘的缘故,柏哥儿有些不大愿意让她抱,舒苒有空就接了过来。 晚膳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吃的,舒苒并未准备太多菜,瞧见姚家兴过来,不得不吩咐灶房多加几个菜送来。 姚家兴似是累狠了,猛的灌了几口茶水,咕咚咕咚的声音惹得柏哥儿朝他看去,姚家兴喝完茶,豪迈的直接用衣袖擦干净嘴角。 瞧见柏哥儿笑的哈喇子直流,也不嫌弃,直接伸手去擦,然后接过抱在自己怀里,一边拿着筷子吃饭一边抱着柏哥儿,由着他在自己腿上蹦跶。 夫妻二人如今相处的越发自在了,并没有多么的情意绵绵,只有安心跟踏实,姚家兴正准备与舒苒说说外面的事,就见云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走了进来。 她看了姚家兴一眼,然后气愤的说道:“老爷太太,忠哥儿来了,他跪在院门口不起来,说是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将他带到京城去,他只想留在漕河镇安心读书。” 姚家兴闻言有些不悦的将筷子搁在桌上,对着舒苒问道:“这孩子又作什么妖?要独自留下来,是脑子不好使吗?” 舒苒也是无语至极,她将筷子拿起来递到他手上,“你继续吃你的,我瞧你像是饿的狠了,去个丫头催催灶房那里快些上菜吧,你边吃边听我说。” 遇到的事情多了,也就淡定了,填饱肚子比天大,舒苒可不想他饿坏肠胃。 第97章:行路难 姚家兴也听话,接过筷子重新开吃,舒苒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这才开口说道: “昨儿他生母梅氏来过一趟了,婢女说她走的时候眼眶通红直抹眼泪,估摸着情绪挺激动的,我只当她舍不得儿子,想来是跟忠哥儿说了什么话吧,那孩子估计也是纠结了一整天,这会儿来求,估摸着是下定决心了。” 姚家兴不悦道:“他就这么耳根子软没主见吗?何去何从他心里没底啊?真是愚不可及,一点都不像我姚家的种,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吧。” 舒苒无奈的笑笑,“多跪一会儿也好,让他自己重新想想清楚。” 梅氏但凡是真心为儿子考虑,就不会想方设法的让他留在漕河镇,留在此地死读书有什么用,除了满足她自己的私心,对他的未来毫无益处。 原本两人之间的好氛围,就因为忠哥儿的出现荡然无存,舒苒瞧着柏哥儿的小脑袋耷拉下来,小手指也往嘴里塞,心知他是困了,吩咐奶娘将他抱下去。 抱走忠哥儿,舒苒又替姚家兴盛了一碗汤,待他吃饱喝足,才轻声劝道:“忠哥儿到底是个孩子,受他生母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你莫要生气,好好与他说话。” 姚家兴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你摸操心,我知道分寸,他本就被他那个生母养的不成样子,若是他不听劝,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路都是自己走的。” 说罢,他站起身往外走,舒苒也赶紧跟了上去。 此刻院门外的忠哥儿老老实实的跪着,他倔强的不肯起身,好似全世界都欠他的一般。 姚家兴最见不得这样的孩子,他沉声说道:“没人逼着你跟着一起去京城,你不愿去就不去,这样跪着是想吓唬谁?还是单纯的想逼迫你母亲?” 姚家兴的声音很大,惹得当值的下人都转头侧目,忠哥儿自然也是听清楚的,他本能的有些畏惧姚家兴,也是没料到他回了正院。 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开口说道:“我不是要逼迫母亲,只是想她同意我留在漕河镇,我自知此举不妥当,所以来请罪。” 姚家兴嗤笑一声,“你这不叫不妥当,叫愚不可及,你明白不去京城意味着什么吗?” 忠哥儿抬头,眼睛死死的盯住姚家兴,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也有些愤怒的说道:“我明白,你不就是想说我不顾自己的前途吗?我这样的废人本就前途有限,如今我生母需要我,她离不开我,只有她是真心对我,我怎么可以离开她。” 姚家兴听见他这么说反而不再动怒,他平静道:“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愿意自甘堕落,日后不要怨恨我们,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什么,我成全你,你可以走了。” 忠哥儿有些愣神,他很意外,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姚家兴说完话也不再搭理他,对着舒苒说道: “你莫理会他了,你对他再好,都不如他生母的几句话管用,我去前院有些事情要处理,你陪着柏哥儿早些休息。” 舒苒点点头,她也不打算管这件事了,管的越多越讨嫌,又何必呢。 看着姚家兴离开后,舒苒也转身朝屋里走,她以后都不想在这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忠哥儿有些茫然的站起身,他看着正院的屋子,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赔罪,可一想到生母那张哭泣的脸。 她说自己走了就不会认她,不会管她,她若是在夫家出事,只怕连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了,她说她离不开他,忠哥儿觉得,除了生母,其实没有人会需要他,既然如此,他就该留在需要的人身边,至于未来,至于前途,他早就没了。 原以为他只要刻苦读书,将来总归会有出路,可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他压根理解不了,还有先生隐晦鄙夷的眼神让他心如刀绞。 他想着读书不行那就作画、下棋总归有一样能看到希望吧,奈何他就是个愚不可及的,不论做什么都不行,忠哥儿自己放弃了,他就留在漕河镇做个土地主吧,父亲母亲都是能耐人,将来总不会吝啬给他几亩地的,他不想折腾了。 舒苒透过窗户看着他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云杉义愤填膺道:“大公子实在是没有良心,他生母一哭诉,就忘了您对他的好,这大半年的时间他折腾的还不够嘛,您光是为他请先生就费了多少心思,结果自己不成器,还不记您的好,简直就是白眼狼。” 瞧不见他人影了,舒苒才走到矮塌上坐下,无所谓道:“别说这些了,日后在外人面前也不要说,毕竟叫我一声母亲,做不到全心全意为他付出,也没办法帮着他走向更好的道路,索性就各自安好吧,吩咐下去,这两天府里不接待客人了,到处都收拾的乱糟糟的,不好让外人见到。” 云杉高兴的点头,她可是对京城期盼已久了,舒苒并没有把具体离开的日子告诉给太多人,只有冯二奶奶何掌柜等人知道。 两日后的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他们一家子就登上了马车,冯二奶奶还颇有些不舍,拉着舒苒的手说道: “你放心去京城,待百味楼开业,我一定替你赚足了银子,若是你们在京城站稳脚跟,你家老爷步步高升,需要个管事什么的,记得给我儿子留个位置,他读书虽不行,办个事儿跑个腿儿还是可以的。” 这话舒苒倒是没法拒绝了,毕竟倩姐儿的事摆在那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笑着说道:“成吧,先看看我们家老爷有没有那个本事,你也多保重,别整日盯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难处记得给我写信。” 冯二奶奶忙不迭的点头,她笑着说道:“敬大伯母后来没找你了吧,她是被敬大伯软禁起来了,敬大伯如今只有轩哥儿和汐姐儿两个孙辈,庶子又是不顶用的,怎么舍得让他们走。” 原来如此,舒苒还奇怪敬大伯母怎么就没出现过了,倒是给她省了事,舒苒巴不得。 姚家兴见行礼归置妥当了,对着舒苒催促道:“若是说好话咱们就走吧,早些出发也好早日到京城,耽搁久了路上上冻。” 舒苒点点头,拍拍冯二奶奶的手背,“真该走了,咱们下次再聚。”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带着儿女们上了马车,不一会儿车队就出发了,姚家的马车车队有些规模,光是守在两侧的护卫就有五十余人,足以可见姚家的财力雄厚。 送走他们,冯二奶奶身旁的婢女说道:“二奶奶,倩姐儿还在府里闹着呢,总不能一直将她这么关着吧。” 当初倩姐儿可不是自愿从姚家出来的,是冯二奶奶叫了粗壮的仆妇,将她绑了放在马车上强行拉回来的,回来后整日要死要活的不消停,还做着去京城的美梦呢,惹得冯二奶奶不胜其烦。 冯二奶奶无所谓道:“如今人都走了,她就算是闹也无用,谁让她自个儿不讨喜呢,我总得为我儿子留条后路不是,都是命,不认命又能怎样呢。” 她刚打算转身离开,就见一衣着简朴的妇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她好似小腹微微隆起,虽不明显,但生过孩子的人一眼就能瞧的出来。 冯二奶奶眯着眼仔细瞧,那女人身旁还有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待她走近了一看,倒还是个熟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昔日的梅姨娘啊,你这么匆匆忙忙做什么?人早就走了。” 梅氏一听这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转瞬她又好似想起什似的,迫不及待的问道:“冯二奶奶可曾瞧见我们忠哥儿上马车?” 冯二奶奶嗤笑一声,“怎么可能瞧见忠哥儿,我听云杉丫头说,他是要留在你身边的,去了京城还怎么孝敬你,多孝顺的儿子啊,生母都嫁人了,还如此孝顺,日后就在漕河镇种种地,也挺好。” 冯二奶奶这话明显是在嘲笑梅氏了,梅氏痛苦不堪的说道:“我后悔了的,我这几日天天来姚府,可太太不见客,我也见不到忠哥儿,这才让他错过机会。” 冯二奶奶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不是错过机会嘛,多少人想让自家孩子跟着去京城都没有门路,偏你来拖儿子后腿,你儿子迟早让你害死。” 这话犹如刀一般扎进梅氏的心窝,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可能是怀了孕的缘故,近期总是出差错,弄的儿子也落不了好,她是有私心的,只要儿子还在漕河镇还是姚家上了宗谱的大公子,她这个生母就不会无人可依,家里的那老虔婆也就不敢肆无忌惮的打压她了。 可她本意不是这样的,见她哭的伤心,冯二奶奶毫不留情道:“装什么样子呢,又没人看,日后你儿子也怪不了你,毕竟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你得好好养胎,再生个孝顺听话的,多有福气啊。” 说罢话,她笑容灿烂的带着婢子离开,独就梅氏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她那新嫁的丈夫也不会哄她,只回念叨着莫哭了。 冯二奶奶觉得有些可惜,舒苒没能瞧见这慕精彩的大戏,她得写封信告诉她,八卦就是有人分享才有意思呢。 马车才走了三五日,舒苒就没什么心思想旁的了,她感觉自己都快要散架了,一开始母子几个还有出远门的欣喜,坐在马车上也忍不住掀车帘往外看,尤其是刚出漕河镇那会儿,看哪里都是新鲜的。 其实大多数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路两旁也都是杂草灌木,如今又入了冬,哪里都是一片萧条,压根就没什么景致可言。 越往京城走就越是寒冷,过了小半个月,哪怕他们带了足够多的被褥也不大保暖,最小的柏哥儿终于熬不住病倒了。 他本就丁点大的小人,马车再怎么密不透风也是冷的,又不敢放碳盆深怕煤炭中毒,大多时候只能靠大人抱着扛过去。 眼看着天灰蒙蒙的一片,队伍里有经验的护卫,都瞧出了要下大雪,路上也不敢耽搁,就想找个客栈留宿几日,待大雪过后再出发。 路上也不停歇,幸好舒苒准备的熟食多,将就吃着也挺顶饿,马车内柏哥儿发起了高烧,他人太小,也不敢给他下猛药,只能让奶娘吃了药后喂他喝奶,舒苒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 高烧让小家伙的脸通红一片,呼吸都粗重许多,不舒服的哼哼唧唧,舒苒的心都揪到一起去了,瞧见姚家兴掀车帘进来,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我不该这么着急带他一起上京的,他本就是早产的,又那般小,如今还要受这个折磨。” 姚家兴也顾不得马车里还有宁姐儿姐妹俩了,一把将人拥在怀里,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柏哥儿无大碍的,大夫说了,药见效后就会退烧,你不能自己先倒下了,孩子们还需要你呢。” 昕姐儿也吓的泪眼汪汪,宁姐儿赶忙将她抱在怀里哄,舒苒这才回过神,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心里早就慌了神,哪还顾及的那么多。 姚家兴接过柏哥儿抱在怀里,伸出粗糙的大掌抚摸着他的额头,“现在已经好多了,在慢慢退热,你莫要担心,你熬了几日了眼睛都要熬干了,先睡一会儿吧,宁姐儿也带着昕姐儿去后面的马车睡一觉吧,前面不远处就有客栈了,到时候咱们好好休整几日。” 姚家兴也有些自责,他一味的赶路,日夜兼程倒是忽略了妻儿的身体,要看着距离京城也不过小半月的路程了,干脆先休整吧,若是真下了大雪也走不了,积雪若是压垮了马车的顶棚,他们这一行人冻死在野外也是有可能的,姚家兴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他高声示意马车停下,先将宁姐儿与昕姐儿送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宁姐儿自始至终都是戴着围帽的,哪怕四周都是家中的护卫也没有放松,这也是罗娘子的意思,女儿家越是大了越要注意避讳。 舒苒也没有反对,在外行走,警惕心还是要有的,谁又能保证护卫里头就没有恶人呢,小心无大错,女儿本就生的耀眼,还是不要挑战别人的善心。 送走姐妹俩,姚家兴重新上了马车,他帮舒苒盖好被子,安抚的摸摸她的脸:“安心睡吧,柏哥儿无事,我守着你们娘俩。” 舒苒不放心道:“车队没有你领路,不会出错吗?” 姚家兴笑着摇头:“错不了的,你莫要操心。” 第98章:八姨奶奶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舒苒对姚家兴有着天然的信任,仿佛只要是他说的,就定不会有错,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姚家兴替她将被褥拉高些,柏哥儿在他怀里有些不安生的扭动着小身体,想来是正在退烧,他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姚家兴赶忙将裹着他的包被掀开一些,让他稍微透透风。 小家伙果然是热了,包被一拿开他就不动弹了,吸吮着粉嫩的小嘴巴,又甜甜的睡了过去。 姚家兴轻轻拍拍他的背,他想让小家伙睡得更沉一些,抬头就看见舒苒安然的睡颜,她的呼吸绵长,不过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想来也是累极了,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也瘦了好多,下巴都尖了,姚家兴看的有些心疼。 他默默发誓,待回了京城,一定要将她养的圆润一些,正想的出神,马车的顶棚传来噼噼啪啪的雨声。 外边的车夫压着声音说道:“老爷,外边儿下起雨夹雪了,雪花似鹅毛一样滚落下来,估摸着一会儿路面上就会有积雪,我们必须快些找到客栈才行。” 姚家兴将柏哥儿放到舒苒身旁,替娘俩盖好被子,弓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掀开车帘的时候生怕寒风惊扰到母子俩,特意用身体挡住。 他抬头望天,瞧见天上的雪翻滚着落下来,一团一团的瞧着甚是吓人,抿着嘴唇严肃的说道:“按照既定的路线加快速度,务必要快些到达。” 车夫哎了一声,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飞快的跑了起来,第一辆马车加快速度,后面的也赶紧跟上,一时间只听得马蹄疾驰的哒哒声。 舒苒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喊她,挣扎着睁开双眼,瞧见眼前的姚家兴,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姚家兴摸摸她的额头,见她体温正常,心里也放松不少,轻声说道:“咱们到客栈了,快些起来将衣裳穿好。” 舒苒一惊,高兴的坐起身,下意识的要掀帘子往外面瞧,姚家兴赶忙按住她的手,“外面风雪交加,你若是不穿暖点受了凉就糟糕了。” 舒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过头瞧见儿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她,忍不住侧身在他小脸上嘬了一口,柏哥儿脸上的温度正常,舒苒又与他贴着额头感受了一下。 “柏哥儿也退烧了,咱们总算是熬过去了。” 舒苒心里有些感慨,眼眶里也蓄满了眼泪,想起她心里有多后怕,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姚家兴不会说什么宽慰暖心的话,只是紧紧的将她手握住,想要给与她坚强的力量。 良久才有些歉疚的说道:“与我在一起,只怕提心吊胆的日子不会少,我也不知这是不是害了你。” 这个男人脸上满是茫然,舒苒心里一堵,她毫不犹豫坚定的说道: “咱们没有后退的路,一开始魏王就已经替我们做了选择,由不得我们退缩,我们身后还有孩子,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不必因此感到内疚,真要是出事了,你也是我们命该如此,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夫妻不就是这般嘛,互相扶持互相鼓励,搀扶着走完人生路,有多少艰难险阻终究会跨过去的。 姚家兴闻言释然一笑,“你说的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先下马车。” 收拾好心情,边说他边将厚厚斗篷盖在舒苒身上,然后将柏哥儿抱进怀里,用大氅将他围住,生怕他吹了风。 一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舒苒打了一个冷颤,这天是真的能冻死人了,踩在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鞋子到脚踝处了,幸亏他们找到了客栈。 舒苒看着马车顶棚的厚厚的积雪,提醒道:“一会儿安顿好,要把积雪清除掉,我担心把马车压垮了。” 姚家兴点点头,“你莫要担心,我心里都有数,咱们先进去。” 正好宁姐儿姐妹俩也走过来了,昕姐儿被一个仆妇抱在怀里,她也有些蔫蔫儿的,不是很有精神的模样。 舒苒摸摸她的脸安慰两句,然后牵过宁姐儿的手,感受她手上的温度,宁姐儿笑着说:“娘不用担心,我不冷的,一会儿咱们去客栈给手炉装上碳。” 舒苒点点头,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客栈,这样的天气若不是出远门没办法,大抵是不会有人出来的。 那掌柜的瞧见他们这一大群人很是高兴,笑着说到:“幸亏几位客官赶在天黑前到了我们客栈,不然今晚可就难熬了,这雪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 谢东来知道自家老爷太太的性子,赶忙机灵的上前与他周旋,舒苒则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附近也就这一家客栈,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好在谢东来会来事儿,连哄带吓的让那掌柜的不敢坐地起价,谈好价钱,赶紧给他们安排房间。 天冷,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直接将三楼的所有客房都包了下来,主子们住中间的,伺候的婢女仆妇住两边,最外侧让护卫们守着,整个三楼的进出口都安排人值守,上楼梯的动静挺大,让已经入住的客人好奇的伸出头来看。 这一看,倒是巧了,还真碰上熟人了,当青姨娘不经意的探出头,正好与姚家兴看个正着,她好似触电了一般,惊喜万分的喊道:“老爷,是您吗?您是来接婢妾的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舒苒眉头一皱,寻着声音望去,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可不就是青姨娘嘛,她有些反感的抿了抿唇,虽知道她与姚家兴没有任何关系,可还是不乐意看见她歪缠的模样,那眼睛跟带了钩子似的,恨不得狠狠吸在姚家兴的身上。 舒苒不得不出声说道:“倒是巧了,听闻青姨娘再嫁,跟了位做丝绸生意的大商人走了,怎么又会在此地落脚呢?” 青姨娘那颗激荡不已的心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她对舒苒有着本能的敬畏之心,虽对她恨的牙痒痒,却不敢做什么,大概源于身份上的压制吧。 她收回了痴缠的表情,略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家老爷乃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一路上谈生意,难免耽搁了行程,打算将就几日,待雪停了再走,不知老爷太太又怎么会在这呢?” 她是真的很好奇了,她早早的就离开了漕河镇,关于姚家的消息也半点不知,如今乍然看见,自然吃惊不已。 舒苒笑着说道:“有些公事要处理,不便与你细说。” 青姨娘又不是傻的,看他们夫妻带的行李,加上姐儿哥儿都在,明显就是举家搬迁的架势,她惊讶道: “你们也要搬到京城去吗?没有任何根基在京城可是生存不易,老爷可莫要糊涂。” 姚家兴也不理睬她,直接让舒苒来应付,舒苒冷笑一声:“不知青姨娘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家夫主知道你如此多管闲事吗?” 不待青姨娘说话,她身旁的红衣小婢抢着答道:“太太该称呼我们主子八姨奶奶呢。” 舒苒差点笑喷,这都排到第八房了,也不知那男人年龄多大,正好奇呢,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瞧着四五十岁样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满脸堆着笑,瞧着颇为和气,出来便拱手道:“打扰诸位了,是我家这妾室不懂规矩,还请你们慢行。” 这男人年龄大归大,却是个会做生意的,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与男人间的应酬自然不需要舒苒出面的,姚家兴冷冰冰的说道: “还请这位老爷约束好身边人,我们与这位八姨奶奶虽有旧,却也是两清了,希望不要打扰我们。” 那男人早就观察姚家兴许久了,本能的嗅到他不好招惹,关于青姨娘的过去,他自然是打听清楚的,也知道这姚老爷的厉害之处,并不想招惹麻烦,一个姨奶奶罢了,又不是正头太太,高兴就玩一玩,还真不介意她伺候过谁。 看着自家夫主发了话,青姨娘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想着私下里再去找姚老爷哭诉,总是要告诉他自己当初被赶出府有多可怜的。 舒苒也深知她不是省油的灯,到了三楼不忘嘱咐护卫们,切不可让外人上楼骚扰,都是一点就透的人,自然明白太太的意思。 各自选好房间直接往里进,舒苒的左右两侧就是孩子们的房间,特意准许两位奶娘带着柏哥儿住一间,宁姐儿和昕姐儿住一间,姚家兴很自觉的往舒苒屋里钻。 舒苒倒也没有拒绝,这天寒地冻的,有个人暖被窝也是极好的,她可不会傻乎乎的将人推走呢,夫妻间的感情总是要花时间培养的。 没有摇晃的车厢,脚踏实地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云杉怕舒苒睡不惯外面的床褥,特意替她铺上干净的,待她铺好,舒苒躺在床上,舒服的她都不想起来。 姚家兴推开窗户,望着外面的大雪皱眉道:“这雪太大了,我们估计得耽误好几日,我带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全搬过来,免得有人钻空子偷东西。” 舒苒赶忙坐起身,“我听掌柜的说他们后院有马厩,你瞧瞧看屋顶的积雪厚不厚,若是压垮了马厩,咱们马匹损失了就糟糕了。” 这可是他们的主要交通工具,不能有一点闪失的,姚家兴点头答应,“你歇着吧,我都知晓的,待会是想在房里用膳还是去下面大堂坐着。” 这家客栈以住宿为主,倒是没有单独用膳的雅间,舒苒毫不犹豫的说道:“咱们去大堂一起用吧,姐儿们也跟着一道,都憋坏了。” 姚家兴点头,“那我一会儿先去把菜点好,你们晚一点下来,时间还早,多躺一会儿,柏哥儿那里有奶娘照顾,你莫操心他。” 舒苒笑着点头答应,这男人越来越会琢磨她的心思了。 姚家兴从房里出来,带着谢东来几个直奔后院,看着这雪不消停的模样,谢东来忧心的说道: “老爷,这马厩只能安放马匹,咱们的马车太多恐怕只能放在外面落雪了,实在不行咱们晚上多警醒着些,起来铲几次雪,也就辛苦这么几日。” 姚家兴跳上马车,他用力按压马车顶棚,将上面的积雪扫落,轻描淡写道:“兄弟们先把行李搬到客栈去,然后下来铲除积雪,我估摸着半夜在铲一次就行了,问题不大。” 跟着一起来的几个护卫,干脆利落的动作起来,都是正直壮年的小伙子,做起事来干劲十足,丝毫不觉得累,姚家兴也毫无架子的跟着一起帮忙。 虽然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往下落,头发上都白了一层,但却并不觉得冷,反而微微有些出汗,姚家兴正忙的起劲,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他下意识的避开,转过身一看,原来是那位八姨奶奶。 她换了身衣服,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脸上的妆容艳丽,即便是不懂这些,姚家兴也能看出来她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的,撑着油纸伞就那么泫然欲泣的出现在他对面。 姚家兴冷淡的开口道:“八姨奶奶还是莫要站在此处了,雪天路滑。” 她下意识的忽略了前面的称呼,欣喜的说道:“老爷是在关心妾吗?只要能看着老爷,妾冻死也无妨。”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你妨碍我们干活了,若是有个磕着碰着的,我与方老板就说不清了。” 姚家兴第一时间打听了同住这家客栈的客人,除了他们,也就只剩那位方庆伟方大老板了,青姨娘闻言伤心欲绝,她哭诉道:“老爷何苦来伤我的心,妾身对老爷真心一片,偏太太善妒容不下我们,趁着老爷不在家,将我们通通遣散出府,她好一家独大,妾身离开姚府走投无路,只得委身与方老板,不过是图个容身之所,妾的心里始终只有老爷,老爷若是不嫌弃,就接了我家去吧。” 她哭的好不可怜,用肝肠寸断来形容也不为过,可惜她面对的是心肠冷硬的姚家兴,他不放在心上的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更何况这女人还是弟弟的妾室,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若是不愿跟着方老板,我可以帮你求个情,让你另寻出路,至于我们家大门,你是休想进去的,府里万事太太做主,若不是看在过去的份上,就凭你这么污蔑她,我就该一脚踢死你了,你还是莫要招惹我的好。” 姚家兴这话说的语气并没有多重,偏让青姨娘觉得心底胆寒,她最会看眼色,眼前的老爷好似换了一个人,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庞,身上却多了嗜血的杀气,她胆怯了。 “老爷果真薄情寡义,妾身也不自讨没趣了,这就离您远远儿的,绝不惹您生气。” 这女人最是识趣,她若是死缠着不放,只怕姚家兴真能做出踢死她的事来。 她还没活够,姚家进不去,还有方家,她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 第99章:与姚兴做亲家 到底是伤了她的脸面,匆匆往前走了几步,自认为到了安全的距离,她这才转过身来,不甘心的继续问道: “贱妾到底跟了老爷那么些年,您就真的忍心如此待我吗?” 姚家兴不耐烦与她啰嗦,冷冰冰的说道:“你如今已经再嫁,方老板又是豪富,日子过得不比在我姚家差,你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惜福,不该执迷不悟。” 说完话姚家兴也不去看她,见积雪铲除的差不多了,直接往屋里走,独留八姨奶奶在寒风中黯然神伤瑟瑟发抖。 姚家兴进去后,先去点了几个菜,然后才上了三楼,他回房就见舒苒在做针线活,手里拿的好似是他的里衣。 他笑着走到她身旁坐下,轻声说道:“你身体不大舒服就歇着,这衣裳还能将就着穿穿,不着急缝。” 舒苒将丝线咬断,把补好的衣裳举起来对着光线瞧了瞧,她虽然做不出完整的衣裳来,缝缝补补的活计还是可以做的。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儿,我补好了你穿着也舒服些,路上没那个条件,待回了咱们家,让绣娘再给你做几套,去了京郊大营少不了要操练,费衣裳的很,多备些才够用,还有鞋袜也不能少,得准备吸汗舒适的。” 姚家兴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他喜欢看她为自己操心忙碌的模样,舒苒见他不说话在那发呆,站起身将衣裳叠整齐。 “什么时候下去用膳?得喊姐儿们一起下去。”舒苒头也不回的说道。 姚家兴这才回过神来,温声说道:“你若是饿了咱们就现在下去吧,菜估计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舒苒转身便往外走,她一开门,隔壁的屋门也打开了,是宁姐儿牵着昕姐儿出来了,宁姐儿瞧见舒苒,有些着急的说道:“娘,昕姐儿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用膳?” 舒苒赶紧走到昕姐儿身边,边帮她捂着小手边说道:“娘这就带你们去用膳,宁姐儿的围帽也不用戴了,下去透透气儿吧。” 说实话,自从有了柏哥儿以后,她对两个女儿确实疏忽了很多,尤其是排在中间的昕姐儿,平日里万事都由宁姐儿这个长姐照顾着,需要她操心的时候很少,如今舒苒也意识到,这样下去恐怕不行的,待去了京城,得把昕姐儿也放在她跟前照顾了。 客栈的客人本就不多,除了他们也就只剩方老板一桌的人,那方老板外出行商自然不会带着正房太太一起,因而也就便宜了那位八姨奶奶,他们这一桌人先到,自然也就先吃了。 那八姨奶奶正殷勤的给方老板夹菜,温柔小意的模样与伺候姚老爷时一般无二,两人正打情骂俏间,抬头便看见了姚家兴面无表情的脸。 八姨奶奶脸色一变,尴尬的恨不得钻地缝,舒苒及时捂住了昕姐儿的眼睛,生怕她被什么脏东西污染。 宁姐儿则是自然的背过身不去看,姚家兴客气的朝着方老板拱拱手,那方老板也是爽快人,立马站起身,姚家兴温声说道:“我家两个孩子也在此用膳,还请方老板稍微注意下言行。” 那方老板也是有儿有女的,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自觉,爽朗道:“姚老爷放心,我这就将她打发回房,你若是不嫌弃,咱俩可以喝杯酒。” 姚家兴赶忙摇头拒绝,“方老板客气了,我陪着妻女多有不便,你随意。” 说罢,也不管他是否高兴,带着孩子们就朝靠窗的位置而去,那八姨奶奶好似万事都与她无关一样,自顾自的吃菜喝酒,方老板瞥见后半点不近人情的说道:“滚滚滚,刚才的话没听见吗?滚回你房里用膳去,莫要在这里碍眼。” 这嫌弃万分的模样让八姨奶奶一怔,她也不敢说什么,站起身就往楼上走,方老板看着和善,可脾气却坏的很,稍有不顺就爱动手打人,她吃过亏,自然不愿跟他对着来。 舒苒一直关注着他们一桌的动静,瞧见那位高傲的八姨奶***也不回的离桌上楼,还颇有些奇怪,对着身边的姚家兴说道: “那女人心思最多,如今瞧着倒是乖巧,也不知道这方老板是如何调教的。” 姚家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亲昵的说道:“你莫要多管闲事,女的不是省油的灯,男的也不是什么善茬,一个赛一个的心思狡诈,让他们自己互相撕扯就行,咱们莫要沾染。” 舒苒没料到他会这般评价,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夹起碗里的菜就吃了下去,路上的这些日子是不缺肉吃的。 除了之前早就预备好的卤肉肉干,其余的还有他们打来的猎物,路上没什么条件好好烹饪,大多都是直接烤了来吃。 一开始还吃个新鲜,久了也就腻了,吃不到什么蔬菜确实难受的很,舒苒也后悔没多准备一些脱水的干蔬菜,若是准备了,多少也能解个馋。 姐妹俩大概也是馋狠了,这客栈的菜味道并不见得有多好,她们却吃的极开心,惹得舒苒心疼不已。 用了膳,宁姐儿姐妹俩又想出去玩雪,漕河镇虽也会下雪,却不会有这么厚的积雪,至少宁姐儿这么大了还未曾见到过,因而早就蠢蠢欲动了。 如今有了安稳的住所,不必担心路上被雪围困,自然也就有了兴致赏雪,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们一道去了客栈的后院,这后院极大,又没有其他人在玩雪,毕竟成年人可没有孩子们的童真童趣。 宁姐儿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很是欣喜,她抓起地上的雪揉成团,毫不客气的往昕姐儿身上砸去,昕姐儿没料到会被姐姐偷袭,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反击,偏她小肉手小的很,揉成的雪团都不大,杀伤力不强,砸在宁姐儿身上都没有多少感觉。 舒苒看的直乐,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弯下腰替小女儿捏了个大大的雪团,昕姐儿拿到手里高兴的直蹦跶,毫不手软的朝着姐姐身上砸去。 一下子就砸中了宁姐儿的背,雪团散开,连她的脖子里都进了雪,冰的一哆嗦,不高兴的嚷道:“娘您偏心,帮着昕姐儿欺负我,爹也要过来帮我才公平。” 说罢她就去拉着姚家兴与她站到一处来,顿时一家四口两两对阵,舒苒急眼了。 “你们父女俩是要以大欺小吗?这样可不公平,云杉快来加入我们。” 云杉早就蠢蠢欲动了,要不是主子们在,她早就加入其中了,听到召唤赶忙冲上去帮着揉雪团,闹成了一团场面都要失控了。 姚家兴虽也参与其中,却极有分寸,雪团都是砸在无关痛痒的地方,且控制着力道,并未有多痛。 许久不曾运动过了,玩了一会儿都有些气喘吁吁的,一开始还冻得发僵的手现在都热的冒气儿了,舒苒担心女儿们冷热交替间受寒,赶忙出声道: “玩一会儿就行了,该回房泡个热水澡了。” 听娘亲这么一说,宁姐儿感觉自己的背都有些痒了,一路上最不方便的就是洗澡,她们女眷基本只能用热毛巾擦拭一下,哪有条件去洗,到了客栈好不容易有机会洗澡,怎能错过。 “娘吩咐仆妇去烧水了吗?”宁姐儿边将发髻上的雪弄下来,边问道,舒苒笑着点头: “一安顿好我就吩咐了,这会儿估计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回房吧。” 虽还没玩尽兴,但很明显,还是泡个热水澡的诱惑更大一些,姐妹俩毫不犹豫的丢下雪团往屋里走。 一路上倒也没碰到什么人,舒苒一回到屋里才反应过来,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住一间屋了,还有这么个大男人杵在这里呢。 不等她开口,姚家兴就自觉说道:“我去隔壁屋子看柏哥儿,他若是醒了我抱他出去走走,你安心泡澡。” 这个男人太贴心了,舒苒笑眯了眼,贴心嘱咐道:“莫要让柏哥儿冻着了,不能带他去看雪,玩一会儿就行了。” 姚家兴乖巧的点头答应,他倒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等仆妇们送来热水,替舒苒安排妥当才走,离开前还不忘嘱咐云杉小心伺候。 当整个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舒苒惬意的叹了一口气,再不洗澡她就该臭了,幸亏他们找了客栈住宿,后面的路还长,也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情形,现在能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另一边宋大春快马加鞭,也赶在了大雪前到达京城,他一个人骑马,穿着蓑衣蓑帽浑身都被积雪包裹,到了魏王府门前,连守门的侍卫都没认出他来,若不是他提前摘掉蓑帽只怕都不让进门。 虽然身上都是雪,但他包袱里的卤肉,却被保护的极好,这一路多亏了这些卤肉,不然他就该挨饿了,一回到府里,他先去给魏王请安。 因着下雪,魏王今日并未出门,此刻正在书房看折子,瞧见宋大春站在跟前,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倒是会趁机偷懒,去那漕河镇多待几日舒坦吧?” 请过安,宋大春也随意不少,他吸着鼻子说道:“漕河镇的日子确实舒坦,要是不这么拼命赶路就好了,奴才身子都要冻僵了。” 魏王将折子放在书案上,这才抬起头看向他,确实瘦了一些,开口问道: “那舒氏为人如何?可是真如调查所言?配得上姚兴吗?” 宋大春嬉皮笑脸道:“王爷看中的人,怎么会不好,只比传闻中更好,有勇有谋又贤惠,一手灶上功夫极好,姚兴能有这样的太太共度余生,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只可惜了那姚家望,也是不走运,命没了老婆孩子也没了。” 这话听在魏王耳里极为不舒服,他不悦道:“你这是怪本王心狠手辣?这可是他们兄弟俩自己的选择,我并未过多干涉,姚家望能力远远不如姚兴,本王这边需要一个光明正大执掌京城兵力的武将,只有姚兴能胜任,你不是不知道。” 宋大春并未因为魏王的语气害怕,他笑了笑,“王爷不必激动,我知道您的难处,只姚兴心里还有疙瘩,如今您若是想要平了他的怨气,就得好好替他谋划一番,他的妻小也不能慢待了。” 魏王点点头,他叹了一口气,感伤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本王没有你们也没有,你们都是与我血雨腥风里走过来的,该知道我的难处,姚兴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都不后悔。” 宋大春皱着眉头苦笑,“事已至此,只能这么硬着头皮走下去,那舒氏教养的女儿极好,奴才认作义女了,将来少不得要替她谋划一桩好亲事,端看姚兴能走到哪步了。” 魏王眸光一闪,“本王记得他家那丫头不过刚刚十来岁吧,与府里的几个小的年纪正合适,若真是个好的,本王倒也不介意与姚兴做亲家。” 宋大春笑容一滞,他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王爷可莫要开玩笑,姚家到底门第太低,只怕配不上小主子们。” 魏王嗤笑一声,“你以为凭着姚兴的本事,封侯拜相是难事吗?他的闺女配本王的儿子倒也够格,端看她有多出众了,若是足够优秀,世子妃也是当得的。” 宋大春低着头心思复杂,他不知道王爷这是试探还是说的真话,并不敢随意发表言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若是稍有不慎,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他不说话,魏王笑着说道:“你不用多想,本王是真的有此意,那舒氏确实不错,姚兴也有本事,本王并不认为娶妇就该把家世放在第一位,你若是有空就好好教教那丫头。” 宋大春无奈道:“王爷莫要这般乱说,您同意后院的女主子们未必就能接受,这话若是传出去了,那丫头只怕到京城后日子就不好过了,您可不能害了她。” 到底是自己认下的义女,宋大春还是很护短的,魏王摇头失笑,“你放心好了,本王又不糊涂,只不过跟你提前透露一点,这事能不能成真,还得看姚兴的能耐,得看那丫头的聪慧程度,王妃那里,我也会多交代几句,总是要多照顾一些的,旁的端看舒氏自己能耐了。” 宋大春并不认为嫁入魏王府就是多好的选择,可魏王一心想要跟姚兴绑在一起,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替宁姐儿做更充足的准备。 第100章:魏王府的那些人 魏王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舒苒自然是不知晓的,她泡了个热水澡起来,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脸上红扑扑的,看着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 云杉拿着巾帕跟在后面,“太太,您先坐着,婢子帮您把头发擦干,不然可是要头痛的,留下病根就更不得了了,这不比咱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呢。” 舒苒打了个哈欠,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由着云杉忙碌,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洗澡水往外抬,没过一会儿姚家兴也走了进来,他定是听到婆子们的动静了。 瞧见舒苒昏昏欲睡的模样,对着云杉摆摆手,轻声说道:“你下去歇着吧,我来照顾你们太太。” 云杉闻言一脸喜色,她就爱瞧见老爷太太恩恩爱爱的模样,利落的将手上的巾帕递到姚家兴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姚家兴虽是个武夫,做事却也极细心,他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又仔细,舒苒托腮闭着眼睛昏睡过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已经换了人伺候她。 待头发完全擦干之后,姚家兴将帕子放在桌上,然后弯腰一把将舒苒抱起,陡然的腾空感,让舒苒一下子惊醒,她唬了一跳,睁开眼瞧见是姚家兴,这才把心落回肚子里,不高兴的朝着他肩膀拍了一下。 “你也真是的,也不把我叫醒,突然来这么一下吓我一身冷汗。” 姚家兴面不改色的继续朝前走,直接将她抱到床榻上坐下,然后蹲下身替她将鞋袜脱掉,方才开口说道: “我是打算让你好好睡觉的,哪知你没有睡熟,反倒将你吓到了,是我的错。” 舒苒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爬到床里侧,将外侧的地方留给他,将被子掀开盖好,低声问道:“柏哥儿如何了?可曾睡下了?” 姚家兴点点头,“我刚去的时候,他正巧醒了,奶娘正抱着哄他玩,我也陪着他玩了一会儿,精神好的很,非要往外面跑,屋里现在都关不住了。” 舒苒听着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孩子都这样,越大越关不住,让他多玩玩也好,将来性格开朗些。” 舒苒可不是爱管束着孩子的性格,她最是看的开,若是保护太过,难免会有些缩手缩脚,只会让孩子变得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反倒对他成长不利。 女儿们却又不一样了,如今的大环境摆在那里,她只能多加约束,若是把名声弄坏,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姚家兴赞同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柏哥儿将来到底是要掌家的,忠哥儿又是那副模样,不能让柏哥儿也长在后宅了,心性变了可就改不过来了,我若是有空了,就多带带他。” 舒苒赞同的点头,这男人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想法,反倒是处处比她想的周到,这辈子有他相伴,想来也不会过得很差。 姚家兴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解释道:“我方才去护卫那里清洗过了,身上不脏的。” 他知晓舒苒爱洁,深怕她嫌弃自己,舒苒将身侧的被角掀开,故意娇蛮的说道:“还不快些过来替我暖暖脚。” 舒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除非用汤婆子捂着,不然一会儿就冰凉了,姚家兴不一样,他身上气血望,一靠近就暖和的很,舒苒自觉的将脚往他腿上贴,姚家兴无奈苦笑,除了任由她为所欲为,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索性直接将她搂进怀里,如今两人虽没有夫妻之实,相处起来却也自然许多,就这么安静的依偎着倒也觉得踏实。 舒苒被他那么一吓,睡意也没了,索性就聊了起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王夫妇是什么样性格的人?我们去了京城是不是得到王府请安。” 舒苒并没有与勋贵们打过交道,更何况那还是王妃,她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不知道真到了那时,该怎么做才不会失礼。 姚家兴沉思道:“到了京城,我会先去跟王爷请安,至于王妃会不会见你们,得看王爷的意思,我估摸着肯定是会传召的,你早些跟罗娘子学些面见的规矩总不会错,家望的死与魏王脱不了干系,你会恨他吗?” 舒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思了片刻,她轻声说道:“没什么恨不恨的,魏王那样的庞然大物,恨了又能如何,左右无从选择,倒不如,想办法得到更多的好处,谁是棋子谁是下棋的人,还不一定呢。” 她这话说的极大胆,偏姚家兴最欣赏她这一点,在她耳边沉声说道: “魏王上位的可能性极大,他缺一位能掌控京城兵力的武将,我正好可以胜任,若是机会能把握住,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正如你所说,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既然他不愿让我过安生日子,咱们索性就博个泼天富贵回来,你安心便是,哪怕最后失败,我也会想办法送你们回漕河镇,总归会护着你们的。” 舒苒不满道:“你莫要说这样的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能往高处走更好,不能走,咱们家的日子也不难过,莫要让自己太累。” 舒苒没有非要做人上人的野望,一家子平平安安即可,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但最重要的前提还是要先保住自己。 “与我说说王府里的情况吧,我也好心里有些成算。” 姚家兴点点头,仔细开口道:“魏王乃是钟德妃所出,钟家是世家名门,族中子弟多为读书人,也出过不少士大夫,只可惜钟丞相过世太早,钟家没有挑大梁的能人,渐渐有些没落,魏王妃也是出自钟家。” 舒苒了然的点头,估计这钟德妃是担心娘家没落,就选了娘家侄女做儿媳,是想要拉拔娘家一把,“那王爷与王妃感情可融洽?”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这我并不知晓,只知魏王长子次子皆出自杨侧妃,三子才是钟王妃所出,四子乃是王妃庶妹钟夫人所出。” 舒苒听着都觉得复杂,只怕这魏王府的后院都要斗成乌鸡眼了,“王妃愿意让杨侧妃先生下儿子吗?就没有闹过?” 姚家兴摇摇头,“自然是不愿的,当初王爷想娶杨侧妃为正妃,也不知谁使了诈,阴差阳错娶了钟王妃为妻,王爷嘴上不说,心里极为不悦,他要让杨侧妃先生下子嗣,谁又能拦得住。” 舒苒只觉光是这魏王府的女人都够她费心思应酬了,还好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想来也不需要与她们打太多交道。 “我记得魏王府已经立了世子,是王妃所出的三公子吧,这杨侧妃又岂会甘心?” 姚家兴将手臂枕在脑后,不甚在意道:“杨侧妃乃是侯府千金,虽不是嫡长却也极为出挑,她知晓王爷的心思,一个王府世子算什么,日后太子之位才是要争夺的,所以并未闹的太难看,她退一步,王爷也不是没有补偿的。” 舒苒叹了一口气,“这后宅的女人都不容易,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儿女的前程,不争个你死我活不罢休,若是可以,我倒是不愿与她们打交道,各个都是人精,可不好糊弄。” 姚家兴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认真说道:“我不需要你去应酬交际,明面上过得去就好,我是魏王看重的人,她们怎么都不会太为难你,不用担心太多。” 舒苒点点头,“操心太多也没用,见招拆招吧,先睡觉,明儿早上我去给你们做早膳,让你们解解馋。” 姚家兴低低的说了一声好,一直等她睡着后才闭上眼睡去,万籁俱静,除了外面雪落的声音,听不到一点动静。 舒苒有了人型取暖器,这一整晚觉睡得极香甜,天刚亮就醒来了,姚家兴并未在她身旁,若非感觉到被子里越来越冷,舒苒估计还得多睡会儿。 她穿好衣裳推开门就见到云杉,“太太,老爷带着护卫们去铲雪呢,让我告知您一声。” 舒苒倒也猜到了,“你先伺候我梳洗,一会儿借用一下客栈的厨房,咱们去做早膳。” 云杉赶忙点头答应,利索的忙碌起来,收拾妥当,主仆二人这才往客栈的厨房而去,还未到目的地,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叫嚷声。 “快打死他,打死这个偷吃的小叫花子,看他还敢不敢偷吃了。” 越走近声音越大,恶狠狠的好似要打杀了谁,舒苒听着不对劲,赶紧加快脚步。 走到近前才发现地上躺了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他身上穿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又被两三个成年人拳打脚踢,一副快要丧命的模样。 她赶紧出声:“你们在做什么?是想要打死人吗?” 这一声成功让他们停住了手,瞧见舒苒他们还有些慌张,带头的那人拱手上前道:“这位太太有所不知,这小贼偷吃了我们厨房的不少好东西,我们也是一时气不过才动手呢。” 或许是做了母亲,舒苒内心深处也更加的柔软了,她走到那男孩跟前,蹲下身问道:“小家伙,你怎么样了?” 叶朗只觉得骨头架子都是疼的,他又冷又饿又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虚弱的解释道: “他们撒谎,我只偷吃了一个馒头,还没吃完就被他们打了,他们冤枉人。” 舒苒闻言有些不悦的看向他们,“这孩子即便是偷吃了什么,你们也不该下死手打他,你们这是客栈,又不是黑店。” 那领头的知道舒苒不好惹,光是他们带的护卫就难以对付,哪敢与她争辩。 “太太说的对,是小的们错了,人就交给您处置,若是无事,咱们就先走了,这小叫花子就交给您安顿了。” 说罢带着人赶紧离开,云杉气呼呼的说道:“这群店小二怎么这么没规矩,怎么就把烂摊子直接丢给您呢。” 舒苒见那小家伙晕过去了,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很是担心,“你莫要抱怨了,去叫个护卫来,把他抱到房间去,让大夫替他瞧瞧,能救一命是一命。” 那孩子说完话就受不住疼晕倒了,如今也问不出什么来,但瞧他里衣的料子,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可能是暂时遭了难,既然碰上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姚家的护卫动作极快,大夫救治的也足够及时,虽还发着烧,好歹小命是救回来了,姚家兴得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过来询问。 当看到那孩子有些熟悉的脸庞时,对着伺候的仆妇交代道:“务必要好好照顾他,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舒苒有些惊讶,待回了房才轻声问道:“你认得这孩子吗?”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我与他见过一面,他乃是叶老将军的独孙。” 舒苒一惊,叶家乃是本朝赫赫有名的武将家族,族中的男丁皆是保家卫国的勇猛男儿,平津关一役后死伤无数,如今整个叶家只剩叶老将军祖孙两个男丁,舒苒最是敬佩这样的军人,很庆幸自己多管闲事救下了这孩子。 “这叶家哥儿应该在京城才是,怎会到了这里,他若是有事,叶家岂不是断了根,何人这般丧尽天良。” 舒苒满腔愤怒,这孩子肯定是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的,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呢,他不是叶小郎也有可能,切莫生气,待他醒了再问清楚也不迟。” 叶老将军在民间的威望,比当今皇帝还要更胜一筹,他手里又握有三十万大军,唯一的嫡孙被人暗害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肯定比想的还要复杂。 舒苒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些事我管不了,碰上了能救就救,旁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不给咱家惹麻烦就行了。” 姚家兴安慰道:“无碍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还有我,救人是好事,即便是惹上麻烦也不要紧,我去抹干净痕迹,咱们这一行人并不惹眼,将他带回京城也不是难事。” 舒苒点点头,“等他醒了问问吧,若是他愿意回京城,咱们就麻烦一下,你快去堵住那几个店小二的嘴,他们不是什么善茬,若是晚了,我怕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知道的人越少,这叶家小郎的危险也就越小,舒苒虽是做善事,可多少也有些私心的,若是他们与叶家有了恩情,去京城后也能多结个善缘,不指望叶老将军给他们什么,关键时候能拉拔一把也就够了。 第101章:留下来给我做赘婿 姚家兴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让他亲自去善后也是最好的选择,舒苒倒是不担心出岔子。 想着这叶小郎的身份不一般,把他交给别人照顾也不合适,索性就把云杉留了下来。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也没了下厨的雅兴,干脆就吃些面条填饱肚子将就一下。 大雪一直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半点不见停止的意思,他们一行人被困在客栈哪儿也去不了,这客栈也就这么点儿大,与那位八姨奶奶总是免不了碰面。 这不,舒苒正带着昕姐儿堆雪人呢,母女二人正玩儿的起劲,八姨奶奶就扭着腰肢带着婢女走了过来。 人家也不嚣张跋扈了,过来就客气的请安,左一声太太右一声太太的,丝毫不觉难为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舒苒也不好说什么刻薄的话,八姨奶奶见缝插针,逮到机会就好奇的上前问道:“贱妾好像没有见到忠哥儿,他不跟着一起去京城吗?” 舒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都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八姨奶奶捂嘴偷笑,“我猜定是梅氏那女人自作聪明干的糊涂事,您们这次到京城来,是将府里的产业都搬迁过来了吗?贱妾有些想不明白,漕河镇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无人敢欺了,又何必从头再来呢。” 舒苒并没有要与她说太多话的想法,对于她的提问也不打算回答,谁知昕姐儿小暴脾气不乐意了,大声说道: “我爹是要去京城做官的,你问东问西烦不烦啊,耽误我娘陪我玩儿了。” 这丫头就是个小辣椒,越大越泼辣,舒苒有时候都头疼,八姨奶奶闻言满脸的不可思议,对着舒苒追问道:“太太,昕姐儿说的是真的吗?老爷真的要当官了?” 她一脸的悲喜交加,情绪波动很大,舒苒最怕的就是她不死心,知晓这事后若是紧巴着不放,到时候就真的太厌烦了。 她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是真是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八姨奶奶一怔,她苦笑着说道:“太太何苦对我这么排斥,我已经再嫁,就算想要回来也是不能够了,以前都未得到过老爷的宠爱,现在就更不可能得到了,您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舒苒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疑惑道:“那你一直不死心的与我们纠缠又是为何呢?” 八姨奶奶无奈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往您跟前凑,以前咱们相看两厌,如今也不遑多让,您们若是不去京城,我或许也不会上赶着巴上来。” 这回她说的倒像是真话,见舒苒不接腔,她继续说道: “您也知道,我娘家兄弟就是种田的,别说支援我了,不从我身上啃肉下来就是好的了,我好不容易巴上方老板,做了他正经的妾室,如今就差得到方家府里大妇的认可了。” 舒苒自然能猜测到她的不易,这个世道,女人本就比男人更难生存,她一个已经破了身的弃妾,二十多岁的年龄可不算小,也没有个靠谱的娘家依靠,前路坎坷显而易见。 “那你找上我们又有何用,毕竟,我们并不了解方家的详情,京城颇为复杂,方家又扎根多年,你真有难处,我们也不敢随意插手。” 八姨奶奶悄声说道:“太太可知,方家最为厉害的是什么?” 舒苒不解的看向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诚实道:“我对京城的一切都不知晓,又哪里了解方家的事,你若愿意说就直说,我不爱猜来猜去。” 八姨奶奶并没有吊她胃口的意思,直说道:“方家生意门路广,族里有很多支商队,各地的消息基本都知晓,太太觉得这个有没有价值呢?我虽不知老爷当的什么官,可若是消息滞后了,搞不好可是要丢命的,咱们都是没甚根基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强强联手。” 舒苒这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王青,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大胆的人,稳扎稳打才是你的风格吧。” 八姨奶奶开怀一笑,“难为太太还记得我闺名,原我也打算如此行事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怀孕了,我腹中怀的方家嫡支的子嗣,我家老爷名下虽有儿子,却不是他的亲生骨血,乃是族中过继的,我肚子里的这个若是生下来,那就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八姨奶奶又如何,前面七房屁都没生一个,我若生了儿子,又有娘家人撑腰,扶正也不是没可能。” 她本就是有野心的女人,现在有了亲生骨肉只会更加凶残,更可怕的是,方老板这么大年龄才有一个亲生骨肉,只怕是男是女都会被他宠上天,老天爷这回倒是向着她了。 “你要与我们姚家合作,却并不知道我家老爷的官职,若是老爷的分量不够重,你觉得方家能买账吗?” 王青不在乎的一笑,“只要有个官身,那就比方家门第高,越是规矩大的人家越讲究门第,太太莫要想太多了。” 舒苒自然是不愿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即便是合作,那也得王青听他们的,她高傲的说道:“我姚家的根基也不弱,也不是非要与你合作,你回去等我消息吧,我要考虑一下。” 王青捏了捏帕子,她虽焦躁,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勉强点头道: “若是你们答应了,我想到了京城后,让方家重新下聘,我要当贵妾,我孩子不能出生就低贱。” 舒苒并未表态说什么,只打着马虎眼说道:“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也罢。” 王青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那方老板一脸焦急的走过来,看见王青便大声说道:“我的小祖宗,这冰天雪地的你怀着身子不好好养胎,跑出来做什么?” 方庆伟天生的少精,太医也都瞧过,早就言明,子嗣之事只能看老天愿不愿保佑了,原以为此生无望抱到自己亲生骨肉了,哪晓得随意纳的一个贱妾就有了这个福气,他很难不去重视。 王青立马换上一副面孔,娇声说道:“老爷莫要担心,我不过是来跟太太说说话,以前我们有些误会,如今都说开了,我这心里也好受很多,之前在府里,太太还是很疼我的,也是我自己不懂事。” 方老板可不在乎这些,他对着舒苒礼貌的点点头,对着王青说道:“我听闻姚老爷是要去京城任职的,到时你可以多去给姚太太请安,想来她也是极欢迎的。” 舒苒下意识的看向王青,她眼里有着祈求,好似生怕舒苒拒绝,舒苒内心里算计着利益得失,终是点了点头,“待我们安顿好,若有空,可来坐坐。” 舒苒说话谨慎,且用词含糊,这个有空是她自己还是王青也未表明,王青能得到这个答案已经知足,她知晓太太并不愿与她多待,识趣的对着方老板说道: “老爷,妾身大概是站久了,腰疼的受不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方庆伟听她这么说紧张不已,“咱们赶紧去找大夫把把脉,老子的儿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舒苒就这么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匆忙离开,还有些回不过来神,昕姐儿已经堆好一个雪人,她满意的点头,心满意足了,这才过来愿意喊她娘亲回屋,瞧见娘亲发呆她很是不满。 “娘,您想什么呢,我饿了想回去用膳啦。” 小霸王这么一叫唤,舒苒也没心思想旁的了,赶忙牵着她往回走,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见云杉着急忙慌的往下跑,瞧见舒苒,她赶忙说道: “太太,那小哥儿醒过来了,吵着要见您呢,婢子怎么安抚都没用。” 舒苒瞧她发髻都有些散乱了,知晓那小哥儿必是个不好安抚的,赶忙说道:“那我们先去瞧瞧他吧,先让他安心养病。” 昕姐儿有些不高兴的噘着嘴,她腹中饥饿的时候脾气最是不好,可毕竟是娘亲发了话,她也不敢有意见,只好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跟着一起去。 幸亏三楼还有一间剩余的客房,不然还真不好安置这小家伙,舒苒一进房间,就见这孩子缩在墙角满脸戒备,一听到动静浑身汗毛好似都竖起来了。 见是舒苒,他好像认得她,稍稍有些放松,不太确定的轻声询问道:“婶婶,可是你救了我?” 舒苒一步步走到他身前,试探着坐到他身边,温柔的说道:“算不上什么救不救的,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舒苒故意将话说的俏皮一些,那叶小郎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他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 “多谢婶婶救命之恩,我姓叶,乃京城人士,被家中下人暗害才落得此番境地,昨晚实在饿急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偷东西,爷爷自幼就教我恪守规矩,我也只拿了馒头裹腹,旁的什么都没动,真没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舒苒见他情绪激动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婶婶相信你的,馒头的钱我替你付了,待你回了家,再还给我也不迟。” 叶小郎极开心的点头,不知怎么回事,他特别喜爱这家的婶婶,就愿意与她说话,从她身上能感受到母亲的感觉。 昕姐儿本来腹中饥饿就有些不高兴了,这会儿娘又不理睬她,她更加不悦了,跺着脚大声说道:“娘,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用膳啊?” 边说她边跑到舒苒面前,硬要挤进她怀里,然后还恶狠狠的瞪了叶小郎一眼,示威一样的朝他龇牙。 叶小郎看的一呆,他虽然出身武将世家,身边能见的着的姐姐妹妹也不少,哪个不是规规矩矩行止有度,何曾见过这么性野又胆大的小丫头,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她两眼。 昕姐儿见这个没规矩的小哥哥还敢对着她瞧,转着眼珠子说道:“你瞧什么瞧,我娘救了你,你还敢如此大胆,你长得倒是挺好看,要不干脆就留下来给我做赘婿吧,就算是报恩了。” 舒苒险些被自家女儿大胆的话惊掉下巴,她嗔怪的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止不住笑意的说道:“怎么跟小哥哥说话的?什么赘婿不赘婿的?哪个教你的,羞也不羞?” 昕姐儿眨巴着大眼睛,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懂啊,赘婿就是留在我们家给我做小夫君的人,我看他长得好看,还是愿意的。” 面对这么个大言不惭,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小丫头,舒苒是真的没折了,对着叶小郎歉意道:“小郎君莫怪,我家这丫头年龄小,不知事的。” 叶小郎可比昕姐儿大了三岁,早就懂事了,这会儿小脸红扑扑的,很是不好意思? “婶婶不用担心,我知道妹妹不懂事瞎说的,我名唤叶朗,您若不嫌弃,直接叫我朗儿就可以了。” 舒苒极喜欢这样乖巧懂事又长得好看的过分的男孩,确实如昕姐儿所言,长得极好看,她女儿有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朗儿先歇着,一会儿给你送些汤汤水水的过来,你饿的狠了,暂时还是吃些流食比较好,你放心好了,我们也是要去京城的,我家老爷要到京郊大营任职,你与我们一道回京城,想来也是极安全的。” 果然,叶朗闻言一喜,他虽早熟,却到底年纪小,得知能跟着一道走心里也放松不少,真心的再次与舒苒道谢,舒苒等大夫替他换好药才带着昕姐儿离开。 离开前昕姐儿还霸气侧漏的说道:“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脸上的疤要好好擦药,养不好不漂亮了,我肯定就不会要你的。” 她说的一本正经,偏叶朗还若有所思的点头,舒苒觉得她肯定是有点老了,年轻人的思想都要跟不上了,牵着女儿出来少不得耳提面命一番。 哪知昕姐儿却是个混不吝的,丝毫不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舒苒觉得女儿的叛逆期可能提前了,她考虑着要不要给她压压性子,照这么发展下去,将来可不得了。 姚家兴如今除了铲铲雪,照料照料马车马匹也没有旁的事情做,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他也回了房,一回来舒苒就先把昕姐儿那番不着调的话告诉了他,姚家兴倒是并未想太多,笑笑也就过去了,毕竟孩子们都还小,说些童言童语也只当个笑话听听,大可不必太过在意。 倒是那王青的一番话,让他有些意动,舒苒好奇道:“那方家真的如此厉害吗?他们背后就没有别的权贵?” 姚家兴意味深长道:“有没有都无甚关系,消息嘛,共享也无妨,那王青倒是可以一用,她倒不傻,若真能生下儿子,那儿子方庆伟必会爱若珍宝,她自己的小命只怕不大能保得住了,毕竟偌大一个方府,有能耐的女主子可多的很,去母留子也是极好的办法,她身份低贱还是再嫁之身,无人会看重,死了都没人追究责任。” 第102章:喜相逢 舒苒被姚家兴的这番话弄的脊背发凉,她以为这些耸人听闻的事,都是小说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见她半饷没有出声,姚家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了,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贴心说道: “这些脏事儿都与我们家不相干,那王青是死是活与我们的生活没有半点影响,你若是愿意咱们就看顾一二,你若是不想烦神,咱们就不见她了。” 舒苒并没有一颗圣母心,她不会单纯的因为自己的喜恶就做出判断,认真问道: “那方家对我们来说,有没有利用价值?是否值得我们出力保她平安?” 姚家兴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是有大局观的人,他希望她过得顺心顺意,不用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委屈自己,可目前他还达不到这个高度,只能委屈她了。 他用粗糙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好似这样就能从她身上攫取到无穷的力量,考虑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此事对我们利大于弊,回了京城后,她可以以我义妹的名义嫁到方府,但得让她明白,她是我姚家的棋子,我们可以护她,但她必须得听命行事,否则她跟她儿女的前程就难测了。” 姚家兴可不是省油的灯,想从他手里捞到好处,那对方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舒苒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 “这个我知道的,女眷间的往来我出面更妥当些,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温室里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花朵,咱俩夫妻同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姚家兴就喜欢听她这般说,两人之间只有经历的越多,才会捆绑的越牢固,也会越加的不可分割,姚家兴需要这样的安全感。 这雪接连下了四五日,待在客栈久了也有些腻味了,昕姐儿玩够了雪就想去祸害叶朗,她本就只有六岁,还未到七岁不同席的年龄,舒苒倒也没有拘束着她。 叶朗的身体底子好,稍加调理也就好了许多,他与昕姐儿相处倒颇有兄长的风范,两人一起把这客栈祸祸了个遍。 舒苒派人给王青送了一回补品,王青也是识趣的,立马打蛇随棍上,三五不时的就去舒苒那里坐坐,两人之间没了姚老爷的牵扯,加上有意交好,相处的倒也算和乐。 宁姐儿想到娘亲这里来找些闲置的布料做做绣活打发时间,刚一过来,就见云杉正要送王青出去,宁姐儿虽有些清高,却也是极懂礼数的,哪怕心里万分看不上对方,却也会礼貌的与她打招呼。 王青倒是没想到姚家大姐儿会长的这般美,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虽也瞧出了她是美人胚子,倒也没料到她会长的这般惊艳,估摸着即便是去了京城,也鲜少会有人比她长的更出色了。 谁都不傻,王青自然能瞧出来宁姐儿对她的不喜,倒也没有上赶着去凑趣,毕竟她还不够格,人都要有自知之明,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长远。 见那位大名鼎鼎的八姨奶奶出去了,宁姐儿才不悦的说道:“娘怎么就容许她进屋来呢,她那样的人,没得脏了您的地儿。” 舒苒不赞同的拍了她一下,嗔怪道:“你怎么说话呢,不管她如何不堪,你都不能说这样的话,拉低自己的格调,更何况,她再嫁也没什么错,女人日子过得艰难,若是有更好的选择,谁也不愿委屈自己。” 宁姐儿倒也不在意娘的说教,她又不是真不懂,反而好奇道:“娘先前都不与她凑近的,这两日怎么又跟她说话了。” 舒苒意味深长道:“人与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要记住,只要有利可图,不触碰底线,又不是十分厌恶的人,虚情假意的周旋一二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的。” 宁姐儿更加不解了,“这八姨奶奶了不起就是个商贾人家不上台面的小妾,连给大妇敬茶的资格都未必有,娘觉得她又有什么利用价值?” 女儿日渐长大,很多东西光靠罗娘子一个人教也是不可能的,她得言传身教,宁姐儿未来要走的路也只能靠她自己。 舒苒倒也不嫌麻烦,将方家的情况大致这么一说,宁姐儿也就反应过来了,她还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八姨奶奶倒也有些福气,若只是单纯相互利用的关系,倒也能说的过去,只还是不要走的太近,以免败坏了我姚家的名声。” 舒苒点点头,“这些自然是不用你操心的,我与你爹若是没有拿捏她的本事,也不敢随意用她。” 宁姐儿也知道自家爹娘的本事,不过多纠结,她又想起最近昕姐儿不着家的模样,不满道: “娘该好好管教昕姐儿了,她如今越发淘气,那叶哥儿是何身份?娘怎么容许昕姐儿与他走的那般近呢?” 舒苒是真的无奈了,开口说道:“你这丫头想的什么呢?昕姐儿才多大?即便是与谁走的近一些,那也是玩伴之间的情谊,叶哥儿也是个懂事谦让的好孩子,这客栈就这么点儿大,昕姐儿关在房里也不行啊,与他玩闹无甚大碍的。” 舒苒不会认为孩子间的嬉戏打闹,或是稍微走的近一些,就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她可不是什么老古板,宁姐儿叹口气,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出声解释道: “我也是怕京城那边的规矩更加严苛,咱们家没什么根基,若是名声有瑕岂不是更加艰难了。” 舒苒这才意识到女儿的不对劲,她的思想包袱好似有些重,连忙出声说道: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小孩子家家的,安安心心待在府里即可,咱们家确实没什么根基,但我与你爹的能力摆在那,难不成你不相信我们吗?” 宁姐儿摇摇头,只闷闷不乐的说道“到底咱们人微言轻,罗嬷嬷也与我说了,京城好多都是勋贵人家,走在大街上,碰到达官贵人也是常事,人家家里不是有爵位就是有权势,咱们得夹着尾巴做人,多难熬啊。” 舒苒简直要被女儿的这小心思逗乐,她安抚道: “你放心好了,站在顶端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百姓,咱们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没有贪婪之心,不自取灭亡,过些安稳日子还是能有保证的,不要自己吓自己,罗娘子教你的这些,也只是担心你碰到权贵不知应对,并不是处处都是权贵。” 宁姐儿也转过来了弯,有些不好意思道:“定是关的久了,我才忍不住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的,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瞧着今日太阳高照,想来也不会继续下雪了。” 到处都堆积着厚厚的雪,光是这一天的太阳怎么也不能够全部化掉的,“你爹出去打探情况了,若是积雪融化的快,地上路不是太滑咱们就可以走了。” 宁姐儿高兴的说道:“那我们不是可以收拾行李了吗?这说走就能走,估摸着也不会停留太久了。” 谁知道呢,舒苒也说不准,姚家兴是骑着马走的,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去打探情况还是去办别的什么事。 有些事她心知肚明,倒也不用追根问底,只要人安全回来就行,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她也闲了下来。 待在房里哄哄柏哥儿,耐心等待着姚家兴,这一等就等到太阳落山,眼看着天都快要黑了姚家兴才骑着马赶回来,他好似饿了许久,一回来就要找吃的,舒苒赶紧先替他做些吃的,先将他肚子填饱才是正经事。 舒苒忙好后,就抱着柏哥儿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用膳,这男人饿狠了吃起东西来格外的狼吞虎咽,瞧得舒苒直皱眉头。 “你慢着些吃,吃的还有许多,你吃的快了容易噎住,这是一天都没空用膳吗?” 姚家兴吞下嘴里的肉,划拉了一大口饭在嘴里,吞咽下去,才有空回答道: “我这一整日都快马加鞭的赶路,好在事情已经办妥,哪里又有时间去找吃的,想着回来你定会为我准备,倒也没那么难熬。” 舒苒嗔怪的说道:“你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饥一顿饱一顿的最是伤身,下次莫要这般了。” 姚家兴笑着点头,柏哥儿这会儿正精神,伸着手就要够他碗里的肉,姚家兴倒也有兴致,直接夹一块没动过的往他嘴里送。 小家伙跟个狼崽子一样,张着嘴就啃了上去,他也没有牙齿能咬,只能撅着小嘴紧紧吸住,吸的声音都出来了,口水往下直流。 舒苒哭笑不得的帮他擦拭着,“你就莫要逗他了,他哪里能吃的动这些,光吸汁水了。” 姚家兴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关系,让他开开荤也是好的,男娃儿就不能娇养,越是糙养越有出息。” 舒苒也不跟他争辩,男人的育儿观本就跟女人不一样,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孩子身上,偶尔的逗弄也无伤大雅,压根不需要与他多言语。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路上的积雪厚吗?道路还滑不滑?” 姚家兴吞下嘴里的食物,淡定说道:“我打算明日启程,待会儿我就跟大家伙说,至于方家那边,我与方老板提一嘴,走不走随便他们。” 舒苒有些不解:“为何这么着急?本来咱们的行程慢悠悠的,你这意思是要加快速度了?” 舒苒是极为敏锐的,一点小的变化她都能感知到,姚家兴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解释道: “京里的情况有变,京郊大营那边出了点事,我若是提前赶到,说不得能抢占先机,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咱们还是莫要耽误的好。” 正事要紧,舒苒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反正不论怎么着,京城总是要去的。 “那你快些吃吧,吃完以后咱们分头行动,姐儿那边我得看着收拾一下,还有咱们屋里的东西也多,明儿早上肯定出发的早,以免来不及。” 姚家兴从她手里接过柏哥儿,安慰道:“不必那么着急,你若是着急忙慌的,孩子们该吓着了,柏哥儿我来抱着,你去跟宁姐儿她们好好说。” 舒苒点点头,替柏哥儿擦了擦口水才转身离开,得知明日就启程两个丫头也是极高兴的,收拾起东西来极利索,至于方老板那里是如何交涉的,舒苒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第二日一大早,方老板的商队跟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路上的积雪虽还没完全消融,但往来京城的官道上马车极多,倒也轧出了一条路,路上倒也安生,因为有了方老板的加入,他们一路上倒也有了不少便利,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十四日后到达了京城。 一入城门,就见到了许久不曾见面的宋大春,他高调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还带了随行的小厮,瞧见姚家兴就露出了笑容。 高声与他说道:“我估摸着你这一两日就该到了,特意抽空来接你们,帽儿胡同的宅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就是不知弟妹能否看到上。” 舒苒正被云杉搀扶着下了马车,她闻言笑着说道:“宋大哥布置的定不会差,若是真不满意,咱们就自己调整一下,都是自家人,倒也不必藏着噎着的不好意思说。” 宋大春爽朗一笑,“弟妹这话没错,府邸虽不在权贵云集的那条街,倒也是个安宁的好住所,我把左右两边的空宅子都买了下来打通,住咱们一家人却是极自在的。” 舒苒笑着说道:“我猜大哥定也买了不少下人。” 宋大春点头道:“买了一些跑腿看家的小厮,和几个做洒扫庭除之事的仆妇,其余的待你过来采买,我这里倒是还有两位极有本事的嬷嬷,你若是愿意,我明儿就送到府上,你放心,这两人跟王爷王妃没有干系,都是与我有些交情的,她们也想有个养老安度晚年的住所,都是聪明的老实本分人。” 舒苒这下是真高兴了,她毫不犹豫的说道:“宋大哥这两位嬷嬷真是送到我的心坎里了,我们家里只有一位罗娘子,她还是宁姐儿身边的,我正愁身边没人指点呢。” 宋大春哈哈一笑,“弟妹放心,这两位嬷嬷你先用着,你与昕姐儿身边各放一个,宁姐儿那里我还有一位颇有手段的,等她来年出宫就可以过来了,咱们不缺人使唤。” 第103章:帽儿胡同 舒苒总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宁姐儿身边的罗娘子虽只是个外放的宫女,却也是极有能耐的,宁姐儿的规矩礼仪被她教导的极好,为何还要安排一位嬷嬷放她身边呢? 还有那句颇有手段又是何意,宁姐儿一个百户家的千金,哪里就需要这样规格的嬷嬷教导了,舒苒心里虽嘀咕着,倒也并未好奇的问出口,这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此之多,也不大方便说话,只当是宋大春对宁姐儿格外偏爱吧,也不是什么坏事,倒也不用过多纠结。 这方老板差不多与姚家兴一同翻身下马的,他可是人精儿,这京城里各家权贵府邸的总管他都记得门儿清,也没少与他们攀关系,对于魏王府的宋总管那也是见过几次的。 他们方家看着豪富,实际上压根不入权贵的眼,他想要与宋总管攀交情,却一直不得门路,这会儿若不是顾及着脸面早就上前去献殷勤了。 见这姚老爷夫妻二人跟宋总管相谈甚欢,知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心里对姚老爷也高看了一分,先前只当他是走了谁的门路来京城当个小官,没有根基,哪怕散尽家财,也未必就有好前程,如今看来,是他眼拙了。 见他们谈的差不多了,他这才搓着手上前,点头哈腰道:“想必这位就是宋总管吧,小的是方家的当家人,一直想要拜访您却不得门路,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宋大春自然瞧见了刚才他们一起过来的情景,虽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对外人一贯高冷,姚兴又没有特意引荐,他自然不会客气。 “哦,做绸缎生意的方家?倒是听过一耳朵,今日我们家还有事,不便应酬,就先走了。” 说罢他毫不留情的上马走人,点头示意姚家兴也跟着一道走,舒苒不着痕迹的瞧了那方老板一眼。 这一路,那方老板的优越感极盛,面上敬重着姚家兴的官身,又隐晦的表现出一种高人一等的瞧不起。 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是不爱与人计较的,看得起看不起对他们并没有太大影响,倒也没放在心上,舒苒也转身上了马车,姚家兴紧随其后。 那方老板见宋总管不搭理,这边姚老爷也要走了,赶紧上前拦住,拱手客气道:“不知姚老弟的府邸在何处,改日我登门拜访,好感谢你这一路的照顾。” 姚家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冷淡的说道:“我们府邸在帽儿胡同,你们来前先下帖子吧,新居要收拾的地方很多,暂时没有空待客。” 方老板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他此刻哪还有先前的高高在上,恨不得腆着脸要跟姚家兴一道走,直到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方老板还在那里目送,惹得王青都下了马车前来询问。 “老爷,您怎么还不走?姚老爷姚太太不是已经走了吗?可是有旁的事?” 方老板这才回神,没有正形的在她白嫩的脸蛋上掐了一下,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姚老爷愿认你当义妹吗?你若是有本事与他们家亲近,认姚家为娘家,老爷我就给你贵妾的身份,让你在方家有一席之地。” 王青有些惊讶,“老爷先前不是还有些看不起姚老爷吗?如今又是为何?” 她在马车上睡着了,孕妇就是觉多,倒没注意先前的事,方老板边揽着她上马车,便解释道: “这姚家可不简单啊,刚才来接他们的正是魏王府的宋总管,他们好似感情颇好,能与魏王府搭上关系,岂是简单人物,将来扶摇直上也是有可能的,现在不打好关系更待何时?” 王青也颇为惊讶,但她巴不得姚家靠山硬,只要姚老爷有能耐,那她的底气就更足了,娇声说道: “姚太太既说了要认我做义妹,那就肯定不会变卦,待会儿回了方府,您可得多护着我些。” 方老板爽朗一笑,“爷不护着你还能护谁?你还怀着老子的种呢。”这话倒是有一雪前耻的意味,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这八姨奶奶都慢待不得了。 王青捂着嘴娇笑不已,“老爷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咱们的儿子定是个有本事的,将来说不得也能读书中举,让咱们方家改换门庭呢。” 方老板虽有些得意忘形,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自嘲一笑:“先平安把他生下来吧,是个男娃最好,要是女娃就给她招赘,我能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就是万幸了,丑话说在前头,不管日后如何,你得对大太太多敬重些,她是我方家的正室太太,轻贱她就是打我的脸,你且记住这句话。” 王青原本满是笑意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她不甚情愿的点头答应着,小声嘀咕道:“如今可怜的是我,名不正言不顺的与你怀了孕,她容不容得下我,还是未知数呢。” 王青很是厌恶这些男人,明明在外面玩女人不眨眼,偏又装作一副敬重发妻的好男人模样,若是真的在乎,就该同女人一样从一而终,而不是朝三暮四。 心里想归想,嘴上却是不会乱说的,方老板这样的男人,嘴上一套做一套,若她生了儿子,是万不会让原配压在自己头上的,有舒苒这么一回也就够了。 这边舒苒一家人跟在宋大春后面,乐颠颠的就到了帽儿胡同,虽说这只是一个小胡同,但住的人家并不多,宋大春把院子这么一买空,一家子住在里面不知多自在。 到了府门前,只见牌匾上挂着姚府二字,府门正大开,小厮仆妇站成两排,恭敬的迎着主子们回府。 马车长驱直入,并未停顿,也有邻居好奇张望的,瞧见姚家的护卫都有些心惊,也都知道了这新来的姚家人不是好欺负的。 马车进了前院便停了下来,舒苒有些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这座府邸要比漕河镇的家略大一些,宁姐儿牵着妹妹好奇的四处看着,宋大春开口说道: “我先陪你们去看看院子,除了中间的正院,其余的得孩子们自己挑选。” 昕姐儿一听这话,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能挑个院子和叶哥哥一起住吗?” 他话音刚落,跟在后面的叶朗就有些脸红的说道:“我是要回自己家住的,怎能陪着你整日在一起呢。” 舒苒倒是忘了叶朗的事情了,她轻声问道:“叶小郎是打算回家了吗?你可还记得怎么回去?需要我们派人送你吗?” 叶朗朝着舒苒感激道:“多谢婶婶一路上的照顾,我还不知家中祖父的情况,我出事这么久,也不见家中有人来寻找,估计我祖父还被蒙在鼓里,我回去说不得还有一番波折,若是您能派人助我一臂之力,小子感激不尽。” 他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极有分寸,舒苒自然不会拒绝,她看向姚家兴,两人视线交汇,不用开口便知道意思,姚家兴随手指了四个身手矫健的护送叶小郎。 眼看着人就要走了,也没人跟昕姐儿说一声,她不悦的冲到叶朗跟前,一把将他手臂抱住,死皮赖脸的说道:“我不管,叶哥哥是我自己选的赘婿,你们不能让他走了。” 这不要脸的话毫无心理压力就说了出来,惹得宋大春都侧目了,他笑眯眯的朝着姚家兴说道: “今儿我才发现,还是咱们昕姐儿最有魄力,都晓得给自己找小女婿了,碰到喜欢的就直接拿下,一句废话都不说,够爽快!就是我瞧这小子有些眼熟啊。” 姚家兴也不理睬他,对着昕姐儿说道:“马上就要自己挑选院子了,你要是在这里歪缠,你姐姐可就先挑好的了。” 正不安分的巴着叶小郎的昕姐儿一愣,迅速从他身边撤离,站直了身子说:“那不行,我还没有挑好呢,我先去挑了,你可不许走,等我挑好了再说。” 说罢话,风一般的往后院冲去,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就跟个假小子似的,惹得舒苒都头痛不已,对着叶朗无奈道: “叶小郎莫要理会昕姐儿,她就是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趁她不在,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她知道了又闹腾。” 叶朗不在意的说道:“昕姐儿天真烂漫,说话也是有口无心的,您别拘着她才是。” 舒苒哭笑不得,到底他也还是个孩子呢,笑着说道:“你安心家去吧,婶婶知晓昕姐的儿性子脾气,不会惩罚她的,你且放宽心。” 宋大春拍着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不是叶老将军府里的独苗吗?咱们昕姐儿可真会挑人,有前途。” 他边说边笑的合不拢嘴,姚家兴直接一个白眼甩过去,毫不客气说道:“你都耽误多长时间了,咱们该去给王爷请安了吧,府里就交给苒儿收拾吧。” 舒苒赶忙接过话茬,“你们赶紧去王府请安吧,府里我一个人就成了,有这么多下人使唤呢,不用担心我。” 其实舒苒也早就想四处走走瞧瞧了,她对这新府邸,也是有极大的好奇心的。 魏王府那里耽误不得,毕竟人家是主子爷,姚家兴连衣裳都未重新更换,直接跟着宋大春一起走了。 他们一走叶小郎也跟着走了,舒苒直接将府门关上,她让宁姐儿去选自己的院子,然后带着柏哥儿去了正院,这正院极大,连廊处还栽种了不少紫藤花,等到春季花开的时候,一定是极美的。 屋里有张大大的拔步床,连梳妆台等一行家什都安排妥当了,瞧着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所制,倒不像是仓促之间准备的。 “太太,瞧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比咱们漕河镇的家里好啊,这宋老爷真是不简单,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舒苒抚摸着家具上精美的雕花,感慨道:“确实是辛苦他了,待安顿好,定要为他做顿好吃的来犒劳。” 说话间她又朝房间左右两侧的厢房和耳房看去,不仅主卧安排的妥当,连净室都特意砌了一个大大的泡澡池子,要知道舒苒自穿越过来后,就一直是在浴桶里沐浴的,她早就想要这么一个浴池了,也不知是不是姚家兴吩咐做的。 最左边还有一个一应俱全的灶房,哪怕就是待在正院不出门,她也能生活的很惬意,柏哥儿暂且是要与她一起住的,就安排在最右边的厢房了,这会儿小家伙睡着了,正房的屋里还备了一个小摇篮,云杉瞧里面铺好的被褥都是干净的,闻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柏哥儿放进去。 小家伙睡得安稳极了,丝毫不觉的陌生,云杉笑着说道:“婢子现在心里跟咱们柏哥儿一样踏实,在京城有这么一座府邸,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舒苒摇头失笑,“你先把行李好好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宁姐儿她们。” 舒苒顺着声响,直接走到了正院左边的院子,这院子可比宁姐儿之前住的大多了,院子里面还种了不少花,瞧着便觉清新雅致。 看的出来宁姐儿是极满意这院子的,她正与罗娘子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如何布置,瞧见舒苒来了,笑着说道:“娘,您快来瞧瞧,日后我就住这里了。” 舒苒点头答应,“你自己喜欢就好,咱们家又没有那么多人,不就可着你们姐妹俩高兴嘛。” 宁姐儿也难得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她比划着什么地方放什么东西,舒苒也不打断她,由着她自己布置,待话说完,她又感慨一句。 “可惜了忠哥儿没跟过来,他也是个没福气的。” 舒苒瞪了她一眼,“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他愿意待在漕河镇那是他的选择,对他来说,有生母陪伴着才是最大的福气呢,你不是他,又岂能理解他的幸福感。” 宁姐儿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估摸着那梅氏定会后悔,若是将来爹能升迁,她的把肠子悔青。” 舒苒冷笑一声,“这就由不得她怎么想了,毕竟姚家又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机会只有一次,自己放弃了,那就怨不得旁人。” 宁姐儿赞同的一笑,“咱们去瞧瞧昕姐儿吧,我瞧她选的那院子里还有秋千,你听,她好似在闹着呢。” 舒苒也听见了昕姐儿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她不自觉的也笑了起来,加快脚步朝那边走去,这座小院要比宁姐儿的小一些,胜在里面布置的精致可爱,光是那一个缠满花枝的秋千就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了。 昕姐儿胆子极大,此刻正荡在半空中,好似要飞出院墙了,瞧得人心惊担颤。 今日虽出了太阳,温度却并不高,秋千一荡起来,风吹在脸上也是极冷的,她却丝毫不嫌冷,玩的一身劲儿。 第104章: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舒苒不敢出声,她怕小丫头猛然受惊手没抓紧绳子,整个人会被甩出去,只好悄无声息的走到秋千旁,先拉住秋千绳,让秋千停止晃动。 昕姐儿正玩的高兴,她还未完全尽兴呢,怎么可能乐意就这么停下来,头都不回的大声叫嚷道:“快帮我推秋千啊,怎么停下来了,我还没玩好呢。” 话音还没落,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娘亲,她俏皮的吐吐舌头,知道自己这是做错事了,赶紧跑下来,冲进舒苒怀里撒娇。 “娘,您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啊,我正玩儿的高兴呢。” 舒苒不客气的捏着她的小翘鼻,没好气道:“玩儿都不注意安全的吗?秋千荡那么高,就不怕摔下来啊?你要是跌断腿了,我看你还怎么跑跑跳跳。” 昕姐儿皱了皱小鼻子,扮乖巧的说道:“娘不要说了,我知晓厉害了,下次绝对不会这么干,我一定轻轻的荡秋千,您先看看我选好的院子,我可喜欢啦。” 这丫头就是个小机灵鬼,最擅长转移话题,舒苒倒也配合,母女三人就在昕姐儿的小院儿里转了一圈。 毕竟都是新入住的,他们这一路带了好些行李都还没归置妥当,房间虽简单的布置了一番,却也需要重新收拾的,母女三人也就没有多待,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散了。 此刻姚家兴正在魏王的书房等着,他来的也不巧,魏王恰好被皇上传召入宫了,他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人。 二人也有好几月不曾见面了,魏王的情绪不算太高,见到姚家兴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你这是刚回京吗?脸上倒是不见疲态,果然成了家的男人状态都不一样。” 毕竟有相伴多年的感情在,即便中间发生过许多事,相处起来倒也不会太生分,姚家兴淡淡说道:“属下一直都是这幅模样,也没什么变化,倒是王爷瞧着轻减了不少。” 魏王叹了一口气,“最近事务繁杂,处理起来颇有些费神,又年关将至,前段时间暴雪压垮了不少民宅,这些杂事都交给了我处理,加上户部的那一摊子破事,整天焦头烂额。” 姚家兴皱眉说道:“公务是处理不完的,还是身体要紧。” 魏王不在意的笑笑,“催你早日赶回来,是因为近日京中怕是会有大变故,不少权贵都得倒台,京郊大营那里,你得抓住时机。” 魏王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有些事情他也不好说透,得姚家兴自己参透,他看着姚家兴说道:“你还未去京郊大营报到吧?得趁早去,机会不等人。” 姚家兴皱眉,他原本打算明日一大早再去报到的,瞧着魏王的意思,是要他一会儿就去了,“属下待会就去,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魏王走到他身前,认真说道:“你且放心大胆的往上爬,出了事我来兜底,家中女眷也不必担心,明日让你太太来给王妃请个安,常出入王府总是好些的,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本王看重的人。” 如此高调的贴上魏王的标签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姚家兴并不想这样过明路,但他没有选择,他本就是魏王的人,想要叛变就得付出天大的代价,他有妻儿家小,真就经不起折腾了。 另一则原因是,除了魏王,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魏王的能力人品及手段都是众王爷中最出色的,哪怕母族势弱,并不妨碍他自身的发展,愿意拥护他的朝臣不在少数。 姚家兴谨慎的说道:“内子只是一举人家的千金,并未见过大世面,性格胆小怯懦,恐在王妃面前失了礼数,要不,还是等她适应一段时间再来请安吧。” 魏王倒是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番话,颇为难得的露出了笑,“这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本王就知道舒氏是个有本事的,怨不得你如此维护她,放心好了,本王待会儿会去跟王妃说一声的,还有大春照应着呢,把你那长女也带来,莫要藏着掖着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姚家兴岂敢推辞,只得恭敬领命,想着先前有罗娘子指点过,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舒苒是能撑得住场面的人,也不是什么菟丝花,他不必过于担心。 与魏王商讨好事情已经不早了,姚家兴还是骑马去了京郊大营,魏王既然有此要求,必是有缘由的,他听命行事便罢。 姚家兴走后,魏王就一直待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宋大春进来提醒,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询问他去哪里用膳,他这才舍得抬起僵硬的头。 “我与杨侧妃说好了,晚膳去她那里用,不过,得先去王妃那里一趟,明儿喊了姚家女眷来请安,得给王妃提个醒。” 宋大春倒是才知晓这事,笑着出声道:“我那弟妹跟义女都是小家子气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明儿少不得需要奴才在一旁看着。” 魏王笑着指他,“本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行吧,总不能第一回就把人吓住了,陪着也好。” 他边说边往外走,还没到王妃的院子,王妃那里便得了消息,她满脸喜色的吩咐厨房加菜,对着铜镜左照右瞧,生怕自己有一丝不妥,伺候的嬷嬷婢女们也在一旁可劲恭维着。 “还是咱们王妃最得王爷的心,那杨侧妃连您的手指头都比不上,这不,王爷忙完了事,一有空就到您这里来了。” 钟王妃矜持的轻抚着发髻,毫不掩饰的不屑道:“表哥不过是被那贱人妖艳的身段吸引住了,看久了也就腻了,我与他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原配夫妻,哪个能越过我去?咱们去门口迎迎他。” 钟王妃满脸喜色的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见到了魏王,她端着姿态,娇笑着说道:“表哥,您来啦,快些进来坐吧,忙碌了一日也没好好歇一下。” 魏王瞧见她这做派就头痛,不悦道:“你好好说话,什么表哥表妹的成何体统?一点王妃的威仪都没有。” 钟王妃或许是习惯了他的训斥,并没有生气,反倒淡定的上前要挽着他的手臂拉他进屋,魏王赶忙后退一步,冷淡的说道: “本王跟杨侧妃说好了,一会儿去她那用膳,来跟你打个招呼,明儿有姚家的女眷来请安,这姚家望是本王看重的心腹,你多给几分面子,好好接待她们。” 王妃被他的话气的一肚子火,哪里在意他说了什么,敷衍着点头答应下来,直到魏王转身离开,她才绷不住脸面,气的直跺脚。 “表哥真是太过分了,他都多长时间没来我这里了,都怪杨蓉芝那贱人,我定要找姑姑告状,好好惩罚她。” 王妃身边的老嬷嬷赶紧开口安抚:“王妃莫生气,王爷来跟您讲明日姚家女眷来请安的事,也是对您格外的看重呢,您可不能乱发脾气,得让外人知道您的贤惠,您才是王府的女主子。” 钟王妃压住怒火,看了看自己精致的护甲,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个下属家的女眷,哪用得着本王妃接待啊,请个安也就行了,让你们钟夫人陪着吧。” 那老嬷嬷也知道这样的处理不妥,可她家王妃的性子说的好听是天真烂漫,说难听点就是个拎不清的,好歹钟夫人也是钟家人,还是王妃的庶妹,由她出面总不会出岔子。 这事很快就吩咐到了钟夫人耳里,她正在练字,听了吩咐答应下来,这才将那传话的丫头打发走,然后细细追问贴身侍婢,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王府治家极严,府里围的跟铁桶一般,外边人还真不太知道王妃的德行,婢女笑着一五一十的将王妃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钟夫人城府极深,她若有所思道:“能让王爷特意跑来吩咐的,必是十分看重的下属,咱们可得好好招待,姐姐不稀罕的,我得好好接着,说不得什么时候我儿就需要了,这些可都是送上门的人脉。” 那婢女也是机灵的,赶忙附和道:“可不是,光靠宫里的德妃娘娘还有外边的钟家,有什么用呢。” 钟夫人淡淡一笑,“咱们守好本分就行,四公子该回来了,快些摆饭吧。” 钟夫人相貌寡淡,最是老实本分,虽不得王爷宠爱,却也生下了儿子,又因为血缘关系,在这王府里倒也站稳了脚跟,平日里也没少替王妃善后,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魏王府四公子虽名声不显,也不爱出风头,却是兄弟中少有的有真才实学的,他踏实肯干,吃苦耐劳,钟夫人守着他便极满足了。 舒苒原本是打算安排一家人一起用晚膳的,就当是个简单的暖居宴了,奈何姚家兴迟迟不归,眼看着天都黑了,她们娘仨本就收拾了大半日,还赶了不少路,身体早就乏累了。 瞧着女儿们哈欠连天,舒苒干脆就带着她们先用膳了,用晚膳前舒苒给姚家兴留了不少菜,还热了一壶酒,想着他白日里辛苦,晚上喝口酒,也能解解乏。 送走女儿们,她独自待在屋里做起了针线活,她跟着府里的婆子学着做里衣,姚家兴人高马大的,外人做的总是没有那么合身,索性她就自己试试,也不知等了多久,她都做好一只衣袖了,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舒苒赶忙站起身向外瞧,果然,她男人正踏着月色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怎么耽误这么久?可是累了?” 舒苒扶着门框,侧过头问他,姚家兴淡淡一笑,走上前拥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声说道: “我先去了京郊大营报到,军营里都是论拳脚说话的,比划了一番,将他们打服了,才回来。” 舒苒皱着眉头说道:“你都那么累了,身上还有忙不完的事,哪能跟他们比划啊。” 姚家兴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碍的,我先去泡个澡解解乏,你替我准备好衣裳送过来。” 舒苒倒也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衣裳是今日重新归置的,他也不知道放哪里的,自打搬进这宅子,舒苒就没打算与姚家兴分房睡,所以衣裳也在房里。 当舒苒拿着里衣,站在净室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时,一下子又有些犹豫了,她正考虑要不要喊个小厮伺候时,听到声音的姚家兴就出声了。 “苒儿进来吧,我身上有淤青,你得帮我上药。” 一听这话,舒苒哪还有犹豫,赶忙掀帘子进去了,里面雾气弥漫还有地龙,倒是一点都不冷,姚家兴围着一块浴巾已经站起身了,他径直走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递给舒苒一瓶药酒。 看着他背上的青紫,舒苒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赶忙走到他身边替他上药,当白嫩的手指触碰到了结实坚硬的肌肉时,姚家兴只觉心口异样顿起。 他强忍着冲动,任由她替自己擦拭,舒苒丝毫没感觉到危险,一边替他擦拭着,一边小声念叨:“你就是爱逞强,明明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还要跟人打斗,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正数落的起劲,不料姚家兴一个翻身,直接将她压在了藤椅上,动作凶狠又贪婪的贴了上来,他好像渴了很久终于遇到甘霖,片刻不得停息的吮吸着。 舒苒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让他吞噬了,她无力的承受着,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浓烈热情且霸道。 她无力挣扎,任由自己沉沦在他制造的漩涡里,身体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失控,好像除了大口的呼吸,她做不出多余的反应。 姚家兴就好像是一头雄狮四处巡视着自己的地盘,他寸步不让的想要统统占领,可到底顾及着她的感受,艰难的抬起头,嗓子干哑的不成样子。 “今日我不继续下去,你要牢牢记住,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没有他的存在,只有我们,处处都是我们的回忆,我愿意等一年,我也有耐心等。” 舒苒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眸,里面仿佛有火焰能燃烧起来,她情不自禁的颤抖,伸出双手抚摸他的脸庞,胡须有些扎手,却又是那么的让她着迷。 姚家兴何其敏锐,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不可自拔,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靠近她,与她亲密无间的交换着呼吸,看着她为自己沦陷。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家兴在面临崩溃之际赶紧抽身离开,舒苒也浑身湿透,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里衣早就溃不成军,平息了良久,她才软哒哒的勉强站起身。 待她收拾妥当出来,屋里的酒菜已经端上桌了,姚家兴正吃着,瞧见她来赶忙伸出手,舒苒倒也不羞怯,自然而然的到他身旁坐下。 第105章:审时度势 “饿不饿?要陪我一起吃点吗?” 姚家兴边问,边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她嘴边,舒苒摇摇头躲开了。 “我陪着孩子们吃了不少,这会儿并不多饿,你去魏王府那边可曾出事?” 见他酒杯里没有酒了,舒苒拿起酒壶又替他斟了半杯,姚家兴直接端起一饮而尽。 看着舒苒认真道:“王爷让你带着宁姐儿去给王妃请个安,让王妃瞧瞧你们,也算是认认门,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舒苒有些诧异,“这么急的吗?我们家里还没清理明白,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就这么上门请安,不会太失礼吗?” 姚家兴不甚在意的说道:“王爷不究竟这些,王府里还有大春能帮衬你们呢,王妃,虽有些差强人意,但不会太为难你,安心去就是了。” 舒苒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王爷都发话了,我还能有什么选择不成?去就去吧,这一趟总是跑不掉的。” 其实出去做客舒苒并不排斥,可在这阶级分明的古代,她身份低微见了谁都得下跪,出去一趟是真受罪啊,可这话她也不好跟姚家兴明说,免得他以为自已嫌弃他官职低呢。 姚家兴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细细的跟她说着王府里的人,姚家兴虽在魏王府一直隐于暗处,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因而倒也能提点一些。 两人感情浓烈时恨不得纠缠不休,谈正事时又能说到点子上相互补充,倒是有点灵魂伴侣的意思,姚家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情,只觉得,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女人陪着自己,心满意足了。 第二日天不亮姚家兴就起床了,他一动舒苒也就醒了,有些迷糊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姚家兴动作迅速的将衣裳穿好,转过身又替她将被子掩好,轻声说道: “我得早些去京郊大营,不能耽误了正事,晚上还不知什么时候回家,你也莫要等我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说。” 舒苒也能够理解他这个时候的忙碌,贴心的问道:“可用我去给你准备早膳?营里的伙食怎么样?” 姚家兴笑着道:“自然跟家里是不能比的,好歹油水足,能管饱,都是一群糙汉子,也不究竟味道,能吃饱就成了。” 舒苒好笑的摇摇头,贴心的问道:“那我若是有空就给你做好了,让小厮送去呢?” 姚家兴赶忙拒绝,“没有必要搞特殊,我又不是吃不饱,本来有些人就对我有意见了,没必要继续去刺激人家,以后有了交好的兄弟,直接请到家里也使得。” 舒苒也只是随口一个提议,并未太放心上,送走姚家兴以后,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就直接起床吧。 云杉得知她们今日要去魏王府很是激动,忙不迭的要挑出舒苒最好的衣裳来,可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箱笼里的衣裳都配不上她家太太。 一连比划了四五件这丫头都不满意,舒苒不耐烦了,直接随手挑了件丁香紫的襦裙,“就这个吧,魏王府这样的地方,咱们穿什么过去都是一样的,只要干净得体就行了,本就是去给王妃请安的,又不是去选美,若是穿的太过花哨,反倒让人不喜了。” 云杉有些怀疑自家太太的话,可也不敢忤逆她,“罢了,既然太太喜欢这件,那咱们就穿这个吧,我来替您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凭您的容貌身形,哪怕是在王妃娘娘面前,那也是不输的。” 舒苒摇头失笑,也不知道云杉是哪来的自信,怎么就那么看好她,自己怎么打扮都无所谓,她又不想吸引谁的目光,做了母亲的人,在外面只要端庄得体即可,妩媚多姿那是在自家屋里给自家男人看的。 倒是宁姐儿要好好收拾一番,漂亮出众的小姑娘虽能快速吸引眼球,可若是没有人护着,那结局也是不会太好的,魏王府的女眷到底什么心思她还不得而知,若是把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难免会让人疑心他们有别的心思。 舒苒收拾好后便去了宁姐儿院儿里,此刻她也刚刚起床,正迷迷糊糊的被婢女伺候着漱口,一睁开眼看到自家娘亲很是诧异。 “娘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宁姐儿经历过父亲不在府中的恐慌后,明显成熟了很多,如今她爹刚去京郊大营入职,家里有事发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舒苒笑着摇头,轻声说道:“咱们家里没什么事情,只不过今日你要陪着娘亲出趟门。” 宁姐儿有些不解,他们家在这京中唯一有关系的就只有魏王府了,王府那样的地方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啊。 “莫不是要去王府请安?这么着急的吗?” 宁姐儿也不傻,她脑子可清醒的很呢,舒苒理了理她散乱的发髻,颇有些无奈道: “确实是着急了些,但这是王爷的意思,咱们也不敢推辞,索性这趟也是免不了的,你就陪着娘一起去吧。” 宁姐儿懂事的点头道:“女儿陪着您也好,多少有个伴儿,我这就换衣裳,咱们家根基浅薄,还不够做人家垫脚石呢,还是得低调着些,我就挑件不显眼的衣裳,瞧着乖巧知礼就行了。” 这孩子是真长大了,舒苒欣慰不少,“你能明白这些道理再好不过,娘还担心你想出风头呢。” 宁姐儿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娘当我是什么人啊,我还小呢,这个时候显摆什么?我又不想上赶着给人做小,如今我爹的官职地位,就是打扮的再好看,人家心里也是瞧不起的,索性就安静低调些为好。” 舒苒不住的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成了,娘也是这般想的,你将留海放下来,你这眼睛太让人惊艳了。” 宁姐儿捂着脸毫不谦虚的说道:“真没办法,长的太过美丽也是一种负担呢。” 那嘚瑟欠揍的小表情也是绝了,母女俩如今相处的就跟闺蜜一般自在,计算着时间,见差不多了就准备出发。 昕姐儿这次倒是争气,知晓娘跟姐姐是有正事要办,也没有吵嚷着跟着一起去,宁姐儿则认为,小霸王绝对不是因为懂事了才不闹的,人家只是对自己的新家还没探索够,那个秋千也没有玩过瘾,不然才不会这么乖巧。 舒苒可不管原因,只要她不闹就好,当娘俩一路行去,在马车上瞧见魏王府大门时,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舒苒更是下意识的理了理衣裳才走下马车,她生怕自己不够得体。 宁姐儿跟在她娘亲身后下的马车,她低着头显得有些娇小,娘俩正迷茫着该如何行事的时候,就见宋大春一脸笑意的走了出来。 “弟妹,宁姐儿你们来了?我可是等你们许久了,宁姐儿累不累?” 瞧见熟悉的人,娘俩都松了一口气,宁姐儿笑着问道:“义父今日不用当值吗?” 宋大春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我哪天不当值呢?跟王爷已经说好了,我来陪你们去见王妃娘娘。” 瞧了瞧宁姐儿的打扮,属实算不上丑,可要说多漂亮也是不太好说的,“给你们备了软轿,先到府里去吧。” 都到了王府了,舒苒想要自己走走,宋大春却不答应,“待弟妹走到王妃那里,想必时间也不早了,这些小太监都是做惯了这样的活计的,不会把你们摔倒的,莫紧张。” 舒苒尴尬的笑笑,倒也不好拒绝了,母女俩一前一后上了软轿朝着王府内院行去,这王府是真的大啊,舒苒有些庆幸她没有逞强非要自己走,待到王妃的住所时已经过去两刻钟了,下了软轿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大春吩咐小丫头进去通报,过了片刻王妃才派人来请她们进去,宋大春想着王爷特特交代过,又是他亲自去接的,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慢待她们,看着她们进去就放心的走了。 罗娘子和云杉等人被拦在了门外,她们虽紧张,却也规矩的很,不曾有半点差错,舒苒带着女儿进去,只见富丽堂皇的内室端坐着一个美妇人,她满身珠翠,瞧着便是富贵堆里长大的,自带一股高傲的气质。 舒苒不敢多看,低着头恭敬的跪下磕头请安,她虽有一身傲骨,奈何现实太无力,没有挣扎的余地,钟王妃懒洋洋的看向母女二人,瞧见舒苒的脸倒是有几分意外,对着身旁的嬷嬷说道: “我只当乡下小地方还养不出美人的呢,我瞧着你们母女俩倒是挺出众的。” 这话说的,到底是夸她们好看呢,还是贬低她们身份卑微呢,明显是拿她们当乐子说呢,舒苒不能让女儿接话受辱,只淡淡的说道:“谢王妃夸赞。” 舒苒咽下了这口气,并未多言,她没必要这个时候给姚家兴添麻烦。 可钟王妃并不觉得自己言语不当,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她们的不屑,漫不经心的说道: “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一个小小百户的家眷也值得让我见吗?回头让你们家男人好好替王爷办差,莫要不懂感恩之心,毕竟没了王爷扶持,你们家顶天也就是个土地主。” 这话让舒苒心里的不悦到了极点,她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道:“也是王爷看的起我家老爷,王爷身边能人辈出,我家老爷能崭露头角那也是运气好,若不是为了给王爷效力,我们一大家子在漕河镇也能生活的很好。” 他们家又不是巴着王爷不放,真没必要低人一等,似乎没料到舒苒会这么说话,王妃还有些不可思议,眼看着气氛有些僵持起来,王妃身旁的老嬷嬷赶紧劝道: “王妃娘娘,您不是安排了钟夫人来带姚太太出去走走的吗?我们王府的景色可是极美的,姚太太不妨欣赏一下。” 舒苒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顺着台阶下,她们都没料到,这王妃的性格如此一言难尽,王府里有这样的女主子,也是辛苦魏王了。 宁姐儿则是被忽略了个彻底,她也是能忍耐的,一句话不曾说过。 刚从屋里出来,那钟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她一看就是那种温柔体贴的性子,想来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母女二人跟在钟夫人身后,朝着花园走去,此刻天寒冻地的倒也没什么景致好瞧,那钟夫人有些歉意的说道: “姚太太莫要介怀,我姐姐素来心直口快,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舒苒尴尬的笑笑,她可不是傻子,这哪是什么心直口快啊,明明就是看不起人,她自嘲一笑。 “钟夫人不必过多解释,我们家本就不是什么上了牌面的人物,王妃轻慢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毕竟是王爷请我们过来的,也不是我们自己硬要来,我委屈了倒没什么,只我姑娘不该受此委屈。” 钟夫人很意外她会这么说,受了她那嫡姐气的人,多半都是忍气吞声的咽下去了,唯有这姚太太倒是敢说出来。 舒苒见这钟夫人柔柔弱弱的,只当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赶忙出声道: “让夫人见笑了,我就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受了一点委屈就心里难受的很,难免话多了些,您不要见怪,主要还是见不得我家姐儿遭此冷遇。” 钟夫人立刻与她有了些共鸣,她也是把儿子放在第一位的人,哪里不懂姚太太的心思,她看向身侧的宁姐儿,发现这丫头意外的出色,真心夸赞道: “姚太太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姐儿呢,我瞧着都眼馋的很呢。” 舒苒谦虚的摆摆手,“我家这丫头普普通通,哪里比得上您的四公子,我听闻王府众位公子中,唯有四公子学问最好,您才是有福气的呢。” 钟夫人真有些惊讶了,她对姚家望的底子还是知道一些的,原以为也不过是有些家财,王爷看重他的身手,如今听这话里的意思,好似这姚家也极不简单呢,或许她们都小瞧了这一家人。 舒苒原本是打算低调行事的,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奈何这王妃太膈应人,让她心里太不痛快,这钟夫人与王妃不见得的就姐妹情深,日后少不得要与王府打交道,交好一位后院的女主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舒苒最会审时度势,她得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至于那王妃,小瞧就小瞧了吧,那样不太聪明的人,能活到哪一天还是未知数呢。 第106章:可曾受委屈 钟夫人的心里虽然想了很多,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她笑着对舒苒说道: “姚太太刚入京,想必还有很多事情没理顺,当家太太总是要格外忙碌一些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说,我们王爷最是体恤下属,他平日里忙碌没空细细过问,我闲人一个,倒是能帮得上几分忙。” 舒苒感激道:“多谢钟夫人挂念,我们家没到京城之前,就已经劳烦王府的宋管家,把家里收拾妥当了,他与我家老爷是好兄弟,又认了我家姐儿做义女,日后老了也是要去我们府里养老的,所以走的比较亲近。” 宋大春在魏王府是连王妃都需要谨慎对待的存在,他是王爷身边伺候的老人,跟着王爷历经生死,这府里谁不高看几分,万没想到这两家会有关系。 钟夫人反应极快,一个能让宋管家当自家兄弟一样对待,又是王爷看重的能人,他会是简单角色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心里有了成算,钟夫人便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她看向舒苒身侧的宁姐儿,温柔的问道: “姐儿平日里都爱做些什么?” 宁姐儿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在漕河镇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用来读书的,如今更多的还是跟着身边的嬷嬷学习各种规矩礼仪,义父又为我请了另外一位嬷嬷,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番话更加验证了她的想法,若不是个有潜力的,家里的姑娘哪里需要学这些个,能让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习,哪怕家族底蕴差一些,想来也不会太差,什么出身门第都是虚的,权势地位,手里有实打实的银钱才是最好的。 她看向宁姐儿时的眼神又有了另外一番考量,毕竟她是王府的夫人,哪怕是想要主动交好,也不会太过热情,该有的矜持还是有的。 随意拉扯了几句,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舒苒提出了告辞回府,钟夫人又陪着她们去与王妃辞行。 钟夫人怎么都没想到,王妃会如此不识大体,居然不见她们,只打发院儿里的一位嬷嬷出来,那嬷嬷高傲的说就在院里行个礼便可以走了。 这番话连钟夫人听着都有些不大好意思,舒苒面上不动声色,什么话都未说,拉着女儿行了礼就打算走。 恰在此时,宋大春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弟妹怎么就在院外行礼了?” 钟夫人一听这声音就知要坏事了,果然,抬头便见王爷一脸怒容的站在一侧,那出来传话的嬷嬷见了吓得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魏王迅速调整好表情,朝着舒苒客气说道:“这位便是姚家女眷吧,本王听闻你们来请安,特来看一看,姚家望是极有本事的,他兄长姚家兴虽不显露与人前,却也是我魏王府的大功臣,能有姚家的两员猛将乃是我魏王府的幸事,他们的功劳本王都牢记于心,今日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舒苒听的出来王爷话里的真诚,她不在意的笑了笑,温柔说道:“能为王爷效力,不管是已逝的大哥,还是我家夫君,亦或是宋大哥都是心甘情愿的,您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府里还有好些东西没归置呢,我们也该回府了。” 听了舒苒如此知礼的话,魏王心头的火更是无从发泄,他今日若是不发怒,这府里该乱套了,勉强露出笑脸,“那就回府吧,让大春送你们回去。” 宋大春笑嘻嘻的说道:“多谢王爷体恤,那奴才也趁此机会回去一趟吧,家望忙碌,府里我也该多照应一二。” 魏王点点头,示意他安抚好舒苒的情绪,待她们一行人不见身影,他才一脚踢到那跪着的嬷嬷身上,阴冷的说道:“还不去请你们王妃出来。” 那嬷嬷忙不迭的往屋里爬,魏王看着钟夫人说道:“你且回院里闭门思过,不要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也要看自己够不够格。” 这话无疑是在贬低她没有资格接待姚氏家眷,钟夫人低着头不敢反驳,面色凄苦的行礼告退,转身便往自己院里走。 走远了,她身边伺候的婢女才不满的低声说道:“明明是王妃不成体统,把什么事都往您身上推,如今却又来责怪您,真是好没道理。” 钟夫人满脸平静的说道:“不要抱怨什么,这便是身份低微之人该受的,王爷越是迁怒,王妃那里越是讨不了好,我受的这点苦算什么,姚家咱们得走的近些,可不能让姓杨的钻了空子。” 钟夫人从不把王妃当成对手,平日里对她恭敬有加,毕竟两人都是钟家的女儿,哪怕她这嫡姐看不上她,但至少不会要了她的命,杨氏却不一样,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 “听闻杨侧妃在替大公子物色正妻人选呢,也不知哪家的千金能入得她眼。” 钟夫人不甚在意道:“无外乎就是京里的名门闺秀,门第差的杨侧妃也看不上。” 钟夫人想到什么嘲讽一笑,“日后我儿挑正妻,得找自个儿心里有成算的,父母要有真本事的,至于出身门第,我还真不太计较,想来王妃也不会愿我儿媳出自大族吧。” 钟夫人感叹自己的人生何其悲哀,可一想到儿子的未来,顿时又觉得,哪怕现在有再大的委屈她都能忍受。 这王府的消息虽传不到外边去,可王爷的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前脚刚进王妃的院子,就有不少人留意到了,所以不一会儿他发怒的消息也就传的满府皆知了。 而舒苒一行人的心情也不大好,宋大春更是脸臭的能滴出水来,一到家他便万分歉意的朝着舒苒道歉。 “弟妹,都是我疏忽大意了,若不是我太过自信,觉得在这王府里还有几分薄面,也不会让你受这闲气。” 他是真的很自责,压根就没想到王妃会这么不长脑子,舒苒不在意的笑笑,“宋大哥说的太严重了,王妃毕竟身份高贵,她想做什么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更何况我不过是坐了冷板凳,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这事过去了也就算了。” 宁姐儿也笑着说道:“王妃不乐意见我们,我们还不稀罕见她呢,义父真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的。” 宋大春见这母女俩是真的不在意,心里也好受很多,“那我今儿晚上就不回王府了,晚上就在家里歇着。” 宁姐儿高兴的笑眯了眼,开心说道:“这主意好,我陪义父下下棋吧,左右也是闲着无事。” 宋大春最爱下围棋,偏又找不到人陪他,宁姐儿虽是臭棋篓子,却最是爱玩儿,父女俩之所以感情发展神速,大抵也是因为臭味相投吧 舒苒也不打扰他们,宋大春本就是自家人,也不用特意招待什么,由着他们父女俩折腾,舒苒自己回了院子。 如今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该添置的东西也已经列好单子交给谢东来去采买了,魏王府的那点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舒苒只想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生活。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光靠姚家兴的那点俸禄是完全不够生活的,漕河镇的产业也变卖了一部分,银子都在她手里,姚家兴也明确表示过,管理庶务经营产业他并不擅长,所以这个家还是得由舒苒来当。 尽管手头上的现银足够他们一家子坐吃山空几年的,可儿女越来越大,总要多替他们的前程考虑,宁姐儿昕姐儿的嫁妆银子得备好,银子越多将来她们也越有底气。 柏哥儿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也都少不了银子,还有忠哥儿,总不能看着他过苦日子吧,该给的还是得给一部分。 看着家底厚,其实也不过如此,云杉也不知她想些什么如此出神,贴心的替她捏肩,舒苒觉得她最擅长的还是餐饮,与其琢磨旁的生意倒不如继续搞餐饮,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只要她的食物好吃,不管多贵都不会缺客人。 “云杉,你说咱们若是在京城做生意,要做什么好呢?” 云杉一听这话,就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还是开酒楼啊,凭太太的手艺,客人肯定络绎不绝。” 果然与她想到一处去了,舒苒有些顾虑的皱眉说道:“这京城但凡是有些名气的酒楼,其背后都是有贵人撑腰的,咱们家若是背后无人,只怕生意也不好做,可若是靠着魏王府我又不大乐意。” 云杉有些不大明白自家太太的想法,她斟酌着说道:“那咱们就先不开酒楼好了,酒楼确实容易招惹是非,那咱们也可以先开个点心铺子试试啊,专门做些女眷们爱吃的各种点心,客人是女眷,那就简单多了。” 舒苒被她这提议弄的眼前一亮,她迅速在心里计划着方案,身为高端餐饮的管理者,对于各类甜品点心的制作也是十分熟悉的,她有段时间特别迷恋各类甜品,也亲手做过,虽没有专业的烘焙师做的好,味道却也是不差的,至少在这古代足够发家致富了。 “云杉这个提议好,但在此之前,我得先采买一批下人,咱们家里的婢女不够用,甜品屋也需要很多的烘焙师,得早点买回来学习,还是买签了死契的用着放心些。” 云杉一头雾水,“太太打算给点心铺子取名叫甜品屋吗?听着倒是挺特别的,有种甜滋滋的感觉,烘焙师又是什么?” 舒苒耐心说道:“烘焙师就是专门做甜品的大厨啊,我打算开一家只接待女眷的甜品屋,里面要布置的甜蜜蜜粉嫩嫩的,还得要各种各样的饮品,让女眷也有个说话聊天的好地儿。” 她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行性,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得打造出一个烤箱,这个她是完全不懂的,可能得麻烦宋大春替她找手艺精湛的匠人。 果然,对于女强人来说,什么事都没赚钱来的让人激动,舒苒越想越收不住,索性就拿起笔开始写写画画,云杉也是知道自家太太的性子的,她也不打扰,只默不作声的守在她身边。 舒苒是个极有商业头脑的女人,不过半日的功夫,她就将一份极有开发潜力的项目文案写了出来,这事虽她一个人就能拍板,但还是想要跟家里人讨论一下。 到了傍晚时分,姚家兴因为担心她们去王府的事,就早早的回来了,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找了舒苒。 见到她人,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安然无恙,开口第一句便问道:“今日可曾受委屈了?” 他并不知道今日王府发生的事,京郊大营的一摊子事已经让他忙的焦头烂额了,他也没有时间去问旁人。 舒苒听他这么问,心里也是暖的不行,笑着说道:“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王妃有些瞧不上我们,倒也没有太为难,你不必放在心上。” 姚家兴眉头一皱,见她不太想说的模样,便也不多问,只贴心说道:“不必让自己受委屈,若是谁欺负你,就当场报复回来,若是身份尊贵的,那就先憋一憋,回来与我说,我来替你出气。” 他说的那么理所应当,舒苒笑着点头,“我又不是受气包,王妃身份特殊,只要我跟宁姐儿没受伤,受了委屈也没什么大碍。” 这个男人不问青红皂白是非曲直,开口只问她受没受委屈,这样的偏爱何其有幸,她不愿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去招惹麻烦,他心疼她,同样的,她也维护他。 “这些都是小事,宋大哥同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应当是在院中与宁姐儿对弈,你若是无事可去坐坐,正好一家人都在,晚膳就当是暖居宴了,一块热热闹闹的吃个饭可好?” 姚家兴摸摸她的头发,宠溺的说道:“只要你别把自己累坏就成,做菜交给云杉和仆妇们弄吧。” 虽喜爱吃她亲自下厨做的菜,可姚家兴也舍不得让她操劳,舒苒笑着点头,“放心吧,你就等着吃好吃的,我只下厨做两三道菜,难得大家都在,我瞧着外边儿好似下雨了,你去找大哥时,记得撑把伞。” 姚家兴向来风里来雨里去的,打伞这样的小事,若是不提醒,他便完全不理会,好在他也听话,舒苒说了的,他就一定会去做。 离开正院直奔宋大春的陶然居,一见到姚家兴,宋大春就自觉的上前请罪,忏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以至于让弟妹和宁姐儿受委屈。 哪怕宁姐儿还在,姚家兴也没忍住暴脾气,直接上手给了他一拳。 宋大春的嘴脸立即就红肿起来,宁姐儿吓得捂住嘴,生怕他们还要继续动手。 宋大春无奈苦笑,对着宁姐儿安抚道:“知宁莫怕,你爹就是心疼你们娘俩,气急了才会动手,义父不跟他计较。” 第107章:他可是我的人 姚家兴这一拳头下去人也平静了,他理了理袖口,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一拳你挨的不冤,再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便宜放过你了。” 宋大春挨了打还得赔笑脸,他拉着姚家兴坐下,诚心诚意说道: “这次确实是我的错,盲目自信了,好在没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你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王妃那里我会让她吃点苦头的。” 他最后说的那一句满是阴狠,且没有刻意避着宁姐儿,这倒让宁姐儿有些诧异了,她下意识的看向姚家兴,她也知道自己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姚家兴一个眼刀甩了过去,安抚的对宁姐儿说道:“莫听你义父的话,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宋大春赶忙打岔道:“你可别说这样的话,咱们宁姐儿如今已经十一了,来年就十二该懂的也得都懂了,凭着咱们的本事,她也不可能嫁到普通庶民家里,不管嫁了哪家府邸都少不了勾心斗角,咱家简单,得提前教起来。” 宁姐儿低着头也不说话,没来京城之前她确实担心自己的前程,现如今她是一点都不担心了,有那个时间操那些闲心,倒不如多学些本领。 姚家兴看着越发出众的女儿,心里既骄傲又心酸,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却也默认了他的话,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心里既有了章程就该快些行动起来,自幼就精心调教的贵女还是不一样的。” 他这意思宋大春也明白,“你放心吧,明儿章嬷嬷与王嬷嬷就要来了,给宁姐儿准备的曹嬷嬷只怕要晚一个月。” 那些人的本事姚家兴也是见识过的,他看着宁姐儿温和的说道:“好好跟嬷嬷学着,你的前程由爹来给你挣。” 宁姐儿第一次从她爹身上感受到了温情,她乖巧的笑着点头,真心实意的说道:“爹不用那么拼命,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行,我的前程就顺其自然吧。” 若是以前那个在漕河镇的姚知宁,一定会想要往上爬过人上人的日子,现如今的姚知宁很懂得惜福,她惟愿一家人健康平安快乐就好。 她的这番话一说出口,倒是惹得宋大春朝她侧目了,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后宫也好王府也罢,大多数女人骨子里的那种欲壑难填让他记忆尤深,虽喜爱着宁姐儿,却也明白她只是个普通小姑娘,有做人上人的心思并不是什么大错。 这会儿见她眼神清澈见底,与他对视也毫不心虚闪躲,便知她是真心这般想的,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觉这丫头尤为难得。 感慨道:“到底是你娘亲的女儿,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但该学的咱们还是要学,总不能将来被人笑话了去。” 宁姐儿听话的点点头,她正值年少,该学的时候又岂能贪玩,歪着头笑着说道:“我要学,昕姐儿也不能疏忽了,她这会儿正是掰正性子的时候,跳脱不是什么缺点,可若是无视规矩礼仪,喜欢特立独行,那就不大好了。” 姚家兴赞同的点头,细心叮嘱道:“你母亲要打理家中庶务,又要照顾你幼弟,恐还要操心家中的营生,你要帮着多分担一些,对昕姐儿多看顾一些。” 宁姐儿点头道:“爹不用担心这些,我都知晓的,昕姐儿虽淘气,我倒还能制得住。” 三人说笑间时辰也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云杉来请他们入席,这才停止谈话。 前院的膳厅已经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的菜,昕姐儿和柏哥儿也来了,舒苒正抱着柏哥儿与昕姐儿玩闹,柏哥儿被昕姐儿逗的哈哈哈大笑,哈喇子顺着嘴角滴的老长,昕姐儿嫌弃的直嚷嚷。 三人远远的便听到了屋内的笑闹声,不自觉的都带上了笑意,一进屋姚家兴自觉的接过柏哥儿,小家伙笑的更开心了,晃着头就往他脸上凑去,弄的姚家兴一脸口水。 舒苒嗔怪道:“你也不知道躲躲,也不怕让柏哥儿把你脸上的脏东西吞进肚子里去。” 姚家兴辩解道:“我洗过脸了,不脏的。” 舒苒无奈摇头,她跟这呆子解释不通什么叫细菌,索性就不多说了,喊着众人落座。 不管是宋大春还是姚家兴,都格外的珍惜这满是烟火气的日子,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见气氛良好,舒苒也适时的开口说道:“我打算年后开一个点心铺子,专门做些女眷们爱吃的甜品点心,也不接待外男,只容许女眷吃甜品喝饮品。” 她这提议倒是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宋大春开口道:“这京城只有专门接待男客的商铺,倒还没有专门接待女客的呢,光是这么一个噱头就够吸引眼球的,客人肯定不会少。” 舒苒赞同的点头,她自信说道:“光是这个噱头还不行,我的甜品屋一定会让女眷们来了就不想走,不管是里面的装饰还是店里的甜品,都是最独一无二的。” 姚家兴喜欢看她这般神采飞扬的模样,温声说道:“你想怎么弄都成,不方便办的交给我和大春,我今日倒是恰好捡了个漏,买了京郊的一个温泉庄子,虽花了不少银子,我倒是觉得物有所值。” 一听到温泉庄子,舒苒就眼前一亮,她追问道:“那庄子真有温泉吗?离大营远不远?” 姚家兴笑着说道:“我特意去看了一眼,真有温泉,庄子还挺大,离大营也不远,天冷了去泡泡温泉住一段时间就极好。” 舒苒笑着说道:“温泉庄子可是极难得的,等契书到手我带着孩子们过去住,正好也方便你回家休息。” 姚家兴满意的点头,他手头上的事情颇多,忙起来回不了家也是常事,若是舒苒带着孩子们住到温泉庄子上来,那他回家也就方便了。 宋大春一直旁观着夫妻二人的互动,说不羡慕是假的,好在他知足,只要日子过得安稳他也就别无所求了。 主动开口道:“弟妹既想要做生意,我干脆就送你一个铺子吧,本来我还发愁送你什么见面礼呢,干脆就直接送你一个商铺,由你自己打理。” 说罢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舒苒被他这大手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向姚家兴,姚家兴点了点头。 “他手上不缺银子,宅子铺子更是不缺,送你就拿了,若是觉得地段不好,还可以跟他换一个。” 姚家兴说的毫不客气,宋大春只得摇头苦笑,“弟妹瞧瞧地段合不合适,就在朱雀街的正中心位置,客流量多也不缺有钱有势的客人,治安也是极好的。” 敢在京城闹事的,那也不可能是普通人了,舒苒倒是很满意这个位置,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白拿宋大哥一个铺子我还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就给你分红吧,就当是你入股了我的生意。” 宋大春连忙摆手,“你可别说这样的话寒碜我,我都说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了,你若是还给我分红,岂不是打我的脸,你多挣些银子,给宁姐儿她们多攒些嫁妆,这比什么都强。” 他说的很是诚心,舒苒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她真诚的道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宋大哥能不能替我找些工匠,帮我做一个烤箱?我只能简单的画出图纸,讲解一下用处,不知能不能做得出来。” 宋大春笑着说道:“应该是不难的,工部那边我认识几位有能耐的工匠,改明儿给你找来,想必能帮的上忙。” 舒苒一听高兴不已,“那这事就拜托宋大哥了,待烤箱做好,我给大家品尝新的甜品,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起自己的新事业,舒苒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姚家兴也最爱看她这幅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够。 到了第二日一大家子人又开始各忙各的,舒苒倒也没闲着,她本计划着先去看看朱雀街上的铺子,看过以后得定下装修方案,契书上写的面积倒是很大,宋大春还说附赠了一个后院,哪怕一家人住着都不成问题的。 商铺面积大,她能做到布置就就更多了,原本的预算就不少,如今又省了一个铺面费,有足够的银钱支撑她摆弄。 正打扮妥当,安抚好柏哥儿,要带着云杉出门,就有门房来禀报,说是叶老将军带着孙子前来道谢。 舒苒拍了拍脑袋,她这几日压根就没想起叶小郎的事,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况,吩咐下人赶紧将人请入府中。 甫一见到叶老将军的面,舒苒就感觉到了极强的压迫感,她正要上前行礼,叶老将军就双手抱拳,露出和蔼的笑脸,真诚说道: “多谢姚太太对我孙儿的搭救之恩,若不是你伸出援手,只怕我家就要断了根了。” 舒苒哪里敢受他这般大礼,赶忙躲了过去,诚心诚意道:“老将军真是折煞晚辈了,当时那样的场景,不论是谁见了都会伸出援助之手的。” 叶老将军是多精明的人,此次事件他完全被蒙在鼓里,若不是舒苒救了叶朗,只怕他小命都要丢了,看到孙儿出现在眼前时他还诧异不已,当真以为他是回了老家,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不已。 他吩咐小厮送上厚礼,开口说道:“朗儿刚回来的时候,我忙着清理府中的渣滓,也没空过来致谢,今日特带他来道谢,日后你们家若是有难处,尽管到我将军府来,只要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我一定竭尽全力相帮。” 舒苒觉得,大抵身处高位的人都不会喜欢欠下别人的人情,舒苒倒也没有推辞,她爽快的说道: “叶老将军的心意就收下了,本就是一桩力所能及的小事,我不放在心上,您也莫要耿耿于怀,日后保护好叶小郎也就是了。” 叶老将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通透,虽不想与不知底细的人牵扯太多,但他如今兵权已交,也不是什么敏感的人物,他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倒也不用过多的解释。 毕竟舒苒是女眷,姚家的家主不在,叶老将军虽年岁已高,到底男女有别,不宜说太多,正想带着孙儿告辞,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叶朗有些羞赫的说道: “婶婶,我想去看看昕姐儿,不知可不可以,上次还没跟她道别,我担心她生我的气了。” 舒苒一怔,正想答应他,就听见一道娇嫩霸道的嗓音响起。 “叶朗,你跑哪儿去了,趁我不注意就跑走了,说好了要给我做赘婿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守信?” 舒苒简直要被她这话弄得尴尬死,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叶老将军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老将军勿怪,我家闺女年纪小,单纯天真,也不知道赘婿是何意,您莫见怪。” 叶老将军满脸兴味的看向自家孙儿,这小子向来早熟,自幼就没什么要好的玩伴,这还是第一次与小姑娘走的如此亲近呢。 他看向奔跑而来的壮实小胖丫,由衷的感慨一句,“这小胖丫真皮实,姚太太将她养的极好。” 舒苒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她,拉着昕姐儿跟叶老将军请安,昕姐儿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气呼呼看着叶朗,得知叶老将军是他祖父,毫不生分的说道: “叶祖父,叶小郎答应做我赘婿了,您虽然是他祖父,但也不能随意将他带走,他可是我的人。” 这话说的舒苒好想捂脸遁走,叶老将军则是哈哈大笑,他一本正经道:“这小子你要也可以,但做赘婿不行,你倒是可以到我们家来,我们家可大了,也没有其他人,你来了就是家里的女主人,我们都听你的。” 昕姐儿一愣,不敢置信的说:“我可以去你家当家做主?我爹娘也管不了吗?” 叶老将军带着诱哄的点头,“那可不,我们祖孙俩都听你的,你爹娘可管不着,天天还可以跟这小子在一起。” 昕姐儿一听这话,立马霸气的说道:“那也成,我就嫁到你们家去,但是说好了哦,你们都听我的。” 舒苒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咳嗽一声,严肃道:“昕姐儿莫胡闹,好好跟叶老将军说话。” 叶老将军倒是护犊子了,“你可别凶她,这丫头多好啊,我们祖孙俩都喜欢呢。” 这话倒是不似作伪,舒苒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就看着他们胡闹。 第108章:捡到宝了 等到送走叶老将军祖孙俩,舒苒只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回过头来,只瞧见她家好大儿满脸无辜的看着她。 舒苒好险没气厥过去,没好气的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哦~真是长本事了,这么小就会给自己找婆家了?” 昕姐儿一脸无辜,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很是淡定的说道:“看到好的自然是要抓起来放进自己口袋了,叶小郎长得那般好看,我要是不先抓回家,让别人抢了怎么办?” 她这番话说的好有道理,舒苒居然无力反驳,这个时辰她也没法出门了,叶老将军的态度也让她不得不想太多,整个心情都被搅得乱七八糟。 只好去找宁姐儿说说话,跟宁姐儿分享了一下昕姐儿的彪悍战绩,宁姐儿听的也是瞠目结舌。 舒苒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儿,叶家如今虽没了兵权,可不论是在朝中的威望还是本身的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叶家人丁单薄,子嗣不丰,明面上看确实有些势单力薄,但叶家素来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且嫁入叶家就能立马掌家理事,既没有婆婆要伺候也没有小姑子瞎掺和,京中不知多少闺秀盯着这个正妻之位呢。 越想越是觉得自家闺女有些痴心妄想,对着宁姐儿抱怨道:“我觉得罚她抄五百个大字都是轻的,怎么就敢那么大胆,叶家若是真相中她了,倒也能称的上美事一桩,被人提起说笑一番也无大碍,可若是叶家没那个心思,日后难免给人留下话柄,万一后患无穷,岂不是得不偿失。” 宁姐儿的想法要简单许多,她安慰道:“娘不必想太多,昕姐儿才多大,一句儿时的戏言,谁要是当真了乱说,就别怪我们撕她的嘴,况且,不管叶老将军怎么想,那都是他们的事,咱们做好自己就成,昕姐儿确实是不能这么放纵下去了。” 舒苒又何尝不知呢,她无奈道:“我总是不忍心太拘着她,如今看来,这不是爱她,反而是害她,一会儿你义父送来的嬷嬷估计就要到了,放一位在她身边也好,压压性子我也能省省心。” 宁姐儿捂着嘴偷笑,在心里默默替妹妹掬一把同情泪。 宋大春精挑细选的嬷嬷果然不可小觑,两人来了往舒苒面前一站,舒苒就感觉到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气场,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客气的说道:“辛苦两位嬷嬷了,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不管是我还是我女儿都有很多东西要学,只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嬷嬷们既出了宫,就不可处处以宫中的行事准则来处事,我们家人口简单,并没有什么脏污纳垢之事,你们也可放宽心待着。” 韩嬷嬷与王嬷嬷都是历经世事的精明人,倒是第一次见说话这么直接的女主子,她们习惯了宫里女人百转千回的弯弯绕,一时间倒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了。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恭敬的应诺,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出宫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能有个环境简单的生存之所也是幸事。 舒苒见她们并没有高人一等的姿态倒也放松不少,想着宋大春怎么也不至于,安排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进府来给她找不自在,她朝二人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府里只有两位姐儿,宁姐儿身边已经有了一位嬷嬷,后面还会来一位,您二位一个待在我身边,一个陪在我昕姐儿身边,我既然接你们过府,你们的养老问题我们府里自然都会负责,我家那昕姐儿性子跳脱,我想请嬷嬷压压她的性子,让她知道些轻重,言行有度即可,也不要过分的压抑她,她的性子还是很可爱的。” 舒苒其实也很纠结,韩嬷嬷闻言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她长得圆润憨厚,四十多岁的年纪,瞧着却很是慈爱,率先开口道:“难为太太一片慈母之心了,老奴知晓您的意思了,我以前也曾伺候过宫里的小主子,倒是很擅长照顾孩子,您若是放心,就让我待在姐儿身边。” 舒苒瞧着她很有亲和力的模样,也爽快的点头答应了,半开玩笑道:“我虽不想压制的太狠,韩嬷嬷也不能太惯着她,我家那个小魔星淘气的很呢。” 王嬷嬷噗嗤一笑,“太太这忧虑是对的,我这老姊妹最是疼爱孩子,您得时常要给她提提醒。” 韩嬷嬷倒是没想到会被人揭了老底,索性破罐子破摔,“小孩子家家的,本就不该过分拘着嘛,只要规矩不出错,只要不让外人挑出错,把规矩玩出花来都没什么问题。” 舒苒眼前一亮,她就是这么想的,“韩嬷嬷说的有道理,学规矩本就不是为了约束人的,而是让她在不触碰条条框框的情况下,生活的更加自在。” 韩嬷嬷一脸遇到知己的兴奋感,“太太说的没错,老奴就是这般想的。” 王嬷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舒苒,她的眼睛最是毒辣,这姚家的当家太太并非心思歹毒之人,瞧着倒也是好相处的,她们家倒是可以安心待着了。 放出宫的嬷嬷最是紧俏,京中各家府邸都是争抢着的,他们挑嬷嬷,嬷嬷也是有能耐挑主家的,都是在宫里见过世面的,后半生无非就求个平安顺遂,虽是看在宋大春的份儿上过来,到底还得她们自己点头。 很显然,舒苒这个当家主母让她们看中了,从踏进府中看到的,不论是府中的环境还是仆妇小厮的规矩,她们都是极满意的。 韩嬷嬷就跟着昕姐儿作伴,王嬷嬷则留在了舒苒身边,王嬷嬷一来便成了她身边的掌事嬷嬷,云杉倒是轻松了不少,这丫头半点也不介意,反而痛快的把手里的活计交到她手中,美其名曰: “日后我只要安心伺候太太就行了,杂事就交给嬷嬷费神。”一时间正院倒也和乐融融。 姚家兴晚间又回来晚了,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疲惫至极的感觉,坐下来半天都缓不过来神,舒苒瞧得心疼不已,亲自替他擦洗更衣,伺候他用膳。 有些忍不住抱怨道:“你既这般累就不该回来的,营里该有帐篷住宿才是,家里有我在呢,又出不了什么大事。” 虽是埋怨唠叨,听在姚家兴耳里却是最暖心不过的话,他扒拉了一口饭,不放心的说道:“我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出了事没人商量,我不过是多跑一些路,又累不死,等家里走上正轨了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契,“这个是温泉庄子的地契,我那同僚今天给我拿来了,里面的下人除了一些家生子没要,其余的我都留下来了,省的你再费劲去买。” 舒苒拿着地契左瞧右看,直接拍板道:“既然庄子都买了,那咱们一家子干脆都搬过去吧,左右你也忙的不停歇,我们搬过去离你近了,你回来也方便,还能给你好好补补身子,反正我们住哪里都无所谓。” 姚家兴赞同的点头,“我估摸着年前都不得空了,你们去了也好,府里交给谢东来照看,让他多买些下人回来调教,免得不够用,处处都要你操心。” 管理一个府邸杂事还是有很多的,姚家兴虽不能事事替她亲力亲为,但凡有空,他还是愿意多做一些的,男人疼老婆从来就不是用嘴说的。 舒苒见他辛苦,也不想跟他说府里的杂事烦他,只随口说了两句叶老将军今日之事,姚家兴倒是未说什么,毕竟只是孩子间的玩笑话。 临睡前,姚家兴才鼻音有些重的说道:“你且安心,我们姚家闺女,什么人家都配得,不用多久我就会往上升一升,你安心陪着他们。” 舒苒靠在他的胸口,闷闷的嗯了一声,这个男人话虽不多,却总是能戳中她的柔软,让她觉得哪怕天塌下来,还有他在前面顶着,必不会让她遭难。 虽然要去温泉庄子,可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一大早就吩咐谢东来去采买去温泉庄子上用的物资,毕竟那是在郊区,采买一次也颇为麻烦,索性一次买多些。 宋大春给的商铺还没有去看过,临走之前总是要看看的,特意带了两个小厮去量尺寸,这样也便于她画设计图,出门自然是带着王嬷嬷与云杉一起的,原本以为王嬷嬷会反对她经商,谁知她倒是颇为赞同,听了舒苒的计划更是大加赞赏。 朱雀街本就是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琳琅满目的商铺让人看的目不暇接,舒苒觉得漕河镇的热闹繁华是充满烟火气的,是普通庶民可以企及的。 而朱雀街则不一样,这里的热闹不是一般人所能接触到的,富贵如姚家,舒苒都能看花了眼,更何况普通人。 云杉颇为感慨道:“咱们漕河镇真是没法儿比,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本身就不简单吧。” 王嬷嬷也颇有感触,认真说道:“太太的生意若是能在此间立足,那体己银子也就不缺了。” 云杉笑嘻嘻的说道:“嬷嬷您到太太身边晚,还不知晓我们太太的本事呢,太太的嫁妆里就有一家极有规模的酒楼,如今在漕河镇生意兴隆,每日菜品都限量供应,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咱们太太可是不缺银钱的。” 王嬷嬷笑容满面的说道:“这感情好,太太的手里有银子,咱们做奴才的也就更有底气了。” 舒苒的全部心思都在外面的商铺,她看着看着,居然意外的瞧见了一家西洋商行,赶忙叫停车夫。 “嬷嬷,我瞧着这家西洋商行挺新奇的,想进去看看。” 王嬷嬷也许久不曾逛过街了,对这商行并不熟悉,她不太确定的说道:“据说这里的东西都是跑船的从海外运回来的,因为路途遥远,海上风险大,能回来的几率很小,因而这些货物的价格都奇高,一般人都不大会进去瞧,太太可要有心理准备。” 舒苒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是古代,能出一趟海外,且安然无恙的回来,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这带回来的货物又是本朝所没有的,加上运送成本高,不贵也就怪了。 “嬷嬷莫紧张,我心中有数的,只想瞧瞧有没有可以让我做甜品的原材料,想来这点东西还是买的起的。” 舒苒说的也很是谦虚,王嬷嬷倒也不在多言,主仆一行人直接往里面走,里面并未有什么客人在,只有掌柜的在柜台打着算盘,两个伙计擦拭着物品,瞧见客人进来很是热情。 舒苒看着琳琅满目的西洋商品并未吃惊,这些东西虽新奇,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什么西洋钟,老式的八音盒,都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转了一圈,淡定的开口问道:“不知你们店里可有什么稀奇的种子或是果实,我想要买一些。” 那掌柜的很是诧异,“太太想要的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我们店里确实有一种稀奇古怪的果实,带回来的船员也不知道用途,都堆放在了一处,刚放不久,您若是想看,我给您拿过来。” 舒苒很是惊喜,她本来也就是来碰碰运气的,能真有已是意外惊喜了,那掌柜的进去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小碗的东西出来了。 舒苒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可可豆嘛,她心里高兴的不行,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东西我好似很久之前见过一次,也不知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掌柜的手里有多少,若是多的话可都拿给我,我买回家好好研究研究。” 舒苒说的平静,面上倒也没有多惊喜,掌柜有些把不准,看着她谨慎的开口道:“我这里倒是有一百多斤,太太若是真想要,不如都卖给你。” 舒苒淡定的问道:“那掌柜的打算要多少银子呢?” 掌柜的倒也是实诚人,他估摸着今日这些东西若是卖不出去的话,往后估计也难碰到买主了,这东西瞧着倒也不像是能久放的,干脆直接脱手算了。 “太太若是真心想买,那就拿一百两银子吧,我也不乱喊价,您也莫要还价了,毕竟这么些东西带回来也不容易,您说呢。” 舒苒倒也痛快,笑着说道:“那就成交吧,这些豆子我都要了,云杉带着小厮把东西送到马车上去吧。” 第109章:惺惺作态 舒苒干脆利落的达成交易,生怕自己晚一点这东西就让别人买走了,掌柜虽喜欢她这样的客人,可心里不免也有些嘀咕,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报价太低了。 然而不管如何这东西已经卖出去了,他也确实不知用途,倒也没有过分纠结,只不过在舒苒离开前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嘴,“太太可否告知,这种东西是做什么的?” 舒苒笑着说道:“掌柜的不必想太多,这东西不过是个可以做甜品的一种食材,我若是不买,旁人也不会知道,白放在那里坏了,可惜了这东西。” 这掌柜的满足了好奇心,哈哈一笑,“太太说的在理,再好的东西还是得碰上会用它的人,太太博学多识,下回我们要有了其他的果实植物给您留着可好?” 舒苒痛快的点头,笑着说道:“那感情好,我最是喜欢这些,您都给我留着,我给你留一个地址,你可派小厮到我府上来说一声。” 掌柜的也是爽快人,开的价格倒也合理,长期合作也挺好的,上了马车舒苒捏着可可豆爱若珍宝的观察着。 云杉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太太,这东西真的能做出好吃的吗?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舒苒笑了笑,轻声解释道:“这东西味道醇厚,放到甜品里面会是一种奇特的味道,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吃过,我猜有很多人会喜欢的,毕竟物以稀为贵。” 云杉一脸期待,“只要是太太制作出来的食物绝对错不了。” 王嬷嬷虽不太了解这些,但见自家太太如此自信,既有自己的见解,又有制作出来的能力,且样样打理的仅仅有条,她也觉得很是佩服。 从西洋商行出来一会儿就到了自家的铺子,从马车上一下来,就能看见宽阔的门面,虽是关着门,却也看的出来这铺子空间大。 随行的小厮率先将门打开,虽是闲置了许久,却不见半点灰尘,估摸着宋大春先前派人来收拾过。 舒苒看着外墙,她打算将门设计成欧式风格的,独具特色的装修加上飘逸的窗帘,她还得去趟西洋商行,得找一找有没有蕾丝布料。 进了屋子,只觉这铺子太和她心意了,厅堂那处是圆形的,楼梯到时可以改成旋转楼梯,二楼和三楼设计成不同的雅间,后院的面积也极大,完全可以设计成一个宴会厅。 舒苒顿时觉得,只卖甜品有些太糟蹋地方了,这里明明可以设计成一个女子会所啊,集美食、美容、休闲、聚会为一体的好地方。 越想越是心潮澎湃,舒苒想着他们家目前的现实情况,勉强找回一些理智,若是办成这样一个会所,未免太过劳心劳力了。 她可以做生意,但府里的事情是不能不管的,姚家兴在官场打拼,她就得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家里,银子是赚不完的,舒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女人的钱好赚舒苒比谁都清楚,但她也明白身份地位的重要性,按照姚家兴如今的身份,哪怕她再有能耐,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光靠掌柜的接待客人是不够,她必须亲自出面,只要她出面了,来此地的贵妇人们就会看轻她,连带着女儿也会被看轻。 这样的选择得不偿失,倒不如只是单纯的做个甜品生意了,哪怕是做甜品,她也要她的甜品走最高端的格调。 单纯的培养一批烘焙师也要简单许多,其他的想法,倒是可以延后在想,毕竟孩子们终究会有长大的一天,姚家兴也一定能让她有着不输于其他贵妇的身份,她还等的起。 转了一圈,舒苒心里也就有了设计方案,欧式的装修风格,搭配精致小巧的各种摆件,后院露天的地方可以铺上厚厚的草坪,客人的桌椅直接用秋千或是沙发代替,怎么舒服自在怎么来,只要能应和女孩子的口味就成。 从铺子里出来,舒苒又去其他地方逛了逛了,距离过年还有个把月时间,温泉庄子那里也不知能不能种上一些蔬菜,她想买一些回去试试看,最后又去买了很多柔软舒适的棉布,打算给姚家兴多做几身里衣和鞋袜。 回来时时辰已不早了,简单的用了膳舒苒就开始收拾行李,她是打算在温泉庄子多住一段时间的,府里就直接交给谢东来,倒也不用她烦神什么,多住些日子也不碍事。 宁姐儿和昕姐儿那边也都打好了招呼,她们身边的嬷嬷都是得用的,不需舒苒跟着操心,刚收拾停当,就见云杉拿了一封信走了进来。 “太太,漕河镇那边有信送来,是冯二奶奶写的呢。” 离开这么久,估摸着百味楼也早就开业了,舒苒虽然对自己的火锅底料很有信心,却也不是不担忧的。 她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云杉只看着自家太太嘴角上扬,便知道必是有好事发生。 “太太,百味楼是不是生意火爆?” 舒苒将信纸折叠起来,笑着说道:“冯二奶奶说百味楼生意火爆,每日都有人排着队等着吃,越是天冷吃的人越多,一个月不到本钱都赚回来了,说是下次给我寄账本看。” 云杉并未吃惊,“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就没提旁的事情吗?忠哥儿怎么样了?那梅氏可还经常上门?” 舒苒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她无悲无喜的说道:“我们前脚走,后脚梅氏就到了家里,冯二奶奶说她后悔让忠哥儿留下来,她想让忠哥儿跟着一道去京城。” 云杉不乐意的说道:“这是什么道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做我们姚家的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舒苒也是嘲讽一笑,王嬷嬷还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云杉就长话短说,将那对母子俩的瞎操作说了一通,王嬷嬷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老奴倒是没见过,还有这般不识抬举的妾室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瞎出主意害人害己。” 舒苒无所谓的笑笑,“可不是害人害己嘛,那梅氏的做派,惹得她家中的婆母不满,拉扯间不小心撞到肚子,好不容易才怀上的还不足三月的胎儿也没了,日后想要在怀只怕是困难了。” 云杉惊讶的捂着嘴,王嬷嬷倒是很淡定,“这也是她该的,贪心不足不修福德,可不就报应到孩子身上来了嘛,投胎做了她的孩子,也是命苦。” 舒苒叹了一口气,“当初她痛快的出府,我还当她是想通了,知道该怎么好好过日子了,哪知道她还是那般的不聪明,脑子糊涂想一出是一出,她还要让忠哥儿独自上京,好在忠哥儿这回没听她的。” 云杉一脸吞了苍蝇的恶心模样,“也不知这梅氏是不是脑子不好,让他个半大小子独自上京,若是被人抓去卖了都有可能,真是心大,那忠哥儿怎么又不听她的了?” 舒苒摇摇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被梅氏吵的烦不过,又回了姚家屯老宅,听说现在喜欢下田种地,好似不打算读书了。” 云杉并未觉得多可惜,“反正他本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种地倒是比不务正业好,只要不给太太惹事就好。” 舒苒不在意的笑笑,“左右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不相干,不必搭理,需要帮助他自然会说。” 王嬷嬷看了看舒苒的脸色,开口道:“虽然他是庶子,到底也是姚家的子嗣,太太该在老爷身边做样子的时候可不能不做,男人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骨血的。” 舒苒点点头,“嬷嬷安心,我本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该给那孩子的我不会亏了他,虽不会像对柏哥儿那样上心,也不至于让他没了活路。” 王嬷嬷点点头,她既然做了太太身边伺候的人,总不能看着她走错路。 姚家兴还真不怎么在乎忠哥儿,虽然他也是姚家骨血,可既没有缺了他吃的,也不缺他喝的,他日子过的安稳顺心,自己不上进旁人也没法子,况又不是舒苒所生,还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舒苒跟姚家兴提过明儿去温泉庄子的事,晚上姚家兴也就没有回来,没人暖床她还真有些不适应,特意加了汤婆子也不大顶用。 独自裹着被窝躺在床上,舒苒无奈苦笑,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稍有不慎就腐蚀了她的灵魂,以前的她多独立自主啊。 可话又说出来,女人若是都能碰上姚家兴这样专情顾家的好男人,谁又愿意独自逞强呢,越想越是觉得心安理得,日子暂且这么过着吧,那男人若是真的负了她,她也有转身走人的底气,想着想着倒是把自己想透彻了,也不知熬了多久才睡过去。 睡得晚自然也就醒的迟,她还没睡够呢,就听到云杉在耳边低低的叫她,她挣扎着睁开眼,刚伸直腿,就感受到了脚那头被子冰凉的触感,冻得一下子又缩了起来。 她鼻音浓重的说道:“云杉,我还没睡好呢,快给我换个汤婆子,我要继续睡。” 云杉有些无奈的说道:“太太,外边来客人了,不然婢子也不会来叫您了。” 舒苒困难的睁开眼,没好气问道:“这大清早的,又没提前下帖子,谁这么没礼貌啊?” 云杉也是一脸嫌弃,“可不是嘛,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八姨奶奶还能有谁,您说怎么办?要不然直接赶出去?” 舒苒在被子里面使劲打了一个滚,终究还是没有任性而为,瓮声瓮气的说道:“罢了,让她进来吧,该来的躲不掉。” 云杉捂着嘴偷笑,“婢子这就去,待她走了您再睡也不迟。” 舒苒坐起身,拿着衣裳往身上套,无奈道:“她这个时候来,必是出了什么事,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且瞧着吧。” 正常情况下,做客是不会一大早就过来的,除非主人家下了帖子,特定了时间,像这样不请自来的,肯定没好事。 事实也确实如舒苒预料的,那王青一看到舒苒就哭天抢地的抹起泪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舒苒带着未睡醒的疲惫,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这才到方家几天啊,还怀着身孕呢,哪个敢给你委屈受啊?” 王青恨恨的说道:“太太你是不知,这方家的后宅什么妖魔鬼怪都有,那过继的儿子更是跟那方太太一个鼻孔出气,尽然敢怀疑我腹中胎儿不是我家老爷的种,硬是压着不给我一个名分,我岂能受这个委屈。” 舒苒猜测,可能是这方太太感受到了这个亲生骨肉的威胁,想直接把他扼杀在摇篮里,王青定也是抗争了很久,她毕竟是后去的,哪里有人家的底子厚,跑出来倒也能说得过去。 “那方老板也没说什么吗?”舒苒倒是看的出来,那方老板还是很重视这孩子的。 王青咬牙切齿道:“他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被那老妖妇一鼓捣,竟然也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了,冷眼看着我受委屈,居然也不担心孩子,我要是再待下去,只怕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舒苒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严肃的问道:“你就这么跑到我府上来,不怕方老板误会吗?” 王青冷笑一声,“他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不管不顾了,误会又有什么关系,我索性就带着孩子不回去了,让他一辈子没亲生子嗣送终。” 舒苒被她哭嚷的头痛,“你过来方老板可曾知晓?” 王青摇了摇头,“我是真的害怕方家那老妖妇拿我孩子作伐子,我如今唯一的筹码就是这孩子,若是孩子没了,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舒苒头痛不已,这破事她管了心里不高兴,不管就等于是放弃了王青这颗棋子,又觉得不划来,算了,索性管到底吧。 高声唤道:“云杉,吩咐谢东来去趟方府,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他们方家不认王青腹中的孩子,那就一碗堕胎药了事,若是还想认,就赶紧到我姚家来认错,我们老爷的义妹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欺辱的。” 舒苒这番话一说完,她就反应过来,明白了这方老板的意图了,无非就是想要他们姚家认了王青这个义妹的身份。 或许是进京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家一直没有动静,这方老板担心搭不上关系,由着家里的正房太太闹。 若不是他授意,这正房太太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来,真想要弄掉一个孩子,背地里的手段多着呢,压根不用这样,王青虽在哭哭啼啼,可她身强力健,也确实并未受什么伤。 云杉一出去,舒苒就对着王青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吵的我脑仁疼。” 第110章:王嬷嬷出马 这毫不客气的话,让王青一愣,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的表情满是尴尬和不自然。 舒苒可没有惯着她的义务,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压迫力十足。 王青自打被舒苒扫地出门以后,对她的畏惧之心不减反增,本就含糊她,如今更是被看的心肝发颤。 过了片刻,她实在顶不住这压力了,才讪讪的说道: “太太息怒,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您迟迟不见踪影,我家老爷难免心里嘀咕,我方才说的话倒也不是假话,我在这方家后院确实处境艰难,我若是连生存都成问题,又怎么能替姚大人办事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舒苒可不吃她这一套,冷笑说道:“你若是生存不下去,那是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旁人,方家的消息有没有价值还得两说,你以为你以我姚家义妹的名义嫁过去,有了正经名分就行了吗?但凡你敢过河拆桥,我姚家就要你死无全尸!” 这是舒苒第一次说这么狠厉的话,她讨厌被逼迫上架的感觉,王青自作聪明,舒苒看在先前已经答应的份上不介意先付出一些,但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清楚,免得有人不识抬举。 王青脸色难看非常,嗫嚅着说道:“太太放心,我不是那等背信弃义的人,况且我腹中还有孩子,总是要替他着想的,没有娘家依靠,我就是浮萍,在方家的虎狼窝里是生存不下去的。” 她之所以这么急迫,也是因为日子难过,方老板到底是生意人,看不见利润的事,他总是有所保留的,因此对王青的处境视若罔闻,只要保证孩子无恙,其余的一概不理。 王青又岂能受得了这口气,无奈只好自己上门,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是为了与姚家绑定关系。 舒苒听她说完也不再搭理,不论怎么解释,她都不会有好感,日后,她若是有本事就自己爬到当家主母的位置,没本事即便哭死,她也不会理睬。 这女人能不能获取有用的信息还是未知数,舒苒可不打算往她身上下注了。 既然叫了那方老板过来,该做的索性就一次性做齐,舒苒也不是小气之人,出一些嫁妆也不是出不起,吩咐云杉挑拣了一些面上好看的物件,简单的替她置办了一份嫁妆,方老板来的也快,前面姚家刚送消息过去,后面他就到了。 舒苒考虑再三,还是安排了王嬷嬷去见他,就当是给这方老板的一个下马威了。 与王嬷嬷不熟悉的人,瞧见她只会觉得她人高傲难以亲近,眼睛好似长在头顶上,通身的气场强大,看着便知不好惹。 舒苒又特意交代过,因而面对方老板时她格外的不好相与,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方老板说道: “方老板莫怪,我家老爷公务繁忙不在府中,家中二爷年幼不当事,我家太太又是女眷,实在不方便接待您,就只好由老奴来传话了。” 方老板心里门清,知晓自己这是得罪人了,他也不抱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客气说道:“有劳嬷嬷了,不知你们太太有何吩咐。” 王嬷嬷面无表情说道:“不敢说吩咐二字,我们太太说了,王娘子既被我们老爷认作义妹,这该有的嫁妆我们府上也置办了一份,望您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善待王娘子,该有的名分也该给她了,若是您反悔看不上她了也不碍事,一碗堕胎药下去,我们府上还不至于养不活她。” 方老板脸一僵,心知自己这是做过分了,他赶忙摆手,“太太言重了,这孩子也是我的宝贝疙瘩,哪里舍得不要呢。” 王嬷嬷又对着王青说道:“太太也交代王娘子一句话,既然嫁到方家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都不是小孩子了,出了事该自己面对,这世道谁都忙的跟,没人有义务为你的人生负责,保护不了孩子,索性就别生,免得害人害己。” 舒苒这番不客气的话,成功让这二人脸色难看起来,云杉一直躲在帘子后面看着,绘声绘色的将他们的反应说给舒苒听。 “太太您是不知道,咱们王嬷嬷出马,可真是一个顶俩,还没有人能有她这气场呢。” 舒苒这下心里痛快了,她淡淡的说道:“谁让他们自己要巴着不放呢,敢来算计我就要有吃瘪的准备。” 又看了云杉一眼,笑着说道:“你既羡慕王嬷嬷的威风,日后就跟着她好好学学,赶明儿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云杉笑着点头,“这感情好,我若是如此有本事,太太就更轻松了。” 将这两人打发走,王嬷嬷也就回来了,舒苒倒也没多问,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费心思想太多。 主仆几个将要带去温泉庄子的行李收拾好,用了午膳一行人才出发,宁姐儿与昕姐儿最是兴奋,她们还没有见识过温泉庄子呢,一路上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歇。 舒苒倒也不觉得烦,柏哥儿的精神状态也格外的好,平时这个时间点都是睡觉的,这会儿倒是跟姐姐们玩闹的精神抖擞。 昕姐儿有韩嬷嬷在身边伺候后,性格还是那么的开朗活泼,只不过言行举止瞧着有了很大的变化,小姑娘还是那个样儿,看着就让人觉得是精心教养长大的,舒苒是极满意的,琢磨着给嬷嬷们些赏钱,她向来赏罚分明,做的好的就该多鼓励。 柏哥儿强撑着玩了一路,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他二姐拿着点心一逗,他还是本能的笑着回应,惹得舒苒好笑不已。 “好了好了,瞧你们把弟弟逗的,让他好好睡会儿吧。” 柏哥儿的性子已经能瞧见几分端倪了,虽淘气爱玩,却是个脾气好的,姐姐们无论怎么折腾,他都是笑脸相迎,每日除非饿极,否则不会大声哭嚷,即便是哭泣,也不会哭太久,瞧见奶娘有动作立马露出笑脸。 连照顾他的奶娘都爱极了他,舒苒倒是没料到自己生了个天使宝宝,这样也好,性格和善爱笑将来才会有强大的抗压能力,他可是要为两个姐姐撑腰的男人。 这会儿撑腰的小男子汉已经睡着了,她们也到了温泉庄子,侯在门口的仆从连夜将主子们休息的院子收拾干净,一路行来,舒苒倒也还算满意。 姚家兴回来时母子几个已经安顿好了,这温泉庄子的上任主人也是个懂生活的,庄子修葺的颇为雅致,一家人一起用了膳便迫不及待的去泡温泉。 姐妹俩的住的小院子里也引入了温泉水,舒苒也不拘着她们,由着她们胡闹,夫妻二人则是待在正院。 舒苒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方老板的事,姚家兴态度很是明确,干脆利落的说道:“下回若是觉得不高兴,就不要勉强自己应酬了,我们还没讨利息,她倒是敢来拿好处了。” 舒苒一边擦着长发一边无所谓的说道:“说来也不过是件小事,没必要生气,咱们还是得看长远些的东西。” 姚家兴嗯了一声,沉默了好半饷才开口说道:“西北边境有些不安宁,瓦剌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大概率要出兵镇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争取这个机会。” 舒苒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姚家兴,这是冷兵器时代,上战场也就意味着九死一生,若是他因此丧命,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姚家兴有些心疼的将她拥住,低声说道:“其实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京郊大营混日子,想要建功立业,只有真刀实枪的去拼搏,这里也不过是个跳板。” 舒苒有些恍然大悟,她哽咽着说道:“你早就知道什么了吧,边境之事绝不是现在才发生的,魏王知道皇上要出兵,所以才把塞进武官的队伍,好让你名正言顺的去挣军功。” 姚家兴无奈的点头,舒苒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姚家兴有些着急的说道:“你莫要替我担心,昨儿军营大比,我已经官升一级,即便是去边境,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建功立业平安回来不是难题。” 舒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冷静的说道:“这战争一旦发动,只怕没那么容易消停,你恐怕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了,我知道不该阻拦你什么,我只求你平安回来,哪怕缺胳膊少腿都没关系,我可以养你可以照顾你,我只要你活着一口气回来。” 这样的要求让姚家兴一瞬间喉头哽咽,他重重的将舒苒按进自己的怀里,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脆弱,舒苒好似懂了他的心思一样,默默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舒苒的性格坚毅,能力出众,如今又有儿有女,哪怕姚家兴真的出事,凭她的本事也是可以生活的很好的。 理智上能想通的事情,到了感情这一关就尤为艰难,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动了心,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放不开了。 不管心里有多不舍,舒苒还是坚强的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柏哥儿照顾好家里,也会努力经营好家中的营生,等着你平安回来,目前可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姚家兴摇摇头,“魏王暂时只给我透露了一点,我在京郊大营最近出了不少风头,他也会积极的为我争取一个不错的官职,战场上风险大,机遇却也有很多,我定会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舒苒有些恨魏王了,她不需要什么诰命夫人的封号,她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可魏王已经夺走了姚家望的命,让她失去过一次丈夫,若是再有第二次,她发誓她会报复,哪怕魏王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她也会想办法报复回来,但愿老天爷不要给她这个机会。 第二日舒苒就有些蔫蔫儿的,哪怕是柏哥儿抱着她的脖子亲,她也提不起精神来,宁姐儿最是敏感,她陪着弟妹们玩闹了一番,见柏哥儿困了,便打发昕姐儿陪着他一道睡觉,这才有机会单独跟自家娘亲说话。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前几日还兴高采烈的张罗着要开甜品屋,想着怎么设计怎么装饰,今儿怎么跟泄了气似的,您别吓我啊。” 小姑娘最是敏感,舒苒也没想到自己会表现的那般明显,她总觉得孩子们还小,可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开始懂得关心父母了。 舒苒有些感伤的摸摸宁姐儿的发髻,她无奈的说道:“你爹可能要上战场了。” 这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宁姐儿满脸的不知所措,“并未听说哪里有战事啊,爹是京郊大营守卫京城的,怎么会需要上战场呢。” 舒苒平静的说道:“消息虽未外传,但是朝中早就有动作了,你爹是自己要去西北边境的,他想要给咱们家挣爵位,他想让咱们娘几个不低人一等。” 宁姐儿泪眼汪汪的说道:“我不要什么爵位,我只想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娘,我们去找义父求王爷做主,让爹就待在京城吧。” 舒苒摇摇头,摸着女儿的头安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你爹即是王爷的人,就该有他的用处,王爷的照拂跟优待不是白得的,咱们做不了任何改变,你明白吗?” 宁姐儿怔怔的发愣,她努力消化着娘亲话里面的意思,本就是极聪敏的女孩儿,稍微动动脑子也就想明白了。 她悲哀的说道:“娘,是不是只有站在最高位上,咱们一家才能安生,才不会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舒苒很想说不是,很想给女儿树立一个正能量的三观,可惜,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她说不出自欺欺人的话来。 宁姐儿见娘久久不语,她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没有退路,那我们就拼命往上爬吧,爹努力活着建功立业,将来我也努力做最尊贵的女人,咱们一起好好守着家。” 舒苒震惊不已,“宁姐儿你在胡说什么?只有皇家女眷才称得上最尊贵,难不成你要跟一大堆女人争抢?” 宁姐儿好似一下子成熟了起来,她冷静的说道:“反正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会拥有夫君专一的感情,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执着于此呢,站得高,看得远,才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第111章:雪夜疾行 舒苒有瞬间的语塞,她自己也从不对爱情抱有幻想,又该如何说服女儿呢? 看着她倔强执拗的表情,舒苒在心里组织着语言。 “娘知道,可能你爹先前的做派对你的影响很深,你认为大多数男子都是薄情寡性,喜新厌旧的,与谁在一起都是一样,与其都要争斗,倒不如选择最有权势的,可对?” 宁姐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满不在乎的对着舒苒说道:“娘,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您也别劝我了,这世道如此,谁也没法子。” 舒苒笑着摇头,“娘不是要劝你改变想法,只是想告诉你,不论选择什么样的男人,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贪恋权势没有错,但不能为了权势丢了自己,你满足自己的底层欲望是为了取悦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你一定是快乐的,若是不快乐了,那就说明你错了,该停下脚步了。” 宁姐儿一怔,她有些疑惑道:“快乐?我应该是为了快乐吗?” 舒苒无奈一笑,“若是你在追逐权势的过程中不快乐,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有的人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带来的掌控感,随意操纵他人生死,无人敢来阻拦,这是他的快乐,那你的快乐呢?” 宁姐儿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的快乐就是家人平安喜乐,我们不被人肆意操纵。” 舒苒点点头,“生而为人终生皆苦,你的目标明确本就是好事,选择也并没有错,只要不是欲壑难填违背初心就行,其余的交给命运安排吧。” 毕竟很多人都是心强命不强,即便是有野心,也得天时地利人和吧。 跟女儿聊了一番,舒苒的心境也开阔很多,姚家兴这般拼命不也是身不由己形势所迫,他熬过这一关,有了更高的地位,才能摆脱这种身不由己,她不该任由自己颓丧下去,该过得日子还得继续不是。 舒苒恢复了精气神,忙碌着手里该忙碌的活,温泉水旁边的那块地温度偏高,她试着种下了一点菜籽,也没什么经验,若是长出来了就是额外惊喜,长不出来也没什么大碍。 姚家兴晚上一回来就看见了她明媚的笑颜,有一瞬间,他有种心头乌云扩散的喜悦感,夫妻二人像往常一样说笑,好似压根就没有先前的事,姚家兴也会跟她及时的说明边境的情况。 就这样平静喜乐的过了三日,若不是姚家兴日日去军营,一家人倒有种回到漕河镇的感觉,日子安逸没有烦恼。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接连几日天气都是阴沉沉的,好似又在积蓄着某种力量,一场大雪随时都有可能下下来。 今年格外的冷,他们搬到温泉庄子住实在太明智了,母子几个就躲在屋中不出门了,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皮毛,柏哥儿就这么躺着也不觉得冷。 眼看着天越发暗沉,窗外已经开始落雪,姚家兴还未归来,舒苒有些焦急的往外看。 宁姐儿将弟弟抱起,出声宽慰道:“娘不必担忧,爹近些日子事情多,回来晚些也是正常。” 舒苒心不在焉的点头,她担心的是姚家兴就这么默不作声的走了,昨儿晚上他回来说过,朝中安排运送的粮草已经先行,只是主帅还未定下来。 他的职位还得费一番功夫较量,今日舒苒觉得眼皮跳的厉害,她强打着精神陪着孩子们用膳,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发两个大的回去歇着。 回到屋内,她一个人点着蜡烛,静静的等着,等待是最让人无奈的,因为什么都做不了,她好想能有个手机,至少她能联系上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等着。 她没有心思做其他事,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舒苒知晓,今晚他大抵是回不来了,叹了一口气,终是决定先上床睡觉。 她得养足精神,明儿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第二日天刚亮她就醒了,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外面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有人在铲雪,舒苒大声喊了一下,“云杉?王嬷嬷?哪个在外头?” 听见叫声,王嬷嬷赶忙跑了进来,她笑着说道:“太太可是要起了?外面的积雪太厚了,若是不喊小厮来铲雪,您恐怕出行就要不便了,吵到您了。” 舒苒不在意的摆摆手,她掀开被子,王嬷嬷赶忙将放在熏笼上的斗篷拿过来替她披上,“太太可得注意保暖,这天冷的厉害。” 舒苒看向窗外刺目的白,有些犹豫着问道:“昨儿晚上老爷可曾回来?” 王嬷嬷摇了摇头,“老爷若是回来了,必是到您这儿来的,估摸着昨儿大营里忙的很吧,您别担心。” 舒苒点点头,她强打着精神梳洗用膳,连逗弄柏哥儿都没了耐心,越等心里越是心焦,越是觉得大事不妙。 或许女人的第六感确实灵验吧,到了午膳时候,她没等来姚家兴,却将宋大春等了回来,瞧见宋大春的第一眼,舒苒就有些僵硬的说道:“我家老爷,他走了吧?” 宋大春面对着舒苒要哭不哭的表情很是心酸,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出言安慰,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下了圣旨,昨儿夜里大军连夜出发,你们住在庄子上又下大雪,所以并未得到消息,今儿一大早我等着烤箱做好,就赶紧过来了,怕你等的急。” 宋大春越说越底气不足,感觉自己好像也犯了大错,舒苒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她虽难过,却也知道不怨他。 强笑着问道:“他可有交代什么?连回来道个别的的功夫都没有吗?” 宋大春有些无奈的说道:“弟妹莫难过,若不是我从王爷那里得了消息,也不会知晓,能见他一面也不容易,他连给你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只嘱托我告诉你,等他回来,他必给你挣个体面的品级回来。” 舒苒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忧心道:“这风雪交加的,他又没带什么换洗的衣物,连厚棉袄都没带,万一冻着了怎么办,给他准备的干粮也没带上,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 到底宋大春不是外人,她的脆弱唠叨也只能说给他听了,宋大春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弟妹安心,他昨儿御前大比,夺了个校尉的官职,此次出征圣上准备的物资充足,军士们御寒的衣物不缺,粮草也充足的很,若无意外,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宋大春深知姚兴的本事,对他很是有信心,他转移话题道:“弟妹瞧瞧工匠做的烤箱能不能用,若是可行,就按照这个给你多做几个了。” 舒苒努力消化着接收到的信息,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看着烤箱说道:“瞧着还行,我去试试吧,正好试用一下,宋大哥今日还回王府吗?” 宋大春摇摇头,“我特意跟王爷告了假,留在庄子里待两日,待你们心情平静了再走。” 这也是魏王的意思,先前想要让王妃示好,结果王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回倒是可以让宋大春好好来安抚人心了。 舒苒僵硬的笑了笑,“那感情好,宋大哥正好借此机会歇歇,这外面风雪交加的,什么也做不了。” 宋大春点点头,“可不是,我来的路上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积雪太厚,马跑起来都费劲。弟妹想开些,今日的分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的重逢,我先去陪陪宁姐儿她们。” 舒苒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没有外人在,她这才放任自己脆弱下来,有些无力的坐了下来,她想象不到当时姚家兴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舍肯定是有的吧,或许还有对她的愧疚吧,那个男人生怕她受委屈,她一点点的不开心,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舒苒到底只是一个女人,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让她确实有些招架不住,这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如今又需要独自一人撑着整个家了,好在如今家中没有那么多产业需要照看,她只需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可以了。 她给了自己脆弱一会儿的时间,脆弱过后,她就得打起精神了,努力扬起笑脸,她还是独当一面的姚太太。 宋大春早年受过伤,他的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尤其是这样的雨雪天气最是难熬,从舒苒那边出来,若不是身边小太监扶的及时,他差点就摔倒了。 那小太监担忧的说道:“总管大人,咱们先歇会儿吧,先去泡个温泉暖暖身子,您这样太遭罪了。” 宋大春活动活动关节,强忍着不适说道,“我并无大碍,你也莫要声张,如今家中有事,我得支棱起来,不能让弟妹一人扛着,一个女人扛着一个家太累了。” 那小太监无奈道:“到底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眷,您又何必如此费心呢。” 宋大春边慢慢挪动着,边说道:“你小子懂什么,这个叫亲情,我这样的无根浮萍,能有个家人比什么都强,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那小太监嗫嚅道:“我怎么没瞧出来姚家人待您多好?倒是您常惦记着他们。” 宋大春眼一斜,“你以为我是傻子嘛,我经历的事情多着呢,你且瞧着吧,这世上还没有能糊弄我的人呢,你以为我赏你的那肉干点心是谁做的,还不都是我这弟妹,自她来了过后,我这鞋袜衣裳,天冷给添置的棉衣,不都是她张罗的,还有隔三差五送的吃食,没让你瞧见呢。” 那小太监恍然大悟的点头,“难怪呢,我说您最近怎么每天都乐呵呵的,原是有家人惦记着呢,这好吃好喝好穿的送着,确实是个好的。” 宋大春乐呵呵的笑道:“我想吃什么没有?可真心相待的人可不多,我这兄弟有福气啊,连带着我都沾了光,希望老天有眼,保佑他得胜回朝。” 那小太监也是个会讨巧的,喜滋滋的说道:“您放心,定会如愿以偿的。” 宁姐儿正在屋中练字,瞧见宋大春很是惊喜,她一眼就看穿了宋大春的不适,着急的问道:“义父的膝盖可是又难受了?这么大的雪您怎么就过来了,也不怕遭罪。” 她边唠叨着,边吩咐婢女烧艾草水,用艾草水的热气熏一下,多少也能去去寒,宋大春看着宁姐儿为他忙碌,笑着说道:“这点痛算什么,不碍事的,你且坐着吧。” 宁姐儿扶着宋大春先坐下,然后坐到他身旁问道:“可是我爹出征了?您不放心才过来的吧。” 她这话说的很笃定,宋大春倒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你爹昨儿夜里冒着风雪走的呢,放心不下你们娘几个,特地让我来看看。” 宁姐儿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大的雪,我爹该遭罪了,我娘定要担心死了。” 宋大春也是叹了一口气,“你有空就多陪陪她,你娘也不容易,明明难过担忧的不行,却还要强撑着这个家。” 宁姐儿无奈道:“谁让咱们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差遣呢。” 宋大春眼里的精光一闪,“你这话怨气太重,在义父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莫要在外人面前说,对你的影响不好。” 宁姐儿点点头,“我知晓的。” 宋大春斟酌着说道:“若是王爷有意让你做儿媳,你可愿意?” 宁姐儿一愣,她并没有惊喜,只是好奇的问道:“王爷为何有这个想法,我家世不显,哪能配得上王府公子。” 她倒是淡定非常,宋大春说道:“你这丫头就别装傻了,你若是有这个心思,义父就替你好好选选,既然咱们要嫁,就定要嫁个有前途的,王府里有义父在,定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宁姐儿灿烂一笑,“我就知晓义父最疼我,我还小,这事不着急,待我爹回来也不迟,您倒是可以替我提前布置一番,我所求不多,只要无人敢欺,咱们一大家子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成。” 宋大春哈哈大笑起来,他太喜欢宁姐儿这坦诚洒脱的劲儿了,“你安心吧,你不入王府也就罢了,若是嫁进去了,义父保准你过得自在安生。” 只要宁姐儿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宋大春还是有能力护住她的,端看她日后如何行事了。 第112章:定下你家昕姐儿 宁姐儿自幼就比别的孩子早慧,开蒙后能读懂书更是了不得,就连教过她的先生都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她倒也低调,先前性子虽有些清高,却也从不爱显摆自己,知晓她真实底细的人还真不多,就连舒苒也未必能完全了解她。 她在宋大春面前的乖巧贴心都是真的,既然爹娘将义父当做是一家人,那她理应真心相待。 舒苒是不知道这父女俩的谈话的,她调整好情绪后,就打算试一试这新做的烤箱,毕竟他们的日子还得继续,沉溺在悲观中不是她的风格,画地为牢最是愚蠢。 云杉屁颠颠跟着她一起偷师,想在古代吃口松软的蛋糕也是不容易的,没有工具,连打发鸡蛋都费劲,好在厨房并不缺力气大的仆妇,一人分担一些一会儿功夫也就完成了。 第一次试用这烤箱也不知好不好用,舒苒也没有做太复杂的,生怕浪费了食材。 忙碌起来也就没有心思想东想西了,待第一盘蛋糕出来,闻着香甜的味道,舒苒甚是惊喜,她用小勺轻轻按压着蛋糕,这松软的触感让她怀念。 小心的切了一块,迫不及待的送到嘴里,虽还有些烫,但那熟悉的味道,毫不逊色现代家电做出来的成品。 舒苒满意的点头,笑着说道“嬷嬷,你同云杉一起来尝尝,这个是蛋糕胚,以后好多甜品都是需要这个的。” 王嬷嬷也是爱吃甜食的,且尝过宫中不少点心,自认为还是有些见识的,可当蛋糕放入口中,那绵软香甜的滋味,让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这味道甜而不腻,吃在口中也极细腻松软,这般品质的点心,老奴还是第一次遇到呢,宫中御厨都未必做的出来。” 云杉一脸自豪的说道:“那是当然了,太太的厨艺无人能比,嬷嬷待久了就知道了,能吃到太太亲手做的食物,简直就是极致的享受。” 云杉虽是戴了厚厚的滤镜,说的话倒也不算夸张,王嬷嬷笑着说道:“太太这手艺确实了不得,我尝着倒也没有其他东西,只有鸡蛋、牛、奶糖和面粉吗?” 舒苒点点头,笑着解释道:“还可以加入各种各样的水果,我上次买的可可豆,也可制作出巧克力放进蛋糕里,什么样的味道都可以,就和做菜一样,关键看你怎么搭配。” 王嬷嬷忍不住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咀嚼过后,她真心说道:“太太光是这做点心的手艺,就足够您的生意在朱雀街立足了。” 舒苒摇摇头,“这哪够啊,吃食讲究的就是色香味俱全,你们品尝的还是不完整的蛋糕呢,搭配上奶油还可以制作出不同的造型,保准女眷们会喜欢。” 云杉迫不及待的点头,“那是自然,咱们晚膳就吃这个吗?” 舒苒摇摇头,“哪能当饭吃啊,这不过是个甜品,吃一点点也就够了,我准备些奶油,一会儿给宁姐儿她们做个巧克力蛋糕,我那点巧克力可是很精贵的。” 云杉眼巴巴的望着,讨好的说道:“太太,能否赏给婢子一口巧克力蛋糕,我也想长长见识。” 舒苒笑骂道:“哪里少过你的,待会儿我给你和王嬷嬷留一块。” 云杉闻言双眼放光,“多谢太太赏,您还要做什么?我来打下手吧。” 主仆两个忙的不亦乐乎,王嬷嬷瞧着也愉悦,她来姚家这些日子过得是真舒心,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小心提防。 只不过,老爷这一出征,太太就好似被抽走了精气神,如今调整过来了就好,她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晚膳是一家人一起用的,吃好饭,当舒苒将餐后点心巧克力蛋糕端出来的时候,大家伙都被这黑乎乎的东西吓到了,蛋糕上并没有做太多的装饰,黑乎乎的面上撒着坚果碎,瞧着平平无奇。 昕姐儿最小,接受新事物也最快,她小小脑袋里的认知就是,但凡是娘亲做的吃食,那一定是最好吃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拿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没有人会不喜欢巧克力蛋糕的的滋味,至少昕姐儿是抗拒不不了的,她眼里满是惊叹,惹得宁姐儿也赶紧尝尝。 不出所料,宁姐儿也喜爱巧克力的奇特味道,虽已吃饱,却还是舍不得停下往嘴里塞的动作。 “娘,这个就是从西洋商行买回来的那个豆子做出来的吗?” 宁姐儿拿了一块塞进嘴里,还不忘好奇的询问,舒苒点头道:“就是那个,可惜并不太多,我都舍不得用,剩余的巧克力就做了这个毛巾卷,我是丝毫都舍不得浪费。” 宁姐儿将毛巾卷拿在手里,轻轻的捏了捏,感受了一下它松软的触感,然后试探的咬了一小口,满满的奶油巧克力味充斥着口腔,宁姐儿有种此生没白活的满足感。 甜食本就能治愈内心的不快乐,加上是母亲亲手所做,这份快乐好像被扩大了无数倍,昕姐儿赶忙将手里的蛋糕塞进嘴里,迫不及待的要拿毛巾卷尝。 舒苒亲手切了一块递给宋大春,笑着同他说道:“宋大哥也尝尝,帮我参考一下怎么定价。”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宋大春也是喜爱甜食的,若不是要注意在孩子们面前的形象,他早就动手了,拿着蛋糕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瞧着倒是很奇特呢,弟妹手真是灵巧。” 舒苒淡笑着,她也不好解释太多,催促着道:“你先尝尝味道。” 宋大春不再矜持,咬了一口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这甜美的滋味确实是他没有尝试过的,不住的点头。 “这蛋糕是个好东西,别说女眷们喜欢了,我吃着都觉得美味,这要是放上一些新鲜的果子,搭配着各种各样的颜色,一定会更加惹人喜欢。” 舒苒跟着点头,她笑着说道:“奶油可以混合着果汁变成不同的颜色,到时在设计一些造型独特的包装盒,不愁没生意。” 宋大春倒是真佩服她了,“弟妹确实有想法,依着我的意思,你定价不防高一点,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银子的达官贵人,越是价格高昂,他们越是觉得与之相配。” 舒苒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也是这般打算的,每日也不需要做太多,这都是新鲜东西,冬天还好些,天热是放不住的,每日也不必做太多。” 宋大春开口问道:“那烤箱得用吧,若是可以,我就吩咐他们多做几个,咱们家里也得留一个,还有该买的下人也要买了,既然是针对女眷的,这店铺里还是多买些姑娘伺候着,可要找个八面玲珑女掌柜有些不容易呢。” 舒苒无奈道:“我对这京城也不甚熟悉,更别说认识什么有本事的女子了,实在不行只能现挑一个教着了。” 宋大春不赞同道:“这现找的恐怕不行,你既然要做女眷的生意,那这掌柜的最好能熟悉各家女眷,至少规矩上出不了错,也犯不了忌讳,你说可对?” 舒苒到哪里找这样的能人呢,她完全没有头绪,她连跟京中的贵妇人都没有交际过,更别提知晓她们有什么忌讳了。 “这样吧,这人选我来帮你找,你是打算年后开春了营业吗?” 舒苒点点头,“是这么打算的,毕竟铺子里还没有装修好,还得好好布置一番,烘焙师也得亲自调教一段时间,想快也快不了。” 宋大春连忙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交给我来办。” 舒苒嘴上答应了,却没有放心里去,毕竟宋大春是王府总管,身上的事情也不少,不能什么都麻烦他。 有个事情分散注意力,舒苒的状态也慢慢的好起来了,宋大春只待了两日就回了王府,他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有事一定要找他。 宁姐儿倒是时常守在舒苒身边,她好似越发懂事了,舒苒忙着甜品屋的事,她就主动接过府里的琐碎事宜,母女俩配合默契,日子倒也过得安稳,虽然夜深人静时难免有些担忧姚家兴。 年关将至,先前的一场大雪过后天气一直晴朗,毕竟是到京城后过的第一个年,舒苒还是选择带着孩子们回了帽儿胡同的家。 边关也没什么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魏王府那里肯定是知道更多的,舒苒却没有去打听,这个时候她带着孩子们安安静静的最妥当,知道太多,不在跟前也只会瞎担心。 他们刚回来,叶老将军府上就送了拜贴,说是叶小郎思念昕姐儿,想要来看看她,两个孩子还小,舒苒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也就同意了。 原以为会是叶小郎独自前来的,谁知叶老将军也跟着一起来了,舒苒赶忙上前见礼,毕竟是长辈,又是战功赫赫的老将军,舒苒打从心底里还是极敬畏的。 她斟酌着说道:“我家夫君去了西北边关,家中也没有其他的人能陪您叙话,慢待老将军了。” 叶老将军不在意的摆摆手,“你这丫头就是太客气了,我今日来,也是找你商量事情的,你家那位在殿前大比的时候,我亲自见过的,身手不凡,绝非池中之物,所以趁着他还没有发迹,我想先替朗儿定下你家昕姐儿。” 舒苒一怔,下意识看向玩闹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两人虽瞧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也不到定亲的地步吧。 她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将军抬爱了,我们家与叶家差距甚大,您应该给叶小郎挑选门当户对的,我夫君虽有些能耐,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叶老将军哈哈一笑,他抚着胡须说道:“实际上,我在来之前也是调查过你们家境况的,即便你夫君保持现状,我相信昕姐儿也是个好的,我们叶家的前程是靠自己拼搏出来的,是否门当户对倒也不必在意这些,我看着硬朗,其实暗伤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朗儿需要靠谱的岳家依靠。” 舒苒有些明白叶老将军的意思了,她内心里并不觉得自家就比叶家差,那番话也不过是自谦,自己的女儿当然是最好的,又怎么会配不上对方,可舒苒也有舒苒的顾虑。 她抬头看着叶老将军,认真问道:“将军知晓我们与魏王府的关系?” 叶老将军眸光一闪,他坦诚的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我之前犹豫不决,也是因为这个,后来倒也想明白了,事在人为,碰到合适且有潜力的不容易,我若是瞻前顾后也不会走到今日了,跟着那位确实有风险,但同时也意味着机遇,加上朗儿确实喜欢你家昕姐儿,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了,总要顺着他的心意,让他活的高兴些才是。” 舒苒倒也能理解他的一片慈爱之心了,朝堂之事她不懂,但她关心女儿的幸福,昕姐儿的性子倒也能当这将军府的女主子,只不过日后没有婆母帮衬,万事都得自己出头,一开始肯定很辛苦。 俗话说的好,甘蔗没有两头甜,以后孩子会变成什么样都很难说,叶小郎日后是好是歹都是不一定的。 她有些歉意的说道:“老将军也知道,我家夫君不在府中,孩子定亲乃终身大事,我总是要让他知晓的,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决定,我们府里恐还要考虑一下,暂不能给您答复了。” 叶老将军也是豁达之人,他乐呵呵的说道:“应该的,我今日来也是表达这个意愿,姑娘家金贵,你们多考虑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过段时间,我会再请媒人来提亲。” 时下男方对于看重的姑娘,都是要上门求亲好几次的,也好彰显自家姑娘的金贵,舒苒瞧着玩闹成一团,压根不知道成亲为何物的小女儿头疼不已。 待叶老将军祖孙俩离开后,王嬷嬷便开口说道:“太太,依老奴所见,这门婚事是极好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叶老将军提亲,那是咱们府上高攀了,老爷毕竟前途未定,叶老将军的诚意还是有的,您何必烦恼呢。” 舒苒有些无奈道:“我烦恼的,是昕姐儿如今太小,她哪里知道什么喜不喜欢,若是定了亲,日后又不喜欢叶小郎怎么办?我要给她换个对象吗?” 王嬷嬷噗嗤一笑,“太太怎么会烦恼这个,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昕姐儿是养在闺中的姑娘,规矩礼仪束缚着她,哪有机会去喜欢别的对象?” 第113章:赏赐 舒苒闻言一怔,她是真糊涂了,昕姐儿并没有条件去接触到更多的男孩子。 她没有跟同龄男孩一起坐在课堂学习的机会,长大后也没有交往异性朋友的可能,她的世界只有方寸大的后宅。 舒苒心里莫名有些苦涩,她拍拍王嬷嬷的手,无奈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日后若是叶家那孩子不好,或者昕姐儿不愿意了,我在做打算,这会儿碰到好的,还真不能白白错失了。” 王嬷嬷欣慰不已,“太太能听进去劝就好,咱们家姐儿都是有福气的呢。” 有没有福气舒苒不知道,她只要竭尽全力给她们最好的就行了。 姚家兴虽不在家中过年,可该准备的年货也都准备起来了,花了不少心思给魏王府备了一份年礼,当然了,这送出去的东西也是让宋大春看过的,就怕犯了什么忌讳。 年三十的晚上,宋大春匆匆过来了一趟,魏王夫妇俩要去宫中吃年夜饭,宋大春这个贴身内侍自然也是要跟着伺候的。 听着外边的热闹的鞭炮声,舒苒居然有些想漕河镇的家了,宁姐儿跟昕姐儿的情绪也不是特别好,昕姐儿最是喜欢热闹的,可今年却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儿热闹劲儿。 宁姐儿哪里看不出自家娘亲的忧郁,她贴心的挽住娘亲的手臂,贴着她娇声说道: “娘,今日是除夕夜,虽然爹不在家,可咱们的日子还是得过啊,您可不能这么不开心。” 舒苒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解释道:“娘并不是不开心,只是想着甜品屋的事儿呢,别想太多了,带着妹妹玩去吧。” 女人都是有些情绪化的,尤其是心里有人的女人,舒苒并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她强打着精神陪着女儿们去放鞭炮,听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人也精神了不少。 年后正月初八一大早,就有婢女来报,说是宋大春到府里来了,舒苒整个正月都没见着他人,知晓他身上公务繁忙,除了给他送些吃食,也并未打扰他。 这会儿见他到府里来,定是空闲下来了,舒苒赶忙出去见他。 正堂除了宋大春外,还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虽是穿着简单的襦裙,可看得出来容色不俗,身姿曼妙。 舒苒有些疑惑的问道:“宋大哥,这位是?” 宋大春笑着介绍道:“弟妹不是缺一位精明能干的女掌柜吗?这位就是我为你物色的,她乃是教坊司教授舞技的穆姑姑,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比从前,就想换个营生,我觉得倒是很符合你的要求。” 舒苒了然,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之前,倒也不防一试,更何况宋大春也不会坑她,既然推荐了过来,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笑着说道:“来的正正好,我的甜品屋就差这么一位八面玲珑的女掌柜呢,现在各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待我府里培训的烘焙师们出师了,也就可以营业了。” 穆姑姑也很是欣喜,她谦虚说道:“多谢太太信任将铺子交由我打理,我一定用心经营,必不会让您失望。” 舒苒笑着点头,贴心的问道:“那你暂时可有住的地方?” 穆姑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宋总管刚助我从教坊司脱身,还未来得及寻找住处。” 舒苒明白了,既然是送给她的人,理应交给她处理,她开口说道:“那你就直接去铺子的后院住吧,那里我特意留了屋子,直接入住那里也便宜,空间足够大,也可以更好的打理铺子。” 穆姑姑感激不尽,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能从教坊司挣脱出来,还能有个安身之所,她比任何人都感激。 舒苒大概也能猜测到她的遭遇,低声安慰道:“你安心待着就成,做好你手头上的事,其余的不用顾及太多。” 穆姑姑忙不迭的点头,舒苒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派个小厮送她去铺子,临走前给了她些银子,让她自己置办些生活用品。 待人都走了,宋大春才开口解释道:“弟妹刚才处理的极好,她从教坊司出来什么都没带,我也是瞧她可怜又能力出众,不然也不会趟这浑水。” 舒苒打趣道:“宋大哥明明有颗柔软的心,却偏要装作玩世不恭的模样,你放心好了,我虽不知你们之间的事,但一定会好好善待她。” 宋大春笑着点头,“我放心你,也放心她,这甜品屋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他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万事具备正月一过,甜品屋就正式开业了,并没有什么隆重的开业庆典,当围着门面的幕布一拉开,就自然而然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雀街本就是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什么样的铺面都有,唯独没有这样的精致中透露着甜美的铺子。 门口还贴着大大的告示,只接待女眷,这可真是新鲜,做生意只做女人的,并不多见,有那恰好逛到此处的太太,倒是好奇不已要进去一看。 一进去就好似置身异域宫殿,婢女们恭敬行礼问安,引着客人落座,随后便送上菜单,菜单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点心的图案,惟妙惟肖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为了制作这菜单,舒苒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虽说各种点心的价格都不低,可能在这朱雀街自在闲逛的,哪个又是缺钱的,少不得要见识一番了,这味道一品尝就更不得了了,不论是摆盘还是味道都是一绝,连坐着的奇特椅子都格外的舒适。 吃着点心说着闲话,店里还有现场演奏的曲子听,又有精明的女掌柜照顾着,待上一天都不觉得闷,关键还没有男人打扰,这简直就是女眷们消遣聚会的好去处,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在贵妇人们间传开了。 舒苒倒也没在那些客人面前露过面,她只开业那天去看了看,后面也就没怎么理会了,毕竟这穆掌柜是真的能力出众,压根就不需要她指点什么。 魏王也一直留意着姚家的动静,他知晓舒苒有出色的赚钱能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一个小小的甜品屋,一日赚的银钱居然比人家银楼还要多,少不得跟宋大春说笑两句。 “这姚兴与舒氏可真是强强联合了,这一家子要是过不好就怪了。” 宋大春自然也是极高兴的,他放下手中的书册笑着说道,“现下姚家就差一个爵位了,我瞧着您脸上的笑,估摸着边关有好消息传来了吧?” 魏王心情颇好的拿手指点着他,“本王的心思都叫你猜出来了,说的不错,姚兴自打去了西北以后屡立奇功,如今功绩已经上达天听,皇上龙颜大悦,想来很快就要给姚家厚赏了。” 宋大春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下我那弟妹该放下心了,哎呦,我得回去一趟,弟妹没接过圣旨,这宫中内侍一去,没个心理准备,吓到可就不好了。” 魏王倒也大方,拿起折子不在意的摆摆手,“左右我身边也无事,你就去吧,对了,你不是认了姚家大闺女做义女吗?无事可多教教她王府的规矩。” 宋大春一愣,他脑子转的飞快,自然能明白王爷是何意,不禁试探着开口询问道:“王爷是打算将我那义女许配给谁?” 魏王淡淡道:“听闻姚家小女儿已经被叶老将军的孙子看上了,虽没过了明路,大抵等姚兴回来就会定下亲事,那小子我瞧见过,虽年纪不大,却是个聪慧有本事的,能与他做连襟我倒觉得老四就极合适。” 魏王对自己的四个儿子都很了解,老大乃是长子,被杨侧妃教养的虽有些跋扈,却也有几分聪明劲,老二就是个默不做声跟在哥哥后面的老实人。 老三不提也罢,娇气暴躁且目中无人,偏又被她母妃和钟王妃捧在手心,有了世子的名分,却没有世子的威仪。 老四的心思最是深沉,小小年纪就有种瞧不出深浅的感觉,他母亲身份低微,却也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女子,也算老实本分,他若想娶高门贵女只怕困难,倒不如选姚家闺女。 宋大春闻言心里有了成算,他笑着说道:“四公子脾气和善,待人真诚有礼,读书又上进,钟夫人也是极温柔的人,我那义女也是有福气的。” 王爷心里有打算,那他说再多都无用,更何况这四公子母家不顶用,自然不敢不敬重正妻,只要姚兴有本事,宁姐儿就吃不了亏,有钟夫人这样聪明的婆婆,倒也省心不少。 “此事不过是本王自己的一个想法,也未必就能作数,还得看姚兴的意思,你暂且不要透露出去。” 宋大春又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到处瞎说什么,他可不想坏了宁姐儿的名声呢,姑娘家总是心思多些,若是早早知晓这些事,难免多生情丝,若是婚事不成,岂不是害了她。 宋大春自己没有亲生女儿,对宁姐儿却是实打实的疼爱,自然舍不得她走弯路,这个信息他自己知晓也就足够了,与魏王分开后,他便快马加鞭的往帽儿胡同赶。 甜品屋走上正轨后,舒苒的日子也就清闲下来了,姚家兴依然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她只能自我安慰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舒骏那里倒是也给她寄了几封信,说他目前学业稳步提升,生活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顾家还不死心,找过他几次,想让他与顾家那庶女定下亲事。 舒骏虽只是个文弱书生,却也是极有主意的,自然不会随了他们的愿,信中他也没有多说,反正是如愿以偿的摆脱了纠缠。 舒苒顺嘴跟云杉提了一下,倒惹得这小丫头对顾家鄙夷不已,主仆几个正说笑间,就有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他大声喊道:“太太,宫里的内侍公公来了,说是来传圣旨的,您赶紧出去。” 舒苒心里一沉,这样的大事她还是第一次碰到,压根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不免有些慌了神。 王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她开口说道:“太太您先去接待一下公公,老奴来准备接圣旨的香案。” 舒苒迅速回过神来,她吩咐云杉去把姐儿们叫出来,接圣旨得全府的人一个不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大抵是跟姚家兴有关的,她胡思乱想着,刚走到正堂,就见宋大春正与那小太监寒暄。 瞧见舒苒出来,他笑着说道:“弟妹莫要担心,是好事,我那兄弟在战场上立功了。” 舒苒闻言这才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那公公也是会来事的,这姚家一看就是日后的新贵,怎么着他也不会得罪,更何况还有宋大春在,他哪里敢拿乔。 香案一布置好,那太监就赶忙宣读圣旨,通篇的文言文,华丽的词藻赞美着姚家望的丰功伟绩,舒苒听的只觉眼眶发热,她接了圣旨,心情还有些不能平静。 皇上赏赐的大多是金银珠宝,先不说值多少银子,光是这份荣耀,就足以让姚家进入权贵们的眼。 王嬷嬷也是准备了打赏银子的,小太监接过荷包,只觉荷包轻飘飘的,想着必是银票了,乐的见牙不见眼。 打发走了宫里的太监,宋大春才乐呵呵的对舒苒说道:“弟妹激动坏了吧,战事虽还没有结束,但姚家望的功劳不小,皇上都记下了,只要他平安归来,必会加官进爵。” 舒苒勉强笑道:“这一个个功劳都是他拿命换来的,也不知他有没有受伤,若是养不好,会留下病根的,我只愿他能早日归来。” 知道姚家兴还好好活着,这样的消息比什么赏赐都珍贵。 宁姐儿也是高兴的,她自信的说道:“娘莫哭,我爹这般拼命就是为了让咱们娘几个过上好日子,现在爹好不容易达成所愿,咱们得高兴。” 昕姐儿也有些想爹了,虽然爹话不多,但她喜欢被爹默不作声扛在肩头的感觉,拉了拉宋大春的衣摆,小声问道:“义父,我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宋大春将小人儿抱进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问道:“昕姐儿是想爹了吗?等你爹将恶人赶跑他就回来了,估摸着得到下半年了,那些蛮夷都是不轻易松口的,不把他们打怕打服,他们是不会撤兵的。” 昕姐儿不太能理解,小手一挥,她特别霸气的说道: “那我要派叶哥哥去给爹助威,我叶哥哥也会武的,一定能把坏人打跑。” 第114章:归来 这出其不意的话让众人纷纷哄笑起来,原本还有些感伤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宁姐儿弯着腰捏了捏昕姐儿的小鼻子。 “这才哪到哪啊?你那叶哥哥就那么听你的话?你怕不是吹牛吧。” 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她的威信,昕姐儿双手掐腰,气呼呼的说道:“我才不吹牛呢,叶哥哥就是听我的,他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他揍扁。” 宁姐儿坏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你叶哥哥会武嘛,他连你都打不过,都要被你揍了,还怎么去打敌人?” 昕姐儿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她下意识的向自家娘亲求救,舒苒哪还有心情悲伤,她无奈的摸着女儿的头发,帮着她说道: “叶小郎与我们昕姐儿是好朋友,所以他不会的跟我们昕姐儿动手,对不对呀?” 昕姐儿忙不迭的点头,“娘说的对,我叶哥哥不会打我的,他只听我的话。” 宁姐儿装作一脸羡慕的模样,“那我们昕姐儿可真厉害呢!” 昕姐儿骄傲的仰着脸,那得意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可乐。 宋大春见这母女三人的情绪好了,他也终于放心下来。 “弟妹想开些就好,我们府里王妃的禁足就要结束了,估摸着会传召你入府,你有个心理准备。” 舒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有些不想应酬那没脑子的王妃,不好意思说道:“不去不行吗?我想闭门谢客了,真的有些不耐烦应酬这些。” 宋大春倒也理解她的想法,与王妃打交道确实让人生厌,倒也不是非去不可,他开口说道:“你若是真不想去,就带着孩子们去大相国寺礼佛,对外就说最近哪也不去,给家主礼佛祈福保平安,这样的话放出去,想来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舒苒笑着点点头,这主意就极好,她宁愿去求佛祖保姚家兴平安,也不想跟无意义的人浪费时间。 这世道雪中送炭的没几人,锦上添花却大有人在,有那消息灵通的,早早的就给姚家送来了贺礼,谢东来自打入京后,倒也磨炼出了一身本事。 他与各府的管事交际应酬丝毫不觉吃力,因着舒苒礼佛的话传出来,倒也没有人见着她,她也是真的没有心情跟人周旋。 姚家兴一日不归家,她就一日不得心安,去大相国寺倒能让她有片刻的宁静,昕姐儿与柏哥儿太小,并未带着他们一起出去。 宁姐儿也是自己要跟着去的,她越发懂事了,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出来,怎么都要跟着一起,舒苒倒也没有拒绝,女儿的孝心她感受的到,也并不想拒绝。 大相国寺乃是出了名的寺庙,一直都是香火鼎盛,每日去礼佛参拜的香客不在少数,舒苒母女刚到寺庙门口,就被这来来往往的热闹景象吓到了。 “娘,这人可真多啊,瞧着也热闹的很。” 舒苒笑着点头,“出来走走散散心,怎么都比关在府里好,我瞧着心情都舒畅不少。” 宁姐儿躲在围帽下笑出了声,“我看娘就是为了躲懒,您不爱交际倒也没什么关系,我爹是有本事的,又不需要您左右逢源替他攀关系。” 舒苒赞同的点头,“咱们家日子好过,压根不需要太劳心劳神,外边的事就让你爹自己处理吧。” 娘俩如今相处起来倒更像是闺蜜了,什么话题都可以谈论一些,宁姐儿的心智高,什么都懂,舒苒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娘俩先去大殿参拜佛像,又捐了不少的香油钱,就当是花钱替姚家兴祈福了,还去听了寺里和尚们诵经念佛,听完之后,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就这么一连跑了十几日,舒苒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整个人也更加通透了。 甜品屋的生意更加好了,每日都会有贵女们结伴去打卡,宁姐儿也开始有意识的往店里跑,她本就是有成算的,东家亲女这个身份,加上又有个新贵父亲,倒也成功的打入了贵女们的圈子。 舒苒从不过多询问,只派给她不少护卫,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也多了不少,且给了她极大的自由,让她可以放开手脚去动作。 不过短短小半年的时间,姚知宁就有了数位闺中密友,好名声也在贵夫人中流传开来,这个时候出征西北的大军也要回京了。 舒苒早就从魏王府那里得了消息,姚家兴勇擒敌军主帅,此次将会一起押送回京。 皇上更是大手笔的直接封了姚家兴一个平西侯的爵位,姚家一跃而起,姚知宁的身价倍增,不少人有了更多的心思。 如今的姚府已经成为了平西侯府,宅子在原有的基础上,按照规制又重新扩建了一圈,整个府邸更加的气派,一大早谢东来就带着仆妇小厮在府中洒扫庭除。 大军已经离京城不远,自家老爷今日就要回府,谢东来也是颇为自豪,如今他在京城行走,也有了几分薄面,这都是沾了自家老爷的光了。 有时他也会想起漕河镇的王管家,内心也替他可惜不已,京城的繁华是漕河镇不可比拟的。 舒苒此刻反倒异常平静,她像往常一样梳妆打扮,瞧不出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反倒是宁姐儿姐妹俩兴奋不已,包括云杉都格外的亢奋。 整个府里就像是过年一般,一会儿就有小厮来报消息,说是大军已经入京,直奔皇宫而去,皇上虽封了侯爵之位,可到殿前肯定还少不了封赏。 舒苒倒也不着急,宫中肯定还有庆功宴,家中不需准备太多菜,多备些解酒饱腹的食物也就行了。 果然如舒苒所料,一直到天黑都没见姚家兴回来,宁姐儿姐妹俩不免有些等的着急,舒苒安慰道:“你们爹暂时在宫中脱不开身,估计明儿你们才能见到,就不要干等着了,都回去歇着吧。” 虽有些不甘愿,可也知道娘说的有道理,姐妹俩只好回了自己院子,只余舒苒一人在黑夜中静静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院外响起了动静,她下意识的站起身,连忙往外走,出门便见谢东来扶着醉醺醺的姚家兴走了进来。 他虽是喝醉了酒,但并未吵闹,乖乖的任由谢东来扶着,眼神朦胧间看到了舒苒,他轻声说道:“媳妇儿,我做到了,我为你挣了个侯夫人的封号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舒苒眼睛有些酸涩,这男人瘦了很多,脸上也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她心疼了。 第115章:亲密无间 心疼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脸颊,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虽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真的将彼此放进了心里。 就这么相对而立,哪怕静默无语都觉得踏实安心,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舒苒才终于开口说话。 “你知道吗?你做的很好,做的最好的是全须全尾的把自己带回来了,哪怕没有爵位没有封赏,只要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姚家兴嘴角上扬,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拥着她在怀中,低声说道:“我还未与你白头偕老,怎舍得早早离你而去,我回来了,以后万事有我呢。” 舒苒眼角的泪滴滑落下来,在他面前,自己好似格外容易脆弱敏感,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迅速将脸上的泪擦掉,故作嫌弃的将他推开。 “一身臭味儿,还不快去梳洗,不洗干净莫要进屋。” 被推开了姚家兴也不生气,他乐呵呵的说道:“我确实好久不曾好好洗漱了,你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倒是干脆,可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沉声道: “我若没有记错,你替他守孝满一年了吧?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一会儿就过来。” 他这话让舒苒的脸颊一下子红透了,明明已经生过孩子,此刻却像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她捂着脸颊往屋内走。 其实舒苒比谁都清楚,夫妻之间若想感情好,那一方面的事情少不了,她倒没有什么旁的想法,顺其自然的发展也没什么关系,但被他这么猛的一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今日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自接到他要归来的消息就未曾休息好,见到人了,心里也踏实了,精神一放松,等着等着反倒等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间察觉到有人靠近,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舒苒对气味格外的敏感,尤其对身边人的气味。 鼻尖传来的气味并不浓烈,不同与女眷身上的馨香,那是种清冽而又带着暖意的味道。 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受,只下意识的凑的更近,使劲吸了一大口。 仿佛还带着酒香,舒苒不禁有些醉了,半梦半醒间只觉更加迷糊。 她好想闻着这好闻的气味睡觉,然而一双略带着薄茧的手,如同黏上她一般,始终不肯离开她的肌肤,无时无刻不在骚扰着她。 当那双手触碰在她的绵软上,顿时只觉酥麻入骨,本能的翻身想要躲开,然而那双手不仅没离开,反倒紧随其后越加放肆。 舒苒哪里还能睡得着,她愤怒的睁开眼,恰巧对上一双黑沉如墨,又好似含着岩浆的眼眸。 姚家兴手上的动作未停,反倒低头朝着她逼近,灼热的气息浓烈到让她喘不过气。 舒苒顿时没了思考的能力,所有的感官都随着他的手不可自拔,她的耳畔全是他急不可耐的喘息声。 她好像要被他毫不留情的吞噬了,脑子也没有了任何想法,只随着他的动作彻底沉沦起伏…… 屋里的动静,瞒不过舒苒身边贴身伺候的王嬷嬷与云杉,云杉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王嬷嬷要年长些,就让她睡下自己来服侍。 舒苒也不知道自己被折腾了多久,最后她昏睡过去,连洗漱都是姚家兴代劳的,早上若不是听见外间的吵嚷声,她恐怕还要多睡一会儿。 她掀开被子,刚坐起身就察觉到腰腿处酸胀的厉害,她默默的吐槽着姚家兴的不知节制,无奈的下了床。 穿好衣裳,寻着声音而去,一出门就瞧见姚家兴坐在那里,怀里抱着柏哥儿,宁姐儿与昕姐儿围着他说话,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连柏哥儿都听的目不转睛,没人发现她的到来。 舒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便觉得幸福无比。 还是姚家兴最先发现她,他将柏哥儿放在地上,小家伙也有一周岁了,虽还走的不稳当,却也能放手了。 见小家伙站的稳稳当当,姚家兴走到舒苒面前,轻声问道:“可还行?身子没什么不妥当吧?” 舒苒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直接走到孩子们身边坐下,宁姐儿笑着说道:“娘今儿起的可真迟,我们早就过来了,您要不先用些早膳吧,爹说今日魏王府设宴赏菊,邀我们全家过府一聚呢。” 舒苒眉头一皱,这魏王是巴不得别人不知晓他们的关系吗?舒苒并不清楚朝中的动态,有些担忧的看向姚家兴。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姚家兴似是知道她的想法,安慰道:“如今皇上虽未明确立太子,但魏王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哪怕我避嫌与他不来往,旁人也不会相信我与他没有关系,顺其自然吧,他也确实是个明主,入他麾下也是一个好选择。” 舒苒还能说什么呢,大不了失败了一无所有,魏王这条船他们早就上了,想要下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呢。 “今日除了去魏王府,你可有旁的事?” 姚家兴摇摇头,“后续的谈判交涉自有其他大臣来完成,皇上特批了几日假给我们,待休假过后才会有事吧。” 舒苒笑了,“这倒是挺好的,还能休息几日。” 一家人在一起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用好早膳见时间差不多了,姚家兴这才带着妻儿一同去魏王府,今日的宴席人数并不多。 舒苒统共也只来过王府一次,马车刚到王府门口就瞧见宋大春笑容满面的站在那里,瞧见这夫妻二人,赶忙迎了上来。 “还是我算的准,估摸着你们差不多就要过来了,赶紧来等着,今日请的客人都是与你相熟的朝臣。” 姚家兴与宋大春也是许久不见,如今虽有了平西侯的爵位,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还似以往一样与他寒暄。 舒苒带着两个女儿紧随其后,宁姐儿还好些,毕竟已经是大姑娘了,也交际应酬过不知多少次,昕姐儿很少出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好在她人还小,好奇一些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柏哥儿并未带来,他刚会走路,到哪都是横冲直撞的,他若来了,舒苒也就不用做旁的事了,专心守着他也就够了。 宋大春与姚家兴一边走一边叙着话,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倒也不妨碍什么,另有一婢女则是领着舒苒她们往后花园而去。 舒苒一到后花园便瞧见不少女眷说笑着,她赶忙领着女儿们去给钟王妃请安,这钟王妃瞧见母女三人笑的很是欢喜。 “你可算是来了,以往都不怎么爱出门的,我们王府都来的少,如今也是堂堂侯夫人了,该多出来交际应酬才是正理。” 钟王妃好似压根不记得先前发生的事了,舒苒虽有些无奈,却也配合着说道:“臣妇就是个乡野小镇出身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怕出丑,所以应酬往来比较少。” 钟王妃很满意她的配合,笑着将宁姐儿招到跟前,夸张的说道:“好标志的姐儿呀,还未定亲吧,这年龄倒是与我们府里的几位公子相当,可惜我们世子定了亲了,不然可不能便宜外人。” 在场的众人都是知晓钟王妃脾气秉性的,也不好说什么,宁姐儿更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作声,舒苒极讨厌这样带着恶意的打趣之言,她不着痕迹的将女儿护在身后,不硬不软的说道: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倒也没有攀高枝的心,我只愿给她找个自己成器的,婆母不瞎插手搅事的,这有的人养儿子,恨不得把儿子抱在怀里不撒手,也不看看儿子多大了,儿子毕竟不是丈夫,一点分寸也没有,哪里能嫁。” 这话暗指什么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有数,都有些惊讶于舒苒的大胆,杨侧妃一直观望着,听了她的话也觉痛快。 笑着出声道:“侯夫人这话说的有道理,似你们家姐儿这般能干的,也不是谁都能肖想的,我瞧着就颇喜爱。” 魏王府的长子已经定了亲事,这是过了明路大家伙都知道的,二子却还没有定下来,说这话的意思,倒是引人不由得多想了。 钟王妃碰了个软钉子,还被人内涵了一下,心里的气可想而知,可昨儿王爷就来警告过她,这事本也是她先挑起来的,只得压着怒火生生咽下这口气,对舒苒也更加没好感了,只觉她妖妖娆娆不似好人。 钟夫人则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在一旁,她是早就看中了宁姐儿的,如今的情况,她的儿子就算想娶更高门第的正妻也没有机会了,随着她儿渐渐崭露头角,王妃也好杨侧妃也罢,都不会愿意看着他势大。 可王府与平西侯府的联姻是势在必行的,钟夫人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给儿子找个有权势有能耐的岳家何其重要。 姚家一家子都是不简单的,这一年她看的很清楚,不说姚家的家底有多丰厚,就说这侯夫人的甜品屋就知道她有多会赚银子。 这姚家大姐儿也是不简单的,能在短短一年时间进入贵女圈中,还能得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名声,又岂是无能之辈,这样的女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极适合她儿子的。 可她能看明白的,杨侧妃自然也能看得见,瞧她的眼神便知,她也是看中宁姐儿做儿媳的,她们可不是钟王妃那个蠢货。 钟家如今那样的光景,居然还想将侄女娶回府做世子妃,真当这魏王府的女主子就是他们钟家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