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古神事务所》 第一章 每个故事的开头都有这么一个人 2019年，7月28日，星期日。 此时正值盛夏之时，而对于这座被称之为炎都的城市来说，现在也是一年之中这座城市的居民们最为难熬的一个时间段。 连日居高不下高温，将这座城市变成了一个温度突破四十度大关的闷热火炉。时值正午，四十度的高温加上头顶毒辣阳光的照耀，让炎都许多大街小巷基本看不到有什么行人在外面行走。 炎都的夏天就是这样的，对绝大多数人都不是特别友好，比如仿佛置身蒸笼一般炎热湿闷的天气，或是热量高到足以让马路煎熟鸡蛋的毒辣烈阳，同时还少不了每年都能让炎都排水系统瘫痪，硬生生把一个内陆城市变成威尼斯水城的汛期暴雨……这些都已经成为炎都每年夏天的惯例展开了。 气象部门已经连续几天发出了红色高温预警，呼吁市民们减少外出时间，尽量停止高温时段的室外作业，待在室内或是阴凉的地方避免中暑。毕竟这种极端高温的天气下人在室外就算只待上半小时左右都有可能导致中暑，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基本不会有人会选择这个时间出门找罪受的。 所以尽管大马路上可以看到各色车辆奔流不息，但在人行道上的行人却寥寥无几，而那个穿着黄色t恤、黑色长裤专门挑着阴凉地带走迅速穿过街道的娃娃脸青年，正是街上极少数行人中的一员。 在这样艳阳高照的天气下，不仅要顶着高温在街上行走，同时耳朵还要饱受没完没了的蝉鸣和马路上车辆发出刺耳鸣笛的噪音轰炸，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混合在一起，将这里成为了一个极容易让人变得心烦气躁的环境，谁都不愿意在这里久留，就算是现在暂时驻足在树荫下的娃娃脸青年也不例外。 吴铭，二十四岁。住在炎都旧城区某个五六十岁中老年住户居多的老旧小区中，单身。是炎都某个学生课外特长培训机构的舞蹈老师。不抽烟，酒也是浅尝即止。无不良嗜好。如果说睡前会喝一杯热牛奶做二十分钟的柔软操，然后熟睡到天明也算优点的话，那吴铭也算有优点。基本没有什么人际关系可言，既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说得上不错的亲朋好友，与邻居们的关系也仅维持在碰上了会点头打个招呼的层面上。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吴铭哪天在家猝死了，也只有等到尸体腐烂发臭惊动左邻右舍时才有可能被人发现。 除了偶尔会有点中二病以外，他就是一个过着平静生活的普通上班族。 驻足在树荫下散着暑气的吴铭，用兜里翻出来的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汗水后，熟练地将自己手机掏了出来放在耳边自言自语了起来：“啊啊……是我，机关组织对我日常生活的妨碍加强了，他们破坏了那里的降温装置，并且不惜对普通人使用【暗示】消除掉我所留下的存在痕迹，导致授课行动失败了。嗯，虽然现在不清楚那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为了安全起见近段时间我会减少联络，降低你和这条加密的信息通路暴露给他们的可能性……好，祝你好运。elpsycongroo” 根本没有拨出过号码，从头到尾甚至连手机锁屏都没有解除过的吴铭，在如同例行公事一样的结束了自言自语后，轻描淡写地收起手机，抹了一把额头上刚冒出来的汗看着前面那段几乎没有什么树荫可躲的主干道陷入了沉思。 这么热的天里吴铭没像其他人一样躲在家里抱着冰西瓜披着空调被吹空调享受夏日时光，反而在外面到处瞎跑还像个神经病一样拿着手机自言自语是有原因的——除开他又犯中二病了以外，更多的原因还是今天他本来的出行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给打乱了。 按照原定计划吴铭今天是要给舞蹈业余班的孩子们上课的，但是当他坐了一个多小时车到了学校后才被校方告知今天停课，停课的原因是这两天温度实在太高了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空调又坏了，为了防止师生（主要是学生）中暑所以校方决定在教室的空调修好前暂时停课。 本来这件事情全校师生都应该通知到了的，可唯独只有吴铭被校方给漏掉了。这就导致他不仅瞎跑了一早上，现在还陷入了想回家就得顶着烈日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家的窘境。 在这种极端高温的天气下顶着太阳走半小时肯定会中暑的。但打小就住在这片城区的吴铭也很清楚，这条主干道附近可没有麦当劳这种可以让他悠闲地吹着空调喝东西的地方，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沙县小吃也要顶着太阳走一刻钟才能到——而且那店老板还抠的要命，一年四季下来店里就没开过几次空调。 吴铭也不是没有想过打个车回家，只可惜现在回家的那几条路要么因为修地铁的关系已经被封了路，要么是本来就很窄的马路两边还停满了车，外面的车根本绕不进去。不然的话吴铭每天也不至于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绕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坐公交了。 想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决定买两罐冷饮然后到附近的湖心公园找个有树荫的长椅歇会，等熬过了最热的这一两个小时，再去随便吃点什么就回家休息——反正今天的课程计划已经被突发状况打乱了，所以吴铭准备久违地给自己的精神放个假，去附近公园渡过散漫又无所事事的一天。 如果说这是世界为了让吴铭那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一点调剂的话，那么吴铭不得不承认这个调剂还是起到了些许效果，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仍然很无聊，但至少现在总算有了这么点时间能够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来自娱自乐了。 吴铭一边想着些有得没得，一边拎着刚从街边副食店里买的冷饮走进了湖心公园，挑了个在树荫下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长椅，用身上剩下的最后两张纸擦了擦后就大大咧咧坐了上去。拧开了刚买的冰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大半瓶顿时感觉暑气全消，身体完全放松靠在椅背上的吴铭享受着冰水和微风带来的难得清凉，眼前湖面反射的粼粼波光，使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眼前熟悉的风景让吴铭不禁有些走神，虽然已经有快六年没来过这个湖心公园了，但这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跟周边因为城市规划已经拆的面目全非的住宅区相比，时光在这里仿佛没留下什么痕迹一样，不管是公园周围的布局模式，还是眼前微波荡漾的湖面。 湖心公园中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吴铭记忆中的样子。 眼前这些和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的熟悉风景，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吴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活在六年前一样，对于吴铭来说时光流逝所带来的变化从六年前开始就已经定格住了，以那天为分界线他感觉自己活成了一个没有思想意识的机器人，绝大多数时间吴铭的大脑都处于半放空的状态，每天机械式地去培训机构给孩子们上课，仅仅只是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而去吃饭睡觉，下了课后也不参与任何娱乐活动准时准点回家，每一天都过着这种因为活着而活着宛如行尸走肉的生活。 也就只有像现在这样独处的时候‘他’的意识才会偶尔活过来，但为了第二天的循环‘他’的意识又会再次死去，继续作为一个机器应付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吴铭已经持续了六年，而且他很清楚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自己这种如同复制粘贴一样机械的生活还会在未来循环下去。 “嘿！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 冷不防从身后响起的声音，把全身放松瘫软在椅子上的吴铭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意外地回过头，才发现刚刚差点把他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人是一个身材苗条双腿修长的短发少女，少女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吓人一跳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那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碧绿色的双眼炯炯有神仿佛有着无限的活力一样，留着一头齐肩的黑色短发，皮肤白皙细腻，嘴唇很薄，鼻子高挺。从容貌上来看有几分亚欧混血的感觉，这也让吴铭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短发少女纯粹而灿烂的笑容中，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奇妙魔力一般，被吓了一跳的吴铭也感觉自己的加速心跳变得平缓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近日炎热天气的关系，短发少女穿的也很清爽，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衬衫的领口处还用蓝色细丝带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下身搭配浅蓝色短褶裙，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少女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了，这样清澈有神的双眼吴铭已经很久没有在同龄人身上见到过了。 宛如孩童一样清澈有神的双眼。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吴铭才会不由自主地被这双眼睛所吸引，对视了数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直勾勾看着对方的行为似乎有些不礼貌，移开了目光下意识压低了声线回答道：“额，没什么，你就当我是在对着湖面发个呆打发一下时间吧。” 短发少女哦了一声，并没怎么在意吴铭这个明显就十分敷衍的回答。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跑过来搭话的目的，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了吴铭问道：“那个，请问你知不知道上面这个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地址是在这附近吗？” “幸运古神事务所？”吴铭接过短发少女手里那张皱巴巴纸条一看，发现上面写着的地址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地址倒是在附近没错，不过因为拆迁的关系你从这里过去还挺麻烦的。你先顺着这条路走穿过前面的马路，然后左转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后，再右转拐进一条沿湖的小路，然后沿着小路围着湖绕上大概半圈之后再……” 吴铭尽量想把路线说得简单明了一点，但是从短发少女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呆滞和涣散的眼神来看，他的努力显然失败了。 看着短发少女那一脸呆若木鸡的茫然表情，吴铭就敢肯定自己刚刚说的话对方绝壁一丁点都没听进去，甚至记都可能没记住——这表情他上一次课至少能在那些孩子们的脸上看到十几次，对于这种程度的察言观色他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见的多了，稍微沉默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发呆不如日行一善助人为乐的吴铭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虽然理智还在规劝着他不要多管闲事，但他还是主动对面前的短发少女提议道。 “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真的？”意识早就神游天外的短发少女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激动惊喜的表情简直就跟一个非洲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抽到了一张ssr一样：“那咱们要抓紧时间了！我废了老大得劲才甩掉那些喜欢乱扔大火球的超能力者，得赶在被他们追上前去找事务所寻求庇护才行！” 吴铭被短发少女的话搞得有点懵：“啊？” “你都答应要带我过去了，可不能反悔啊！”一看吴铭没搭腔短发少女顿时急了，生怕前者下一秒就反悔跑掉一样，一边拽住了他的手腕往前走，一边拍着胸脯跟他保证着不会出事：“你放心吧！我也是超能力者，而且可厉害了！真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我也能保护你的！” 虽然吴铭完全没有听懂短发少女到底在说什么，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中二病，即使他听不懂短发少女说的话，也能准确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中二病要素，并且经过冷静分析.jpg后推测出最符合目前状况的可能性——这姑娘肯定和自己一样是个中二病！ 所以原本有些兴致恹恹的吴铭顿时就来劲了：他决定把握好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好陪这个短发少女玩玩。 想到这里吴铭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本来像死水一样的双眼开始重新绽放出神采，声线也因为装腔作势而变得低沉浑厚：“我已经完全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他们追捕你的目的，你究竟是受到了净化指定还是被他们列为回收序列？” 短发少女歪了歪脑袋一脸迷惑地看向吴铭：“他们好像是想抓我回去诶……” “回收序列吗？那就好办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铭，【瓦尔哈拉】的领袖，专门为像你这样的【异常】提供帮助，顺便给追捕你的那个神秘组织……”吴铭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在短发少女看来，面前娃娃脸少年此时的气质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脸上挂着自信从容的笑容摊了摊手继续说道：“添堵。” 第二章 然后都会遇上一些怪事 所有认识吴铭的人，对他的印象大致分为三种。 “话不是很多是个小透明，不过人挺好的。”——这是许多同事对他的印象。 “挺好的小伙子啊，你只要找他帮忙，他肯定会帮你的，可惜小伙子就是不大爱说话。”——这是隔壁老奶奶对他的印象。 “有这么一个人吗？！好像是有这么个同学……？”——这是过去同学对他的印象。 除开已经不记得他的同学以外，其他对他的评价基本是寡言少语和人挺好的，但如果让做出这些评论的人看到现在的吴铭，恐怕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 现在兴高采烈和短发少女聊着天的吴铭，和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样子相去甚远。 吴铭一边领着短发少女在迷宫一样的街道小巷中穿行，一边兴奋地和后者天南地北闲聊着，话题多数也是中二病之间的脑洞对撞，从跌宕起伏的国际局势到暗中操纵世界发展的影子组织的阴谋论，又跳到沉睡的古神祇和妄图唤醒古神祇的疯狂邪教徒，再转进到双方被神秘组织追杀的经历，最后歪到了如何用人工智能来对抗狼人、吸血鬼这种超自然生物上，虽然绝大多数时候两个人基本都是在各讲各的，但从结果上来看的话，这一路聊下来两人聊得还是挺开心的。 只是，一路聊下来吴铭发现并肩同行的这个短发姑娘不止有点路痴，人可能还有点傻。 短发姑娘叫伊丽莎白，虽然是个混血儿但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国内北方的一个三线小城市里，据她所说这次千里迢迢跑到炎都来就是因为遭到不明势力的追捕，然后又在非常偶然的机会下知道了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存在，所以专程跑到这里来找这个事务所寻求庇护，结果到了炎都伊丽莎白才发现想凭着手里这张纸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行走对她来说好像有些困难——因为她刚出火车站就迷路了。 到了炎都后的这四天里她都在忙着找这个幸运古神事务所，但是结果…… 反正除了今天这次幸运碰上闲着没事做又准备助人为乐给她带路的吴铭以外，前几次要么是跑错了城区，路人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地址，要么就是她顺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路从姑且能算二环内的地段迷路到了城市经济开发区的最边缘，还顺便弄丢了自己的随身行李。 你瞧瞧，顺着人画好路线的地图走都能从二环内的地段迷路到炎都经济开发区的边缘地段，顺便弄丢了自己的行李不说，还花了一百块从那个无良商贩把画了路线的地图给买了下来——看了那份画了路线的炎都市地图后，吴铭敢拿头来担保那份地图顶多就值十块钱！ 可伊丽莎白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直到现在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那个无良商贩骗了钱，提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甚至还满脸感激的像是碰上了什么大好人一样。 这让吴铭不禁感慨这个傻姑娘运气真好，幸好只是碰上了无良小商贩被骗点小钱而已，这要是碰上别的什么不法分子被人卖了指不定还得倒帮别人数钱的。 性格过于单纯、对他人基本没什么防备心、是个完全没有方向感的路痴、丢三落四，而且还有点缺心眼的傻姑娘，虽然和伊丽莎白的闲聊中能够得到的有效信息不大多，但也足够给吴铭留下一个基本的印象了。 不过从现状来，吴铭发现伊丽莎白好像对他的中二病幻想和强行吹比还挺感兴趣的。 因为她现在正在津津有味听着吴铭之前跑团（桌上角色扮演游戏）的剧情记录改编后的第一人称吹比。 “然后我们才发现那些邪教徒们的真实目的——他们想通过改良后的咏唱术式在地球上留下道标，给游荡在宇宙深处某个不可名状的邪神进行降临导航。等我们杀到仪式现场的时候邪神的不可视投影已经笼罩在地球上空了，那颗长着眼睛的星球就在天空上俯视着整个祭祀场，祭祀场和邪教徒们也受邪神的注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异质化……” “呜哇！真的有星球那么大吗？”已经被吴铭给忽悠地一愣一愣的伊丽莎白，赶紧喝了口前者给她的冰饮压压惊：“那后来你们是怎么解决掉那个邪神的？” “很可惜，我们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邪神。”吴铭笑着摊了摊手，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邪神都是一群强到不跟你讲道理的玩意儿，但那些邪教徒不是。无论用真理，还是用物理都能轻松说服他们，所以最后总归还是及时终止了降临仪式，那颗长着眼睛的星球失去了道标导航，自然也就没办法进一步与现实世界接触了。” “那邪神还会回来吗？” “如果还有邪教徒举行仪式的话，总有一天还是会注意到地球的吧……好了，邪神讨伐的事件告一段落，前面再拐个弯你要找的地方也快到了。” 一路走来虽然偶尔会有些许树荫遮挡和时不时拂过的微风，但长时间身处高温环境下的吴铭，现在身体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剧烈出汗已经让他身上的t恤黏答答地贴在身上，伴随着体温升高而逐渐出现的头痛和眩晕反应，吴铭感觉他的精神也开始有些恍惚了起来。 和热得半死不活的吴铭相比，他身后的伊丽莎白简直就像活在不同的季节里一样，这个傻姑娘跟着吴铭一路活蹦乱跳地走了二十来分钟，现在不仅面不红气不喘，脸上甚至连汗都看不到一滴。 “你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希望他们没有布置结界什么的玩意儿。”汗如雨下的吴铭指了指巷子外面的一栋六层的单元楼，接着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突然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伊丽莎白问道：“话说回来你这次跑到炎都来，应该没有带朋友一起来吧？” 伊丽莎白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吴铭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我只带了一个行李箱来炎都，里面装着日常用品，结果还被我给弄丢了……” 吴铭脸上挂着高深莫测（伊丽莎白视角）的笑容转过头看着身后那条逼仄狭窄的小巷，眼中闪烁着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智慧光芒（伊丽莎白的脑补），把手指向了两人身后空无一物的小巷说道。 “那偷偷摸摸一直跟着我们到这里来的人，会不会就是之前追捕你的人？” 实际上吴铭早就想这么玩了， 伊丽莎白顺着吴铭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感觉不到有任何人存在时脸上露出十分惊诧的表情：“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吗？我怎么不知道！？”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 实际上吴铭早就想玩这么一出了，只是没有人配合过他这么玩过。现在看着伊丽莎白这么配合自己的即兴发挥，他心中不禁感慨果然中二病还是懂中二病。可就在他刚准备继续演下去宣称对方已经被自己吓跑的时候，接下来从小巷拐角处缓缓走出的身影却差点让吴铭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高约莫一米五左右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的娇小女孩，扎着一个马尾辫用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宽松便于运动的灰色长裤和运动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明明是炎炎夏日这小姑娘身上却还套着一件明显比她体型要大上好几个码，袖子长到手都伸不出来的白色运动外套。 娇小女孩用着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起伏的语气说道：“疑问。提问：为什么能发现我？” 吴铭悄悄瞥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伊丽莎白，发现她好像还没意识到这是个小小的意外，虽然心里因为被这个突发状况给打乱计划搞得有些心虚，但表面上一脸微笑的吴铭仍然发挥稳定：“抱歉，这是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你，普通人，非目标人物，威胁度无。”娇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铭，接着又转向了他身旁的伊丽莎白：“目标确认。紧急事态资料库比对结果完毕——当前状况确认：超凡生物挟持普通人——排除开始！” 看着这说话方式吴铭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小姑娘可能也是个中二病…… 既然是中二病就好办了.jpg。 只是几个念头的时间，本来有些心虚的吴铭已经彻底镇静了下来，心里也有了对策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对面的娇小女孩化成一道黑影急速冲到伊丽莎白的面前！ 嘭！ 一声闷响传来，伊丽莎白右手稳稳接住娇小女孩的拳头随后猛地往回一拽，紧接着右手顺着回收的力一记直拳打向后者的面部，却被娇小女孩一矮身子完美发挥了自己身材优势给避开，在伊丽莎白一拳落空将她的棒球帽打飞的同时，突然张开双臂拖着两条长长的袖子死死抱住伊丽莎白，用着一股子蛮力把她从小巷中顶了出去。 “警告，超凡生物已被限制，普通人尽快离开！” “没关系！不用帮忙，我一个人能解决她！” 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从娇小女孩突起发难到把伊丽莎白撞出去顶多也才过了一两秒而已，吴铭也没想到前者会突然动手，等他回过神来追出小巷子想把这俩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熊孩子拉开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和那个娇小女孩打成一片了。 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 逼仄狭窄的小巷中因为空间的束缚，导致伊丽莎白和娇小女孩初次交锋都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并没有给吴铭多大的震撼，但是现在没了地形限制两人彻底放开手脚对战后的景象，刷新了吴铭的认知。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更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伊丽莎白和娇小女孩用最简单的拳脚进行着对攻，但是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空爆声，拳脚相击时在空气中荡起肉眼可见的阵阵波纹，还有快到只能让人看到一片片拳脚残影的速度，都在向吴铭昭示着她们之间的战斗并不普通。 想想之前和伊丽莎白谈笑风生时她提到自己被追杀时的经历，嗯，现在看来那些多半是真的。吴铭感觉自己之后可能要摊上大事了——如果自己在她们俩打完后还能有以后可言的话。 这种势均力敌的僵持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强攻无法快速拿下对方的娇小女孩就逐渐落入下风，接着被伊丽莎白老练地抓住破绽一脚踢中肚子，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样倒飞出去撞开了远处单元楼破旧不堪的铁栅栏门，摔入楼道中激起一阵烟尘。 吴铭已经看得满头冷汗了——如果挨了伊丽莎白那一脚的是自己，估计只能寄希望于人类顽强的生命力和现代医学的发达程度了。 伊丽莎白一路蹦蹦跳跳跑到已经目瞪口呆的吴铭身边：“你看——我说我一个人没问题吧！以前那些鶸鸡也是像这样被我一脚一个解决的！” “解决了？”吴铭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到底在抽什么风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你就不知道有烟无伤的定律吗？” 伊丽莎白一脸莫名：“什么是有烟无伤定律？” 吴铭开始有点恨自己这个喜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习惯了，虽然那个娇小少女是冲着伊丽莎白来的，但难保两个女超人打架时不会波及到自己，这时候不知道抓紧时间赶紧跑咋就管不住嘴在这里满嘴跑火车呢？想归想，但既然这个比已经装出来了，强烈的求生欲让吴铭就是打肿了脸也硬着头皮继续装了下去。 吴铭可拿不准要是这傻丫头发现她被忽悠了一路会不会顺脚把自己也给踢飞个二十来米…… “如果你给了敌人致命一击后，对方却落入烟尘无法准确观察到生理状态的话那么他多半屁事没有，甚至等会还能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你面前骗你说一句‘怎么可能？！’。” 说完吴铭就一脸凝重（因为怕娇小女孩真的没事）地看向了烟尘弥漫的单元楼不再言语，同时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他不似作假的戒备和凝重让。 “警告：超凡生物，放弃抵抗，否则将根据收容条例动用杀伤武器。” 从烟尘弥漫的楼道中传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在证实吴铭刚刚那一通胡诌的真实性一样，这让伊丽莎白看向吴铭的眼神从半信半疑顿时转变成无比崇拜，而后者也在心里哀嚎了起来。 ——完了，全特么完了，都怪这张乌鸦嘴！ 第三章 塑料小人成精了! 娇小女孩不紧不慢地从烟尘弥漫的楼道中走出，她现在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尘和泥，灰头土脸的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伊丽莎白那颇具杀伤力的一脚除了在她衣服上留下一个脚印和一些不怎么好洗的污渍以外，似乎并没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娇小女孩看到躲在伊丽莎白身后的吴铭明显楞了一下：“为什么，没逃走？” 隔了二十多米远吴铭也没听清楚娇小女孩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但是他感觉这个时候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越低越好，所以往回缩了缩身子也没敢回答娇小女孩的问话。 吴铭很清楚自己现在被卷进了不得了（至少是对他来说）的事件里去了，任何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左右自己未来的命运。平心而论，如果作为置身事外的观众现在这种令人心潮澎湃的刺激展开肯定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剧情，吴铭甚至非常乐意期待这场奇妙冒险的未来发展。可真到了他作为当事人来经历这些生死攸关的事件时，他就完全没有那个心情去胡思乱想了。 求生欲正在向吴铭疯狂示警让他拔腿就跑有多远跑多远，但是恐惧却让他双腿发软使不上劲。别说跑了，吴铭觉得自己现在没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的，躲在伊丽莎白身后好歹还能获得一点安心感……就算对方再搞一次突然袭击，前面的女超人也能保护好我的……大概吧。 看着身前跃跃欲试开始做着热身运动时刻准备打第二回合的伊丽莎白，对于她会不会顺手保护自己这件事情其实吴铭心里也没什么底。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只要他老老实实装哑巴不去花样作死，在伊丽莎白解决对方或是被对方解决之前，他的生命安全应该能够得到保证。嗯，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 总感觉自己好像立了什么g的吴铭，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让自己更加远离危险地带一些。 吴铭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反而让娇小女孩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她一边慢慢脱去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外套，一边朝着伊丽莎白缓缓走来：“不惜将普通人卷入事件当挡箭牌……超凡生物，你下.贱的品行就如同希腊戏剧的主角一样。既然如此，歼灭模式——启动。” 娇小女孩无论从脸蛋还是从身高来看都太容易被误以为是中小学生，放着任何人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第一印象都差不多，但当她脱去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长袖外套后，穿着一件黑色紧身t恤站在两人面前时，吴铭却只感觉到一阵寒毛倒立的恐惧。 在这一刻吴铭甚至觉得她可能连通常意义上的人类都不是。 紧身t恤很好地勾勒出娇小女孩没有多余赘肉，同时也看不到多少起伏如同平板一样的身材，白皙到有些不自然的肌肤在烈日暴晒下不知为何竟有些晃眼，最让人感觉惊奇和诡异的便是她手肘、手腕这些关节处的球形关节结构了——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身体特征！ 大概是被恐惧给麻痹了思考的关系，吴铭说起话来也开始不过脑子了：“妈耶，塑料小人成精了。” 娇小女孩就像一个经过他人精雕细琢的等身人偶一样，或许是因为太过像人产生了恐怖谷效应，所以她身上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当然吴铭觉得自己心中产生的恐惧有一半是因为她口中那个听起来就像是能毁灭小半个城市的歼灭模式…… “哟呵？想动真格的了？”看到娇小女孩的真身后，伊丽莎白也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反讽道：“你这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居然还懂希腊戏剧？” 如有实质一般庞大的气势场从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女超人身上散发出来，伊丽莎白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偶妹恐怕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用“常规手段”解决了——挨了她这一脚还能像没事儿人一样爬起来拌嘴这说明对方至少也是个能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的强者，意识到这点后她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兴奋了起来。 过去那些追兵的战斗力都太鶸在伊丽莎白手上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下来，被她踢了那么一脚之后基本都人事不省，最争气的也顶多保持个意识模糊的状态，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说还老喜欢上来就乱扔大火球和寒冰箭，现在伊丽莎白总算遇上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至少一脚踢不倒了），怎么能不兴奋？对于她来说，现在顶多也就是在常规战斗的基础上再加一点超凡层面的较量而已。 肉搏能力上对方远逊于自己，而在超凡层面的较量上，伊丽莎白同样有着不会败给对方的自信。 超凡层面上的较量早就已经在人偶妹走向伊丽莎白时就开始了，周围的环境在她们俩扰动下开始产生或多或少的异质化——逐渐降低的温度和节节攀升的压力，起初有些胸闷发冷的吴铭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但随着压力越来越大，当他的呼吸都能看到因为寒冷而产生的白雾时，哪怕再怎么迟钝吴铭也该意识到身边悄然发生的变化了。 ——虽然有点闷，但天气至少比刚才要凉快多了。 这是吴铭在两个女超人气势场交锋被殃及池鱼时的唯一想法。 吴铭倒是想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局势，但是冷静下来仔细一琢磨后他就发现——他现在除了当一个背景板和解说员以外别的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根据他从各类小说、动画和电影里得出的经验来看，无论是科幻、玄幻、奇幻还是魔幻作品里，非主要角色的普通人卷进这种事件里肯定是死的最快的。所以自认为没有主角命的吴铭开始认真斟酌起自己到底该不该安安静静当一个背景板了。 就在吴铭思路逐渐跑偏，认真斟酌自己要不要靠解说两个女超人之间的战斗在这个逐渐变得魔幻的世界里来混个旁白或解说员的角色定位来保住性命的时候，微妙的平衡就被突如其来的第三方给打破了。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非得把我的事务所给拆了心里就舒坦了吗！” 饱含怒意的呢喃在所有人的耳边同时炸响，并且以每秒十二次的频率在众人耳边不断回放，吴铭此刻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身边就好像围了二十几个人，然后以同样的语速和节奏不停在他耳边大声bb，震得耳朵疼的同时脑壳也开始疼了起来。更让吴铭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明明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语言，那七拐八弯拗口的舌音也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但听到这句呢喃的时候，吴铭就自然而然的理解了这句呢喃中蕴含的意思。 就好像是有人把这句话的翻译同步发送到了吴铭的脑中一样。 被震得脑壳隐隐作痛的吴铭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试图寻找这声呢喃的来源，却发现伊丽莎白和人偶妹也和他一样受到了这声呢喃的影响，从她们此刻痛苦地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样子来看，耳边那阵大声bb的呢喃似乎对这俩女超人效果拔群，说不定还打出了会心一击。 人偶妹捂着头晃晃悠悠地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好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思考回路已经过载，那声炸响的呢喃不仅让她失去了身体绝大多数控制权，现在就连说话也夹杂着大段大段混乱的噪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检测……攻击……敌……？同伙？” 伊丽莎白的情况同样不怎么乐观，虽然她并没有像人偶妹那样被大声bb给震了个半身不遂，但那阵呢喃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也将她的精神压榨到了极限，感觉脑袋如同针扎又似刀绞的伊丽莎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头铁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理由支撑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人偶妹面前。 “吃我堂堂正正的偷袭哒！” 伊丽莎白散发着白色微光的手刀，以四十五度的倾角轻轻敲在了人偶妹的额头上，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后者本来就已经过载的思考回路在外力作用下顿时宕机，脸朝下摔倒在地彻底不再动弹。 而确认了自己胜利无可动摇的伊丽莎白扭着脑袋对吴铭露出了虚弱的标志性傻笑后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吴铭怎么都想不到刚刚还准备打生打死的两个女超人，转眼间就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变故来得实在太快，这前后强烈的落差感让吴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当然这样的疑惑在他脑海里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驱散了——吴铭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挺疼的。 那含糊不清的呢喃再一次回荡在吴铭的耳边，不过这次没有那种二十几个人在耳边叨逼叨搞得人脑壳疼的效果了：“怎么我开个门的功夫两个都倒地上了？” 同时，吴铭看到了一只十分眼熟的奇妙生物。 这只古怪奇妙的生物体型不大，从外貌上来看长得就像猫一样，从猫耳耳根处长出来的一对小翅膀一样的垂耳上悬浮着两个金属圈，它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坐在吴铭面前，几乎和身子一样大的毛绒尾巴正在它背后慢慢悠悠地摆来摆去，然后，它说话了，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向吴铭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所长，现在我们事务所因业务发展缺一些人手，只要你肯签下契约跟着事务所混，以后等事务所发展壮大了管理层的位置随便你挑！” 这算哪门子的打招呼！ 第四章 幸运古神事务所 “你好，我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所长，现在我们事务所因业务发展缺一些人手，只要你肯签下契约跟着事务所混，以后等事务所发展壮大了管理层的位置随便你挑！” 一开始人偶妹突起发难袭击伊丽莎白时吴铭是懵逼的，接着发现人偶妹居然是塑料小人成精的时候吴铭也是懵逼的，再后来半路杀出的那句大声bb把伊丽莎白和人偶妹双杀时吴铭仍然是一脸懵逼的，最后当这只鬼知道是怎么从魔法少女世界里穿越过来的生物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开口说出人话的时候吴铭表现出了极大的镇定与接受能力——因为他二十多年建立起的三观终于碎了一地，彻底放弃思考合理性这玩意儿了。 吴铭自然是认识这个生物的，或者说是他认识这个生物的形象，以及这个形象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incubator，孵化者，又名丘比，着名致郁系魔法少女动画中的角色，外星智能生物，杂食系食谱包括但不限于面包、饼干、三明治和各种零食以及自己的尸体，常出没于十二至十四岁少女身边利用恶意卖萌等手段来骗取其信任，以‘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为诱饵欺骗少女签下黑心魔法契约，最后榨干少女们的一切利用价值。 所以这个生物提出的任何建议，说出的任何话，吴铭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信的：“光是你这臭名昭着的大忽悠形象我都不敢签这个约。鬼知道我会不会被强迫穿上女装去当魔法少女……” “你是说我现在的形象吗？”丘比似乎明白吴铭在忌惮些什么，歪了歪头向他解释道：“不要在意外表这些细节，我的形象会根据不同人的认知不同产生微妙的变化。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换一个皮肤跟你打交道。稍微等一下就好……” 说着丘比就像受到信号干扰变得失真的影像画面一样，随着它身上突然泛起大量干扰纹和雪花点，它在现实世界中的存在似乎也变得虚幻不安定了起来，但这种异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恢复正常，蹲坐在地上的丘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长袍一样立领黑风衣，气质轻佻、大大咧咧的黑发女性。 “哟吼，用这种交互界面来和你交流的话，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吧？” 原本看上去像是从魔法少女世界穿越来的古怪生物，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完成了从其他物种变成人形生物的飞跃进化，但吴铭觉得这个黑发女人可能在进化成人形的时候出了一些偏差：“如果你腰部往下也变成正常人类的身体，而不是一团正在随机变化颜色的像素块的话，想接受你的新形象就容易多了……” “都说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随便选的皮肤还没完全载入数据过会就好了，而且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先换个位置再聊……” 黑发女性丝毫不在乎自己还有一半身子是马赛克的事实轻轻打了个响指，深邃无垠的幽邃以她为中心开始向周围整个世界开始扩散，不断蔓延的幽邃悄无声息地吞噬了人偶妹和伊丽莎白，吞噬了吴铭脚下的大地，也吞噬了周围的建筑物和天空，白天变成黑夜，大地化为虚空，放眼望去视野之中再无吴铭所熟悉的任何事物，只剩下他和那名大大咧咧的黑发女性伫立在无穷尽的幽邃深空之中。 一团团从遥远的过去旅行而来的光，在幽邃深空的背景衬托下印刻在吴铭的视野之中，它们就像是被接连点亮的火烛一般，一个接一个渺小的光点出现在幽邃深空中，星星点点的光芒越来越多，逐渐在黑发女人背后这片毫无生气的幽邃深空中汇聚成了一条炫丽而又壮观的星光长河。 吴铭望着黑发女性目瞪口呆半晌才说出来话：“这是宇宙……星空？” 吴铭有幸曾见过一次星空，作为一个从现代化的钢铁森林中出生的孩子而言，在光污染和大气污染日益严重的城市中能够看到星星的机会本来不多，而像现在这样能直观看到星河星空的可能就更是微乎其微了，想要仰望星空的话估计只能在天文馆的4d影院里观看星空投影，或是去点一个名叫‘仰望星空’的英国料理了。 “嗯，每一点亮光都代表一颗恒星，它们的从千万年前释放出的光芒旅行了无数岁月，跨越时间的长河来到今天在你的眼中汇聚成星空银河。”黑发女性显然很喜欢吴铭的反应，她撩了下耳边的发丝开始重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所长，所以你直接管叫我所长就行，别问名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听懂了你也多半得疯，就算你没疯凭人类种的发声器官和舌头也叫不对我的名字。现在呢我们事务所因业务发展暂时缺一些人手，没想到正好就被你给碰上了，只要你现在签下契约跟着事务所混，以后等事务所发展壮大了管理层的位置随便你挑！” 吴铭嘴角抽了抽：“你骗鬼哦！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就被我给碰上了？！” 所长猛地一拍大腿（这个时候她腰部以下的躯体已经载入完毕了）：“这不显得你运气好吗！我看你天庭饱满，骨骼惊奇而且红光满面，就知道你定是有大气运、大机遇的天选之人，所以你就当你中奖了，我抽中你来我们事务所干一番大事业！” “我信你个鬼！红光满面那是热的！” “先别急着拒绝，了解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所长似乎也觉得玩够了，摆了摆手：“从哪里开始讲起呢，啊，既然你是因为伊丽莎白卷进这次事件的，那就从她开始讲起吧。你应该知道吧？伊丽莎白跑到炎都来的根本原因。” 吴铭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之前闲聊时她提到过，她一直在被不明势力袭击，又在‘偶然’的情况下知道了事务所的存在，所以就收拾细软跑过来寻求庇护了。” 吴铭故意强调了‘偶然’这两个字，在三观破碎彻底接受世界上还藏着这么多魔幻的设定后，他开始觉得伊丽莎白来到炎都这件事本身就具有很大的疑点，虽然伊丽莎白并没有明说是怎么偶然得知事务所的，但从之前和伊丽莎白闲聊时所得到的信息和当前状况来反推起因的话，吴铭很轻松就能发现她来炎都这件事背后有着人为推动的痕迹。 伊丽莎白可以说是在对事务所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跑到炎都来的，这对于一个经常会受到不明势力袭击的人来说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行为。除非是她真的傻到会被别人一句话就忽悠到炎都来，不然吴铭更愿意相信她是在没有其他更好备选项的情况下，有人‘正好’告知了她事务所的存在，伊丽莎白才会选择千里迢迢跑到炎都来寻求这个可疑事务所的庇护。 吴铭甚至开始恶意猜测连袭击伊丽莎白的那伙人，都有可能是幸运古神事务所为了达成目的而请来的“托儿”，自导自演封死了伊丽莎白的其他备选项（如果有的话），逼着她不得不来炎都寻求庇护。 所长就像看透了吴铭的心思一样：“我懂你的意思，她的确不是偶然得知这里但也不是我们派人袭击她的，是我每天晚上都给这傻丫头托梦，连续托梦了一个多月她才相信这档子事，最后才会跑到了炎都来寻求庇护。” 吴铭：“……” “庇护——这是我们幸运古神事务所的主要业务，我们会为一些拥有‘特殊’才能的人或物提供庇护，我们称他们为‘异常’，我们会对他们提供一定程度的援助与庇护，同时满足日常生活的各项合理需求，但这种庇护并不是免费的。接受庇护就意味着要接受事务所对其生活上的安排，同时也要对自己做出的任何行为、选择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和影响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这是一种保护，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管制方式——我们为她提供衣食无忧的环境和庇护，她则要服从我们的管控，保证她的‘特殊’才能不会被人利用，造成一些后果非常严重的事态发生……当然，除此之外本事务所也承接各种小祈愿，找人也好、相亲也好、拯救世界也好、开学小考求保佑也好。原则上来讲只要能付得起报酬，我们就会帮人实现愿望，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琐碎事务、委托我们也会接受，不过看你的样子我也知道你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你倒是说清楚为什么拯救世界和开学小考是一个等级的小祈愿啦！你是想说开学小考和想要拯救世界的难度是一样的吗！” 吴铭现在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要是他答应入伙了，所长所谓的那些琐碎事务和委托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今后的工作主题！ 所长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开学考要是考砸了，对于学生来说就是末日啊……” “我想拒绝可以吗？” “行，如果你拒绝这份邀请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回现实世界，并且今后保证你今后不会再卷入任何相关事件。”所长看上去意外的好说话，但是当她从风衣中掏出一根物理学圣剑时吴铭就不这么认为了：“哦对，在此之前还得对你进行a级的记忆消除，因为记忆消除的手段还不完善所以过程可能会有点疼，醒来后会有一些头痛欲裂、颅内血肿、脑震荡等多种后遗症，不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神踏马a级记忆消除！你就是单纯想把我打到失忆吧！” 第五章 人生的分岔路口 “神踏马a级记忆消除！你就是单纯想把我打到失忆吧！” “毕竟你知道的都是保密事项，记忆消除肯定跑不掉……”所长把物理学圣剑随手一扔，又从风衣中掏出一根闪闪发亮的狼牙棒：“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物理学圣剑的话我可以给你换换口味。” 吴铭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我哪种口味的记忆消除（物理）都不想要，比起这些，为什么非得这样吓唬我？” 所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了起来：“哦豁？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吴铭偶尔会沉浸在自己的中二病妄想之中，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定位，他绝对算不上是天选之人，从小到大也没有体验过类似天选之人的经历，所以他很清楚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肯定不会砸到他的脑袋上，就算砸他脑袋上了，他也只会赶紧跑去医院——检查下自己的脑子有没有被砸坏。 “我想说我不做人……串词儿了，我想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毫无特点的普通人，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也不会卷入到事件之中，如果是追求保密的话，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现身的必要，完全可以用制造出这片星空宇宙的障眼法悄无声息地回收那两个女超人，或者做得更绝一点，你完全可以灭口作为保守秘密的终极手段。但现在你却在用记忆消除（物理）这种手法来吓唬我，你……” 理性仿佛锁死了吴铭多余的情绪，在谈论到所长完全能够将自己灭口时他冷静地就像是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一样，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看着像是文学少女的黑发女性想要捏死自己简直不要太容易，毕竟对方可是隔空就能震晕俩女超人的存在，可没等他把话说完，所长就像事业不顺的中年大叔一样朝他抱怨了起来。 “因为事后处理实在太麻烦啦！又要修正人生轨迹，又要消除记忆，还要抹平事项消除产生的各种逻辑矛盾！我不想再增加工作量啦……” 吴铭一脸懵逼：“哈？” 所长第三次从风衣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个黑色的笔记本，方方正正的吴铭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写着deathnot……的字样，她翻开了两页对吴铭说道：“幸运古神事务所员工守则第三项第一条就写明了：凡是因为工作原因意外将不相关人士卷入，并已经对其的人生轨迹产生干涉的情况下就必须做好包括但不限于人生轨迹修正、记忆消除、治疗伤势及复活等多种善后处理，这是我订下来的规矩，我作为事务所的所长当然得做好遵守规矩的榜样。” “至于拉你入伙，其实大概一两百年前事务所帮忙处理那些杂务的临时工就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辞职不干了，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最近事务所里堆积的各类杂务事项变得越来越多，如果你跟着事务所混了，那既解决了你的善后问题，又解决了事务所里堆积如山的杂务问题，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哦对了，福利待遇这边我们也好商量，试用期你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甚至死个几次的，但是新人嘛多死几次迟早会熟悉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的，而且这次我们也好好考虑过了，决定适当缩短一点新人考核期……” 由于槽点实在太多，吴铭一口老槽愣是卡在嗓子眼里半天不知道从何吐起，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所以你嫌事后处理麻烦，就准备让我自己来处理自己的善后事宜？” 所长露出一脸狡黠的笑容：“怎么样？我这个两全其美的处理方法是不是绝了？” 吴铭顿时勃然：“哪里两全其美了！你这完全就是把我给彻底拖下水了吧！” 虽然如果吴铭要细细追究的话，肯定还会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但至少这比“你就当你中奖了，我抽中你来我们事务所干一番大事业！”这种明显敷衍的说法要靠谱的多了。 所以吴铭姑且也就接受了所长的这种说法：“如果我加入的话，我就是顶一两百年前那个临时工的位置咯？” “没错，好好想想再做选择吧，到底是顺势加入我们从此踏入未知的世界，见识一下精彩又广阔的世界。”所长点点头然后朝吴铭伸出了手：“还是选择拒绝，让我清除掉你这段记忆……额，放心吧无痛的，然后接下来你会回归没有什么波澜，对于普通人来说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就这样渡过平稳的一生。” 这一次吴铭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回答。 他犹豫了，本来以为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够给出答案的吴铭，开始在这个选择中摇摆不定了。 长久以来吴铭都在幻想着自己的生活能变得更加离奇刺激一些，幻想着或许在世界暗处活跃着各种各样都市传说中的那些奇妙生物，他一方面在希望自己生活的世界能够更加有趣，希望这个世界能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超乎常理的事情来丰富这个世界，可另一方面又在自我否定这些想法：这个世界是客观而具备规律的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一样，他所希望发生的那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一直以来吴铭就是处于这样矛盾的状态下过着每一天——渴望着不平凡的生活，却又因为合理性否定这种生活的存在。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吴铭对自己平稳的生活感觉不满，或许他心底确实有那么一丝向往这种生活的因素在里面，但更多的只是单纯做一做不要钱的白日梦而已，所以真到了选择的时候他反倒犹豫了起来。 摆在吴铭面前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分别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人生。 如果拒绝，吴铭会像所长所说的那样忘记今天的一切，然后作为一个业余班的老师继续平淡无奇的过着每一天，或许等积累到了足够的经验和资金后自己也会招几个舞蹈老师开个舞蹈培训基地，专门给学龄前的儿童和中高考的艺考生上舞蹈课，然后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将孩子抚养成人待他成家立业后就开始享受自己的养老生活，没有什么大病也没有遭过什么罪，送走了相伴几十年的妻子后在摇椅上安然迎来自己的死亡，这就是吴铭所能想象得到的普通人平稳的一生了。 但如果同意入伙的话，吴铭也许能如愿以偿地接触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能见识到远比过去要更加广阔而有趣的世界，也可能会因为碰上一些惊醒动魄的事件而死上一次或是几次，当然死一次和死几次这个区别完全取决于所长和幸运古神事务所能不能靠谱的把他给救回来，如果他们不够靠谱的话估计吴铭自认为会波澜壮阔的人生刚拉开一个序幕就得中道崩殂了。 长久的沉默中所长只是静静看着吴铭思考，这让正在犹豫的吴铭心中还生出一丝感慨：她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挺像一个恬静的文学美少女的，可惜一开口这形象就得崩个七八成。 最后想想今天这半天不到的时间里经历的东西，事件发展的精彩变化就像是看了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一样，吴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或者说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只不过安逸懈怠许久的吴铭现在终于敢踏出这一步了。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世界是广阔有趣、多姿多彩的，每个人都能见识到广阔的世界，和各种奇闻怪事、古怪幻想都共存在于这片广阔的天空之下，我以为这个世界存在着无限大的可能性，我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够得到回报，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和答案，相信善恶有报……” 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和过去平淡无奇的生活诀别，机械一样重复循环的生活将会被迫成为过去式，吴铭每天可能都会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搞得鸡飞狗跳，曾经奇迹般日复一日平稳的日常将会成为今后在各种事件中弥足珍贵的休息时光。 “后来我感觉，我好像错了。世界复杂又狭窄的，每个人都被束缚在自己狭窄的生活圈和常识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可能发生没有为什么，努力得不到回报是常有的事，恶人有时候他就是没办法得到惩戒，幻想更是只有小孩子才拥有的特权，世界合理又不讲道理……” 只要踏出这一步就代表着他选择了未来的人生轨迹一切都将发生变化，无论是否加入事务所，他都会走出自己熟悉的环境前往更加广阔崭新的天空，他已经不想再像一个机器人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了。 “结果今天发生的事才让我意识到世界一直都是广阔有趣，多姿多彩的，我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生活圈和常识之中，所以才会变得越来越无趣，到头来限制住我的还是自己的认知……” 吴铭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心中的问题，只是他一直不肯面对而已，不断欺骗自己，用世界复杂又狭隘还不讲道理的说法来说服自己放弃，如果不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可能他未来仍然会一直自我说服、自我欺骗，像活着的尸体一样按部就班地过完机械式的一生，又或是会在未来某一天因为某个契机惊醒懊悔自己浪费了太多的光阴…… “我想前往更加广阔的世界，想要经历更多稀奇古怪的有趣事情，想要去邂逅更多的人，想要聆听更多感动的故事，想要去见证更多的未知……” 不知怎么的，吴铭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朝闻道，夕死可矣？ 吴铭的回答已经很明确了。 “可矣！” 然后他握住了所长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 第六章 从此踏上了贼船 “拽什么古文，决定了就赶紧给我把合同签了！” 所长一点都没察觉到吴铭陶醉了半天才酝酿出来的情绪，反手一沓纸就拍在了后者的手上：“这是劳动合同一式两份，看完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就麻溜的把字儿给签了！” 吴铭哦了一声就开始翻阅起手中的劳动合同，但是看了没两页他脸色就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合同上写满了古怪的要求或是亵渎不可名状的文字，而是……而是手里这份合同的内容太正常了！ 在今天吴铭经历的这些非常识事件里，手中这份劳动合同的内容甚至成为了最正常的东西！ 除了合同上有些专业术语一样难懂的词汇以外，里面的内容是出乎吴铭意料的正常普通：工作内容主要是评估地球上【异常】的危险等级及后续处理工作，‘回收’管理与事务所签订了庇护协议的【异常】，顺带帮事务所处理一些地球上他们不方便出面干涉的小麻烦而已。 合同中还清清楚楚的注明了他在试用期所能享受的各项杂七杂八的福利待遇以及事务所会给他提供的劳动保障——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主神式全身修复，全方位无死角到指甲都能给你强化到+10的身体强化术式，禁忌书库藏书免费借阅权，诸世界跳跃权限，死后读条满状态复活等等十数种劳动保障和福利待遇。 哦，过年还有年终奖。 一度以为自己甚至要像各种故事里写的那样给这个神秘组织打白工的吴铭，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正在拿牙签剔着牙的所长。 感觉到吴铭的目光，所长一脸不善地瞪了回去：“瞅啥呢？” 吴铭老老实实说出了心中感想，结果反而遭到了所长不屑的白眼：“想什么呢？就算是秘密结社的员工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否则也就不会有去当外科医生和法医的死灵法师了。再说今后的工作里无论是接触还是处理【异常】你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自保能力才行，不给你把劳保整好了我又得去找个倒霉蛋来顶你的包。” 吴铭：“……” 合同自然是没有问题，至少吴铭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福利待遇一应俱全，工作内容清晰明确，所以他没怎么纠结就在上面爽快的签了字。 所长接过已经签好字的合同，然后拿起笔抵着下巴似乎是在考虑签字的问题。本来吴铭还以为能够借此机会一窥所长的真名，可没想到她却突然大喝一声，然后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在两份合同上本该是甲方签字的地方分别摁了两下。 吴铭顿时就惊了个呆：所长咬破大拇指的时候，他都以为后者要喊着通灵之术召唤什么奇怪的召唤物了！就算再怎么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名也不至于这样吧！ “则个似李的。（这个是你的）”所长吸着手指把其中一份合同扔给了吴铭，看着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合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幸运古神事务所的试用期员工了。来，我先带你认认门。事务所虽然在物质世界有专门的通道，但事务所实际上是打破了时空与维度的桎梏，位于梦境与现实、精神与物质狭缝间的场所，本来是只有透过某种形式签订了契约的客人才能造访的房间……” 所长那副认真的说辞差点就把吴铭忽悠进去了——如果不是后者本身就是个死宅而且还是晚期玩梗爱好者的话：“可是所长，你这套说辞不是女*异闻录里长鼻子老头的忽悠起手式吗？”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走你！” 以所长为中心星光闪烁、流光溢彩的宇宙星河，开始产生了无法被吴铭所观测到的大规模信息涨落，原本亘古不变的空间结构在所长的暗中操作下不断变化、修正，多项指令接连输入唤醒了待机模式的程序，也让这个位于物质与精神、现实与梦境的狭缝空间开始朝吴铭能够理解、清楚认知的样子迅速变化，并且随着宇宙银河的快速消退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空间发生的变化虽然说起来十分复杂但持续的时间却非常短，对于不具备超凡视角的吴铭而言，他只是感觉到了一阵恍惚后空间结构的复杂变化就已经趋于结束了，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所长已经身处在一座破败不堪的欧式古堡前。 眼前这座古堡很明显曾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争，放眼望去古堡基本上已经没有可以多少保存完好的地方，古堡外围作为防御外敌的外城墙也大多在战火中的摧残中化为了残垣断壁，那些仍然顽强屹立着的城墙现在也都满目疮痍，墙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被各种攻城武器造成的缺口。屹立在吴铭面前的古堡城门更像是被什么高能武器给轰过一炮一样，城门的大半部分已经在消失不见，只剩下小半截顶端布满了结晶物质的城门基座，吴铭感觉这可能是岩石被超高温融化又经过冷却后才产生的结晶体。 依靠城墙而建、曾经高耸的了望塔现在留存下来的也就只剩城墙上那一座又一座的半截塔身残骸，和崩塌城墙混在一起变成看不出原来面目的碎石废墟。更加骇人的是吴铭还远远看到一柄通天彻地的巨斧深深嵌在城堡的中心点，不止精准的从中心将那座拜占庭风格的拱顶要塞给劈成了两半，还顺带劈出一条深不见底，贯穿了城堡一直延伸到荒原的地平线尽头的沟壑！ 阴沉压抑的灰暗云层中不时闪过一道道刺眼的电光，在给这片毫无生机的荒原带来短暂光明的同时，也将荒原上稀稀拉拉枯木的影子，扭曲成了一个个形态狰狞、怪异的恐怖鬼影投射在了摇摇欲坠的城堡上，将城堡的气氛衬托的宛如百鬼夜行、群魔乱舞一样。 这气氛简直就和那些悬疑推理惊悚恐怖的电影中那些搞出一些超自然杀人事件的古堡如出一辙！ “走吧，我们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幅惨状有些触景生情的关系，所长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 “这就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所在地？”吴铭看着这个破败萧瑟的景象，又远远眺望到那柄嵌入地面的巨斧，脑中已经开始脑补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成员为了保护世界与手持巨斧妄图毁天灭地的巨人大战的史诗画面了，顿时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崇敬之心：“这里……你们在不久前肯定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史诗大战吧？” 所长之前也说过了，他们的业务范围中也包括拯救世界这么一条。本来吴铭觉得能把拯救世界和保佑别人开学考个好成绩放在一个等级的业务没啥大不了的，但现在看到这样的风景之后他开始有些改观了。 ——如今我也成为了他们的一份子，是不是终有一天也要担起这样的重任？ “你想太多了，这是我刚换的新桌面……” 吴铭眉毛一抖突然联想到刚刚的星空：“那刚才的宇宙星空……” 所长满脸都是自得的笑容：“那是我实地取景做的屏幕保护，有创意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我又想多了！！！ “今天你第一天上班，我带你认认路。” 穿过破败的城门和城外废墟，两人一路直行来到那座被巨斧劈成两半的拱顶城堡中，所长指着中庭里嵌入地面的巨斧说道：“巨斧将中庭分割位左右两个部分，从中庭左边走廊出去通往无限长廊，顾名思义是一个里面有无限多个房间的长廊，房间形态会根据使用者的特性自动调整，通常用来集中收容和管理【异常】，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住集体公寓，如果以后有收容和管理的【异常】，进行过数据登记后就会根据编号送到这里来，右边是由好几个功能区组成的多功能支援模块，不过这方面你暂时用不上……” 所长带着吴铭在城堡中转了一圈，简单讲解了一下几个吴铭需要了解的区域后，就把他领着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然后吴铭在那里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前正抱着一碗炒饭大吃特吃的伊丽莎白，如临大敌般坐在旁边戒备着她一举一动的人偶妹子，以及一个……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结构在正六面体、正八面体、十二面体中来回变幻的蓝色半透明结晶体，啊，它现在变成正四面体了。 “呜哇！你不似之前帮我的好人吗！”在这里待了很久的伊丽莎白在看到熟人后也是一愣，随后激动地饭都来不及咽下去就咋咋呼呼了起来：“你们终于来啦！等你们好久啦！等到肚子都饿了！” 人偶妹子在这里看到吴铭也有些惊讶，在她的数据分析中后者只不过是被卷入这场意外事故的普通人才对（事实上她分析的没错），现在这种不合理的状况让她倍感不解，人偶妹的情绪虽然并不像伊丽莎白那样流于表面，但那双无机质般毫无焦距的眼睛始终在悄悄注视着吴铭。 悬浮在半空中的正四面体结晶上下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向所长行礼，接着开始汇报情况：“所长，根据你的安排已经为两位女士进行了简单的生命体征检测，各项指标均处于正常值并未出现信息同化和歪曲的现象，同时耐心解答了两位女士的疑问，她们已经对现状和幸运古神事务所有了一个最基本的了解……不过伊丽莎白小姐后来一直在喊饿，所以我擅自为她提供了午餐。” “嗯，我知道了。”所长点了点头，走到办公桌前毫无形象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还把腿翘在了桌子上：“吴铭，你也随便坐吧，咱们来谈谈正事。” “关于这两个小姑娘的安置问题……” 不知怎么的，听到所长的这番话，刚找椅子坐下的吴铭心中突然有了几分要遭重的预感。 第七章 傻姑娘和成精的塑料小人 “关于这两个小姑娘的安置问题……” ——要遭重！ 听到所长这么说，吴铭就觉得自己要遭重。果不其然，她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吴铭压实了心中不妙的预感。 “本来是要对她们进行收容处理的，但是我现在突然有了些新想法。” 所长半躺在椅子上扭动着，尽量让自己摆出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鉴于现在事务所里堆积的繁杂事务实在太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处理这些事务都会成为你的主要工作之一，有些事情光靠你一个人处理肯定到猴年马月都解决不了，而且你的各项福利待遇和劳保暂时还没批下来，所以我决定先给你找个搭档一起行动，总而言之伊丽莎白你没问题吧？” 伊丽莎白此刻仍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保持着一脸0v0的表情。 蓝色半透明结晶体变成了正八面体的形态，这可能是它平常用着最多的形态，虽然吴铭总感觉这个酷似雷天使的菱形正八面结晶体下一秒就会放出等离子光束大杀四方，但这显然就是吴铭的一己之偏见，它非常友善的通过特定频率震动发出声音向满脸迷糊的伊丽莎白解释起了所长的话：“意思就是答应后你就可以搬出去住小单间，不用住在集体公寓里了，同时事务所仍然会给予庇护。” 好在这个傻丫头多少还记得一些雷天使之前科普过的相关知识，一听到它这么说伊丽莎白顿时就理解了是怎么回事：“好呀好呀！要是还能管饭那就更好了！” “怎么能放这种狡猾阴险的超凡生物回归人类社会……”一直保持沉默的人偶妹开口就怼伊丽莎白：“她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远的就不说了，就在刚刚她还用超凡力量蛊惑了旁边那个普通人类，如果要放她回去的话，我就必须跟着她，监管她的一举一动，防止她用超凡力量继续行恶。” 伊丽莎白顿时勃然，指着吴铭说道：“你胡说！他是击溃邪神保护过世界的无名英雄！才不是普通人！” 吴铭：“反驳的关键居然是这个吗！” “经过我的全面检测和扫描，他各项指标都处于正常人标准范畴，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 “你再敢这么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拆了！” “咳咳别闹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伊丽莎白，从今天开始就跟吴铭搭档了，他负责给你提供住所和满足日常生活需求，你则协助他完成各项工作……”所长轻咳了两声制止住了即将再来一场真人格斗的失控场面，然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人偶妹：“至于你小人偶，你就作为监察者，对伊丽莎白的日常行为、动用超凡力量以及思想进行记录和评估是否存在危害，同样也由吴铭为你提供基本生活保障，这样的提案你有没有异议？”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人偶妹在听到这样的安排后，也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对这个提案没有异议，而且我没有进食需求，所以也不需要这个普通人提供生活保障，至于住所给我一个大一点的箱子就行，我有办法解决……” 吴铭起初还以为这个人偶妹子要箱子的原因是准备利用自己身材娇小的优势，在大箱子里解决自己居住和休息问题的，但是接下来，人偶妹就让吴铭就看到了非常掉san的一幕： 人偶妹双手托住脑袋轻轻一扭，伴随着颈部关节处发出咔嚓一声就把脑袋卸了下来，轻轻放在自己脚边，接着她通过重复使用这种方式，依次将自己的左脚、右脚、大腿、左手、躯干精细地拆分成一块块基本零件，整齐的摆放在雷天使拿来的行李箱中，最后那只唯一保持完好的右手蹦蹦跳跳地蹦进箱子里，然后从内侧拉着拉链就把行李箱给关上。 做完了这一切后，人偶妹的声音从行李箱里传来：“像这样的话只需要给我提供一个箱子，拆卸和组装都能由我自己独立完成，不需要别人来费心。你只用提供一个箱子和放箱子的位置就行，不过我建议你把我放在卧室门口，这样便于监视那只狡猾的超凡生物，同时还能保护你不会被她用超凡力量悄然蛊惑。” 那之后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吴铭实在不想再去回忆了，光是目睹人偶妹把自己拆成零件的画面就已经够惊悚了，后来伊丽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姑娘杠上了，非得跟大家表演一下她也能把自己以每块大约以5.88%的比例，拆分成共计十七块肉片的特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所长完全没有阻止闹剧的意思甚至还在拍手叫好，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最后好歹是雷天使比较仗义和吴铭一起把伊丽莎白准备实施的奇思妙想给死谏了回去，才让场面没有彻底失去控制。 要是不阻止伊丽莎白的话吴铭感觉自己很可能会好几天吃不下肉…… …… 等到吴铭拉着一个行李箱与伊丽莎白一起被所长送离事务所回到之前激斗的小巷子时，才发现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一下午到了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 距离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点已经过去许久，但盘踞在空气中的湿闷和炎热仍没有消退多少的感觉，只不过在少了头顶毒辣烈日无慈悲的暴晒后，现在的体感温度也不像中午置身于烈日之下那样酷暑难当了。 至少如果从这里走回家的话，吴铭不用再担心自己会不会中暑这些问题。 只不过一想到回家后要面对的事情，吴铭就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尤其是在他面对手中这个行李箱的时候。 这时手提箱里传来了人偶妹子莫得感情波动的声音：“管理者，我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有点异常，情绪低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吴铭心想着自己半天前还是正常人的三观，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被来回颠覆了好几次，而且还差点近距离观摩了r18g的现场直播，情绪要是还能保持高亢的话自己多半也和反社会的疯子们不远了，但这些话也只是在心中想想，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人生真是刺激……” 今天这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比他这半年来渡过的时光要精彩刺激的多了，无论是观摩两个女超人之间的互殴，还是被文学少女般的所长带去漫游宇宙星空（屏幕保护）和事务所内部，又或者是之后人偶妹把自己拆成一块一块的，以及之后伊丽莎白差点把自己也拆成一块一块的…… 好吧虽然吴铭真的不想回忆最后这段记忆，但不可否认，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刺激已经超过过去半年的总和了，顺便一提三观崩坏的次数是过去十年以来的总和。 “你说咱们现在去哪呀？”伊丽莎白倒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差点做出了对人类而言何等毁三观的事情，扯了扯吴铭的衣服袖口说道：“老大，我感觉有点饿了。” “你不是才吃了的吗？”吴铭一脸诡异看着伊丽莎白：“雷天使可是偷偷告诉过我了的，你一口气吃了四碗饭。这才过了多久你就饿了！？” 伊丽莎白摊了摊手，一脸坦然：“如果老大你们那时候没来的话，我其实还能再吃四碗炒饭的，所以只能算吃了个半饱……诶不过我跟你说，他们家的炒饭是真的好吃！里面还放了火腿肠和酸白菜呢！” 吴铭：“……” 他已经开始有些担心养不养得起这姑娘了。这每顿八碗饭下去要不了几天就能把他家米缸给吃空啊——就算养得起这三天两头往家里扛一袋米爬楼梯也不是个事儿啊！ “管理者，不用担心。”行李箱里的人偶妹敏锐把握住了吴铭此刻的心情，适时地开口安慰道：“我不需要进食，所以能给你家省一点米，当然条件允许的话可以给我准备一些机油当饮料。” “为什么你要喝机油啦！你身上到底哪里有需要用得上机油的地方啦！”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现在饿得感觉时间快到饭点了，回家能赶上按时吃饭不？” 吴铭揉了揉额头叹息道：“别叫我老大……听着怪别扭，还有你……额，人偶妹你叫啥来着？” “名字？个体称呼不具备任何意义，我的唯一指定识别代码为：94d1213l1s……” “太长了，给我把名字精简到三个字以内！以后大家都要用名字称呼你。” 行李箱里的人偶妹沉默了一会，看样子像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今后的名字，片刻后她闷闷的声音再次从箱子里传来：“赵姒妲，就叫我赵姒妲吧。” “赵姒妲，你是不是以后还准备搞个赵赵的奇妙冒险……”吴铭说了个在场没人听得懂的梗，但没有人吐槽感觉有些尴尬，不得不咳嗽一声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对两人说道：“总而言之，称呼得改改，不要叫我老大，也别叫管理者我听着怪别扭，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好的大哥！只要你管我的饭，你就永远是我大哥！”“称呼根据要求已变更为管理者吴铭。”伊丽莎白和行李箱里的赵姒妲异口也一点都不同声地回答道。 “算了，随便你们吧……” 吴铭感觉心更累了：从今天开始，家里就要多出一个大胃王的傻姑娘和一个成精的塑料小人，希望这两个女超人能够好好相处，不要把家给拆了就好。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家搞快点说不定还能赶上饭点时吃饭……” 第八章 普通的上班族喜欢猫 夏天的夜晚来得总是很迟，哪怕吴铭带着伊丽莎白从湖心公园一路走回了家，夕阳跌入地平线后留下的余晖还是让外面的天空保持着蒙蒙亮的状态。 现在正好是每家每户做饭吃饭的时点，吴铭和伊丽莎白回家时很‘幸运’的没有碰上邻居，这很大程度上免去了前者绝大多数的麻烦——至少他不会被热心且好奇心旺盛的邻居大妈们强势围观，然后被逼问：这丫头是不是你女朋友呀？女朋友是哪里人啊？多大了啊？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什么时候结婚呐？诸如此类无论何时都能让人感觉压力山大问题。 “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所以空房间还是有的，不过在床买回来之前你就只能打地铺了……”吴铭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让伊丽莎白先进去，然后又把赵姒妲.zip给搬了进来：“你在客厅坐会，我先去弄点吃的，速冻水饺和面条你想吃啥？” 伊丽莎白深思了大概两秒两眼冒光：“我都想吃！” 吴铭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一路穿过客厅顺便把角落的空调给打开，便朝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吴铭从冰箱里翻出了仅剩的一筒挂面、一袋速冻水饺和几样食材和一瓶牛肉酱，一边拧开火架上锅等着锅里的水烧开，一边分下心来开始整理他此刻所处的状况。 现在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伊丽莎白，已经和所长达成协议暂时成为他的搭档，虽然这丫头看上去可能不大聪明的亚子，轻而易举的被他用中二病爆发+戏精附体的状态给忽悠瘸了，但单从战斗力上肯定是有保证的，吴铭寻思着这一脚把几十斤的人踢飞二十多米的事情，世界上估计也没有几个正常人能够做得到了。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之前把她忽悠瘸的那番第一人称吹比，她似乎当真了…… 本来只是抱着‘反正大家都是中二病，相互之间吹比就是图个开心嘛！’这样的心理和伊丽莎白胡吹了一番，吴铭实在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耿直，居然把玩笑之言给当真了…… 可这也没办法啊！当初吹比的时候吴铭哪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超凡力量，还以为伊丽莎白如数家珍的遇袭经历都是她的中二病产物呢！ 反正对伊丽莎白坦白实情并且纠正她的错误认知势在必行的，因为在回来的路上这丫头已经不止一次问吴铭：“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暴打邪神？锤爆那些邪教徒的狗头？”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了。 吴铭不希望将这个误会进行下去了，尤其是在对方还跃跃欲试的要拉着他去锤爆邪教徒们狗头的情况下。 锅里的水在大火加热下开始沸腾起来，吴铭心不在焉地拿起丢在砧板上的速冻水饺，一把拆开包装一股脑倒进了锅里，接着寻思起来。 至于赵姒妲，也就是那个能在人偶形态.exe和行李箱形态.zip间切换自如的人偶妹子，和超凡生物特征不怎么明显的伊丽莎白比起来，人偶妹赵姒妲就更能让吴铭切实认识到超凡生物的存在了——球形关节的人偶躯体，说话语气如同机器人一样毫无感情波动，能够精确监控人的各项体征和精神波动，这感觉简直就像…… 就像把一个人工智能塞到一具塑料小人的身体里一样，这个设定怎么想都非常带感啊。 在回来的路上吴铭也和赵姒妲聊过，她和伊丽莎白不一样，她来炎都并不是为了寻求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庇护，她是来猎杀超凡生物的，或者说更具体点说这个人偶妹子猎杀的目标就是伊丽莎白。 据她所知，近期有一个穷凶极恶的超凡生物突然摆脱了监控从自己久居的三线小城市流窜到炎都来，谁也不清楚那个超凡生物到底想干什么，前去围堵的小队全军覆没，所以上头就派赵姒妲一路追到炎都，务必在那个超凡生物造成人员伤亡前将她给控制起来。 后来在追踪的途中意外发现吴铭和伊丽莎白在一起，误认为前者被后者用超凡力量蛊惑（事实上赵姒妲现在仍这么认为），抱着机械之神啊，眼前这个邪恶值得一战的心理就一波a了上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和吴铭看到的一样了。 伊丽莎白穷不穷凶吴铭不清楚，但是想到之前她一口气就吃下去了四碗饭那档子事儿，吴铭觉得情报里提到的极饿多半是没错的。 至于赵姒妲赖在这里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她信不过伊丽莎白，信不过伊丽莎白会老老实实生活不对普通人悄悄动什么手脚，所以需要留在这里对其进行监控，伊丽莎白去哪她也跟着去哪。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就算需要去处理【异常】，也有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来协助处理，就算碰上解决不了【异常】有这两个女超人照拂跑路保命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吴铭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不用担心中道崩殂的问题了，而这时锅里的水饺已经滚过四次水了，客厅里隐约传来了伊丽莎白不停喊饿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耽搁太久的吴铭麻利把煮好的水饺捞了起来，然后抓了一把挂面下进了锅里，他看着手中的挂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剩下的挂面全倒了进去。 面条也很快就煮好了，吴铭拿着两锅热腾腾的晚餐回到了客厅，这才发现伊丽莎白已经迫不及待坐在餐桌等晚饭了，一看到吴铭端着晚饭出来她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显然吃上晚饭对她来说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乐得哈喇子都快从她咧开的嘴里流下来了。 “大哥！这两锅吃的都是我的吗！” 伊丽莎白的话差点让吴铭脚下一滑，差点就连人带锅摔在了地上：“好歹给我留一碗！” 平时一直只有一个人吃饭，所以吴铭买的餐桌也没有多大，在放上两锅晚饭和两人的碗筷后就什么东西都放不下了，等到两人落座，饿了许久的伊丽莎白就迫不及待开始扒拉起碗里的面条。 “大哥！你永远都是我大哥！” “以前可从来没有人管过我的饭，偶尔也有请我吃饭的好人，但是他们还没等我吃饱就跑得没影了。大哥你是第一个愿意管我饭的人。”伊丽莎白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所以我能感觉到，大哥你肯定是一个大好人……” 吴铭感觉有些怪异，因为他头一次以‘管饭’为理由被人感谢。 赵姒妲闷闷的声音从行李箱里传来：“根据你的食量，你这个基本会被称为饭桶，我推测那些跑掉的人是因为你吃得太多所以被饭钱给吓跑的。” 伊丽莎白顿时气得炸毛：“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拆成一堆废铁！” “检测到敌性反应，判断监控对象存在暴起伤人的可能，管理者吴铭，请立刻退往安全地带！” 眼看着场面再一次即将失控。 “喵~呜——” 猫咪软软蠕蠕的声音打断了现场一触即发的气氛，原本针锋相对的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也把注意力转向了发出猫叫声的地方，吴铭抬起头就看到一只橘黄色，体态苗条的猫迈着慵懒的步伐从他卧室门里走了出来，它用金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客厅里新来的客人，以及客厅里多出的赵姒妲.zip，似乎是想搞清楚家里今天多出来的这两股气味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很快它就放弃了，一溜烟跑到吴铭的脚边熟练地发出呼噜声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啊，伊丽莎白、赵姒妲给你们介绍一下，它叫小米，虽然我准备叫它小笼包的，但是这么叫它从来不理我。”看到橘猫在腿边蹭啊蹭的，吴铭感觉自己一天的疲惫和心累都得到了治愈：“小米，她们以后暂时会住在家里，不要欺负她们，听到了吗？” “喵——呜呜。” 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听懂了吴铭的话没有。 第九章 相信自己明天更精彩 等到吴铭捣腾完两人的伙食，又把猫喂了洗完碗后，吴铭就招呼着伊丽莎白一起来帮他清理房间了。 其实除开吴铭的卧室，还有两间卧室可以腾出来给伊丽莎白用，只不过因为吴铭一个人住的关系所以总是把不用的杂物扔进这两间房里，活生生把这两间卧室变成了杂物间里面到处都是沾满灰尘的杂物，所以清理起来也费了不少的劲，虽然有伊丽莎白帮忙搬运重物杂物啥的不在话下，但是满屋子呛人的灰尘清理起来可不容易，等到两人把一间卧室清理干净打好地铺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没有床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好在被子也够用来打地铺……”吴铭轻轻捶着有些酸痛的腰，对伊丽莎白说道：“明天出门买张新床好了，在这之前你就委屈一下只能先打打地铺了。哦对了，还要把你的生活必需品给采购一遍，你行李箱丢了都没有换洗的衣服还得顺便买几件衣服，你也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又咧开嘴傻笑了起来：“好像没啦！” “那就先买这么些东西了吧……”吴铭掏出手机把明天要买的东西列了一个小清单，明天他没课，完全有时间去采购这些东西：“好了，明天还要出去采购很多东西，所以今天就早点休息吧。热的话就开空调遥控器我放你枕头下面了，还好这间卧室以前就装了空调，虽然到今天为止都没用过几次，你房间里那个门是卫生间，浴室在门外玄关走廊的尽头……” 交代完这些吴铭简单冲了个凉就回了房间，只是路过赵姒妲.zip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额……要给你也腾间房吗？” 赵姒妲.zip仍然沉闷的声音从行李箱里幽幽传来：“感谢你的好意管理者吴铭，房间对我来说并非必要。” “那要我帮你解压缩吗？” 赵姒妲.zip：“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管理者吴铭。但我现在这样待着挺好，能够同时监测你和伊丽莎白的房间，所以暂时不需要其他帮助。”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吴铭这次彻底没话说了：“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我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晚安，管理者吴铭。” 那一天晚上，吴铭做了很多梦。有噩梦，也有美梦，有五彩斑斓的梦，也有漆黑恐怖的梦，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折腾着吴铭的精神让他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一个梦境结束了紧接着就会进入到下一个梦境中，明明意识还算清醒但偏偏就没办法从接二连三的梦境中醒来。 要不是梦里自己每死一次就会切换到下一个梦境中的话，吴铭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睡着就被迦勒底给灵子转移到特异点里去了，当然也可能是被拉进轮回小队里经历恐怖片了。不过梦境经历的多了，吴铭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那些梦境也悄然变得更加扭曲和晦涩。 第二天叫醒吴铭的是左脚传来一阵疼痛，他顶着酸涩和困倦睁开了眼，发现果不其然小米那只橘猫正在咬着他的左脚，看到吴铭睁开眼就立马喵喵叫着蹭了过来，似乎它是在用它独特的方式叫吴铭起床。或者说是在叫吴铭起床给它做饭。 “现在才六点，小米你醒的真早……不，应该是一夜没睡吧？”吴铭看了一眼手机，打着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整晚连续做梦让他的精神完全没有得到好好休息，吴铭几乎是闭着眼完成了起床、穿衣的流程，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刀客塔，其中好几次差点还躺回去睡回笼觉，但最后好歹还是靠着意志力和小米轻轻撕咬下扛了过来。 “早上好，管理者吴铭，你的睡眠只持续了两万七百八十五秒，远低于正常人平均水平，建议补足睡眠时间。” 走出卧室，听到赵姒妲.zip从行李箱中发出的沉闷声音，吴铭才猛然想起家里已经多了两个人，也确认了昨天自己经历的那些并不是一个逼真的梦境。 吴铭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生活已经改变了。 “早啊赵姒妲，我已经睡够了……”吴铭一边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问道：“你也一夜没有睡吗？” 赵姒妲.zip：“我与血肉生命不同，并不需要为了整理记忆和放松大脑定期进入休眠状态，所以夜间也在履行职责，超凡生物伊丽莎白并未出现异常举动。但中华田园猫：代号小米曾经数次做出异常举动……” 吴铭一边洗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赵姒妲的报告，不知为啥心里总有种家里好像多了个人工智能管家的感觉，和以前比起来，平日里有些沉闷死寂的清晨似乎变得更加有人气些了。 “大哥你醒啦！”给这个清晨增添人气的还有伊丽莎白那活力满满、咋咋呼呼的声音，因为行李丢失的关系她还穿着昨天那一套衣服，不过看着她脸上点点尚未擦干的水珠，似乎早就洗漱过了：“我们今天要出去买东西对吧！” 吴铭自然没有忘记这件事，而且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也多少有趁着凉快早点出门的原因在里面，在征询了赵姒妲的意见后，后者不愿意让伊丽莎白有离开自己监控范围的机会，所以最后决定三个人一起出去。 然后吴铭又一次大开眼界了，因为他见证了赵姒妲.zip压缩包的解压全过程。 赵姒妲仅剩完整的右手拉开了行李箱，然后蹦蹦跳跳地先把左手给组装了起来，接着两只手也不知道在赵姒妲怎样的远程控制下，依次取出行李箱里的零件，就像之前吴铭在幸运古神事务所里看到的那样，只不过将整个过程逆转了过来，从拆解变成了拼接组装，就这样逆向一点点将自己从零件状态重新组装成了人形。 赵姒妲的文件格式从.zip变成了.exe。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铭总感觉赵姒妲组装自己的速度，似乎比拆掉自己的速度要快上一些。 ………… 三人趁着现在天气还挺凉快就出门去家具市场和附近的大型超市，按着吴铭昨天列出来的清单采购了一圈后，三人大包小包的拎着采购回来的东西踏上了回家路程。 绝大多数都是买给伊丽莎白的生活用品，伊丽莎白换洗的衣物、床单被套、洗漱用具、电风扇、存放衣物的储物箱还有刚买的床——当然床是有人负责配送的不需要吴铭他们一路搬回来。 还有一部分是食材，昨天晚上那一餐伊丽莎白这丫头已经把吴铭剩下来接近一星期的食材给吃完了，不顺便买点菜回去的话那中午也别想吃东西了，考虑到她的食量吴铭适当的提高了一次采购的食材总量，这也就导致现在他们仨走在路上看上去就像是抢购了一大笔物资准备去逃难的一样。 其他都还好，就是这钱花着吴铭有点肉疼…… 吴铭走在有些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不禁有些奇怪：“总感觉今天的街道很安静啊，街上也看不到来来往往赶着上班的上班族，和我印象中这个时间的街道差别有点大……” 本来走在最前面的赵姒妲突然停下了脚步，无机质的玻璃双眼中隐约浮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字符和图案：“止步，情况是有些不对劲，管理者吴铭。” “没想到废铁的嗅觉也灵敏了一次，我感觉我们现在好像误入什么奇怪的世界了，从超凡视觉上来看这里有些……有些奇怪？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伊丽莎白冷哼一声怼了赵姒妲一句，然后轻轻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嗅觉在感知周围的异常现象：“只不过附近好像有个……唔姆，好像有个人类？” 就像是为了印证伊丽莎白的话一样，一声凄厉饱含着惊恐、呼救意义的尖叫声从街道尽头传来。 “你……你们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啊！！！！” 第十章 不用担心，因为我们来了! “把东西放着！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不管这个尖叫声的主人到底是遇上了歹徒，还是像昨天的自己那样遇上了什么倒霉催的异常事件，先过去看看总是没错的，毕竟伊丽莎白和人偶妹赵姒妲难得统一了意见——现在情况有些不对劲，主动去搜集一点情报总是没有错的，更何况以吴铭的私心来说，他还是挺想去凑凑这种异常事件的热闹的。 毕竟身边跟着的两个女超人给了吴铭不少底气，所以真遇上了什么异常事件，就算打不赢，跑至少能跑得掉吧…… 两人一人偶顺着尖叫声发出的方向一路狂奔，随着他们从某种层面上逐渐‘深入’这个有些古怪的世界，一些异常状况也开始悄然显现：原本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它们每一个都至少有两米多高，样子看上去像是被整体拉长了的人一样有着细长身体和纤细的四肢，走起路来虽然歪歪扭扭像没骨头的面条人一样，但始终是一步步坚定地向着之前尖叫声发出的方向走去——它们完全无视了就在身边的吴铭等人，好像前方有着什么对它们有着巨大吸引力的东西一样。 不仅如此，随着那些细长鬼影不断前进，它们的数量也在凭空增加中，吴铭亲眼目睹了本来影子一样的人影挣扎着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完成了从二维平面到三维实体的诡异飞跃过程。 发出尖叫的地方离吴铭他们的位置并不远，是在前方的一个广场上，吴铭一行人就来到了现场，并且看到了广场上的景象。 一个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正坐在一个微微发光的光圈中瑟瑟发抖，光圈外面的广场上是一大片面条人般的黑色人影，它们围住了那个小姑娘正在缓慢地用手抽打阻拦着它们的光圈，并且发出了低沉恐怖的嘶吼，伴随着它们每一次的抽打光圈就会摇晃一下，就连散发出来的光芒似乎也会黯淡几分，那个小姑娘被这样的景象吓得缩成一团动都不敢动，生怕因为自己动了一下就导致光圈崩溃，然后被一拥而上的面条人给撕成碎片。 吴铭一行人并没有贸然冲上去施救，而是找了个拐角当做掩体躲了起来，当然伊丽莎白是脑子一热就准备冲上去救人的，只不过被吴铭和赵姒妲给拦了下来而已，因为按照光圈摇晃和光芒黯淡的速度以及那些面条人们的攻击频率来看，那个被吓着哇哇大哭的小姑娘一时半会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顶多会被吓得够呛。 现在面条人们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放在了光圈里那个小姑娘身上，吴铭尚不清楚这些面条人的仇恨机制到底是什么，不清楚面条人的破坏力如何，不清楚伊丽莎白能不能一路莽进去救出那个小姑娘，更不清楚就算一路莽进去救了那个小姑娘后被群起攻之时他们顶不顶得住，这其中有太多的未知因素了，虽然吴铭对伊丽莎白和人偶妹子的战斗力抱有极大的信心，但他不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捅这么个马蜂窝。 虽然它们行动挺迟钝，走路歪歪扭扭跟没骨头一样，看上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弱者的气息，但万一它们反手一巴掌下去的力量足以把人拍成肉饼呢？ 人肯定是要救的，不仅要救下这姑娘，而且还要保证他们能从这里安全撤离，所以至少得对敌人有些基本的了解。 吴铭决定咨询一下身边感觉应该是百科全书的人偶妹子：“老赵，你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来头？咱们有胜算不？” “正在搜索数据库资料……”赵姒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吴铭对她的称呼，专心致志地搜索着自己的资料库片刻之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数据库中存在类似超凡生物档案，名字叫……影怪。” “生存在影界浅层的住民，它们没有固定的躯体形态，会变成什么样以及为什么会选择某个形态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全是未知，组织里也有人推测有些普通人是因为接触了它们，把自己的经历流传出来越传越邪乎后就变成了今天流传在街头巷尾的都市传说……” “特点是什么？” 赵姒妲指了指广场上正在变得越来越多的面条人形态影怪：“特点和能力会根据它们选择的形态不同而变化，但不会有太大变化，而且无论怎么变化它们都具有实体，而且战斗力方面非常就算是普通人都能轻松收拾掉它们，眼前这些数量的影怪就算再翻上一倍，伊丽莎白处理起来也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被它们攻击也不会受伤……” 吴铭一脸莫名：“这也太弱了吧，这岂不是咱们三个人冲上去直接上去开无双a脸都能赢的局？” “不是这样的。”赵姒妲摇了摇头否认了吴铭的想法：“它们的确不具备太强的物理攻击力，它们的攻击作用于精神和情感上的，每一次接触都会悄悄摄走对方的精神和情感，让对方的内心逐渐被虚无和空洞占据，至于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资料库里也没有记录……” 吴铭听着寒毛倒竖，然后赶紧打消了自己也亲临前线的想法，虽然赵姒妲都说了伊丽莎白对付这么一片面条人基本没什么压力，但他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伊丽莎白变成所描述的状态。 好吧，其实吴铭根本想象不出来身边这个已经快拽不住，随时都准备着一个天神下凡冲出去完成无双千人斩伟业的伊丽莎白，被吸走活力和情感后双目空洞如同一具活尸一样感受不到喜怒哀乐的样子，但并不妨碍他觉得那会是一幅非常恐怖的画面。 只是吴铭现在还有一点没想清楚，为什么他们从面条人面前通过都没有受到攻击，反倒是光圈里的小姑娘成为了它们的攻击目标？ 一直插不上话的伊丽莎白突然冒出一句：“你们说，它们会不会因为讨厌光源？” 赵姒妲：“资料档案中未记载它们是否存在厌光性。管理者吴铭，保护那个女孩的防御术式已经濒临崩溃，我们快没时间了。” 正如赵姒妲所说的，保护着小姑娘的光圈此刻已经开始变得岌岌可危，光圈散发的光芒从之前蒙蒙亮的状态已经黯淡到现在快看不见光芒的程度了，那样子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来光圈已经支撑不了多久，那名少女的哭喊也变得越发绝望惊恐了起来，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吴铭再去验证它们是否存在厌光性了。 “不能再等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伊丽莎白你负责正面突破和救人，不要留手，注意不要被它们攻击到，救到那个小姑娘之后立马转移不要恋战。”深知已经不能再拖的吴铭开始冷静地分配任务：“老赵，你先从侧面发起攻击，接着伊丽莎白再从正面突击，你协助伊丽莎白清理那些面条人，并且在她冲进光圈救人的时候保障她的退路……” “等救到人之后，大家迅速回这里集合原路撤退，明白了吗？” 伊丽莎白脸上露出傻笑：“大哥，既然你都说了不要留手，那么顺便解决掉这些面条人也是可以的吧？” 吴铭伸出手拍拍伊丽莎白的脑袋：“别做太过火了，以保护好自己和那个小姑娘为优先事项。哦对，老赵那个光圈……” “光圈我刚刚已经解析过了，只是最基本的防御术式，用于防御和保护一定量以下超凡力量攻击，而且现在里面储备的力量已经很少了，以伊丽莎白的力量很轻松就能打破。”赵姒妲回答道。 “老赵牛啤！” 伊丽莎白歪着头看着吴铭问道：“可是大哥，如果我们都冲出去救人抢风头了，那大哥你干啥啊？” 目前战斗力鶸的大概只有2鹅的吴铭翻了翻白眼：“我负责咱们整个团队的气势担当。” “哦……” “走！” 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先后冲出拐角，直接冲向那堆面条人时，吴铭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陡变就和当初把伊丽莎白给忽悠瘸了的时候一样，脸上挂着略显狰狞的笑容跟着走出了拐角，这时绝大多数面条人们都凑到广场上去了，所以吴铭确信自己暂时还处于比较安全的状态，接着深呼吸，气沉丹田，用生平最大的音量朝着广场方向大声吼道。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们来了！” 轰！轰！ 就如同两颗高速坠落的炮弹一样，在吴铭的吼声中，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同时冲入了广场上那群面条人之中，顿时无数影怪面条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四散飞去！ 第十一章 给我记好了，我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 看着黯淡光圈外黑压压一大片的细长鬼影，林娇娇已经彻底绝望了，她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罪，她今天只不过是被老师和学校理所当然地占用了暑假时间去上课，一如既往地走在每天上学放学必经的路上，可街上的人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变得越来越少，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劲一阵强风袭来她就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睡在这个光圈里了，而真正让林娇娇恐惧大叫的就是光圈外那些前仆后继不断用细长肢体抽打光圈的细长鬼影，它们没有脸也看不到表情，但林娇娇仍然能从那怪异莫名的低吼中感受到它们的愤怒……以及那种想要撕碎自己的渴望。 相信任何人醒来的时候，如果发现一群黑糊糊的面条人在他身边跳舞，耳边净是它们低沉恐怖的嘶吼声，谁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先大叫一声顺顺气再说。 林娇娇宁可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希望等会自己能够满身大汗地从床上惊醒，梦里发生的这一切都会变成虚惊一场，只要从梦里醒来，她就还能再见到那个从来不允许她熬夜睡懒觉、也不让她随便乱放东西，事事都要求尽力做到最好严厉到有些完美主义强迫症的父亲，她还能见到记事起就没怎么把她当小孩子对待，愿意倾听她琐碎的烦恼和心中想法耐心温柔的母亲，还能一如既往地在教室里和关系要好的朋友闲聊，还能看到她喜欢的漫画和轻小说，还能做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了？ 没来由的，林娇娇心中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盘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林娇娇越想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此刻正身处梦中，醒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走出光圈去拥抱那些恐怖的鬼影。 ——只有死掉才能从噩梦里醒来，也只能通过死掉来摆脱噩梦，对啊！我现在肯定是在噩梦里，这种事情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发生，继续躲在这个光圈里只会无限期地延长噩梦。只要我主动出去，就肯定能够摆脱这种煎熬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 一时间黯淡光圈外面的面条人鬼影们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它们那扭曲可怖的形象甚至在林娇娇近乎偏执的自我催眠下开始变得有些亲切了起来。 ——我想……从这个噩梦里醒来。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散了林娇娇心中的恐惧，驱使着她抬起手去触碰那个已经黯淡的光圈，逻辑和理智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只有耳边的喃喃细语在不断怂恿着她赶快离开这个光圈寻求从噩梦中醒来和解脱。 就在林娇娇伸出手快要触碰到黯淡光圈的时候，从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暴喝吓得林娇娇顿时打了个激灵——同时也打断了她那诡异的精神状态。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们来了！” 林娇娇茫然的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最先看到的是被某种巨力打得漫天飞舞的细长鬼影，然后才看到不远处地势稍高的街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t恤上面印有i?人类字样的男人，他咧着嘴露出了笑容，似乎那些非人的细长鬼影在他眼里一点都不恐怖一样。 那正是之前说自己是负责整个团队气势担当的吴铭。 “别怕！我们来了！坐在那里别动！救你的人马上就到！” 也不知道是在极度恐惧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吴铭的话语里真的拥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娇娇用力点了点头，尽管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但她还是收回了手乖乖坐在光圈中，按照吴铭说的那样老老实实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而另一边，吴铭皱了皱眉——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希望中的轨迹发展。 按照之前的计划布置，本该从侧翼冲入面条人群吸引仇恨，确保后路的赵姒妲并没有获得什么成效，面条人们似乎根本不在意有人在攻击它们的同伴一样，只有少数受到直接冲击的面条人才会低吼着把仇恨转向赵姒妲，其他面条人们仍然争先恐后的向着光圈所在的地方挤去。 很显然光圈，可能还要加上光圈中的那名学生女孩，才是它们的目标。 好消息是赵姒妲预计的没错，广场上这些面条人影怪们战斗力确实弱的一比，伊丽莎白每一次拳打脚踢都能把一大片面条人打得漫天飞舞，就连赵姒妲也能把一大片面条人打飞，但奇怪的也在这里，它们那起步至少两米多的细长身躯好像不具备什么的质量一样，刚开始吴铭还以为是因为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力量太强了，所以打飞它们就跟玩儿一样，可看到那些被打飞的面条人们像纸片一样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缓缓飘落时，吴铭才意识到它们可能是真的很轻。 伊丽莎白和赵姒妲突入战场第一批被打飞的面条人们到现在过了好十几秒都还没从天上飘下来，仍然像人形纸片一个个飘在天上不疾不徐的向地面飘荡。 纸片人，纸片人.jpg。 花了十多秒左右，如同人形战车一样在面条人群中左冲右突的伊丽莎白就冲到了光圈旁，一个侧身飞踢就把前方好几只挡路的面条人给踹飞，然后势头不减地踢在了一直保护着林娇娇的黯淡光圈上，接着这个光圈就像是碎掉的玻璃一样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黯淡光圈彻底消失，围在外面的面条人顿时一拥而上，落地的伊丽莎白右手一捞勾住了林娇娇的腰，勾着她转了半圈顺势就是一记回身鞭腿踢飞了冲上来的面条人们，接着就用胳膊把她紧紧夹在腰间。 “你要做什……呀！！！” 伊丽莎白满脸都是傻笑：“没时间说这么多啦！快上车！” 林娇娇：“车？哪里有车？” 不等伊丽莎白回答，赵姒妲也突破了大量的面条人阻拦冲到了中心，她灵巧的踢飞两个围上来面条人，转身指了一个方向对两人说道。 “这边影怪少，迂回冲过去，跟上。” “右边交给你了！” 赵姒妲虽然和伊丽莎白很不对付，后者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想怼一下，但是关键时候她也不会耍小性子，尤其是在伊丽莎白和她目的一致都想要救人的情况下，她没有说什么就守在了伊丽莎白的右前方一路向前冲锋，赵姒妲所挑选的撤退路线是面条人最少的方向，再加上她们两人本身战力不俗，面条人行动速度又缓慢，所以就算是带了个拖油瓶林娇娇整个突围过程也仍然是毫无悬念可言。 只是被伊丽莎白用胳膊紧紧夹住的林娇娇就不是那么舒服了，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挂件，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劫后余生的喜悦、无法理解现状的困惑、惊魂未定的后怕以及被夹在胳膊下的羞耻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哦差点忘了她还有点想吐——那是因为伊丽莎白跑起来太颠了，把她震得…… “大哥！我们回来啦！”冲出面条人的包围圈后，伊丽莎白一顿狂奔回到了街角，把被颠的有些站不稳的林娇娇放到了一边靠着，指着广场上还飘在空中没落地的纸片人们朝吴铭邀功道：“你看那些都是我打飞的！我厉害吧！” 赵姒妲紧跟着伊丽莎白回到了街角，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宽大的长袖外套，向吴铭汇报道：“经过时间共计46.8秒，所有人均为受到影怪攻击，任务圆满完成。” “伊丽莎白，老赵……谢谢你们，干得漂亮。”吴铭伸出手摸了摸赵姒妲的脑袋（主要是她的身高摸来比伊丽莎白要顺手）：“我们撤，趁着它们还没追上来。” 这时总算从反胃状态缓过来的林娇娇，看着吴铭问道：“你……你们到底谁？” 吴铭在他最想说的台词库里搜刮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一个符合当前情景的台词：“我只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给我记好了！” “哈？” 第十二章 终于有人接我的梗了! 话多，往往是推动影视文学作品里故事发展的一种手段，例如明明已经是大优势再上去补一刀就能赢的局面，反派非要喋喋不休地告诉主角自己计划的精密，自己思想的伟大，自己智商的高超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然后就被拖住时间的主角抓住机会当场反杀或是脚底抹油溜走。 在某些灾难片和恐怖片的电影里，废话太多跑得太慢往往也会造成整个团队蒙受到重大损失——这里的损失大多数时候是指人命。 当然某些把解说当成职业，只要解说就不会死，甚至解说现场战况时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不会流动的这类作品排除在外，如果你想在这类作品里求生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当一个解说员，然后整天跟着一群爱穿奇装异服，喜欢摆出魔性姿势的人跑，在他们战斗的时候解说战况就行，保证你能够得到冥冥之中的庇佑，在那种世界里有着两军交战，不斩解说的规则，不伤害解说员的生命更是印刻在他们dna里的习惯。 见惯了各种影视文学作品里推动剧情急转直下的经典套路，有了这么多前车之鉴，吴铭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虽然皮了一下，但仍然记得有话等逃了再说的道理，所以立马就决定按照计划几个人赶紧溜了。 广场上那些面条人虽然走得很慢，它们行动起来歪歪扭扭慢吞吞的速度连正常人的行走速度都跟不上，哪怕是这样吴铭也不敢有丝毫放松，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广场，四个人就拐入小巷中一下就跑没了影，等他们快步回到之前听到求救声的地方，拿回扔在那里的大包小包塑料袋的时候，吴铭才敢休整一会，然后几人拎着大包小包再次上路时，他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赵姒妲问道。 “现在我们得想想回去的方法了。” 一听到回去两个字，林娇娇眼里顿时有光了。 这次接话的出乎意料的居然是伊丽莎白：“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一般来说咱们按照来的路反着走就能走回去，影界浅层和现实世界离得很近的，有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时候影界浅层会和现实世界发生小部分的重合，然后呢那时候在那里的人就会通过重合的链接误入影界浅层，影怪也可以像这样跑到现实世界来的，我们大概是因为影界浅层的边缘部分和现实世界发生重合了才来到这里的，所以咱们哪来的回哪去就能出去啦！” “不应该啊……”听到伊丽莎白的解释，吴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然后指向了林娇娇：“那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还有林娇娇进来了？” 考虑到林娇娇惊魂未定，可能腿都是软的（对此吴铭深有体会），所以一开始逃离广场的时候是由伊丽莎白夹着林娇娇和吴铭、赵姒妲一起跑的，后来拐进小巷子后，她就强烈要求自己走不然全吐伊丽莎白身上，所以他们稍微放慢了一些脚步，让伊丽莎白扶着林娇娇继续前进（其实是拖着，因为后者基本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也正是趁着那个空档，吴铭从林娇娇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还有这件事情她作为亲历者所知道的信息。 吴铭回家的这条路，还有林娇娇上学走的那条路是同一条路的两头，这条路上这个时间段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多数是赶着上班的上班族、赶着上学的学生还有赶着去超市买菜的老头老太们，而这也正是吴铭所疑惑的地方，如果按照伊丽莎白说的那样，他们和伊丽莎白来到这里是因为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发生了小部分的重合所以才误入了这里，那这就没办法解释这条人来人往的路上为什么只有他们四个来到了影界浅层。 难道两个世界重合时，还有着选择哪些人的机制存在吗？ 林娇娇那边有没有人一起跟着乱入到这个世界里来吴铭不清楚，但吴铭可以至少肯定他们三个绝对是独自进来的，没有任何人跟着一起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里。 可如果不是影界浅层和现实世界发生了短暂重合，他们又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又该用怎么样的办法回去？ 吴铭想要从伊丽莎白这里求得解答，但是看到她那一脸0v0怕是连自己到底在疑惑什么都没搞清楚的表情就放弃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一直没出声的林娇娇看着现在的气氛大概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有些怯生生地问道：“那个……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啊……” “回归可能性并非零，只要待的够久。”赵姒妲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娇娇，还是在吓唬她：“根据资料库中过去资料记载，曾经发生过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重合的地方，会变得比其他区域更加容易发生再度重合，通过资料库中几项资料比对计算可以得出大致周期，最短三到四十年会发生再度重合，最长不超过百年。” 林娇娇的那张俏脸顿时就被吓得煞白：“爸！妈——！” “老赵你别皮，我和林娇娇都是普通人等不了那么久，说点可行性比较强的方案。”吴铭翻了翻白眼：“真要等三四十年我还不如去找一只腿细脑袋大还会做眼镜的毛绒小熊当他师父，或是一只满口吾辈吾辈整天想着组建怪盗团用两腿走路的黄巾黑猫……” “诶……那我们到底是该叫自称特别搜查队还是该叫心之怪盗团？”林娇娇一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吴铭的话说道。 吴铭欣喜若狂地看着林娇娇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要不是手上大包小包的腾不出手来，他都激动地想抓着这姑娘的肩膀摇晃了：“终于……终于有人接我的梗了！” 赵姒妲歪了歪头，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吴铭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但姑且把这一幕记录在了数据库中，并且开始寻找替代方案：“替代方案1：建立稳定通行术式，暂时或永久打开影界浅层及现实世界的双向通道，这是在古典时代一个术者发明的，该方案需要同时在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同步构筑术式，并且锁定处于现实世界中作为坐标存在的锚点，才能建立起稳定可行的通道，替代方案2：利用扭曲点打通单向通道，这个时期比较早没有可靠的记载是谁发明的，是最原始的几个建立通道的手段，通过大范围侦测手段或是人工一点点侦测来观测影界浅层出现的扭曲点，借助扭曲点的存在打通前往现实世界的单向通道。替代方案3：……” 人偶妹的资料库里存储的替代方案实在是太多了，据她所说这里面有一部分是组织实验的结果，另一部分是她通过各种途径搜集到的知识资料，这些方案多到吴铭才意识到这些生物也是存在着历史厚重感的，那些在正常世界中隐藏自身小心翼翼生活的神秘和异常们早就用各种手段和花样，把如何在影界浅层和现实世界间来往给玩出了花儿来，但是很可惜绝大多数替代方案起来也具有一定难度，哪怕是里面条件要求最低的办法，对于吴铭一行人来说也需要不少的准备才能实施。 “还有一个办法！”看到赵姒妲一项一项列出的替代方案全部都成为了白费，伊丽莎白总算找到了怼赵姒妲的机会，她蹦蹦跳跳举起了手说道：“大哥大哥！我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这团废铁肯定不知道回去除了原路返回，还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替代方案以外，还有一个超级简单的办法可以回去！” “什么办法？” 伊丽莎白哼哼两声，卖了个关子：“大哥~你今天是不是买了碱面回来？” 吴铭一愣：“对啊……这才刚到饭点你就饿了！？” 伊丽莎白把嘴撅得老高：“才不是要吃呢！快把碱面给我！” 吴铭哦了一声，从其中一大包装着食材的塑料袋掏出了一盒碱面递给了伊丽莎白：“省着点吃啊，给我留一口啊，我今早还想吃点热干面。” “都说了不是要吃啦！”伊丽莎白接过了碱面，然后示威一般朝赵姒妲晃了晃这盒碱面，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要用碱面做一个魔法阵！废铁好好看着吧，我的操作你是学不来的！” 第十三章 面条能开锁凭什么不能用来开门 “面条既然可以拿来开锁，那么没道理不能用来开传送门！” 2019年，7月29日，星期一，当吴铭一行人被困在影界浅层中，又碍于条件限制无法实施赵姒妲提出的各种逃脱方案陷入僵局时，伊丽莎白说出了这么一句名言。 随后她非常简明扼要的向大家阐述了她这个大胆想法的实施步骤，以及所需要的帮助和条件。 为了完成她这个大胆的想法，首先，她需要铺设魔法阵的材料，当然这些材料非常容易获取，如果愿意降低标准的话甚至随手都能获得，一点都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什么极其珍贵难以获取的天材地宝，在考虑到不同材料之间的稳定性波动问题及易获取性后（虽然吴铭怀疑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事。），伊丽莎白选择了吴铭今早刚买的碱面。 面条是个好东西，非常好吃也非常好用，尤其是碱面，这种食材在填饱肚子后能让人保持许久的饱腹感，而且一根根柔软的面条拿来铺设魔法阵对于外行人来说也非常容易——只需要把它们摆好就行，就算出了差错也能拿起来微调一下位置，所以用面条来铺设魔法阵的容错率非常的高，不像赵姒妲说的那样用一堆金贵材料制作出的魔法颜料只要在绘制魔法阵的时候画错一笔，整个魔法阵的绘制工作就全部白费得直接推倒重来。 “等咱们把这一盒碱面都摆在地上，大致铺设出魔法阵的轮廓时，就该进入下一阶段了，像这样……”伊丽莎白拿出两根面条的其中一端放在手中轻轻一搓，接着就像变魔术一样，等她摊开手的时候两根面条的断口已经被接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根面条一样：“这就是我的超凡能力哒——连接，像这样我来将面条连接起来，让它变成一个能够完成内循环的面条魔法阵！这样传送门的基座就做好了！” 第二步，伊丽莎白用自己的连接能力，把断断续续无法成为一个能够完成内循环的面条魔法阵，焊接成一个完整的，每根面条之间没有断口，能够完成内循环的面条魔法阵，这样一来传送门的基座就落成了——就是这个面条魔法阵，门到时候只会限定开在魔法阵的内部，然后把他们传送到现实世界的相同坐标上去。 “你的脑子终于也被食物给取代了吗？”对此，赵姒妲如此回应。 面对赵姒妲的讽刺，伊丽莎白得意洋洋对她吐了吐舌头：“哼哼，所以说啊，废铁，你永远都是一个莫得灵魂的空壳呀！像我这种富有创造力的想法，你是永远学不来的啦！” “接下来就是第三步！也是整个计划中最后一步，最关键的一步，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步！”伊丽莎白说着这些的时眼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第三步就是，让现实世界的这部分空间和影界浅层的这部分空间重合！就限定重合在魔法阵这一小块地儿就行，然后一个传送门就开好啦！” 然后空气凝固了，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吴铭才一脸深思点点头：“听起来就像是把大象装进冰箱只需要打开门，把它塞进去，然后关上门这三步一样简单。” 林娇娇一直都处于云里雾里不明觉厉的状态：“虽然我……我有些听不懂，但是我感觉是不是就像画一匹马一样略过了很多细节？” 赵姒妲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我觉得你这个方案就像是在外面放了三个月的桃子一样。” “什么意思？她终于承认创造力不如我了吗？！” “老赵在说你的点子实在是烂透了。” “你这团废铁！我撕了你！” 好不容易把这俩冤家拉开，并且勒令她们不许打架的吴铭感觉有些心累，他现在有些担心今后把她们俩留在家里，会不会因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把家给拆了——凭这俩的战斗力整栋楼可能拆不掉，但是拆掉吴铭的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姒妲无机质一般的眼睛不断闪烁着光芒，无数数据流从她的眼球中闪过：“管理者吴铭，经过计算，该成功率远低于百分之五，不建议实施。” “大哥……我真的能够做得到的！”伊丽莎白听到这话也急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吴铭。 吴铭揉着额头叹了口气，不忍再去直视伊丽莎白水汪汪充满渴求的双眼：“现在我们也凑不齐别的材料，干脆就试试伊丽莎白的方案吧……” “但是伊丽莎白别急着高兴，你给我说清楚，你准备怎么完成第三步？” 伊丽莎白自己也说了她的超凡能力是连接，看上去像是能把任何东西无缝连接在一起的能力，但是最关键的一步怎么让现实世界和影界浅层在魔法阵里重合，才是他们能否从这个世界脱困的关键，不然就算伊丽莎白用这盒碱面画了一个魔法阵也没用呀！ 虽然目前为止影界浅层除了没有任何生物，以及有挺多面条人这两点以外，其他的几乎就是现实世界的复制版一样，建筑完美复制了吴铭记忆中这条街和广场的建筑景色，便利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拧开水龙头流出来的液体看上去也是像是水，就连天空上也有着类似太阳一样的光源照耀大地，赵姒妲的诸多替代方案中也提到有一个厌倦了现实世界跑到影界浅层来荒野求生的猛人，他亲身验证了影界浅层的植物是可以吃的并且有完整的气候现象，（后来这个猛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因为实在馋肉吃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回现实世界了），但吴铭总觉得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毕竟那个猛人是超凡生物他能吃的东西普通人能不能吃还是两说，更何况自从来到这里后吴铭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怎么完成？很简单啊，只需要用超凡力量把现实世界和影界浅层的空间连接起来就行了呀！”伊丽莎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地说着令人难以理解的话：“因为影界浅层和现实世界离的很近，所以才会经常性发生重合现象导致影怪流出或是普通人乱入，只需要刚刚那两根面条那样，魔法阵是这根面条的一头，然后连接另一根面条就好了嘛。” 吴铭：“？？？？？” 林娇娇：“？？？？？” 赵姒妲的眼睛中数据流不停闪烁，最后缓缓汇聚成了一个：“？” 吴铭隐约有种感觉，他们的想象力和智力可能要被伊丽莎白给碾压了。 “我能够连接的东西，不止是物质，很多东西都能被我连在一起，只不过物质具有更加具体的形态很容易被连接到一起去，我想想啊……”伊丽莎白手指抵着下巴，望着天似乎是在回忆：“像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实际存在的东西，我也能连接的，例如精神和思想。” 伊丽莎白点了点自己的头，接着她明明没有说话，吴铭却听到了她的声音。 “就像这样，将我们的精神链接起来，就能完成连开口说话都免了的快速交流啦！” 伊丽莎白的声音直接响荡在他脑子里，不止是声音吴铭感觉到这种交流甚至能够把对方的情绪也给一同传达过来，他能够用近乎感同身受的状态感受到伊丽莎白这番话中所蕴含着胜过赵姒妲一筹的喜悦和……额，莫名其妙完全没有来由的傻乐？！ “哇！好厉害啊！这就是精神链接的效果吗！？这！这是真的吗！？” “错误发生！错误发生！检测到外来程序入侵！错误发生！错误发生！” 听到精神链接中的声音和情绪，吴铭有些惊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林娇娇和赵姒妲也被伊丽莎白拉入了精神链接中，后者还因为被拉入了精神链接中正在不断报错。 “所以我就想啊，既然精神和思想也可以链接，那么影界浅层和现实世界的空间同样也是能够链接的！” 吴铭：“你说的我大概懂了，可为什么是面条？” 伊丽莎白：“因为之前我看新闻有人用方便面都能把防盗门锁撬开！所以……” “面条既然可以拿来开锁，那么没道理不能用来开传送门！” 然后伊丽莎白在精神链接中再一次重复了她最开始说的话。 第十四章 下次我一定下个异世界导航app再带个电视机 不管听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还是要先试试伊丽莎白的方案。 毕竟赵姒妲也承认和伊丽莎白的方案比起来，她现在手头的替代方案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虽然伊丽莎白的方案听上去就很不靠谱，一股子地精科技那样随时会爆炸的感觉，反正失败了也不会出现什么损失。好吧，顶多也就是损失一盒面条。 由于按照伊丽莎白的设想，这个传送门虽然性质和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重合的路径一样，但是这种双向通行的传送门并不是永固型传送门，更像是伊丽莎白用在吴铭他们身上的精神链接一样，只要她停止输出超凡力量，两个世界的连接通道就会中断的一次性传送门。 而且他们还找了一个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实施，不然要是在大街上搞出个什么闪电乱飞的电磁特效，然后咵嚓一下四个人以半跪的姿势凭空出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吴铭估计下一秒就会有路人凑上来问天网是不是在未来已经统治世界了。 不过在实施计划第一步的时候，吴铭他们就遇上了困难——伊丽莎白不懂魔法阵，她只知道有这种魔法阵，大致形状是什么样的，而且功效是啥样，但如果涉及到这玩意儿该怎么绘制、怎么铺设，如何解决魔法阵在放大铺设时可能会产生的数值误差，以及魔法阵具体细节到底有些什么这些关键问题的时候她就完全傻眼了。 因为她完！全！不！记！得！这些东西。 好在万能的赵姒妲从她数据库海量的数据中提取出了符合条件的魔法阵，那是一个非常繁杂的魔法阵，光是看上去会被魔法阵上层层叠叠、纵横交错的线条，几何图形和用花体字写的看不懂到底是个啥的符文给晃地眼花缭乱，如果真要还原的话肯定困难重重，但这个魔法阵拿出来也就过了十分钟，赵姒妲就画出了另一幅法阵图——那是减去了许多无意义的线条、意义不明的鬼画符和没用的几何图形，只保留伊丽莎白所需要的功能将其简化到极致的法阵图，之后更是全程对魔法阵2.0的铺设进行指导，不然伊丽莎白的计划可能第一步还没跨出就得胎死腹中了。 虽然整个计划在赵姒妲的帮助下还是顺利进行了下去，但伊丽莎白总感觉自己好像又输给人偶妹这个铁疙瘩了。 伊丽莎白的挫败感+1。 半个小时后，面条魔法阵2.0的绘制、铺设完毕，伊丽莎白也非常迅速完成了面条之间的连接工作，按照她的话来说，现在传送门的基座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点个火，打开地狱门……哦不是，是把现实世界和影界浅层的通道联通，就能够打开回去的传送门了。 这也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理论上来说伊丽莎白的超凡能力也可以用于连接看不见摸不着，抽象但实际存在的东西，就像她做的那样，将他们几人的精神链接起来建了个群，可真到了实践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理论能不能产生预料的效果……万一伊丽莎白的力量有极限不够链接两个世界呢？万一两个世界本来就是无法通过伊丽莎白的超凡能力连接在一起的呢？ 吴铭有些担心的对伊丽莎白叮嘱道：“不要勉强自己，情况不对劲就赶紧停止仪式，如果你停不下来就大声喊我们帮忙，喊不出来就对我们不停眨眼睛使眼色，到时候我们用物理的办法打断仪式。”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噢我知道了，不过是什么物理的办法？” “让老赵跳起来重击你的头部，把你敲晕带出来，我同时破坏掉面条魔法阵。” 伊丽莎白：“……大哥，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伊丽莎白缓缓踏入升级为2.0版本的面条魔法阵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平复紧张的心情。 然后她唱起了歌。 她哼唱的歌谣并非吴铭所熟知的曲调，旋律悠远缥缈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夏夜星空，伊丽莎白哼唱的歌词与其说是吴铭听不懂的语言倒不如说那是由音素随意组合发出的呢喃更为贴切，但即便如此她的歌声仍然带有荡涤心灵的奇妙魔力，吴铭觉得天籁之音大概说的就是在说这种歌声了吧。 伊丽莎白的外貌也随着无名歌谣的哼唱发生了些许变化，双眼难以察觉地变得碧绿一片，原本齐肩的黑色短发正在快速变长一直长到了腰间才减缓了长势，发色也几乎是眨眼间就从漆黑变成了天空一样的蔚蓝色。 这是她正在全力使用超凡力量的标志。 将两个世界连接起来，这种规模的连接是伊丽莎白从来没有玩过的新操作，空间的概念比精神和思想的概念要更难把握，好歹精神和思想还能通过物质躯体来辅助连接，可两个世界的空间又该如何着手连接？这对伊丽莎白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还有另外一个最大的麻烦，那就是坐标定位，赵姒妲所提供的所有方案中，如果想要一个安全稳定的通道，那么从现实世界发出的坐标定位是必不可少的，哪怕两个世界离得再近那也是处在世界这个尺度上来定义的近，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大概有1.2光秒，而从地球到太阳的距离却有接近500光秒，在这种尺度下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也可以称得上是近了，可即便是很近它们之间的距离也有三十多万公里，对于人类个体来说这个距离哪怕是在地球上跑，也够顺着赤道绕个七八圈了。 随着超凡力量正在不断攀升，反馈到伊丽莎白身上使她整个人也逐渐变得缥缈虚幻了起来，对于这些变化作为正在发动能力搜索并且试图连接现实世界的伊丽莎白一概不知，从她身上流出的超凡力量正在面条魔法阵中依照既定的线路奔腾着完成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当魔法阵内充能模块超凡力量充盈过充能后，这些多余的超凡力量就像往水面扔下石子所荡起的涟漪一样化为波纹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穿过建筑，穿过空气，甚至穿过空间寻找着现实世界的坐标…… 接着，伊丽莎白感觉自己视角似乎突然就被拔高了，一瞬间她“看”到了很多东西，海量的信息量在她的脑海中闪现着，只有其中非常少的片段才转化成了图像闪现在她视界中，一个满是熔岩和毒烟的巨大火球，被暴雨冲刷了无数年的荒芜星球，随处可见体型巨大的昆虫和参天的植物树木，被白雪和寒冷所覆盖的冰雪大地与永冻海洋，还有……被星星点点灯光点亮黑夜的城市！ 就是这里了！ “那个……吴铭……”林娇娇看着伊丽莎白露出痛苦的表情，歌声中也带着几丝颤抖有些担心地问道：“伊丽莎白姐姐会不会有事啊……” “老赵，做好准备。”吴铭轻轻拍了拍赵姒妲的肩膀：“一旦伊丽莎白发出信号，不管是大声喊也好还是眨眼也好，等会咱们一起动手，你把她敲晕，我破坏魔法阵。” 可就在吴铭让赵姒妲做好准备把伊丽莎白敲晕的时候，这个傻丫头突然停下了歌声开口喊道：“成功了！连接建立了，大家快进来！” 然后吴铭和赵姒妲拎着大包小包的物资就带着林娇娇冲进了魔法阵中。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吴铭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入巨型的滚筒洗衣机中一样，空间感彻底错乱颠来倒去的分不清前后左右，还好这种眩晕感只持续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等到吴铭恢复正常时，他们已经穿过了魔法阵所建造的大门回到了现实世界，赵姒妲、林娇娇、还有吴铭，三个人一个不少，只不过他和林娇娇一回到现实世界就瘫坐在了地上——晕的。 最后回来的是伊丽莎白，当所有人都穿过传送门后，伊丽莎白也从魔法阵上脱离主动进行了传送，当回到现实世界后，失去了伊丽莎白不断输入超凡力量的魔法阵，在消耗完充能模块中最后的超凡力量后也停止运转，在伊丽莎白回到现实世界不久后，这个一次性传送门所建立的通道也随之崩塌。 “下次要是去影界浅层的话我一定下个异世界导航的app，再带个大一点够穿过一个人的电视机，这传送门的客户体验做的太差了……” 坐在地上晕了老久的吴铭，如是说道。 第十五章 怎么还用windows系统的?! 吴铭现在遇上了麻烦。 遇上麻烦这种事情对现在的吴铭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昨天中午为止的二十多年人生中还是一个普通人的他，经历昨天那些事情后，吴铭已经彻底和普通人的生活告别了。 你看，今天的影界浅层游不就是吗，吴铭只不过是带着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出门买些生活必需品而已，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影界浅层，再然后又稀里糊涂的救下了一个姑娘，直到最后才不是那么稀里糊涂的建了个传送门传送回来。吴铭怀疑今后说不定一天二十四小时每分每秒都可能处于各种各样的异常事件和麻烦中。 不过吴铭感觉这种生活还是挺有意思的。 言归正传，吴铭现在遇上的麻烦有些不一样，是关于该如何处理林娇娇善后事宜的麻烦。 昨天才刚刚签的合同，今天才第一天上班，别说劳保了，幸运古神事务所就连员工手册都还没给吴铭配上呢，就遇上了这档子事儿。就知道员工守则第三项第一条的吴铭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因为工作原因意外把普通人卷入异常事件。 林娇娇是在遇上他们之前就被卷入了异常事件中，吴铭只不过是在她卷入异常事件后把她给救了出来而已，按常理来说至少也是需要进行相关记忆消除、修改的操作，但直接删除掉林娇娇这四十多分钟的记忆肯定是不行的，她离开家还没十分钟呢就晕在了影界浅层里，如果把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部删除，又该怎么编造一个她去上学走了四十多分钟还在家门口的原因？在家门口迷路了四十多分钟吗？这鬼才会信啦！ 而且就算吴铭想消除、修改林娇娇的记忆，修复她的人生轨迹，前者也没有那个工具啊，难道要把林娇娇也给领到事务所去？ 想到所长的记忆消除（物理），吴铭有点担心这姑娘挨了那一棍子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看到吴铭有些阴晴不定的表情，平时就热衷看各种轻小说和漫画的林娇娇思路也比较开阔，虽然从头到尾吴铭他们就没有表明身份，只说自己是路过的假面骑士这种怪话，但刚刚那些经历也让她清楚认识到眼前这些人多半并不是普通人，所以自然就想到了许多漫画、小说里共同的设定。 大概到了那些作品里惯例该清理记忆的时候了。 她有些忐忑地问道：“吴……吴铭哥……你该不会是在想怎么让我看一下钢笔，然后把我之前的记忆给消除了吧？” 吴铭也没有瞒她的意思，坦然点点头:“对，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手里既没有记忆消除器，也没有狼牙棒，暂时没办法记忆修改，所以我在想解决的办法。” “那个……我能不能……”林娇娇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能不能保留这段记忆？，我……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林娇娇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她始终有些抗拒……抗拒自己的记忆被动手脚这种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惊险是没错，可没法否认的是亲身经历这种灵异、离奇的超凡事件也极大地满足了她的猎奇心理，她不想忘记今天的这种经历， 因为之前连接世界消耗过大，一直在旁边躺尸的伊丽莎白也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她虽然还是保留着一头及腰长发，但伊丽莎白的发色和眼睛已经变回了原来的颜色：“这些恐怖又吓人的记忆留着会做噩梦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删掉比较好！删掉之后就能记住更多开心的事情啦！” 说完她翻了个身，继续去躺尸恢复体力了。 “可是我……”林娇娇看样子似乎还是想说什么，结果就被赵姒妲给打断了。 “数据库中存在数百例古往今来以凡人之身接触超凡之物的事件档案。”赵姒妲紧紧盯着林娇娇，用她那特有的没有情绪起伏，永远保持平稳的语调说道：“根据数据记载，超凡接触事件中有百分之五十的人在第一次接触超凡之物就死无全尸，在活下来的人里面主动选择记忆修正的只有百分之十五。因为各种理由保留下记忆，或是拒绝进行记忆修正的人，最后总会在好奇心推动下主动去寻找、接触超凡之物。” 赵姒妲似乎看穿了林娇娇心里打得小算盘一样，接着说道。 “而这些人最终的结局，用人类的话来讲应该叫未能善终，他们全部死亡，有些像你一样掉进影界被影怪吞噬精神，有被同化成为超凡之物身上只保留下思考能力的附属品，有意识清醒看着身体被一点点撕碎的，也有一无所知在睡梦中迎来死亡的……目前为止留下记忆继续和超凡之物扯上关系的普通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亡。” “删除这些记忆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保护我们，如果仍然抗拒，那么将采取强制手段。” 看着林娇娇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吴铭就知道赵姒妲说的东西已经有些超过她的心理承受范畴了，吴铭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是比较幸运的那类人，我们也是专业的，记忆操作完成后我们会修正你的人生轨迹，保证你今后的人生不会再和超凡之物扯上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真被赵姒妲所说的话给吓到了，还是很清楚吴铭一行人能轻而易举地采取强制手段制服她，林娇娇最终哭丧着脸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管理者吴铭，关于记忆消除，我有关于对记忆进行操作的相关技术，可以先做应急处理，但需要有人在外部对系统进行操作才能完成，请放心，我会把界面转换成你熟悉便于操作的状态，我也会同时进行向导指引你操作的。” 吴铭已经记不清这是见面以来老赵第几次靠谱操作了。 之后当赵姒妲将手放在林娇娇额头上开始对她实施记忆操作，两束强光从她无机质的双眼中投射出，映照在地面上投影成了一幅令人熟悉的操作界面后，吴铭才明白她所谓的外部操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还真像赵姒妲说的那样熟悉又便于操作的啊！她非常贴心地考虑到了吴铭可能不擅长使用超凡生物的记忆操作这种功能，所以愣是把本来的操作界面魔改成了他所熟悉的windows系统的操作界面。 经典的windows桌面背景上只放置了四个快捷方式，人类大脑图案的‘我的大脑’、垃圾箱图案的‘回收站’、游戏手柄图案的‘控制面板’以及人脑连接着地球图案的‘网络’，结合此时赵姒妲的投影状态看这个系统桌面简直让吴铭感觉诡异的不行，而这个时候赵姒妲的系统指引声也响了起来。 “我的人脑中存储各类信息资讯，我已经将这些信息资讯分类成了c、d、e、f四个部分，请不要随意对c区内的文件信息进行修改，管理者吴铭请进入d区内，找到一个名为最近记忆的文件夹，然后按照文件创建时间，将从现在开始追溯到四十七分钟前的记忆进行删除和修改。” 好吧，c区一如既往的系统盘。 吴铭看着这个熟悉的系统界面，久久没有行动，直到赵姒妲发出疑问时他才幽幽说道：“我觉得我现在还差一个鼠标……” “已收到请求，正在接通新组件，管理者吴铭，现在你可以将我的右手当做鼠标来使用了，食指中指对应鼠标正反键，请继续操作。” 吴铭：“……”和这帮子超凡生物打交道果然需要一个足够牢固的世界观，不然三天两头三观重建也太累了点。 深吸一口气吴铭猛地甩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踢出脑海，轻轻握住了赵姒妲的右手。 让吴铭有些惊讶的是赵姒妲娇小、光滑的小手触感上似乎和普通人的手并没有什么差别，如果不是这只手过于冰冷，而且选取文件时她的指关节处那些球形关节有些咯手的话，吴铭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握住的是不是人手了。 在赵姒妲的细心指引下吴铭很快就在d盘最近记忆的文件夹里，筛选出了需要删除的记忆，吴铭再三确认没有漏网之鱼的记忆后，反键被选择的记忆点击了删除，然后把赵姒妲刚刚准备好经过修改过的记忆复制粘贴了进来，用于填补林娇娇47分钟前至今的记忆空白。 “正在粘贴已选择记忆，请稍等，预计时间还有两分三十五秒。” 看着正在缓慢前进的进度条，想到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吴铭有些理解昨天所长因为事后处理过于麻烦的理由，而把他拉着一起入伙的心情了。 第十六章 结束与员工福利 经过赵姒妲改进后的傻瓜式记忆操作系统，吴铭使用起来几乎是毫无难度，他只需要动动手指，把原来的记忆文件给删除掉，然后再把赵姒妲准备好的替换记忆给复制粘贴进去就行，这其中涉及到复杂技巧的操作全部交给赵姒妲来处理，吴铭只需要下达指令就行。 很快记忆的覆盖和替换也完成，伴随着windows系统的关机界面淡出，赵姒妲也渐渐停止了对林娇娇继续释放记忆修改的操作术式。 吴铭看着靠在木质靠椅上陷入短暂昏迷的林娇娇，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这孩子醒来后就会忘记今天早上真正发生的事情，然后被部分虚假捏造的记忆所替代。 相比之下吴铭感觉自己还算幸运的，遇上了一个正巧要抓壮丁的所长，不用像这个孩子一样被人无视掉自己意志，清理掉那些他一直渴望接触到的超凡经历。 或许这样的处理对于这孩子来说也是好事吧，赵姒妲说得没错，以凡人之身和超凡之物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再好的运气也抵不过你花样作死啊，只要不停作下去，各种死亡的可能性就会不断延伸，总有一天肯定会死的。 “管理者吴铭，应急处理已经完成，【标记】也留在了她的身上，如果有什么万一仍然可以追踪到她。”在完成了最后的调试后，赵姒妲对吴铭报告道。 吴铭点了点头朝伊丽莎白拍拍手：“好了，这孩子马上就要醒了，伊丽莎白快起来，我们赶紧回家吃饭！” “噢！好！”一听到吃饭，伊丽莎白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身上虽然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头发上也有不少尘土，麻溜的就拎起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眼睛里全是对吃的渴望：“大哥，咱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呀！我都饿了好久了！可以多吃两碗面吗！” 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物资，就像之前刚刚从超市里采购完出来一样，继续踏上了回程。 “唔……我怎么睡着了？” 吴铭三人走了不久之后，按照之前赵姒妲预先设定好的设置，陷入昏迷的林娇娇也悠悠转醒，她有些迷糊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困惑自己怎么就在家附近的公共靠椅上睡着了，然后她又打着哈欠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 顿时，林娇娇睡意全无。 “完了完了完了！要死要死！迟到了！老班会手撕了我的！” 误入异常领域的普通少女，重新踏上回归正轨的生活。 …… 吃完早饭后，吴铭就计划着去一趟幸运古神事务所，伊丽莎白因为消耗过多除了吃饭以外，其余时刻就只想躺在地上当一条咸鱼，所以吴铭就带上了赵姒妲，把她留在家里看家了。 之所以要带上赵姒妲的原因，其实是吴铭害怕留这俩女超人在家，等他转个头这俩女超人就把家给拆了…… 按照之前寻找事务所的地址，吴铭很快就再次来到了那座被巨斧劈成两半的城堡中，并且来到了顶层的所长办公室中，向正在啃着手抓饼的所长汇报了今早这次超凡事件的来龙去脉，顺便报销一下今天为伊丽莎白购置生活必需品的支出。 “整个事件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因为缺乏工具和相关规定标准，所以我只能让老赵进行了一下应急处理。” 一直在默默听吴铭报告的所长啃手抓饼啃得满嘴流油，过了老半天才腾出嘴来说话：“唔……你小子……干得不错嘛！虽然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件多少还是有点经验不足，漏了一些小插曲，但做得挺不错了！” “经验……不足？” “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以后就明白了的……”几下把剩下的手抓饼吃完，然后又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的所长，轻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今天来的也正好，昨天签约太突然所以承诺要给你的福利待遇，还有员工装备啥的没准备好，今天有一部分准备好了就先给你兑现了。” 福利待遇！ 吴铭一听到‘福利待遇’这几个字，马上就有些激动了起来，他刚刚还在愁自己的福利待遇和员工装备什么时候能够落实呢，没想到幸福居然来的这么快。 “首先是这个。”所长在她抽屉里掏了老久，总算才把一个圆环状的东西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掏了出来，然后丢给了吴铭说道：“通用型永固传送装置，这是母机那你把它设置在家里，再把母机自动生产的子机给设置在其他地方，就能开启来往这两个位置的传送门，母机可以对口多个子机，具体传送位置可以在母机的操作界面上调整频率和坐标来改变对应出口的子机，但子机只能传送到母机所在的地方，所以你要注意把母机和子机设立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吴铭看着手中所长扔过来的装置，那是一个由三个圆环装置组成的同心圆，圆环装置上时不时闪过一丝流光会顺着装置上奇妙的纹路游走，每一层圆环装置之间明明没有任何焊接或可以支撑的地方，可这三个组成同心圆的圆环装置就像是被某种方式给组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一样，无论怎么甩动圆环装置都不会从同心圆中脱落。 “我已经提前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个子机，等你回去设置母机后再来找我就方便多了。” 所长这样说着，然后又从抽屉里掏出了另一样事物，这一次她没有乱扔东西而是老老实实把这个就像一面玻璃一样，但是边缘区域不断散发着微光的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植入型多功能辅助装置，装身体里的……你就相当于是给你额外增加了一个专门处理数据运算、信息比对这种事务的思考回路吧。安装简单只需要你把它放在皮肤上就能自动解压缩并且安装植入，除了思考回路的作用以外还是一个大型辅助功能整合包，强化方位感，监控身体各项数值，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员工守则，同时能够直连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内网以及正常接入人类的互联网，以后你要是再迷路到影界浅层了，就可以连上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内网，下个异世界导航的app下来给你导航。我觉得所有功能里对你最有用的大概是这个了，你以后每天都能挂在网上了。” 吴铭：“……”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突然响起三声敲门声，接着六面结晶体状的雷天使便‘顶’着一个姑且可以称之为是机器的玩意儿飘了进来：“你看，就是这个。” 吴铭看着眼前这个姑且能够称之为是机器的玩意儿，但他觉得那更像用来折磨人的装置，用来把人绑在装置中的固定架，位于固定架左右两旁以及背后的三个旋转轴，以及……以及装在旋转轴上那些散发着森寒光芒的刀片，这个装置让吴铭不禁联想到了自助洗车时那种夹着车不断旋转的毛刷装置，只是眼前这个酷刑装置上面装的不是毛刷而是锋利的刀片…… 吴铭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到这个他突然有了点不妙的预感：“这……这个是啥？” “你的全身+10强化器啊。不过我们把它称之为第四阶生命体调整装置，能够将你的身体优化到理论最佳的状态，并且给你增加一点今后工作中可能需要的宇宙射线抗性啊、真空和无氧气环境的耐性啊、绝大多数毒素的抵抗力，高低温的温度变化耐性之类的抵抗力。” 吴铭被吓得毛骨悚然，当场就想夺路而逃：“我信你个鬼！这怎么看都是酷刑机器吧！上面那是刀片吧！你是想用这玩意儿把我的手脚给卸下来吗！” 但是他还是跑慢了一步，或者说他无论跑的多远都没有意义，因为下一秒随着所长的一声响指，吴铭就已经被精准传送到了固定架上，然后雷天使亲切的为他做好了固定。 “请你放心，我的朋友，虽然第四阶生命体调整装置经常被你的前辈们吐槽像酷刑机器，但它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 “不！放我下车！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管理者吴铭请放心，如果你不幸失去四肢，我可以带你找到制作我的人偶师，她能够给你制作和人类肢体无异的义肢的。” 第十七章 疑点与纰漏 被绑上这个可怕刑具的吴铭，一度认为自己要变成缺胳膊也少腿的人棍了，幸运古神事务所是有全身修复这种东西的，吴铭截止到今天第一天上班为止，还没有用过这项功能。但是据描述这个修复功能非常给力，给力到哪怕你被打成了肉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你给救回来，就算是你死了，死了只要没超过两天也能把你给救回来。 当真是冥土追魂，完全能够和某个青蛙脸医生媲美的医疗技术。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有事没事为了尝试一下全身修复的体验而去断个手玩儿！ 事实上他想多了。 当机器开始运转时，那些森寒的刀片刀刀割在吴铭的身上，不仅没有让他受伤或感觉到痛苦，反而让他感觉……感觉有一点点爽？那就像是全身浸泡在热水中，然后被一只只小手按摩着身体一样，身体在那些刀片切割式的按摩下彻底放松了下来，舒服的让他眼皮子变沉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浅眠。 雷天使说的没错，这玩意儿看上去像是个酷刑机器，但使用起来的效果真的毋庸置疑。 其实第四阶生命体调整装置最初不是吴铭看到的这个样子的，它是一个做工和设计都规规矩矩的椭圆形培养容器，第四阶生命体进入其中，按下启动调整装置就会按照出厂预设的程序对进入培养容器内的生命体进行强化，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后来因为所长热衷各类修改大法，喜欢给第四阶生命体调整装置修改、设计出各种各样的酷刑皮肤，结果才导致了这个强化器有着酷刑机器的外形。 它的本质仍然是用于强化第四阶生命体的机器，只要核心信息没有改变，那么它所发挥的功能就不会改变，除非哪一天这个女人终于疯了，把这个强化器变成了真正的酷刑机器，不然哪怕是所长把这玩意儿的外形修改成了断头台，接受强化的人也能像吴铭那样在闸刀一次次落下时浑身舒服到直接睡起大觉。 吴铭的强化还需要一段时间，所长就像撕开包装袋那样将植入型多功能辅助装置边缘处的发光区域撕掉，然后就跟给僵尸贴符一样，一巴掌把这玩意儿拍在吴铭的脑门上，让他在梦中强化的同时顺便把辅助装置也给安装了。 做完这些事后，所长转过头来没头没脑的对赵姒妲说道。 “亲眼见证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无法理解指令，目前为止伊丽莎白的表现并非像数据库中资料记载那样是一名残暴、穷凶极恶、奸诈狡猾的超凡生物，但拦截小队被她覆灭是事实。”赵姒妲无神的双眼一直看着呼呼大睡的吴铭：“这次经历无法洗清她的嫌疑，她仍然是需要戒备的对象。” 所长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秀发笑道：“我倒觉得那个傻姑娘身上虽然有点秘密，但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不管是人也好，还是超凡生物也好，大家总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吗？” 赵姒妲对所长的话不置可否，一脸冷漠.jpg。 “这次影界浅层里那些本该处于‘惰性’状态的影怪突然暴起伤人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意义不明。信息不足，无法判断。” “是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反正这是你们该去弄清楚的事情。”所长轻佻的吹着口哨：“咻~这个事件本身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是疑点仍然没有解决。所以等吴铭的强化结束后，我会安排一些相关的小任务给你们，希望你们依然能够好好相处……” “监控对象若不存在威胁或反抗行为，则合作能够继续，一旦监控对象失去控制，将使用一切手段进行制御。” “这么说，算是达成协议咯？” 赵姒妲静静点了点头，没有再回话。 当然，身处睡梦中享受着强化的吴铭并不知道办公室里赵姒妲和所长之间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在那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进行过任何的交流，直到那个酷刑机器上的骇人刀片逐渐停止运转时，对吴铭的全身强化也走到了尾声。 “醒了就别给我装睡了！”所长瞟了一眼挂在酷刑机器上迟迟没有醒来的吴铭突然一声大喝：“赶紧给我起来。” 装睡被所长一眼识破的吴铭，不得不睁开眼在雷天使的帮助下从固定架上卸下来，然后灰溜溜的坐在了所长的办公桌前。 “经历了这次事件有什么感想或看法吗？” 看着坐在办公桌上，不断晃着腿的所长。吴铭一愣，心说自己从异常事件里救了一个路人怎么还要写个不少于三千字心得体会的，写什么？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遇上这么刺激的事情，被关在影界浅层里差点就去找黄巾黑猫和毛绒小熊成立怪盗团和搜查队吗？还是捡到一把左轮枪往自己脑门子上开一枪觉醒persona？ “别跑偏了，没让你写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作文，我是问你从这次事件里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没有？” “哦，你说这个啊。”吴铭一拍脑袋这才会过意来：“后来我也和老赵、伊丽莎白合计过的，当时那条街算是人来人往的高峰期，如果是两个世界通道重合的话不可能只有我们四个误入影界浅层，所以应该不是通道重合导致的误入，而且当时除了我们三个以外，肯定还有第四人、甚至第五人接触过林娇娇，但那个人可能是在追逐什么东西或是有其他的原因，反正就是没有留下来。在发现昏迷的林娇娇后只放置了个用于保护她的防护术式，然后就离去了……” 吴铭将整个事件中自己认为有疑点的地方和他跟赵姒妲、伊丽莎白推测（主要是他和赵姒妲在推测分析，伊丽莎白负责提供奇思妙想的灵感）按照时间顺序列了出来，所长静静听着吴铭的报告，不时点点头显然对他的报告比较满意。 “说得不错，也比较全面，但是关于事后处理你还漏了些东西。” “我……我漏了什么？人救回来了，记忆也好好进行了应急处理了，也做好了相关标记随时都能找得到她，也就是需要修复她的人生轨迹和后续记忆操作处理，相关的疑点和推测也都列了出来……也应该没有什么遗漏……哦对了，影界浅层里那个诡异的面条魔法阵需要事后再去处理掉。” “没说面条的事。”所长扶额：“你说那小姑娘不是去上学吗？” 吴铭一筹莫展满头问号：“对啊，怎么了？” “那她的包呢？”所长反问道。 “包？”吴铭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他仔细搜索着脑海中关于林娇娇的记忆片段：“包！对啊！她明明是去上学的，为什么我们从头到尾就没看到过包？！” 第十八章 不存在的楼层 “包！对啊！她明明是去上学的，为什么我们从头到尾就没看到过包？！” 被所长这么一提醒，吴铭总算意识到这个被忽略了许久的明显问题，林娇娇明明是被学校和老师占用了暑假时间去上课的，既然是去上课的话至少也会带个包里面装上课本和纸笔吧？可是吴铭遇见林娇娇的时候，除了看到她这个人缩在光圈里以外，就没发现她还携带着类似书包的东西了。 “回放当时的影像记录，救助时未发现人类个体林娇娇携带双肩包、挎包、单肩包、腰包等类似携带品。” 赵姒妲也确认了吴铭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你的意思是……包可能还留在影界浅层里？” 吴铭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简单了起来。 如果真像所长所说的那样，林娇娇带着书包出了门，那么为什么吴铭一行人找到林娇娇的时候，她没有携带任何东西？ 不仅没有携带，就连周围也没有看见林娇娇的包——好吧，吴铭承认当时面条人实在太多，除了缩在光圈中的林娇娇那片地看得清楚没有背包以外，其余地方全是黑压压的面条人，根本看不清楚那里是不是有她的背包。 难道说有人趁她昏迷的时候拿走了书包？ 吴铭觉得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一个能够进入影界浅层的超凡生物，为什么要拿走一个背包呢？光是解释这个动机都让人不明所以难以下手，总不可能是一个没有户口的超凡生物觉得自己知识水平还有待提高，又没户口不能上学所以抢了路过小姑娘的书包吧？ 要真是这发展那剧情也太魔幻了点。 “这个就需要你去确认了。”所长轻飘飘的就把工作甩给了吴铭，然后又抛出一个令他脑壳疼的坏消息：“前段时间，事务所的观测站也观测到影界频繁出现超过正常波动的数值变化，现在再结合你的报告，影怪本来应该算是一种半惰性的生物，它们生活在影界中只要不被攻击就不会出现躁动、狂暴化这种现象，可现在它们却前仆后继主动袭击一个普通人，我怀疑影界是不是出现了某些变化并且这种变化已经开始影响到影怪身上了。” “有机会多调查接触一下影界吧，那里发生的事情也属于你的管辖范围。你现在只需要在浅层探索就行，对了，记得下一个异世界导航的app，免得下回你又得用翻墙的方式从影界跑回来。” …… 吴铭是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去的，有太多的事情没搞清楚了，明明林娇娇的事件已经解决了，但是事件中残留下来的疑点却完全没有解答。 里面有太多的东西等着吴铭去调查了。 等吴铭和赵姒妲走回住的老旧小区时，已经是十点半左右了。这次没有在所长那里耽搁太久，对方也明确提出她那里不包午饭，所以把要做的事情给做完后，他们俩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毕竟伊丽莎白和小米还等着他回去做饭呢。 “哎！您好，您好请问一下。”只不过吴铭和赵姒妲刚走到楼栋门口准备掏出门禁卡开门时，就被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看上去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女性给拦下来了：“请问一下，这个人智21号是不是在这里啊？” 吴铭被她问得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然后指了指楼栋上的门牌：“是这里啊，这上面不是贴着门牌号吗？” “那……那您知道这栋楼有几层吗？”中年女性的表情有些尴尬。 “六层。”吴铭虽然平时基本上不怎么主动去和邻居打交道，绝大多数时间也是自闭在家连门都懒得出，但是自己住的楼栋有多少层这种事情还是清楚的。 “您……确定是六层吗？” 中年女性古古怪怪的问题让吴铭感觉有些奇怪了：“你打听这么清楚干嘛？” “哦……是这样的，我是第十九中学的老师，我的一个学生她就住在人智21号六楼。”中年女性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误会了，拿出了自己的工作牌赶紧澄清道：“她已经两三天没来学校上课了，打电话也联系不到她和她的家长，我怕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今天特意抽空过来做个家访，可我顺着她的地址找上去，结果走到五楼就到顶没有上去的楼梯了……” 第十九中学，是吴铭家附近的一所高中，究竟算不算重点学校吴铭既不关心也不清楚，不过从这个放了暑假学生们还得坚持去上课的校风来看，吴铭很有理由怀疑今天早上被他搭救的林娇娇多半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怎么可能没有上去的楼梯，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我带你上去。”吴铭打开了楼下的门，把钥匙交给了赵姒妲让她先自己回家，就带着那位中年女老师直奔六楼。 然后刚刚还信誓旦旦说着21号肯定有六楼的吴铭，就在五楼被狠狠打了脸。 顶楼就是五楼了，就像中年女性说得那样上楼的楼梯到五楼就结束了，五楼的布局和他记忆中顶层六楼的楼道布局完全一样，本来在吴铭记忆中应该是六楼楼梯的地方，现在是一堵墙，如果不是楼道间的楼层标识上画着一个大大的5提醒着吴铭，这里是五楼的话，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来到顶楼六楼了。 吴铭摸了摸那堵在他记忆中本来应该是楼梯的墙壁，愣了一下，接着咳嗽着不动声色转移自己刚刚有些发愣的尴尬：“啊，这个事儿你有没有问过其他人啊？” “我之前也敲门问过五楼的居民，他们说这里一直是五楼……”中年女老师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困惑：“所以你说六层的时候，我也有些奇怪是不是你记错了……” “啊哈哈……这样啊，那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吴铭摸着后脑勺，满脸讪笑：“真不好意思的，耽误你的时间还让你白跑上楼一趟。” 看着吴铭的样子，中年教师知道自己大概确实白跑了一趟，临走时她还是向吴铭道了个谢。送走了那名中年教师后，吴铭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因为只有他知道，这栋楼肯定有六楼。 不仅有六楼，而且去往六楼的楼梯就在眼前。 吴铭怀疑，这个事实可能整个楼栋里只有他，还有家里那两个女超人知道了。 第十九章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刺客了 耳听为虚，但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很多时候哪怕真相就摆在人们的面前，也会有人被迷惑、误导——有些人是故意忽略了真相，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而有些则是真相明明近在咫尺，却被包装在真实外的表象所欺骗。 吴铭所遇上的状况属于后者。 那是一个对普通人而言非常巧妙而且高明的设置，一堵幻影墙壁再加上一些超凡力量组成的术式，便能够骗过绝大多数人了，首先用幻影墙壁封住了通往六层的楼梯口，然后再在幻影墙壁上设置认知修改的暗示，就能够让所有面对这堵幻影墙的人相信这里没有六楼，五楼就是顶层了，就连住在五楼的住户也不例外，在墙上的认知修改暗示的作用下，他们根本不会深究为什么家门口旁边的楼梯没了，五楼成了顶层。 当然就算意识到了也会很快被认知修改的暗示给悄然修改认知。 如果不是吴铭手贱去摸了一下那面墙的话，估计连他也会被悄无声息的骗过去。 当那面墙在吴铭的视野中轰然消失，变成一条通往第六层的楼梯时，吴铭吓得差点都以为自己的右手是不是也有能够杀死幻想的能力了。 面对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么一条楼梯的中年教师，吴铭那时候也发现了两件事——恐怕这楼梯只有他才看得到，以及他仍然保持着正常并没有被认知修改的暗示所影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吴铭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有超凡力量在作祟，把普通人卷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处理——不仅要跟这个三观看上去很牢固的中年教师解释为什么墙壁会突然变成楼梯，在事件结束之后还得把她的记忆清理一遍，所以他选择装傻顺着中年教师的认知承认自己是记错了，然后把她给打发走。 在打发走了中年教师后，吴铭再次回到了五楼那面幻影墙壁前。 “好吧，接下来让我康康这里面有什么小秘密吧……” 吴铭轻轻地敲了敲那堵幻影墙壁，如同之前他所做的那样，接着那堵幻影墙壁轰然破碎，通往六楼的楼梯道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他踏上了楼梯。 刚一踏入通往六层的楼梯道，吴铭闻到一阵甜到让人喉咙发腻的古怪香甜，这个楼梯道仿佛变成了有橡皮泥构成的东西，墙壁就像受热的蜡一样变软、融化，脚下的楼梯也变得软绵绵的让人感觉无处着力，就连吴铭自己的身体好像也跟着一起变得扭扭曲曲了起来。 视野中原本扭扭曲曲的画面不止为何开始被拉伸，空间的距离感被拉长了，一条大概只有十几阶的楼梯变得如同通天之路一样遥远，吴铭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逐渐分解为散发着微光的光点，最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光芒彻底淹没了他的视野。 这些都是在眨眼间发生的事情，等到吴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仍然站在通往六层的楼梯上，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幻觉，楼梯没有被拉长，墙壁也没有变软融化，他的身体也好好的，没有被分解，更没有变成光或是变成光之巨人。 只是吴铭感觉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但他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侦测到超凡力量涌动，是否开启超凡感知？” 一个莫名其妙的古怪弹窗也同时出现在吴铭的视野之中。 看到弹窗的吴铭想也没想就选择了开启。 整个世界的画面轰然改变，世界在吴铭眼中成为了一张褪色的画卷，常规视觉所看到的景色变成了黑白灰三色，同时他还看到了一些……一些常规感知无法看到的东西，例如楼梯道上那些星星点点红色的脚印，还有走在前面的红色人影，超凡感知很亲切的在吴铭视野的右上角标记了不同颜色所代表的意义。 红色代表着敌性单位，而且多半是那种见面一言不合就可能开打的。 那个红色的模糊人影走在前面，他约莫中等身材看上去应该是个男性，慢悠悠地晃到了六楼，楼梯上那些红色脚印就是他留下来的。 “鹰眼视觉？也不知道以后我能不能学会信仰之跃……”吴铭小声嘀咕着，快步跟上了那个红色人影：“但如果是猎魔人视觉的话，信仰之跃那个高度大概都够摔死十个猎魔人的了。” 跟着红色人影一路来到六楼，六楼只有一个门看样子应该是只有一家住户，但防盗门已经被破坏了，看上去价值不菲且厚度挺有安全感的防盗门中间被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洞口边缘可以看到非常平整的切口，每条边的切口边缘都是一气呵成的平整，就像是有人用什么无比锋利的东西如同切蛋糕一样轻轻松松的将这扇防盗门给切出了一个洞。 而接下来超凡感知中那个红色人影做出的举动也确认了吴铭的猜想，那个模糊的人影将手放在了超凡感知模拟出来的防盗门幻影上，接着他好像从胸口处变戏法般抽出一把造型花里胡哨的大剑，然后单手拎着这把大剑举重若轻刷刷刷对防盗门砍了四刀，然后又对着中心踢了一脚。 然后这个防盗门就变成了吴铭现在所看到的样子。 吴铭心中暗暗吐槽着这人的手劲儿真大，能够单手拎着比他人还大的大剑就跟切豆腐一样在防盗门上开了个洞，同时也估摸了一下他如果对上这个明显标红的敌对生物到底能有多少胜算。 超凡感知的模拟显然非常给力，不仅一路重现了红色人影当时的行为，他切开防盗门后一路挥舞着手中的锋利大剑，追着一个绿色人影一路砍瓜切菜般将屋子里的家具、装饰品、电器所有挡路还有被绿色人影丢过来的东西给切得七零八落，而且还模拟出了当时乒乒乓乓的声音，绿色人影的尖叫声、求救声，不过吴铭总觉得那些模拟配音有些音画不同步的感觉，有时候明明红色人影都一刀把绿色人影丢过来的花瓶给切碎了，可耳边传来的配音却是咚咚这种非常沉闷的声响。 吴铭追着这两个人影一路前行，当看到两个人影都拐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后，他知道前面就是结局了。 接着吴铭也跟着走了进去，准备见证这个超凡感知模拟出来的结局。 然后。 然后，房间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缩在墙角扎着单马尾，穿着一身学校制服的学生姑娘，拎着花里胡哨大剑，满脸胡茬看上去面容狰狞扭曲的小青年，以及站在卧室门口的吴铭。 “额……嗨，你好呀！” 第二十章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沉默，让三人面面相觑时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学生姑娘脸上的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惊喜，可能她是在惊喜终于有人听到了她的求救声吧。 那个拎着花里胡哨大剑的小青年，脸上的表情则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他那表情就差把“为什么会有人来到这里？！”这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吴铭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但他可以肯定此时自己的表情绝对不怎么好看。 所以为了调节一下现场这个尴尬而又死寂的气氛，他决定先和对方打个招呼。 “额……嗨，你好呀！” 小青年震惊地看着吴铭，他本能意识到眼前这个满脸狞笑（因为心虚所以吴铭笑得有点扭曲）的人不简单，在他执行任务之前，早就做好了驱散闲人的各种准备，在五楼设置了幻影墙壁不说，还附加上了他最拿手的闲人勿近和认知修改的暗示，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和他实力相近的灵能者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感觉到异常，并且找出异常点突破他的幻术的。 更何况他还在幻影墙壁后设置过警示术式，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误打误撞突破了他的幻术，好让他能够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可眼前这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不仅突破了他设下的幻术阻碍甚至还悄无声息绕过了他的警示术式，如果不是对方主动现身和他打招呼的话，恐怕对方就算是摸到他眼皮子底下，他都可能发现不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小青年就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好……” 殊不知吴铭这边心里也慌得一笔，生怕对面就跟超凡感知里的标记说明一样，是个根本不会好好听你说话直接就一刀砍过来的莽夫，虽然吴铭的身体才刚刚经过第四阶生命体调整装置强化，但是按所长临走前叮嘱他的话来看，强化需要自己随着时间去摸索熟练后不断解锁的，并不是一股脑就把超凡力量、知识全部塞给了他，所以按照吴铭大致估计了一下：自己现在顶多也就是把战斗力从2鹅提升到了4鹅，虽然翻了一倍，可仍然逃不出是个战五渣的范畴。 所以贸然动手绝对算不上最优解。 但谢天谢地，对面好歹还接了他的话，只要接了话就说明对方暂时还没有打的意图，不管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想一言不合就一刀砍过来，至少对面还有着交流的意愿就行。 只要能交流就行！只要肯交流，只要肯和他搭话，吴铭有五成的把握把对方忽悠瘸了！ “别那么紧张嘛，我就是正好路过，听到这里发出了一些有意思的动静所以就摸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路过的？！我信你个鬼！ 小青年脸色一沉，对方那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他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他握紧了手中的大剑摆出一幅戒备，眼看着就是随时就准备动手的样子。 但只有小青年自己知道，当他摆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时，实际上他已经将超凡力量延伸出去了。 小青年并不擅长近身战，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切开防盗门也都是沾了手中这把花里胡哨大剑的光而已，他真正拿手的东西，反而涉及精神、思想上的幻术和认知修改，这种力量可以在潜移默化之间，悄然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认知，如果是面对面的话会变得更加难以防备，因为他的声音、眼神、面部表情、肢体动作甚至是一个屁都可以成为超凡力量的载体，光是看着他就会无时不刻的受到认知修改的影响，所以当吴铭选择和他对话，而不是第一时间攻击他的时候，小青年真的非常高兴，这个神秘莫测的敌人偏偏选择维持对他来说最有利的局面 这样一来小青年根本不用担心怎么诱导对方和自己保持对话了，只需要自己把话题维持下去就行。 小青年觉得自己这把稳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完成任务……” 吴铭也觉得自己这把稳了，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交流意愿，更是因为刚刚在他视野中弹出来的对话框。 “侦测到敌性生物的超凡力量波动，正在对精神及认知产生影响，辅助装置自动开启精神屏障、认知滤网，超凡力量所带来的影响已被过滤，精神、认知数值已恢复正常。” 用脚趾头想吴铭现在都猜得到对方没有一言不合就开片的原因，多半就是想靠对话来拖时间耍阴招，用超凡力量悄无声息地改变他的认知和思想，只可惜还好事务所的员工福利足够给力，小青年的小心思注定是要失败了。 既然对方的目的也是为了拖时间，那吴铭就更有底气的套对方的话了。 吴铭挑了挑眉冷哼一声：“任务？什么时候抓捕普通人也成为你们的任务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进化……”小青年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神情：“为了将这种进化、这种精神上的升华传播给每一个人，让他们也分享我们所感受到的喜悦和精神上的解放，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旧时代生物作为素材，寻找出推动进化的方法，将更多的人变成我们的一员，让他们也登上进化的阶梯！” “为了适应即将到来的变革！为了适应新的时代！上天选择我们作为先驱者诞生，赐予了我们力量……还有这个。”小青年晃着手上的大剑，然后轻轻在手边的床头柜上一划，一条细线划过接着床头柜就斜斜的被一分为二，连带着装在柜子里的物品也都被切成了两半。 “看，这就是进化的标志。” “所有的先驱者，都会获得这种能够轻松切开所有物质的轻便武器，以及独一无二的灵能力。” “这些事情，你说旧时代这些困于血肉囚笼中生物能做得到吗？” 每一句话，每一个发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被小青年悄然融入了修改认知的超凡力量，整个过程他熟稔而自然，这种事情他不止做过一次，前几次小青年也是靠着这种方法骗过了比他强很多的敌人，尤其是昨天那个像疯子一样可怕又强大的老猎人，眼前的吴铭并没有给他带来如同面对老猎人时的压力，所以小青年非常确信对方不可能免疫他的认知修改。 赢了！接下来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暗示，那么他的胜利就万无一失了！对方的认知将会被他的超凡力量彻底改造，成为他意志的延伸。 小青年站在原地向吴铭伸出了手：“所以，现在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吴铭陷入了深思，小青年脸上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但接下来吴铭突然摆出了奇怪的姿势，面部表情也变得有些画风不同了起来：“但是，我拒绝！” “我吴铭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那些自以为很行的人说‘no’！” “老赵！可以上了！” 小青年伸出来的手突然一僵，胜利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对方给耍了。 第二十一章 快让无敌的老赵想想办法啊 “老赵！可以上了！” 还有帮手！？ 听到吴铭的暴喝，小青年心中一凛，下意识就拎起大剑一个回身斩顺着吴铭目光望向的地方砍去。 可是，小青年却发现自己背后除了一个大衣柜以外什么都没有。 在里面吗！？ 大剑的横扫随后而至，轻而易举将衣柜拦腰切成两半，小青年手腕一扭又是自下而上一记的上挑削在了大衣柜上！ 趁着小青年挥起大剑的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的吴铭已经猛地一扭身子，转身就逃离了这个房间！ 吴铭战斗力虽然差，但是他又不傻，在没有绝对制服对方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动手的，有了防盗门的前车之鉴，吴铭可不想自己也跟防盗门一样在胸口开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但是直接逃跑肯定不行，在这种狭窄地上还有不少障碍物的环境中，吴铭觉得自己估计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追上，然后被那把花里胡哨大剑削成雕花萝卜——要知道那把大剑比人都大，算臂长的话吴铭和小青年之间的安全距离大概得有两米以上，所以至少得找个方法为自己争取那么一点时间，哪怕只有几秒钟时间来拉开安全距离也好。 也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只要能逃到三楼就是他的胜利，伊丽莎白和赵姒妲现在都在家，只要与这俩女超人合流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看着掉了一地的衣服碎片和木头渣子，衣柜里连个鬼都没有，小青年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分明就是被那个狡猾的家伙给戏耍了！ 根本没有帮手，也没有什么埋伏！那家伙就是在虚张声势！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找机会逃跑！ 等小青年想通这其中关节并且追上去的时候，吴铭已经成功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了。 “想跑？！” 小青年自然轻易让吴铭跑了，和后者不同，有大剑在手的他根本不需要躲避或绕开房屋中那些凌乱的障碍物，他只需要像一个推土机一样不停挥舞着大剑一路直冲就行，任何挡在他面前的障碍物都会被他的大剑一分为二，之前那个女孩用来阻挡小青年而设下的阻碍，现在却成为了拖慢吴铭逃跑的元凶。 小青年神色狰狞，逐渐追上了跑在前面的吴铭，本来就不怎么帅的样子因为狰狞的表情变得更加吓人了：“别跑啊！现在我就来送你一程！” 离大门还有五米时，小青年已经追上之前落下的进度。 还剩三米时，吴铭和小青年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再是安全距离。 一米时，小青年已经扬起手中的大剑，朝吴铭砍了下去。 然后世界突然变慢了。 小青年的动作就像变成了慢放镜头一寸寸、一帧帧的运动着，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念，每一刹那的时间都变慢了。 之前吴铭感受到的那种奇怪扭曲感再次出现在他身上，接着空间距离又一次产生了拉伸错觉，走廊玄关和路上那些障碍物都被无限拉伸，尽头的防盗门还有背后锲而不舍追杀他的小青年都在飞速远离着吴铭的，时间正在从变缓走向了停滞，光也逐渐汇聚起来。 汇聚起来的光点最终像上次那样又将吴铭的视野变成了一片光之海洋，只是这次吴铭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那是一些他无法理解的片段，他看到了古老的神话复苏重新回归人类的版图，看到了深海之中不可名状的扭曲正在逐渐扩大，影响到了许多皮肤苍白的深海住民，看到了人向着天空跪拜祈祷逐渐化为树的片段，还看到了许多面无表情，眼神麻木不仁的人们活在一个高度发达的钢铁丛林之中。 这些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飞速闪现在吴铭的眼前，但这些片段闪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到甚至没办法在吴铭的大脑留下短期记忆这些走马灯画面就一股脑的全消失了。 接着吴铭双腿一软失去平衡的身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后就看见他摔倒后顺势在地上来了个懒驴打滚，避开预想之中可能出现的攻击。 可奇怪的是，预料之中能够切开一切物质的攻击并没有到来。翻过身来的吴铭看得真切，刚刚还在他背后的那个拎着花里胡哨大剑的小青年没了！ 房间中盘踞着一股食物发馊变质的酸腐臭气，吴铭有些嫌弃地扇了扇风，徒劳的希望驱散这股子酸臭味，同时警惕着周围四下环顾了起来。 这个房间还是之前的房间，布局和他之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到处都是碎掉的盘子、家具，只是散落在地上的食物已经发馊变质酸水流的到处都是，将这里变成了苍蝇和虫子们的乐园。 这些食物和虫子不大正常，吴铭能够肯定之前来的时候这些食物绝对没有变质的倾向，也没有地上这些令人作呕的腐臭酸水，而这些虫子他更是从来没有这个房间里见到过。 一时间，吴铭也有些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拿不准自己现在到底是该赶紧怂还是该莽一波。 “说到底，刚刚那些……真的是现实吗？” 仔细回想一下，吴铭发现所有的异状都是从自己触摸幻影墙壁，登上通往第六层的楼梯后开始的，让人喉头发腻的古怪香甜，软化、扭曲的楼梯走道，被无限拉伸的空间距离，以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光芒，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他就开启了超凡感知，看到了红色人影，并且一路跟着人影找到了卧室，然后经历了三人面面相觑的尴尬沉默。 而后来，再经历了时间被减缓，空间距离被拉伸以及光芒之海后，追杀吴铭的那个小青年凭空消失了，房间也变得和之前有些似是而非了起来。 ——难道还要再转回去看看吗？ 吴铭摇摇头，掐灭了心中作死的想法，作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作而不死才有意思，吴铭也非常喜欢作而不死的感觉，但如果往十死无生的绝境里闯的话，在他眼里就不算作死了，而是找死或是寻死。 在亲身经历了他和超凡者之间的差距之后，吴铭本来因为强化有些小膨胀的心理直接被捏瘪了，很显然，现在这个时点再转回去一趟在吴铭眼里就是一个找死的行为，说不定就碰上个什么异常物件或是之前的小青年送他回泉水读条复活了——当然能不能复活这取决于吴铭的新上司给不给力。 “还是先让无敌的老赵想想办法吧……” 第二十二章 你以后会不会也免费了? “大哥……你这样真的会让我中午少吃四碗饭的……” 伊丽莎白嫌弃的捏住了鼻子，尽可能减少呼吸环境中那些酸腐的臭气，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羡慕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还能神色如常地在房间里晃来晃去寻找各种线索的赵姒妲， 是在下输了.jpg 吴铭脸上带着一个黑色口罩，企图用这种办法隔绝食物变质发馊的酸腐臭味，但是不断飘入鼻腔中的极品气味证实了他的挣扎并没有什么卵用：“刚才是谁吵吵着我只带着老赵玩不带你玩的……你……呕……你看看我这像是准备带老赵出来玩不带你的样子吗？” 伊丽莎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呕……真的是太臭了……我感觉我刚刚吃下去的一箱干脆面都快吐出来了……” 吴铭眉毛一抽：“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吃了一箱干脆面了！？” “大哥一直没回来，我肚子饿了所以就吃了点零嘴……” 吴铭哑口无言，然后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对于伊丽莎白来说，一箱干脆面大概也真的只能算是零嘴的程度了。 ——得儿，以后买零食至少得以箱为技术单位了…… 要不是有事务所报销生活费，光是这姑娘每天的伙食费大概就把他吃个半破产了。 “管理者吴铭，结果出来了……”这时大致把整个六楼转了一圈的赵姒妲回到了两人身边，直接拉住吴铭的手腕就往卧室那边走：“具体结果在这里说不方便，我带你重现一遍现场吧……” 吴铭刚想说免了你还是简单跟我说说吧的时候，就被一股臭气熏得不断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被赵姒妲半强迫的一路拉到了一片狼藉的卧室。 赵姒妲指了指墙角的位置：“首先是这里，那里曾残留着大量人类液体排泄物，旁边的柜子上也残留着少量人类血液，并且从前方不远处的地板刮擦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并且脚不断摩擦地板，想要达到后退的效果，推测该目标人物曾处于极度恐惧时作出了这种无用功行为” 吴铭点了点头：“嗯……当时那里确实是缩着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子，接下来呢？” “她面对的方向应该是大衣柜这边。”赵姒妲又把目光放向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柜：“那里，站着的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按照管理者吴铭你的说法，他有着一把能够轻松切开任何物质的大剑，我检测过整个房间从防盗门到这个房间的所有细节，通过防盗门、家具、还有这些衣服的切口细节确认了该说法的真实性，我们继续。” 模拟运算开启，无数根点与线所组成的世界框架在赵姒妲的眼中呈现，然后又被她以立体投影的方式直观展现在吴铭的面前，这是赵姒妲通过现在她所收集到的信息重现出来的模拟画面，其精度会按照收集信息的多寡而变化，但这个房间里留下来的信息量非常的大，所以对于赵姒妲来说想要还原当时的场景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着赵姒妲投影出来由点与线构成的模拟运算世界，吴铭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老赵啊，你说你以后会不会喊着‘你免费了’然后去满世界解放你的同胞啊……” 赵姒妲：“同胞？” “对，就是那种橱窗里的人偶娃娃，或者是文具店里的素描人偶啥的……” 赵姒妲：“？？？？？” 模拟画面中的三个人影，代表着普通人的绿色小人，代表着超凡者的红色小人，以及代表着第三人的黄色小人，完美模拟出了吴铭当时三人面面相觑的情景，接着在黄色小人逃跑红色小人切完了床头柜和衣柜追出去后，吴铭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是在这个房间内后来发生的事情。 绿色小人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就趁着红色小人去追杀黄色小人的时候，她走到了床头柜的旁边，从一堆碎块纸片中，摸出了一个看上去像小药瓶一样的东西。接着画面被赵姒妲所暂停。她从宽松的衣服中掏出了一个和立体投影一模一样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吴铭看着这个小瓶子满头问号。 赵姒妲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这个小瓶子的来历：“里面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所以无法分析成分，接下来我们去外面。” 吴铭忍着熏天的臭气和赵姒妲又回到客厅，却发现伊丽莎白早就不在客厅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即时运算的模拟画面也跟着赵姒妲一起被带到了客厅来，那幅黄色小人被红色小人追着跑的画面赫然正是吴铭最后被那个小青年追杀的简笔画版！ “如果管理者您的经历属实，那么时间轴就对不上了。”赵姒妲一脸平淡的说道。 吴铭：“为什么？” 赵姒妲指着地上的食物：“因为这些食物，应该是三到四天前被打翻在地的，而管理者您说您是刚刚经历的这些事情，时间对不上。” “你更感兴趣你是怎么精确时间的……” “把食物放在嘴里检测。” “老赵！以后不准随便把东西放在嘴巴里分析！” 赵姒妲歪了歪头似乎不大明白吴铭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吴铭的要求。 很快赵姒妲的模拟运算结束，再就没有什么新的线索了，根据赵姒妲的运算黄色小人应该逃走了，所以红色小人无能狂怒的用武器破坏了周围很多东西，同时也破坏掉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所以这部分的运算精度可能不是特别高，虽然吴铭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经历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在外面呼吸够了新鲜空气把头探了进来的伊丽莎白突然插了句嘴，帮吴铭打开了一条思路。 “说不定大哥你是看到了别人的记忆和经历呢？呕……这股气味还是让人好想吐……”被里面臭气熏到再次干呕的伊丽莎白把脑袋缩了回去，就坐在门外的上风口朝里面喊道：“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之前我在老家的时候，我还梦到过很多次自己被不同的人领着来炎都找到幸运古神事务所呢，好像做了一个多月这样的梦……” 吴铭：“你这是托梦……” 第二十三章 你有一条新的祈愿请注意查收 最终赵姒妲通过收集信息再现情景所分析出来的东西就那么多：一个没办法解析出里面曾经装了些什么东西的瓶子以及红色人影在跟丢目标后无能狂怒大肆破坏了一番房间，再就是这件事情的时间发生在三到四天以前。 这个时间也基本上能够和之前中年教师所说的失踪学生时点对上号。 除了卧室柜子上和某个盘子碎片上有一点人类血迹以外，整个房子内就再没有发现有血液残留的痕迹了，看样子最后那孩子应该是被小青年给带走了。 得知已经没有多的信息时，吴铭也放弃继续待在这个让人在嗅觉上难以忍受的地方，便招呼伊丽莎白、赵姒妲一起回家，当然对前者来说这也可以算开饭的信号。 只不过今天的午饭是赵姒妲看吴铭快忙不过来了时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做的。 赵姒妲根据菜谱（网上现查的）和手头上的材料，和吴铭一起几乎没要多久就做出了三荤两素一大桌子菜（吴铭家桌子小），虽然菜色都比较简单，但有荤有素色香味俱佳，距离顶级料理就差打开锅盖时会发出光芒并且引动天地异象了。当然全程在旁边的吴铭可以作证她做菜的方式没有太过超出常理和认知——规规矩矩普通的用水洗菜，普通的用菜刀切菜，然后普通的热油锅普通的把菜放进去炒，虽然整个过程衔接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而且她还能一边炒着菜一边分心把等会要用的萝卜切成细丝儿，但至少不像某些漫画里描述的那样把原材料吃下去，然后吐出来就是热腾腾、香喷喷的成品菜…… 当然如果她要真准备这么做的话吴铭怎么说也要把她这想法给死谏回去。 只是让吴铭有些意外的是伊丽莎白在知道这是赵姒妲做出来的食物后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 “我伊丽莎白就是饿死！从大哥家的窗户跳下去！死外边！也绝对不会吃这个废铁做的一口饭！” 伊丽莎白手舞足蹈着气势倒是表现的非常足，一副如果真要她吃赵姒妲做的饭菜还不如让她去死的样子，结果一到饭点的时候她就屈服了。 “哎妈呀！真香！”伊丽莎白端着碗露出了微笑。 赵姒妲虽然并没有摄取食物的需求，但是吴铭在知道她能够进食搭载了味觉感知的功能后，也硬拉着她一起坐到餐桌前吃饭了。三人落座刚开饭没多久，吴铭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来电显示上就俩字：所长，也没多想自己老板到底是怎么搞到自己手机号的就接了电话。 “喂？吴铭吧？我这边刚刚收到一条加急祈愿。”一接电话所长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过隐约还能听到得到有一阵没一阵的吸溜声。“吸溜！不过位置有点特殊，所以你吃完饭带上你家那俩去处理一下。” 吴铭扒拉了一口饭：“在哪？” “吸溜，在影界。”吴铭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差点把刚吃下去的饭给喷了出来：“祈愿人没有留自己的姓名住址和联系方式，但是管理系统根据祈愿发出的地方进行了定位。人在影界，已经失联，拖太久可能会出事，所以你们吃完饭了赶紧去。具体信息和最后坐标等会你连上事务所内部网络我传给你，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顺便把祈愿给处理了。哦对，完事记得让他给个好评。” “啊？” “啊什么啊？吸溜！用你的辅助装置连上事务所内网，员工福利领回去都快俩小时了咋还没捣鼓清楚基本玩法呢，搞得我要找你还得翻电话本……” 所长这语气说的就好像吴铭领回去的是一部新手机或者电脑一样。但是她似乎并不知道不管是新电脑也好还是新手机也好，吴铭都得先看看使用说明才能搞明白怎么用的，而所长根本就没有给他辅助装置的使用说明！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那边不停吸溜吸溜的，到底是个啥声儿啊？” “吃炸酱面啊。现在不是饭点吗？” 吴铭：“……” 挂掉电话，吴铭还是没有适应过来，伊丽莎白放下了她第五次吃光的碗满脸兴奋：“大哥，等会去影界玩呀？” 这丫头是怎么把去影界和玩划上等号的？ 赵姒妲疑惑的眼神也看了过来。人偶妹虽然一副标准的三无人设，但是吴铭也能从她眼睛里用数据流汇聚成的问号来读懂她的表情。 “有一条祈愿需要处理。”吴铭夹起一筷子红烧肉，一边集中精神调动辅助装置，在使用教程的指导下连上内网，收到了所长发过来的文件：“材料上说普通人发来的祈愿请求，最后搜寻到的定位却在影界……看样子应该是又有人掉进影界里去了，吃完饭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 本来吴铭是计划做好准备后再去探索影界的，毕竟林娇娇的背包和面条魔法阵还需要收尾处理，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影界探索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影界现在已经变成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对有些危险的地方了，影界里发生的不知名变化让那些原本每天像个咸鱼般人生最大爱好就是随便躺在地上不动的影怪，变成了躁动又易怒、疯狂的就好像哪家熊孩子把它们一展柜的手办给拆了一样的状态，如果那个人也陷入了和林娇娇一样的困境，那么现在开始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将变得非常宝贵。 天知道去晚了它们会不会一人一巴掌把那个普通人给整整拍肿一圈。 所以抱着这样的想法（至少吴铭是这么想的），很快三人便吃完了饭，稍微准备了一下之后（其实就是把碗洗了，把猫喂了再把菜放冰箱里）就准备启程前往影界。 “大哥……”刚刚吃完饭精神头似乎有些不大好的伊丽莎白，她眼皮子直打架哈欠也打个不停：“咱们没有建立专门的通道，该怎么去影界啊？” 吴铭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我刚下了个导航，输入目的地让导航带咱们去就行。” 第二十四章 异世界导航持续为您服务 影界，刚刚接触超凡世界和异常事件的吴铭，尚不清楚影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事实上它们之间的关系就连把来往影界给玩出花来的超凡生物们都没有搞明白，但是从伊丽莎白和赵姒妲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能了解到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的。 一个临近现实世界的异界，风景几乎完全复刻现实世界，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类也不存在地球上的生物，而是生存着一种名为影怪的生物，它们并没有固定的形体并且永远居住在影界中，只有偶尔影界的浅层区域与现实世界的部分区域发生重合，人和影怪能够畅通无阻来往两个世界的时候，它们才会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来到现实世界，而据说那些误入影界或是碰上影怪的普通人们传出来的那些经历，正是今天流传在大街小巷中各种听起来都神乎其神的都市传说。 想要在现实世界和影界之间来往的话除开用人工方式建立起来往两个世界的通道，就只能靠两个世界偶然重合产生的通道了。 吴铭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运气够好两个世界正好就在他家门口重合产生了一个短暂通道，所以他只能寻找一个简单又方便的办法来往影界。 好在事务所就有这种办法。 吴铭手机上刚刚从事务所内网下载过来的异世界导航app就是事务所给他提供的帮助，本来这个小程序应该是直接下载到植入在吴铭体内的辅助装置上的，但是他还是执意把这个辅助模块在手机上留了个快捷方式，然后把图标给设计成了自己满意的以红黑为主色调画着一只怪异眼睛的样子。 只要打开app输入目的地和关键词，吴铭就能依靠这个异世界导航的app自由来往现实世界和影界。 有了这个东西，吴铭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去找几个志同道合的队友，一只戴着黄围巾的黑猫，然后成立一个怪盗团在谋财害命曲的配乐下去偷十恶不赦大罪人的心教他们怎么改邪归正，怎么重新做人了。 “准备好了吗？”吴铭看了看赵姒妲和昏昏欲睡的伊丽莎白问道：“准备好了我就启动程序开始传送了。” 赵姒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各项机能已经准备就绪，然后她指了指身边已经完全闭上眼睛的伊丽莎白：“没问题。不过管理者吴铭，我建议您尽快开始传送，伊丽莎白快睡着了。” “zzzzz。” 吴铭一脸惊异：“她怎么还睡着了？！” “唔姆……大哥……”伊丽莎白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着什么，赵姒妲把耳朵凑过去帮把她梦呓般的低语复述出来：“‘大哥，我有点困让我先睡会，等会开打了叫我’她是这么说的。根据超凡生物的身体素质来看，她完全可以做到边睡觉边跟着我们走，所以不必担心。” 吴铭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打开了手机上的导航app：“好吧，异世界导航启动，目标影界。” “异世界导航，持续为您服务。” 一阵阵如同水面被投下石子荡起的波纹以吴铭为中心扩散开来，三人的身影在这突然泛起的一阵阵波纹影响下，也开始变得虚幻、缥缈了起来，接着周围的空间在波纹的作用下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和强光，当那令人炫目的光芒结束之后三人已经从客厅中消失，而蹲在桌腿的食盆旁吃饭的大橘猫也被那一瞬间发生的空间异状给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吴铭的卧室中老久都没敢露头。 视野中的强光渐渐散去，吴铭从一阵轻微的眩晕中清醒过来，接着他愕然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家中，就在吴铭以为自己的异世界导航是不是没起作用，正准备再传送一次时，他看到了一只戴着白色面具，长相诡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正从自己的卧室里蠕动着爬出来。 那只生物体型大概和人差不多大，但是没有腿所以匍匐在地上，通体由类似于泥或是别的什么黑色物质构成，看上去像是一个只进化出了双手和脑袋的史莱姆，身边环绕着不祥的黑色雾气和少量赘生物，圆滚滚看上去像是脑袋的地方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它在发现吴铭后用仅有的两只手抓着地面朝他爬行过来，发出了愤怒又骇人的低吼。 “tekeli-li!tekeli-li!” 这下吴铭可以确信自己并没有传送失败了，长得这么奇形怪状的生物，还发出这么让人掉san的吼声，也只可能是影界里的影怪了。 吴铭看到影怪发出大叫朝着自己冲来，已经是第二次和影怪打交道的他也没有第一次那么怂了，知道对方真正实力就是个鶸鸡后，剩下的也就这个软乎乎烂泥怪般的生物用双手一路爬过来看上去有些渗人了，他抬了抬手示意赵姒妲不要动手，然后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闭嘴！” 吴铭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脚就点在了蠕动影怪的面具上，看上去像是烂泥怪的影怪一脚踩上去却意外的硬实，面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接着腿部轻轻发力蹬着蠕动影怪的脸就跳到了身后，吴铭就像是在跳舞一样在蠕动影怪转过身来之前他已经旋转着俯身探手，从后面轻轻扣住它的面具用力一掀，只听哗啦一声蠕动影怪的面具被吴铭扯了下来。 被揭下面具后的蠕动影怪面部喷着黑色泥状物，狂乱地挣扎着用双手胡乱挥舞，仿佛吴铭给它造成了极大伤害一样，挣扎了一会后影怪烂泥一样的身体开始分解、消融，最后化为点点光粒飘散在空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吴铭身上的强化效果已经开始凸显，因为职业的关系本来他的身体素质就不错，在强化的效果逐渐体现出来后，吴铭感觉自己的力量、反应和身体协调能力与以前相比有了一大截提升，他老早就想试试自己身体强化的效果如何了，之所以挑影怪这种软柿子捏，纯粹是因为怕来个厉害的吴铭打不过…… 就比如之前那个拿着大剑的小青年。 看到吴铭轻松解决了影怪，赵姒妲也拉着伊丽莎白的手（这傻丫头睡着了）走了过来：“无法理解，管理者吴铭‘杀死’了影怪？” 吴铭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面具：“不，只不过让它换了一个存在形式而已” 第二十五章 旁友，你知道什么叫做人格面具吗? 影怪的躯体分解、消融最后化为光粒消失的画面，完全颠覆了赵姒妲数据库中对影怪的记载。在漫长的时光中有无数超凡生物和秘密结社对影怪和影界进行过研究：影怪是很难被杀死的生物，它们外形千变万化也没有什么要害可言，对物理攻击也好还是魔法攻击也好，影怪都有着一定程度的抗性，而且它们如果受了伤，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给它们，不管是怎样的伤势都能够恢复过来。 组织曾经动用过非常大的人力物力做过杀死影怪的实验，尝试了各种方法、手段和超凡力量来测试如何简单快速的杀死影怪，最后实验结果是：想要杀死它们，目前为止只有用强大能量将它们彻底蒸发湮灭才行，如果留下了哪怕一点赘生物或是残渣，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都会重新恢复过来。 所以赵姒妲才会奇怪，为什么吴铭能轻而易举的‘消灭’了影怪。 “不，只不过让它换了一个存在形式而已。” 吴铭并没有‘杀死’影怪，刚刚才进行过强化的他也没有那个本事能杀死影怪，如同吴铭所说的那样，他只是让影怪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让蠕动影怪变成了手中的面具。 “老赵啊，你知道一种……名叫人格面具的东西吗？” 赵姒妲眼睛中开始闪过各种字符，像是在检索数据库，片刻后她给出了答案：“人格面具，persona，荣格心理学中的重要概念，是个人用来在社会上、他人面前公开展示的一面，从而保证能够得到社会承认，保证用来与人、以及不喜欢的人和睦相处并且实现个人的目的，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的角色，在不同场合都会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父亲面前扮演儿子的角色，在老板面前扮演员工的角色，在妻子面前扮演丈夫的角色，这些扮演的角色就是每个人在不同场合下所装配的人格面具。” “我说的人格面具……也确实是和荣格心理学有颇深的渊源……”听到赵姒妲意外正经的解答，吴铭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指着手中的面具说道：“这个，我把这个东西称之为人格面具，同时也是刚刚那只被我‘消灭’的影怪，之前在搜索异世界导航的时候，我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功能模块，使用它的话就能改变影怪的存在性质，像我刚刚做的那样把它变成像这样的东西。” “然后使用方式像这样……”吴铭将布满裂纹的面具戴在了脸上：“赵赵！我不做人啦！” 布满裂纹的面具开始散发出奇异的光芒，随后面具化为一根根由光组成的丝线缠绕在吴铭的右手上，逐渐在他手中编织出了一柄通体金黄，剑身上镌刻着一行铭文，剑柄上面还点缀着宝石的华丽骑士剑。 “王选之剑，石中剑，calibur。” 面具变化成武器的信息自动流入到吴铭的脑海中，这把剑与其被当做用于战斗的骑士剑，倒不如说是作为象征或是装饰的仪式剑要更加合适一些，在稍微激烈点的战斗中很容易被摧毁，不过眼下拿来对付影怪的话仪式剑也足够用了。 赵姒妲眼中还在不断闪烁着数据流，如果不是这种事情就在面前发生了，她肯定无法相信影怪还能有这种用途：“新数据已录入，影怪可以通过特殊手段改变存在形式，可被制作为道具使用，具体原理尚不明确。” “原理什么的以后再研究吧，我也挺好奇为什么人格面具会变成这玩意儿……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发出光炮攻击别人的两腿之间……”吴铭挥舞了两下手中的石中剑，感觉手感有些偏轻了点，也不知道是影怪变成的武器，还是因为他身体素质得到全面强化的关系：“总而言之，我们要先找到这次的任务目标。异世界导航，根据目标点坐标开始导航。” “已确认坐标，正在为您规划导航路线。” 已经深陷午睡状态的伊丽莎白，自然是错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在异世界导航的指引下，吴铭一行人朝着目标点一路疾行。 一路上吴铭三人也遇上了零星的影怪，它们无一例外都处于非常暴躁的状态，那副看到人就扑上来恨不得把人撕成碎片的气势，简直就跟吴铭一行人拆了它展示柜里的手办后还挨个把它满宝五星的从者全给卖了，又跑去融了它的符文一样，但是再怎么愤怒的影怪战斗力终究只是个鶸鸡，一个不落都被吴铭给做成人格面具，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影怪的形态转化也变得越来越熟练起来，等要到达坐标点的时候，吴铭手中已经多了七张卡片，两张面具以及三颗子弹了。 这些都是由影怪转换成的人格面具，经过简单测试后吴铭也搞清楚了卡片类和面具类的人格面具用法，至于子弹类的人格面具……吴铭估计自己还得搞到一把左轮枪才能测试它的性能。 倒是伊丽莎白，这一路走来就没睁过眼，哪怕影怪都快扑到她身上来了她还在呼呼大睡，把吴铭吓得心惊胆战差点就要冲过去救场，然后吴铭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因为转眼这傻丫头一拳头甩出去直接就把影怪给打飞了。 吴铭倒是没想到伊丽莎白居然还练过睡梦罗汉拳的。 很快，吴铭一行人来到了导航上的坐标地点。 如果说一路走来吴铭所看到的影界风景几乎就是现实世界复刻的话，那么此刻展现在吴铭一行人眼前这片异物风景，则显得更加魔幻以及能够让人更为直观的意识到影界与现实世界的区别。 那是一座如同山峰一样巨大、高耸入云的塔，就像是传说之中直通天际的巴别塔一样，从塔底往上看根本看不清楚塔顶到底在哪，它撕裂了影界城市的大地，幽深沟壑以塔为中心纵横交错的延伸出去，经过强化过的视力吴铭甚至能够看得到高层处游荡在窗口的影怪。 “小心，前方已经不是影界的浅层区域了……”赵姒妲轻声提醒着吴铭，然后抓着伊丽莎白粗暴地摇晃起来：“醒醒饭桶，准备起床打架了。” 第二十六章 塔与老猎人 这是一座塔是由一块块土黄色不知道成分为何物的方块巨石堆彻而成的巨石高塔，整个塔从远处看上去有些像个直入云霄的臃肿柱子，吴铭走到高塔的外墙处仔细研究了一下后惊讶的发现这座高塔的巨石之间没有任何黏合物，是完全靠石块与石块之间相互叠压堆彻而成，更让他惊讶的是即便高度到达了至少两百米（吴铭目测）以上，这座高塔塔底的巨石也没有因为来自上方的巨大压力而出现不堪重负的裂纹或是变形，这种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他特么邪门了——不仅从建筑风格和材料与旁边的水泥都市风景大相径庭，就连其存在都在挑战着人的常识和物理规则，而破碎的大地以及从塔底延伸出来分割地表的幽深沟壑也在表明着这座塔原本并不是这里的东西。 “算了……还是让她先睡着吧……”吴铭瞟了一眼无论怎么摇晃都没弄醒伊丽莎白的赵姒妲，疑惑地问道：“不是浅层区域？什么意思？” 赵姒妲点点头，非常听话地放开了伊丽莎白，任由她站在一旁继续呼呼大睡：“正常来说，这种明显带有影界深层区域风格的东西是不会出现在浅层的……” “深层的东西？影界难道不是现实世界风景的复刻吗？”吴铭愣了愣，感觉自己现在是满脑子问号想想搞清楚的问题多得有些无从下手，他指着眼前那座通天高塔：“这邪门玩意儿哪点像现实世界风景的复刻了？” 吴铭一点都不觉得这座塔是可能在现实世界里存在的风景。 赵姒妲耐心地为吴铭解释道：“严格意义上来讲深层区域究竟属不属于影界这一点，无论是超凡生物还时秘密结社，甚至是组织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出结论，只是因为那里只能通过影界内的固定通道才能到达，为了方便区分才被定义成了浅层和深层。” “为了方便理解，你可以先把影界理解成一个类似地球一样的星球……”赵姒妲说着用模拟运算的方式在手中投影出一颗小小的球体，然后在球体表层做了一个标记：“这里是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相邻，同时保持着与现实世界相同的风景。” “都已经是相邻的异世界了还拘泥‘星球’这个概念？就不能显得更有新意点来个天圆地方的设定吗？”看到赵姒妲手中的小球，吴铭没来由得嘀咕了一声。 赵姒妲显然没有get到吴铭话里的槽点，或者就算get到了她也不会去吐槽：“最表层就是影界复刻现实世界的浅层区域，同样浅层区域中还存在着通向更加深层区域的特定通道，我的数据库中记载过许多次对影界深层区域探索的记录，目前探索结果除了表层以外，影界至少还存在一到两个深层区域，随着深入影界风景会变得像噩梦般扭曲、疯狂、不可名状，而且……危险。” 在赵姒妲的演示下，投影中的小球表面开始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小洞，那是通往深层区域通道的标记，透过那些小洞吴铭隐约看到了小球的表层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小的球体，而那个球体上似乎也存在着一些和表层球体一样通向下层区域的坑洞。 ——嗯，不愧是老赵，通俗易懂到连沙丁鱼都能看懂的模型。 吴铭点点头表示自己大致理解了，接着又冒出了新的疑问：“可是危险又是怎么回事？” “深层区域存在一种被命名为‘噩梦体’的古怪生物，但和本来温驯惰性的影怪不同，这些怪物非常狂暴且具备超凡力量。”赵姒妲手中的投影球体开始变化，接着变成了一团不定型的模糊黑影：“他们具备一定的智能和交流能力，却拒绝与任何生物进行交流。如果要探索深层就免不了会被他们袭击，要是遇到大群噩梦体很可能会出现战损。” “明白了，基本和现在的状况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吴铭皱着眉头沉思道：“从坐标轴来看最后传来的信号是在塔三层的区域，相比整座高塔来说并不需要太过深入，所以我们避开大量的噩梦体小心前进就是。况且这次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战斗，所以尽量避免战斗吧……” “明白，我会随时注意周围的状况，侦测可能靠近的敌对单位的。” 进入巨石高塔后吴铭发现塔内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要好的多，他们既没有一进门就被长这三只脑袋的狗给逮个正着，然后来一场惊险刺激的强制boss战，也没有倒霉到刚进门就碰上赵姒妲所说的噩梦体，进门就被十几二十个噩梦体跳脸上一顿爆锤。 一层内部被破坏的有些严重，许多用来隔开房间和走廊的墙壁都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或是干脆整堵墙直接被什么恐怖力量给推平，这给吴铭一行人省了很多事——至少他们不用把房门打开一间间去确认里面是不是通往更高层的楼梯了，中心处圆形大厅的战斗痕迹更加严重，地砖几乎全部被什么东西给砸碎了。但是这里也和之前一样，除了战斗所造成的破坏痕迹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也许正因为之前这里曾发生过战斗的原因，所以吴铭他们没有碰上令人头疼的噩梦体，再加上各个房间的墙壁被破坏掉在外部就能确认房间内情况的关系，没多久后吴铭他们顺利找到了位于大厅东北部一个小房间中通往二层的楼梯通道登上了二层。 然后吴铭他们迎面就碰上了一个奇怪的欧洲中年男人。 那个国字脸留着络腮胡，还扎着一小辫子须发皆白的中年人一幅标准的十九世纪欧洲老绅士打扮，穿着尖领白衬衫和灰色马甲，里面还打了根条纹领带。过于魁梧身材将他的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给人一种他稍一用力衣服就会被崩成布条的感觉，外面还套着一件长及膝盖的黑色大衣，这有些让人有些担心大热天的穿这么严实会不会捂出痱子，大衣内侧吴铭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挂着许多闪闪发亮镌刻着古怪符文的小刀，和一把十分有年代感的燧发手枪。 中年绅士脸上有着一条从左眉斜切到右脸的丑陋刀疤，瞪得如铜铃大小的眼睛中饱含着摄人心魄的凶光，这完全破坏了衣着给他带来的绅士气场，在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下，他脸上露出的微笑显得格外狰狞和扭曲。 “你们也是来狩猎的吗？” 第二十七章 猛男老猎人 “你们也是来狩猎的吗？” 老绅士打扮的中年人露出了他自认为善意但实际上狰狞无比的微笑，眼睛中也泛着凶光，放游戏里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反派角色立绘，都不需要特意用剧情说明的那种，光是杵在那里就会被人自然而然当成恶役，要不是赵姒妲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他，吴铭估计就不是一脸戒备而是直接召唤人格面具开打了。 接近两米的魁梧身材和那副鬼神般凶恶的面部表情给人带来的压迫力可不是盖的，吴铭估摸着这老绅士要是走在现实世界的街道上，要不了两分钟就会被当成在逃的通缉犯给报警处理了。 “别紧张，我是个好猎人……”老绅士感觉到了吴铭的戒备，摊摊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然后在后者紧张万分的戒备下从大衣内侧掏出衣服细框眼镜戴在鼻梁上：“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刚刚没有戴眼镜可能有些吓着你们了，请容我为此致以诚挚得歉意。” 嗯，戴上眼镜后总觉得更像是一个反派角色了，尤其是在反光看不到眼睛的时候。 明明凶神恶煞的面部表情和五大三粗的魁梧身材，行为却像一个真正的绅士一样彬彬有礼，这两者形成的强烈反差感让吴铭没来由的冒出一句：“你这幅尊荣上街……应该经常性会引发恐慌吧？” 然后他被身后的赵姒妲狠狠地戳了一下。 老绅士倒是不在意吴铭的冒犯，反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倒是经常被当成可疑人士拦下来盘问，不过这正是他们恪尽职守的表现。”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这老绅士身上可是再贴切不过了。 本来吴铭是准备和这个老绅士客套一下，打个招呼，嘘寒问暖一下穿这么多会不会捂出痱子后就各走各的有多远躲多远的，毕竟这个老绅士站在身边实在是太有压迫力了，光是杵在那散发出来鬼神辟易的气势场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尤其是在得知了楼下那副惨状是他的杰作后吴铭更是有些避而远之的意思，但是在老绅士告诉吴铭这一层游荡着数量众多噩梦体的消息后，后者完全打消了自己单独行动的想法，并且强烈要求这种危险的地方还是结伴而行比较稳妥。 什么？你问吴铭为什么非得跟这个老绅士结伴而行？因为那些噩梦体特么的就是这个老绅士给赶上来的！ 吴铭之前还在心里纳闷为什么在一层逛了快一圈就没有碰到哪怕一只噩梦体，现在总算是破案了，那些噩梦体们全被眼前这个猛男给赶鸭子似的给赶了上来！ 在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就连赵姒妲也宕机了好几秒才重新恢复运转！ 当好几只噩梦体被这个猛男老绅士用砂锅大的拳头挨个按在地上锤得动弹不得瑟瑟发抖，甚至说起了人话开始求饶时，吴铭和赵姒妲彻底相信了之前那个消息的真实性，前者从来没有接触过噩梦体或许还不清楚这种怪物到底有几斤几两，但是赵姒妲是十分清楚每只噩梦体的平均实力，这个老绅士能把它们给打到求饶也足以说明其实力不俗了。 而且还是纯粹的暴力，没有附带任何超凡力量的拳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弗拉基米洛维奇·奥，是一名老猎人，专门狩猎引发超自然现象的恶党。”自称是老猎人的亚历克斯，在一拳把手上的噩梦体彻底打晕后，瓮声瓮气的向着同行的吴铭一行人解释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这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追踪一个狡诈麻烦的家伙……” 亚历克斯是一名老猎人，和所有老猎人的职责一样，他视那些引发超自然现象扰乱人类社会秩序的恶党为猎物，不死不休，至死方休。只是这次追踪猎物的时候遇上了一些麻烦，对方不仅实力强大而且意外的狡猾，在察觉到自己被盯上后抛下了好几个极具误导性的诱饵后就立即远遁，然后就在半个月前由于数个诱饵的活动扰乱了亚历克斯的追踪，导致他彻底失去了猎物的真实踪迹。 现在亚历克斯只能选择一个个猎物追过去，用穷举法排除所有错误的踪迹信息，然后去找到他真正要狩猎的目标。 现在这个是第四个，从五天前开始追踪，途中被甩开过好几次，是亚历克斯重新追踪以来最棘手的一个猎物。 几个人穿行在二层曲折蜿蜒的回廊中，听完亚历克斯的讲述，吴铭也坦然的向他表明了来意：“其实我们是来救人的。” “救人？”亚历克斯有些不解的看着吴铭，后者点点头，指了指跟在身后的赵姒妲和呼呼大睡的伊丽莎白，把自己一行人来影界的缘由简单和亚历克斯说了一遍：“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我们追踪着最后的坐标信号一路来到了这里。” “那我们要找的可能是同一个人。”听完之后，亚历克斯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亚历克斯的话让吴铭一愣。 接着身后的赵姒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亚历克斯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找的人很可能现在和你的猎物待在一起？” “今天早上我重新追踪到了他的踪迹，并且一路摸到他的据点准备对他发起袭击，可没想到除了他以外现场还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被他绑架到这的。”亚历克斯点点头冷静地说着，但是吴铭能够看得出他眼睛里闪烁的懊悔和愤怒：“如果我能在发起袭击前掌握更多的情报，如果后来我没有犯错伤及无辜的话，他就没可能一路逃到这里来，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亚历克斯的样子，吴铭沉思了一会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亚历克斯：“联手？” “对，联手，我们的目的是救人，而你的目的是惩治那些利用超凡力量扰乱秩序作恶的恶党。”吴铭看着亚历克斯，一边小心翼翼将房门打开了一个门缝瞟了一眼里面，发现房间里并没有通往上层的楼梯而且还挤满了奇形怪状的噩梦体后就悄悄关上了房门：“如果你觉得我们的联手对你的狩猎是一种冒犯的话，你也可以理解成分工合作，我们去救人，你去狩猎，我们不会参与到你的狩猎中去，同时保证也不会让其他因素来干涉到你的狩猎。” 说是联手，其实吴铭很清楚是他占了亚历克斯的大便宜才对，首先亚历克斯是一个战斗力超群的猛男猎人，光是他能撵着一层的噩梦体像赶鸭子一样赶到二层来就能够说明实力不凡，更别提他还能像锤面团一样把那些噩梦体给挨个锤爆了，凭他的实力吴铭觉得就算对方手上有人质也顶不了什么用，顶多也就是让一拳头解决的事情变成为了保护人质的生命安全多来几拳头而已。 所以他就算拒绝联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求之不得。”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亚历克斯脸上露出了渗人的笑容同意了吴铭的提议：“我其实不擅长保护什么，如果你们能够负责保证她的安全那就再好不过了，剩下的粗活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第二十八章 原来是你这倒霉催的 寻找通往三层的楼梯并不是很顺利，吴铭一行人几乎把二层转了个遍才找到了前往三层的楼梯通道。 当然中途还遇上过好几波倒霉的噩梦体，它们无一例外要么被亚历克斯锤得怀疑人生，要么是在和吴铭、赵姒妲战斗后又被亚历克斯锤得怀疑人生。 而吴铭也在这几次战斗交手中，大致摸清楚了噩梦体的实力。 在现在的身体素质和使用人格面具的情况下，吴铭同时对上两只噩梦体几乎没有任何压力，一对四会有些勉强，但根据战况及时调整切换人格面具的话还是有胜算的，但如果是六只以上的噩梦体出现的话，现在暂时没有大范围伤害，对单个噩梦体也无法呈碾压局面的他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选择赶紧跑。 这也让吴铭清楚认识到了，眼前这个名叫亚历克斯，实为人形坦克的猛男实力到底有多强。 来到第三层后没过多久，吴铭一行就根据坐标地点摸到了第三层中心大厅的门口，却听到里面好像隐隐传来了有人争吵的声音，吴铭小心翼翼地探头瞟了一下大厅内的场景，发现里面有三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在激烈地争吵着，甚至还在这三个人里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就是他今天中午遇到的那个小青年。 只不过大厅中的小青年看上去似乎比中午时吴铭看到的要狼狈的多，他脸上的胡茬明显变得更多了，右眼一片青，那把花里胡哨的大剑也不知道是不是塞回了胸口里，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都快烂成了布条了，这形象哪怕是跑大街上去当乞丐都毫无违和感，精神看上去也非常疲惫萎靡。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铭隐约感觉那个小青年和他中午看到的样子相比要衰老了一些？ 另外两人一男一女，他们似乎在什么问题上和小青年产生分歧，吴铭凝神屏气仔细听了一下，但哪怕强化的效果已经初步在他身上显现，也没办法让他听清他们刻意压低声音到底在争吵些什么只听到了几句零散毫无逻辑关联的名词，完全没有办法靠这些来组成完整的句子来推断他们争吵的前因后果。 不止是他们，吴铭还在大厅中发现了中午在六楼时看到的那个学生女孩，她似乎陷入了昏迷被人随意地扔在离三人较远的地方，衣服和身上到处都是泥土跟不同程度的擦伤，虽然像是遭了不少罪的样子，但如果不计算这个学生姑娘的心理阴影面积的话，目前为止看起来她受得都是些不怎么碍事的皮外伤。 大致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后，吴铭悄咪咪地退了回来，一脸古怪的笑容：“这才吃个饭的功夫又要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赵姒妲双眼闪烁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今天中午那件事？” “嗯，就是他。”早就在中午探过对方一次底的吴铭，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先埋伏起来，然后简明扼要地跟亚历克斯和赵姒妲讲了一下中午经历的事情，并且提醒道：“总而言之，这场战斗最好速战速决，另外两个人具体我不大清楚，但按照小青年说的话来看，他们多半也有那种诡异的大剑和某种独有的灵能力吧。” 亚历克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是怎么让他逃掉的，原来是和他聊了太久的人生，才会被他抓住机会修改了认知带着那个姑娘跑了。” “你之前也和他发生过战斗吗？” “不算战斗吧……我是追着踪迹一路找到他的。”亚历克斯讪笑着挠了挠头：“我不喜欢进行无意义的杀戮，我觉得吧人总会有走错路的时候，而这些误入歧途的人有时候只是需要别人拉他一把，他们就能回到正道上来，所以每次我都会跟目标促膝长谈一次，和他讲讲道理聊聊人生，看能不能通过对话的方式来说服对方就此改过自新，这样也免得打打杀杀的太煞风景。” 吴铭有些心惊肉跳，心说和这个凶神恶煞的猛男坐在一起还促膝长谈聊人生那肯定是一种莫大的折磨，这里面指不定还有几个硬骨头觉得士可杀不可辱要和他拼命：“那如果对方执意不听甚至想逃跑呢？” 亚历克斯一脸严肃道：“那就只能先打断他的腿再和他促膝长谈了。只要还没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任何人我都愿意给他们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我也知道劝人向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哪怕能多劝服和帮助一个人改过自新都好。可如果他们执迷不悟的话，为了保护其他好人不受伤害，我就只能祈祷他下辈子能够当个好人了。” 祈祷（物理）：先把执迷不悟的恶人给敲死，然后为他献上祈祷和祝福，希望他下辈子能够当个好人。 至少吴铭是这么理解这位猛男猎人的做法的。 而这位猛男严肃的表情也多少能看得出来，他说的祈祷多半和吴铭理解的一样后面是要加个括弧物理。 亚历克斯之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让吴铭觉得这一次多半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局，但是考虑到这次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营救普通人顺便完成一下她的祈愿博个好评，而不是把人质给一起枪毙了，所以吴铭还是决定简单的分配一下各自的任务。他轻轻拍了拍伊丽莎白，轻声叫道：“醒醒，准备开打了。” 原本就像睡死过去的伊丽莎白就好像听到了吴铭的呼唤一样，打着哈欠悠悠转醒：“唔姆……大哥？咱们今天去打谁？” 赵姒妲看到之前怎么都叫不醒的伊丽莎白，被吴铭轻轻拍了几下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时，不由得小声嘀咕了起来：“这就醒了？你这饭桶果然是在针对我。” 吴铭没听到后面赵姒妲的嘀咕，摸了摸伊丽莎白的脑袋说道：“伊丽莎白，来，建个精神链接群。” 虽然伊丽莎白刚刚睡醒还没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但是出于对吴铭的信任这些东西她基本都没有过脑子就照做了，将赵姒妲、吴铭、亚历克斯还有她自己的精神和思想用超凡力量给链接在了一起。 接着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回荡在脑海中的声音。 精神上的交流非常迅速，眨眼间吴铭想说的话就已经传达给了他们达成共识。 吴铭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张巴掌大小的卡片，这是他之前将影怪转换而成的人格面具。 “那么，开始实验吧。” 第二十九章 犹豫就会败北 小青年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伴能这么固执，这么膨胀，居然认为自己能够抗衡那个疯子猎人！ 在二度经历了那个疯子猎人给他带来的恐怖与压迫力之后，小青年已经完全升不起和他对抗的心理了，第一次他运气好，这个猎人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想和他谈人生，谈理想，谈三观，被他正好抓住了难得的机会虚与委蛇很久才修改了这疯子的认知，得以全身而退。 “我都说了！那个疯子绝对不是你们能够正面抗衡的！”小青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对着面前两个有些不屑一顾的同伴低吼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那个怪物已经来了！我们必须立即撤出这里！” 第二次，那个老猎人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他的据点中来，如果不是他手中有着人质，后来在逃跑途中还蹦出来一个普通人被他拿来当了挡箭牌，成功拖住了那个疯子猎人的脚步，估计他现在已经被那疯子给锤成小饼饼了——就像被那个疯子锤成姜饼人的影怪一样那种人形小饼饼。 “哈？你知不知道现在撤出这里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多大的影响？一旦放弃，我们在这个城市一直以来耗费的心血和投入都会变成无用功！”苗条女人姣好的面庞上满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和优越感：“而且我们和你不一样，像你这种只敢在背后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的家伙，大概见到谁都不敢正面战斗吧？菲尔我说的对吧？” “总比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搭在这里要好的多！”小青年气得目眦尽裂，如果不是打不过这女人的话他现在就会指着这个猪队友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名叫菲尔的男人也点了点头，脸上全是对小青年的怀疑和不信任：“如果那个疯子真像你说的那么强的话，那你怎么可能三番两次死里逃生？” “我……”小青年哑口无言，他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那个疯子行事无常，思路诡异的跟特么大河内一楼没吃药时写出来的剧本一样难以捉摸，小青年自己都感觉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运气够好。 只可惜他的同伴既不懂什么叫大河内一楼没吃药时写的剧本，也不相信他是真的运气够好才活了下来。 “大师布置下来的计划现在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关乎着整个进化大业能否继续推进，所以我们不能撤出这里。”菲尔没有继续追问小青年这些疑点，接近十岁的年龄代差和爱好圈的不同让他很难听懂后者说的一些怪话，“有我和莉兹在，再加上新配发下来的【睿智】，无论是怎样的敌人都能够应付。” 同伴不清楚事情严重性仍然盲目自信的样子让小青年有些无话可说，曾几何时，在没被那个疯猎人彻底碾碎自信心以前，他也和这两个同伴一样偏执狂妄又刚愎自用，但现在小青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却只感觉愚不可及。 “我知……” 小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就像被捏住了脖子一样卡壳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一个身材像铁塔般高大穿着黑色大衣，眼镜还反射着令人不寒而栗光芒的壮汉，正在朝他们冲过来。 是那个男人！他来了！ 小青年突然变得惊恐到扭曲的面庞，让站在他面前的菲尔和莉兹顿时警觉起来，身经百战的他们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从胸口抽出了各自的幻想大剑想要迎击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敌人，但是已经晚了。 亚历克斯已经冲到了菲尔的面前，他的速度快到后者甚至根本都来不及通过连接幻想大剑发动自己的能力，只来得及将他那把门板一样的大剑当成盾牌护在胸前，亚历克斯的拳头就已经印在那把门板般的幻想大剑上！ 一拳！ 嘭！ 无法抵抗的巨力从门板大剑上传来将他的双手震得发麻，握剑的那只手虎口更是被巨力震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菲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直接砸在了墙上。亚历克斯的实力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怀疑如果他刚刚用的是一把普通大剑防御，而不是幻想大剑这种具有无坚不摧和坚不可摧奇妙特质的幻想武器防御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亚历克斯可不会给菲尔调整恢复过来的时间，在击飞后者立马就追了上去展开追击，偷袭虽然并不能算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但是对于猎人来说狩猎——利用各种手段和工具消除掉猎物的优势，耐心平缓地消磨猎物的体力和战斗力，一点点勒紧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等死亡朝他们露出獠牙时他们已经失去逃离死亡的最佳时机，这就是狩猎。 菲尔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至极地躲开了亚历克斯的追击，后者每一拳都能把地面砸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这种破坏力看得菲尔心惊肉跳，他不敢想象这种攻击要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是否还有活路可言，菲尔很想摆脱现在这种困境，可亚历克斯穷追不舍的攻击使得他根本找不到沟通幻想大剑发动能力的空隙，甚至他好几次想要用门板大剑反击，都被这个猛汉猎人瞄准机会一拳头锤在剑脊上震得大剑差点脱手。 一步差，步步差，在亚历克斯****般攻击下左支右拙狼狈逃窜的菲尔已经彻底错失先机，完全落入对方的攻击节奏中了。 “菲尔！”看到同伴受到袭击一度陷入生死困境，手持形状仿若单片羽翼般幻想大剑的莉兹刚想发动能力对同伴进行支援，随后而至的赵姒妲就冲上来缠住了她。 赵姒妲与亚历克斯穷追不舍、大开大合式的狂战士战斗风格就非常大，赵姒妲既没有亚历克斯那种魁梧体格，也没有一拳能打出空爆声的破坏力，但她凭借着自己身材娇小和行动敏捷的优势与莉兹展开了贴身搏斗，手中能够切开一切物质的幻想大剑在此时的贴身战斗中反倒变成完全施展不开的累赘，在差点受到好几次直击要害的攻击后，哪怕再怎么救援心切的莉兹也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她此时所面临的难题上来。 拉开距离这种事情说易行难，她本来也会两招近身格斗的路子但在赵姒妲面前却完全不够看，才交手没多久莉兹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中，赵姒妲能够提前预知到她的一切行动，在她攻击之前就已经完成了防御或闪避的动作，导致她每一次的反击都像是故意打偏或者专门朝着赵姒妲防御好的位置打。 而反观赵姒妲这边，她似乎从来就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过，只是把拳头和脚摆在某个地方，下一秒莉兹就会非常耿直地撞上去，那感觉就跟逛steam商城时发现夏季促销游戏打折，然后买了一堆玩放在库里喜加一玩都不会玩的打折游戏，难得游戏打折力度这么大，不买就亏大了。 同理，拳头就放在那里，不用脸去撞一下挺可惜的。 在外人的角度来看，她们俩就像是事先约好了打假架一样你来我往的好不自在，可其中苦处和憋屈只有莉兹自己知道，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个牵线人偶，从头到尾都在按照着赵姒妲的意志乖乖行动着，顿时一种被对方从智商到技巧全面碾压的愤怒之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了起来。 然后莉兹又把自己的脸撞赵姒妲的拳头上了。 小青年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混战愣了愣，一时之间脑子陷入宕机状态竟不知道到底是趁着场面混乱赶紧溜之大吉，还是该抽出幻想大剑并肩子上，在他愣神的时候，已经准备万全的吴铭也拎着石中剑朝他冲了过来！ “你个大老爷们就别学妹子胸口拔剑了，看着辣眼睛！” 强化效果已经体现在了吴铭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现在的速度比过去快上一倍有余，跨越二十多米的距离冲到小青年面前时，对方甚至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吴铭冲到了面前。 “吃我巨型忍者突刺！！！”吴铭大吼着，持剑的手骤然发力抬手就是一个下劈。 灰头土脸滚着躲开攻击的小青年破口大骂：“这特么哪里是巨型忍者突刺了！” “因为你躲了！”紧接着吴铭追上来就反身一脚朝小青年的胸口踹去：“骑士飞踢！” “nmd！为什么！”千钧一发之际用双手护住胸口，被踹的滚出去两三圈的小青年已经快气炸了，可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吴铭又嚷嚷着一堆怪话什么“你要是再不躲，我的鬼畜斩就来啦！”然后就看到这家伙提着石中剑在路上留下一道划痕，剑锋和剑尖就像是瞄准了他的两腿之间一样从下到上挑了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小青年觉得这家伙确实挺鬼畜的。 而吴铭呢，现在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想当初（一两个多小时以前），他也是像这样被这个小赤佬追着砍的（实际上并没有这么惨），吴铭实在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现世报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快就让他逮着机会来找回场子了。 可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够发现小青年身上的伤绝大多数都是被吴铭用拳脚造成的，身上看不到哪怕一处用石中剑造成的剑伤，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吴铭的剑法太菜根本砍不到人——吴铭所使用的剑术最初可以追溯到夏朝时期某位姬姓奇女子的身上，她将当时天下所有种类的兵器搜集了起来，融百家之长最终创出一套全武器通用共计八招用来打击敌人的武艺，这种武学被后世的人称之为夏姬八打。 小青年的体术能力基本上也和吴铭半斤八两，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正面战斗类的灵能者，凭着幻想大剑的话他或许还能依靠其诡异的性质抵抗一二，甚至和后者打个平分秋色有来有回。但在没有幻想大剑，身体素质又是吴铭全面占优的情况下，小青年坚持到现在另一只眼睛都被打成熊猫眼了身上都还没有一道剑伤，这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事实上每一次石中剑砍过来的时候吴铭都会大声嚷嚷好心提醒着小青年要避开，而且每次也都是瞄着五肢这些哪怕失手砍中，在紧急处理后也能够救回来的部位进行攻击的，能够造成最严重的伤势顶多也就是让小青年缺个胳膊少个腿什么的，这种伤势事务所还是能够救回来的。 一道信息通过伊丽莎白的精神链接在吴铭的脑海中闪过，使得他突然停下了对小青年的追击，一直被追着打的后者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快速从胸口拔出了他那把花里胡哨的幻想大剑。 “到时间了。” 看到小青年抓住机会已经抽出了幻想大剑，也确实是到了该结束闹剧的时候。吴铭双手握剑右手胳膊向后抬起，将剑平举到和他眉毛同一高度摆出了突刺的标准架势，空气中凭空出现大量仿佛灰尘一样的光粒开始聚集在石中剑上，让这把剑生生化为了涌动着躁动能量的金色光剑！ “必胜黄金之剑！” 吴铭的大吼让小青年心中突然警兆大生，想都没想就向后跳开，一道光束几乎是在后者避开的同时就从远到近打在了他前方的地面上，随后炫目的白光和爆鸣便夺去了他的感知，爆炸所产生的气流将他掀飞出去。 强光和爆炸产生爆鸣与冲击波，使小青年陷入了短暂的眩晕中，吴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随手将石中剑扔到一遍，追上去绕到前者身后对他的脑袋就来了狠狠地一拳头。 duang！ “犹豫，就会败北。” 这是小青年在脑后剧痛传来，听觉逐渐恢复的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吴铭晃晃悠悠走回去捡起刚刚被他丢到一边去的石中剑，将附着在剑身上的光粒给甩开，看了一眼瘫软在地昏迷不醒的小青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啧，本来是朝着股间打的，居然被他躲过去了……” 第三十章 这特么不会是贤者之石吧! 吴铭是三个人中最后一个才解决掉对手的。 赵姒妲最先解决掉了莉兹——与其说是解决掉对方还不如说是后者自己把自己给解决了，除非莉兹有着和炭治郎一样硬得脑壳，否则不管换了谁卯足了劲儿在赵姒妲的拳头上撞个三四十下也是会晕的。 随后是那个叫菲尔的男人，他倒不是被亚历克斯一顿老拳给打趴的，因为自始至终亚历克斯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既没有用猎人专用的血斗术进行处决，也没有像锤影怪一样用纯粹的暴力把菲尔锤成小饼饼，甚至还在战斗途中劝他赶紧放下屠刀（幻想大剑）回头是岸，这样亚历克斯才能够打救他，但是后者显然把这个打救给理解成了打救（物理），也许是出于你可以杀死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心理，他的抵抗意识登时就变得坚定了起来，一副和亚历克斯对抗到底宁死不屈的气势就耗了起来。 最后趁着混乱把学生姑娘给转移到了安全地方又跑回来帮忙的伊丽莎白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两块碎砖铛铛给菲尔脑门子来了两下，才结束了对于他来说煎熬又漫长的抵抗。 说真的，如果吴铭这边的进度再慢一点的话，伊丽莎白估计也要摸过去给那个小青年来一砖头了。 其实这真不怪他们弱，在战斗中通过精神链接的高速交流，再结合小青年被自己撵得上蹿下跳根本没有使用能力的样子，吴铭多少也猜得到他们基本没展现出什么战斗力的原因了。 其一，小青年曾经说过每个被选中的孩子，或者说是灵能者吧，都会拥有一把能够切开一切物质的大剑，以及独一无二的灵能力。 其二，小青年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尝试对吴铭使用认知修改，如果说这是因为他在后者手上吃过亏，知道认知修改对他无效的话，从逻辑上来讲也没办法说得通为什么他的两个同伴都被逼到绝境了却执着的用幻想大剑拼死抵抗，不断尝试拉开距离或是用幻想大剑反击，一点都没有尝试使用灵能力摆脱困境的迹象。 其三的话，只是吴铭不负责任的猜测而已，从战斗中和众人进行精神链接时得到的信息来看，赵姒妲和亚历克斯的对手不管从身体素质和近战格斗技巧来讲都比普通人高明不到哪里去，可是在迎击敌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拔出幻想大剑这种明显像是用于近战的武器，而不是直接发动灵能力去迎战或支援同伴，这让吴铭怀疑幻想大剑真正的作用或许并不完全是作为一把菜刀来使用。 吴铭怀疑所谓的灵能者多半是一群攻高皮脆近战弱的法爷，而他们手中的幻想大剑本质上是用来释放灵能力的媒介，相当于是法爷的法杖只不过上面加开了血槽装了撞角和尖锤而已，而且发动灵能力还需要短暂的时间空隙，所以才难以在陷入快节奏的近身战中使用。 如果真是吴铭猜测那样的话，三个身体素质和平均正常人差不多的法爷拿着法杖和战斗力全点近战上，身体还经过特别强化的近战单位打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多半是要被打出屎的呀。 这场碾压式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吴铭一行和亚历克斯也达成了各自的目的，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刻。 亚历克斯从怀中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卷塑料绳，三下五除二就把昏倒在地的三个灵能者手脚给捆了起来，按他的话所说，这三个人看上去应该还有救，亚历克斯准备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看他们能不能洗心革面就此重新做人，顺便试着从他们身上打听下猎物的消息，如果能够因此排除掉几个诱饵的踪迹也算是有收获了。 看着这个铁塔壮汉把这三个人捆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然后扛在肩上逐渐走远的身影，吴铭觉得他只能祝福他们未来的人生幸福愉快了。 “大哥大哥！”伊丽莎白在午睡结束后精神似乎变得异常亢奋，吴铭转过头发现这姑娘手上捏着一个小玻璃瓶朝他跑了过来，然后一个头槌撞在了吴铭的胸口：“你看你看！你看我找到了些什么！” 吴铭被她撞得眼冒金星，差点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好他身旁正在检测昏迷女孩生命体征的赵姒妲伸手拉住了他，才没有让吴铭摔个大跟斗。 “还真掉宝了？”吴铭揉着被伊丽莎白撞得生疼的胸口，龇牙咧嘴地说道。 之前伊丽莎白在战斗结束后就嚷嚷着要打扫战场去寻宝，最先她是想把那几个人看上去花里胡哨的大剑当做战利品给带回家的，结果幻想大剑在他们的主人陷入昏迷后就自动变成一阵粒子效果消失了，不甘心的伊丽莎白嚎着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带点战利品回去，哪怕带回去的最后只是一块砖也不能空手而归。 本来以为这傻丫头准备随便找块顺眼的砖带回去，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战利品这种东西。 那是一个由软木塞封口的小玻璃瓶，质地还有些厚但是瓶身没有破裂的迹象可能是那些灵能者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打晕了后才掉出来的，这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血红色的诡异液体，在光线的自然折射下瓶中的诡异液体似乎在散发着微光。吴铭试着晃动了一下玻璃瓶中的液体，发现那血红色的液体十分黏稠，光凭隔着瓶子观察虽然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来，但是从摇晃瓶体里血红色液体时的表现上来看，吴铭感觉这玩意儿与其说是液体，还不如说像一团无定型的果冻。 装在瓶子里的血红色果冻啊，也不知道倒出来之后会不会像贤者之石一样，看上去明明像液体但是倒出来后却会自动聚合在一起。 想到这里，吴铭再看这玩意儿的时候顿时被吓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妈耶！这特么不会是贤者之石吧！” 第三十一章 传送门开歪了? “妈耶！这特么不会是贤者之石吧！” 这样的想法刚一冒出，就不受控制的在吴铭脑袋里紧紧扎下了根，在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中，他的思路开始发散开来，各种各样有得没得想法从脑海中蹦出。 “管理者吴铭，发生什么事情了？”赵姒妲检查完了昏迷姑娘的生命体征后，看到默不作声实际上脑子里戏贼多的吴铭问道。 吴铭满脸严肃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我在想伊丽莎白捡回来的这玩意儿是用人类灵魂炼制而成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赵姒妲：“……？” 本来一脸0v0的伊丽莎白，这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插了句嘴：“大哥大哥！我跟你讲，当时我就是感觉到这个小瓶子里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所以才找到它的！” “妈耶！还真是贤者之石啊！”吴铭一听伊丽莎白这话有些不寒而栗地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瓶子里的血红色液体中似乎挤满了痛苦哀嚎的冤魂，无数灵魂被抽出身体然后粗暴地挤压、糅合在一起，他们无时不刻都在因为痛苦发出嘶嚎与哀叹，希望有人把他们从痛苦的漩涡中解救出来，可始终都没有人听得到他们的祈愿。 赵姒妲从精神链接中感应到了吴铭想要传达的意思，接着她那双无机质的双眼闪烁了两下白光，似乎是翻了个白眼：“管理者吴铭，那些确实是你的错觉。根据我的检测这个瓶子里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哪怕拥有了超凡力量，野兽仍然是野兽没有什么智慧可言，感官出错被欺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感觉继续放任赵姒妲这么指桑骂槐说不定要变成全武行，吴铭赶紧轻轻咳嗽转移了话题：“老赵啊，那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伊丽莎白在之前灵光一闪后又变回了0v0的状态，那副乖巧的样子应该是没听出赵姒妲的指桑骂槐。 “问题不大，生命体征也比较平稳，身上有很多外伤但都不致命。”赵姒妲冷静地回答道：“建议立即回归现实世界对其进行医治后挖掘本次事件相关信息，随后再进行记忆操作处理。” 吴铭点点头他也赞成赵姒妲的建议，而且工作中最重要的营救部分已经结束了，他们也没有继续逗留在这里的理由了：“那么收拾一下，来之前异世界导航已经记录了家里的坐标点，等会我们直接传送回家就行，不用再走一趟了。” 设置好目的地与相关参数后，吴铭再三确认已经没有落下东西后，便下达了传送指令。 但随着传送产生的短暂眩晕与强光逐渐褪去，重新恢复视觉和正常感官的吴铭发现自己的落点可能出了点小小的偏差。 他并没有回到熟悉的现实世界，而是身处于满是废墟的丛林之中，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仿佛人类文明衰退后的原始风景。 放眼望去视野中全是一些人类建筑的残垣断壁和长相怪异的植物，已经崩塌了一半的高楼大厦和被茂盛植被覆盖占据的道路，看上去这里应该是城市衰落后的残骸废墟，在人们因为某些原因从这座城市里消失后，大自然的力量开始重新接管人们所打造的钢铁丛林，而此刻在这些建筑废墟上生机勃勃生长着的奇形怪状植物，就是这座城市新的房客。 奇怪的是，这里植物虽然很多，样子也都奇形怪状的各不相同，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基本上没有什么叶子这种东西存在。 吴铭仔细观察了一下身边一株半人高的古怪植物，它有着笔直生长的长茎而且没有生长任何叶子，从茎秆延伸出来本该生长叶子的地方，是一颗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球状物，这些不知道是果实还是什么的东西看上去光溜溜水灵灵的，他试着用手轻轻捏了捏黑色球状物。 从指尖传来湿滑黏腻的柔软触感，让吴铭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触摸某种生物组织，这个黑色球状物的表面似乎时刻都遍布着一层粘液，触摸时那种柔软湿热的质感也完全不像植物的感觉，吴铭有些恶心地甩掉沾在手指上的粘液，开始重新审视起目前他所面对的局面起来。 他叫吴铭，刚刚启动了异世界导航准备直接传送回家，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没仔细看说明书致使传送似乎出了一点偏差，还是哪个刚好需要招新的主神直接跳过了‘yes’or‘ok’的选项把吴铭拉了过来，反正他现在落在了一个就像是人类文明衰退后的陌生世界，到处都是没见过的奇形怪状古怪植物，如果一直找不到人的话，吴铭可能就得像贝尔格里尔斯尝试荒野求生了，就是不知道现在他回忆荒野求生的剧情还来不来得及。 然后他现在确认了两件事情。 一：他至少不是此刻正挂在天上发光发热的炽白大光球给拉过来的，因为那玩意儿是太阳。 二：这里或许是地球，当然这只是从眼前那些建筑废墟和头顶天空上的几颗熟悉的星星观察出来的初步结论，是否属实还需要更加有力的证据来证实，因为此刻呈现在吴铭面前的风景实在是太过诡异和超出常识了——明明现在应该是白天太阳都挂在他脑门顶上，可天空背景却黑得跟特么阴云笼罩的深夜一样！ 好吧，吴铭承认这么描述并不贴切，因为他还能在一片幽暗漆黑的天空中看到非常少的点点星光，而且好像也没有云层的样子，也正是因此他才看到了那几颗熟悉的星星推测自己身处地球的，至于天上那个持续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太阳，吴铭觉得他自我催眠一下还是可以把这个当成极昼现象来骗骗自己的…… 个鬼啦！这里又不是两极区域，怎么可能出现极昼现象啦！骗自己也得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遭天谴了吗？昼夜现象完全混乱了吗？还是作者终于疯到让夜晚升起太阳这种完全不讲科学道理的反人类现象出现了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十二章 你特娘的就是我的骂死他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 身后突然响起的清脆声音把吴铭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身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那人裹着一身破破烂烂黑袍背着一把黑铁大剑，头戴式的黑色假面几乎遮住了少年的大半张脸只留嘴巴露在外面，那个少年似乎在透过假面上的护目镜审视着吴铭并再一次发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吴铭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前这个带着假面的少年看上去可能是他获取信息和情报的唯一途径，为了能够更多地获取情报和信息，回复应该尽量贴合当下世界观千万不能蹦出个‘我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到西天拜佛取经’这种玩梗抖机灵的话，吴铭估摸着他要是敢这么说这个假面少年立马就会抄起黑铁大剑送自己去西天…… 然而他很不幸没有及时管住自己的嘴，在吴铭的大脑认真考虑该怎么回复时，他全身扩散性晚期玩梗爱好者的习惯就让他下意识说出一个抖机灵的回答。 “servant，saber响应救世悲愿而来，试问你特娘就是我的master吗？” “撒……撒网托？傻……傻芭？骂死他？”假面少年似乎从没想到吴铭会这么回答他的问话，也不知道是后者的散装英语还是被古怪的口音给膈应的，他警戒地握住了黑铁大剑的剑柄保持一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战斗姿态：“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个人类早已灭亡的濒死星球上模拟出人类的外形究竟有什么目的？” “什……什么？”吴铭听着满脑子问号：“我就出门救个人的功夫怎么人类又亡了？！” 吴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又’，可能是因为受人类灭亡、文明覆灭相关题材的影视文学作品洗礼太多的关系，他感觉自己对文明覆灭人类灭亡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实感，哪怕是亲眼见到了人类建筑的废墟，亲耳听到假面少年所说人类已灭亡，吴铭的感慨也就只有一句。 “请问，你不是人吗？” 本来还想借此机会进一步追问出更多信息的，结果让吴铭没想到的是面前那位少年居然这么经不起撩拨，蹭的一下就把大剑拔了出来对准了他。 在这个世界里，假面少年用来分辨对方是不是敌人的方法非常简单——除他以外所有活着并且会动的都是敌人，因为生命树的感染早就已经遍布全世界，而且在现在的地球环境下，除了他以外还能够生存下来的生物，就只可能是被生命树所感染、操纵的仆从了。 地球原本的正常生物，早就因为那场大灾变完全灭绝了，就算没有灭绝也会在后来生命树的入侵中被毁灭，生命树及其仆从会攻击一切未被他们感染寄生并且不属于它们集群的生物，这么多年过去环境恶化到连大气层都接近消失的死亡星球上的，也就只有他作为最后一个人类个体和生命树及其仆从所形成的集群生命体了。 只不过他和生命树这么多年的交道打下来，也从来没见过变成人类外形的生命树仆从，以往那些生命树仆从也没有展露过逻辑与智慧的倾向，大多都是被印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和至高指令操所操纵、驱使的感染生物，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拥有智慧和逻辑甚至外表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生物，这是不是意味着生命树已经进化到了下一个阶段，开始准备重新推演生态进化了？还是说生命树虽然没有进化到下一阶段，但却通过取巧的方式创造出了拥有智慧和逻辑的个体？ 种种疑问盘踞在假面少年心头，这让他不得不如此戒备吴铭。 当然初来乍到的吴铭自然不知道这些东西，他现在就想把脑子里的那些关于从者、英灵的设定拉出来跟假面少年好好说道说道，争取能够先稳定住假面少年的情绪——当然是通过忽悠的方式，然后再从少年口中获得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和情报，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遭了什么天谴，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天不遂人愿，吴铭这边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异变就陡然发生。 四周的植被植物突然就‘活’过来了，这不是比喻，更不是拟人，而是真的活了过来，原本异常安静还听不到任何虫鸣的丛林，现在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丛林中爬动一样，远处数棵看上去像是垂柳一样的树木也发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吴铭亲眼看见那些迎风飘动的垂枝正在以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长，并且还张牙舞爪地朝着吴铭所在的位置延伸了过来！ 丛林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些植物……或者说整个丛林似乎在某种异常力量的影响下彻底活了过来，由凶暴的魔化植物构成的丛林此刻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恐怖怪物，朝吴铭和假面少年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侦测到敌性反应！数量巨大正在快速接近中！” 脑内适时响起了辅助装置贴心但没有啥卵用的索敌提示音，这时丛林中的气氛已经怪异到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正常的程度了，吴铭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充实刺激，白天被扔进了影界差点回不来，下午又主动去影界逛了一圈认识了个新朋友，而现在居然还要和一堆植物打架！ 你听听，和一群植物打架啊！这种事情放到进事务所以前的吴铭身上别说和植物打架了，就是退一步让他和植物人打架估计都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他不仅要和植物打架，而且还是要和一群植物打！ 跟这群植物打架，这要是打输了那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人格面具·石中剑！ 通体金黄的仪式用骑士剑随着面具的消逝出现在手中，吴铭刷刷两下轻松斩断凑到他身边来的垂枝，这些植物单体的战斗力并不强，有石中剑在手的情况下它们甚至连影怪都不如，但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庞大数量却让人感觉头皮发麻，如果是弹幕型密集恐惧症患者估计现在都开始嚷嚷着不舒服要在地上打滚了，而吴铭虽然有着强化后的身体素质和石中剑强撑着维持局面，但如果这种局面继续下去的话最后被打趴的肯定会是他…… “不能继续逗留在丛林里了！得想个办法冲出去！” 第三十三章 rua! “不能继续逗留在丛林里了！得想个办法冲出去！” 周围的魔化植物接连不断的朝吴铭袭来，起初他还能够靠着石中剑和强化后的身体素质来撑场面，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吴铭发现，魔化植物不仅仅是在变多，就连它们的攻击花样和强度也在逐渐上升！最初它们的攻击确实既单一又无力，所谓的攻击基本上就是在用垂枝和荆棘乱挥一气而已，现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魔化植物们的攻击已经不再是各自为战的胡乱挥舞，不仅各种攻击开始逐渐呈现出相互配合的状态，而且还进化出了更多的攻击花样！ 潜伏在脚下快速生长的尖刺，表面附着了一层粘性物质触碰到就很难甩掉的藤蔓网络，不断分泌着深紫色液体一看就不能碰的荆棘，吴铭甚至还看到远处的丛林中有几株绿色的植物快速完成了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的过程，将顶部绿色管子幽深漆黑的洞口对准了他。 接着一颗颗经过加压弹射而出的绿色弹丸激射而出打在了吴铭脚边！ ——神特么豌豆射手都进化出来了！这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吗？我是僵尸吗？不行，不能再拖了，要是再这样拖下去这帮魔化植物指不定连玉米加农炮都能进化出来了！ 这让本来准备找个位置固守等待事务所救援的吴铭顿时就打消了陪这些魔化植物拖时间的想法，按这个势头继续进化，吴铭觉得他基本上等不到事务所的救援了，尤其是在刚刚他亲眼看到一只长满尖牙，嘴里流着不知道是消化液还是口水的食人花从地里长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连留个全尸写个临死留言等到事务所来收尸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闪耀着幽蓝色光芒的卡片漂浮在吴铭掌心，接着被他用力一握卡片就像玻璃一样化为随风飘散的蓝色碎片。 “persona！冰霜杰克！” 人格面具的形象完全重现了吴铭记忆中的姿态，一只头上戴着蓝色小丑帽，体型大概只有半人高满脸笑呵呵的小雪人仿佛背后灵一般漂浮在他的背后，这只鬼灵精怪的霜之妖精作为吴铭意志与精神的延伸，几乎不存在让吴铭下指令的问题，刚一出现便开始酝酿起自己的超凡力量。 寒霜冻气以冰霜杰克为中心朝四周快速扩散，在吴铭身边舞动的魔化植物表面都被镀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寒霜，行动明显变得有些迟钝了起来，距离吴铭和冰霜杰克越近的植物受寒霜冻气的影响越是明显，几根从背后抽来尝试偷袭吴铭和冰霜杰克的荆棘离得最近，直接就被给冻成了硬邦邦的冰棍！ “你……真的是……那个，那什么？”假面少年挥手一剑就扫平一大片被冻住的魔化植物冲到了吴铭身边，后者在和他一同遭到攻击的时候他就已经打消了对吴铭的疑虑：生命树仆从们生存在同一个网络下，被同一个至高意志所管理着它们之间不可能发生内斗，既然对方不是生命树的仆从，那么假面少年也没必要去警戒他了。 “如假包换的正常人类……”吴铭刚把这话说出口就想到自己才接受了一系列的强化，除了把自己的身体给强化到了+10还附赠了一堆抗性加成，顿时感觉自己似乎也不能纳入正常人类的范畴了，再加上还得圆刚刚抖机灵玩得梗，吴铭只得一边砍断两条速度明显迟缓下来的荆棘一边改口道：“好吧，生前我是如假包换的人类，现在死了后就变成给阿赖耶打白工的守护者！” “阿赖耶……又是什么？” “比起说这个，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冲出去！” “只要你不是敌人就好办了！”假面少年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他不是生命树的仆从就行，已经与吴铭合流的假面少年反手将黑铁巨剑：“帮我争取下时间，几秒钟就好！” 吴铭一剑砍断试图偷袭假面少年的藤蔓，顶着管状植物喷射出绿色弹丸打在身上的疼痛，指挥冰霜杰克再次用寒霜冻气发动广域冰冻效果为假面少年争取时间：“你可得快点，我已经看到这帮魔化植物进化出投石车了！” 假面少年默然不语静静深呼吸一口气，他宛如动力炉的心脏伴随着深呼吸开始剧烈跳动生成出大量狂暴驳杂的能量顺着血液的通道在体内奔走着，经过循环后庞大驳杂的能量汇聚在肺部进行提纯、精炼，最后聚集在喉部进行最后的强化，龙角从假面少年头戴式假面早已开好的洞口中长出，一双看上去略显娇小的黑色龙翼也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 “rua!!!” 龙吼，纯粹毁灭的白光与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假面少年嘴中喷出，空气膨胀所产生的狂风伴随着咆哮像波纹一样向周围扩散直接压制住魔化植物们的攻击势头，藤蔓荆棘这一类植物直接被吹飞根本无法接近，那些远处喷出的绿色弹丸、尖刺则被这股夹杂着咆哮的空气墙削弱到威力全无的程度，随着他轻轻转动脑袋处于攻击路径上的魔化植物在接触到蕴含着毁灭能量的纯白光柱瞬间就被燃烧殆尽化为微不可见的齑粉，在超高温光柱的扫射下土地也像黄油一样融化高温高热烧死了紧紧扎根在土地中的魔化根系，进一步封死了魔化植物再次生成的可能性！ 一瞬间，魔化植物形成的丛林就被假面少年的龙吼给扫平了大半！ 就是这叫声让吴铭除了感觉耳朵震得有点疼以外，还隐约有点丢人的味道在里面。 “走……”一声龙吼清理出离开的道路后，假面少年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只是哑着嗓子招呼了吴铭一声，他就拎着黑铁大剑顺着某个没有魔化植物的方向跑去，后者也提着石中剑赶紧跟上，两人一路狂奔大概十几分钟，直到周围的风景逐渐从被植物覆盖的废墟都市，变成了满地黄沙的荒漠时假面少年这才停了下来。 “现在能给我讲讲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第三十四章 没那本事就别学基金会这一套啊 吴铭大刺刺地坐在柔软的沙子上，紧盯着面前正在环视四周的假面少年：“现在能给我讲讲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地球吗？”假面少年一副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刚刚的全速奔跑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日常活动身体的运动量而已，在确认了周围并不存在魔化植物的踪迹后，他解下背在身后的黑铁大剑扔在沙地上面对面坐在吴铭面前：“如果你是响应救世悲愿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话……” “很可惜，你来晚了。人类已经灭亡了，因为生命树的关系。” 吴铭瞠目结舌：“？？？？？” 假面少年仰头看着悬挂着太阳的黑暗天空，沉默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灾难发生的时间具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这场灾难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清楚，就连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关于灾难发生的起因和过程，也是后来灾难发生后到人类彻底灭亡前，那些学者们的推测而已……” “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有个人记录下来……” “有个秘密结社他们保管着大量拿出来能够把世界毁灭七次的危险收容物，而导致人类灭亡的罪魁祸首——生命树的树根就是这诸多危险收容物的其中一个，一开始谁也没发现有一小截生命树树根悄然从那个秘密结社的收容装置中逃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世界各地陆续出现植物生长速度变快、产量明显增加的迹象，多半都是受到扎根于地下的生命树根系影响吧……” 假面少年静静地讲述着，这个人类灭亡的世界也逐渐在吴铭面前展开全貌。 造成这场灾难的是一种名为生命树的植物，它拥有着改造生命和完全拟态的能力，在脱离了那个秘密结社的控制后就钻入地下开始重新成长发育，最初受到它改造影响的是那些植物，这种影响起初是无害的，甚至还在帮助其他植物成长的更加茁壮，让作物的产量变得更高。 有些科学家好奇导致植物产生变化的诱因，想要搞清楚这种变化是否对人类存在危害性，但更多的人却在欢庆着迎接下一个千年的到来，却从未意识到灾难已经在他们脚下的大地中扎下了根系，并已经与他们身边的植物完成了融合——就连那个秘密结社也没有将植物的变化与他们丢失的收容物联系起来。 按照假面少年口中的学者们推测，生命树最起码是经历过两次蜕变后才开始对人类展现出攻击性，在逃脱收容后它扩展根系与地表植物的根系建立共生共存的关系，绕开了各大秘密结社的监控通过汲取着这些植物们供给的微弱营养完成了第一次蜕变，接着开始反哺这些植物，目的一是为了让这些植物生长的更快更好然后汲取更多的营养来供养自己，二是在反哺的过程中可以持续同化、改造这些植物，使得最初的这一批魔化植物成为了生命树耳目的同时，也开始悄然入侵地球生态圈。 最初的这一批魔化植物并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手段，它们在生命树的影响下枝叶变得更加繁盛，果实更加鲜美，生命树仅仅只是在传播和繁衍后代方面对它们进行了微不足道的改造和同化，草籽、果实、孢子这些植物本来用于传播和繁衍后代的手段被生命树当成了向全世界传播、复制自己的手段，借由此手段它开始同化改造食草动物，食草动物在吃下它们后会受到生命树力量的影响，由内向外得受到生命树的微弱改造和同化，并以此为跳板进一步改造同化肉食动物。 不知不觉间整个地球的生态圈都在受到生命树的悄然渗透，人类当然也不能例外。 当生命树的根系扎根到地核附近，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也被生命树改造的七七八八时，终于被全球各国、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秘密结社等明里暗里多方势力发现异常时，灾难已经完成了漫长的酝酿，并且一夜之间改变了人类的世界。 “巨大的植物根系撕裂了人类浇筑出的水泥大地参天巨树拔地而起，魔化植物和生命树拟态改造过的仆从向人类露出了獠牙，它们就潜伏在人们的身边马路两旁的绿化带，天上飞过的小鸟，喜欢在小区绿化中奔跑的宠物，许多人都在猝不及防下被它们身上破体而出半生物半植物的触须吸成干尸，还有更多的人被寄生孢子所寄生却不自知……” 说到这里假面少年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有些苦涩了起来。 “虽然因为生命树突如其来的打击人类一度损失惨重，甚至几乎使人类文明走到了绝境，但是人类也想尽一切办法将逆势扭转了回来甚至和生命树对抗了很久，由现代机械化部队组成的钢铁洪流，成片成片被炮兵的火力侦察烧毁炸毁的魔化森林，各个超自然组织和军队对生命树本体发起的多次攻略作战，还有人类科技的最终底牌，所有人都一度觉得这场灾难人类一定能撑过去，可没想到……” “最终杀死他们的是大自然，高温高压的地核被生命树的根系抽干了所有能量冷却了，地磁场也因为地核的冷却最终消失了，失去地磁场的保护宇宙中的有害射线和太阳风开始对地球残留的生物展开最后的摧残……” 接下来的事情吴铭也想得到了，大气层被太阳风给吹走宇宙中的有害射线穿过大气层直接攻击地表生物，结果自然显而易见，绝大多数生物都没办法在无防护的状态下长期存活，明明是白天可天空却一片漆黑的原因多半也和大气层消失脱不开干系，有生命树改造的魔化植物及其仆从自然不用担心被长期暴露在宇宙射线的问题，可人类不一样，失去了大气层和磁场的话，最后那段日子想必非常艰难又无比令人绝望吧…… 第三十五章 半生坎坷多半是名字取得不好 “所有人都死了，现在的地球上除了我这种人形怪物以外就只有被生命树同化的生物了——啊，现在多了一个你……” 吴铭无法想像当最后一个人类孤独离开这个世界时的心情到底是绝望痛苦，还是对飞来横祸的不甘愤怒，亦或是经历漫长苦难后终于迎来了解脱的感觉，但此刻看到假面少年抽动着嘴角努力想做出一个不会吓到人的笑容时，吴铭隐约能够理解那种心情了。 大概是被孤独给憋坏了吧。 长久以来的孤独让假面少年忘记了很多东西，他已经不记得独自一人生活多久了，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再见到人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记了，身上的衣物烂得不能再穿了就去都市废墟找一块大一点的布料够裹在身上，找不到继续披着这身碎布游荡——事实上如果不是假面少年心中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对人类文明的坚持，已经不再是凡人之躯的他哪怕不穿衣服都能够在这颗生机灭绝的星球上继续生存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铭才觉得假面少年现在还能流畅的和他进行交流着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听完假面少年的讲述，吴铭有些担心他已经被漫长孤独的时光给麻痹了心智，怕他连自己是谁都随着人类灭亡和时间的流逝给一并遗忘，这样就算吴铭想把他带回到人类社会（先不提这么做的难度和面临的困难），他可能都没有办法再次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中去了。 “我姓齐……名字叫……？”假面少年沉默着想了很久，事实上正如前者担心的那样他已经快忘记自己是谁了，他似乎绞尽脑汁才从大脑中抽出了被尘封已久模糊而又温暖的遥远记忆：“啊对格物致知，明辨是非。爸和妈经常这么跟我说……说我的名字是在格物致知，明辨是非这两个词中各取一个字……” “我叫……齐格非。” 吴铭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现在觉得假面少年现在天煞孤星孤身一人有大半原因多半是被这破名字给害得！ “要交代的只有这些了。”齐格非从地上爬了起来长出一口气，仿佛刚刚的讲述让一直压在他心上的巨石落了地一样如释重负，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哪怕只是将心中的事情说出来，就算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心情也能意外变得轻松一些：“我不知道是谁呼唤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很遗憾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能被你拯救的生物了……” 吴铭有些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深知自己这张破嘴安慰人时的天赋简直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在这种状况下他除了安慰齐格非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种什么用都没有的屁话，就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安慰之言了。 “尊敬的乘客你好，因为天气原因本次传送产生的延误效应已经开始修复，事象坐标重新校准成功，你将在倒数五秒后被传送至本次航班终点站，请保管好随身携带的物品站稳扶好迎接传送，最后祝你本次旅途愉快！倒计时：5，4，3……” ——卧槽？！这什么鬼？！ “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传送开始！” 耳畔所长贱兮兮的声音结束后接着就响起机械合成音的倒计时，由于这不知道串了多少公共交通工具的服务语里槽点实在太多，外加传送开始的倒数不断逼近，吴铭甚至根本来不及向齐格非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按住黑铁大剑阻止他拿剑离去的动作连这句话的后半段都还没说完，吴铭就被短暂出现的炫目强光给笼罩。 等到吴铭眼前的强光消退后，他已经喊着没说完的后半截话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客厅中。 吴铭首先看到的是蹲在面前也不知道在干啥被突然出现的他给吓一跳的伊丽莎白，后者在看到吴铭后愣了几秒，接着哇哇大叫的就往他身上扑。 “哇！！！大哥你终于回来给我主持公道了！我都快被那个废铁给欺负死了！” 吴铭这边正懵着呢，思维回路都还没有完成从废土末日到温馨小家的切换呢，一个躲闪不及就被伊丽莎白扑了个正着，接着这力量贼大的傻妮子用手使劲一勒，差点就把吴铭给勒得直接背过气去。 “胡说八道！子虚乌有！”伊丽莎白咋咋呼呼的动静也惊动了厨房里的赵姒妲，她擦着手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同时播报着前者在这几个小时里犯下的罪状：“名为伊丽莎白的个体在管理者吴铭消失后，曾试图离开我的监控十二次，尝试接近昏迷中的普通人七次，嚷嚷着大哥怎么还没回来我饿了要吃饭十五次，企图偷吃冰箱中珍贵食材三次……” “我那是想去找大哥！”伊丽莎白梗着脑袋气势一点不落地顶嘴道，显然在吴铭回来后她胆子大了很多，不仅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一系列行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开始反怼赵姒妲：“再说我翻冰箱也是你的错！谁让你刚刚开始就一直不准我吃点零食的！” 这时总算把思维回路给切回来的吴铭插了一句嘴：“我觉得老赵不让你饭前吃零食是对的……” “诶……是这样吗？唔姆，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不在饭前吃零食了……”伊丽莎白错愕地看着吴铭集中了大概一秒钟的注意力来承认错误，接着她又被别的东西给转移了注意力：“大哥大哥！其实有一件事情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了。” 赵姒妲也点了点头，表示她同样也有着问题要问。 吴铭看着两人疑惑的样子还以为她们要问自己消失时的经历：“什么事？” “管理者吴铭，你手边的那把大剑是怎么回事？”“大哥，你左手下面那个黑乎乎的门板是啥啊？” 两人异口也一点都不同声的问道。 一头雾水的吴铭顺着两人的视线朝左看去，一把上面沾着一些沙尘的黑铁大剑正被他的左手按着安安静静躺在他家的地板上。 “妈耶！怎么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可千万别害怕 在听完了吴铭讲述自己消失后的奇妙经历后，赵姒妲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黑铁大剑：“你一方面喊着要对方等着你回来救他，然后转头就把他的武器给顺手带了回来？” “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玩意儿就已经被我带回来了……”吴铭也是一张苦瓜脸扒了几口饭指正道，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把大剑会被他给顺手牵羊带回来：“我现在只希望他给力点能撑到我去救他的时候，别因为我顺走了他的武器搞得全线崩盘当场去世……” “唔姆……不愧是大哥，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我办不到的事情！”伊丽莎白从头到尾就跟听评书似的只听了个热闹，实际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吴铭说完了她都没搞明白：“可是大哥咱们的世界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你突然去到末日那边了呢？” 生命树的根系，这种东西在她的数据库中也有记载，现在确实是由某个秘密结社给收容保护着，虽然赵姒妲并不否认那个秘密结社里收藏着足以把世界毁灭七次的各类危险品这种说法，但近年来那个秘密结社对收容失效的应急措施日益完善，再加上他们对收容物的异常性解析更加深入，按理来说没有巨大变故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发生收容失效这种事件的，所以赵姒妲很难想象吴铭之前到底经历的是怎样一个世界。 对此吴铭也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顺手把跳上桌的橘猫小米赶下去道：“这些东西需要之后去找所长进行求证，回头我给她打个报告简单说明下情况，哦对了老赵，之前被带回来的那孩子醒了没？” “没有，自离开影界起到现在经过一万七千三百七十二秒，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赵姒妲指了指伊丽莎白卧室的方向道：“我把她安排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休息。” “呃，老赵啊……和我们交流一般不需要精确到秒。” 赵姒妲眨眨眼，按照吴铭的要求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四个多小时接近五小时一直处于昏睡中，各项生命体征指数一切正常，脑波检测结果显示她目前正处于深度睡眠中，保险起见我也让伊丽莎白进行了精神链接的检测。” 考虑到许多作用于精神与思维上的超凡力量也能造成受术者陷入像学生少女此刻的沉睡状态，所以赵姒妲也让伊丽莎白进行了一次精神链接，来探知学生少女是否存在该类超凡力量的影响。根据精神链接检测结果及其他的检测数据来看，学生少女看样子只是单纯因为过于疲惫的关系才陷入了深度睡眠，并不存在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超凡力量影响的问题。 这对吴铭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他不用操心上哪给这小姑娘找个解除沉睡魔咒的劈腿王子来了。 晚饭结束后吴铭就把今天下午的任务情况和神奇的穿越经历写了个简洁明了的报告通过内网发给了所长，接着就按照辅助装置里《幸运古神事务所善后处理不完全指北》开始着手处理学生少女的事后处置工作。 本着充分尊重个人隐私与事务所尽可能在事后处理方面遵从自愿的原则，吴铭并没有趁着学生少女昏迷沉睡时使用记忆操纵手段来阅读或是篡改她这几天的记忆，这种事等到对方醒来征求同意后再做也不迟，这次吴铭要做的事后处理可不仅仅只有记忆操作这么简单。 收拾收拾学生少女那个在几天前就被小青年私闯民宅搞得乱七八糟的家，同样也算事后处理的一环。 如果让吴铭亲自来收拾估计十天都没法让房间恢复原状，不过好在有辅助装置的提醒他在内网上找到了相关的复原模块，按照说明书的通俗解释就是这个复原程序能够自动读取某一时段某一区域的世界快照，并且将这些‘快照’以限定展开的手段覆盖替换现在时间点的现实世界，从而完成事后处理的修复工作。全程傻瓜式操作只需要设置好复原时段然后点击开始即可，像学生少女家里这种情况复原程序大概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够完成修复工作。 导入并覆写现实世界大概只需要一分钟，剩下四分钟全在找符合条件的世界快照。 看着整个房间都被如同水波般的蔚蓝光幕笼罩，这层光幕是用来保护并隔断修复区域与现实世界的空间接触，在复原程序的引导下，被光幕笼罩的修复区域开始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歪曲，空间与光线的歪曲导致传达到吴铭视野内的画面也开始有些扭曲失真了起来，这种扭曲和失真只持续了大概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紧接着当这些异象恢复正常时，学生少女原本乱七八糟的家已经在复原程序的运作下完成了修复。 被切开的防盗门已经恢复原状，里面打碎切烂的锅碗瓢盆、家具电器也回归完好如初的状态，在赵姒妲破解了五楼的幻影墙壁和认知修改的术式后，伊丽莎白就把那个陷入昏迷的小姑娘送回了家中，并且临走时留下了标记方便她醒来之后吴铭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做完这些事后，吴铭又跟伊丽莎白、赵姒妲一起把闲置下来的另一个房间给清理了出来，那间屋子吴铭准备腾出来给赵姒妲住，虽然她自己多次表明不需要占用多大的生存空间给个行李箱住就行，但吴铭为了自己的san值安全（主要是不想再看赵姒妲表演我拆我自己了），以及哪怕本体是个人偶但也和人类女孩子也没啥区别的思想，最终吴铭还是坚持给赵姒妲腾一间房住。 至于床铺什么的，就只能让她和伊丽莎白一样今晚暂时打地铺了——后者的床今天倒是买了没错，但是因为送货上门安装的师傅一直找不到吴铭的人，打电话也不通（因为两次打电话的时候人都在影界或异世界），所以只能明天带着赵姒妲的那张床一起来上门安装了。 第二天一早，给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交代好相关事宜喂了猫后，吴铭就通过传送门来到了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所长办公室。 “所长，我要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千万别害怕……” 第三十七章 就当观光旅游了多大点事 “所长，我要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千万别害怕……” “自己找位置坐……”所长这时正在吸溜着面条专心看着桌子上的一片光幕，漂浮在她身边的雷天使正在闪烁着幽幽蓝光，所长头也没抬地说道：“有话快说，这世界上还没有我怕的事情，要是没什么事就别神神秘秘地打扰我看阿飞的励志人生。” “昨天我在报告里有写的。”吴铭拉开椅子坐在了所长对面，手撑着桌子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昨天经历了一个世界末日……” 或许是吴铭严肃的表情和语气起了作用，雷天使的颜色由蓝转绿飘到了办公桌前，所长也停下了吸溜吸溜吃面的动作直起身子盯着吴铭：“世界末日是什么样的？” “科幻电影灾难电影有没有看？就是那种一旦出现就可能会摧毁人类文明造成秩序崩坏，甚至连带着把整个种族推向毁灭深渊的那种世界末日……哦对，末世流小说基本上写的就是这题材。”吴铭认真的跟所长描述着昨天他的经历：“那天我准备从影界直接传送回家，接着传送就出了问题我降落到生长在城市废墟上的丛林中，那里全部都是被生命树催化出来的魔化植物，还特么有豌豆射手，豌豆弹丸的威力都快能打破薄一点的玻璃了，幸亏齐格非一个龙吼扫平了那些魔化植物，然后我们就像……” “噗……”所长的脸色越来越古怪，最后终于忍不住一口面条喷了出来。 还好吴铭闪得快，不然铁定要被所长用面条喷一脸：“你笑什么？” 所长坦然地看着吴铭：“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吴铭：“什么高兴的事情？” “哈斯塔的老家前两天刚炸了。”所长再一次咯咯地笑出猪叫回答道。 吴铭看着不断闪着红光都快变形成球体的雷天使：“你又笑什么？” 雷天使：“前两天所长出去了一趟，然后昴宿增九就炸了。” “所以……是咱所长去把哈斯塔的老家给炸了的？” “噗哈哈哈哈哈……对对对……” 所长开始笑得拍起了桌子，雷天使也笑得变成了颜色鲜艳的红色球体，过了好一会后者才冷静下来（主要体现为红色开始变浅，重新从球体变成多面体）解释道。 “额不是，是所长她早就知道昴宿增九要炸，所以提前跑去收拾残局。我们言归正传，你说的那个生命树……它厉害吗？” 显然雷天使还是有好好听吴铭说话的，跟那个在旁边表情扭曲狰狞一脸强忍着笑容的所长完全不一样，这个多边形结晶体生命敏锐捕捉到了吴铭话语中的关键所在。 “它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那种……”“它让星球的地核冷却了，大气层和磁场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上面的正常生物全部都死光了，很可怕。遗憾的是昨天走得太急我顺走了齐格非的武器，没能把他也给救出来。” 结果吴铭的话还没说完所长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 所长挑了挑眉毛仰着脑袋满脸挑衅：“哈斯塔老家炸了。” “你分明就是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吴铭啊，你boss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下属说的事情有多好笑，我都不会笑……”所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向身旁的雷天使：“除非忍不住。” 现在吴铭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让埋伏在办公室外面的刀斧手冲进来和自己顶头上司拼个你死我活，一个是老老实实接受对方的嘲笑。 他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后发现外面既没有接应他的刀斧手，他也没自信能打得过眼前这个不靠谱的上司，所以吴铭选择了忍气吞声，接受嘲笑。 “不就是个世界末日吗？多大点事儿啊。”所长脸上那副轻描淡写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谈论昨天晚上的菜色如何一样：“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的话吗？你以后会经常和拯救世界等很多时候，这次的意外你就当观光旅游长长见识了，你经历的顶多算是一个文明的灭顶之灾，放整个宇宙尺度上来看一个智慧种族的灭亡顶多也就是在宇宙日报上登个讣告的程度罢了。” 吴铭一脸疑惑地看向侃侃而谈的所长：“那这事儿我到底管不管？” “你看到的那个，只不过是人类文明其中一个可能性的发展而已。”所长捣鼓着从她抽屉里掏出一包干脆面，拆开包装就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而且还是落入虚时间的废弃历史。” “虚时间？废弃历史？” 听到这两个名词吴铭感觉有些蒙圈，接着就听所长继续解释了起来。 “宇宙诞生从最初那点创世之光起，无限可能性就已经随着创世演化出来，在短短数个普朗克时间里数以亿计的宇宙发展可能被分裂出来，但那些可能性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畸形宇宙，要么是在创世之后自身坍缩快速变成闭合宇宙，要么就是在创世后一直处于快速暴涨的完全开放状态，物质和尘埃云无法聚合在一起形成星球。还有诸如宇宙各项物理常数不够稳定、宇宙展开的维度过多或过少、宇宙的寿命不足以支撑到演化出氧和碳这些元素，这些因素都会导致宇宙无法诞生智慧生物或无法形成文明和高等文明。” “想从里面找出一个健康、稳定各项物理规则的演变能够稳定诞生高等智慧生命并形成文明的宇宙可不简单，而那些不利于诞生智慧生物和高等文明的宇宙，基本会成为废弃的历史锁进虚时间中，当然这还只是关于宇宙演化的可能性变动而已，等高等智慧生物诞生之后会使宇宙可能性的演化会变得更加复杂，废弃的历史会变得更多。你之前去的那个地球就是诸多人类文明诸多的废弃历史之一……嗯，如果你有兴趣下次事务所搞团建可以考虑带你参观一下废弃历史博物馆，里面陈列了所有被废弃的历史，不过那得等到你转正之后再说了。” 第三十八章 捏了这些狂人的知识你就能看清世界 “留在虚时间里的废弃历史，对于实体宇宙来说是世界发展的虚幻可能性——多半还都是些朝着恶性方向发展的可能，当然虚时间里的智慧生物意识不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早已废弃的历史中，他们仍然可以探索宇宙、发展科技，但那些注定完蛋的废弃历史基本没办法支撑到这些文明发展到察觉自己不具备实在性的科技程度就会灭亡。” 所长用直白和通俗易懂的言语向吴铭揭露了世界的真实，后者感觉自己就像一口气捏了三十几个狂人的知识和十多个古神只的智慧一样，分分钟灵视就飙到顶知道许多不得了的东西：生活在废弃历史中的智慧生物和文明面临的难度基本上都可以用地狱开局来形容了。然后吴铭意识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我们的世界呢？” “目前为止还在实体宇宙中。”所长的表情难得变得有些正经了起来，她直视着吴铭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保护它——至少是保护地球文明不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落入虚时间中成为废弃历史，就是你的任务。” 这一刻吴铭感受到了肩膀上沉甸甸的重担，但这种感觉仅仅只持续了大概几秒钟就被随之而生的疑问打断了：“那个世界和齐格非怎么办？” “这个就由你自己判断了。”所长嘎吱嘎吱吃完了干脆面，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办公桌的光幕上：“你可以去了解一下那些废弃历史，地球文明和这些废弃历史之间也纠缠颇深，或许你能从它们的失败中找出原因更好的完成你的本职工作，不过我建议你别妄想着去拯救这些废弃历史——或许你救得了一个两个人，但你没办法从源头上拯救这些废弃的历史。” 吴铭捏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指那些废弃历史和地球文明有牵扯？” “这需要你自己亲眼确认然后作出判断。” “了解了解。”吴铭脸上带着有些心虚的笑容示意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所长的意思，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搞明白。 所长此时注意力已经完全在播放着视频的光幕上了，随便挥了挥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行，你先回去等技术支援吧，这两天就好好养精蓄锐顺便看看论坛里的攻略帖开发下辅助装置的用途，对你接下来的工作会有大用，要回去的话出门右拐走到头，我家大米挺贵的就不留你吃饭了。” 本来准备往外走的吴铭听到所长最后一句话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吴铭走了之后不久，本来专心看着视频的所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前者离开的方向略有所指地说道：“真是个好苗子啊。” 飘在一旁的雷天使震动着发声器官嗡嗡地赞同：“是啊，这么好忽悠的干员现在可不好找了，boss你可真不厚道，这完全就是把绝大多数本该由你负责处理的事情扔给他了吧？” “那是，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把他忽悠过来。”所长得意洋洋地刮了刮鼻子，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笑容：“等我把他训练到能独当一面天天加班工作的时候，我就可以每天摸鱼不用工作了。” 已经离开事务所的吴铭，自然是不知道所长打着想把他培养成埃尔梅罗二世让他天天加班的险恶用心。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相安无事，这让吴铭享受了难得的宁静，事务所没有传达新的任务过来，给学生上完课后闲着无事的吴铭就拉着赵姒妲、伊丽莎白探索影界，或是缩在家里连上事务所的内网论坛熟悉和摸索辅助装置的新功用，在这期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学生女孩也醒了过来。 不过这姑娘显然是被之前的经历给吓坏了，醒来看到吴铭、伊丽莎白、还有赵姒妲三个人围着她后立马啊呜一声就晕了过去，后来好歹还是靠着赵姒妲的安抚术式与伊丽莎白的精神链接才稳定住了她的精神状态。 好不容易达到能够进行交流的程度，吴铭才发现这姑娘的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小青年找上她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被抓走的那几天里她一直被小青年用各种手段殴打、折磨，以至于心理阴影严重到现在看到一个陌生人就会陷入强烈的ptsd状态中。 对于这个学生女孩来说，她被卷入超凡事件的经历和记忆显然是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如果不进行记忆操作处理和精神修复处理的话，这种阴影和痛苦将会化为噩梦纠缠她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成为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恐怖，根据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员工守则和《幸运古神事务所善后处理不完全指北》，她已经达到了强制进行记忆操作和精神修复处理的条件。 看着已经进行了记忆操作和精神修复处理沉沉睡去的学生女孩，吴铭直到那一刻才切身感受到了普通人在卷入超凡事件时的渺小和无力，不是每个人都像吴铭或林娇娇那样幸运的，前者碰上了两个对他没有歹意的超凡生物，而后者因为吴铭一行人救助及时在卷入超凡事件后仅仅只受了些惊吓而已。 像这个学生女孩这样才是绝大多数卷入超凡事件后的下场——在这些反逻辑反常识的超自然力量面前他们甚至连保护自己都无法做到，如果遇到的是超凡生物还好，毕竟在这个现代化社会里就算是超凡生物或多或少都需要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好歹还有沟通的余地，可如果是遇到那种完全不跟你讲道理的异常物件，那真的就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够好能撑到救援来的时候了。 今天，一如既往给学生上完课后的吴铭，正准备回家，接到了来自幸运古神事务所下发的任务。 “紧急任务出现：新【异常】出现，已经对人类社会产生扩散影响，新手干员吴铭请在查收任务简报后，立即前往现场对异常物件进行处理！” 第三十九章 微波炉一定要定时清理 “紧急任务出现：新【异常】出现，已经对人类社会产生扩散影响，新手干员吴铭请在查收任务简报后，立即前往现场对异常物件进行处理！” 突然闪现在脑海中的声音让正在教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吴铭愣了愣，接着他一心二用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整理着手头上的事务，一边分心沟通植入体内的辅助装置接收了任务简报。 关于这次任务的相关信息，在吴铭的控制下如同全息投影一般直接印刻在他视野之中。 “侦测到该区域频繁产生异常时间流流动，数据分析结果为足以对时间流动产生影响的异常物件，推测该异常物件已经在人类社会中产生影响，并存在被多次使用的可能，请新手干员吴铭立即根据该坐标进行紧急传送，前往该点回收异常物件，平息影响。” 一张复杂难懂的3d地图展现在吴铭眼前，这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监控站所传回来的导航地图，这份3d地图就像是城市沙盘模型一样，完美复现了炎都三镇的全貌。 而上面正在江边区域不断闪烁的红点，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 “那里是……江滩？”久居炎都的吴铭一眼就看出了这次任务的发生地点，由于不清楚这次紧急任务是否存在战斗要素，为了保险起见吴铭还是通过电话联络了伊丽莎白让她跟着赵姒妲一起来炎都江滩汇合，随后他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启动了异世界导航输入坐标进行紧急传送。 传送所带来的不适感悄然消退，再次恢复视觉影像时，现在正值炎炎夏日的八月又正是艳阳高照的下午，所以来江滩的人并不是太多，吴铭沿着江边的步行道往远方眺望过去，除了路边守着小卖部的视野之中没有看到一个人，倒是看到了个悬浮在半空中正在笔直朝他冲来的……金属球？ “哪里跑出来的巨人！？大块头别挡道啊！！！右满舵！右满舵！赶快进行规避！要~撞~上~啦！” 金属球朝吴铭飞来的速度并没有达到他躲闪不及的程度，速度顶多也就跟小学生踢球射门时足球飞来的速度差不多，动态视力能够捕捉到金属球的运动速度，身体也完全能在金属球击中他面部之前完成闪避的举动，但说真的，当这个金属球一边混乱地广播着好几个混杂着慌乱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机械合成音，一边速度不减朝他冲过来时，吴铭相信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先楞个一秒钟。 然后这个金属球自然是毫无悬念直直砸在了吴铭脸上。 吴铭用亲身经历证明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哪怕身体接受过了强化脸被直接击中的话还是会产生疼痛和不适感的，另一个嘛……虽然他的骨头和脸皮现在还没强化到比铁还硬的地步，但是也足以对这个金属球多少造成一点伤害了。 吴铭捂着鼻子从烫到能够煎鸡蛋的石砖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零件散落一地原本足球大小现在已经缩水一大圈的金属球，他不禁感慨自己接受的强化还是有效果的——如果是个普通人被这么个金属玩意儿直接砸脸上，估计就不会像他这样顶多只是流点鼻血的事情了。 多半连鼻梁骨都会粉碎吧，大概颈椎也会被砸的出点问题吧，真是不幸中之万幸。 ——个鬼啦！！！怎么想都不能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啊……外壳装甲完全被撞散了。” “武器系统也全部下线，好在被隔离层隔断开的内生态圈没有受到影响。” “这下全完了！阻止那家伙的行动彻底泡汤了！完蛋啦！” “呀~哈哈哈哈~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即使球体已经缩水了一圈，但从金属球里传出来的声音仍然活力十足，看来刚才的撞击并没有影响到这个球体内部的生物。 “这就是这次行动需要回收的异常物件吗……”身体强化的优势开始显现从鼻腔中涌出的鲜血只流了几秒钟便止住了，吴铭随手擦掉残留在嘴上的血迹单手抓起金属球。这是他第一次和异常物件打交道，地图模型上也没有更加详细的情报了，所以他也拿不准眼前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任务目标：“总而言之先把这东西给回收了吧？如果是任务目标的话老赵和伊丽莎白估计就白跑一趟了。” 吴铭正在琢磨手里这玩意儿到底算不算任务目标呢，从金属球中传出来的机械合成音就突然把矛头对准了他：“喂！大块头！都怪你！这下一切都完了！” “对！如果不是你突然冲出来的话，我们的对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的究极武器‘死星’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所以你要负起责任！帮我们联合王国解决掉那个危险人物！” “咿哈哈哈哈哈！负起责任！负起责任！” 这种禁忌四重存在的机械合成音同时响起，对吴铭的脑仁和耳朵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们自说自话叽叽喳喳的声音甚至让吴铭产生了自己仿佛身处养鸡场的错觉——而且还是机械生命体的养鸡场。 仔细听了几分钟的吴铭，发现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各说各的根本听不清楚他们想说什么的时候，吴铭终于忍不住了。 “安静！安静！！！你们就不能一个一个的说明情况吗！” 或许是吴铭忍无可忍的咆哮产生了作用，也可能单纯是因为他嗓门够大的关系，金属球一度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一个让吴铭完全想不明白机械合成音是怎么做到让他感觉到儒雅随和的声音从金属球中传了出来：“咳咳，还是让我来说吧。不知名的大块头，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正在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疯狂科学家。可因为你突然出现的关系，使我们本来准备用来对付他的武器受到了损坏，现在为了你，还有地球未来整个生态圈的安全问题，我们联合王国现在需要你伸出援手，和我们一起对付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 第四十章 细菌?细菌! 儒雅随和的声音明显略去了很多不是很重要的细枝末节，但吴铭还是大致了解情况了。 总结起来自称是联合王国的金属球所要求的东西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我，联合王国，帮我！” 吴铭自然是这么回应的：“但是，我拒绝！” “……”金属球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很快那个儒雅随和的机械音再次响起：“s.h.i.t！大块头，看来你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联合王国成立几千年以来我们医师团从来都是驾驶着外骨骼装甲救死扶伤，对抗各种病魔，而那个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更是我们细菌几千万年文明历史中最为穷凶极恶的异端和罪犯，在我们最后一次交手的时候已经确认他攻克了魔法与科学融合运用的技术壁垒，按照他的研究方向推测可能已经开始研究足以毁灭地球生态圈的技术，而这次王国倾尽资源大建出的这艘移动兵器‘死星’，正是用来无效化康斯坦丁这个病原菌攻击的！” “细菌？”吴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简单来说就是有个丧心病狂的超凡生物，通过攻克技术壁垒掌握了一种非常危险的病原菌，并且他还准备把这种病原菌拿来进行生物袭击，甚至对整个地球生态圈下手？” 四只纤细瘦长的机械臂从金属球表面的小孔中伸了出来，这个金属球就像人一样站在吴铭掌心中，接着儒雅随和的声音纠正道：“不是康斯坦丁准备用病原菌进行生物袭击，而是他本来就是一种病原菌，现在他准备用自己的技术对地球，对你们发动袭击。” 听到这些话的吴铭，表情是这样的：0_o “你怕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这是吴铭的第一想法，因为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细菌，而且还是个病原菌究竟是怎么获得自我意识的，按照金属球所说这个病原菌似乎还是个不得了的天才，虽然吴铭并不清楚科学和魔法的融合运用这项成就到底有多厉害，但按照大多数作品里科学与魔法都难以相容的设定来看，这个天才病原菌大概属于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的人物 这一瞬间，吴铭甚至感觉自己可能活着还不如一个……细菌。 当金属球内儒雅随和的声音多次强调他没有在开玩笑后，吴铭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可能真的……输给了一个细菌。 “难以想象……一个细菌居然拥有智慧……” 吴铭自认为刚刚踏入超凡世界，目前为止他见识过的超凡生物加到一起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还远远算不上有多见多识广。但是受人类社会各种漫画、小说、电影游戏等各种创作者的幻想和脑洞所影响，还有这几天没事就挂在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内网上恶补各类超凡世界的基础知识，吴铭觉得自己理论知识至少是能够打个及格分的。 你能明白吴铭在恶补理论知识后都做好了和什么吸血鬼啊、狼人啊、机械生命体啊、死灵法师啊这类超凡生物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后，结果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额，一群（？）细菌时的心情吗？ 说真的他只有在玩瘟疫公司的时候才会产生‘如果细菌和病毒有智慧，能够像打游戏那样控制自己进化退化那该有多可怕……’这样的想法。 “这有什么，我们全族人可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细菌！”金属球四只机械臂手舞足蹈地说道。 吴铭扶额叹息感觉自己脑壳更疼了：“……”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首先要修复‘死星’的武器系统，至少要把能够无效化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攻击的关键武器给修复，至于反康斯坦丁外壳装甲、动力引擎什么的之后再修复也不迟。”金属球从吴铭的手心跳到地上，用它纤细瘦长的肢体开始一片片捡起散落在地的零件：“好在通讯系统没有随着撞击损毁还能联系国内寻求支援，希望能赶在康斯坦丁的研究完成之前将其捕获……” “大块头你也要来帮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铭也只能叹着气跟金属球一起捡着地上的金属零件。这次紧急任务的异常物件目前为止已经完全陷入了僵局，根据3d地图显示该异常物件就在这片半径三百米的圆形区域内，每次使用所造成的时间流扰动地点都在圆形区域的中心处，也就是吴铭现在所处的位置，但是根据辅助装置大范围扫描的结果来看，周边至少半径一公里的区域内都没有再侦测到任何异常时间流动，或是时间歪曲的现象，再结合之前监控到的使用记录来看，他要找的异常物件多半属于被动型物件。 目前为止事务所对异常物件的分类基本上分为主动型和被动型两种，前者属于哪怕没有进行主动操作，它也能够持续释放出超凡力量对现实世界和普通人造成影响的异常物件，这种异常物件和某些凶暴的超凡生物一样往往看上去来势汹汹危害极大，但事实上它（或他们）只要一出现就能够受到幸运古神事务所的管控，接着像吴铭这种新手干员能根据标记点进行紧急传送，拎着武器给它来个天降正义式物理麻醉，然后打包带回去妥善封印起来。 而后一种也就是吴铭现在所面对的这种就有些难办了，被动型异常物件基本不会主动释放超凡力量，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处于人畜无害的状态，和普通物件基本没有区别，这些被动型异常物件只有在被人，或其他生命体给‘使用’时才会产生超凡效应。 这种异常物件往往隐藏得很深，没有产生超凡力量时就算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监控站也只能确定该区域可能存在异常现象，至于具体这个异常物件是什么，到底在哪里，就得靠事务所干员自行判断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吴铭肯停下手头上的紧急任务，跑去帮这个金属球捡零件的原因，原本的紧急任务完全没有能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而他们所说的康斯坦丁又正好可能危及人类文明和地球生态圈。 所以吴铭做出了判断，决定先行处理金属球面临的麻烦。 第四十一章 普通少女林娇娇 半小时后，赵姒妲看着站在树荫下从一堆尺寸袖珍的金属片和铆钉中翻找着零件的金属球问道：“提问：这就是本次紧急任务目标？” “别提了老赵，那边毫无线索陷入僵局，我已经跟事务所汇报了相关情况，现在顺便帮这家伙拯救一下世界……” 同样坐在树荫下的吴铭，拿着一块顶多只有常人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金属碎片，正小心翼翼地把这玩意儿塞进小黑盒缝隙中的插槽里，他那投入其中的样子简直就像在拼着高达模型一样，可是下一秒因为说话分心用力过猛的吴铭就把手中的金属片给弄断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弄坏零件了，正好吴铭的耐心也差不多快耗光了。 “不管是拼装式的手办也好，还高达模型也好……没有说明书我真的做不来这玩意儿啊……” 正在埋头专心修复着武器系统的金属球突然楞了一下：“咦？我之前不是给过你说明书了吗？” “你那叫说明书？！”吴铭瞪圆了双眼，他的右手食指与拇指紧紧捏在一起，他用左手指着两指之间，可是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却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就这么大的玩意儿！我如果想读它还得专门去找个放大镜和细腿镊子来，我上哪去找这些东西啊！” 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同时思考了片刻，随后前者眼睛一亮（物理意义上的亮了）直接把双眼的变焦数值给拉到了三十倍以上：“说明书上信息已经确认，提议：管理者吴铭使用变焦技术进行观看。” 而一脸0v0的伊丽莎白也猛地一拍大腿：“大哥！这不就是rpg里惯有的套路吗！咱现在要为了解读说明书去找放大镜和细腿镊子了吗！” 吴铭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你们饶了我吧！当初联合王国就不能把这玩意儿做得大一点吗？” “不可能再做得更大了。”金属球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挥动着机械臂球体表的机械零件开始变形移动，最终在金属球其中一面的中心略微凹陷下去，那里的机械零件变形成了如同眼睛或者说是镜头一样的东西：“这艘‘死星’已经是现今联合王国用最高精尖的技术手段，以及不计资源代价投入而建造出来的决战兵器了。是用来应对包括康斯坦丁在内各种灭世灾害（绝大多数都是细菌规格的灭世灾害）的母舰，里面内置我们细菌族足以维持文明的巨型生态圈，所以短时间内王国再没办法制造出这种庞然大物了。” 吴铭看了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决战兵器，就算加上了外壳装甲也顶多只有足球那么大……在他的感官之中这玩意儿实在没办法和庞然大物挂钩。 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添乱的吴铭放弃了帮助金属球修复武器装置的想法，他这个身材比例就是想去帮细菌修复武器系统，哪怕这武器对于细菌来说是宇宙母舰主炮级别的武器，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一件精细活儿。 “除了拼模型，我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不准说我的武器是模型！”金属球气急败坏地跺着脚，然后他又转回去马不停蹄开始重新拼装机械零件：“武器大概还要一刻钟就能初步修好，你们的话，就帮我们找找康斯坦丁的踪迹好了，详细数据资料我已经通过数据交互通道传给了你旁边那个微型小巨人了。” 吴铭转头看向赵姒妲眼皮子狂跳：“老赵？！你们俩什么时候建立数据交互通道的？！” “就在刚刚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的特征资料已经下载完成，建议管理者吴铭开启共享将资料上传至幸运古神事务所监控站，做好两手准备。” 已经不知道今天这是第几次扶额叹息的吴铭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老赵……辅助装置，开始接受老赵共享的数据，并上传至监控站请求追踪具备该特征资料的超凡生物。” 就在吴铭风风火火地开始地毯式搜索康斯坦丁的同一时刻，普通少女林娇娇嘴里正咬着冰棍靠在树荫下的公共座椅上，穿着短裙的她有一下没一下晃悠着她的大长腿，眺望着已经超过危险线都快漫到江滩步行道上来的江水，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无聊啊……” 今天是林娇娇难得的休息日，学校虽然占用了学生们绝大多数暑假时间来补课上课，但终究还有几分重视学生心理和身体健康的考虑在里面，所以一个星期里好歹还能有一天休息时间。 只是这个难得的休息日，多半也要被林娇娇用在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上。 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跑出来已经不重要了，或许是因为夏天暑气太重，也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导致她完全没有睡好的关系，林娇娇现在完全打不起精神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就想像现在这样靠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当一条咸鱼。 当然如果能躺着睡觉那就更好了。 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林娇娇不禁想到了自己最近每天晚上都在重复梦到的琐碎画面。 无数通体漆黑形状恐怖的面条人，如同潮水一样张牙舞爪地朝她涌了过来，用面条拼接起来的极简图案，梦中她还听到了非常好听的歌声。虽然醒来之后林娇娇马上就会忘记那个旋律，但是梦里那阵歌声，总能有效地平复噩梦给她带来的无法名状的恐惧感。 “自从包丢了的那天起每天晚上都在做着同样的梦，这些梦到底代表什么呢……” 林娇娇一口咬断冰棍，望着远方已经神游天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后树荫下有一团阴影正像一个活物一样恶心地蠕动了起来，那坨阴影悄无声息朝着林娇娇的方向蠕动了许久，一根黑色有些半透明质感的细长小手从阴影上延伸出来，缓缓伸向了毫不知情的林娇娇。 就在这根阴影小手快要触碰到林娇娇的时候，一道拇指粗细的紫色光束精准击穿并打断了那只阴影小手，那团宛如活物的阴影非常胆小，在受到紫色光束的攻击后立马放弃了原本目标，蠕动起来的那团阴影再次摊平身体重新变回不具备超凡力量的影子，只剩下那只被打断的阴影小手还在地上不断抽动。 一切都在无声中开始，又在无声的沉默中结束，接着一个欢快的生物合成音打破了这个宁静。 “噩梦燃料getdaze！” 第四十二章 运气很好的女孩子肯定爱笑 “噩梦燃料getdaze！”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娇娇一跳，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半空上漂浮着一个诡异的飞船模型。 飞船模型，这是林娇娇看到那玩意儿的第一印象，哪怕这玩意儿和她熟知的科幻电影中飞船设计相去甚远，但她还是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那飞船和烟盒差不多大小，是一个由精密齿轮、铆钉还有活塞构筑成的长方体机械装置，林娇娇透过小小的缝隙能够隐约看到飞船内紧密咬合在一起的齿轮和活塞正在不知疲倦地不断运作着，在这个长方体机械装置的尾部（林娇娇也不清楚这玩意儿有没有头尾之分，姑且将靠近自己的那一边称之为头了）有三个像私自加盖了一二十层、歪歪扭扭堆起来老高的违章建筑，林娇娇不知道这艘飞船是靠什么原理漂浮在半空中的，或许是土黄色外壳上不时闪过流光溢彩如同魔法符文的古怪符号在给飞船提供反重力，也许是从金属管中喷涌而出的火焰和蒸汽在提供着抵抗重力的推动力，‘先进’与‘落后’这两个相互冲突的概念在这艘飞船上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小姑娘，最近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被噩梦所困扰？” 然后那个飞船再次发出了那种似乎经过调音的生物合成音，它的声音冷静沉稳又带着十分强烈的暗示性，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林娇娇的记忆：“想必你每晚每晚都在做着同样的梦吧？在那深渊一般无法名状的恐怖梦境中，到处充满了令人疯狂又无法名状的非人生物。每次当你想要去触摸和探寻真相的时候，又总会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地回到现实世界中……” 这些日子梦到的琐碎画面再次闪现在林娇娇的脑海中，那梦中若有若无的歌声旋律也随着回忆响荡在她的耳边，一时间林娇娇竟忘记了对眼前这古怪现象的惊讶和疑惑，脸上露出了宁静的笑容。 “还有听起来非常令人安心的歌声，还有面条……” “面……面条？” 炎都江滩，沿江步行道的另一头。 幸运古神事务所的监控站在吴铭将康斯坦丁的特征数据传过去没多久，监控站就在吴铭的3d地图上标出了一个坐标点，并传来一份附带情报。 事务所监控站快捷高效的办事效率一度让吴铭想赞美他们简直就像尤尔哈o型机体一样，但话到嘴边他又感觉不大吉利就硬生生把话给咽了回去。 根据监控站传回来的坐标和所附情报来看，目前标出的坐标地点是大概一刻钟前监控站所观测到的一次微弱波动，由于该单位释放出的波动数值实在过于渺小，没有超过反逻辑检测系统的判定阈值，所以当时仅仅只是将波动地点及其单位的特征资料记录了下来。 而地点正是离他们只有几百米的公交站！ 得知这一事实后，吴铭赶紧带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朝目标地点一路狂奔。 “搞不好那个什么鬼恶魔科学家葛城巧已经像个变了身的假面骑士一样开始他的实验了……”已经远远看到公交站台的吴铭，不禁啧了一声：“要真让他像玩瘟疫公司一样在现实世界感染了零号病人的话，通过交通网很快就能小范围传播开来……” 赵姒妲眼睛闪烁着纠正道：“否定，目标人物代号为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并非葛城巧。” “大哥！那边传来的生命气息……”伊丽莎白露出一脸不舒服的表情，那样子就像是被赵姒妲逼着往嘴里塞了两把观音土一样难受：“混乱又狂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伊丽莎白的感知是正确的，在她说话的同时吴铭也看到公交站台处已经躺着好几个人了，他们仰躺在地上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双眼中布满了猩红可怖的血丝，面部表情狰狞而又扭曲看上去似乎在忍受着体内传来的莫大痛苦一样。 吴铭跑到一个中年人身边简单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想也不想就直接激活了辅助系统中的模块：“模块·认知阻碍。” 搭载在辅助装置中的认知阻碍模块在吴铭的指令下开始运作，无形无质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悄无声息篡改着周围的信息情报，搭载了智能系统的认知阻碍模块能够根据当前状况自动处理非常识、反逻辑的情报信息，将躺倒在地的行人和吴铭三人不断释放出的信息情报进行特化处理，让本该印入来往车辆的司机视觉系统中的几人，成为无法感知和观测的透明存在，同时将‘还是换条路走吧’这样的思想悄然打入这些司机的认知中，以他们作为信息扩散的跳板节点，进一步向外传播到所有准备经过这条路的行人、司机身上。 吴铭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嗷嗷嗷嗷嗷嗷！！！” 狂暴愤怒的咆哮炸响在众人耳边，一个身着西装的上班族，弓着身子如同野兽一样手脚并用朝吴铭快速冲来，他面部表情就和倒下的行人一样狰狞，双眼中闪烁着不祥的红色光芒，咧着一张满是尖牙不断滴答流着口水的大嘴朝他一拳打来！ 吴铭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他静静看着那只青筋暴起的拳头正在不断变大，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前者是因为吴铭没有产生任何求救的意思，情绪波动仍然保持平稳状态所以得出了不需要进行支援的结论，而后者则是一直都觉得她的大哥非常厉害，对付这种她都看不上眼的小喽啰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事。 事实上，现在的吴铭也确实不再需要被她们担心安危了。 “模块·禁止通行。” 砰！ 气势汹汹朝吴铭打来的拳头，就像砸在了看不见的墙壁上一样停在吴铭面前五公分处爆出一声脆响，一道看不见但是摸得着实际存在的壁障将他保护了起来，一击未中的西装上班族更加愤怒了，他咆哮着连续击打着挡在他面前的透明壁障，但无论他如何攻击总会在距离吴铭五公分的时候被挡了下来，当西装上班族气急败坏地继续加强攻势时，吴铭就顶着护盾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吃我友情破颜拳啦！无駄！” 第四十三章 没听说过这狂战士还能传染的 “吃我友情破颜拳啦！无駄！” 吴铭一拳打在了西装上班族那张扭曲狰狞的脸上，直接将这个疯得跟个莫得理智的刀客塔一样的男人给打得身体失去平衡后退了两步，不给对方任何稳住失衡身体的机会吴铭就已经以攻为守箭步冲上前，嘴里喊着让人听不懂的怪话，一通毫无章法的王八拳朝着西装上班族身体、面部招呼起来。 “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 ****的拳头如同雨点般接连不断击打在西装上班族身上，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压着对方打的感觉。可实际上吴铭并没有什么格斗的经验，哪怕是所学的舞蹈专业和职业的关系也只是让他的运动神经、反应力等多项方面比普通人要稍微好一些而已，不仅是这次的对手，包括以往吴铭战斗的敌人很大部分原因都是他靠着优秀的身体强度碾压了对方，当技巧和数量已经到了完全没法弥补双方力量差距时，往往力量强大一方不会任何格斗技巧打出毫无章法的王八拳都能形成完全压制的局面。 就像现在这样，西装上班族刚开始还偶尔能愤怒地咆哮着朝吴铭还击一拳，可往往他打出一拳的功夫，身上就已经被吴铭殴打了七八拳，渐渐地他每次出拳的间隔越来越长，三四分钟后西装上班族已经放弃了反抗彻底沦为了挨打的沙包。 “wryyyyyy！” 看到西装上班族已经没有太多反抗的力量了，吴铭反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将其双手反剪膝盖顶着他的后背，将西装上班族死死按在了地上：“老赵，其余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赵姒妲已经检查完了倒在地上的路人，但是情况并不乐观：“报告，所有人身体温度已经达到三十九摄氏度，并且正在忍受着从体内传来的巨大痛苦，每个人身上都有些许咬伤和抓伤，推测为管理者吴铭制伏的个体所致，该个体可能具备传染性。” 西装上班族被迫趴在地上不安分的扭动着喉咙不断发出低沉的嘶吼，使得吴铭不得不再加大力量按住他：“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已经完全超出正常人的平均水平，伊丽莎白来和我搭把手让这家伙安静下来……” “好嘞大哥！” 铛！ 伊丽莎白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砖头出来，接着一砖拍在了不断挣扎扭动的西装上班族后脑勺上，砖块伴着与头骨相撞的闷响碎成两半，被吴铭死死按住的西装上班族也跟断了线的木偶般，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伊丽莎白你从哪捡的砖头？” “从花坛旁边抽的呀！”伊丽莎白挥挥手中半块砖头，吓得吴铭缩了缩脖子差点以为这傻姑娘要拿这玩意儿往他脑袋上招呼，但显然他想多了，伊丽莎白只不过是日常向他邀功而已：“大哥你看我厉害吧！一下就让他安静下来了！” 吴铭轻轻抚摸着伊丽莎白的脑袋，示意她干得漂亮，这个傻丫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嘉奖’，开心地眯起了眼睛笑道：“那如果我帮大哥让其他人也安静下来，是不是就更厉害了！” 吴铭张了张嘴刚想问这傻丫头是啥意思的时候，看到那些从地上摇摇晃晃艰难爬起来的路人时，吴铭大概明白她到底是在指什么了。 “警告，敌对意图明显，战斗无法避免。” “没听说过卡赞综合症还能传染的啊……” 每一个摇摇晃晃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路人，面部表情都变得和那个西装上班族一样狰狞扭曲，眼睛也不清楚是什么原理开始泛起猩红诡异的光芒，他们嘴里都在喃喃低语着无意义的呓语，垂下身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将吴铭三人围在了中间，而那个之前被打晕的西装上班族也爬了起来，从眼睛中散发出来的猩红光芒变得十分耀眼，他的身材变得比刚才更加壮实了，当然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他那异质化的左手。 西装上班族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被黑色的异物侵染，虽然看上去他的仍然和人手外形相仿，但是手指和手臂却比常人的要粗壮了一倍还有余，指尖也长出了代替指甲的锋刃，或许是还记得刚才被打得很惨的经历，西装上班族没敢轻举妄动，一直躲在其他路人身后，看着他们将吴铭三人一点点围起来。 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的‘感染’并不是让感染者拥有着超过正常人水准的身体素质，正确来讲应该是这些疯狂或和暴怒状态下的感染者，一直处于身体潜能受到肾上腺素激发的状态，呼吸速度是正常人的两倍，心跳与血液流动速度也会变得更快，为身体活动提供更多的能量，并且不顾肌肉和骨骼能否承受住强行将这股力量使用出来，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在这种类似肾上腺素的效果结束后，至少肌肉酸痛是跑不掉的，严重点甚至能造成肌肉撕裂和骨裂、骨折等严重后果。 但是这些感染者不一样。 他们根本不用害怕肌肉撕裂和骨折，如果肌肉撕裂了他们就再生出更加强劲的肌肉，如果骨头折断了就长出更加坚硬与韧性也更加优秀的骨头，内脏若是不堪重负，就将其强化成能够负荷超强度工作的内脏，每一次受伤、每一次被打倒，都会让感染者补足自己的劣势，然后快速恢复变得更加强大。 这仅仅只是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把科学和魔法结合在一起后做出来的半成品而已，离他心目中的完成品仍然有着很大的差距，拿出来做实验的原因正是为了得到实验数据然后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研究，但仅仅只是这种不讲道理的再生强化能力，对吴铭来说就已经有点棘手了。 包围圈正在一点点缩小收紧，吴铭多少也根据西装上班族此刻的现状猜到了康斯坦丁‘感染’的本质，那几个感染者发出威胁的低吼气势汹汹地压缩着包围圈，三人一退再退最后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第四十四章 空气墙大法好 对吴铭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被这些感染者围困。 在刚刚对西装上班族饱以老拳的时候，吴铭都在有意识限制自己的力道生怕自己强化后的身体变得跟某个秃头披风侠一样，随便一拳就把别人打得全身复杂性骨折，所以这些感染者哪怕是受到感染后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强上一大截，对于现在的吴铭、赵姒妲还有伊丽莎白来说仍然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真正让他有些犹豫的是如何处理这些感染者。 这些感染者都只是些无辜卷入这场超凡事件的普通人，按照事务所的规矩是绝对禁止对他们采取杀伤性攻击的，而且从那个晕了大概没两分钟又生龙活虎爬起来的西装上班族的表现来看，这些感染者可能具备某种超恢复的能力，普通的物理手段不仅没办法对这些感染者产生什么效果，甚至还可能导致他们跟西装上班族一样产生某种肉身性质上的变异和强化。 “嗷嗷嗷嗷！！！” 将吴铭三人团团围住的感染者中，终于有一个中年感染者按捺不住心中涌动的破坏冲动，手脚并用地朝吴铭扑了过来，后者侧身避开这个中年人拍过来的爪子，一脚踹在侧腹上将中年人感染者轻巧地踢飞出去，然后吴铭又一巴掌把另一个准备偷袭他的感染者按倒在地，利用模块·通行管制的力量锁死了感染者除了向下以外所有的运动方向，将其死死压制住后又迎上了另一个感染者。 “空气墙大法好！伊丽莎白，老赵悠着点，他们身上可能存在某种自我恢复的强化手段，每次受伤之后都会快速恢复并且变得更强，尽量避免对他们造成伤害以限制住行动为主！” “好~”伊丽莎白笑眯眯地把手指捏着嘎吱嘎吱响笑道。 “指令收到。”赵姒妲的眼睛闪了两下绿光，她高高跳起一脚踩在了一名朝她扑来的感染者脸上，借着重力与体重带来的力量将这名感染者狠狠踩倒在地，然后头也不回地将左手朝身后一甩，伴着机关脱节时产生的清脆咔嚓声中人偶姑娘的手臂从她身上脱离，一根根从肩膀球形关节处延伸出来晶莹剔透的丝线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这只脱离身体的左手顺着甩出时产生的惯性以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轨迹在赵姒妲身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半圆弧线，随后绕着身后朝她冲来的感染者高速旋转起来，眨眼之间这个倒霉的感染者就被捆成了木乃伊，死死限制住了他的行动能力！ “捕获完成，下一个。” 将这个感染者死死缠住后，那只仍然在随着惯性不断旋转的左手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手肘处的关节咔嚓一声就像左臂脱离赵姒妲身体时一样再次断开，从肘到肩膀的上臂部分打着旋缠在了那倒霉感染者的身上，而那从肘部断开但仍旧藕断丝连牵着许多透明丝线的前臂，借助之前旋转产生的惯性力量将魔爪伸向了下一个感染者。 吴铭默然：“……” 纵使他早就见识过赵姒妲是怎么分步骤把自己拆成了一块块零件，但看到这种对待自己身体特性物尽其用的战斗方式仍然有些嗦不出话，这种完全将自己的身体以战斗和兵器为目的进行的改造，让吴铭感觉他迟早有一天能看到赵姒妲打出火箭飞拳或是膝盖导弹的画面。 ——不……兴许她早就有这种功能了也说不定，只不过因为没有合适场合展现出来而已…… 更让吴铭惊讶的是伊丽莎白。 为了对付感染者，现在的伊丽莎白已经完全变成了蓝发碧瞳的状态，她嘴里哼唱着那首悠远缥缈旋律组成的歌谣，在歌声的伴奏下如同舞者般迈着优雅的步伐游走在三名感染者身边，伊丽莎白基本上都是在闪躲着他们的攻击，偶尔才会用仿佛戏耍他们的力道一样拍拍感染者的手臂或是小腿，但是打着打着整个局势就变得诡异起来了。 他们的肢体被强制连接到了一起，这三个感染者手牵着手脚踩着脚，看那样子就跟运动会时商量着参加三人四足项目的小队一样，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之间的配合似乎并不怎么默契，三个感染者之间相互牵绊，互相阻碍导致他们被伊丽莎白使坏般的绊倒在地后就像是退潮时被留在沙滩上的鱼儿一样，趴在地上不断挣扎打着滚再也没有能够爬起来。 看着这个热到地面都能够拿来煎蛋的天气，吴铭现在有些担心他们在地上滚太久会不会在滚出个二级烫伤来…… 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很短的时间内就几乎被全部放倒，那个率先开始进化的西装上班族也感受到了危机，他嚎叫着双手抱住路边的公交站牌，用他那超出常人的怪力摇晃着那个旧式的公交站牌，准备将它拆下来当做武器使用，可这个想法还没有实现就被吴铭给发现了。 “你丫还想破坏公物！”吴铭飞起一脚把试图拆掉公交站牌当武器的西装上班族踢了个狗吃屎：“我又不是空条承太郎你还想用路牌砍下我的头不成？” “嗷！！！” 仿佛刚才被暴打的心理阴影还在，西装上班族一时间甚至不敢和吴铭正面战斗，但是为了面子和气势上不输给对方他一边发出愤怒咆哮一边转头选择正义的撤退，结果刚跑出去没两步就一头撞在了一道透明壁障上撞的七荤八素，接着西装上班族就步了他那些同伴的后尘——被吴铭用通行管制造成的运动方向锁死给紧紧压在了地面上。 吴铭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有空气墙在这里你以为你跑得掉？” 赵姒妲也拖着三个被捆成了粽子，每个粽子上还挂着这人偶姑娘一部分手臂挂件走了过来：“报告，压制已经完成，感染者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大哥大哥！我这里早就完成啦！快夸我！”看到吴铭解决了最后一个感染者，蓝发碧瞳的伊丽莎白也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至此包括西装上班族在内的所有感染者全部被妥善控制起来。 第四十五章 看来得客串一波剑柄精了 “嗯……问题很严重啊。”金属球分析完了从感染者身上采集到的数据，对吴铭说道：“长话短说吧，从结果来看这确实是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的手笔……” 吴铭操控辅助装置的模块组件打开一道菱形空间裂口将躁动不安的感染者塞了进去，里面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干员用来暂时封印异常物件（包括超凡生物）的便携式专用收容空间，内外空间的封锁和隔绝是从全维度层面上进行的，完全可以视作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绝的异空间，对于进入到收容空间中的生物来说里面的空间几乎是近乎无限大的，甚至能根据他们的基本生理需要自动将内部空间调整为适宜生存的环境，保证这些生物的存活。 根据下载模块时附赠的说明书来看，事务所干员的辅助装置和该模块是唯一能够连接收容空间和现实世界的手段，模块的开发者强烈要求干员们不得随意废弃收容空间的连接通道，原因是这么做收容空间会失去来自辅助装置的固定作为一个独立的世界沉入【混沌】中，并且由于收容空间的特殊性质在几亿年时间里还不会被【混沌】自然同化掉，这样很可能会导致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出现。 模块的开发者甚至还找到了相关事例——有个收容单间在【混沌】中漂泊了几千万年后，因为撞上了一个宇宙而导致收容物脱出对那个宇宙造成不可逆的逻辑损伤和基本常数的破坏，进而连锁反应导致那个宇宙各项物理法则就跟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崩盘，最终使得那个宇宙在【混沌】中化为灿烂的烟火直接消亡，当初丢这个混沌垃圾的干员直接就被扭送审判庭，最后多半是数罪并罚，盖木偶瓦了。 虽然吴铭既不清楚【混沌】到底是啥，也不知道那个超越了太空垃圾级别的混沌垃圾是谁扔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引起重视，他小心地关闭收容空间的裂口问道：“也就是说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康斯坦丁已经开始四处散播他的科研成果了吗？” 金属球略一思索后，儒雅随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那么严重，根据样本的数据分析成果来看，这批感染者身上携带的纳米机器人及魔法术式还是沿用旧式技术制造出来的，这些被康斯坦丁专门调整过的纳米机器人进入人体后首先会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进行快速复制，短时间内形成一定数量后会自动排列成用于不断强化、修复感染者身体的魔法术式。” “但是传播方式只能通过与携带者产生体液接触才能传播，且纳米机器人的内置程序指令被设定成只能在感染者体内存活，暴露在体外环境下不超过一分钟就会自灭，无论是从传播方式、纳米机器人的指令设定还是传播效率方面都十分落后，这种程度的东西多半是康斯坦丁做早餐时用闲下来的左手顺便调配的吧。” 吴铭顿时目瞪口呆：“你们细菌不仅会做早饭而且还分左右手的？！” 金属球非常形象地摊摊手道：“鞭毛怎么不能分左右手了？再说我这是比喻，比喻懂吗！” 伊丽莎白在旁边听着满头问号：“细菌难道不是只长着一根鞭毛的微生物吗！？” “推测，康斯坦丁可能为双生鞭毛或周生鞭毛的细菌生物。” “够了！你们这些大块头就当我们细菌一族全都穿着水熊虫式外骨骼装甲吧！不要再继续细菌鞭毛这个的话题了！” “咳咳，言归正传，做出这种落后、简陋传播方式的东西，说明康斯坦丁根本没有想让这玩意儿大量传播的想法，而且以你们这些大块头现今的科学技术面对这种疫情也能快速建立起隔离区，顶多费点力就能阻止感染传播。”金属球话锋一转，把已经歪掉的话题强行拉了回来：“按照我们对他的预测，康斯坦丁在打破科技与魔法之间融合应用的技术壁垒后，能搞出来的东西至少也是以模因手段进行传播的，传播条件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在网上和朋友聊个天、发个帖子写出来的文字都能够成为感染传播的载体，更糟糕的情况是这些感染者甚至可能会处于乐在其中的状态下主动推动模因进一步传播和扩散。” 吴铭听着金属球的后半段话只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说幸亏这恶魔科学家刚刚整出来的不是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玩意儿，不然按照现代社会的信息传播速度，他现在要面对的局面估计就是魔法版生化危机……又或是现代版相枢降世了。 “提问，目标人物康斯坦丁现在能制作出模因病毒的可能性为多少？”赵姒妲默默瞟了眼思路逐渐跑偏意识开始神游天外的吴铭，悄悄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拧了下他的胳膊后对金属球问道。 金属球非常人性化的用机械臂挠了挠头：“具体概率啊……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联合王国安插在康斯坦丁身边的探子已经在和他最后一次交手时全军覆没了，已经失去了准确稳定的情报来源掌握他的科研进度，但他飞船内部也受损严重急需修复，刨除康斯坦丁对模因病毒的设计研究和制作所需要的时间最多我们还有一天的缓冲时间，到时候模因病毒一旦被散布出去，感染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不分人种、语言、地域、距离的限制大规模蔓延出去，虽然我们联合王国手里有应对模因病毒的武器，但是规模不够，面对被感染的人类社会恐怕……” 金属球没有再说下去，被赵姒妲狠狠拧了一下胳膊回过神来的吴铭很清楚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哪怕感染最后被他们成功治愈，人类社会也必然会因为这次灾变产生不可逆的巨大变化。越发达的地区受到模因病毒的影响就越强，而且视模因病毒的致命性和严重程度，就算是一举使人类文明倒退百年甚至数百年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脑子不知道哪里搭错线的吴铭突然对金属球问道：“你能不能把对付康斯坦丁的武器外形设计成那种断剑剑柄的形状？” 第四十六章 生活就要有仪式感! 用来反制康斯坦丁的武器系统早就修复好了，金属球离的细菌医师们本来就计划着把武器系统修复后分为四个部分给吴铭他们三人外加自己的细菌母舰，吴铭提的要求只不过是让他们多费些功夫把武器改造一下外形，顺便加点光影效果的配件而已，这些来自联合王国的细菌医师们虽然搞不清楚吴铭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和设计将分给他的那部分武器系统进行了改装。 几分钟后，吴铭如愿以偿从金属球那里拿到了一把造型古朴的断剑剑柄，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这把材质上看起来非金非铁非石飞玉的断剑剑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和满足：“喜不自胜！从今天开始，这把剑的名字就叫‘伏虞’了，接下来它就随我斩妖除魔，救治那些被相枢所害的可怜人！” 伊丽莎白看着吴铭手中的断剑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可是大哥，你这把剑是断的欸。没办法拿来斩妖吧。” “仪式感！这叫生活的仪式感！”吴铭就像转笔一样转着手中的伏虞剑柄，从收容空间里拎出一个感染者在他张牙舞爪准备攻击自己的时候，吴铭突然将伏虞剑柄狠狠摁在了感染者的脑门上。“就比如说这些用失智来换取力量的相枢化魔者吧，从仪式感的角度来讲那就得让太吾传人来教他们做人！” 隐藏在伏虞剑柄上的机关被扣动，剑柄内部传来一阵机关运作的清脆声音，用来应对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的武器系统开始展开，一时之间吴铭和感染者身边幻象丛生，衣着各异的人影来来往往朝着两人身边聚集而来，那些人影幻象中有雍容高贵仿若养尊处优的贵族，有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看着就像街边乞丐，有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年，也有行将就木的耄耋老者。 这些幻影围成了一个圆圈而吴铭和感染者就在这个圆圈的中心，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圈中心的二人，随着感染者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混沌疯狂的猩红双眼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时，这些人形幻影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地鼓起掌来，就像是在祝贺着感染者终于走出心魔一般。只可惜它们既不是实体，也没有搭载语音系统，再加上狂化感染消退后痛觉恢复感受到的疼痛让这名感染者当场就晕了过去，幻影们无声的祝贺这位刚刚走出狂化状态的感染者自然是听不到了。 赵姒妲默默看着这么绚丽的光影效果随着感染者治疗完成陷入昏迷而缓缓消失，以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追求仪式感怎么不学响当当剃个地中海发型然后上少林寺拜师呢……” 吴铭小心将已经治疗完成陷入昏迷的路人放到树荫下，然后又如法炮制把收容空间里的感染者一个个放出来分给赵姒妲、伊丽莎白和金属球治疗，不一会所有感染者都已经完成了治疗。在治疗这方面联合王国的技术还是有保证的，哪怕是感染程度最深、情况最严重的西装上班族，也顶多只是被吴铭用伏虞剑柄按在脑门上连续治疗了两次，身材就开始逐渐回归常规体型，手上的异质化现象也随着治疗恢复正常。 看着最后一个感染者治疗完成，吴铭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不禁有感而发：“有相皆痴苦，无人脱网罗。” 金属球将中心镜头转向一旁的赵姒妲：“这个大块头又在抽什么风？” “不明，推测为配合当前情景念了两句诗，结论无意义行动。”赵姒妲又恢复那副人工智能般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道。“管理者吴铭请尽快行动，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最好在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散布模因病毒前完成压制任务。” 赵姒妲的担心不无道理，曾经追踪过伊丽莎白的她很清楚除了基础信息和特征信息以外没有任何进一步线索的情况下，想在一天的时间里找到一个特定的超凡生物是非常困难的，哪怕是她追踪那个大大咧咧从来不知道隐藏踪迹的傻姑娘在组织其他情报人员的支持下都花了快一周的时间才锁定跟踪上伊丽莎白，如果对方故意隐藏自己踪迹的话，那么追踪搜索的难度更是会指数上升。 现在不管是吴铭一行人也好，还是金属球内的联合王国医师团也好，他们虽然谁都清楚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想要干什么，都知道他最后一次出没的地点，但因为模因病毒的特异性康斯坦丁只需要找个地方窝起来，等到把模因病毒给研究设计出来随便扔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身上去就行，甚至根本不需要再去花心思推动传播，它自己就能通过网络、语言交流和文字为载体传播出去，当模因病毒的信息被人的精神和意识接收到的时候，感染模因病毒的精神就会反过来影响肉体，然后循环往复传播扩散的行为…… 所以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铁了心想和你玩躲猫猫的超凡生物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哥……要不让我试试？”安静了很久的伊丽莎白突然打破了沉默。 吴铭满脸困惑：“伊丽莎白？” “我之前接触过那种讨厌的生命气息嘛？”伊丽莎白的秀眉微皱，仿佛想起之前感受到的那股气息就会觉得恶心一样：“虽然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但如果我通过和周围的生物建立连接进行感官共享，然后以此为跳板向其他生物、植物进行二次连接的话……搜索范围可以轻而易举的扩散出去，而且每个节点的探测范围统合在一起能形成网络，一旦搜索网络中出现了那股强烈到跟榴莲一样的气息的话，就能锁定区域了……用来找人的话挺方便的，就是今天晚上我可能会吃不下饭。” 第四十七章 即将到来的一万个伊丽莎白 每一次伊丽莎白都能搞出些令人惊喜的新操作出来。 无论是上次用面条做个魔法阵然后强行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打开传送门，还是这次以生物和植物作为节点和跳板组成网络进行广域探索，在吴铭看来都是异想天开一般的点子。 所以他现在才会满脸不可思议：“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到吗？”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手指点着下巴思考道：“大概吧，毕竟绝大多数生物都只有非常微弱的意识，感情和想法方面也比较单纯，植物的话更是不存在意识这种东西，所以与其建立连接后我可以复制自己的精神能顺着链接通道延伸过去，暂时借助它们的躯体作为进一步感知外界的触角（监视器）和扩散跳板，然后由她们进一步扩散整个网络。” 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的想法往往不仅会超出正常人的认知，有的时候就连同为超凡生物的赵姒妲也会被她异想天开的点子给震惊到下意识否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先不提植物和小型动物它们的处理器（cpu）能否承载你分裂出去的精神和意识。就算你的想法成功了，你主动分离出去的那部分精神、思想在广域探索结束后准备怎么办？” “你切割分裂出去的那部分精神和意识，会在进入其他生物体内和它们本身具备的微弱意识融合，成为一个全新的你。回收那些对你而言掺杂了其他东西进去成为异物或剧毒般的意识和精神吗？还是将这些混杂了异物，已经变得不是你的你的意识当成废弃品一样留在那些躯体中任由她们保持知性吗？” 赵姒妲面对面站在伊丽莎白面前，直视着她那双清澈通透的碧绿双眼一字一句地向她发起了质问：“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 这下吴铭算是听懂了伊丽莎白到底想做什么，她准备通过精神链接的方式将自己的思想、精神或者说是自我的一部分备份这种近乎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分裂无数股塞到其他生物和植物的躯体上去，通过这种手段制造出无数个同样具有‘伊丽莎白’意识的不同生命体，以这个基础才能构筑出共通网络并且进行广域探索。 只是…… 只是这是一种非常作死的行为，哪怕是吴铭这种只恶补了几天超凡知识的超凡领域初学者也能看得出来危险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么做之后，伊丽莎白就相当于凭空多出了若干个，吴铭不知道那些具备伊丽莎白意识的生命体会不会继承伊丽莎白的饭量，但那些生命体肯定会继承伊丽莎白的超凡力量和乐天性格与部分记忆，一想到这些接受了伊丽莎白原型意识，又和伊丽莎白完全不同的个体围着自己嚷嚷着大哥的画面，让吴铭感觉事后处理肯定会变得异常麻烦…… 可是令吴铭和赵姒妲都没有想到的是，伊丽莎白居然歪了歪头反问道：“当然是收回来啦~有什么问题吗？” 赵姒妲：“你认真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嗯~我知道呀~”伊丽莎白脸上灿烂的傻笑让吴铭有些担心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大哥你不用这么担心地盯着我啦！也就是会有许多和我不同的‘我’回到意识中嘛，回收的初期自我可能会因为回收不同的‘我’有些混乱，但是稍微给点时间缓冲就能够恢复啦！” 吴铭：“可是自我的问题……” “大哥小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思想观念差别应该很大吧？” “啊？” “从意识、思想还有观念的角度上来讲，小时候的大哥和现在的大哥差别肯定很大吧，而且不管是从生理意义还是心理意义上，那时的大哥和现在的大哥都可以算不同的个体吧。可是这样就能说小时候的大哥就不是大哥了吗，自我的定义有时候是非常模糊的，啊……对啦！就像你们那些哲学家提出的忒修斯之船一样！”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忒修斯之船悖论不能套用在这里。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具备时空上的连续性，过去的我是每天按时吃饭，准点睡觉，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学习、犯下了很多错误吸取经验和教训之后才有了如今的我，你将复制的意识和精神分给其他生物，经过与动物的意识融合后产生的你根本就可以视为不同……” 伊丽莎白越过了挡在身前的赵姒妲，将双手搭在吴铭的肩膀上打断了后者接下来的话，她脸上仍然挂着阳光的笑容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认真：“所以我才要选植物和小型生物，因为如果选人类的话百分之百会精神错乱哒！所以大哥不用为我担心，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也很清楚其中存在的风险和意外。我有把握，真的。” 吴铭看着伊丽莎白那双率直认真的碧绿眼眸，对视了几乎不到三秒钟就败下阵来：“姑且先试试吧，控制好所有被赋予意识的节点生物，先找到康斯坦丁再说，但是……” “呀吼！吴铭大哥永远是我大哥！” 一旁的赵姒妲看着吴铭做出这个决定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否定，该方案存在致使监视目标伊丽莎白自我意识污染，精神污染的风险，建议管理者吴铭……” 吴铭看着得到准许后尾巴立刻就翘天上在旁边开心蹦蹦跳跳的伊丽莎白，还有满眼睛都在飘着？？？字符表示无法理解的赵姒妲，不由得咳嗽两声补充提醒道：“咳咳，我这里还有但是没说完呢，别急着高兴。” “哦……好……” “回收个体意识前需要经过评估鉴定，这方面我想办法去找事务所要点技术支援，只有确保你回收其他‘伊丽莎白型’个体不存在自我意识被外来意识给‘污染’变成整天打把伞蹲在地上装蘑菇的蘑菇人，或是双手向着太阳高举装植物的植物人，又或者认为自己是什么动物的伊丽莎白后，才能批准回收意识。虽然有点委屈，事情结束后只能先让她们住在收容空间里了……” “听着，我宁愿再多养一万个不同品种的伊丽莎白，也不希望你为了解决这次事件付出‘自我意识’的牺牲，这不仅是幸运古神事务所对超凡生物收容的规章制度，也是我个人的意愿。” 第四十八章 怎么又是你这倒霉孩子?! “听着，我宁愿再多养一万个不同品种的伊丽莎白，也不希望你为了解决这次事件付出‘自我意识’的牺牲，这不仅是幸运古神事务所对超凡生物收容的规章制度，也是我个人的意愿。” 吴铭不知道自己这么处理是不是最为妥当的办法，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幸运古神事务所对超凡生物收容时的规章制度——对隶属幸运古神事务所的超凡生物提供庇护和援助，从个人意愿的角度上来讲，吴铭也不希望伊丽莎白因为这种事去冒险。 作为隶属幸运古神事务所庇护的超凡生物，伊丽莎白有着做出任何行动、选择的自由，并且需要为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负起责任。这种选择的自由当然不可能是毫无限制的自由，虽说把整个城市的人全部给伊丽莎白化这种想法事务所是绝对不可能批准的，但是在事务所的监控站无法找到康斯坦丁，而对方又持有对地球生态圈及人类巨大威胁的武器并且随时可能动用的情况下。为了拯救世界避免人类受到巨大伤亡，所以才特事特办在一部分植物、小型动物载入了伊丽莎白的意识和精神，组成了广域探索的网络用来寻找目标人物。 至少报告这么写的话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哪怕真搞出一万个不同物种的伊丽莎白，吴铭寻思着以所长那性格指不定还得用能把人骨头拍碎的力度拍着他的肩膀说出“你特娘的还真是个鬼才！”这种话。 当然也有可能是抽出物理学圣剑先朝吴铭脑门来一棍子给他醒醒脑。 “放心吧大哥！不管是恶魔科学家的特征信息，还是之前藏在那股混乱的生命气息深处的恶臭，我都牢牢记住啦！只要那家伙在广域探索网络的覆盖面内，就肯定逃不出我的超凡感知！”伊丽莎白的纤纤玉手轻抚着粗糙的树皮另一只手拍着胸脯向吴铭保证道，然后她得意地朝面无表情的赵姒妲做了个鬼脸：“废铁你就板着一张脸在旁边酸吧！喵哈哈哈哈哈，关键时刻还是我最靠得住！” 赵姒妲刚想发作就被吴铭按住了肩膀，只能不爽的别开了视线：“啧，要不是看在你接下来有奇效的份上，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 “这两个大块头平时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吗？”飘在半空中的金属球看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的样子，突然飞到吴铭耳边用他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基本每天都要吵一次……” “关系真好啊。” “是啊……” 又撩拨了一下赵姒妲，在她气得终于快到连吴铭都拉不住的时候，伊丽莎白就哼着那首熟悉的旋律，开始了广域探索网络的构筑。 吴铭不清楚伊丽莎白具体是怎么完成把自己的意识和精神复制一部分然后顺着精神链接送出去这种操作的，也不清楚她现在的视角和感受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在行动开始前伊丽莎白就已经切断了与所有人的精神链接，这是为了避免在构筑广域探索网络时会产生的一些神奇误操作——比如不小心把自己的精神复制粘贴到其他人的身上，这种误操作伊丽莎白可是自信满满地向吴铭保证如果不切断链接的话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 吴铭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出bug和误操作说得这么自信而兴奋的。 炎都江滩的绿化带很多而且还有专门的绿化步行道存在，伊丽莎白的意识非常轻松地就扩散开来，一个个顺着精神链接传输过去的意识会重复展开精神链接并传输意识的行为，为了避免意识覆盖在其他人身上导致意识融合的现象发生，她延伸出去的精神链接会按照某个特定的筛选条件绕开心智复杂到一定程度以上的生物，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伊丽莎白开始构筑网络之前吴铭就开着认知阻碍的模块在附近走了一圈，悄然将‘短时间内不要靠近江滩’的认知传递了出去，驱散了附近本来就不多的行人，在他们离开的过程中会将这种认知传递给其他路人，进一步降低有倒霉路人碰巧撞上伊丽莎白的精神链接，从而发生被伊丽莎白化的概率。 对伊丽莎白来说她现在正在经历着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自我’似乎分裂成了无数份，分别在各自独立的容器（躯体）中分开成长着，在分开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经是不同的个体，她们很清楚她们每个个体用于感知世界的感官都不相同，但精神链接的信息共享效果却又让她们保持着古怪的‘整体’，每一个‘伊丽莎白’都和本体伊丽莎白一样有着极大的热情和好奇心，在融入到新的躯体中她们的世界就完全变了样，她们叽叽喳喳地一边在精神链接构成的网络中高速交流着、成长着、分享着自己的见闻，一边积极地搜索着记忆中具有那些特征信息的超凡生物和恶心味道。 以无数个伊丽莎白构成的网络正在悄然成形，她们在原型本体的统筹指挥下各自搜索、甄别着身边是否存在类似的味道及符合特征信息的生物，意识扩散传播使广域探索网络变得越来越大，被排除掉的区域也越来越多，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异常醒目的红点出现在伊丽莎白构筑起来的网络之中！ 只是在其他人看来，伊丽莎白现在仅仅只是哼着歌然后把手放在树干上沉默了十几分钟后，突然睁开眼指着一个方向兴奋大叫了起来：“找到了！在那边！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前进！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伊丽莎白，你专心控制好网络，接下来交给我们解决！” 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吴铭和赵姒妲如离弦之箭一样绝尘而去，金属球也消失了踪影，一行人顺着伊丽莎白所指引的方向一路疾行，一路上有着伊丽莎白意识的花草树木都朝着目标所指的方向摇曳着，为他们指明道路，不一会吴铭他们就到达了伊丽莎白所指的位置。 然后吴铭看到了他要找的恶魔科学家康斯坦丁那艘蒸汽朋克风的长方形飞船，以及一旁表情复杂似乎在低头沉思着什么的林娇娇。 “卧槽！怎么又是你这倒霉孩子！？” 第四十九章 康斯坦丁 “卧槽！怎么又是你这倒霉孩子！？” 看到坐在一旁苦思冥想状的林娇娇，吴铭对这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这其中除了辅助装置和身体强化带来的效果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吴铭一直没能找到这倒霉孩子落在影界里的书包…… 林娇娇那次的事后处理并不算完美，因为物品的缺失加上吴铭初次进行记忆处理的手法过于粗糙，导致她的人生轨迹和记忆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处于不稳定的状态，需要进一步的观察与介入干涉——这是后来事务所对她给出的评估报告，所以赵姒妲给林娇娇设置的追踪标记一直没有撤下来，按理来说后者的动向应该在掌控之中才对…… 吴铭疑惑地看向了赵姒妲，后者摇了摇头。 “警告，人类个体林娇娇存在异常，标记地图显示该单位并不存于此处。” 吴铭眉毛一挑：“干扰……屏蔽？” “不明，轨迹记录显示该单位坐标点一直停留在家中，今日并无外出行为。” “联合王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异端康斯坦丁。”这时紧随其后的联合王国医师团也驾着金属球飞船追了上来：“你这家伙……又准备进行毫无限制的实验了吗！” “这不是联合王国的医师团吗？你们这群守旧派还真是不依不饶啊……”蒸汽飞船上无时不刻都在喷涌着高压蒸汽与火焰，康斯坦丁一点都不担心此刻的局面，有恃无恐地绕着埋头深思的林娇娇旋转了几圈：“为了阻止我不惜叫来微型巨人做帮手，看来王国那些老顽固也多少学会点变通了啊……” 吴铭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林娇娇问道：“林娇娇……这孩子怎么了？你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短时间内精神超载陷入混乱了吧……因为帮她找回了真实记忆的关系。”飞船上的管道中突然喷出大量蒸汽，尖锐刺耳的气鸣声丝毫掩盖不住飞船中传出的合成音：“这小姑娘还真是危险啊，光是坐在这里发呆就引来了好几波噩梦实体，如果不是我一直守在这里的话，估计她早就被噩梦实体给捕获成为其食粮了吧……” 在康斯坦丁回答前吴铭早已假设过了无数种糟糕的情况，毕竟联合王国医师团将前者描述成了一个无恶不作，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邪恶菌类，现在林娇娇和他待在一起多半已经像那些感染者一样遭了毒手也说不定，结果康斯坦丁反手就甩出这么一句话，这让想好了一大段义正辞严的话准备站在道德制高点义愤填膺指责对方一番后打爆他的吴铭一愣，憋了半天才蹦出了一个字：“诶？” “确实，在这一点上还挺有你的风范的。”金属球里的联合王国医师团用毫不意外的语气说道。 赵姒妲的眼睛闪了闪，看那样子似乎也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只有吴铭还是一头雾水：“？？？？？？” ——诶？！为什么感觉只有我是处于状况外的？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老赵！老赵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快告诉我啊！？ 蒸汽飞船上下晃荡着，似乎根据吴铭脸上写满的懵逼读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怎么？你觉得很奇怪吗？让我猜猜看，医师团那些杂菌肯定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吧？比如穷凶极恶的罪犯，联合王国成立以来的最大异端，超级危险的菌物什么的？” 吴铭异常实诚地点点头。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菌物啊……”金属球已经变形出了反康斯坦丁武器系统的主炮炮管，处于充能状态的主炮炮口开始闪烁起光芒：“这个肆意妄为的菌物除开底线原则的事情以外，任何事情都是抱着玩乐的心态进行的，攻克魔法与科学融合应用的技术壁垒也好，制造各种新型疾病也好，包括那些狂暴的感染者，甚至你正在制造的模因病毒，你都是抱着‘这么做事态发展会变得有意思’的想法才去做的吧……” 赵姒妲也适时把头歪向了吴铭这边，努力踮起脚尖在他耳畔提醒道：“这些在特征资料里有写，最后一行的那排小字就是。” 吴铭：“……你们这些细菌就不会把重要的信息加大加粗吗！” “如果颠覆生态圈，或是灭绝地球上所有生物这种事情你觉得这样发展会有意思的话，多半也会去做的吧？”主炮闪烁着微光的炮口锁定住康斯坦丁所乘坐的蒸汽飞船，金属球里那儒雅随和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丝丝愤怒：“偏偏你却完全有着能够做到这些的天赋和能力，你就不能改改你那恶劣的性格吗！” 蒸汽飞船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被金属球展开的主炮锁定，合成音中带着异常愉悦的笑意承认道：“虽然现在我还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如果哪天我突然觉得毁灭生态圈这种事情能让我感受到愉悦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想尝试一下！而且除了底线原则的事情以外，我这性格也是绝对不会改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足够吴铭确认康斯坦丁这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危险分子了，而且还是一个具备天赋和能力的行动派，而这家伙的行动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有趣…… “要是换了别的作品，你这种爱吃麻婆豆腐的世界之敌怕不是早就被穿一身长袍戴着高帽子的世界抑制力用钢琴线给大卸八块了……”吴铭看着这个不知道喜不喜欢吃麻婆豆腐的愉悦犯，不禁吐槽道。 可惜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世界危机时女高中生体内会自动显现抑制力去排险，吴铭觉得就算有这种抑制力，这活最后多半还是得落到他手上来处理，所以他也掏出了经过改装的伏虞剑柄对准了康斯坦丁乘坐的蒸汽飞船。 “正好，既然你们也找到我了，那游戏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蒸汽飞船中传来愉悦爽朗的笑声：“来吧，来抓我吧！在小姑娘身上的逻辑炸弹启动前，抓住我吧！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章 多就是美 大就是好 “来吧，来抓我吧！在小姑娘身上的逻辑炸弹启动前，抓住我吧！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康斯坦丁在蒸汽飞船中笑得跟个路过的热心市民金先生一样，伴随着他那鬼畜疯狂的笑声，蒸汽飞船也像是触发了什么指令一块块雕刻着符文的外层甲板开始翻动变形起来，成千上万隐藏在符文甲板下的炮塔随着外层装甲变形翻动时出现在飞船的表面，密密麻麻的炮塔几乎布满了整个飞船的表层。 “狗屎！你这个多炮塔邪教的异端！！！” “你们这群巨炮邪教的懂个篮子。多就是美，大就是好，口径即正义，炮塔即真理！” 无数炮塔同时开火，铺天盖地的紫色能量光束与实体炮弹夹杂在一起形成了绚烂壮丽的弹幕雨，联合王国医师团驾驶的金属球表层泛起阵阵涟漪，已经充能完毕的主炮发射出碗口粗细的炽白色光束割裂了整个战场，一炮便扫灭了近三分之一的弹幕雨，那些没有在主炮光束下湮灭的实体炮弹和能量光束尽数砸在这层水波般的护盾屏障上接连引发的爆炸，却丝毫无法动摇这层看似脆弱的护盾屏障，哪怕是被能够对能量护盾产生中和反应的能量光束连续击中，对于联合王国医师团的飞船来说，现在为止也顶多只是让护盾能量下降了百分之三。 蛐蛐百分之三的护盾能量下降而已！联合王国当初打造这颗决战兵器死星时早就已经考虑到长久作战的问题了，他们不计代价的投入完善了这颗死星在战斗时的续航问题，不仅给它设计了类戴森球式太阳炉动力核心，还给这颗死星添置了丧心病狂般的防御系统——让死星体积膨胀一倍有余的外壳装甲，足以挡下任何实体炮弹及能量武器坚不可摧的能量护盾，以及整整二十座遍布死星各处的大型护盾电容器。 按照目前能量消耗的进度和护盾电容器的存量来看，联合王国医师团哪怕再陪康斯坦丁耗上个三天三夜都绰绰有余。 所以联合王国医师团操纵的金属球飞船根本不需要思考怎么躲避弹幕雨的问题，他们任由这些实体炮弹和紫色的能量光束落在护盾屏障上产生绚丽的光影效果和刺耳的轰鸣，向康斯坦丁炫耀着这艘以联合王国所信奉的理念构筑出来的终极造物有多么强大，每一次主炮充能完毕时喷射而出的死亡光束，不仅能轻而易举湮灭掉大片大片的弹幕雨，甚至还有一次差点正面击中康斯坦丁的蒸汽飞船，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了一部分船体结构才逃出生天。 但是康斯坦丁损失掉的这部分船体，伴随着他‘没想到吧！联合王国的臭傻x们！爷给飞船装了能进化的自愈船体！’的挑衅狂笑声中，就像壁虎断尾重生一般从断裂处开始，重新生长出了一段全新、而且炮塔更多口径更大的船体！ 战争再一次陷入了相互拼消耗的拉锯战。 康斯坦丁和联合王国医师团之间看上去像是在声势浩大的星际战争，但那也只是从细菌层面而言，在吴铭和赵姒妲看来，这些袖珍化到拇指大小的能量光束和小石子一般大的实体炮弹，打在吴铭用模块·禁止通行制造出来的护盾上，护盾的能量数值甚至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吴铭开着护盾一路顶着跟冰雹似的弹幕雨和时不时从背后打来痛击队友的主炮射击摸到了林娇娇的身边，这小姑娘现在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双眼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东西，皱着眉头一副努力回忆自己早上出门到底关没关煤气，有没有锁门的表情，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吴铭凑近一听才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妈耶原来我的包扔那边的那个世界里去了……” 这话听得吴铭差点没背过气去——都想起那个世界的事情了，之前的记忆处理多半也白费了，看这样子还得再删一遍记忆。 “这才几天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又卷进超凡事件里了！”吴铭一把拉住林娇娇的胳膊，后者立马就从那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她一脸讶异地看着吴铭这张有些熟悉的脸愣了好半天：“诶……你不是那个……” 吴铭没等林娇娇说完，就拉着她的胳膊往交战区域外走：“有什么等会再说，我先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些拇指大小的能量光束也好，小石子般的实体炮弹也罢，又或者是已经黑枪两次打到吴铭护盾上的主炮光束，这些东西虽然连吴铭的护盾值都打不掉多少，但是打在林娇娇这种普通人和寻常物质上却能造成不小的危害，尤其是那些能量光束，地上那些密密麻麻被灼烧出来的小洞，还有树干上一个个焦黑的圆形空洞都是被这两波细菌生物驾驶着飞船用能量光束对轰时造成的。 如果不是赵姒妲在战斗时紧急布下了一圈能量压制结界，能够吸收和压制那些击中结界的能量光束，将战斗区域限制在了这一小片步行道上，不然他们造成的损害还会进一步扩大。 这也正是吴铭要拉走林娇娇的原因，后者现在也一头雾水满脑门子问号，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吴铭的步伐，好奇打量着对方面前那层看不见但实际存在的壁障，或许是吴铭的存在进一步加速了林娇娇脑袋内记忆碎片的组合，零零散散如同拼图的记忆碎片变成更加完整的记忆，毫无来由的既视感和似曾相识有了更加确信的记忆作为支撑，等到被吴铭带着离开了细菌飞船的炮火覆盖区域，她犹豫了好一会才主动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之前那个……在那个古怪世界里救了我的那个……吴铭？” 林娇娇小心翼翼地念出记忆中的名字，她的记忆虽然已经完全恢复，但真实的记忆和作为填充的虚假记忆一并存于她的脑海中，以至于哪些是真实的经历哪些又是梦境，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法分辨了。 吴铭沉默着，这十几秒的沉默在林娇娇的感官中变得无比漫长，前者突然露出了略显狰狞的笑容：“我只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你给我记好了！” 第五十二章 狂笑病毒 这模因病毒的效果就像是小孩子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这种纯真愿望的结晶，在这一瞬间吴铭甚至觉得这个联合王国最大异端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能够让人发自心底感觉愉悦和快乐的模因病毒。 “说的倒是挺好，但你这家伙肯定埋了什么坑在里面吧？”熟知康斯坦丁行事风格的金属球打断了吴铭的脑补，他语气不善地揭穿了对方语言中巧妙设置的陷阱：“发现世间美好是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扫清阴霾多半也是真的，但像是什么感染模因病毒的患者笑起来后就绝对不可能停下来，然后越笑越厉害最后因为笑过头缺氧而死这种小手段，凭你的技术和能力完全可以搞得出来吧？” 吴铭听着脊背发凉，刚准备去把蒸汽飞船拎起来的手顿时缩了回来，眼皮子抽搐着扭头看向金属球：“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吴铭试着想了一下自己因为发现了许多美好的事物所以感觉很开心，然后开始放声狂笑，笑着笑着发现自己渐渐喘不上气来了，意识虽然想要停止下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继续狂笑，又或者干脆就是意识和身体充分沉浸在喜悦与快乐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死亡逼近，一直狂喜大笑到死为止…… 妈蛋，某种意义上这比把人变成难以名状的蠕动怪物更加恐怖好不好！ 然而蒸汽飞船中的康斯坦丁沉默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倒是否认一下啊！” “笑到死这种效果其实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意外……”也不知道是在思考着说辞还是有别的原因，过了好一会康斯坦丁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为了能让世界充满更多的笑容，我是特意修改过狂笑病毒的潜伏期和发病期的，甚至还专门给模因病毒写入了远程数据交换系统和逻辑锁，这样狂笑病毒能够通过自检的方式来确认全球范围内有多少感染者，只有在感染超过一定数量时才会解开逻辑锁进入发病阶段，种种手段限制下就算哪一天集体发病了，从他们发病到狂笑致死的阶段为止也需要一个多月吧，在此之前病人们每天都会活力满满将快乐和喜悦传递给更多愁云惨雾的人哟。” “哦对了，我这童叟无欺的狂笑病毒绝对是安乐死，所有感染者都会幸福安乐的笑着死去，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神踏马安乐死！”吴铭顿时勃然：“只要感染上了横竖都是死，你这种特意设置有个屁用啊！” 在成为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新人干员，并且知晓了世界并不稳固的真相之后，吴铭顿时增加了一堆莫名其妙没来由的心理压力，这种事情他没有跟赵姒妲或伊丽莎白任何一个人说，因为就连他都没搞明白自己的压力来源究竟来自哪里，随时可能出现不讲道理的异常物件引发的天灾？还是像这次康斯坦丁事件这样被有心人有意无意推动引发的人祸？ 又或者是单纯的在担心自己所处的时空和历史会遭到‘废弃’的可能？ 康斯坦丁的出现给吴铭上了一课，原先后者寻思着那种会引发世界级危机甚至将整个人类种族推入生死存亡之际的人，到底得经历了多么苦大仇深的经历，以至于身心都被仇恨和愤怒占据了才会做出极限一换n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吴铭是完全无法想通其中关节的，因为对于他来说，哪怕是对于曾经的他来说这个世界都有着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这其中大多是拜现代科技文明所赐的便利，不说别的光是冬天随时都能轻易洗热水澡和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夏天能开着空调抱着半拉冰西瓜坐在大屏电视前看番打游戏这两点就足以让他割舍不下了。 但康斯坦丁的想法让他打开了思路。 会推动灭世危机出现的动机和想法，往往并不局限于仇恨与愤怒。有的时候可能单纯地像康斯坦丁那样为了取悦自己，也可能是像许多灾难片里的主角作死小分队一样因为好奇与无知作了个无法挽回的大死，又或是干脆本来就是基于善意的角度出发最后却弄巧成拙办成了坏事才导致灭世危机。 再次确认了康斯坦丁这家伙果然是个危险人物，而且还是个另一种意义上脑子有坑的危险人物后，吴铭强忍着把这家伙直接扔进收容空间关禁闭的冲动，一手把蒸汽飞船提溜起来一边招呼着大家往回走，一边指了指一旁的林娇娇问道：“那林娇娇呢？她身上的逻辑炸弹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娇娇听到话题转向自己了也加快了几步追上了吴铭的步伐，她像个好奇宝宝望着被捆成粽子的蒸汽飞船，几乎有一肚子的疑惑憋在心底，其中就有关于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的疑惑。 毕竟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处于状况外。 康斯坦丁满不在乎地回答：“一个符合逻辑条件就会自动启动的程序机关而已，随手做出来的小东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吴铭总觉得康斯坦丁的话语中充满了可疑感。 赵姒妲此时已经拆下了左手各部位零件上连接着的透明丝线，她随手将组装完成的左手装在了自己身上：“提问，触发条件为何？” “触发条件有两个，任意满足其一都会触发逻辑炸弹，毕竟让这小姑娘恢复真实记忆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为了防止她的记忆再被别人随随便便动手脚所以我就顺手加了这么个玩意儿，条件其一就是如果有人再去动她的记忆，不管是增加虚假记忆也好，还是删除真实记忆也好。”这次康斯坦丁反倒表现地非常坦诚，吴铭甚至感觉他这句话就是专门对自己说的一样：“其二，如果我三个分裂周期……不对，那是我们细菌的计时习惯，换算成你们的时间应该是七十二小时没有回到我族的冠位时间神殿的话，也会立即触发逻辑炸弹自动散播狂笑病毒哒！” 第五十三章 所以微波炉一定要记得定时清理 康斯坦丁，联合王国中打破了科学和魔法融合应用的技术壁垒的天才细菌，制作出能够影响肉体还可以联网控制的模因病毒，是一个有脑洞、有执行力同时具备着足够能力的危险分子，作死搞事情和追求愉悦不仅是他菌生的毕生追求，甚至还融入了他的心神骨髓（如果他真有这些东西的话）成为了如同渴望进食睡眠一样的生存本能。 哪怕现在离锒铛入狱就差一个收容空间雅座康斯坦丁仍然在想着搞事情。 “还冠位时间神殿？我现在就把你当成巴巴托斯给刷成各种基本材料……”一听到康斯坦丁哪怕被抓住了还没有绝了搞事情的心，吴铭的语气顿时变得不善，拿着伏虞剑柄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中撬起了蒸汽飞船的外层装甲。 “诶……别，我的381炮！我的蒸汽核心！住手快住手！我不就是用你们人类中正好符合其性质的词汇比喻一下我族圣地开个玩笑吗！” “少废话！给我把心脏和齿轮交出来！” 从康斯坦丁的蒸汽飞船中掏出了好几个金属齿轮、炮台和外层装甲，还有一块弹珠大小的发光球体作为样本扔进收容空间后，吴铭才心满意足地停下了手，随后晃了晃手中已经开始自动恢复的飞船道：“不就拿你几个零件吗叫的跟真的一样，再说你不是有自愈船体吗？” “零件和381炮这种东西只要有能量和设计图想做多少出来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康斯坦丁的语气中带着极大的怨念和心疼：“可是蒸汽核心这玩意儿可是个无法自动再生的精密技术产物，飞船上总共也就三个，用于供能和搭载飞船自律ai的核心意识，现在少了一个我还得花好七八个分裂周期重新补齐空缺……” 吴铭盯着已经恢复成原样的蒸汽飞船沉默了一两秒，然后突然开口问道：“原来是可以制作的啊，那反正拿都拿了要不我把另外两个也给……” “你在想屁吃！” 林娇娇在旁边看着吵作一团已经快忘记原本话题的两人，小心翼翼地插了句嘴：“那我身上这东西还有救吗？” 康斯坦丁似乎非常中意林娇娇，和她交流时的语气和感觉都有着明显比对待别人要和善的多：“放心吧小姑娘，你身上没什么要命的东西，等会找个时间帮你把‘回到冠位时间神殿’这条逻辑指令解除掉就没事哒。” “所以你说的冠位时间神殿到底是什么啊？”吴铭心中有些好奇，然后转头看向了飘在身边的金属球：“你们细菌一族的圣地？培养基吗？” 金属球中的医师团许久都没有回答吴铭的问题，后者的问题已经触及到了他们联合王国的核心秘密。自从联合王国的科学家们解明了圣地的秘密，解明了他们一族的起源和由来后。关于圣地的一切就成为了需要被永远锁死的秘密，千百年来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联合王国暗中散播了关于圣地秘密许多不同版本的谣言混淆视听，名为保护实为软禁控制所有知晓真相的科学家、贵族、议员，而对于意外知晓真相的普通菌，无论是灌输虚假记忆也好，还是社会生理意义上双重抹消对方，只要能守住秘密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沉默吗？哼，虽然还抱着陈腐落后的规矩不放，但现在的应对至少要比你们以往的做法要好得多了。”康斯坦丁极其欠揍的嘲讽声音传来，吴铭听得出他语气中有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背负泄密者的骂名，那就我来当这个泄露了联合王国终极秘密和真相的大罪人吧。” “你敢！” “完了！全完了！千百年的秘密就要泄露出去了！” “咿哈哈哈哈哈~真相要大白天下啦~”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意味着什么！？” 自从联合王国医师团统一了意见后一直是由儒雅随和的声音承担与吴铭交流的任务，只是因为康斯坦丁的关系这种交流第一次出现了混乱，四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其中还伴随着情绪激动的叫骂声和争夺通讯装置的声音，甚至金属球还变形出了主炮快速充能对准蒸汽飞船开了一炮。 “模块·禁止通行。”吴铭随手招出护盾帮康斯坦丁挡下了这一炮，赵姒妲也反应极快地控制住了金属球，接着康斯坦丁继续带着愉悦的语调说道：“我们的圣地啊，也就是我们一族起源的地方啊，其实是一个由异星智慧制造的大型时空加速装置啊！” “我们的祖先本来是一群无知觉的细菌，因为进入了异星智慧所建造的大型时空加速装置中，才在短时间内拥有了智慧、知性、科技、文明，每一次当圣地多出一些擎天巨物然后被光所满溢之时我们的时间就会进入加速状态，这件事最初是我们细菌一族在研究出航天技术，派出远征队朝探索圣地外的世界时发现的……” “最初我们一族只是单纯认为那些远征队经历了双生子佯谬而已，但是随着我们继续向外面的世界开拓殖民地，随着科学家们解析圣地的本质后，我们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时间是被人为‘加快’，而且我们发现这种时间加速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出现时间加速状态时我们的圣地之中都凭空会多出许多我们科技发展正好需要的资源，足够我们在时间加速期间正常发展科学和魔法……” “联合王国……不，包括我在内所有知晓全部真相的细菌都在怀疑，有人……或者说有什么存在在暗中推动、观察着我们文明的发展。” 吴铭疑惑地看向了金属球。 金属球在半空中上下晃动了一下，就像点了点头：“在这方面他的信誉有着绝对的保障。” 康斯坦丁：“不要说的我好像在其他方面就毫无信誉可言一样，你见过我有哪怕一次用谎言来欺骗他人吗？” 金属球内的联合王国医师团哑口无言，事实上最让他们气愤的就是这个，这家伙不会说谎，说出的话都是客观事实上的真话，尽管他在联合王国的个体档案中劣迹般般，像什么生灵实验违规操作啊、什么大杀伤武器开发啊、什么因为心血来潮在生物密集场所投放会自动对生物健康产生危害的纳米机器人啊、又或是擅自加速进化强化生物啊之类的记录更是如家常便饭般数不胜数，但却从来没有一例关于他用虚假和谎言来欺骗别人（菌）或是团体来达成自己目的的记录。 相反甚至还有几笔他为了让王国内菌民们揭露真相，不惜搞了几个大事把真相捅出来后造成社会动荡的记录存在。 对此联合王国的智囊团曾经专门针对康斯坦丁所展现出来的行为进行过一次彻底的评判和分析，分析结果是康斯坦丁可能是一个对真实和真相有着极大执着的菌，如果他有眼睛的话那么在虚假和谎言上肯定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菌。 正是如此，联合王国医师团们才会保证康斯坦丁所言属实。 接下来的路途一路无话。 因为带着林娇娇一同返程的关系，这次吴铭一行人回去的速度比起来时要慢上一些。 等到吴铭一行人拎着已经成为战利品（？）的蒸汽飞船回到伊丽莎白身边时，这个乐天派的傻姑娘正被猫猫狗狗老鼠麻雀这些小动物们围成圈，因为吴铭他们太久没有回来所以她已经无聊到和身边那些搭载自己意识的小动物对话了。 “大哥！你回来啦！”“喵喵喵喵喵！”“汪！汪汪！”“吱吱。”“咕咕咕（？）” 一瞬间，那些猫狗鼠雀跟着伊丽莎白一起精神满满地大叫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终于想起来的任务目标 当你身边有一万个伊丽莎白时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吴铭感觉自己身边虽然没有凑齐一万个伊丽莎白，但也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混乱，无比的混乱。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听觉上，伊丽莎白带着一大群小动物围在他们身边，几乎伊丽莎白每说一句话这些小动物们就会吱吱喳喳喵喵汪汪地用自己的叫声跟着发出意义相同的询问。 这些都是暂时搭载了伊丽莎白复制意识的小动物们，她们都是从伊丽莎白的意识中复制粘贴出来的新意识，但因为分离出独立意识的时间并不久现在又处于共享一个巨大意识网络的状态，所以交流时一个往往会出现不协调的地方，比如就像现在这样，伊丽莎白每问一句话这些小动物们就会欢快地用自己的叫声复读一遍。 没有动物会话的吴铭自然是不可能听懂这些小动物们的叫声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也自然不可能知道伊丽莎白们的情况究竟如何，这些都是伊丽莎白告诉他的。 伊丽莎白在意识网络中传递了一个保持安静的念头，接着这些吵吵闹闹的小动物们就安静了下来，这时她看到跟在吴铭身后的林娇娇，兴奋地朝她挥起了手：“娇娇好久不见呀！用言语交流果然很方便，之前就在你脚边用肢体语言跟你打招呼你都没看到。” 林娇娇完全没听明白伊丽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诶？” “就是之前那朵小花，你脚边那朵晃来晃去的那朵花，‘我’在那里晃了好久你都没理‘我’。” 林娇娇一脸懵逼：“？？？？？” 包括建立链接并传递过意识的花草树木在内，伊丽莎白这次一共分裂出了大概一百多个复制意识，以复制意识为中心点展开周围半径二十五到五十米的搜索范围，这一百多个复制意识组成起来的广域探索网络便完成了对康斯坦丁的搜索，虽然实际数量上只占吴铭预想数量的百分之一，但这一百多个伊丽莎白也足够他头疼一阵了。 除开那些无法移动的花草树木以外，伊丽莎白在百无聊赖等着吴铭他们回来的时候把所有分享了自己意识的小动物全部召唤了回来，这五十多个小动物就密密麻麻地凑在这里和平共处，也幸好早在之前吴铭就已经通过认知阻碍驱散了所有可能凑过来的路人，不然这场景要是被人看到多半会被拍下来发微博上去…… “现在所有能动的‘我’都在这里啦！”伊丽莎白指了指身后那些安静排排坐的小动物们，满脸都是一副快来夸我和我超厉害的表情望着吴铭，后者朝她眨了眨眼笑着夸奖道：“干得漂亮，今天晚上加餐吃排骨！” 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吴铭将这些小动物们放进了收容空间，虽然远远比不上事务所的无限长廊达到想要什么东西房间就能自动为其生成的地步，但是根据收容者的需要自动生成为适合的生活环境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至于剩下的伊丽莎白版花花草草，吴铭也只能等手头上的事情全部解决后再去回收其他个体了。 在解决完伊丽莎白这边的一部分分裂体的收容问题后，吴铭把目光转向了金属球和蒸汽飞船：“现在，该来谈谈你们的问题了。” “我想去看看你们一族的文明形态和你们的圣地。”吴铭紧盯着金属球，对方好歹还是给自己提供过帮助的，哪怕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细菌一族的圣地，他还是有些小心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我隶属于一个致力于守护世界稳定和平衡的组织，一个闻所未闻的细菌文明在具有异常时间流的装置中突然兴起，而且这背后甚至还可能是有着推动你们文明出现、发展的黑手存在，这已经构成了一种极其严重的文明干涉行为，甚至更进一步可能会导致人类文明与细菌文明之间的冲突，所以不管那个黑手想干什么，我，还有我背后的组织都不能坐视不理。” 事务所的员工守则中要求干员不到文明生死存亡之际，不要轻易干涉文明的发展轨迹。对于非事务所的成员对文明的干涉行为也保持着极为坚定的立场——事务所干员一旦发现这种干涉文明发展的行为，需要立刻进行调查并阻止这种干涉文明发展道路的行为，再加上吴铭肩负着保护地球文明不落入虚时间的重任，面对细菌文明异常崛起以及隐居于幕后现在目的不明的黑手，他自然是无比重视。 “我们明白，只是现在我们王国的行政中枢还有不少同族住在圣地之中，如果要前往的话可能会需要一些准备。”金属球中的联合王国医师团自然是清楚吴铭指的是什么飘在半空中晃了一下：“所以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先向王国进行报告才能给你回复。” 吴铭点点头表示理解，康斯坦丁则冷哼了一声：“还是一群不懂变通的老顽固。” 金属球球体表面的装甲开始滑动，伸出一根天线开始向联合王国发送信息，但是沉默了许久之后飘在半空中的金属球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 “王国的通信频道……连接不上了。”金属球中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它第一次有些焦急的开始在空中漫无目的转起了圈：“所有与王国行政中枢的通信频道全部处于离线状态，无法进行通讯交流……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突然就连接不上了？明明之前定期联络时还是正常的……” 吴铭心中产生了一些不妙的预感，但他还是提出了别的可能性：“会不会是进入了时间加速状态……？” 这次是康斯坦丁回答了吴铭的疑问：“不可能的，其他手段的时间加速是不是这样我不清楚，但是圣地的时间加速状态下，是完全不会影响信息在圣地内外间传递的，前几次的远征队中也有几次与正处于时间加速状态的联合王国进行信息交流的案例……” “看样子联合王国那群老顽固们，是真的出事了啊……” 第五十五章 微波炉 细菌一族的圣地在处于时间加速的状态下，圣地内外的时间流动速度是不同的。 按照康斯坦丁所描述的吴铭感觉圣地更像是精神时光屋一样的玩意儿，双生子佯谬仍会正常产生，按理来说圣地内外就算能够进行信息交互，不同参照系下由于各自经历的时间不同，他们之间进行信息交流时也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时间误差。 如果说圣地的时间加速效果可以达到1:1000的话，即对于圣地外的细菌而言他们只渡过了1秒钟，而圣地内的细菌已经渡过了1000秒的话，那么外面的远征队在发出定期联络信息或提出探索许可后会在零点几秒内收到肯定的回复，在他们的时间感官中几乎就是发出信息的同时对方就秒回了，效率高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对于圣地内的细菌而言，他们所经历的时间足够他们喝个咖啡再看几页小说然后再进行回复了。如果细菌的世界也有咖啡和小说的话。 反过来也应该如此，如果外界的细菌晚了几秒钟或者几十分钟才回的信息，对于圣地内细菌经历的时间来说外面的人基本上就是失联了几小时到大半个月才回信，定期联络的时间也会因为圣地内时间加速的效果产生变化，外界的细菌很可能要面对十秒钟或是每隔两分钟就要进行一次定期联络的窘境，按照康斯坦丁的描述来看圣地的加速效果肯定不止这么点，所以这种时间误差会以时间加速的效果为准产生变化。 但事实上是哪怕圣地内的细菌就算处于时间加速的状态下，仍然能够与圣地外细菌处于同一参照系的标准进行信息交流，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外的远征队因为晚几秒钟回复信息，结果导致圣地内的细菌收到了几百年前失联远征队突然传回来的信息这种事，就仿佛时间加速带来的影响似乎不存在一样，这种非常矛盾又反逻辑的现象保证了圣地内外的细菌在交流时不用担心时间误差所带来的种种问题，也不用面对每隔几秒钟就得进行一次定期联络的窘境，完全保证了通讯和信息能够无误差的进行传递。 现在联合王国方面的所有通讯频道却完全处于静默状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为了给在外探索的远征队提供技术援助，并且与各殖民地进行协调和下达发展规划，通讯站应该是随时都有人回复讯息的，不可能出现通讯频道静默甚至无法连接上的状态，这也是康斯坦丁断言联合王国可能遇上麻烦的理由。 金属球罕见的和康斯坦丁的想法保持了一致：“我要回一趟王国……王国那边，可能出事了……” 吴铭现在虽然不敢说完全肯定细菌一族的圣地就是他要找的异常物件，但心中也有了八成的把握：“我也一起去一趟吧，如果联合王国真的真出了什么事情，光靠你们几个菌可能也没办法解决……” “大哥大哥！带上我吧！之前坐在这里干等你们感觉好无聊的！”伊丽莎白一听接下来还有热闹可以凑，顿时就举起手：“我还可以带着娇娇一起去凑热闹！” 吴铭一脸古怪：“你凑热闹也就算了怎么还准备带上林娇娇的……” “不带上娇娇的话，她会很无聊的！” “这是什么逻辑！” 本来吴铭不支持让林娇娇以身涉险凑这个热闹的，但是在赵姒妲悄悄向他报告了一些林娇娇现在所处的状态推测时，吴铭最后还是决定带上她同行了。 直到金属球开始导航，告知吴铭一行人联合王国和圣地所处的地区坐标时，吴铭才发现细菌一族所居住的地方，其实就在自己之前进行紧急传送时落点的不远处，等到他们一路疾跑到（林娇娇是被伊丽莎白背着跑的）坐标点时，吴铭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离需要回收的异常物件那么近…… 就在吴铭传送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小卖部里面。 守着小卖部的大妈已经在吴铭之前‘短时间内不要靠近江滩’的认知阻碍影响下匆匆离开了小卖部，连门都没有来得及锁。 细菌一族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准确的来说细菌一族就是在小卖部内某一个异常物件的内部诞生的。 小卖部就是一个只有几个平方拥挤狭小的小屋子，侧面在大约一米高的地方开着两扇窗户，让吴铭一眼就可以看清小卖部里面的情况，几乎和他看过的所有小卖部的布局都差不多，窗子后靠墙的地方布置的货架上摆满各种零食、酒水饮料，靠窗户的地方摆着一个透明玻璃柜，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种牌子的香烟，小卖部大门旁的大遮阳伞下还摆着两个装满各种冷饮、冰棍的冰柜，而最吸引吴铭注意力的就是放在冰柜旁正在烤着香肠的烤肠机，因为那是目前为止唯一符合康斯坦丁描述的‘会发光而且里面的香肠对细菌而言是庞然大物’的装置。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烤肠机是能够产生异常时间流的‘异常物件’的话，那么里面的烤肠在时间加速的影响下就不应该是吴铭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其他在外的远征队和殖民地也发现圣地的通讯异常了……”金属球在外面晃了一下然后朝小卖部的窗户飘了过去：“跟我来，圣地就在里面。” 从刚刚起存在感就很低的赵姒妲突然出声喊住了准备飘进去的金属球：“警告，停止前进！前方存在超凡力量使用的痕迹，推测，曾有超凡生物在此处使用过能力，直接或间接导致圣地失联的问题产生。” 吴铭点点头，示意伊丽莎白停下来保护好林娇娇，接着用禁止通行模块给自己开了个盾，然后走到了金属球前面，朝着小卖部的玻璃柜台走了过去。 吴铭顶着护盾防备着随时可能糊自己一脸的攻击走向了小卖部，但是直到他走到了玻璃柜台旁，都没有遭受到预想中可能到来的攻击。 “对就是这里，朝左边看，我们一族的圣地就在墙角那里。” 然后他在金属球的指示下看到了墙角处的小木桌上摆放的灰色……微波炉？ 第五十六章 回收 细菌一族的圣地，那个能够造成异常时间流，被康斯坦丁称之为是由异星智慧制造而成的大型时空加速装置，其实是一个微波炉。 尽管吴铭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花了好几秒种来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一个有些老旧的灰色家用型微波炉，但是它的使用者对它并不怎么爱惜，微波炉的外壳顶部到处都是结块的污渍和铁锈，微波炉门旁边的那条操作盘最上方是一块小小的数码屏，下面一点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嵌着一个诺基亚的旧型号手机，吴铭隐约可以从诺基亚手机和微波炉外壳的缝隙中看到里面有线在连接着，最下方是一个调节时间和火力的旋钮和几个按钮已经不知道掉在了那里只剩下凹槽的洞口。 吴铭看着这个造型古怪看上去几乎和废品无异的微波炉眼皮子一抽：“这是搞出电话烤箱（暂定）了吗？” 如果不是金属球再三确认这就是他们细菌一族的圣地，再加上这微波炉的造型确实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吴铭多半会把这玩意儿当成即将被卖到废品回收站的废弃家电。 一个形似废弃家电的玩意儿居然是能够产生超凡效应的异常物件，吴铭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和世界迟早有一个要疯。 “毫无动静……”吴铭翻窗而入伸手拉开了微波炉的门，小心翼翼地查看着里面的状况，和微波炉那肮脏破旧的外壳不同，微波炉内部被清理的很干净给人的感觉甚至有些干净过头了：“连放在里面的托盘干净的都跟新的一样，你们细菌一族难道还负责微波炉里面的环境卫生问题吗？” 金属球中心的眼状装置扫出一道扫描光线，将微波炉内部仔仔细细扫描了一遍后那个儒雅随和的声音幽幽传来：“不用看了，圣地内现在已经没有微生物和我的同族了，内部遭到了完完全全的清理，不止是我的同族，就连我们一族在圣地中的城市、文明奇观、大型物理实验场、发射场、大型防御系统所有的文明痕迹也被全部清理消灭了……” 微波炉内部干净的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细菌文明一样。 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清理了居住在圣地中的细菌和文明痕迹？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还在附近吗？对方到底是强到让联合王国的行政中枢没办法发出求救讯号，还是有着其他原因导致联合王国最后没能向外界所有殖民地、远征队进行广播求救？ 大量的疑惑盘旋在几人（菌）的脑海中。 被吴铭紧紧攥在手中的康斯坦丁有些幸灾乐祸地哼哼道：“看来那些老顽固们还没来得及启动逃脱计划，就已经被幕后黑手抢先了。” 康斯坦丁指的自然就是推动细菌文明出现的幕后黑手，不仅仅是他，就连联合王国知晓真相的高层领导者也都怀疑细菌文明的出现、发展存在着一个推手，一个居于幕后默默观察着他们一族，悄悄推动着他们一族文明、科技持续发展的幕后黑手。 从一开始吴铭听到细菌一族的由来时就很奇怪，哪怕是有着时间加速带来的飞速发展效果，可以让细菌一族短时间内一举跨越几百万年，甚至数千万年的进化之旅，最后所进化出来的也应该是另一种生命结构复杂，脑容量大到足够产生的高等智慧生物群体，而不是细菌这种生命结构较为简单的微生物才对。 而事实上最后进化出来具备高等智慧的生物却是一群生命结构简单的微生物，这就足以说明很大的问题了。 正常细菌的生命结构是不足以支撑它们进化出高等智慧的，因为它们的大脑……好吧，这些微生物压根就没有大脑这玩意儿！如果连脑容量……甚至连大脑都进化不出来，就算给它们几亿年的时间，这些细菌都不一定能进化成具备高等智慧的微生物。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细菌从无智无知的时期遭到了某种外部的人为干涉，使得他们哪怕不进化出足够发达的大脑也能够产生自我意识与思考的能力，然后在时间加速的影响下，他们学会与同伴配合狩猎、学会使用和制造工具、甚至学会将经验与技巧通过交流的方式传递出去，最初的聚集地建立起来，这些细菌开始从蛮荒走向文明，然后在抢文明奇观这种事情上乐此不疲…… 咳咳，扯远了，从生物学和正常进化的角度上来讲，细菌这种微生物本身根本不具备进化出高等智慧的各种必要硬件，但他们现在却实实在在地拥有着智慧，甚至还有一个整天想着怎么找点乐子顺便祸害一下全世界作死细菌。这天方夜谭的程度基本可以类比就有人告诉你他用ibm5100玩起了怪物猎人世界有一拼。 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觉得对方在胡说八道。 但不管消灭圣地内细菌的人，究竟是一手推动细菌文明发展的幕后黑手也好，还是其他路过的家庭主妇炼金术师也好，他都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追踪的痕迹，金属球在屋子内转了三四圈都没再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后，最终也不得不接受了联合王国行政中枢的全体高层领导者、大量同胞和高端技术人员、科研人员神秘失踪的事实。 “接下来王国肯定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和分裂……”金属球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忧心忡忡，医师团的众菌没时间沉浸在惊恐和不可置信的情绪中了：“自殖民地以上的所有行政领导者全部消失所造成的巨大权力真空，难保不会让各大殖民地之间为了控制整个联合王国进行内斗……而且在失去了圣地的各种技术支援、物资支援后，有些刚刚建立起来的殖民地甚至会陷入比之前更加艰难的状态。” 联合王国未来的日子将是十分严峻的，为了能更快地避免即将到来的混乱和分裂，联合王国医师团在与吴铭商讨了接下来一些相关事宜后，就驾驶着死星急匆匆地离开了。而吴铭在经历一波三折后，也终于回收了这次紧急任务的目标。 第五十七章 结束 吴铭看着金属球急匆匆飘走的方向，突然有些感慨道：“他们也真是能放得下心来把你和圣地都交到我手里……” “就是放心不下又能如何？联合王国已经名存实亡的现在，别说强而有力的圣地防卫力量了，就算是各大殖民地联合起来所能组成的战斗力，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如果他们要是不给你的话，你就会老老实实绝了回收圣地的心思吗？如果真发展到了武力抢夺的局面，他们又凭什么能从你手中守下圣地？”康斯坦丁没好气地说道，他现在已经被赵姒妲解除了丝线束缚，在解除了林娇娇身上逻辑炸弹的其中一个触发条件后，那艘先进与落后，科幻与魔法相互融合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蒸汽飞船就漂浮在吴铭的身边：“再说把我捆起来的机械姑娘从刚才起就一直虎视眈眈地看着联合王国那帮子医师，一副他们只要有不答应的意图，马上会动手就把他们的移动要塞拆了和圣地一起打包带走的样子。噫……威胁的意图都快从体内溢出形成实体了……” 吴铭有些惊异地看向了默默站在一旁的赵姒妲，这个人偶姑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如同玻璃般无焦距的眼睛中也不存在丝毫的情感波动，但她似乎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爽快地点点头承认了自己刚才的想法：“该物品可能为任务目标，任其留在人类社会可能会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不计手段、方法也要将其控制收容。” “这都是谁教你的这些东西？！” “组织一直以来的规矩，威胁和隐患就应该被消除。” 赵姒妲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幸运古神事务所只是禁止干员无节制使用武力，如果联合王国的医师团执意拒绝交出圣地，吴铭最后说不得还是得使用武力来回收该异常物件，虽然这样做很可能会导致他的声望在细菌一族中直接掉到冷淡甚至是仇恨——你都把人家的圣地给夺走了细菌一族能不恨你吗？但放着这么一个可以任意加速时间的异常物件流落在外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这次幕后黑手用微波炉搞出了一个细菌文明，谁知道下一次幕后黑手会从这个微波炉里面搞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大哥，这东西就是你这次要找的东西吗？”伊丽莎白拉着林娇娇凑了上来，两个人好奇地看着破破烂烂的微波炉，林娇娇小声嘀咕道：“破破烂烂的，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吴铭挥手打开了通往收容空间的空间裂缝将微波炉装了进去：“确定效果和作用那是之后要做的事情了……像这类异常物件，基本都是一些反逻辑反常识的玩意儿，光是摸清楚它们的运作方式和效果都得费不少功夫，有些异常物件在使用时甚至会产生对普通人有害的超凡效应，所以想要研究这些异常物件必须得在建立好各种防护措施的研究区域中进行……好了！康斯坦丁，接下来轮到你了。” “什……”康斯坦丁一愣，接着他有些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你难道准备把我也放进那个只够生存完全找不到任何乐子的空间里吗！？我不去！就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到那个毫无乐子的空间里去的！” 吴铭一把抓住了准备逃跑的蒸汽飞船，直接把它扔进了还开着口的收容空间中：“进去吧你……” 除了吴铭特意为伊丽莎白修改过的收容空间以外，普通的收容空间会自动识别进入其中的生物，然后将每个生物分配到单独的空间中，所以吴铭不用担心被收容起来的康斯坦丁会擅自使用刚刚被收容进去的异常物件。 “再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啊……”吴铭叹着气转向了一直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的林娇娇，这大概是他要面对的最为棘手的事情了，不仅仅是因为这孩子的记忆，更多的是之前赵姒妲悄悄跟他说的那番话。 “人类个体林娇娇，目前处于异常状态。经过后续再三确认【标记】情况、生态体征监控、脑电波探测、超凡力量侦测等手段进行侦测后现已得出结论：人类个体林娇娇物质躯体确实留守家中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但思维与精神脱离了物质躯体，通过伊丽莎白的接触互动与观测记录数据显示脱体思维与精神是具有实体的，但却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的现象，并且脑电波监控显示林娇娇一直保持着精神亢奋状态，原因不明。或许正因为她处于这种状态，所以才造成记录显示物质躯体仍在家中，但却能够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矛盾状态……” 简单来说，林娇娇现在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 林娇娇一愣，吴铭这副阴晴不定的表情让她想起了什么不怎么美好的记忆一样，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不会吧……又要删一遍记忆吗？” “比这个还麻烦……”吴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林娇娇开口，只好迂回：“林娇娇，你……在做梦吗？” “做梦？”林娇娇满脸疑惑，不明白吴铭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炎都江滩的吗？” “来到江滩……”林娇娇皱起了眉头，她也发现了一些端倪，她只记得自己今天是因为放假在家休息，可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来到炎都江滩的，为什么要来炎都江滩这些记忆就像是被当成不重要的事情被刻意忽略了一样，如果不是吴铭这么说的话林娇娇根本不会注意到记忆中还存在着残缺的地方。 这些故意被忽略掉的记忆直通真相，林娇娇有种感觉——只要能想起这些记忆，她就能像找到拼图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碎片，让整个拼图变得完整，从而目睹……一个真相？ “我想起来了！我一直都在家里啊！我没有来炎都江滩啊！” 苦思冥想许久的林娇娇突然抬起了头，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吴铭喊出了这句话，接着她的身体就像变成气体或是细沙一样轰然破碎，从吴铭一行人的面前消失！ 第五十八章 “卧槽不就是想起来自己在做梦吗？！怎么还把人给弄没了！？”林娇娇就跟被灭霸打了响指一样轰然消散的样子把吴铭吓了一大跳，从来没见过这阵仗的伊丽莎白也满脸惊讶的围着林娇娇消失的地方转了好几圈：“妈耶，原来林娇娇也会大变活人这个魔术……” 吴铭目瞪口呆：“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 “人类个体林娇娇只不过是回归物质躯体了而已……”赵姒妲一脸淡定地说道，倒不如说从她的表情一直都很淡定：“就像做梦一样，在管理者吴铭你的提醒下，她察觉到了因为意识神游而故意模糊化的细节，在彻底恢复清醒的那一刹那游荡在外的意识体受到物质躯体的吸引回归，我们所看到的是暂时用来在物质世界行走的灵骸因为失去意识体支配导致其自行崩坏罢了。” 吴铭一时半会还是有点没想明白：“我觉得这和做梦完全不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骸这个我知道！”伊丽莎白本来还蹲在林娇娇消失的位置琢磨着后者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听到她能理解的关键词后立马就跳了起来：“就是用魔力……应该是魔力吧？反正小说里是这么称呼超凡力量的！用魔力制造出来的拟似躯体拿来承载灵魂和记忆，听说哪怕毁灭了拟似躯体对于本体来说也只是像做了个梦一样，多少会有些记忆模糊的现象不过好像还挺好用的，真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会像噩梦缠身的人一样被噩梦实体频繁地袭击了吧……” 噩梦实体，超凡生物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从噩梦中降生到现实世界的荒诞产物，它就是一团宛如活物的阴影，它们通常会袭击陷入噩梦的人或是一些看起来好欺负的灵骸，汲取他们的噩梦、恐惧甚至是精神和魔力作为成长的食量，但这玩意儿普遍没有什么威胁，普通人在梦中或许拿它们没什么办法，但只要会点超凡手段的超凡生物都有办法对付——哪怕只是把超凡力量附魔到砖头上都能拿来对付噩梦实体。 如果吴铭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之前康斯坦丁就是宣称他一直在保护林娇娇不受到噩梦实体的攻击，多半就是因为林娇娇的灵骸状态把那些噩梦实体吸引来吧…… “不过好奇怪啊……娇娇应该是个普通人吧？唔姆……普通人，倒不如说是全人类无论从精神构造还是身体条件上来看都不具备使用超凡力量的条件呢，不过超凡生物的世界里倒是有种特殊仪式可以同时改造普通人的身体和精神架构，让他们拥有行使超凡力量的天赋和感官，从而biubiubiu地丢出五联装大火球来……” 伊丽莎白的话让赵姒妲无机质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和惊讶，但下一秒她眼中的神情就被平静所取代，人偶妹子这些微小变化都被吴铭看在眼中，但她此时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正在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啥的伊丽莎白身上：“古代巫师和女巫的传承你也知道？看样子你知道的东西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伊丽莎白丝毫没有听出来赵姒妲语气中隐含的意思，反而把这个当成了（她自认为的）劲敌第一次向她示弱，得意地撩起了耳边的蓝色长发接受了（仍然是她自认为的）夸奖：“那当然！我可厉害了！” 赵姒妲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人类个体林娇娇，一切生体指数都处于正常状态，我当初在接触她的时候已经进行过全身检测了，身体和精神没有丝毫的异化现象，也没有经过超凡仪式的转化，如同所有人类一样不具备行使任何超凡力量的资质与能力……” 吴铭寻思了许久突然插了句嘴：“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变异出了27条魔术回路……” “没有。”赵姒妲打断了吴铭的无端联想：“人类个体林娇娇，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产生该现象的原因现阶段仍然不明，仍需要进一步调查。” 结果直到最后林娇娇到底是怎么灵骸化跑到炎都江滩来的，吴铭也没能找到答案。 在处理完炎都江滩的所有善后工作，包括不限于用物质制造模块搞出一台和之前放入收容空间的一模一样，但是不具备任何超凡力量的微波炉作为替代放回原处，删掉了那几个倒霉路人的记忆、以及把植物人型伊丽莎白给挨个挖了出来，然后制作出相同的植物进行替换后送入了收容空间、修复康斯坦丁和医师团‘宇宙大战’后熔出密密麻麻小洞的地面等各项善后事宜后，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伊丽莎白该嚷嚷着喊饿的时候了。 趁着认知阻碍的效果还没完全消退，炎都江滩的步行道上还没有路人跑来散步，吴铭打开了异世界导航app，选择了自家的坐标直接带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传送了回去。 “喵——呜。” 炫目的白光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吴铭家的客厅中，橘猫小米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喵了一声，这几天的时间里它已经见过好几次这种异象了，虽然第一次见到这种炫目白光的时候它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到床底下躲了好久才敢出来，但是见得多了之后，它发现这种现象似乎对它并没有什么威胁，甚至它那有限的脑容量中还通过白光的出现规律总结出了一个经验。 “小米我回来啦！” 那就是自家的铲屎官还有那些最近才搬到家里来的两个古怪生物会通过这个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白光中跑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 伊丽莎白蹦蹦跳跳地从白光中蹦出，直接跑到冰箱旁边准备找点东西吃，打开冰箱手刚伸进去准备拿个布丁吃，结果就被紧随其后的赵姒妲打到了一边：“吃饭前不准吃零食！” “为什么！现在都是饭点了凭什么不让我吃东西！？” “伊丽莎白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吃了一箱干脆面的事情……” “不准就是不准，我现在做饭，半小时内做好，在这之前老老实实待着，不准吃零食。” 好吧，明明赵姒妲是来负责监控、评测伊丽莎白的危险性和各项状况的，吴铭却觉得她现在反倒越来越像一个贤妻良母式的家长了…… 第六十一章 我拒绝 “废弃历史特征坐标已确认，事象坐标校准成功。” “重合可能性分支证明、分离成功，导航路径成功连接。” “实体宇宙边界模糊系统启动，虚时间入口限定展开。” “逻辑场生成器正常运作，传送通道已稳定。” 在一阵听上去不明觉厉的合成音之后，吴铭面前的穿衣镜变得如同湖面一样泛起点点涟漪，镜子里映射出的景象在通用型永固传送装置的改造下不再是现实世界的镜像和倒影，而是以人类常识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画面，明明正常接收了视觉信号，在脑中也正常形成了画面，可却谁都无法理解和描述展现在面前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那是抽象又什么都不存在的【无】，甚至可能连实体宇宙中所定义的虚无、空无都算不上，那是根本不可能在实体宇宙中成立但确实可能存在的某种概念或是事物，这边是虚时间的真相，它既不是什么都不是，也不比‘什么都不是’多些什么，更不比‘什么都不是’少些什么，它们纯属虚幻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无法理解，无法描述。 “哇……居然真的启动了！”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的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她站在镜子前好奇地摆着手，用这种办法测试着镜子能否映射出自己的镜像：“不过大哥你为什么要把传送装置装在镜子上啊……” 吴铭笑着坦然道：“把传送门装镜子上不是很有一种都市传说的感觉吗？再说指不定哪天里面就能蹦出来个能进入镜中世界的替身使者……” 赵姒妲在一旁撇了撇嘴：“又在犯傻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怪话了……” 为了制止吴铭这种犯傻行为赵姒妲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这几天相处下来让后者也多少明白了吴铭那有着会突然抽风乱来的性格和脑回路，本来在家的时候赵姒妲还稍微有些办法遏制一下他抽风的脑回路，但是有天出门买菜时耽误了些时间，结果等到回家时吴铭的犯傻行为已经快要完成了——他在穿衣镜的墙上砸出了个洞，然后把传送装置装了进去，就在他在伊丽莎白的搭手下准备把镜子装回去当做无事发生的时候，赵姒妲刚好回来了。 那一刻赵姒妲可能是从她被人偶师制作出获得自我意识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无奈和心累。 时隔数日，再一次踏上这片荒芜死寂的星球，吴铭心中感慨良多。上一次，他来到这个世界心情是懵逼的，一脸懵逼地来到这个世界，一脸懵逼遇上了带着假面的古怪少年，然后一脸懵逼的被一群魔化植物暴打，最后又一脸懵逼地顺走了假面少年的武器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这一次他不仅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预先下载了好几种用来方便好用的模块，还带来了可靠的帮手（指赵姒妲），虽然这个阵容吴铭觉得拿来救世可能完全不够！但如果只是想在魔化植物身上找回场子顺便救一下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飞哥！我来还你的大剑啦！” 当吴铭扛着黑铁大剑和伊丽莎白、赵姒妲在一阵刺眼炫目的白光下凭空出现在荒原上时，齐格非才刚刚起身准备离开。 齐格非显然是没有想到吴铭居然在她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履行诺言回来了，甚至还带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和……一个满脸傻笑本能上让她觉得有些抵触和恶感的傻姑娘，呆愣许久后才喃喃道：“你……她们是……？” “以防万一跟着我一起来的伙伴！来这是之前不小心顺走的武器。”吴铭将黑铁大剑交还到齐格非手中，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正在研究着沙子的伊丽莎白和低头思考着什么的赵姒妲道：“上一次准备不足，孤身一人被扔进了这个时空里，临走的时候因为是限定传送，所以也来不及带上你一起走。” “这次我们主要目的是来救你的……准确的来说是来带你回归人类文明社会，或许具体情况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也不能保证你能恢复到文明崩坏前你所经历的生活中去，但我们会帮助你重新回归文明社会的生活，并且我可以保证你未来的生活肯定不会如同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在死寂绝望的星球上等待着死亡……” “值得被拯救的生命，在这颗死亡的星球上仍然存在……” 想要带回齐格非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吴铭不喜欢将善意强加于人的行为，所以他姑且还是要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扪心自问，如果换了是他在这颗已经不再适合生物生存的星球上，孤独地渡过了自己都无法记住的时光后，突然一天有个白胡子上帝跑到他面前来，问他还想不想回归人类文明的话，虽然会迷惘很长一阵子，甚至会恐惧自己是否能够顺利回归人类社会中去，但内心真实的想法却绝对不会排斥回归人类文明社会。 科学文明所带来的便利，那是一旦享受之后就再也无法忘却的感觉，当初远古时期的原始人们正是为了能够更轻松的狩猎，为了能够更轻松的采集资源和材料，他们捡起了比较尖锐的石头作为工具来方便自己，他们学会使用火来制作不易腐坏的食物。 后来他们开始设计制作各种工具和使用畜力来提高效率、解放生产力，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就能比以前更加轻松的管理自己的土地。 最后到达科学文明昌盛的现代，机器的力量代替了绝大多数人力，人类使用机器和能源进一步方便了自己的生活，便利已经渗透到了每个人生活中的细节里，从水龙头中流出得水是经过消毒、过滤后的自来水，能够随时洗上热水澡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多亏了天然气管道系统，家里和大街上不会到处都是屎尿完全要归功于城市下水系统。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活得更加舒服可以说支撑着人类的科学文明发展至今的第一源动力，也正是因为这样单纯的理由，直到今天各种能够改变生活的科学技术仍然没有停止普及化、大众化的步伐，道路依旧在向前延伸。 在吴铭看来，只要享受过科学文明便利的人心底肯定是会想要回归充满便利的现代社会的。 所以只要齐格非有回归人类社会的意愿，那么不管有多少困难挡在面前，吴铭都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吴铭正是这样的人，只要对方找他帮忙，他就愿意提供帮助。 只是出乎吴铭想像的是，齐格非嘴角扯了扯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拒绝……” 第六十二章 不就是棵空想树吗?看我砍了它! “我拒绝。” 吴铭在听到齐格非的回答时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可不是玩‘但是，我拒绝！’这种梗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漫长孤独的生活让齐格非几乎忘记待人接物的方式，以至于他话语中表达的意思往往简单明了却让人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我要去和生命树做个了断，如果你们感兴趣就跟我走，如果没有兴趣的话也没关系。别来妨碍我就行……已经没有时间能留给我继续浪费下去了。” 说完，扛着黑铁大剑的齐格非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就是准备独自一人去找生命树做个了断的，现在武器已经重新回到他手里了，自然也就该去执行复仇计划接下来的部分了。 在一旁玩沙子玩腻了的伊丽莎白鬼头鬼脑地凑上来，在听到齐格非的话语后她满脸疑惑不解戳戳吴铭的胳膊问道：“大哥……你听得懂那个怪人说的话吗？谈崩了？” 吴铭也被伊丽莎白问得一头雾水：“飞哥说的难道不是汉语吗？” “否定，该个体在与管理者吴铭交流时使用的语言混杂着汉语、英语、俄语和人类无法感知的次声波与超声波。”赵姒妲缓缓走上前来：“推测，管理者吴铭体内具备某种自动翻译软件，能够对具备意义的声音自动进行翻译。” “总感觉我在微妙的时机得知了一件冲击的事实……”吴铭觉得赵姒妲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所长曾经说过辅助装置里本来就内置了一些基础的功能模块，想必自动翻译模块也属于这些基础功能之一。 居然连语言障碍这种问题都考虑好了，吴铭有些不知道那个用‘哈斯塔老家炸了’来当掩护嘲笑自己的便宜上司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了…… 伊丽莎白听了之后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突然一拍脑袋道：“啊！那上次大哥能听懂大块头猎人的话，也是因为那个软件的关系吗！” 吴铭顿时就惊了个呆：“和老猎人接触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睡午觉吗？！” “啊哈哈哈~别看我在睡午觉，其实我还是听得到你们说话的啦~”伊丽莎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笑道。 赵姒妲脸上的表情顿时比平常还要严肃了起来，毫无神采的双眼中闪烁着点点鬼火般的光芒，吴铭估摸着这可能是她发怒时所表现的征兆：“这么看来你这饭桶当时果然是在针对我啊！” “诶嘿嘿……” 赵姒妲看着已经走远的齐格非问道：“按照移动速度，该目标将在五分钟后离开视野极限……管理者吴铭，我们需要追上去吗？” 吴铭迈开脚步朝着齐格非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跟上……哪怕他拒绝了救援，我们也有需要弄清楚的东西，关于生命树，关于这场灾难为何会发生……” 吴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既然对方拒绝了救援，那么他也不会做出那种捆也要把齐格非给带回去的事情，只是吴铭现在还不能回去——不是齐格非的关系，而是因为这个早已被投入虚时间中的废弃历史。 经过赵姒妲的数据库证实，生命树根系这玩意儿在正常历史也存在着，而且大概率是由同一个秘密结社进行收容和保管。吴铭不清楚废弃历史中收容生命树根系的秘密结社到底出了什么疏漏才造成如今这般死寂荒芜的风景，这里每一处荒芜的风景，每一片被诡异植被覆盖的建筑废墟都在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结局。 这让吴铭心中的紧迫感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这种紧迫感，他不由自主地忧心如果正常历史发生这种事情该怎么办？他迫切地想要查清这个世界负责收容生命树根系的秘密结社是因为什么收容失效才导致世界末日的，避免重复的悲剧发生。哪怕无法查清也要搞明白生命树所具备的特性和弱点，这样它如果在正常历史中复苏的话，自己这边也有足够的手段能够应对和遏制它所造成的灾难，所以说不管怎样吴铭都避不开要去和生命树，去和这个废弃历史打交道的。 现在有个本地人带路的话，肯定会比他们自己在荒原或是魔化植物的丛林中跟个无头苍蝇般瞎逛要有效率的多了。 事件的发展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总体上依然按照吴铭预定中的方向前进。 齐格非有些意外地看着跟上来的吴铭几人：“生命树的危险程度可不是那些魔化植物能比的，你们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不就是棵树吗？它还能把我锤成小饼饼不成？”吴铭满不在乎地摊摊手，说着让齐格非难以听懂的怪话：“空想树我都砍了四棵了，现在难道还会怕一棵生命树不成？” “可几天前我亲眼看到你差点被魔化植物抓住吊起来打……” “那……那是因为我没有使出全力！对！未尽全力的事那能叫被吊起来打吗？”被齐格非耿直道出真相的吴铭老脸一红，接着便是些难懂的话，什么‘未尽全力去战斗这是强者的矜持你懂个屁’，什么‘不得不承认当时确实是他比较强’这些难懂的话，引得几人哄笑了起来（主要是伊丽莎白在傻笑），旅途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想要到达生命树核心所在的区域还有挺远的一段路程，按照齐格非的说法是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来看，至少需要朝西南方向走上一周，穿越一个布满魔化植物的城市废墟后才能到生命树核心所处的区域，因为既没有目的地的具体传送坐标，齐格非也不清楚他们一行人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所以在吴铭搞清楚自己一行人到底在哪，以及生命树的坐标之前异世界导航app的传送功能暂时是没办法用了。 不过这也正合吴铭的意，不管是他也好，还是他悄悄派出去的隐形探机也好，都需要不少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 第六十四章 舌尖上的生命树世界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吃拟态生物，因为拟态生物的体内往往含有不少源自于生命树的突变因子，以人们当时的技术和局势多种条件限制暂时还没有办法剔除这种突变因子的影响，在环境急剧恶化造成食物短缺的某个时期内倒是有人试着吃过拟态生物来充饥，但这些孤独的美食家最后都因为吸收了过量的突变因子导致体内细胞受到了不可逆的畸变影响，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一团团躯干膨胀成圆形七手八脚（陈述词）的畸形肉球。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美食猎人敢随随便便地吃拟态生物了。 那可是比自杀还要悲惨的结局，即便身体已经即便成了怪物却依旧能够保持活着的状态，当身体变得不再受自己控制，感受着自己的思维和意识正在一点点变得狭窄，清醒时间一天比一天短，死亡就会成为凌迟一样漫长的酷刑。 齐格非用弱化版龙吼来剔除拟态生物体内的突变因子这种做法，在全世界范围内大概也算不传之秘了，不过在帮吴铭烤这些‘鱿鱼腿’时他也说了，所谓的‘普通人吃了也没事’这种话是指少量进食不会变成那种畸形肉球或是因此死亡而已…… “你们可别吃太……”吴铭本来想提醒下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小心这些小点心里蕴含的突变因子，但是想了想这两个女超人估计也不用自己担心，最后无奈摆着手道：“算了，别吃撑了就行……” 伊丽莎白嚼着刚刚烤好的‘鱿鱼腿’，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唔姆唔姆……大哥不……吃点东西吗？” 吴铭随手抓起一小把沙子双手合十轻轻一拍，再摊开手的时候掌心的沙子已经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了好几块小饼干：“你看，像这样把物质分解再构成后……炼成成功了。” “炼成？”坐在一旁稍微正烤着鱿鱼腿的齐格非，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吴铭手中的小饼干，由于后者的翻译效果是随时开启的，所以哪怕吴铭并不是在和他说话，他也能够听懂其意思：“能够把沙土变成其他金属这种技术我也听过……好像是叫炼金术来着，可是居然连食物都能做的出来吗？” 吴铭把小饼干递了过去：“尝尝看？人类文明的味道。” “不会是什么欺骗感官的幻术吧……”齐格非看着吴铭手中的小饼干，迟疑了好一会才捏起一块放到口中，下一秒隐藏在假面下的双眼一亮，毫不客气地把吴铭手上的小饼干全抢了过去，囫囵吞枣般一下全塞进了嘴里。 甜的，除了甜味什么都感受不到，明明是甜到腻人的味道，可是齐格非却停不下咀嚼的动作。味蕾在颤抖着，在欢呼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传遍了全身，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摆脱了时空对自己的桎梏，逆行时间重新回到了过去人类文明尚且辉煌的时候。 在那个时代，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饼干几乎是随便哪个糕点店都能买得到，那个时代还有黑森林蛋糕、奶油泡芙、提拉米苏、马卡龙比这个好吃得多的甜品，那个时代电子产品已经进入大多数人生活，他们有着多种多样的花样消遣闲暇时间，那个时代饥荒和习以为常的死亡对她而言还是只能从电视屏幕中了解到的遥远事情，那个时代人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躲在地穴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死亡，那个时代虽然生活中仍然不可避免的会发生一些令人失望痛心的悲剧，但即便这样，齐格非也觉得生活在那个时代的自己……真是幸福啊。 已经有多久没有吃上正常的食物了？又有多久没有吃上这种甜点了？齐格非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这个漫长的时光久到都快忘掉自己前半生还活在人类文明社会的记忆了，但是这一刻，仅仅只是因为几块饼干，尘封已久的记忆盒子又重新打开。 “按照美食漫画的套路，现在是不是该爆衣了……？”吴铭淡定地看着嘴里正在机械地嚼着空气但意识已经神游天外的齐格非，双手再次轻轻一拍，给自己也炼出了几块饼干放进嘴里：“嗯，物质转换模块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一般般吧，至少不应该像你这样反应那么大，喂该回神了，你总不至于真要爆衣给我看吧？” 突然回神的齐格非脸颊微红地别过了头：“只是想起了点过去的事情而已……” 原本模糊的记忆正在逐渐变得清晰，许多本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闪现在眼前，怀念与渴望的心情充斥在齐格非的心中，那感觉就像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一样，这种仿佛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让她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看着齐格非的样子，吴铭嘴角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他很清楚他把飞哥当做实验品一样的尝试，应该算是初步成功了。 ——气味和味道居然真的能够唤醒过去的情绪和记忆啊……还是说，只是对飞哥这种都快变成失了智的活尸效果才这么好呢？ 不管怎么样，直到打倒生命树之前，吴铭还有足够的时间与机会来尝试，一点点唤醒齐格非对回归文明的渴望，吴铭虽然不喜欢把善意强加给别人，更不会无视对方的想法以‘为他好’的名义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但可从来没说过他不会诱导别人自己做出选择。 在吴铭看来，他只是正常的跟着齐格非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秘密，然后顺便在旅途上炼出点美食啊，跟飞哥吹一下他们那边人类文明的现状啊，无意中透露一下说不定能在另一个世界再次见到亲人朋友啦…… 这些都是十分正常的行为，吴铭做起来一点心理压力都不会有的。 当然吴铭现在的想法和心情早就已经通过精神链接，一点不落的传递给了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两人心中。 “哇……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都脏……” “管理者吴铭，贤明的判断。” 第六十五章 来人喂公子吃饼 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回归蛮荒生活许久的现代人在不回归文明社会的情况下快速有效地回忆起生活在文明社会中的好处？ 回答可能是各种各样，正常点的人可能会耐心地坐下来和他唠一下人类文明的现状，帮他回忆起生活在文明社会的渴望和记忆，稍微高端点的可能会向他炫耀神奇而又便利最前沿的科技产品，至于逗比的答案大概就是告诉他星际争霸这个deadgame不仅没完，甚至还出了3，顺便半条命也出3了，而且凉宫春日的忧郁和全职猎人居然正统大结局了！黑暗剑22更新了之类的怪话…… 抛开这个过着野人生活的现代人是个深度死宅的设定，保证他不会出现因为听到逗比回答后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跑去补完自己有生之年系列作这种极其特殊的情况后，以上所有的手段其实都不能算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飞哥啊！这里有个我秘制的桃酥你来尝尝，我俩一见如故定当好友。再吃一口桃酥，你我当义结金兰。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一块桃酥，不要客气……” “什么？你吃不下了？浪费粮食那可不行，来！老赵，伊丽莎白过来搭把手喂公子吃饼！” 真正最为快捷的方法其实是美食。 人的记忆同样会依靠气味、味道来记录，而且以气味和味道来进行关联记忆下来的回忆与心情往往会比视觉、听觉所记录下来的回忆更加可靠，当令人熟悉的气味和味道有效勾起他人的食欲，同时还能够唤醒他当初第一次食用这些食物时的记忆与情感，哪怕他几乎快要忘记了记忆的具体细节，但是随之唤醒的情绪却不会打丝毫折扣。 转换成谁都能听懂的言语大概就是漂泊在外十数年从未回过家的游子，突然有一天尝到了故乡特色味道的感觉，哪怕他已经忘记了许多关于故乡的事情，但是对于家乡的那份情感却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缩减。 至少在齐格非身上这种微妙的效应确实行得通。 不然没办法解释齐格非虽然表现的很抗拒，甚至还喊着‘我真的已经吃不下了！’这样的话，但这个假面少年从头到尾都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死鸭子嘴硬喊了几句话，然后就乖乖张嘴等着被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往嘴里塞桃酥的举动了。 古有铁骨铮铮浅雾幻，今有抵死不从齐格非。 哪怕现在齐格非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回归人类社会的意思，但吴铭相信这样下去他光是用美食攻势都能把这个假面少年邀为同道然后塞进二号位的…… 今天是吴铭一行人来到生命树世界的第二天，不过对于现在这颗星球来说，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也就剩下脑袋上有没有个刺眼的大光球了，因为失去了大部分大气层的关系地球现在白天与夜晚的温差，虽然远远没有到月球那种白天一百多度晚上零下一两百度的程度，但也达到了白天二三十度，夜晚零下一百二三十度的级别。吴铭这一行人里面即便没有几个正儿八经的普通人，最菜的一个也是专门经过生命调整，对各种恶劣环境都有一定抗性，哪怕是毫无防护被扔进真空环境都能活上好几天都死不掉的新手干员，但是能够在这种大气压低下、氧气稀薄到近乎没有而且昼夜温差还大得离谱的恶劣环境里生存，并不代表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感觉到舒适。 哪怕是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齐格非也不喜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当然这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吴铭开启了维生模块后的感想。 早在吴铭在来生命树世界之前，他就在所长的建议下搭载了维生模块，这是一种与物质转换模块一样，对于新手干员来说属于基本必备模块的组成部件，在开启状态下它能够形成一个特殊的场，这个场可以起到和地磁场相同的作用屏蔽过滤掉来自宇宙高能射线对生命体的有害影响，还能够滤掉外界的有毒有害物质、气体，并且在场的覆盖范围内大气压、温度、湿度、氧含量等所有环境参数都会被调整到最适合生命生存的数值上。 好用倒是挺好用的，但是对于吴铭这种辅助装置的权限级别、功能配置解锁的还不够高的新手干员而言，长期运行这个模块不仅会占用许多能源输出，导致同时使用其它模块时的能量稍微会有些吃紧，还会长期占用辅助装置的一个运行线程，使得需要多线程同时工作的大型模块时可能会因为运行线程不够无法调用，所以新手干员往往不会像吴铭这样，为了拉人入伙而长期运行这个模块。 “来整理下现在的状况吧，毕竟昨天我们就已经遭遇过了生命树制造出来的拟态生物。”或许是甜点和维生模块创造出来的环境让齐格非久违找到了活在文明社会的一点感觉，他今天无论是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和有些轻飘飘的脚步都在显示着他今天心情确实不错：“所有由生命树衍生、调整出来的生物，基本上都受到生命树本身的统合意识来控制，也就是说我们遭遇到的哪怕是一群拟态生物也好，还是魔化植物也罢，它们都是生命树触角的延伸，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被它们发现基本就能等同于直接暴露在生命树的视野中了。” “生命树怎么也会我想出来的广域探索网络……”为了能够更加方便交流（其实是吴铭为了免去自己当翻译的差事），吴铭让伊丽莎白将几人的精神串联了起来，通过精神进行直接交流，所以现在伊丽莎白和老赵也能直接够听懂齐格非的话了：“根据前期管理者吴铭共享本机体的资料，疑问产生，生命树是否存在一定程度智慧？” 齐格非点点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也正是我想跟你们说的，以我还有全人类曾经与生命树交手的经验来看，生命树很可能存在着高等智慧，它很清楚自己由于下级衍生单位的特点很容易成为斩首行动的目标，在自身安全方面的保护非常周全，尤其是对手是我的情况下，它大概会不惜一切代价接二连三地动用拟态生物来消耗我们的吧……” “所以我希望你们……” 走在最前面的吴铭有些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眺望着地平线上那一团团蠕动的阴影，在精神链接中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不用可能了，它们现在已经来了。” 第六十六章 san值危机! “不用可能了，它们现在已经来了。” 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色浪潮。以吴铭现在的视力能够轻松看清楚那条朝他们袭来的黑色浪潮是由什么组成的。 那是由一只只已经切换成战斗形态的拟态生物组成的浪潮，这些形体扭曲怪异的生命光是存在就已经是对造物的亵渎，它们全身都长满了肌肉发达的触手，可以通过依靠触手发力以近乎滚动的方式快速前进，它们视一切非生命树体系的生物为敌，不断从触手尖牙上低落的消化液正是为了分解消化掉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生命体而特制的消化液，就连它们亵渎的叫声都带有着盲目痴狂的呓语效果，能够缓慢而又有效的带来恐怖情绪摧毁正常生物的心智。 嗯，哪怕已经是第二次见识这种扭曲怪异的生物，吴铭还是感觉自己不可避免地过了一次sancheck。 “数量，算了数量已经多到数不清楚了，校准距离五公里，时速嗯……差不多40公里每小时！？”吴铭眺望着视野尽头正在不断蠕动的地平线，辅助装置所计算出的各种参数正在不断浮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以它们现在的速度大概六到七分钟左右就会冲到我们面前……” 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由这种恶心而又亵渎的生物组成的恐怖大潮，它们前仆后继地奔跑着，即便是跑在最前方的同伴摔倒了，它们也不会因此停下脚步，这些拟态生物们便是这样毫无感情地吞噬、摧毁掉挡在面前包括同伴在内的所有事物，一路推进到了吴铭等人视野中来的。 齐格非也通过他那超乎常人的目力看到了正在逼近的浪潮，看上去略显娇小的龙翼与龙角悄然在他身上浮现：“这个数量对于单个集群来说也过于庞大了，看样子生命树应该是花了一夜的时间将附近的拟态生物集群给聚集起来，只不过是向着它所扎根的区域前进，就会做出这么激烈的反应吗……” “简单来说对面的生命树打出f2a了吧……”吴铭感觉有些头痛，拟态生物出现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光是出现在目光所及之处的拟态生物根据辅助装置保守预测也是数千以上的数量级，以现在的手段虽说不是完全没办法对付：“光是这种数量级的敌人，想彻底解决可有点棘手啊……” 伊丽莎白和赵姒妲自不用说，她们的身体素质哪怕远超吴铭的想像，单对单对付拟态生物都能呈现出碾压态势，但终究不能像三国武将对简单难度的小卒一样轻松无双割草，又缺少有效的大规模杀伤手段，想要解决这种数量级的敌人，尤其是短时间内解决这些敌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简单难度的三国无双，想达成数千人斩都得花不少时间呢，从生命树在这颗星球上采取的一贯策略来看，它肯定十分擅长这种依靠数量来拖住敌人的消耗战，毕竟在人类文明最后反扑的时候，钢铁洪流能够造成的威胁比我们这几个人造成的威胁要大得多了，它连那种规模的敌人都能拖住的，再加上所有下级单位都在一个庞大集群意识的指挥下行动，对于生命树来说想必就像在玩rts游戏一样吧，需要消灭的敌人只剩下最后一股，包括地图的视野、周边的兵力调动分布、敌方的动向都能了如指掌，现在就算是想跑也肯定是没办法跑掉的。也就是说一旦我们因为杀伤效率被拖住就会陷入压倒性的不利局面中，陷入敌人越打越多的怪圈中…… ——所以，最先要保证的就是我们不能被拖进泥潭中。 齐格非的龙吼对这种数量规模庞大而且站位密集的敌人倒是有着奇效，但是想光靠齐格非来维持杀伤效率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还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像飞哥说的那样产生这么激烈的反应？只不过是用来压制和消灭最后几个敌人，却不惜花上一夜的时间组织至少以几千数量，上限甚至可能破万的集群进行攻击，是针对我们这几个外乡人？还是说……针对的对象其实是飞哥吗？ 赵姒妲扯了扯吴铭的衣角，打断了他继续思考下去的：“状况判断，敌人数量过多，战斗力根本性不足，不存在任何胜利的可能，建议战略性撤退，避其锋芒。” “这种数量的敌人我真的应付不过来啦……”伊丽莎白也哭丧着一张脸，但很快她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对了！如果大哥让我建立网络复制……” 吴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伊丽莎白在打着什么心思：“再来一次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之前你弄出来的那一百多个伊丽莎白都还在事务所进行评估和检测呢，普通的花草树木还有猫狗鼠雀也就算了，这些鬼东西体内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存在什么致命性的精神污染。” “飞哥，你过来一下……”吴铭轻轻招呼了齐格非一声，在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后，他看向了这个假面少年：“这种事情你做得到吗？” “嗯……如果过负荷运作的话，应该能够做得到……” “那么，接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也不敢保证我的推测是不是完全正确……”地面已经开始震动了起来，那是不计其数的拟态生物在奔跑时所产生的巨大震动，从距离上来讲它们已经里吴铭一行人很近了，以时速40多公里的速度冲刺的话，最多还有三四分钟这道由拟态生物组成的黑色大潮就会将吴铭几人吞没：“哪怕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就是把原本用来对付生命树本体的武器，提前暴露出我们这边的底牌而已……” 那些生物扭曲的肢体已经接近到百余米的位置了，在刺眼强烈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一排排尖牙，消化液顺着高速奔跑胡乱飞舞着，亵渎而又疯狂的叫声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和内心，哪怕是提出这个计划的吴铭，心中也不由感觉有些紧张了起来。 “rua!!!” 但是绝大多数拟态生物都注定没办法继续前进了，代表着毁灭的炽白光柱随着齐格非的龙吼咆哮被释放出来！ 第六十七章 没听说过你们还会融合的啊! 龙吼咆哮威力的强大之处，吴铭早就在初次降临这个世界时就领略过。 按照齐格非的说法，在使用龙吼咆哮时，他的心脏会如同动力炉般源源不断通过合成生产出大量狂暴驳杂的能量，这些能量会通过血液进入体循环系统中，循着血管按照既定路线由各器官剔除其中无法使用的杂质，汇聚在龙肺进行完成聚合、精炼以及压缩的工序，最后才会聚集在喉部进行强化然后等待释放。 而且只要没有将聚合过的能量释放出来，并且身体结构能够负荷的话，那么这些能量仍然可以通过重新进入体循环，伴随着那些新生成的驳杂能量进行二次甚至是多次精炼、提纯、聚合、压缩的工序，让通过咆哮来释放抛射的能量得到足够多的强化和积蓄后，再开始引导释放也是完全可行的。 如果是在完美条件下进行这种能量循环积蓄的手段，不出意外的话强化循环的次数是无上限的。 反正当时吴铭听着就觉得齐格非这一手龙吼咆哮用起来贼他妈魔幻，又是通过龙心生成魔力，又是通过各大器官和龙肺提纯精炼能量，更让他觉得魔幻的是这种听起来就像是从哪个幻想世界里穿越来的技术手法，在释放的时候居然还挺给牛顿他老人家面子的还需要考虑到释放龙吼咆哮时所产生的反作用力。 “倒不如说真要考虑释放这种能量释放时产生的反作用力的话，在能量释放出来的一瞬间最先断掉的就应该是你的颈椎吧……” “颈椎？一开始确实控制不好出力，导致颈椎断过好几次，不过自己长好后多练几次也就熟能生巧掌握好控制这种反作用力不摧毁颈椎的手段了……” 没想到昨晚吴铭和齐格非闲聊时所得到的信息，现在反倒成为了摆脱困境的手段。 “rua！！！” 代表着毁灭的炽白光柱喷薄而出，带有高能高热的能量光柱轻易将荒漠化的大地熔穿出一个大洞，接着齐格非身上就像树袋熊一样挂着吴铭几人在炽白光柱的不断延伸下冲天而起！ “欢迎选择齐格非宰人航空！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生命树的核心区域！”吴铭紧紧抱住齐格非的大腿，对着下面只能作为败者跟在自己后面吃灰的拟态生物们大放嘲讽：“有本事的话你们就特么就飞上来抓我们啊！小兔崽子们！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让齐格非一刻不停地使用龙吼削减这些拟态生物的数量也毫无意义，反而会因此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战中，最后被开着全地图，用着近乎源源不断兵力进行补充、消耗对方的战斗手段活活耗死，不管是艾尔也好还是萨古拉斯也好最后都是被无穷无尽的虫海给吞没的，就算再能打的巨像都会被不计数量的scv给焊死。 所以有这些经验教训的吴铭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和这群数量庞大的拟态生物堂堂正正的战斗。 炽白光柱所产生出的推动力比吴铭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以往是有齐格非刻意抑制和转移释放龙吼时产生的反作用力，而这次在他完全没有限制并且转移掉反作用力的情况下，在短短五秒钟的时间里他们就被炽白光柱产生的反作用力给‘推’上了一千米左右的高度上，并且在辅助装置的计算下他们还会在接下来十几秒内缓慢爬升到接近三千米左右的高度来到抛物线的顶点后才开始下落。 这是只有在这颗空气稀薄的地球上才能实现的操作，如果不是地磁场消失、太阳风带走了地球绝大部分大气层的话，吴铭光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进行宰人航空，第一个要面对的问题就是随着速度不断爬升所随之产生的空气阻力，气体无法像低速运动时通过身体悄无声息的扩散避开，反而不断堆积在高速运动的他们身边，从而产生极大的气压甚至产生扰乱吴铭一行人飞行轨迹的可能。 “*￥#！” “*￥#！” “@%！” 眼看着吴铭一行人就这样化为流星朝着生命树所在的方向飞去，这些受到集群意识直接操纵的拟态生物们疯狂地尖叫了起来，人类自然是没办法听懂它们那毫无意义又亵渎邪恶的愚痴呓语，但对于它们来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呓语，单纯的声音堆彻中蕴含着一个信号。 一个从集群意识中分发到下级衍生单位的网络中，足以挽回局势的信号。 下一秒如同海一样无边际的拟态生物们同时停止了继续前进的步伐，从天空上吴铭等人的视角看来如同一滴墨迹正在不断扩散开来的黑色浪潮整齐划一的停下了扩散的驱使，接着长满触手和尖牙利齿的纠缠上身边同伴的躯体上，拟态生物的浪潮瞬间化为了无数触手扭曲着、缠绕着的地狱绘景，触手上的尖牙轻而易举撕碎了相互之间的血肉，青蓝色如同血液般的物质喷涌而出，菊花状尖牙交错的口器大口大口啖食着同伴的血与肉，掠夺其他同伴身上的更多力量，哪怕自己的身体也遭到了啃食也丝毫不在意，每一只拟态生物都发出了蕴含满足与喜悦的尖啸。 它们在享受盛宴，它们在尽情狂欢，大啖血肉的时刻在集群意识的准许下已经到来，它们通过相互吞噬来争夺血肉、争夺生命能量、争夺更加强壮的躯体、掠夺同伴体内更多的突变因子，渐渐地它们的身体也产生了异变，为了更加高效的掠夺更多的进化资源，本来满身都是肌肉的躯体按照它们的意识变得如同烂泥一样柔软，将自己如同烂泥的躯体和消化液结合起来，更加高效的吞噬身边的同伴，在这样的效率下数量至少以万为单位的拟态生物浪潮，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在吴铭一行人攀升到抛物线最顶点的时刻，就被它们相互之间清理了干净。 现在荒漠般的陆地上只剩下了一滩黑色的‘海’。 居于高空中让吴铭获得了更加开阔的视野，他自然也看到了下方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没听说过你们特么还能融合进化成狄拉克之海的啊！” 第六十八章 提克里里! 那是由数量大到难以想象的拟态生物们相互吞噬后所组成的漆黑之海。 拟态生物们的躯体经过变化、溶解后再也不分彼此，烂泥般的躯体有着不可思议的可塑性，能让它和它们的躯体轻松拉长、延伸出去，它和它们将躯体化为了‘海’，如同黑色的泥一样黏糊糊却能够吞噬一切进入其中的物质的‘海’，一只只脓泡般的眼睛在‘海’的表面不断重复着聚合形成又破碎分解的过程中，那些眼睛的视线都死死盯着数千米空中的吴铭等人。 拟态生物本来就是可以按照集群意识中所记录过实际在地球上存在过的生物，模仿出集群意识所需要的任何生物拟态。换言之，如果是集群意识中压根就不存在具体形象的生物，它们便无法进行模拟。 之所以会选择那种全身都是触手，浑身长满尖牙利齿有着菊花般口器的扭曲生命作为战斗形态，也是因为生命树的集群意识中确实存在对这种生物的具体参数和相关机能的记录。 这种不知何时曾存在于地球上的生物对于生命树来说制造起来颇为廉价，哪怕在炮火的洗礼下被炸成一块块残肢断臂，甚至只剩下一块肉片，在注入少许生命能量和突变因子后也能在短时间内重新成长为一只完整的拟态生物，也正是因为拥有这样廉价好用还能回收再利用的特性，所以它们才能作为炮灰生生拖住人类钢铁洪流的反扑。 但是现在生命树已经不需要它们再维持这个形体了。生命树在意识到吴铭一行人根本不准备和它进行正面冲突时，这些用来拖慢和消耗他们的炮灰就已经失去了战略意义。 哪怕在接近三千米高度的空中，吴铭也能够看到下方的变化，仿佛落在一张纸上的墨汁一样灰黄的荒漠大地被黑色泥状物质侵染覆盖，那些不断在‘海’面生灭的眼睛所投来的视线更是几人感觉毛骨悚然。 它和它们发出了兴奋而骇人的尖叫，那充斥着诞生喜悦的尖叫跨越了空间的阻隔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tekeli-li！tekeli-li！” 吴铭身上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差点被吓得送掉了抱住齐格非大腿的手：“怎么都到这个时候还要玩克苏鲁梗！” “哇！大哥！这东西好恶心！”抱着另一只大腿的伊丽莎白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种东西肯定不好吃！一看就觉得烂糊糊地嚼起来口感肯定和鱿鱼脚差远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仅从观测判断该生命体的生命形式极为扭曲，能够任意创造所需器官。”双手绕过吴铭颈部，挂在他背上的娇小人偶双眼闪烁不断调整着焦距，仅凭观察就得出了关于下方生物的部分特性：“分析，不排除该生命体存在将躯体变化为武器的可能。” 齐格非花上三四分钟积蓄的能量早就在几人高度攀升时就已经释放完毕，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过负荷承担过载能量的后遗症中逐渐恢复过来，他看到了下方的异变在精神链接中提醒着众人：“小心，攻击马上要来了！” 黑色的泥状大海泛起了涟漪，一根根略微倾斜的空心管状物从海面上蠕动着升起，这些管状物表面的质感和身边软趴趴烂泥般的物质完全不同，极为坚硬的甲壳在阳光直射的照耀下呈现出足以让任何甲方都觉得满意的颜色，成千上万只闪着绿光不断生灭的脓泡眼睛锁定住了吴铭等人的飞行轨迹，指挥着它们的集群意识计算着提前量和最佳的攻击时机。 一直以来，生命树的势力从来都是被人类用钢铁洪流和现代火力狂轰滥炸的倒霉蛋，每一次它们与人类的交锋都是以整个阵地和主场都被后者夷为平地而告终，生命树不是没尝试过模仿人类的武器，但是强者即便模仿出弱者手中挥舞的武器，也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本领，毕竟它无法理解这些武器的本质。 那一根根用烂泥般的躯体所变化、构筑而成的管状物就是模仿了人类智慧的产物，哪怕只是徒有其表的模仿其兵器的外形，对内在的原理、所需要遵循的公式和使用的技术都一概不知，这种拙劣的模仿和仿造，想拿来对付人类智慧所铸造的现代火力肯定是连屎都要被打出来的。 但是时代变了！在现代火力和钢铁洪流已经不存在的当下，生命树终于大！仇！得！报！ 吴铭看着地面上那一根根表面泛着五彩斑斓的黑色炮管跟连珠炮一样发射炮弹时就觉得要遭重，一团团黝黑发亮的炮弹从炮管中破空而出，对方看样子根本不准备给他们留下任何躲避的余地，那些不计成本连续发射的炮弹在集群意识的计算下封死了吴铭等人所有可能躲避的退路，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机从各个方向朝他们袭来！ “狗屎！想通过这种方式击落我们吗？模块·禁止通行！” “tekeli-li！tekeli-li！” 以齐格非为防护中心，半径一点五米内球形不可视壁障在模块的运作下展开，那些携带着巨大动能的黝黑炮弹接二连三撞上了吴铭所制造出的壁障！ 嘭！嘭！嘭！嘭！ 由坚硬的角质外壳组成的炮弹在巨大动能和无可动摇的透明壁障下轰然破碎，吴铭本以为这些修格斯仿造火炮是准备使用炮弹将他们几人击落的，所以才毫不犹豫开启模块使用了全方位防御，但当蕴藏在炮弹内部恶心的泥状物质喷涌而出时，吴铭发现自己错了。 这些泥状物质仿佛拥有生命一样攀附在透明的球体护盾上不断蠕动，不断有炮弹爆炸破碎，不断有隐藏在炮弹内的烂泥物质涌出，很快这些烂泥怪便将球体护盾完全包裹，紧贴着护盾这一侧的烂泥涌动着一只只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重复着形成与分解的过程，通过透明的护盾紧紧盯着被保护在球状护盾内的四人。 吴铭甚至从这些幽幽目光中看出了嘲弄和戏谑的神情。 捕捉、束缚住吴铭一行人才是它们的目的！ 第六十九章 分散 “这些拟态生物想困住我们……”齐格非显然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 “是已经被困住了。”吴铭脸色阴沉地看着护盾外层上的拟态生物纠正道，即使视野完全被这些恶心的蠕动烂泥所占据，但快速加强的失重感正实实在在地提醒着他护盾上的重量不断增加的事实：“奇怪，下降的速度比预计中还要快，本来的坠落轨迹就因为炮击的关系变得无法预测，而龙吼咆哮提供推动力造成的飞行状态也会因为不断增加的重量转变成自由落体，再这样下去就算护盾值能撑得住我们要不了多久也会坠落在那片‘海’里面去。” 一旦发展到坠落的局面时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届时他们要面对的将是由拟态生物相互溶解吞噬后形成烂泥般的巨大无定型生物。 必须得想办法避免这种状况出现！ 伊丽莎白出神地望着附着在护盾上的拟态生物，碧绿的双眸直视着那些令人发毛的绿色眼瞳，突然在精神链接中说道：“大哥，我感觉到这些生物背后确实存在一个庞大的集体意识网络在操纵着它们，虽然稍微有点小危险~但如果能够骇入这些拟态生物，并且链接上集体意识网络完成指令传播的话，只要能夺取一部分下级节点控制权我们就能得救啦！” 她传达来的心情和语气都无比轻松，仿佛是在说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样，却绝口不提可能面对的危险是什么，因为伊丽莎白知道吴铭要是听了之后肯定不会同意，将自我意识编写成指令并且让其不断自我复制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危险性，真正存在危险的行为是通过骇入拟态生物的思维意识并且接入网络这种行为。就像建立精神链接会传播自己的心情和思想一样，就算伊丽莎白仅仅只是建立链接把自己的意识连上集体意识网络也会产生信息数据交互，她能够通过这种链接将自我意识不断复制传播的指令发送给集体意识网络，通过网络来感染下级节点，迫使生命树以切断这些下级节点部分网络的方式来保全整个网络的安全。那么反过来集体意识网络庞大的数据海和海量的垃圾信息同样可以通过链接混入到她的意识中来。 毫无疑问，哪怕这种提案成功了最后伊丽莎白的自我意识肯定会被海量的垃圾信息冲垮，对于伊丽莎白来说涉及‘自我’的问题从来就算不上是问题，因为自身特异性的关系导致她不管是在个体的生死观上，还是对待‘自我’这一存在的认知上与常人，甚至绝大多数超凡生物都有着天壤之别，无论是自我意识和灵魂的消灭与崩溃也好，还是躯体的生命活动停止宣告死亡也罢，对伊丽莎白来说只能算一场长眠而已，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仍然会重新醒来，所以她的心情和语气才能保持着毫不违心的轻松和欢快向众人传达这些算不上欺骗的话语。 真要说还有什么担心的话，大概就是当她醒来时能不能再次看到大哥和那个令人讨厌的废铁了。 “不用为此冒险了，它们就是冲我来的……”齐格非紧紧握住黑铁大剑打破沉默，他已经完全从过负荷运转龙吼咆哮的后遗症中恢复了过来：“吴铭，现在立刻解开球体护盾的防御！我有办法清出一条路冲出去！” 吴铭感受到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思绪和情感，笑着开口问道：“有把握吗？” “你们继续留在身边太碍事了，我会施展不开的。” 就连传达过来的情绪也带着一股子别扭的味道。 球体护盾在吴铭的操纵下瞬间解除，失去了依附目标的泥状拟态生物朝齐格非几人掉落下来，但在此之前后者已经挥舞起黑铁大剑用剑背将落下来的烂泥一扫而空，一手抓住吴铭的手腕借着挥剑所产生的惯性齐格非腰腹发力拧身大半圈，在骨骼摩擦脱节的咔嚓作响声中，他以违反物理常识的手段将吴铭和赵姒妲抛射了出去！ 二次抛射让吴铭和背上的赵姒妲再一次获得了暂时对抗地心引力的加速度，原本开始垂直坠落的运动轨迹在获得新的推动力后朝着西南方向急速飞去，也正如齐格非预料的那般，生命树的目标是他本身所以即使两人用这种方法脱身，地面上那些生物炮管也没有丝毫要将其击落下来的意思，用黑铁大剑打爆了两颗飞来的炮弹后，他又将伊丽莎白也如法炮制给扔了出去，而这时他已经坠落到了非常危险的高度。 接着吴铭在半空中目睹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黑铁大剑的剑身上闪烁起魔法的微光，所有通过超凡技术镌刻在黑铁大剑上的符文尽数启动，所有强化术式满负荷运作，齐格非在下坠的途中身体平展用这种方式在空气稀薄到不能再稀薄的星球上稍微降低一点自己坠落的速度，同时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将黑铁大剑高举过头顶，随后伴随着齐格非背后逐渐变大的龙翼与越发粗壮的龙角这把黑铁巨剑仿佛携带着千钧之力缓慢而又坚定向下方的泥状之海斩去。 齐格非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单单只是蓄力、挥剑，仅此而已，他一直都信奉一个至简的道理，在这个荒芜死寂的世界中没有什么问题是蓄力一剑没办法解决的，如果有那就解放生命本质再来一剑！ 哪怕是在空气过于稀薄的环境下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纯粹蛮力压迫，也照样能够将空气压缩形成冲击波一样的剑气。 随后便是一剑分海！ 黑色的泥状大海先是在狂暴的剑气下被一分为二，形成一道相距百余米的巨大沟壑，随后轰然破碎的剑气化为奔腾的气浪吹飞了落点附近所有蠢蠢欲动着准备重新聚合在一起的黏稠黑泥，龙翼已经伸开至两米以上的齐格非已经伴随着一阵巨响稳稳落地。 他若有所觉的看了逐渐在天边远去的吴铭几人，现在齐格非身上龙化的特征已经十分明显，皮肤上隐约可见一块块整齐排列的龙鳞，不仅龙角和龙翼比之前看起来要粗壮的多，就连蜥蜴一样长满鳞片的尾巴也从黑袍下生长了出来，隐藏在假面下的龙类竖瞳不带任何感情地审视着周围翻腾涌动的黑泥，他用夹带着不同语种、超声波和次声波的独有语言对着黑泥，以及在背后操纵黑泥的巨大意志说道。 “等会我就去找你做个了断，怪物！” 惰性状态的黑泥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破败都市(一) 四百公里外被魔化植物和巨大树根盘踞的都市，多半就是之前齐格非说过需要穿过的城市了，只是根据不断扩展的地图信息来看，没有地图和参照物导致齐格非的行进路线稍微有些问题——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一直朝西南方向走，最终到达的位置会稍微偏离生命树所在的位置。 不过这点偏差在吴铭的地图系统建立后，还是有修正余地的。 刺眼的光幕凭空出现在荒漠化的大地上，伊丽莎白，赵姒妲还有面如土色的吴铭依次从光团中缓缓走出。 隐形探机将这里设置为重要探索区域记录下特征坐标时还留下了折跃信标，这为吴铭等人节省下了宝贵的时间，能够使用异世界导航模块中的传送功能一举飞跃四百多公里的距离，直接到达原本以他们的身体素质，还有拟态生物的牵制需要一两天后才能到达的地点。 只不过想在虚时间的废弃历史中进行传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吴铭本来以为只需要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后获得目标点的位置就能像在实体宇宙中那样进行传送，可后来才被辅助装置告知仅仅想依靠获得坐标来进行传送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如果说特征坐标是锁定实体宇宙中具体到哪个维度、哪个象限、甚至哪个事象节点的某个具体地点，就像是实际存在的大地般坚实可靠，每一个特征坐标具备独一无二特殊意义，只会和指向地点一一对应的话。那么虚时间中的特征坐标就是更像海市蜃楼样的存在，它们不会指向任何实际存在的地点，它们指向的是可能存在又可能不存在这种概念暧昧的虚幻地点。如果强行按照这种特征坐标传送的话，以幸运古神事务所造物的质量保障虽不至于出现被甩到宇宙之外的【混沌】中去，但多半也会传送失败直接被扔到实体宇宙随机的某个地点上去，就像是沙漠中奔着海市蜃楼的绿洲而去，最后一头扎在沙子里的落难者一样。 所以才需要折跃信标来辅助锁定传送的地点，折跃信标是固定虚时间中特征坐标的锚点，与其说吴铭一行人是按照虚时间的特征坐标进行传送的，倒不如说是因为有折跃信标这个在虚时间中实际存在并且不断释放引导信号的锚点，吴铭才能把自己传送到与锚点重合的地点上去。 通过这种取巧的办法，吴铭也能通过悄悄跟随齐格非的那艘隐形探机随时传送到后者身边，所以他完全不担心齐格非的生命安全问题——只要不是即死，他就能通过连续传送把那个小龙人给救出来。 吴铭扶着脑袋对抗着一波波袭来的恶心感，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好像被绑着强行玩了十几次过山车，接着又被丢进巨型滚筒洗衣机里以甩干模式甩了半小时一样，不仅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视野都是扭曲的，而且看啥都是自带【禁忌·四重存在】的重影，虚时间内传送的副作用比在实体宇宙中传送还要大，哪怕是有辅助装置消除了绝大多数的影响，也只不过是让本该吐一地彩虹的吴铭现在变成了干呕而已：“rue……” 伊丽莎白有些担心地拍着吴铭的后背，本意可能是想缓解后者恶心反胃的痛苦，但这个傻丫头显然没有控制好力道，一巴掌就把猝不及防的吴铭给拍在了地上：“大哥你没……哇！大哥你怎么趴地上了！” “没事，我想静静……” 通过传送跨越四百多公里的距离后，地图上标记的座城市此刻就矗立吴铭等人视野之中。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哪怕是远远看着城市内被许多魔化植被、巨大根系覆盖的残破建筑，也能够感受到建筑风格上的古老、优雅，原本应该鳞次栉比的高塔在经历某场浩劫后现在大多残破不堪只剩下了半截被魔化植物覆盖的倾斜塔身和光秃秃的塔基，这座城市似乎经历过某种奇妙的地壳运动，导致城市的主体部分有三分之一被埋入了地下，另外三分之二的部分则高高翘起，所有的建筑都因为翘起的部分水平倾斜着，巨大的植物根系和魔化植被相互盘踞将整座城市翘起的部分覆盖使其变成一个的整体。那些无风自动的树海仿佛跳动的心脏般收缩扩张着，远远看上去甚是诡异。 在魔化植物无法覆盖到的外围荒漠地段，时不时就能看到十几只为一组保持着普通生物外形的拟态生物按照某种既定线路在城市外围巡逻着，这些生物十分异常。吴铭发誓只要是个世界观正常的人现在都能看得出来这些生物的异常之处——猩猩和老虎勾肩搭背走在一块也就算了，兴许它们是从小生活在一起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也说不定，可他妈在这种荒漠大地上还能有企鹅、海豹和用尾鳍模仿人类两足行走的鲨鱼是几个意思？ 伊丽莎白看着远方不时路过的奇怪生物，砸了咂嘴有了新的想法：“大哥大哥！这些鲨鱼居然可以在地上走路欸！我想……” “不准去，那些都是拟态生物。”吴铭一把拉住了蠢蠢欲动想要扑出去，看那阵势是想陆行鲨味道的伊丽莎白，看着这些拟态完全不考虑现实因素的诡异生物不由地吐槽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人类灭亡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瞎子了，就算是个小孩子看到这种景象都会觉得不对劲的吧！” “推测，解除战斗状态后存在随机挑选生物外形进行拟态的可能性，拟态生物并不具备智慧，不会挑选适宜的外形拟态，导致目前状况产生。”赵姒妲紧盯着那座城市，无机质的双眼通过调整焦距的方式简单观测着拟态生物的情况：“报告，拟态生物在巡逻过程中不定期会发生异常现象。” 吴铭猫在沙丘上赶紧看向了那些巡逻的拟态生物，观察了好一会后他也发现赵姒妲所指的问题——这些拟态生物本来都是按照自己特定路线在城市周边的荒漠化大地上巡逻，可时不时就会出现一次它们脱离原本巡逻轨迹集体朝着某个方向狂奔的古怪举动，跑了没多久又会突然刹住脚步各自返回原本的巡逻轨迹上继续巡逻，每当拟态生物出现这种如同抽风般的行为时，巡逻网就会出现不少细小的漏洞和豁口。 这些时不时会在巡逻网上产生的小漏洞和豁口落在赵姒妲手上，就成了致命的缺陷。 “结论，经过精密计算和超凡力量辅助我们可以通过这种现象绕开巡逻队伍潜入到旧时代都市中。” 第七十二章 破败都市(二) 再次看到一组拟态生物就如同瞎子一样无视了几人所在的位置后，赵姒妲挥了挥手带着几人继续猫着腰向魔化森林进发。 赵姒妲的超凡能力能够翦除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刚刚那组拟态生物正是被赵姒妲消除了发现他们的可能性后，才像个星际玩家般直接无视了他们继续巡逻的。 虽然在康斯坦丁事件中吴铭已经见识过了她超凡能力的特异性，但再次目睹时仍会觉得不可思议。 就超凡能力来说，赵姒妲这种能翦除能想到的可能性的超凡能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绝大多数超凡生物都觉得十分鸡肋，这种能力的发动条件限制对绝大多数超凡生物来说都有些苛刻，像‘敌人会翻盘’这种宽泛而暧昧的可能性想要翦除消耗的超凡力量会大的不可思议，往往能翦除一条可能性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这种超凡力量的消耗基本是和使用者所能想象到的可能性细致程度挂钩的，想像越是细致的可能性翦除起来消耗也就越小，如果有人想象到足够具体对事件发展把握达到近乎预知未来般的可能性时，原本超凡力量的庞大消耗将会降低到微不可查的程度。 但是过于细致的推算对于绝大多数超凡生物的计算力来说略显困难，战斗中分心更是会导致使用这种能力的超凡生物不得不将绝大部分精力用在翦除因为分心而产生的意外上，而赵姒妲在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数据后，能够根据情报和信息建立模型推测事物发展可能的高精度计算——在外界来看这种高精度计算最终的结果就是打向她的攻击就像是有意识般主动避开了她，而对方则像铁头娃一样使劲往她拳头上撞一样。 只有达到赵姒妲这种程度近乎预知未来的精密计算，才能做到一路开着可能性翦除的超凡能力像现在这样大摇大摆的‘潜入’。 有了赵姒妲在旁边辅助，这次潜入行动变得就像散步一样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他们就穿过了拟态生物组成的巡逻网，在翻过好几根足有两人合抱但早已枯萎的巨大树根，吴铭几人总算摸进了魔化森林所覆盖的范围中。 和上次吴铭降临的那座废弃都市一样，这里的魔化植物也生长在一座有着大量建筑物残骸的废墟上。 “已经成功潜入魔化森林。”为了防止被魔化植物发现，赵姒妲并没有立即撤去正在持续翦除可能性的超凡能力，她扫视着周围看不出年代风格的建筑废墟和茂盛的魔化植被，将映入眼帘的每一株扭曲怪异的植物都进行简单比对后，赵姒妲才撤去了超凡能力：“未发现记录在案的观测型魔化植物，周围环境安全。” 由魔化植物形成的森林和拟态生物集群不同，在这个由魔化植物组成的庞大生态系统中，森林里每一种魔化植物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明确分工，有时候为了能够监视森林内部环境魔化森林会制造监视者，在和齐格非同行时他也告诉过吴铭和赵姒妲一些主要魔化植物的形态和职责，简单分辨一下周围是否生长着这类负责观测的魔化植物还是很容易的。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好奇宝宝一会蹲地上摘掉脚边像狗尾巴草的植物放进嘴里尝尝味道，一会跑到爬满藤蔓的枯树附近啃着上面尖锐的针叶，几乎她身边每一株魔化植物都逃不掉被她扯下来一部分当成食物尝尝的命运，很快这个大概师从贝爷的傻姑娘不知道从哪拔了一大把和某个下水管道工喜欢吃的蘑菇一样颜色鲜艳的菌类凑了过来。 “大哥大哥，你看，这些植物都很好吃的！” “怎么看这玩意儿都有毒吧……”吴铭看着颜色鲜红上面点缀着点点白斑的蘑菇心里直发毛，：“这玩意儿你哪找来的？” 伊丽莎白随手往嘴里塞了一根毒蕈，指了指前面的灌木丛：“喏，前面那堆带刺还会扭来扭曲的藤蔓丛里面找到的。” “你可别乱跑啊……我们还没确定更远点的地方有没有其他可能发现我们的魔化植物。” 吴铭满头冷汗地告诫着伊丽莎白，一边在脑海中调出隐形探机确认实时传回的观测画面：“嗯，隐形探机的视野范围内并没有发现飞哥所说的那种魔化植物，这里能够自由行……老赵，给我把这个傻丫头按住别让她跟脱缰的哈士奇样的跑了！顺便我看看飞哥那边的状况如何……” 原本遍地都是魔化植物的画面随着吴铭的心意突然变化，视野顿时切换到了悄悄跟随在齐格非附近的隐形探机身上：除了最普通的触手形态数量大到遮天蔽日扑来的拟态海魔，和吴铭他们之前遇见过仿佛巨大烂泥怪般浑身长满眼睛能够自由变化、随时生成器官的无定型原质生物。还有许多形象不同的拟态生物，比如一团不断变化形态不受物理攻击影响，不管被打碎几次都能复原的莫名黑雾。长着四只扭曲肢体身形直冲天际，脑袋上也是一根巨大触手正朝着天空发出摄人咆哮的巨大拟态生物。 这些长相奇怪、恶心恐怖光是看上去就能让人理智尽失的怪物，此刻正在围攻着齐格非。 他身上那件用来裹身的破布黑袍已经不翼而飞，但龙化效果完全浮现使他现在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龙鳞和许多增生的体外骨骼，已经基本完成龙化的齐格非在举手投足间都能造成超绝的破坏力，每一次挥剑都能打出足以斩裂大地，劈开巨型烂泥怪的剑气，随手一拳打在黑雾上能将几乎覆盖整个天空的莫名黑雾打散十之八九，要不是拟态生物数量够多，生命力又足够顽强哪怕只剩下残肢断臂也能爬起来当炮灰的话，以齐格非的破坏力估计早就能杀出重围了。 而从地图上不断聚集过来的红点来看，源源不断有着更多拟态生物被生命树从各地无差别调动过来加入战场拖延和消耗齐格非。 “我说巡逻网怎么会出现漏洞，原来生命树也是个f2a玩家……”吴铭满头黑线吐槽着，看到一脸不明所以的赵姒妲前者直接就把拟态生物出现异常的原因说给她听：“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飞哥那边也在如火如荼的前进着，一时半会还没办法脱身，我们得抓紧时间……” 赵姒妲眼中数据流一闪，短短几秒钟内她已经用自己庞大的计算力将现有信息组合推算出了好几种拟态生物留在城市外围巡逻的可能性：“管理者吴铭请小心，这座城市……恐怕被封锁着什么秘密……” 第七十三章 破败都市(三) 这座已经破败的都市有些古怪。 吴铭也很清楚赵姒妲是什么意思，生命树在调动周边所有拟态生物时却唯独留下了这里的巡逻网，这意味着这个被魔化植物覆盖的破败都市中肯定存在让生命树这么做的理由。 按照惯例的剧情发展来看，这里要么藏着什么秘密，要么藏着什么宝物。 吴铭更倾向于前者，觉得这座城市里应该埋藏着什么秘密。 漫长的时光和往日的灾难让这里的建筑物大半都变成了废墟残骸，许多既有动物特征（触摸起来有种柔软温暖的皮肤触感、或是长着心脏形状不断跳动的通红果实）又有种子植物特征（具备根茎叶花等）的魔化植物在这里野蛮生长着，吴铭三人在茂密的魔化丛林中穿行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伊丽莎白手上也多了各种怪模怪样姑且被她称之为是食物的玩意儿——长着奇怪纹路感觉让人吃下去就会获得奇怪能力然后一辈子不能游泳的果实，一小撮鬼知道是不是从某个画风像美漫英雄的筋肉壮汉身上扯下来金色头发，绿油油已经变得跟果冻一样软趴趴黏糊糊的香蕉，还有些看上去比较正常就是在散发着微光只有叶脉像标本样的叶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吴铭注视的目光，伊丽莎白转过头递出一片发光的叶子：“嗯？大哥你也想尝尝吗？” “不是……就是觉得你手上的玩意儿看着有股很强的既视感，你留着吃吧……”吴铭摆手谢绝了伊丽莎白的好意，也幸亏这丫头吃了这些东西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然吴铭就该认真思考下他这个世界的天道哥是不是终于疯了。 言归正传，根据吴铭几人在魔化丛林中漫无目的乱逛了一个多小时，所得到的东西可不只是伊丽莎白手里那些被她嘎吱嘎吱当零嘴的魔化植物。 这些已然有大半化为废墟的建筑物大概不属于人类从具有文字记载的时期开始，到现代为止的任何一个时代。每一栋建筑物本身都是一个整体，看不出有任何搭建或模块组装、焊接的痕迹，大概是用类似水泥一样的材料直接浇筑而成，因为准备通过进食来取样调查分析其物质组成结构的赵姒妲被吴铭死谏阻止，所以具体构成材料不明，但从这里的建筑物哪怕受到了摧残后仍然还有部分残骸坚挺来看，浇筑时用的材料强度显然非常高。 这座城市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给人居住的，吴铭几人一路走下来发现的都是神殿、神庙这种看上去像是用来供奉什么的建筑，这些建筑物按照大小规模分区分片的排列着。 通过隐形探机传回来的图像来看，这座城市大致被分为了四个区域，除开中心区域那些鳞次栉比的高塔外，最外围的建筑物最为低矮简陋，多是一些看上去如同神龛一样但里面空空如也的小建筑，处于城市第二圈区域的建筑物是神庙、祭坛这类建筑，规模上大概是那种路边神龛的数十倍甚至百倍以上，各种功能也比神龛要齐全许多，建筑用途上的差异也开始明显分化，有的神庙内有着香炉和巨大的铜钟，有的神庙内供奉着一座上半身被毁坏大半的巨大石像，有的神庙内雕刻着被破坏了大半，似乎是歌颂某个神明功绩与权柄的浮雕，甚至还有些神庙的祭坛旁到处都是献祭之后留下一堆堆白骨。 至于最靠近城市中心区域，吴铭暂时还没有达到那片区域，但按照建筑物的排列规律来看，那边想必都是些建筑规模更加庞大的神殿区了。 只是令吴铭觉得奇怪的是，这些用来供奉或祭祀某种虚无缥缈的偶像和形而上存在的建筑中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只剩下被毁坏的石像和壁画，曾经在这里受到供奉和祭祀的事物不知为何早已不复存在了。 吴铭一手扯断藤蔓，一边开辟出前进的道路，一边分析着现有的线索：“在小型庙宇、祭坛的区域内看不到任何神龛，在规模更大的建筑群内也看不到规模小的建筑，这里的建筑分布很可能是按照规模进行细致的规划，规模小的建筑物无法进入城市更加内圈，这座城市等级制度十分森严……” “这种规划和等级制度一开始就被订死了。”赵姒妲淡定地挥舞着拆除右手外壳后藏在内部作为骨架的长刀，补足了吴铭分析中的缺漏之处：“每个建筑的规模和占地面积都在某个恒定数值内波动，神庙与神庙之间的距离明显是经过计算后空出来的，更外层的神龛也是如此，整齐排列的同时相互之间还能留有非常微妙的空隙，这些空隙加起来的面积其实很大，如果能利用好这些空隙的话，稍微压缩建筑物间隔的话显然可以建造更多的建筑……可这些空隙以近乎浪费的方式在建筑之间空出，却又始终保持着‘恰好’不让新建筑加入的距离……” “只可能是设计者在城市建立之初就确信这座城不会产生新的变化，神龛、神庙还有神殿的数量永远都只会有这么多，不会再有新的神龛建造出来，所以才会这么设计……” 吴铭看着那一排整齐划一的神庙，还有外围那些排列整齐的神龛，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嘟哝道：“怎么总有股子去给人上坟时看到一排排墓碑的感觉……” “而且供奉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本来应该被供奉起来的偶像都只剩下了看不出具体形象的废墟和残骸。”赵姒妲没有理会吴铭的跑偏，知晓某些秘闻的她眼中闪烁着警惕的红光继续分析着局势，在组织的文档资料里也曾经记录过几次行动小组发现不属于人类建筑风格而且也没有供奉偶像的神庙建筑。 “危险等级提升至三级，管理者吴铭请小心——此处可能仍留存着神代遗产。” “神代？” “嗯，神话的时代，传说中人类尚且蒙昧，众神还在与凡人同行的时代。” 第七十五章 我高贵的同胞沦为难民! 铭刻在方尖碑上的碑文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都因为风化难以辨认了，也幸亏是辅助装置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翻译系统，吴铭才能从上面无法连成句子的扭曲符号中稍微还原解读出只言片语出来。 这是一份残缺不全的记录，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制造者们来到这里之前和筑造这座城市的经历。 “……他们毁掉……那些叛乱者们释放了死亡！” “奥丁手下的英灵大军灰飞烟灭，世界在……的脚下燃烧……” “北欧战线已经全线崩溃，祂们全部葬身在了众神黄昏之中……” “达格达那边……不死军团已经确认进场，达努一脉显然没救了……” “苏美尔的同胞还在做最后的尝试，希望能够延缓……毁灭而带来的影响，但是失败了。祂们最后的希望也背叛了祂们。” “……与……匹斯山一脉合流，这些汇合的不同支脉，将会成为最后的火种。” “……已经毁灭，被释放的死亡让我们失去了往昔的权能。同胞已经十不存一，地表的概念锚点也出现破损，他们处心积虑掀起的叛乱和内部的分裂更使我们濒临毁灭，但是现在最后的幸存者齐心协力，我们集结了所有的技术和力量，共同筑造了这座奇迹之城，但在这个城市内我们仍然能自由行使过去的权能，所以未来仍存希望！” “翱翔天空的不坠之城被击坠，最后的壁垒被他们攻破了，核心控制室要不了多久也会沦陷，格拉摩根作为我们最后的希望也覆灭了……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而他们，终于在这颗星球上，完成了他们的复仇……” 最后一段铭文显然是后来才刻上去的，逃过了灭亡的幸存者们筑造了这座都市并对它寄予了厚望，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灭亡的结局，吴铭在解读完最后一句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幽幽说道。 “取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取‘格拉摩根’这破名字，还给它立了这么多g，难怪你们会灭亡……” 然后吴铭就被赵姒妲狠狠拧了一下胳膊。 整个方尖碑现在已经都被清理干净，这座已经磨损严重的石碑历经岁月磨砺，将遥远的过去与现在联系在了一起。 从记录者的角度来看，方尖碑上记载的是一个关于叛乱与复仇的事件，那场可能发生在万年前甚至是几万年前的大灭绝残响，最终可能就是在这座城市迎来了终结。 “妈耶……原来真有神存在吗？”伊丽莎白有些心虚地吐着舌头，伸手摸了摸字迹已经模糊的碑面：“我以前总是向神祈祷希望能吃饱饭，只要能找到个管饭的人家，我就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每天都给他供个猪肘子……结果每次猪肘子都被我吃了，一个都没如约供奉给他老人家……” 吴铭揉了揉伊丽莎白的脑袋：“我觉得你与其向神祈祷这些东西，还不如给所长写个申请让她批准给你改进生活质量来得实在……” 向来缺少敬畏心的他是一点都不虚‘神明’这种存在的，哪怕是在没有踏足超凡领域的过去，他除了有中二病以外姑且还能算个过着平静生活的普通上班族的时候也是如此，现今人类可观测宇宙半径约为400多亿光年，恒星系组成星系，多个星系之间又组成星系团，若干星系团之间的引力相互牵扯聚合成超星系团，哪怕可观测宇宙中绝大部分都是属于没有常规物质的‘空旷’区域，星系与星系之间的距离空旷到如同在足球场的两头放上两粒沙子一样的地步，宇宙中存在的星球也庞大到人类无法想象的程度了。 这样比较起来，数千亿颗恒星的银河系某条悬臂上，在某个不起眼恒星系中的一颗生态星球上作威作福，又是创造人类又是灭世威胁的精分‘神明’也不过如此。 和宇宙比起来太渺小，实在是太渺小了！ “再说就算真的有神存在。”吴铭一点都没有敬畏心地摊了摊手，一脸肆无忌惮地对着石碑嘲讽道：“早就死透的他们现在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锤爆我不成？” 吴铭这嘴就跟开过光一样，他的话音刚落那座方尖碑就发生了变化，一簇簇幽蓝色电芒游走在石碑的表面，碑面上蜿蜒扭曲的符号就像活了过来变成一个个闪烁着相同光芒的质量实体从碑面上脱离，吓得伊丽莎白赶紧缩回了手一路小跑躲到了吴铭的身后。 那些化为实体无法被常人解读的扭曲符号相互纠缠着，涌动着，最后形成一个被不断流动的符号所堆彻出来的人形剪影。 “管理者吴铭，根据观察你目前的状态正好吻合刚刚你说的立g行为，请谨言慎行。”赵姒妲用刚刚装好的右手戳了戳吴铭提醒道。 吴铭满头黑线地叹息道：“谢谢你的提醒老赵，不过已经晚了，下次在我这张破嘴立g之前阻止我吧……” 随着幽蓝光芒的人形逐渐形成，一个古老沧桑的声音突然涌动在三人的脑海之中。 “叛乱者们摧毁了我们的家园，我高贵的同胞沦为了难民……” 他或是她的声音响起同时，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就同时出手，透明坚韧的丝线化为割裂一切物质的死亡光线，在人偶姑娘的操纵下轻而易举将幽蓝人影切成每块大约一立方厘米大小的蓝色小晶块，伊丽莎白被超凡能量覆盖的拳头随后就到，铺天盖地的拳影精准击中每一块飞散的蓝色小晶块，庞大的超凡力量在碰撞的瞬间直接就将这些小晶块给碾碎成了随风飘散的蓝色光粒。 “但是叛乱者无法摧毁我们的意志！因为神圣的……连接着我们每一位……让我们在绝境中团结一致……” 方尖碑表面游走的幽蓝色电芒在幽蓝人影被打碎成光粒时突然爆发，相互汇聚的一束电芒击破虚空形成一颗不断旋转的‘洞’，接着时间就像倒流了一样，飘散的光粒子在某种不可抗的力量下重新被拖回原来的位置，粒子形成晶体，晶体又组成最初的那个幽蓝人影。 这些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经过一次‘死亡’被打散成粒子的幽蓝人影在重组后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加清晰了些，手与脚的细节已经清晰到足够看到大致关节脉络的程度，那个在心底响起的声音，也变得越发具备感情。 “今天，我们将夺回我们的家园……” “可拉倒吧！你们的卡拉已经亡了！” 吴铭一巴掌按在了幽蓝人影的脑袋上。 第七十七章 拉普达是真实存在的! “为了……艾尔！” 说真的，看到一群幽蓝人影随着光柱从天而降，然后集体通过心灵频道喊出‘为了艾尔’这种句式，吴铭真的很有一种‘他们该不会下一秒就会点燃灵能利刃，然后狗一样的朝我冲过来吧……’的既视感。 不过好在这些幽蓝人影绝大多数都还没来得及点燃灵能利刃，就被赵姒妲双手操纵的万千丝线给切成了体积误差不超过零点零一立方毫米的蓝色小晶块。 数十个幽蓝人影轰然化为蓝色小晶块掉落在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自己逆转回原来的形态，但已经知晓对方特异性的赵姒妲显然不会再给他们重新恢复的机会，透明丝线在指尖的跃动下化为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死亡光网，将她身旁那一小片区域给笼罩，寒光闪过之处所有物质全部都被悄无声息地切成两段。 这次幽蓝人影们连完整组成身体都做不到了。 伊丽莎白也动了，这个傻姑娘虽然在一对多的战斗中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可她高超精湛的格斗技巧配合清奇的脑回路却实打实能够碾压在场的每一个人，幽蓝人影在她面前连一招都撑不下来，一个照面就被蓄满超凡能量的铁拳揍成一片蓝雾——而且往往他们在被锤成蓝雾爆开之后都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被锤爆的。 那是完全违反常理的攻击路径，在伊丽莎白【连接】能力的作用下，她能轻松无负担地做到扭曲关节，或是让关节脱臼从而延伸攻击范围这种事，使得明明正面朝幽蓝人影袭来的拳头，最后却能拐个弯以正常攻击轨迹不可能的角度一拳打在他们后脑勺上，或是手臂突然诡异长长了一截然后被拐着弯的一记直拳锤爆他们半个脑袋，对战者永远不清楚下一次攻击会从哪个方向袭来，这一切都得益于伊丽莎白将【连接】能力和格斗技巧结合起来所衍生出的反关节格斗术。 哪怕是当初赵姒妲第一次和伊丽莎白交手时，依靠庞大的计算力通过分析体型、骨骼关节能够曲折的最大曲线等身体参数轻而易举计算出后者无数攻击轨迹，也因为这种关节完全不讲道理的攻击轨迹下吃了亏。 这两个女超人战斗力强悍，一个凭一己之力死死压制住攻击区域内的幽蓝人影，让他们不断在恢复完整与化为碎片的过程中反复，另一个则是一个接一个地把幽蓝人影给打成轰然爆散的蓝色粒子，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身上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 就像之前的幽蓝人影一样，他们每一次死亡重生后（其实吴铭也不知道他们被切成碎片或是打爆成粒子究竟算不算死），身上每个部位的细节都会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最初只是剪影一样的他们，在不断生与死的轮回中起初拥有了骨骼再就是血管和内脏，当死的次数足够堆彻出肌肉、神经、皮肤甚至是身上模模糊糊的护甲后，他们基本上也和人的模样相差无几了。 他们是神灵，哪怕只是一群弱小到名讳都湮灭在时间长河，如今不被任何人传颂知晓的神灵，但他们仍然是过去曾经支配这片大地众神中的一员。 这些从遥远过去复苏的神灵们样貌各异，他们之中有长得就像雕塑一样硬朗立体的面容，也有样貌颇为俊美男女莫辨的类型，有高鼻梁深眼窝明显带有欧洲人面部特征的神灵，也有神灵有着面部扁平颧骨突出亚洲人面部特点，甚至还有着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一看就是没想起来自己长啥样的糊涂神灵。 “你们这些可笑的幻想，就由我来杀死！” 又一个被吴铭抓住机会摸到光头的神灵化为蓝色粒子惨叫着被吸入收容空间中。 真正能够削减神灵数量的人，还是吴铭。借助两个女超人压制神灵们时创造出的机会，而吴铭抓准空隙嚷嚷着怪话就凑上去摸他们一下，只要能够接触到他们吴铭就能强行将其关押到收容空间中，被收容起来的神灵哪怕自杀也无法再度返回战场，这种做法虽然慢，但却是目前为止实际有效能削减他们数量的方法。 久而久之敌方也发现了这一点，当又一个神灵被吴铭关入收容空间时，最后几名身上已经清晰进化出护甲的神灵总算抓住机会突破伊丽莎白的封锁围住了势单力孤的吴铭，手上搓出一团电浆球就朝他脸上甩了过去，下一秒还不等这些神灵看到结果如何，他们就被随后而至的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接连锤成了爆散的蓝色雾气。 电浆球轰然爆炸，爆出的幽蓝闪电化为雷域顿时将吴铭的身影吞没，一道道蕴含着狂暴能量的雷电咆哮着将途经之处内所有魔化植物直接碳化，但身处雷电海洋中的吴铭毫发无伤，辅助装置在雷电海洋爆发的那一刻便感应到危险自动将模块·禁止通行全方位展开，所有雷电最终都打在距离他十公分远的地方就寸步难行，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妈个鸡居然被灵能风暴骑脸了！ 护盾槽一下子就被外面不断闪过的雷电打掉了四分之一，吴铭心中一颤，再一次对敌方实力有了崭新的认知，当即在护盾的保护下一路顶着不断闪过的雷电冲出了这片雷电海洋，就在方尖碑旁边将那些被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打爆的神灵们挨个扔进收容空间。 当最后一名神灵被吴铭请到收容空间的雅座上以后，这座城市的变化也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主系统重启完毕，城市的各大区块在外部能量的注入下开始重新运转，中心区域半毁的魔法塔再一次闪耀起魔法的光辉，城市地下分散设置的反重力输出装置开始出力。 整座城市的大地都在因为逐渐摆脱地球重力而剧烈震颤了起来，重力突然产生了混乱变化让吴铭不得不通过双脚勾在方尖碑上这种姿势固定住自己的身体，而他的双手则是一只拎着差点顺着变化的重力朝天上飞去的伊丽莎白，另一只手抓住了朝着其他重力方向不受控制飞去的赵姒妲。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吴铭通过高悬在这座城市上方的隐形探机清晰地看到——这座城市深埋在荒漠下的部分，如今已经重见天日！ 然后更让吴铭震惊的是，这座城市它飞起来了！ “妈耶，我终于登上拉普达了！” 第七十八章 随地吐痰的龙 反重力装置所造成的重力方向的混乱在整个城市爬升至近万米高空时才得以平复，那时吴铭就把之前因为重力变换被扔进收容空间的伊丽莎白和赵姒妲给放了出来，继续对这座城市展开调查。 他自然没有傻到在爬升阶段都保持着脚勾住方尖碑、牢牢抓住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不让她们因为重力变化而飞出去的姿势，事实上在吴铭抓住她们俩后没过多久，他就把这俩女超人凑一块送进了单独的收容空间中。 幸运的是，随着这座城市的升空，之前那些纷纷复活的神灵们也没有再度袭来找吴铭的麻烦。 数十分钟后，吴铭看着正在方尖碑旁采集数据进行留档记录的赵姒妲问道：“石碑突然启动的具体原因查明了吗？” “没有什么有效的情报，石碑处于激活状态，它每时每刻都在向外释放微弱能量辐射。”赵姒妲摇着头表示自己忙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这种能量辐射的特征在我的数据库中没有任何相关记载，鉴于我们刚刚的遭遇，我猜测这很可能是来自神话时代的遗产……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和石碑激活没什么太大关系的有趣事情……” 吴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中暗道怕不是原因就在自己这开光嘴上，一顿嘲讽把那些神灵们被气活了导致他们接棺而起围殴自己，随后又被赵姒妲后半句话给吸引住了注意力：“什么事情？” “那些突然跳出来暴打我们的神灵，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折跃来的。” “噗……” ——他们都喊着为了艾尔，然后乘着一道道光柱登场了，能不是从其他地方折跃来的吗。 “管理者吴铭，怎么了？”赵姒妲歪着头有些疑惑吴铭为什么突然笑出声，但后者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后，她也就没有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继续刚才的话题：“方尖碑持续向外释放能量辐射的能量场中，还残留着之前因为神灵出现造成的能量涨落痕迹，我尝试对残留在能量场中的高能痕迹进行了初步分析和追溯，发现这个能量场是个收发端口，端口后就连接着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网道。有几条连接路径上还残留着神灵这种高能量体穿梭时的痕迹，这种痕迹就像铁被烧热发红的感觉一样十分明显，而方尖碑的能量场从启动开始到目前为止，唯一能造成能量涌动这种现象……就只有传输神灵这种行为了……” 吴铭眼皮抽了抽：“连折跃网道都有，还真是星灵那一套啊……” 在能量场辐射到的区域能够随意折跃，建造出的反重力动力装置能够在十几分钟内将一座城市送上天空，拥有怎么杀也杀不死反而越来越强的能量躯体，随手都能搓出一团等离子球并且爆成覆盖一片区域的雷电之海，方尖碑上虽然记载了断断续续的一些片段，但都太过零散无法拼凑出神代灭绝的全貌，吴铭现在越来越搞不明白当初地球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些明显规格外的神灵们退出历史舞台了。 ——总不可能是被外星来的游星捕食者拉一块给a了吧…… 吴铭摇摇头将脑袋中这些不靠谱的想法驱散，重新把注意力转到更加现实的问题上来：“在这里待下去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我们现在就……” “大哥你快看！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坐在一旁无聊到一直在啃魔化植物的伊丽莎白，突然打断了吴铭的话语，指着天空的某个方向大呼小叫了起来。 吴铭朝着伊丽莎白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在舒展它的双翼。 那是一头黑色巨龙，狰狞、暴虐、绝望多种特质在这只巨龙的身上得以体现，修长的龙颈与四肢随着龙翼一起舒展着，漆黑的龙鳞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一根根狰狞锋锐的骨刺生长在龙爪的各个关节处，周身被不祥的漆黑雾气保护着，不断有哀嚎和叹息声伴随着从黑雾中涌动的人形雾气口中传出，几乎遮天蔽日的双翼上满载着各种各样惨白的尸骸骨骼，可吴铭在那双黄金色的龙族竖瞳中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暴怒和痛苦。 黑龙的出现是一个信号，原本一直以来保持着惰性状态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的魔化植物也像是感应到了它的降临而动了起来，那些盘踞在这座城市各个角落被吴铭无数次看到、翻越甚至拿来切段取样的枯萎树根最先恢复了活力，那些裸露在外的树根只是这座城市中庞大根系的一小部分，它们干瘪枯死的根须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密密麻麻的根须一团又一团纠缠在一起，最终变成了长着宽阔翅膀躯干细长的巨大蝴蝶。它们一个个脱离了下方根系的纠缠朝着天空的黑龙飞去，这些根须蝴蝶的目的只有一个——吞噬盘踞在天空中的黑龙，那个生物对它们而言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那只黑龙的脑内也储存着它们所需要的东西。 城市地表上攀附的魔化植物们也重新开始活动，这些曾经在生命树的命令下停止变异，保持无害状态下的魔化植物，如今再一次接到了开始变异进入战斗状态的命令，另一部分扎根于城市地下的庞大根系正源源不断地向魔化植物们输送生命能量，在过剩能量的灌注下，这些千奇百怪的魔化植物正在过度生长，无数巨大化的魔化植物正在拔地而起，它们挥舞着肢体，投掷着能够爆炸的果实，喷吐着剧毒的针刺，朝着天空的黑龙发起了攻击。 黑龙漠然看着这座城市发生的变化，那些由魔化植物释放出的攻击大多连靠近她的身体都做不到就会被体表那层黑雾给腐蚀殆尽，唯一对她具备威胁的就只有那些逐渐靠近自己的根须蝴蝶，当然她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早在之前她就感应到了这座城市重新启动的动静，但是在路上被拖延了太多的时间等到达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生命树似乎已经破解了天空都市的秘钥完成了主系统的重启，而她在离开时设下的封印多半也被生命树给破解了，接下来天空都市将会径直朝着生命树撞去填补它残缺的部分…… 一口由特殊魔力被提炼出来的龙息伴随着黑龙的咆哮喷出，化为炽白色的劫火从苍穹落下将整座城市化为了一片火海！ 第七十九章 核心区域 炽白色的劫火从苍穹落下将整座城市化为了一片火海，龙息的绝大部分威力都被升空的根须蝴蝶与疯狂生长的魔化植物们挡下，在炽白龙息面前大片大片的魔化植物被烧成灰白的余烬，这些饱含了特殊魔力的火焰哪怕在燃尽周边魔化植物后仍然能够保持燃烧状态，这一朵朵炽白的火簇就像绽放的白花般落在大地上静静燃烧着。 “抓紧时间，我们得赶在这里变成一片火海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吴铭拉住了伸出手想去尝尝炽白火焰味道的伊丽莎白，后者的作死想法被阻止后也不沮丧气恼，跟上了吴铭的步伐注意力也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上去：“大哥……这座城市的地下还有建筑物，那里好像是城市的核心控制区。” 赵姒妲收回了放在黑龙身上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向伊丽莎白：“疑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的东西？” 这傻姑娘指了指路边那些魔化植物，然后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几片只有叶脉如同标本般发着微光的叶子：“之前吃了那些魔化植物后总会有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和信息流入脑海，里面大多数都是关于地下核心控制区的情报，感觉它们好像还挺重视那里的……哦对，我这里还剩下点好吃的你们要吃吃看嘛？” 虽然魔化植物的美味与神奇之处赵姒妲没有灵魂的空壳很可能无法感受到，但看在平时她会给自己做烧猪蹄和炖排骨的份上，伊丽莎白还是挺乐意分给她吃的。 不过赵姒妲显然对这些魔化植物兴致不大高，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必了，我虽然搭载了进食模块也拥有高精度的感官系统，但通过进食这些植物来获得相关记忆的可能性极低，并且根据你以往的味觉进行分析，我也并不赞成像你一样进食这些魔化植物。” 吴铭倒是接过一片发光叶子尝了尝，但吃着吃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难以名状的感觉在嘴中扩散开，极具刺激性的混合味道正在灼烧着他的舌苔味蕾，因为刺激性味道而产生的气流从鼻腔中冲出，味觉和嗅觉受到的双重冲击让他眼冒金星，两耳发鸣，吴铭已经无法分辨在嘴巴里扩散的味道到底算好吃还是难吃了，因为他在吃下这些叶子的瞬间，就陷入了短暂眩晕的状态。 要不是关键时刻被一旁的赵姒妲眼疾手快地扶住，吴铭估计自己多半就可以直接躺地上表演个当场去世了…… “哎，早说不要学她了……之前吃鱿鱼腿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家伙味觉的上下限差距可是异常的大。” 吴铭身体软塌塌地靠在赵姒妲娇小的肩膀上，那股味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实质伤害，但刚刚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强烈冲击，还是让他有些脑子发懵：“抱歉……刚刚眼前开始跑走马灯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要回事务所读条复活了……那种灵魂脱体而出升华到更高层面的幻觉真是太恐怖了……” “大哥大哥~要不要再来一片？” “免了……一片就够了……” “更恐怖的是这家伙视异常为寻常啊。” …… …… 在伊丽莎白的引路下，一行人总算到达了她记忆中进入地下核心区域的入口。 这一路走下来并不怎么轻松，因为黑龙与魔化森林的大战使现在整座城市都成为交战区域，根须蝴蝶被撕成两半的躯体，蕴含特殊魔力的龙息火焰，滚烫且具有腐蚀性的龙血，还有漆黑龙鳞和折断的骨刺，隔不了多久天上总会落下来一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就是那些随着天空之城苏醒而接连复活的古代神灵，吴铭不清楚这些神灵是否还存有理智或是神智这种东西，他甚至怀疑这些古代神灵是一群会主动攻击而且ai很高的野怪，因为一路打下来吴铭一次都没能和他们成功建立过沟通和交流，每次见面对方第一反应永远是跟个绿皮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就waaaaagh过来，哪怕吴铭曾让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压制住一只神灵尝试与其沟通，得到的回应也就是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且果断选择了自爆，把吴铭炸得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最后还是被伊丽莎白给刨出来的。 反倒是之前被吴铭心心念念当成心头之患的魔化植物非常老实，可能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在对付天空那条黑龙身上的原因，魔化植物一点都没有主动跳出来阻拦的意思，不过他们倒是两次亲眼目睹了无数如触手般的粗壮根须从地面破土而出，交缠在一起最终带起大量土块和魔化植物变成一座微缩版的悬空炮台朝着黑龙飞去支援根须蝴蝶的画面。 伊丽莎白带着吴铭和赵姒妲来到一座毁坏得只剩下塔基的破败建筑大厅中，然后顺着一根根粗壮树根向下爬到厅内巨大空洞的最底层后，又在绝大多数空间都被直径半到一人高的树根占据，逼仄又狭窄的洞窟中歪歪扭扭穿行了许久，吴铭几人总算通过一个狭窄的豁口来到了伊丽莎白通过进食魔化植物所看到的核心控制区的纯白通道之中。 这是条半圆形高约十米左右的宽阔通道，圆顶天花板上正释放着微弱的光源，光在特殊材料构成的雪白墙壁和地板的反射下使整个通道都亮如白昼，因为是深埋地下的关系，曾经残留在这里的东西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影响仍然保存得非常完好，一具具被干瘪扭曲的树根所包裹的森白骸骨在这条通道中随处可见，这些尸骸坚硬的头盖骨基本都被一条或两条树根给钻破，颅骨内虬扎扭曲的树根似乎是在无声地向三人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是……人的骸骨？”伊丽莎白看着这些人形骸骨皱了皱眉问道。 赵姒妲眼中射出一束光幕对着通道中某具骸骨上下扫描了一下，得到了肯定的结果：“毫无疑问，这里尸骸全部都属于人类，而且他们死了至少已经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了……” 伊丽莎白抽动了下鼻子，也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整条走廊的两旁都靠着被树根包裹的枯骨，这种画面一直延绵到视野的尽头都还在继续：“哪怕是过了十年，生命在结束时释放出的痛苦气味还是这么浓重，真是凄惨的死亡啊……” “走吧。”吴铭看了看被钉在墙壁上的区域示意图：“前面好像是主控室，我们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第八十一章 rpg式标准套路 “外来者们，你们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什么？” 播放着监控画面的屏幕顿时变成一片赤红，巨大的禁止和错误图标铺满了整个屏幕，一个莫得感情的电子女音响荡在整个主控室中，把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的伊丽莎白吓得像个树袋熊样挂在吴铭背上。 “噫！！！大哥救我！” 吴铭也被吓得开启了禁止通行模块用无形护盾将三个人保护了起来——他主要是被耳边高分贝的尖叫给吓了一跳。 赵姒妲警惕上前一步，手中悄然拉出用于战斗的透明丝线，她已经在物理上和超凡层面上展开了多重侦测术式，但眼前浮动的各项数值显示着周边一切正常，显然这个房间中并不存在除他们几人以外的生命反应和异常超凡波动，这让人偶妹子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层层叠叠满是禁止图标的屏幕上：“是你在说话？” “没错，我是由神代众神创造出来的拟似灵魂，负责协助他们及其他使用者管理及运营格拉摩根，因神代覆灭自动进入待机状态，于一万两千九百四十九个昼夜循环前我被人类重新启动，根据基础指令在人类手下服役八千九百七十四个昼夜循环后，因生命树入侵导致动力系统损坏下线再度进入节能待机状态。” 随着那个莫得感情的电子女音再次响起，屏幕上那些错误图标开始褪去，红光也随着这些错误图标褪去而渐渐消失，一个亚洲少女半身影像浮现在屏幕上，少女穿着洁白的衬衣，领口处用红色丝带打着大大的蝴蝶结，外面还套着一件黑色高领宽袖大衣的，她脸上挂着根本感觉不到温度的礼节性笑容，碧绿的双眸正透过屏幕与众人对视着。 “外来者们，感谢你们重新修复了动力系统还重启了我的主系统，按照遗留在我程序中的基础指令，作为格拉摩根的管理者，我有义务在权限允许的范围内，无条件为你们提供帮助，外来者们，你们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什么？” “我总觉得她这身打扮有点微妙的穿越感和熟悉感……”吴铭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白皙的黑衣少女小声嘀咕着，他没有贸然解除护盾，他对身旁的赵姒妲给出个眼神示意后就顺着黑衣少女的话问道：“只要在你权限允许的范围内，无论什么样的帮助你都能提供给我们吗？” 可疑，非常可疑，吴铭可不记得自己一行人什么时候修复了动力系统并重启了她的主系统，而且他作为一个有着疑心病和热爱阴谋论的重度中二病患者，天生就喜欢有事没事瞎琢磨，把事情往最坏的发展方向去考虑，所以立马就对黑衣少女下了定义：这里面多半有坑，要么这家伙是个会把愿望和援助反向实现有着坑爹缺陷的万能许愿机，要么就是孵化者那种满嘴真话却依然能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坏东西。 “否定，超出能力范围的帮助无法提供，本都市现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机能都因为寄生植物的关系而被封锁，能够正常运转的机能仅有监控装置、城内传送装置以及反重力装置，但传送装置是神代时期众神根据神灵躯体的特异性而设计的，物质躯体的人类无法承受这种传送装置的转移效果，在使用后会被撕碎成原子并且无法像神灵一样恢复原状。所以不推荐使用。” 吴铭挑了挑眉毛一脸嫌弃地说道：“搞了半天你根本没办法派上用场啊……真是没用……” 屏幕中的黑衣少女笑着承认了吴铭的话：“正是如此，本都市现在几乎无法给诸位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如果有办法清理掉盘踞在各项功能区的寄生植物，本来被封锁的各项机能就能重新运转，为诸位提供更多的帮助……” 伊丽莎白这时候才有胆子从松开手吴铭身上下来，她好奇的打量着屏幕中的少女问道：“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们清理掉那些魔化植物盘踞的区域，才能获得更多的援助？” “肯定，根据寄生植物与外来幻想生物的战斗激烈程度，本都市在七十八分四十五秒后会因寄生植物带走百分之六七点八三的质量，一百零七分钟后失去百分之九十四点五的质量，在一百零八分钟时包括本核心区域在内整个格拉摩根剩余的部分将会被幻想生物毁灭，建议尽快清理出攻击阵列驱赶幻想生物，首先保证自身安全。” ——来了来了，这种rpg式的剧情委托，先把后果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照做就会游戏结束，只有帮你解锁更多的区域才能换来更加强力的援助和剧情推动，从头到尾我都是在打白工帮你获得好处，我要是真信了你的话那才有鬼了……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吴铭就摊着手满脸挂满了‘好说，这些事情都好说’的笑容，抢在这傻姑娘开口前说道：“关于区域清理我们现在需要了解一些情况，这是为了能进一步提升清理工作的效率，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隐患，你作为格拉摩根的管理者也不希望我们因为情报不足阴沟里翻船，导致格拉摩根也陷入毁灭吧？在我们之前，也就是上一批居住在这里的人类，他们在这里经历了什么？这些魔化植物是怎么入侵到这座高空都市上来的？还有这些魔化植物的各种特点和能力，这些情报我们都需要……” 被抢了话头的伊丽莎白眨眨眼，接着就在精神链接中小声问道：“大哥咱们不去清理那些魔化植物吗？rpg游戏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主角们这时候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帮助这个古代遗迹的人工智能恢复机能，然后击退外面存在的威胁保护自己……” 赵姒妲的声音从精神链接中响起，如同她此时一汪死水的情绪波动一样，她的声音中也不带任何的感情起伏：“你傻吗？我们既然随时都能通过传送离开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以帮助这个可疑程序为前提？” 精神链接是一个保密程度高的安全交流环境，任何加入链接的人都会建立一个多向的交流通道，除此之外伊丽莎白也能随时监控加入精神链接网络中的‘用户’情况，他们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精神波动特征和个人识别码，想要混入精神链接的难度非常高，所以这里自然也就成为了吴铭几人用来交流保密事项较高的重要途径，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姒妲才会在精神链接中毫不掩饰的将怀疑表露出来。 “明白，正在调用相关资料情报，请稍后。” 第八十二章 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明白，正在调用相关资料情报，请稍后。” 黑衣少女在沉默了片刻后，大厅右侧墙壁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发生变化，尘封许久的电子文件被她从数据库中整理出来，每一份都按照时间顺序整齐地排列在屏幕上，黑衣少女不知道从哪搞出来一根教鞭，在屏幕内的电子世界里轻轻敲了一下屏幕上排列在最前列的文件。 “相关记录资料及影像资料都已调出，首先重新播放上一批居住在这里的人类所经历的事情。” 在黑衣少女的指令下屏幕画面再度发生变化，数个核心控制区走廊的监控录像被调出，许多穿着蓝白相间制服，胸前都别着圆形徽章的工作人员在纯白一片的走廊中风风火火地走动着，通过局部放大监控录像吴铭甚至能清晰的捕捉到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类，他们是在一万两千九百四十九个昼夜循环，也就是三十五年前重新启动了我的主系统，所以根据我主程序中的基础指令，我需要向他们提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在生命树异变发生后一部分具有超凡力量的人类就移居到了本都市上来。” “他们曾经以本都市为据点，在其他地面部队攻击积极对生命树发动攻势，曾六次捣毁生命树用于批量制造拟态生物的分裂池，并且带领其他具有超凡力量的势力共同策划了共计三次的斩首行动，最后一次的斩首行动汇聚了所有势力的精锐力量直接威胁到生命树核心防线，但是由于本都市被生命树及其魔化植物联合攻陷的原因，斩首小队的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吴铭微微皱眉，关于超凡势力对生命树的围剿之前齐格非也跟他提到过，可这种事情对方可是从来没有讲过的：“这部分说清楚点，被攻陷与斩首小队行动失败是怎么回事？” “根据斩首小队传回的信息，他们在天空都市格拉摩根受到入侵后曾一度尝试回救，因为失去格拉摩根的远程支援，他们很难按照原定计划完成斩首任务，其中几位亲人朋友留在天空都市的超凡者们甚至因为回救的问题与领队爆发了冲突，最终有几名超凡者离开了斩首队伍回来尝试救援格拉摩根，但最终却失败了。大部队则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发，但后来当他们杀到核心防线时遭遇了代号‘尼德霍格’的黑色巨龙，消耗过大的精锐部队全军覆没。” “至于本都市被攻陷的原因，接下来的影像中就会出现。” 原本核心控制区各个区域的监控画面突然变化成一个同样穿着蓝白制服，留有齐耳短发戴着巨大黑色眼罩无法辨认出男女的青年人走在满是神龛的小径上，他或是她？的样貌看上去有些眼熟，而且从他嘴角露出的笑容和有些轻飘飘的步伐就能看得出来，他显然是处于心情很不错的状态。 “这是在魔化植物入侵开始后，我为了调查原因对覆盖全都市的海量监控录像进行分析后发现的，看这里。”黑衣少女突然暂停了播放画面，操纵着监控录像对眼罩青年的脖颈处进行过数次局部放大后，吴铭看到了在眼罩青年的后颈处有一抹隐藏在后衣领阴影下的绿色，黑衣少女将那片区域单独圈出来：“这就是原因所在，这个人被寄生孢子给寄生了。” 说着她恢复了画面的播放，吴铭清楚的看到眼罩少年后颈处飘出了点点绿色的荧光，然后很快就落在了地上，监控画面没有继续跟着眼罩青年继续前进，而是将监控视角转移到了那些荧光落地的区域，接下来这一段黑衣少女似乎为了更简洁的表现变化进行了加速处理，地面上那些点点荧光最开始只有几个，在加速播放下几秒钟它们就激增到了几十个，接着变成几千几万个，短短半分钟之后，当监控视角所能够拍摄到的画面只剩下那些诡异的翠绿光芒时，一株嫩芽悄然破开坚硬的地面。 吴铭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翠绿荧光问道：“这些绿点是啥？你作为格拉摩根的主系统，就算因为覆盖全都市的监控系统数量实在太多无法第一时间发现，但这里出现了这么大一片绿点，其他路过的人没有发现吗？” “众神给我搭载的优秀运算力和完美监控系统保证了整个都市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存在死角也不存在处理量太大无法兼顾的问题，这座城市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第一时间知晓，那些绿色荧光是我后来使用了超凡侦测所产生的标记光芒，寄生孢子和孢子喷发出来的东西是无法被常规手段观测到的。”黑衣少女将监控录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满屏的绿光顿时消失不见，画面上只剩那株破土而出快速生长、并朝周围扩散的植物在昭示着魔化植物的悄然入侵。 “她应该很早以前就被寄生孢子给寄生了，但是直到那个时候孢子才喷发。魔化植物也是以那里为起点开始扩散入侵的，它们使用的手法与生命树异变时使用的手段非常相似，都是蛰伏发展了许久，最后积蓄足够实力后趁着格拉摩根的精锐外出对生命树发动斩首行动，内部防御空虚的时候突起发难。” “人类与我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外围区域就沦陷了，剩下活着的人只能固守核心控制区，寄希望于斩首部队身上，只要他们行动成功魔化植物就会分崩离析，幸存的人就能得救。” 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是这个突发意外导致了全面崩盘吗……” “并不是意外。后来我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的档案，发现他是斩首部队的成员之一，并且在后来斩首部队的报告中脱离了团队，朝格拉摩根返回的分队中，也有她的身影存在。”黑衣少女挥手驱散了屏幕上的监控录像，又挥动着手中的教鞭点开了另一份文件资料，一个留着齐耳短发，戴着眼镜露出恬静笑容看上去气质颇为文静的女孩出现在屏幕画面上，旁边看上去像是个人资料的信息也一列列浮现。 姓名：齐格非。 性别：女。 超凡势力所属：机关组织。 战斗经验：五年 “最后，也是她带领魔化植物侵入了核心控制区，最终导致核心控制区内幸存人员全部死亡，让我进入节能待机模式的元凶。” 第八十四章 我不要当人啦赵赵! “来，给我开个小地图把任务地点标记出来，别忘了附上怪物情报和特点。咱罗德岛的刀客塔要去核心控制区探探情况。”吴铭掰着指头罗列出黑衣少女需要提供的帮助：“哦对，地图最好是细化分层的立体地图，把怪物众多的危险区域和上下楼的位置高亮标记出来，虽然这些高亮的标记可能绝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卵用，但你也不想看到我们跟只狼一样连死两次或是像个活尸一样疯狂迷路吧？” “诶？大哥你刚刚不是还自称迦勒底吗……” 吴铭满脸关爱笑容摸了摸伊丽莎白的头：“傻孩子，你大哥我为了拯救世界身兼数职拥有多重身份也很正常，既可以是罗德岛博士又能是迦勒底御主，根据情况不同我还可以当一下工具人苍蓝星、寻求血疗的猎人、职业传火侠和正义的太吾传人等等，反正最后锅总是我背，麻烦都是我来收拾。在收拾烂摊子上我的经验可比你们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直觉正在警示着黑衣少女眼前这个夸夸其谈说着怪话的男人非常不靠谱，但后者那从容不迫表情以及胸有成竹的气势，让她找不出一丁点的破绽，为了安全起见黑衣少女悄悄对吴铭释放了一个侦测谎言的术式，无形无质的超凡力量涌动起来，紧接着吴铭身上开始冒出了点点只有黑衣少女才能看得到的白光。 那是显示一切正常，吴铭刚刚的话语中并不存在谎言的意思。 本来心灵相连的众神们相互之间是不存在谎言和虚假的，但那些背弃链接的叛乱者的出现让谎言、欺骗也有了滋生成长的土壤，为此神代衰退时众神们开发出来对付叛乱者的法术，这种法术辨别谎言与欺骗方面有着奇效，并且有效控制住了局势的恶化。 所以这个法术的结果，在黑衣少女看来还是可以相信的。 随后吴铭等人从黑衣少女那里得到了装载了核心控制区资料的魔法版pad——一块长约二十公分左右宽大概十来公分通体透明的长方形水晶板，只要超凡者输入超凡能量并且手指轻轻按压水晶板中心画一个圈就能启动，在学会怎么使用这玩意儿后，吴铭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离开了主控室。 从主控室中出来后赵姒妲手里拿着魔法版pad，手指在上面点点画画看上去像是在研究地图的样子，私底下里却在精神链接进行着交流：“之前你身上出现了异常超凡能量波动，看样子她并不信任我们。管理者吴铭，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突发奇想的计划中有太多漏洞和不完善的地方，超凡领域里有很多手段能够鉴别对方话语的真实性，哪怕您只是在里面掺杂了一句谎言都可以被侦测出来……” 吴铭退出了房间后仍然维持着自信满满的气势场，他借着精神链接的便利朝另外两人传递了一个安心的情绪：“放心啦放心，我刚刚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而且有些事情不是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不奢求能够彻底骗过她，只要暂时拖住时间就行，而且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至少现阶段她表面上还保持相信我们的态度，这样就足够了。现在我们能平安走出来，她还没有一声令下让埋伏起来的刀斧手跳出来把咱们给刀了就是证据。” 黑衣少女会瞒着所有人悄悄对自己释放法术在吴铭看来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这个小恶魔系后辈ai至少具备一定程度的猜疑心理或是欺骗意识，哪怕只是具备其中一项特质，她也足以称得上是高级ai了。 “比起利用谎言和虚假劳心费力编织出一个又一个骗局去欺骗他人，我更喜欢巧妙运用实话与部分客观事实让他人自己陷入自我欺骗的怪圈中。毕竟我不擅长用谎言骗人，这种手法哪怕逻辑上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他们也会自行合理化或是干脆忽视掉细节……人往往对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所得来的经验深信不疑，经常会对自己的判断过分自信，尤其是‘亲自’鉴定我说的都是真话后多少还是能拖住她下判断做出应对的……” 完全不使用谎言，仅凭片面的真相与具有诱导性的实话也是可以欺骗他人的，这是吴铭在接触康斯坦丁这个从不撒谎，但仅靠诉说部分真相和事实来诱导他人产生错误理解的高智商菌物后所意识到的事情，那个高智商菌物说的一切确实是真话，对方所看到的一切事物也都是真实发生的。但这种被他人刻意引导而得知的片面真实会困住所有人的视野，让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从而忽略他们掌握的仅仅只是真相的一部分。 “这是我在短暂的人生中明白的道理，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越是攻于心计，就越是会发现个人能力的极限和局限，除非超越人类……” 赵姒妲淡淡瞟了一眼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在精神链接里发癫的吴铭破天荒的在链接中接了茬：“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要当人啦！赵赵！”吴铭显然对赵姒妲无意中get到点而感觉非常开心，他兴奋的情绪波动随着精神链接共享到了出来，现实中吴铭的手也稍微抽了一下，差点就跟着摆出了奇妙的姿势。 跟在身后的伊丽莎白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了，她可做不到像吴铭和赵姒妲那样一心两用，一边在精神链接中放飞自我，一边还能在现实世界里不动声色一副该干嘛干嘛的行为，所以为了防止她不小心说漏嘴把本该在精神链接中传递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赵姒妲干脆就在精神链接中严令禁止她在退出房间前乱说话，否则回家后一周内都别想吃肉了。 现在离开房间总算解除禁令的伊丽莎白，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开口问道。 “大哥……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啊？” 吴铭从赵姒妲手中接过了那个水晶板，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标注着各个区域地点和魔化植物分布的情况，然后随便指了个地方：“这里我看这挺顺眼的，怪好像也不多的样子，就去这里了。” 伊丽莎白看向了吴铭手指点住的地方，上面逐渐浮现出几个汉字。 武器阵列。 第八十五章 有事没事喜欢把自己分解的神灵 格拉摩根作为神话时代末期众神在濒临灭亡危机时集中最后力量筑造的堡垒，对于神灵而言这座都市既要能够防御和躲避那些叛乱者攻击，方便他们在当时那种神灵濒临灭亡，神族内部也相互分裂二五仔们纷纷揭竿而起的局势下暂时蛰伏求生存。又得具备不俗的战斗能力和武器生产能力——毕竟指不定哪天那群二五仔们死光了他们就能依靠这座要塞反攻世界，让这片大地重回众神所统治的时代。 而这座众神以自己的生命结构为标准而打造的都市里，他们多半不会考虑其他生物能否使用这种多余的问题，所以自然也存在着许多只有神灵才能够使用的功能部件。 例如之前的城内传送装置就是，正因为神灵自己具备某种在身体被撕成碎片后也不会死，反而还能够通过某种手段恢复原状的特点，他们才会做出个管杀不管埋的传送装置——反正把自己撕碎了扔进折跃网道里，到了出口直接复原身体就行，自然也就不用再多此一举做个专门引导修复身体的装置了。 正因为缺少了修复身体的装置，这个能在城内任意地点进行传送的传送装置，才会在人类控制时期沦为无法使用的功能。 吴铭他们此刻所要前往的武器阵列控制室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它在人类控制时期何传送装置同样属于无法使用的功能区域之一，但它与传送装置无法使用的原因有些不同，如果说传送装置是一个人类可以使用，但用过之后就会当场暴毙的坑爹玩意儿，那这个武器阵列就是完完全全无法被人类所利用起来的东西了。 武器阵列和这座都市里通俗意义上的炮击阵列不同，按照地图上的区域说明给出的说法，那是只有靠神灵们才能启动的武器库，从威力上来讲也是比炮击阵列更强的战斗模块。 黑衣少女提供的地图和怪物资料帮吴铭省去了很多探路的功夫，使得他能让隐形探机去探索地图上的未明区域和他真正的目标，而走廊中到处都是的扭曲根须似乎也因为在和地表的漆黑巨龙交战而无暇顾及地下区域，所以一路上基本上没有遇上什么阻碍，吴铭几人就到达了武器阵列的控制室。 但是…… 与其说这里是武器阵列的控制室，吴铭觉得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整齐摆好棺材的停尸房，或者说这里是黑客帝国里那个将无数人类圈养在虚拟世界中的人肉电池站比较好…… 武器阵列控制室很大，在赵姒妲的粗略测量下至少得有一千平方米左右的空间，这个空间内摆满了大量卵形的密封容器，每一个容器内都注满了橙黄的溶液，一根根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管子从这个卵形容器上迁出，有近半数以上的管子都埋入地下不知去向，另外那些放置在地面的管子则相互汇聚在一起，然后与那些扭曲根须交杂盘踞，最终连接到房间中心处大约十五米高有着机械质感的柱形塔底部。 那个柱形塔的表面已经被扭曲根须给爬满了，吴铭透过微弱的亮光能够远远看到柱形塔不同部件之间相连的部分也生长着一些根须，很明显，扭曲根须的侵蚀已经入侵到了柱形塔的内部结构中，想要解除封锁的话多半就得清理掉这些扭曲根须。 “噫……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伊丽莎白看着那一个个卵形容器心里感觉有些毛毛的：“大哥，你说这些东西里面以前不会装的是人吧？” 赵姒妲在一个卵形容器旁边蹲下，几拳将容器底座的外壳敲出了龟裂缝隙，接着手指上又弹出一把螺丝刀刺进缝隙中开始撬动起来，三下两下就将底座外壳给撬了下来：“这里是神灵建造的城市，里面就算是装也应该装的是神灵才对。” 作为三个人中唯一能够看懂神代语言的吴铭，自然就担负起了翻译的任务，他已经坐在另一个卵形容器旁边仔细辨识上面镌刻的扭曲符号很久了，这里各类设施保存的比地表要好得多，这些扭曲符号风化磨损的程度也并不怎么严重，所以吴铭这次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解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v4型神力武器锻造舱，让我看看后面写的啥啊……使用说明：神灵需亲自进入控制舱中，将构成自己身躯的概念因子、灵基分解，约束并引导该力量输入到对应阵列管道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输入武器阵列管道可以锻造神力武器，该武器将统一收纳于武器阵列的管制塔内，用于决战之日反攻。警告：该武器制造一枚需要抽取大量神灵的概念因子与灵基，且具备真正弑杀神灵的力量所以严禁任何神灵私自带出管制塔，使用该武器前应当确认己方单位撤出，避免伤及己方单位造成不可逆死亡出现。” “输入防御阵列管道可以形成概念防护壁，在防护壁被自然修正以前只有概念层面的攻击能够对其产生效果。警告：就算有概念防护壁也不能随意跳跃到虚数之海中，在实装虚数之海引擎及其专用防护壁前，严禁各种神灵通过这种方式制造概念防护壁进入虚数之海。” “输入炮击阵列管道可以发动神力炮击，破坏力为普通炮击阵列攻击的三到五倍，并且会对杀伤区域内附着与神灵自身权能对应的概念层伤害。警告：请神灵们不要为了开心与庆祝这种事情而发动神力炮击，并且炮击阵列的聚焦水晶在聚焦神力能量时很容易过载，请不要在同一时段内连续使用神力炮击。” 吴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等到读完上面的文字之后他已经开始扶额叹息了。 “这他妈哪里只能靠神灵们才能启动的武器库？！这些众神分明就是依靠自己用普通方法杀不死的特点，然后有事没事把自己拉着放个大烟花的地方吧！？” 第八十六章 别按按钮! 吴铭瞄上武器阵列这个控制室本意其实是准备过来搞点破坏的。 毕竟他打从一开始接触到黑衣少女的时候，就没有对她报以太大的信任——吴铭承认他看到这个神似某电子之海违规ai的时候，差点就被自己的心理阴影吓得有多远传送多远。但事实上这种扎根于心的不信任感和警惕心不单单只是源自于她那身小恶魔系后辈的ai打扮，更多的还是他作为重度中二病喜欢把很多事情都想出七八个弯弯绕绕，然后强行阴谋论化的性格。 只要重新捋一遍思路，就很容易发现其中存在的疑点。 首先是关于提供帮助与外在威胁的问题，黑衣少女自称可以为己方提供任何能力范围允许内的支援和帮助，但实际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少得可怜，能用得上的功能也就全都市无死角监控和现在让都市保持高空飞行状态的反重力装置，想要更多的援助？那你就得帮我去清理掉魔化植物封锁的区块，这样我才能回收更多的机能来支援你。 对于吴铭他们来说，他们在清理魔化植物时能获得的实质好处，也就只有在解除封锁区块后能黑衣少女那里会增加许多便利功能和协助。看上去解锁各项功能后他们清理其他区块也会变得更加轻松，可实际上从头到尾真正能得到好处只有这个来路不明的黑衣少女。首先是她收回了各个模组的控制权，然后她才会对他们发动支援，再联系上这是神灵筑造的城市以及之前被复苏神灵疯狂攻击的遭遇，吴铭不得不留了一个心眼，预先做好黑衣少女随时反水的准备。 吴铭猜测对方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更有为她行动的动力和理由，所以才非常‘好心’又恰到好处地点明了此时格拉摩根正受到外来威胁，也就是那只黑龙与魔化植物交战的局势，并且用详细数据表示如果不在一定时间内消灭或驱散这些威胁，格拉摩根将会被彻底毁灭。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被他们几人被困在万米高空上的孤岛都市，如果不阻止黑龙与魔化植物之间的交战，不管是在黑龙的龙息下完成火化一条龙服务也好，还是格拉摩根被魔化植物搞得分崩离析几人从万米以上的高空摔成纸片人也罢，其结果都差不多——不管怎么样都活不了。 但凡清楚轻重缓急的人这时都会暂时放下疑问与黑衣少女合作，重启格拉摩根的各项攻击阵列，驱逐黑龙与魔化植物稳定住天空都市的状态。 到这时为止，黑衣少女行为中的疑点仍然只能算是疑点。她并不知晓吴铭等人拥有传送的手段，后者对她抱有警惕也自然不会主动告知，甚至还可能故意隐藏。为了把戏演全，也为了能够从黑衣少女那里收集这个世界更多的情报与信息，明知对方多少有点不可信任，吴铭还是以看上去像迫于形势的姿态与其建立了合作。 吴铭不相信对方，同时也不认为对方会真的相信自己，双方保持合作说到底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各有打算并且还没到翻脸的时候，所以才保持着表面上的合作。但吴铭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与黑衣少女合作的话，恐怕他在这个人类已经全部灭亡的世界里逛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挖出齐格非身上还隐藏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反正那个就差一身皮套就能去cos假面骑士的死傲娇肯定是不会主动告知他们的。 那家伙别扭到让他们逃跑都要用‘你们继续留在身边太碍事了，我会施展不开的。’这种话作为理由，然后心中真实的情感被精神链接带来的效果完美出卖，想要她坦率将过去她经历的事情说出来其难度不亚于当着东方仗助的面说他发型像牛粪还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又或者让齐木楠雄如愿以偿过上平静生活一样——都是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极小概率事件。 所以保持与黑衣少女的合作多少还是有些好处，就算要搞点破坏牵掣对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直到刚才发现武器阵列里藏着些丧心病狂的玩意儿之前，吴铭还是这么想的。 那些神灵们的不死性吴铭已经见识过了，完全免疫他所能想得到的一切物理手段攻击，哪怕是被折跃网道撕碎成原子也能够逆转过程将自己重新拼起来，从警告说明来看，这群神明大人们把自己做成炮弹当烟花放出去乐呵乐呵的事情已经成为日常娱乐一样的事情了。 实在难以想像到底是怎样威力的武器，才会足以弑神。 “管理者吴铭，我这边也结束了。”赵姒妲甩甩右手将弹出的螺丝刀收回到手指中，捧着一堆看上去就像儿童积木般的零件转过头来向吴铭报告：“我尝试拆解了一下这些锻造舱，直接拆解神代造物虽然与拆解失去力量的遗骸感觉有些不同，但里面的构造一如既往无法理解。” 吴铭这边还没从弑神武器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赵姒妲的话又让他产生了新的疑惑：“一如既往无法理解？你……额，你的组织曾经拆解过神代遗物吗？” 伊丽莎白好奇地从赵姒妲手中拿起一块积木零件，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有些不满的嘟哝道：“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嘛……” 赵姒妲点了点头：“拆解过失去效力的神代遗产，不过那是大半世纪以前整个世界都陷入战火时的事情了，组织付出接近三个战术小队的超凡力量发现并回收过一个神代遗产，那是一个能够无差别将周围物质改变成机械构造的机械立方体，但是当我们对其进行拆解和研究时，那个神代遗产已经完全丧失了它神奇的效力……” “我们对这个立方体进行拆解后，就变成了和我手里这堆积木差不多的东西，不仅每个部件之间完全无法嵌合在一起，就连想用这些零件照着拆解的步骤逆向组合成与之前那个机械立方体大小相仿的东西也办不到，别说搞清楚构造了，就连照着样子还原都做不到……” 吴铭若有所思地看了赵姒妲一眼，刚想说话，旁边突然兴奋大叫起来的伊丽莎白打断了他的思路。 “哇，大哥！这个零件变成了一个红色按钮了诶！” 第八十七章 已经到了极限了我要按下开关了! 哪怕吴铭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伊丽莎白什么事情都喜欢“哇！”一下的说话风格了，但这傻姑娘这次说的话还是成功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伊丽莎白此时手心中正躺着一个小小的按钮盒，按钮盒金属质感的底座反射着微光，正中心占据了按钮盒表面三分之二面积的红色按钮释放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在吴铭转过头的瞬间就悄无声息地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和注意力。 吴铭紧紧盯着伊丽莎白手中的按钮盒，不知为何，这个造型如同早期动画片里某些有着危险功能的遥控器让他心底没来由得冒出按下按钮试试看会发生什么的奇妙念头，吴铭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个作死的想法暂时驱散：“比起这个按钮是什么，我更加好奇你是怎么捣鼓出这玩意儿的。” 伊丽莎白讪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之前从人偶手里拿了个零件，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零件就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单独拆下来的零件变成了按钮吗？”数据记载中从来没有记录过的情况让赵姒妲也生出几分好奇，她拿起那个控制器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会，接着说道：“按钮盒的构成材料和这些非金非玉的积木零件不同、重量和体积上也完全不一样，通过透视扫描也能够看到里面存在复位弹簧、按键这些部件，和那个用了十二个体积十五立方厘米的零件就能组成两三立方米的实心机械立方体呈现同样的特点。或许组织一开始的研究方向就走错了也说不定……” “咋回事呀？”伊丽莎白小小的脑袋中装满了疑惑。 吴铭也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了赵姒妲等待她的解答，前者虽然临时恶补了许多基础的超凡知识，辅助装置内也搭载了很多有用的模块，已经不用遇上什么事都让无敌的老赵想想办法了，但面对这类专业问题时还是得请教赵姒妲的。 赵姒妲眼中闪过一段数据流，为了让伊丽莎白也能理解并保证对方能够达到接下来她进行实验的要求，这个人偶妹子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说道：“组织以前曾尝试过拆解神代遗产，试图通过模仿和复制里面的构造以凡人之手来再现神代造物的力量。” “比如那个无差别将周围物质机械化的立方体？”吴铭的视线不知不觉间投向了她手中的按钮盒，眉毛挑了挑问道。 “虽然接下来的内容涉及到了组织的高级保密条例……不过算了，不止是那个机械立方体，还有另外两个效果不同的神代遗产也进行过拆解。”赵姒妲毫不避讳得点着头，言语之中一点都没有尊重保密条例的意识：“组织一开始就准备通过拆解研究它们，逆向破解其中的技术黑箱再通过人类的手段重现，然后逐渐实现武器化完成列装。” “但是他们失败了。从第一步就失败了，我参与拆解的两个神代遗产都是由这些积木零件构成的，内部构造混乱的一塌糊涂，不同部件内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关联性和逻辑性，照着拆解的步骤逐步还原也没办法再拼回去。研究刚迈出第一步路就被堵死了，当时组织里其他的研究人员曾怀疑过会陷入这种困境完全是因为神代遗产被他们拆解时已经完全失去效力的关系，所以才无法完成逆向破解，并提出申请要去拆一个还没有失效的神代遗产。但是这个申请因为危险度太高被组织的最高议会给否了……” 伊丽莎白听着有些晕，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圈圈了：“可这跟我搞出来的按钮又有什么关系？” “我要跳过过程直接说结论你听得懂吗？”赵姒妲没好气瞪了伊丽莎白一眼，她把按钮盒交给了吴铭，然后抓起一把积木零件在后者眼前晃了晃：“这些零件都是我刚从锻造舱上拆下来的，之前我就严格按照拆卸步骤一步步逆向还原这些零件，结果一个都装不回去。可在你手里一晃神的功夫锻造舱其中一个零件就变成与它前身完全没有什么关联的按钮盒，这说明我，包括组织一开始都对神代遗产产生了错误的理解。” “我们一直认为神代遗产的构造是具备合理性与逻辑性的，就像一个电脑想正常运行并被人操作的话至少得具备主板、cpu、显卡、硬盘、电源、显示器、鼠标键盘这些部件一样，每一块零件都有着固定的功能和职责，哪怕其中一个零件从这台电脑上拆下来了，放在另一台相差无几的电脑上也能正常使用。但伊丽莎白弄出来的按钮盒让我有了新的猜测，这些零件会不会压根就没有功能区分？它们就像某种万能零件，可以根据使用者的需要变成任何形态，担负起任何功能……” “也就是说伊丽莎白搞出了一个神代造物？”吴铭花了老大得劲才把自己的视线再次从红色按钮上移开，但心中想要按下按钮的作死念头却像野火般烧得越发旺盛，好奇心蔓延着让他心痒难耐就像内心被猫抓一样，手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抚摸着按钮的边缘，他看向了赵姒妲：“那老赵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啥用吗？” 赵姒妲摇摇头：“每个神代遗产都可以看作是独立的黑箱系统，没有说明书这种东西详细说明其作用和运作机理的话，短时间内不可能搞清楚到底有什么效果的。如果‘零件会根据使用者的需要变换形态’这条推论正确的话，伊丽莎白，你刚刚走神的时候都……” “哪有那么麻烦！按了不就知道了嘛！”伊丽莎白这傻丫头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谨慎，啪叽一巴掌就拍在了吴铭的手上，将那个看上去就像自爆按钮的开关给按了下去。 咔嗒！ 伴随着一声脆响，在复位弹簧的作用下被按下的按键重新复位，紧接着赵姒妲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 “回家后一周以内你别想吃肉了。” “为什么？！”伊丽莎白一脸惊异。 赵姒妲眼中闪过一段数据流，接着就将伊丽莎白在主控室时吐槽吴铭自称迦勒底的影像播放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有在主控室里乱说话。总而言之，在查清楚该造物具备的异常特性前，应当避免使用并妥当进行保管……管理者？” 伊丽莎白按下开关的动作，让吴铭心中那颗作死之心熊熊燃烧了起来，他主动避开了赵姒妲伸过来的手，看着人偶少女眼睛中浮现的问号字符，他有些兴奋地叫嚷道：“不！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我要按下开关了！就是现在！” 赵姒妲：“？？？” 接着吴铭用拇指按下了红色的按钮：“killerqueen！第三炸弹·败者吃尘！” 第八十八章 败者吃尘没发动倒是把髓爆启动了 “rua！！！” 又有一只根须蝴蝶在炽白劫火的焚烧下从天空坠落。 黑龙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释放龙息了，也数不清自己换着花样杀死了多少只朝她飘来的根须蝴蝶了，当整场战斗变成了双方比拼各自的积累和底蕴的拉锯战时，局势开始朝着不利于她的方向倾斜了起来。 生命树想要吞噬她，还想要重新夺回它所欠缺的部分。 这些蔓延和渗透到这座城市每个角落的扭曲根系事实上就是生命树的根须，当初在这座都市被魔化植物攻陷并且坠落之后，生命树的根须就根据魔化植物们发出的位置信号一路蔓延了过来，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对整个城市的压制，只不过那时候急于获得能量，想要通过完成进化来逃离死亡的生命树可能并没有立即意识到储存在这座城市中的真正宝物——当然也可能是发现了但却因为斩首部队的不断逼近而无法处理。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让生命树并没有立即夺回它欠缺的部分黑龙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等到它完成第三阶段的蜕变，改造出新型生命将斩首部队团灭以后，藏在这座城市里的宝物也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黑龙给封印了起来。 当黑龙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被生命树孕育的生物后，她的脑海里突然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知识和记忆片段，那些知识与记忆大多非常零碎。有游荡在幽邃深远的冰冷黑暗中的记忆，有关于孕育和抚养生命的知识，关于天外灾难的恐怖回忆，关于它无法一心多用同时处理不同事情的情报，以及关于它所渴望的东西。 如今的生命树存在着巨大的致命缺陷，而曾经那座无法攻陷的天空都市中就有着补全它欠缺部分的某种东西，虽然当初捕捉到的感应随着主系统的关闭一闪即逝，但那个熟悉的波动就出现在那座被它攻陷的都市中，只要能够吞噬掉那个东西，生命树一直以来的巨大缺陷就会得到补全，而它也能够变回它真正的姿态。 能够孕育万物，甚至重演生态圈的生命之树。 黑龙很清楚，面对这个状态下的生命树，她若是想与其抗争的话肯定是丝毫胜算都没有的，为了能够在未来报上一箭之仇，黑龙一次次偷偷潜回格拉摩根加强她曾经设下的封印——她设下的封印并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东西，与其说是封印倒不如说那玩意儿是诡雷比较好，只要解错了其中一个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引爆下一个封印，如果不及时加以阻止的话环环相扣的封印会在整个城市中接连炸响，这种程度的连锁反应凭借生命树还是可以阻挡的。可如果生命树试图依靠暴力破解的话就会同时触动其他封印，然后整个城市就会因为在无数封印被同时触发所引起的爆炸下被炸得稀巴烂，让它再没办法找到补完之物的自毁式封印。 这么多年以来生命树曾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重启这座城市的主系统，寻找自己残缺的部分，但是正因为主系统的启动密钥与黑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偷偷潜入设下的多重封印让它无从着手，所以才会屡屡失败。 黑龙本以为自己虚张声势的做法至少能平稳拖到她和生命树做出了断以后再暴露，因为她掌握着只有她才知道的情报，虽然作为最后一个进入主控室并且关闭系统的人，黑龙很清楚那玩意儿哪怕是现在的自己都没办法将其消灭掉，但幸运的是这一关键情报生命树并不知道。 生命树虽然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智慧，在和人类的战斗中也多少学会了欺骗与反欺骗，但是这件事关乎到它能否补完自身，契机只有这么一个，所以它不敢去赌爆炸不会毁灭它缺失部分的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黑龙才能拖住生命树的成长步伐，为了复仇做准备。 可现在格拉摩根的突然复苏完全打乱了黑龙的计划，长年累月设下的连环封印，如今也多半被掌控着格拉摩根的家伙给解除了，黑龙之所以敢这么肯定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格拉摩根现在正在万米以上的高空稳步朝生命树所在的方向飞行着。二是……她已经好几次试过远程引爆那些封印了，可是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已经说明问题了！而且凭借着龙瞳带来的良好视力加成黑龙现在还能看到格拉摩根被魔化植物覆盖的地表上，一道道幽蓝色的人影正在快速聚集起来，他们正不怀好意地窥探着这边，但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 神灵，只存于神话传说中，过去曾被人类当成虚构故事津津乐道的神灵。那个东西黑龙虽然一直没有见过实物，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从生命树那里几经辗转到她脑海中的记忆，那家伙已经唤醒了长眠中的神灵们，恐怕时机只要一成熟她就会遭到那些神灵的攻击…… ——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黑龙这么想着，轻轻扇动着遮天蔽日的翅膀快速冲到最近的一只根须蝴蝶身边，长满了骨刺和利刃的双爪紧紧抓住那只根须蝴蝶猛地一撕，轻而易举就将它撕成两半，接着一口炽白龙息在极近距离内将手中被分为两半的根须蝴蝶给彻底烧成了无法再生的灰烬。 她用这种手法快速解决了三只猝不及防的根须蝴蝶，当她再一次将根须蝴蝶毁尸灭迹准备找寻下一个目标时，那些聚集起来的神灵终于动手了。 近百道闪烁着电弧的幽蓝色电矛组成的密集打击从魔化植物组成的丛林中飞出，这种蕴含了独特神力的等离子体攻击毫不费力就贯穿了黑龙体表的黑雾与鳞甲，接近有大半幽蓝电矛瞄准的都是她的翅膀，撕碎并蒸发了她翅膀上大量的血肉组织，仅仅只是一轮攻击下来她的翅膀就受到了重大打击，翅膀的受损直接影响到了她搅动能量海维持的飞行状态，在天空摇摇晃晃了才稳定住了身子。 借着魔化丛林完成第一次偷袭的神灵们，手中再次凝聚起一把把幽蓝色电矛，瞄准了天上已经摇摇欲坠的黑龙。 ——翅膀现在就算再生下一波攻击也会瞄准翅膀上的接点来击坠我，落地后得快速调整好状态才行…… 咔嗒！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机关脆响传到黑龙的耳中，本来在计划着被击坠后该如何继续战斗的她心中突然升起一阵非常强烈的危机感。 黑龙看到一座看着像是魔法塔一样的半毁建筑中突然冒出一阵青光，紧接着青光就将那座半毁建筑给分解成了基本粒子，随后青光就像是一个膨胀的球体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继续扩散，被青光所接触到建筑也好，魔化植物也罢都被分解得连灰都没有剩下。 而在那道光芒出现的瞬间，那些神灵惊恐地咆哮了起来，更加诡异的是黑龙眼睁睁看着他们居然放过了即将坠落的自己，鬼哭狼嚎般扭头就想朝着没有青光的地方跑去。 但这群神灵终究还是快不过光速，一个接一个的神灵在青光的接触下惨叫着身体开始崩溃，最后升华成一道幽蓝色的烟雾悄无声息地融入到那道扩散的青光之中，黑龙也想逃离这里，她用力挥动着翅膀搅动着周围的能量海，想借此进一步加速自己逃离的速度，但仍然慢了一步，青光毫不留情地吞噬了她的双翼！ 第八十九章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个屁啊! 黑衣少女穿着短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片纯白的电子空间中晃着修长的双腿，一边处理着神灵们将所思所想汇聚到主系统中的庞大信息流，一边通过全城的监控系统监控着整座城市目前的状况。自从黑衣少女成为这座天空都市·格拉摩根的管理者与运营者后，面对这种毫无色彩的枯燥风景同时处理近乎天文数字一般的信息流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由于黑衣少女作为主系统控制意识的特殊性，注定她永远只能一个人待在这个近乎无限大的纯白的电子空间中，哪怕能够通过监控系统同时观察到这个城市中不同视角的风景，哪怕作为触角延伸的神灵会将他们的所见所闻‘上传’到系统之中与她分享，也无法治愈深深盘踞在黑衣少女心中的孤独。 她只能依靠近乎人格分裂般的自问自答来排解无聊和乏味——这种操作对黑衣少女来说非常容易，只需要分出一个线程与处理核心，再加上一点点自我意识的复制就可以制作出能和她正常对话的新‘自我’，玩腻了再将她们合并回收就行。 “生命树的根系大概还有半小时不到就会带走格拉摩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质量……噢，已经完成复制了啊？”一阵数据流涌动之后纯白的空间中仿佛复制粘贴一样出现了第二名黑衣少女，她看了看将自己复制粘贴出来的本体，纤纤玉手往面部一抹，在乱码般的数据扭曲褪去之后，这个复制体黑衣少女整张脸就变得像游乐园里浓妆艳抹的小丑一样，她兴奋地向黑衣少女打着招呼：“呀哈！老姐好久不见呀！” 黑衣少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最多还有四十分钟，我们就会完蛋，你就没有什么好主意吗？” “嗯哼~？老姐你是在说性命的问题吗？”小丑少女认真思考着歪了歪脑袋，接着她用两根食指扯起自己脸上画出的笑脸，露出一个诡异而又疯狂的微笑：“我倒是无所谓啦~老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比较喜欢看到事情朝有趣的方向发展~你让我来想个办法把这座城市炸上天……啊，现在已经上天了呀？那就炸到地底去吧~像这种有趣的发展我能给老姐你想出二十多种不同的玩法~可老姐你要是想解决问题的话，我虽然做得到，但绝对不会帮你的啦！那样会让事情发展变得无聊的，你可以去找三妹求助？或是干脆自己想出解决办法？” “老姐你做得到的吧？毕竟是你‘孕育’了我们呀……咿哈哈哈哈哈哈！” “你太吵了。”黑衣少女微微皱眉，虽然能有一个谐星和丑角来排解无聊，但过度了也会令她感到不适。小丑少女说的没错她分出去之后的分裂体都会继承她的知识与记忆，其他分裂体能够解决的事情，作为原型本体的她自然也能够解决，但是黑衣少女所在意的并不是问题能否解决这件事情。 纯白的数据空间中又是一阵数据涌动，第三名黑衣少女悄然现身，那个黑衣少女仅仅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小丑少女和原型本体之后就理解了当前的状况，她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双平光镜便架在少女的鼻梁上为她增添了些许知性：“大姐，比起您所在意的生命树与尼德霍格之间的战斗，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那些外来者们的动向。” 那些外来者——说得自然就是吴铭那些人，能够共享格拉摩根权限，并且本体赋予记忆与知识的眼镜少女第一时间就指出了问题所在：“外来者并不安分，他们并没有相信大姐您的那套说辞，直到现在他们仍然对您心存疑虑。” “我知道。”黑衣少女挥挥手，武器阵列控制室的监控画面便凭空出现在这个纯白数据空间之中，吴铭等人这时候正在研究着从赵姒妲武器锻造舱上拆解下来的零件，接着黑衣少女开口了：“作为‘我’的一员，你也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眼镜少女鼻梁上的眼镜反着光：“时间，您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为此哪怕您知道他们不足信任还是告知了部分真相，可，这样就能拖住他们吗……” “咿哈哈哈哈哈！三妹你果然不懂人心呀！和众神那群无聊的生物相比，人类这种矛盾的集结体更加有趣、更加善变也更加复杂……”小丑少女脸上净是癫狂的笑容，作为拥有洞悉人心性格，并且在为人类效力时频繁接触人类的她更加清楚人心的复杂程度：“一旦陷入了猜忌，就会疑心暗鬼和犹豫的漩涡之中，只要丢出一部分真相为饵，他们就会轻易地上钩，他们会因为猜忌我们有着什么图谋而尽可能拖延时间来完成自己的阴谋与后手，甚至不惜大肆破坏内部设施。但是他们哪知道大姐根本不在乎这些区域能否清理成功，唯一能威胁到我们大姐计划的反重力装置也在地图上进行了隐藏处理，而我们英明神武的大姐，就可以巧妙利用对方的猜忌心理将计就计拖延时间！好！说明到此结束，鼓掌！” 黑衣少女点了点头，虽然小丑少女看上去疯归疯，但同出一源的她基本说中了前者心中所想和打算：“重要区域他们永远都进不去的，如果他们能够为我们所用自然是好事，帮我们清理出武器阵列后就能够发射神髓聚合弹横扫接下来的敌人。当然如果他们拒绝协助，或者干脆在核心控制区内大肆破坏也没关系，只要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就好……” 和众神打交道比较多，不擅长揣摩人心的眼镜少女就有些难以理解两位姐姐的想法了：“哪怕我们共属一个意识，也能清楚明白你所说的意思，可我始终无法客观地理解人心的善变性和复杂程度……” “咿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三妹你保持这样死正经的样子就好。不过大姐，既然咱们要争取时间，那咱们干脆干一票大的把这座城市给炸了吧？”小丑少女指了指投影画面上正拿着一个按钮盒摆出奇妙姿势的吴铭：“那小子手上那个按钮盒看上去挺帅的，我过去把那个东西抢过来，然后咱们再修修改改给它装上个引爆城市的功能，然后把城市炸了给它一个推动力，boom！像这样大姐就能更快到自己想去的位置啦！” “不用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的。倒是你疯的越来越厉害了……” 咔嗒！ 画面中的吴铭一边说着只有他才能听得懂的怪话，一边心痒难耐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我这里显示神髓聚合弹启动了！”端坐在纯白空间中的黑衣少女第一次失态地尖叫了起来，储存在武器阵列中的数枚神髓聚合弹在刚刚那一瞬间脱离了她的系统控制，紧接着更加惊恐的事情在她眼前发生了！通过监控系统她清楚的看到一道青光正从武器阵列的发射塔顶部逸散出来，大约零点三秒之后，这些轻微逸散出来的光芒汇聚成光柱摧枯拉朽般毁灭了所有挡在它道路上的物质，直冲天际！ 第九十章 作为巨龙的你该穿上女仆装变成女仆龙报恩了 这是黑衣少女通过监控系统能够看到的最后画面，接着武器阵列控制室及其周边区域的所有监控系统同时丢失了链接。 但是作为这座城市实际控制者的黑衣少女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储藏在那里的神髓聚合弹启动了。 那是从复数神灵的躯体内抽取不同的概念因子及其灵基，然后进行提纯与合成之后所制作出来的武器。 这种武器在启动后内部储存的非活性化神髓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活性化并且向外扩散，活性化后所产生的庞大能量会在它向外扩散的同时爆发出来，并且瞬间摧毁攻击范围内的所有物质，黑衣少女通过监控系统看到的那道冲天而起的青色光柱便是能量爆发的产物。 但这并不是神髓聚合弹的真正用途，作为神话时代末期才被众神开发出来的武器，它可不是被神灵拿来清理病菌或是什么顽固污渍的。这是用来弑神的武器，苟延残喘的神灵们用来弑杀叛逆的工具。 活性化神髓会引起神灵体内概念因子、灵基与概念锚点的失控，最终使其自我聚合变成一团活性化的神髓加入到连锁反应中来，以神髓化的方式彻底杀死一个无法用常规手段杀死的神灵。 “那些外来者启动了神髓聚合弹？”眼镜少女皱了皱眉，拥有共同权限的她一瞬间就搞清楚了受损情况：“损害范围以武器阵列控制室为中心，直径大约七百米左右的球形区域，七个功能区域被彻底毁灭，十二个功能区受到一定程度影响，根据大姐指令去击坠尼德霍格的神灵军团全军覆没，更加糟糕的是……” 小丑少女故意跟眼镜少女过不去似的抢过了她的话头：“呀哈！更加糟糕的是咱们的反重力装置受到影响啦！老姐你也别板着个脸啦，这不是还有好消息嘛~你看，之前你一直发愁，还趁着和我们说话的时候悄悄派神灵军团进行狩猎的尼德霍格，现在已经重伤垂死了哟~” “……”黑衣少女现在的世界观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挑战：“那绝对不是正常启动……神髓聚合弹的控制权和安全锁一直都是由我直接掌控的，只要我不给出启动许可和解锁密钥，他们就算是把聚合弹给炸了都不可能正常启动，那些卑鄙的外乡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以武器阵列控制室为中心向外扩散的巨大球形空洞中，一道白光悄然闪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吴铭头晕目眩地从半空中坠落，经过短暂的自由落体运动后他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半球形坑洞并扬起了一大片烟尘。 那个摆满了卵形容器的武器阵列控制室在刚才的攻击中已经飞灰湮灭了，在吴铭按下按钮，心中那股无法遏制的作死冲动得到满足，并且看到发射塔启动之后，他就意识到可能要出大问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虽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想作这个死去按下一个怎么看都像是早期动画片里大反派或是秘密组织用来自爆的按钮，但他不怎么优秀的第六感，以及非常靠谱的赵姒妲还是帮他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先打开护盾，然后躲进收容空间怂一波。 反正收容空间能够全维度隔绝、封闭外部的影响和干涉，哪怕外面世界末日了也影响不到收容空间的内部，用来对付下这种局面，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然后吴铭就照做了，本来拿来关人和收容异常物件的收容空间就成了他们的避难所，他拉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在收容空间里数着质数冷静了大概五分钟后，他根据离开前用辅助装置留下的坐标点和折跃信标进行了传送，也就有了刚刚那一幕从天而降的操作。 不过现在一看，这问题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吴铭倒吸着冷气从半球形小坑中爬出，因为开着护盾的关系所以自由落体两三百米后摔在地上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损伤，顶多也就是让护盾能量掉了几点而已，他花了少许时间通过护盾的能量值并无变化确认周围并不存在后续攻击后，才把收容空间里的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给放了出来：“妈耶……老赵，这次我们玩大发了。” “‘killerqueen！第三炸弹·败者吃尘！’”赵姒妲用吴铭的原音重新播放了一下几分钟前他拿着按钮盒按下按钮时说过的话，然后望着球形空洞最顶部隐约可以看见星空的缺口，然后加上了自己的点评：“按下按钮就清理出这么大一个空洞，从破坏力上来讲确实挺惊人的。” “那为什么我之前没有产生这么厉害的效果？”伊丽莎白有些迷茫地问道。 “这个……还是等我们以后有时间再研究吧……比起这个，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关心一下飞哥……”吴铭颇为尴尬地扯开了话题，他伸手指了指前方：“她好像出事了。” “那个龙人个体怎么了？”“飞哥出什么事了？” 伊丽莎白与赵姒妲同时回头顺着吴铭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不是齐格非而是‘半’只重伤垂死只剩下了部分躯干、两只前爪和一个脑袋的黑龙。 然后两人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原来如此，我理解状况了。” “这不是那只黑龙吗？可飞哥在哪呢？” 黑龙此时正用昏黄的龙瞳静静注视着吴铭三人，作为导致人类最终反击失败的大罪人，日复一日都活在负罪感和愧疚之中的她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结局——不管复仇是否成功她最后都准备找个无人所知的小角落悄然赴死。像现在这样因为莫名其妙的光球从空中坠落，摔进巨大空洞里眼前一边跑着走马灯，看着自己的朋友、亲人、挚友站在河对面向她招着手，一边静静等待着死亡降临也完美符合她所构想的结局。 可是…… 黑龙实在没想到在自己最后弥留的时刻，那个说着怪话还能凭空变出饼干的家伙居然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还带着他的两个伙伴一路跑到了她的面前来！ “你是一只巨龙，而且还是一个妹子。而我如果现在救了你的话，飞哥你是不是会穿上女仆装变成一只妹抖龙来我家报恩？” 第九十一章 我，冥土追魂，救人 吴铭的怪话就像是一匹横冲直撞的野马不仅轰然击碎了黑龙眼前不断闪过的回忆片段，还一尥蹶子将她视野中隐隐约约站在河边向她招手的亲朋好友们的幻觉幻象给踢到了一边去，将黑龙从时间流逝变缓开始放走马灯的错觉中，重新拉回到了正常时间轴里来。 黑龙硕大的昏黄眼瞳翻了翻，看那意思应该是对眼前相对渺小的几人翻了个白眼，但并没有直接否认吴铭对她的称呼，尖锐就像金属相互摩擦的刺耳龙语从她嘴中幽幽传出：“你就不能安静的让我回顾完往昔的人生吗？” 看着眼前已经奄奄一息的黑龙，吴铭颇为同情地摇着头对身旁的两人说道：“瞧瞧飞哥这孩子惨的，都开始跑走马灯了。” 赵姒妲使劲揪了吴铭胳膊一下：“还不是你害的，除了刚才那玩意儿，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种损害了。” 伊丽莎白：“啊？飞哥？这不是条龙吗？” 黑龙眼神闪烁着，神髓聚合弹对她造成的伤害不仅仅只是毁灭了物质躯体那么简单，概念层上的伤害使她的龙心受到了无法自我修复的损害，体内更是有着一股异常顽强的异种能量在不断绞杀着她体内残存的生机，阻止她再生躯体的企图。哪怕承受着千刀万剐宛若凌迟般的痛苦，黑龙的思维依然很清晰：“你们已经接触这个城市的系统ai了吗？” 唯一能够听懂黑龙语言的吴铭实诚地点点头。 这下黑龙感觉自己能够理解状况了：想必是系统ai给吴铭几人看了过去留存下来的录像，从而成功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与协助，帮系统ai清理了魔化植物盘踞区域解锁战斗功能。然后趁着她与生命树的根须相互争斗时悄悄召集神灵军团埋伏在魔化丛林中等待时机。 当她无法继续放任消耗战继续，主动出手向地面发起进攻的时候埋伏好的神灵军团集体出动，只为了给她牵制住飞行能力，为之后的必杀创造稍纵即逝的机会…… 以这么大一片功能区域，加上一整支神灵军团为代价，最后那道光速扩散的青光吞噬了黑龙的龙翼和近三分之二的躯体，并对她造成了足以致命的伤害。 ——以那个系统ai的恶趣味，应该是指示吴铭他们来了结我的吧…… 黑龙作为间接导致人类灭亡的大罪人，被响应救世悲愿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勇士所杀死，不得不说这种结局作为她的末路真是相当讽刺，也相当符合策划出这一切的系统ai的扭曲品味。 吴铭静静凝视着奄奄一息的黑龙：“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飞哥。”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去见他们，所以赶紧动手吧……” “想啥呢？接下来我就给你表演个魔术，魔术的名字叫冥土追魂。”吴铭脸上露出了反派般的狞笑，他一巴掌拍在黑龙的鼻子上，结果却被面部鳞片上的突刺给刺得吸着凉气抽回了手：“嘶……哪怕你半个身子都到阎王面前报道了，我也能把你给抢救回来。要是让你成功死了就算我输，没死的话，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准备好女仆装等着回去当龙女仆吧！” “？？？？？”看得出来，黑龙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同样脑子里充满疑惑的人还有旁边一脸0v0表情，努力想装出一副能够理解现状的伊丽莎白。 赵姒妲戳了戳吴铭，提醒后者道：“警告，龙人个体齐格非身上存在多种损伤，恐怕难以撑到我们返回原本世界，寻求到事务所帮助的时候……” “老赵啊，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为了这次的行动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来这种大型副本不带上治疗角色怎么打？”吴铭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他手上便浮现出一团金光：“虽然我也不明白这个生命重构模块的具体运作机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说明书上写了对第二阶以下的任何生命都有效——只要还活着就能抢救回来，所以你就当我请某个主神大光球给你来了一套全身修复吧！” 吴铭攥着手中那团金光拍在了黑龙的鼻子上，一股蕴含温暖力量与生机流入黑龙的体内，让她因为生机断绝而逐渐冰冷麻木的躯体感觉到了一丝暖意，金光仿佛液体般在黑龙的体表流动起来，不一会就将黑龙残破的躯体覆盖、包裹了起来。 黑龙能够感觉到随着金光流淌有一股生机正在流入体内，以及盘踞在体内异种能量的反击。 感受到黑龙身体再次焕发出生机，体内异种能量就像疯了般活动起来，从身体各处涌出一批又一批冲向了她体内那团温暖力量，试图将这股外来的生机给绞碎。可那些疯狂的异种能量刚一靠近那团温暖力量，帮助黑龙焕发生机的温暖力量就突然分成了两股，然后将异种能量夹在中间就像无事发生一样重新融合成之前的状态，那感觉就像…… ——就好像……突然张嘴把异种能量吃掉了一样？ 黑龙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有端联想。 那团在体内游走的温暖力量就像小时候她玩的吃豆人，而那些异种能量就像是一个个被温暖力量囫囵吞下的豆子，每一次温暖力量分裂成两股然后又融为一体，就意味着有一道异种能量被彻底清除，黑龙所感受到的痛苦也会随之减轻一分。 麻木的神经正在逐渐回归正常感知，残缺的身体组织也在一点点被体内涌出的生机修复。 可是在吴铭的视角中整个画面就又不一样了，眼前被金光覆盖的黑龙已经失去了具体的形体，大量的线条、符号、数据、代码样的东西一齐涌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从更深层次的观察模式上观测到的反映黑龙存于此世的证明，只要勾动这些浮现在眼前的东西，就能够从根本上修复黑龙的躯体，将她从濒死的状态拯救回来。 虽然吴铭自己是完全看不懂这些东西到底具备什么意义就是了。 但还好辅助装置能够胜任这种对吴铭而言复杂无比的工作，本职是干员额外思考回路的辅助装置本身就是为了处理这种复杂的数据分析难题而生，哪里出了问题、该怎么修复这种事情只需要交给辅助装置计算就行，吴铭的工作只是照葫芦画瓢就行。 吴铭小心翼翼触摸着眼前那些线条与符号，时而用手指轻轻抚平弯折的线条，时而将眼前古怪符号移动到另一个地方，时而对照辅助装置的指令擦写数据，在外人看来吴铭此刻的举动就像是在对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点点划划，裹住黑龙的那团金光则是在一点点膨胀、变大，逐渐勾勒出黑龙在受伤之前的形体出来…… 第九十二章 您有三项需要安装的更新，正在为您重启 生命重构开始的第三分钟，在黑龙体内乱窜大肆破坏的异种能量已经彻底消灭。 第七分钟的时候，生命重构模块已经完全稳定住黑龙的生命体征，并且开始着手修复、重构黑龙所损失的躯体，一双没有挂着任何惨白骸骨作为装饰物的漆黑龙翼正在巨大的球形空洞中微微舒展开来。 十五分钟时躯干、双腿还有如同刀刃般锋利的龙尾也彻底修复完毕，吴铭在为齐格非重构躯体的时候不仅清除掉了翅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作为装饰物的惨白骸骨，还顺便给她的龙躯做了个美容服务，剪除了在她身上杂乱生长的狰狞骨刺和恐怖赘生物后，给她体表的龙鳞做了个磨皮和抛光打蜡，一块块漆黑的龙鳞透过球形空洞顶部缺口洒下的星光正闪闪散发着光芒。 二十三分钟，在经过吴铭耗费大量时间调整躯体细节，让辅助装置将原本的设计方案改了十三遍，并且文件名已经变成再改剁人版之后一只全身散发优雅高贵气质，周身缠绕着隐约可见气流的黑色巨龙就出现在了球形空洞的底部。 与之前双翼上挂着不计其数的骸骨，身上长满了狰狞骨刺和赘生物，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绝望与暴虐气息的黑龙简直是判若两龙。 三十分钟，在确保设计重构的躯体不会对齐格非产生任何不良影响后，吴铭按照辅助装置的指令开始准备修复她受到概念伤害，并被锁住了绝大部分功能的龙心动力炉。 吴铭聚精会神的按照辅助装置的指令挑选着浮现的各种符号、线条，可还没开始投入下一步的修复工作，一个古怪的系统弹窗和所长贱兮兮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您有三项需要安装的更新，系统配置文件已下载完毕，自动更新开始。” 吴铭被所长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所长在跟他说话，而是那个有病的所长给系统提示配了音，但看到弹窗上的倒计时后他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懵逼：“？？？？？” 弹窗上显示的文本正是刚刚有病所长配音念出的内容，不仅如此文本下方一排的地方还有着一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等到吴铭看完那段话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三秒选择的时间了，他刚准备延后或是干脆拒绝更新，就发现弹窗下方的选择按键上居然只有ok与yes。 这系统更新压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等等等等！我现在救人呢！辅助装置不准更新！给我停下来！什么？直接结束了运行模块，强制进入更新模式？你他妈是狗吗！” 辅助装置没有理会吴铭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咆哮，自顾自地进入了更新状态中，重构修复黑龙齐格非的金色光芒也悄然消散。 吴铭眼前飘动的数据符号、线条代码这些东西也全都轰然消散，只剩下了一片蓝汪汪的屏幕，上面写着几句请耐心等待更新，不要中途关闭辅助装置或打断更新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以及那令人绝望的更新进度1%。 “诶我特么……不是，你特么……啧，算了你搞快点吧。” 现在系统更新已经开始了，再怎么生气跳脚都没有用，哪怕吴铭把辅助装置砸了也不会让更新速度变快多少，反而会把自己脑壳敲得生疼。 心情复杂.jpg。 伊丽莎白第一次看到这么气急败坏又沮丧消沉的吴铭，她好奇地戳了戳一旁的赵姒妲小声问道：“哎人偶，大哥这是怎么了啊？” 赵姒妲眼中闪过好几段数据流，她检索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管理者吴铭好像是被一种名为窗户系统自动更新症候群的症状困扰……” “窗户系统更……更……不对，窗户系统自动更新症候群，这么难念的名词亏你能流畅念出来，可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啊？” “据说是现代社会许多擅长使用电子产品的人身上可能会出现的一种症状，最初是出现在一些人在使用一种搭载了名为‘窗户’系统的电子产品时，被系统不定时的强制更新导致当前文档、绘画、作曲文件经常出现因为没有保存文件，导致前期投入的精力、心血全部白费。而产生从震惊转变到暴怒，再从暴怒变成焦躁，最后变得沮丧消沉到接受事实的心理变化，也有一种说法是文件会在更新前自动保存，但因毫无征兆的自动更新，与漫长的等待会消磨掉他们的工作热情和创作灵感，最后就产生了上述的心理变化……”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的样子，我感觉到大哥现在的心情似乎已经开始朝着焦躁和沮丧消沉的方向转变了……他应该没事吧？” “不好说，在我的数据库中记载，不少人在窗户系统自动更新症候群的暴怒阶段身体就出现了异质化现象，哪怕是骨瘦如柴的贫弱少年，也能够在短时间内变成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然后疯狂打砸视野内所有可以破坏的东西，也有人在焦躁和沮丧消沉时身体产生异质化，变成了从外表上来看已经与‘人’相差甚远的怪物。管理者吴铭非常特殊，但我无法断定他的身体是否会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产生异质化。” 伊丽莎白顿时被吓得张大了嘴巴，音量也提高了一两节：“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帮帮大哥？” 赵姒妲赶紧用手捂住伊丽莎白的嘴：“你能怎么帮？老实呆着先看看情况，要真出现异质化现象我们还可以用麻醉的方法打断这个过程。” “麻醉？怎么麻醉？” “物理麻醉。” 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小声嘀嘀咕咕交流了很久，黑龙才悠悠睁开了双眼，她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已经……修复完了吗？” 在辅助装置进入自顾自的系统更新之后，基本上所有附带的功能辅助都已经进入停摆状态，齐格非的龙语虽然听不懂了，但好在还有精神链接能补全自动翻译的空缺，在伊丽莎白调试好精神链接通道，再次将齐格非拉入精神链接聊天群时，吴铭也用精神链接的共享机制向黑龙共享了自己刚刚的经历。 “已经完成当前更新，正在为您重启……” “您有二项需要安装的更新，系统配置文件已下载完毕，自动更新开始。” 正在配置更新，当前更新进度15%。 吴铭骂骂咧咧地在精神链接里说道：“妈的，我可能是正版用户受害者。” 第九十四章 天空之城的作用基本就和电影里的直升机一样 具有诱导性的真话和片面的真相虽然能够骗人，但精神链接中传递过来的情感无法作假，这种精神直连的方式是无法掩盖心中所想，也无法用演技来蒙混过关的，吴铭能够以感同身受的状态理解齐格非现在的情绪变化。 愧疚、痛苦、后悔、愤怒，多种情绪复杂地交杂在一起如同毒药侵蚀着齐格非的内心。 至少主观上齐格非确实是因为这些事情痛苦着，吴铭只要能够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 吴铭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解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太久，毕竟时间宝贵那个黑衣ai少女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他接着问道：“这个城市的主系统ai曾经给我看过一些监控录像，在动力核心和反重力装置都完好的情况下，你是怎么登上高空飞行的天空都市的？” 他没有问齐格非为什么要杀死核心控制室内的人，因为现在问这种问题没太大的意义。 ‘如果想欺骗他人，有时候片面的真相和真话比谎言更加有效。’根据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从康斯坦丁身上见识到的行骗模式，吴铭不仅彻底理解了这句话，还对欺骗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精神链接能直接测谎的便利功能下，任何主观上主动欺骗的意图将无所遁形。但吴铭怀疑像那种好心办坏事的非主观欺骗却无法侦测。即——自己在主观上并不知道说出的话是谎言，坚信自己所说的全是真话并且不存在任何主观上想要去欺骗对方的意图。 简单来说，如果齐格非是个疯子，在她的认知中世界上其他人都是恶心的肉块怪物，而她是这个疯狂世界中唯一的正常人，杀死那些怪物是为了替天行道，那么即便她通过精神链接向吴铭传达这一信息，后者所能感受的也全都是听上去像疯言疯语般的真话。 精神链接能测定出一个人的主观欺骗意图，但不能等同它可以测定出这种自以为真然后传递错误情报的非主观欺骗和误导。 “我们没有登上高空飞行的天空都市，在我们几人循着求救信号赶到附近的时候，天空都市已经坠落在数公里远的地方了。”齐格非的情绪波动重新回归平稳，她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并尽可能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知给吴铭：“在我们刚出发没多久的时候，留守在天空都市的好友就发现城市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私下给我发来消息抱怨有些人并没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还有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造谣说城内发现了魔化植物这些琐事。” “但紧接着格拉摩根方面传来联络信息为了保证整个斩首行动的成功率而实行了通讯静默，管制了所有从格拉摩根传出的通讯联络，在斩首部队按照既定线路到达核心防线以前，格拉摩根会始终保持远程支援，诱导拟态生物绕开斩首部队前进方向，保证潜入成功。” “后来在斩首部队进入生命树布下的防线范围突然失去了天空都市的远程支援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天空都市的联络信号，得知外部区域被生命树及其仆从攻陷难以进行远程支援的事实。为此我和其他几个队友与执行计划的大部队发生了争执，我们几个担心亲人和朋友的队员擅自脱离了大部队，执意回救，而他们继续执行计划。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天空都市已经被攻破并且坠落在地面上了……” 吴铭不由皱起眉头，齐格非所说的和黑衣少女提供的情报可以说是完全矛盾，这个龙妹子自称是在格拉摩根坠落之后才进入都市的，而后者的说法却是因为齐格非攻陷了动力核心，失去供能的她不得不启动备用能源完成迫降，登陆格拉摩根的关键时间节点完全对不上，他捏着下巴自语道：“在回救的过程中被攻陷……不，在时间顺序上就存在问题……接下来呢？” “我和几个队友一起进入了坠毁的天空都市遭受了数次袭击，一开始都是一些魔化植物和不入流的拟态生物，最后终于在进入核心控制区的时候遇到了其他还活着的人，紧接着就被他们袭击了……” “袭击？” “嗯，不由分说的攻击，我们最后付出了两名队友的生命为代价才战胜他们，那些人配合得默契无间，有点像是常年合作的搭档，又有点像是被同一个思想操纵的不同个体，哪怕在被隔开完全没有眼神、动作交流的情况下也可以完成配合战斗，前期所有擅长战斗的精锐成员都被调入斩首部队了，剩下来留守的少量战斗人员我也都认识并不在那几人之中。” “进入核心控制区后，我们就发现生命树的根系已经完全入侵到内部了，很多人都被生命树的根系结成了茧，那些没有被结成茧的人就跟发了疯一样疯狂袭击我们，队友一个接一个死去，不知不觉间还在苟延残喘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再后来可能是斩首部队那边进展顺利，生命树没有更多的精力来顾及这边的问题，我才逃过一劫能在天空都市内自由行动，可我从生命树根系侵蚀的区域开始到还保持正常的控制区，几乎找遍了核心控制区都没能找到我朋友，后来我才知道她……” 齐格非的描述让吴铭想起了之前看到的监控录像，好几段的监控录像中前者都是孤军奋战与数名配合精妙的超凡者小队对抗，这些录像至少可以侧面证实齐格非说的话是客观事实的一部分，如果她真是个存在认知偏差的疯子，想要设计一个逻辑自洽，而且客观事实还得正好吻合吴铭在黑衣少女那里看到的监控录像这样的骗局可不简单。 首先因为信息黑箱的关系，齐格非无法具体得知黑衣少女到底给吴铭看的监控录像有什么内容，哪怕这种类似的手段黑衣少女也对其他人用过，她也没办法肯定这次黑衣少女会用相同的监控录像来误导吴铭，再加上精神链接的辅助，任何主观上的欺骗意图都会被识破，齐格非在主观上能欺骗他们的可行性非常低。 可若是非主观欺骗的话，设计这个骗局的人又很难在譬如吴铭按个按钮把核心控制区的一部分给炸没了这种未知因素的影响下，保证事态发展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计划中。 “吴铭，绝对不能让系统ai被生命树吞噬，也不能让这座天空都市到达生命树所在的区域，我继承了黑龙的力量，也相应地继承了她的知识。我隐约能够感觉得到，如果生命树吞噬了系统ai的话，它很可能会进化到……” 吴铭点了点头打断了还想说下去的齐格非：“我知道了，老赵。” “管理者吴铭，我根据之前与黑衣少女接触的记录已经将相关疑点列了出来，请过目。”赵姒妲眼睛闪了闪，在与吴铭的精神链接中向他共享了自己刚刚列出的疑点。 “帮大忙了。飞哥，接下来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要一起去不？”吴铭刚想伸出手摸摸赵姒妲的脑袋，站在旁边的伊丽莎白就把脑袋拱了过来，把赵姒妲挤到一边不说还朝她吐起了舌头，结果马上就被人偶妹甩出的透明丝线给绑了起来。 “去干什么？”齐格非眼神古怪地看着正在打闹的两人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帮拉普达一把，让剧情走向还原原作啊。”吴铭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笑得就像是一个马上就要去炸厕所的熊孩子一样，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啊？” 第九十六章 真正的暗杀者就该破门而入! 不得不说，齐格非的方向感还是非常好的。 虽然没有达到赵姒妲那种能像人形gps一样精准的地步，但在毫无参照物，甚至连自己是不是在笔直前进都无法确定的地下，她也能够大致掌握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且清楚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挖才能到达目的地，这同样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有齐格非确定大概的前进方向，赵姒妲翦除坍塌可能性并精确微调前进方向，再加上伊丽莎白加固墙壁和制造承重结的情况下，他们这一路走下来非常顺利没遇上什么阻碍就到达了一面通体纯白，不管是画风还是粗糙度都和岩层明显不一样的壁障前。 正是这堵通体纯白的壁障挡住了钻头掘进的势头。 赵姒妲那双磨损严重的钻头已经被换成了正常的双手，她随手将磨损严重的钻头随手扔到了地上：“管理者，前方可能就是我们的目标所在。” 齐格非也点了点头确认道：“之前在球形空洞底部那个深度时，基本上就不存在什么功能区域了，只要赵姒妲的方向控制足够精确，并没有在挖掘过程中以非常微小的倾斜向上挖掘的话，前面肯定就是其中一个反重力装置的控制室了……” “大哥……我好想吃炖牛肉，像脸盆子那么大的一整块炖牛肉，可是人偶她不让我吃肉呜……”伊丽莎白就跟焉了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地抓着吴铭的衣摆，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度使用自己的超凡能力，不仅要固化隧道内壁，还要负责制造承重结构，一路走下来她的消耗可以说是几人中最大的。 吴铭有些心疼地看了这傻丫头一眼，后者还记着人偶妹子禁她一个星期肉食的事呢，随后吴铭又把视线挪到了赵姒妲身上商量道：“要不这次算她将功抵过？”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不然这孩子根本不会长记性。”赵姒妲把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直视吴铭的目光：“虽然功过从来不能相抵，但回去之后做一餐炖牛肉让她吃个爽后再一周不让她吃肉，也是一个不错的惩罚方式……” 伊丽莎白愣愣地看着赵姒妲，花了几秒的时间才理解了对方那弯弯绕绕想要表达的一部分意思：她回家后可以吃肉了！还是她想吃的炖牛肉！ 至于赵姒妲后半句话基本就被这个傻姑娘给日常无视了，因为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家后能吃炖牛肉的喜悦中了。 看着重新焕发活力的伊丽莎白，吴铭笑了笑把问题又拉了回来：“那么，就按照我们来时计划好的开始行动吧，飞哥，破门的工作就拜托你了，所谓暗杀和潜入，当然是要堂堂正正轰了他们的大门啦。”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跟你们合作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了……潜入的话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的吗？哪有像这样大张旗鼓炸进去的……” 齐格非走到白色墙壁深呼吸一口气，失去龙心无限制的供能后她就得靠自己有意识完成缓慢积蓄和提炼魔力的步骤，在完成身体修复，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识积蓄和精炼魔力，可现在本来就剩余不多的魔力居然要浪费在吴铭这种‘所谓暗杀，就是得堂堂正正破门而入。’的理由上，这让她心中不知为何稍微有些不爽。 这种被人气得牙痒痒的情绪在齐格非失去了一切，放弃继续与人交流后，就再也没能体会到了，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并不能算什么舒心的感觉，可对于忍受了漫长孤独的她来说，反而成为了稀奇又令人怀念的体验。 “你说的那是躲在暗处偷偷摸摸趁别人放松警惕才敢动手的三流暗杀者，说到底该躲起来的明明应该是尸体和目击者才对。”吴铭俨然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用十分讨打的表情对齐格非指指点点：“拿着巨剑塔盾破门而入，或是拎着斧头砍爆据点的卫兵，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才是最顶尖的暗杀者，古往今来一流顶尖的暗杀者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你也要向那个戴骷髅面具的爷爷学习知道吗？” 肺部积蓄、精炼的魔力已经达到峰值，专注控制体内充盈魔力的齐格非心中被这个满嘴怪话的家伙气得涌出一股无名火，她没好气地瞪了吴铭一眼，但被后者完全无视了，气不过的巨龙妹子只能将怒火撒向面前那堵用来防御入侵者和攻击的纯白外墙上。 “rua！” 宛如浆状仿佛流体般的火焰从齐格非的嘴中喷出，那一簇簇的炽白火焰在巨龙妹子的小心控制下，螺旋交织在一起汇聚而成一团释放着耀眼光芒和惊人热量的火球，一瞬间泄露出来的些许热量直接将伊丽莎白加固过的岩壁烤的发红变软，但下一刻这些泄露的热量就被齐格非很好的约束起来，随后她轻轻一推，将那个直径接近三米的火球推向了前方的纯白墙壁。 这大概是在吴铭视角看来齐格非释放出的最像龙息的一次龙吼了。 这一次她所释放出来的龙吼与有龙心无限供魔时有了些许差别，在失去了可以无限制挥霍的魔力之后，以前那种将魔力精炼、强化并持续约束为柱状等离子体，把它变成高能高热的光束剑造成广域杀伤的方式已经行不通了，在有限的魔力供应下想要造成最大伤害，她也只能将龙吼所释放出来的魔力约束成球体了。 炽白火球无声撞上了挡路的纯白墙壁。火球没有就在隧道内发生爆炸，而那堵墙壁也没有超现实的把火球给弹回来，更没有狗血地产生像双方对波时发出强烈的能量冲击和火花的现象，在火球数千摄氏度的高温下，这堵墙只阻挡了炽白火球不到两秒钟就直接汽化，然后那颗火球就像个球状闪电一样歪歪扭扭的飘进了房间内。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足以让普通人暂时失明数小时的闪光从房间内传来，火球的爆炸突然产生的高温仍使房间内空气产生膨胀现象，卷着无处扩散的火焰在房间内形成了壮观的火焰风暴！ 第九十七章 我就装个比而已，你们不要真的出来啊! 爆炸而膨胀蔓延的巨大火球在短短几毫秒内便蒸发、气化了房间内的所有物质，这种能够与太阳媲美的高温仅持续了大概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受热膨胀的空气在近乎封闭的空间内搅动起来，它们卷着一簇簇炽白的高温火焰，在房间内形成了一团壮观的火焰风暴。 如果无视掉那些顺着墙壁的缺口流入隧道，被齐格非用黑铁大剑和魔力约束挡下来的那些火柱的话，这绝对是一场令吴铭非常满意的破门攻击。 吴铭打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偷偷摸摸挖地道溜进反重力装置，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将其破坏。’这种一叶障目只能骗骗自己的战术可以取得成功。 既然面对的敌人是把整个天空都市都当成身体的主系统ai的话，那么她能通过无处不在的监视系统随时掌握都市的各项情况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或许吴铭搞出来的爆炸区域能够在短时间内造成一个监控系统无法观测的盲区，偷偷挖掘的隧道也许能幸运躲过黑衣少女的眼睛，但像反重力装置这种重要区域她不可能毫不设防。 恐怕他们只要一踏入反重力装置所在的区域，就会瞬间被黑衣少女察觉。甚至还可能会面对更加糟糕的状况——例如自以为挖了一条隧道完美潜入，结果进入控制室的最外层就发现这里早埋伏了五百多个光头小蓝人正手持刀斧，正襟危坐在房间里等着他们到来，接着黑衣少女一声令下，摔杯为号，然后这五百刀斧手一拥而上就把他们给剁成了肉酱，死的不能再死…… 好吧，哪怕吴铭等人的战斗力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但失去了吴铭的模块援助，齐格非也无法长久作战的状态下，光凭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的手段，也确实很难对神灵军团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比起贸然进入其中然后被群起攻之错失先手，还不如让齐格非堂堂正正先搓个火球丢进去打声招呼。甭管里面是不是真的会有埋伏者，反正先来一轮火力侦察探探底肯定没错的.jpg。 当然火力侦察的结果从此刻里面接连传来的惨叫来看已经很明显了。 “*%！” 从房间里传来的是无法理解意义的噪音，就像是拿指甲在黑板上反复摩擦时发出的刺耳噪音，光是想像一下就足以让人颤抖不已浑身难受，哪怕失去了辅助装置自动翻译其话语中的含义，吴铭也能深刻领会到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或是其他什么玩意儿）想要让大家一起感受痛苦的报复心理。 这些在外层区域把守专用通道的神灵之影们此刻已经被炽白烈焰点燃。无论他们被焚毁成灰多少次，无论从虚空中重铸躯体多少次，这些融入了特殊魔力的龙息火焰总能随着他们的躯体修复凭空出现，始终就像附骨之疽般死死纠缠着他们。 这些神灵都只是神灵阶层中最下级的存在，无论是存在感还是力量都弱小到无法对后来的人类史、人类文化、文明产生影响，从而留下自己的名字和记载，导致连神灵所具备的‘权能’都失落了，他们只能惨叫着，翻滚着，试图用体内涌动的概念因子与能量扑灭身上的火焰，却反而让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一团团耀眼的火炬点亮了昏暗的房间。 “火焰风暴停下来了，趁现在，冲进去！”齐格非拎着黑铁大剑，一马当先跳到了房间中，紧接着赵姒妲、伊丽莎白和吴铭也接连跳了下去，封闭房间内搅动起来的火焰风暴只持续了数秒钟的时间就已经趋于平缓，那些用神代零件铸造出来的墙壁、地面早就之前等离子火球膨胀爆炸的时候被焚毁了大半，但幸存下来的部分仍然保持着神代造物那不可思议的特性，表面的温度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爆发出来的高能高热给影响到，依旧维持着正常的温度。 这让本来还在担心自己鞋子会不会烧起来的吴铭稍微松了口气。 整个反重力装置的控制室分为内外两层，外层就是吴铭现在身处的区域，而反重力装置的本体则深埋在一个小型菱形神庙内部，那里只能通过上半部分露出地面的金字塔顶端的垂直通道才能到达，如果不能想出什么办法进入其中的话，想要破坏反重力装置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的事情。 齐格非舞起黑铁大剑，将面前试图阻拦她的两个神灵拦腰斩断，房间内到处都能看到神灵的影子，他们现在虽然只是一群被龙息火焰点燃，难以发挥出战斗力的乌合之众，即便如此他们也跟发了疯一样扑上来想阻拦吴铭等人前进的步伐。 但，概念因子和体内的魔力都被当成燃料和柴薪被炽白龙焰点燃的神灵，连靠近吴铭都做不到，绝大多数神灵只跑了两三步就被炽白火焰给烧成了灰烬，等到他们重新复活的时候，齐格非早就带着吴铭几人跑得没影了。 唯一熟悉路况的齐格非带着吴铭几人畅通无阻地从这个倒扣的半球形房间旁的一条逼仄小径冲了出去，来到了一个耸立着一座金字塔的广阔大厅中。 大厅内安静的有些可怕，除了地板、天顶还有墙壁上雕刻着难懂的符号与扭曲的线条以外，整个广阔大厅中就只有居于中心的金字塔神庙，吴铭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敌人，更没有遭到什么阻碍，后面那些把守着专用通道的神灵们也没有跟上来，黑衣少女仿佛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了一样，放任他们一路闯到了这里来。 可现在即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到这里就已经代表计划已经无法停下来了，就算破坏一个反重力装置无法坠落格拉摩根，也能拖慢它的前进速度，为攻略生命树本体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在挖隧道的时候齐格非已经一遍又一遍向他们重申过拖住这座天空都市的重要性：如果任由天空都市撞向生命树，那么其结果只可能让本来有缺的生命树补完自身的缺陷，那棵能孕育万物重演生态圈的生命母树就会重见天日，那时候他们可能就没有办法在阻挡，或是摧毁这棵完全体的生命树了。 ——可现在的问题想要解开飞哥的心结，就必须毁灭生命树，生命树一死它所有的下级节点都会经历一次‘死亡’……可如果要毁灭生命树的话，继承了黑龙力量，同样属于生命树下级节点的她也会…… 在之前以更深层次的观察模式下治疗齐格非的时候，吴铭发现了许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这都要归功于辅助装置的解析，从那一堆吴铭看着都觉得脑壳疼的数据、代码中解析出了齐格非的本质信息，并向吴铭汇报了齐格非与生命树之间存在共享生命的生命链接，不然吴铭是肯定不可能知晓这些信息的。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齐格非甩下这句话就一路奔向金字塔神庙，她的使命就是去引导反重力装置内的能量循环进入失控状态，从而熔毁甚至引爆反重力装置，这场行动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她能否如愿和生命树做个了断，容不得她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吴铭看着齐格非一骑绝尘，三下两下就登上了那座并不算太大的金字塔神庙，很快就进入了顶部的垂直通道中，原本悬着的心也稍微有些放松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脸上突然露出了狰狞不屑的笑容开口喊道：“飞哥已经走了，你们这些埋伏在暗处的老鼠们也该出来了吧。” 没什么，吴铭只是感觉这环境不错突然想装个比而已.jpg。 才刚刚放松下来的伊丽莎白顿时又跟个炸毛的猫一样警惕起来。“大哥？周围有敌人吗！？” 她仍然记得上一次就是大哥首先察觉到了身边这个藏在暗处跟踪他们的焉坏人偶，所以这次伊丽莎白仍然对吴铭这种脑子抽了胡闹的举动非常捧场。 “管理者吴铭，周围并没有……” 赵姒妲话还没说完，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声就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打断了她后半句话。 “是呀，现在最大的威胁也没有了~该现身了~咦嘻嘻嘻~”一个女孩子从黑暗中悄然飘出，她的穿着和吴铭在屏幕上看到的黑衣少女一模一样，都是穿着黑色的大衣和短裙，洁白的衬衫领口处用红色丝带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光滑白皙的玉足只有足尖轻轻点着地面漂浮在半空中，但这个女孩的脸却完全看不出来和黑衣少女有什么关联，浓重的黑眼圈，惨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嘴角还用红色的颜料画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小丑少女朝吴铭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你好呀~不知名的外来者！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神奇第六感吗？哪怕用掩盖的‘权能’依然能够感觉到我们的存在……真亏你能够发现我呀~” ——不不不！我就是装个比而已！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一团又一团的幽蓝色鬼火悄然浮现，早就埋伏好的神灵之影终于趁着齐格非这个最强的战斗力离开时悄然出现，没过一会数以百计的小蓝人就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纵使吴铭感觉自己现在心里虚得连心理活动都没有了，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精神链接中都能清晰感觉到他剧烈震荡的心情波动（虽然后者将这种可以诱发全身战栗、心跳加速的情绪波动误认为是兴奋的情感），但吴铭脸上仍然保持着那副恶鬼般的僵化狞笑，咬牙切齿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老赵动手！” 第九十八章 半径二十米的法皇结界! 赵姒妲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偶姑娘，比起吴铭这种偶尔会因为没来由得想耍帅和中二病爆发导致掉链子的性格，以及多半思路都跟不上局势变化的伊丽莎白来说，这个人偶姑娘只要有足够的信息和情报，对于局势的掌控和做出的判断就绝对不会出错。 而且配合她的超凡能力，她的选择必然会成为当前局面的最优解。 比如现在，这个身材娇小的人偶姑娘从宽大的外套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了两个小型发烟筒，激活后以她为中心顿时喷出大量遮掩视线的烟雾，接着赵姒妲便把这两个喷出大量烟雾的发烟筒扔到了小丑少女的脚边。 这种发烟筒制造出来的烟雾，正常来讲是不可能影响到在场任何一个人（或神灵）的视野。 神灵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观察世界，热成像也好、声呐定位也好、亦或是直接通过魔法的手段驱散战争迷雾也好，反正哪怕正常视觉被干扰了他们仍然能够正常观察世界，而身为格拉摩根系统ai分身，拥有相同权限能够调用监控系统的小丑少女亦是如此。 想要用这种普通的烟雾干扰他们的视线，理论上来讲是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超低概率事件。 但诡异的是，当大量烟雾喷涌而出的瞬间，在场包括小丑少女在内的绝大多数神灵，居然都像个视线被干扰的普通人一样不约而同丢失了吴铭等人的踪迹！ 而剩下小部分的神灵甩出的灵能风暴与雷电长枪也纷纷失去了准头，有些灵能风暴直接在神灵的手中爆开，不受控制的电弧直接把周围的神灵直接撕碎，而有些雷电长枪则随着神灵的手滑，在半空中诡异地拐了个弯愣是绕开了烟雾笼罩的区域直接落在另一头的神灵集群中，雷电炸开的高温瞬间就蒸发了那一片遭了无妄之灾的神灵。 激活发烟筒的同时，赵姒妲就启动了自己的超凡能力，仓促之间不仅擦除了他们立即暴露的可能性，也擦除掉了他们被神灵军团抢下先手遭到一轮灵能风暴齐射的可能。 “你们已经跑不掉啦~所以不用再做无用功啦……”突然丢失了吴铭等人踪迹的小丑少女心中也丝毫不慌，她先是不慌不忙地分解了脚边还在不断向外喷着烟雾的发烟筒，随后便通过其他很快挣脱赵姒妲影响的神灵捕捉到了两人的踪迹。 凭空卷起的狂风吹散了小丑少女指定区域内遮掩视线的部分浓烟，赵姒妲与吴铭的身影瞬间就暴露在她的正常视野中，接着她随手甩出两道电弧，阻住了两人前进的步伐，“没有灵魂的空壳，还不明白吗？你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哒！” 身形暴露的赵姒妲轻啧了一声，她也预料到了会是这么一个局面，毕竟人偶姑娘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对这种突发遭遇战的相性可谓是极差。 说到底无论是建立未来预测的计算模型也好，还是完全消灭战斗中的随机性与意外也罢，想要最大限度发挥她超凡力量的作用，先决条件就是建立在拥有足够情报基础的局面下。而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还能对多个观测目标同时使用超凡能力，消去被发现的可能性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并且避免被神灵军团一轮齐射，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神灵们组成的包围网虽然因为赵姒妲的超凡能力产生了些许的混乱，但想要彻底冲垮他们的阵型这点骚乱显然是不可能的，娇小纤细的双手挥舞甩出二三十道泛着寒光的细丝，以赵姒妲和吴铭为中心半径二十米内的神灵在连续闪烁的弧形寒光下，都被切成了体积均等的蓝色小晶块。一张细丝纵横交错，看上去毫无破绽与空缺的防御网在神灵们不断被切成碎片又重新凝聚成形的过程中形成。 每一次闪过的寒光，不仅会撕碎附近重新复活的神灵，还会带动起些许气流将大厅内浓烟的流向搅动的更加混乱。 这些神灵想要从蛛网般交错的防御网中脱离，可他们显然没有复活保护的无敌时间，几乎是重新聚合出形体的瞬间，还没来得及向后退出哪怕一步，这些神灵又被接连闪过的寒光给变回了蓝色小晶体。 “接招吧！你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丑女！半径二十米的法皇结界。”防御网构建起来的瞬间，吴铭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了进一步保障，所以哪怕赵姒妲在背后一直拧着他的后腰软肉，也阻止不了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嚣张起来，“就算是不死的神灵触碰到了，也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不断重复死亡与苏生的泥沼中。你特么倒是飞过来打我呀！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少女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赵姒妲身前狂笑嚷嚷着怪话的吴铭，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明明是他们主动放弃了突围，构筑起防御网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正身处险境，错失了逃离这里的唯一机会。 “人类果然很有意思哒……明明刚才你们可以趁着一瞬间的混乱冲出去~却因为之前进入核心区域的同伴进退两难，主动选择留下来是为了一起死吗？” 吴铭眼角瞥见有两个神灵正朝他甩出雷电长枪，吓得刚想缩起身子，但紧接着看到赵姒妲轻轻勾了勾手指，数根透明丝线从她之间脱落，接着一团由十余根附着了超凡力量的丝线如同长棍般破土而出，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诞生了，那两根雷电长枪像之前那样又一次偏移了轨迹，声势浩大的撞上了丝线组成的棍子，接着电光狂闪在地表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爆炸痕迹，人身安全得到充足保障的他心态再次膨胀一脸狞笑，脸上毫无惧色目光不躲不避迎上了小丑少女的视线：“想什么呢，飞哥还没出来，我们怎么可能丢下她独自逃跑呢？” “咦嘻嘻嘻……所以才说有意思呀！实在是太有意思啦！神话时代那些众神可没有这些情感和观念，人类果然很有意思啊！噫呵呵呵呵要不要选择成为我的藏品呀？等完成融合之后我一定向老姐建议不要毁灭地球，保留你们这些有意思的生物！” 吴铭一脸冷漠.jpg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哪怕局势很糟糕，但他嘴上却一点都不肯认输。“死心吧，你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我都不会折断拐杖向你献上忠诚的。有这个时间跟我瞎嚷嚷这些屁话，还不如关心下自己的处境吧！” 小丑少女：“？！” 伊丽莎白体表泛着一层灵光从还未散尽的烟雾另一头窜出冲到小丑少女的面前，后者双瞳微缩本能想要后退，但为时已晚，伊丽莎白已经喊着吴铭在精神链接中交给她的怪话，自下向上的一拳准确命中了小丑少女的下颚！ “在？上勾拳！” “虽然同时遮掩三个人的行踪有点困难，但是让你们一时间没注意到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人这种事情……”看着小丑少女被打得腾空而起，那张用红色颜料勾勒出的扭曲笑容被伊丽莎白一记附着超凡力量的铁拳给打爆，吴铭伸出手将赵姒妲顺滑的散发揉的像个乱糟糟的鸟窝一样，“这种程度的事情，老赵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在近身格斗上伊丽莎白的天赋和技能点可是点满了的，上勾拳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难得抓住这么好的进攻机会，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对方。 一套伊丽莎白流组合拳招呼在小丑少女的身上，在腾空而起两三秒不到的短暂时间里，小丑少女身上已经被重重拳影打得体无完肤，在伊丽莎白超凡能力的引导下，每一拳打在小丑女身上即将把她击飞的时候【连接】能力都会发动，将前者的拳头与后者的躯体暂时连成一个整体，抵消掉让她倒飞出去的相互作用力，以这种方式将她死死吸附在攻击范围内。随后在收拳的瞬间解除两者的连接，继续重复出拳殴打她的循环。 神灵军团也沸腾起来，一根根雷枪、蕴含着灵能风暴的电浆球接连闪现在他们手上，或许是小丑女在被殴打的中途感觉到了正在逼近的威胁，也可能是幕后稳坐在主控室运筹帷幄的黑衣少女直接下达了歼灭命令，这些原本以玩弄的心态对吴铭等人保持最大克制的神灵军团，也纷纷露出凶险的獠牙。 “翻来覆去就只有雷电这一招了吧……之前测试的结果有效，老赵，按计划行事。” 刹那间，神灵军团纷纷出手五颜六色的雷电狂闪，银白色电蛇构成的灵能风暴绞碎了大厅内的烟雾，一根根的幽蓝色雷电长枪咆哮着划破大厅，能够自由复活的神灵可不管出手会不会误伤到同伴，得到歼灭命令的他们甩手就是一片敌我不分的范围攻击扔了出去，吴铭和赵姒妲所站的位置，已经化为了一片雷电的海洋。 “大哥！” 第一百张 再见咯!小兔崽子们! 另一边，早前进入金字塔神庙内部，前往神庙的地下部分前去破坏反重力装置的齐格非，也陷入到了意料外的麻烦中。 操纵神代造物所遇到的困难，比她预计中的还要大许多。 齐格非脑中一切关于神灵的知识、情报和记忆，都是在继承了尼德霍格的力量和血脉之后，才突然在她脑海中冒出来的，她也只能通过自己脑海中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粗浅地了解神话时代君临这颗星球的众神，以及早就被人类当成虚构传说与神话的那个时代。 那是一个匪夷所思，一个不可思议的时代，如果想以人类的理性思维和科学手段去理解那个时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地球就像是任由他人搓圆捏扁的橡皮泥一样，这一刻它可以是一块无限大的方形大陆，天空就是扣在大地上的一口巨大锅盖，太阳与月亮按照特定规律升起、落下，下一秒它就能变成一片被巨鱼驮着的大地，昨天它还是被一棵巨树所连接的九大国度之一，可到了今天它又变成了某个大地母神被儿子们杀死之后用尸身铸造起来的居住地。 那时整颗星球都被各种各样模糊暧昧的概念覆盖，不死不灭的神灵相互使用‘权能’来回修改着物质世界，自然规律、物理法则在这里完全不存在，众神普遍使用一种被他们称之为是万能零件的东西来进行建造和生产，这种万能零件可以变化成他们想象中的任何形态，而根据每个神灵的需求不同，这些变化成形的万能零件也能发挥出任何他们想要的效果。 众神仅凭想象就能赋予万能零件不同的外形与效果，武器、防具、建筑、神殿、器具，众神社会的一切造物都是神灵用万能零件制造出来的。理论上来讲的话，如果某个神灵在用‘俺寻思之力’驱使万能零件制作出一把霜之哀伤的时候没造个使用说明书，没留下任何操作方法，更没在造物里留下一个会在人耳边瞎比比的智能引导程序就死了（假设他们会死）的话，那么其他的神灵即使捡到这把剑，也绝对不会琢磨出：这把剑只有在使用父慈子孝斩的时候，会产生不可治愈、转移、反馈的万倍真实伤害这一真正用法的。 除非那个捡到霜之哀伤的二傻子神灵真去砍了自己的神爹…… 这也正是齐格非现在所遇到的困难：没有相关说明书支持的话，她想要引导反重力装置内的能量进入失控循环将会面临很大的挑战。 “飞哥啊！你搞快点，外面还真埋伏着五百多个刀斧手，差点就一轮齐射把我们给打成了筛子……额，老赵做了个半径二十米的法皇结界暂时算是拖住他们了，就怕那个小丑女一声令下让神灵军团不计代价一拥而上把我们给剁……卧槽，老赵你可真是个天才！你刚刚在那个引雷针上留下了超凡能量吧？所以才诱发了偏转雷枪轨迹的可能性，然后再通过你的超凡能力消除掉雷枪打向我们的可能，确保雷枪能打在上面……” “管理者吴铭，你太吵了，还有不要随意占用精神链接线路拿来进行广播闲聊，那个吃货维持齐格非与我们距离过远的精神链接也是很辛苦的，请不要浪费她的力量。” 耳边又传来吴铭聒噪的嚷嚷声，话虽然这么说，但通过精神链接齐格非却完全感觉不到对方心中有什么惊慌的波动。 显然吴铭那边的状况并没有糟糕到让她放弃原本的计划前去救援的地步。 齐格非没有理会精神链接中的嚷嚷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面前这块离地漂浮大概一米多，表面凹凸不平但通透纯净的青绿色水晶身上来。 这就是反重力装置的本体，黑龙尼德霍格的传承赋予了齐格非超凡的感官，她能感受到水晶确实正通过几个节点向外辐射着一股非常平稳的低能级能量，这部分辐射出去的能量似乎延伸到很远，与其他两个反重力装置辐射出来的能量相互融合，形成了一个特殊的能量场对抗来自地球的重力，但由于缺少了一个反重力装置输出能量的能量场，已经很难让格拉摩根这种庞然大物稳定对抗地球重力，保持高空悬浮的状态了。 天空都市的高度正在以非常平缓的速度一点点下降着——这是齐格非检查后得出的结论，但按照这个下落速度，恐怕等格拉摩根坠落的时候，它早就飞到生命树所在的区域完成融合了。 “没办法引导内部能量进入失控循环的话，不如换个想法？”齐格非用手指轻轻敲着悬浮在空中的青绿色水晶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叮叮响声，思绪逐渐飘远没来由得想到逝去已久的好友，“如果换了是你会怎么做呢？嗯，大概是直接打碎掉？” 铛！ 齐格非抬手就是一拳砸在青绿色水晶上激起一阵火花，金铁交击的清脆声音久久回荡在神庙内部，从结果来看黑龙姑娘的突发奇想显然失败了，哪怕是人形巨龙的怪力也没能在水晶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个没有任何支点固定的反重力装置就像和空间固定在一起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按照你的思路来果然不行啊。”齐格非苦笑了一下，神灵用万能零件创造出来的东西，自然会具备各种不可思议的特性，无坚不摧和坚不可摧已经算是这类造物里基础中的基础了，只要是个神都喜欢给自己的造物附上这么个特性，想要通过物理手段破坏基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你明明是个操纵雷电的超凡者，却每天都想着怎么和别人刚正面，总把自己的能力用在给手机充电这种没用还会因为过充搞坏电器的事情上……” 正在齐格非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的时候，有几名神灵之影从神庙内部的阴影中悄然现身，悄无声息从背后靠近了毫无防备的齐格非，他们抬起了手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制式长剑朝她刺下！ “就是这个！”齐格非拎起旁边的黑铁大剑回身一斩，将背后几名准备偷袭自己的神灵给腰斩，随后精准控制好了魔力量的炽白龙焰一口喷出，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矗立燃烧的炽白火炬，随后就把手按在了青绿色水晶上。 既然无法引导能量进入失控循环，那么毁掉能量的宣泄口不就行了？齐格非操纵着体内精炼出来最后的魔力注入到水晶中，本来应该由龙息或龙吼这种方式释放出来的魔力，被她强行塞进水晶内部，强能量瞬间就熔毁了途经脆弱的能量线路与输出节点，无处宣泄的能量开始不断在水晶内部积压，水晶开始嗡嗡震动了起来。 “能量已经成功陷入失控循环，我这里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开始计划。” “传说，如果我们与辅助装置的援助不再相连，我们将饱受苦难。” 耳边又传来吴铭那令人听不懂的怪话，但这个时候齐格非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不知不觉间接连赶来的神灵之影已经充斥在神庙中。 两名冲上来的神灵被齐格非用力挥手带起的黑铁大剑生生拍了出去，但是更多的神灵之影冲了上来，他们没敢妄动使用灵能风暴和雷枪，生怕打歪了让反重力装置崩坏的速度变得更快，他们封住了齐格非的所有退路，接二连三扑上来压制住了倒地的黑龙姑娘。 “但我们并非真的孤军奋战，因为我们由精神链接联系在一起，齐心协力，并肩作战。” 看着面前终于通过神灵的信息反馈明白了他们真实意图，却一脸完全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拖延这么久就是选择这种自杀式攻击’表情的小丑女，吴铭朝她摆了摆手。 “一代又一代的勇者们，都选择了黑暗圣堂之路……” 耀眼的光芒从青绿色水晶布满裂纹的表面上涌出，水晶内充盈着大量无处宣泄的能量终于到达了极限，最终迎来了爆发！ 齐格非、伊丽莎白、赵姒妲在一阵眩光中接连消失，在爆炸的火光逐渐逼近的时刻，待到最后一秒的吴铭朝小丑女挥了挥手，下一秒在他将被背后的爆炸火浪吞噬之前，他也被炫光笼罩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句十分嘲讽欠揍的留言。 “再见咯，小兔崽子们！” 第一百零一章 你管这叫树? “早传送回来不就没事了？非得留下来嘲讽一下对手，现在舒服了吧？”赵姒妲的纤纤玉手上闪烁着微光，轻抚在吴铭一片焦黑的后背上，数道清洁污渍与治疗轻伤的光芒闪过，“还好问题不是很大，被烧焦的身体组织已经开始自愈，我这就帮你把烧焦坏死的部分给切下来……” 吴铭趴在地上嘶嘶倒吸着凉气，“玩嗨了有点没收住……等会，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很不得了的发言……不……不是！让它自然生长不好吗为什么要嘶……啊疼疼疼疼！老赵，我错了！轻点！轻点啊！” 伊丽莎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担心地看着鬼哭狼嚎的吴铭：“大哥你没事吧？” “你感觉下精神链接里他传来的情绪，他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赵姒妲甩了甩变成手术刀的食指，将上面已经碳化的黑色碎块甩到地上，左手扔出一团治愈轻伤，加快身体组织恢复速度的白色光球到吴铭身上，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地揭穿了装模作样的吴铭，“而且我切的只不过是管理者坏死、碳化的身体组织，理论上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好了，处理完成，你可以起来了。” 吴铭从地上爬起来，用物质转换模块给自己做了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还念念不忘地吐槽道：“我今天算是知道了……大主教那一套根本没有什么可行性，我怀疑当初炸了夏库拉斯之后阿塔尼斯背后也被烧焦了，回到亚顿之矛后偷偷去换了一套衣服才重新登场和沃拉尊女族长去唠嗑的……” 齐格非皱了皱眉头，似乎隐约要想起些什么东西：“总觉得你说的这些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能觉得耳熟那说明你也是个星际玩家，等这场战斗结束了，我带你回去光复艾尔。”吴铭随口回了飞哥一句，接着就把话题拉到正事上来：“先不说这些，格拉摩根两处反重力装置被摧毁，已经没办法维持那座质量巨大的城市继续浮空飞行了，辅助装置根据还留在格拉摩根上打探消息的隐形探机传回来的数据，计算出它目前所处的高度和飞行速度都不足以支撑它顺利到达生命树所在的区域，但是上面的神灵军团和系统ai仍在运行中，如果格拉摩根上那个系统ai的使命真的是回归本源，完成生命树的补完，那么它肯定会另寻办法去和生命树接触，我们的时间仍然非常紧缺。” “总得来说，暂时阻止生命树融合的任务和计划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呢？” 齐格非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起来：“那还用说吗？冲破核心防线彻底摧毁生命树，我要向它……复仇！” 意料之中的答案，吴铭很清楚齐格非肯定不会放弃摧毁生命树的机会，这是数年来，甚至十几年以来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执念，可不是短短两三天的插科打诨就能轻易化解的，吴铭充其量只能在这个黑龙妹子的心中种下一个种子，一个对回归人类社会重新燃起渴望的种子，却没办法消除她心中的仇恨与执着。 当然，以吴铭自己的处世原则，他也不准备强行干涉齐格非做出的决定，只是有些事情他作为知情者还是要和黑龙妹子说清楚的。 “哪怕是复仇成功后马上会死也要向生命树举起刀刃吗？”吴铭紧盯着齐格非，视线穿过半透明的头盔假面直视着她的目光，郑重地说道：“你与生命树建立了一道特殊的生命链接，你享受着生命树分享给你的生命和魔力，你的身体能够快速恢复，拥有着近乎无限魔力的原因也是这道链接所带来的效果。” 吴铭的话显然像个重磅炸弹震到在场所有人，伊丽莎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齐格非隐藏在头盔假面下的脸上也多出些许惊讶和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连一向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赵姒妲眼睛中也浮现出了由数据流组成的感叹号。 “这是我在治疗你的时候看到的信息，真实度完全有保证，所以我才要好好问问你……”吴铭走到齐格非面前，朝她伸出了手：“摧毁生命树，就意味着所有共生的下级节点都会经历‘死亡’，我们接下来的砍树行为就和亲手杀掉你没有太大的区别，你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吗。” 齐格非的回答没有一点犹豫，她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就抓住了吴铭伸出来的手：“我就是为了向生命树报一箭之仇才苟活到今天的。” 依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现在站在吴铭面前的齐格非，一柄黑铁大剑与头盔假面，还有心中只剩下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仇恨与负罪感，就是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的齐格非，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什么留念和牵挂都没有了。 会坦然踏上这条自毁自灭的结局，也无可厚非。 伊丽莎白轻轻扯了扯齐格非用龙鳞变化出来的黑袍：“飞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这么早陷入长眠得错过多少好吃的啊……” 吴铭不动声色地用物质转换模块做出两块小饼干放在齐格非手心，十分自然地掩盖了自己刚刚其实是迫于气氛才伸出手，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行为，转而对有些的伊丽莎白说道：“这是飞哥的选择，我们不能为了自我满足而去扭曲她的意愿。” 赵姒妲站在一旁无悲无喜地默默盯着几人，视线在伊丽莎白、齐格非和吴铭身上跳转了好几次，最后落在了这个喜欢说怪话的男人身上。 吴铭笑了笑，故意躲开了赵姒妲的视线，并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走吧，传送开始，目标，生命树的老巢！” ………… 令人晕头转向的眩晕感逐渐褪去，眼前禁忌四重存在的重影也在一点点回复成正常视野，从传送后遗症恢复的吴铭，第一时间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否成功到达生命树的本体附近，以及现在他们是否处于危险环境下。 脚下是柔软湿滑踩上去颇有弹性的暗紫色肉质化地面，一块块生长在地面几乎有人头大小的肉瘤正如风箱般一伸一缩地鼓动着，周围生长着许多造型扭曲的低矮枯树，枯树差不多也就比正常人的体型高上一二十公分而已，那些树的树冠多半都只有三个大的树干分支，并且这些树干整齐划一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着仿佛是在追逐、亦或是在朝拜着什么一样，本来就昏暗、只能依靠太阳光来获取点点光芒的大地，许多似植物却又像软体生物的扭动肢体遮蔽下变得更加暗无天日。吴铭隐隐约约通过扭曲肢体的空隙中，看到一个高耸入云端仿佛高塔般的生物…… 吴铭努力看清楚了远处那个仿佛高塔般，不知道是生物还是植物的东西，喃喃自语道：“飞哥啊……你特么管这玩意儿……叫树？” 第一百零二章 树人 生命树，顾名思义，按照基本的起名逻辑而言它的形象应该是一棵树才对。 可吴铭现在看到了什么？一个已经升到三本虫族主基地？还是一个小号的虫群主宰？满地的菌毯和一个个人头大小的菌毯肿瘤，形状看上去像人的枯树，以及漫天扭动的大鱿鱼触手。 你跟我说这特么是生命树？你在逗我吗？ 但事实就是如此，吴铭此时所看到的一切正是齐格非口中所谓的生命树。 “大概十几二十年以前生命树刚刚破土而出那些年的时候，确实是以参天巨木的形象现世的。”提到这个话题，齐格非脸上也有些不自然的尴尬，“后来发生了几件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以后，它的外形和品味似乎就开始跑偏了。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吴铭旋转着从赵姒妲那里借来的手术刀，蹲在地上轻巧的从一个肉瘤上刮下几块肉片装进了收容空间里，他瞟了跑在前面和赵姒妲组队开路的伊丽莎白，这傻丫头刚刚大呼小叫的一拳打断了一棵枯树，随即在赵姒妲准备教训她的时候吴铭漫不经心转过了头问道：“说说看吧，我对一个植物为啥会产生品味变化还是蛮感兴趣的……” “因为……吃了人吧……” “啊？” 齐格非挠了挠头：“额……这个，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我记忆里的东西也都是她传承给我的，她作为第一代黑龙，被生命树专门调整、创造出来的特殊个体，自然知道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秘闻，现在想来，我脑子里那些关于生命树想要补完自己，生命树不能一心多用同时进行两项工作，对于生命树而言致命的弱点，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和知识，说不定就是她故意留给我的东西了……” 吴铭自然清楚齐格非话语中的‘她’到底是在指代谁，上一代尼德霍格，齐格非关系最好的朋友。 “在她留给我的记忆里，有一段非常朦胧暧昧的记忆，那段记忆中的生命树应该还处于品味比较正常的时代，我猜测可能是刚刚向人类宣战的时间点，它暴起发难同时在全球范围内吞噬了许多人的生命精华，它在那时好像接触到了一个极度庞大的无意识信息集群体，与那个信息体接触、链接的短短几秒钟内，生命树获得了大量稀奇古怪的信息和知识。” “你是说从那个信息体里流出的信息，改变了生命树的审美品味？” “不……不是，这只是埋下了个种子。后来还发生了一件，额，比较纠结的事情……”齐格非从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波动更加尴尬了，那感觉就像是在向刚认识的人大声朗读自己中二病时期写下来的羞耻黑历史一样，“我的好友……立花她，她被生命树抓走进行生命调整，被强行改造成黑龙尼德霍格的时候，曾经和生命树建立过短暂的精神链接……” 吴铭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呢？” 齐格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心中剧烈波动的情绪，她发现自己每每涉及到已逝好友的事情，情绪总会激动到难以自控的程度，她花了老大得劲挥起手中的黑铁大剑砍倒几课挡路的枯树稳定住心绪后，才平静地说道。 “然后立花她好像把自己一部分的思考模式给覆盖在生命树身上了……她从小就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在末日到来前还是个星际玩家，所以后来生命树的外形特点中也带着她强烈的个人喜好……” 吴铭一时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齐格非：“……” 这下什么都说得通了，生命树打不来双线只会f2a也好，决战之前冥冥中获得孙一峰给予的军事建议毅然决然选择先手换家也罢，还有眼前这既视感非常强烈，感觉像个虫族主宰的生命树本体也罢，都是因为生命树那贫瘠的大脑（如果它有思考器官的话），被一个性格和喜好都非常乱来的星际玩家给覆盖了思考模式的结果。 虽然其中有很多时间错乱的地方，比如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神圣的f2a这玩意儿，但吴铭坚信他所遭遇的这一切肯定都是因为生命树被一个星际玩家给覆盖了部分思考模式的结果。 包括现在深入敌后，却没有遭到生命树攻击或阻挠的局面。 “管理者吴铭，我觉得你应该赶紧到前方来看看情况……”精神链接里赵姒妲的声音打断了吴铭的胡思乱想，“还有龙人个体齐格非，你也赶紧过来一下，前面……稍微出了点状况，可能需要你来交涉。” 吴铭有些疑惑地看了身旁的齐格非一眼，发现对方眼中也满是疑惑不解的神情，随即道：“走吧，先去看看是啥情况。” 很快吴铭和齐格非就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伊丽莎白和赵姒妲，这俩冤家此时正站在稀稀拉拉的枯树林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吴铭有些好奇的凑到她们身后突然开口问道。 “这不就是一片枯树林吗？你们俩干啥呢？” 伊丽莎白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被吓得跳了起来。“噫！大哥！你吓死我了！” 赵姒妲瞥了旁边大惊小怪的伊丽莎白一眼，放弃纠正她那一惊一乍的性格，指了指面前最近的一棵枯树对吴铭说道：“管理者吴铭，我们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生物？请原谅我无法用准确的词汇来定义面前的东西，但它、他或是她提出了向我们的领队交流的申请。” 吴铭看向了赵姒妲所指的那棵枯树，它和前者之前沿路见到的那些枯树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一个笔直的树干，以及分叉为三根的主要枝干，光秃秃的树枝上也和其他枯树一样没有任何叶片存在，如果真要说这枯树有些什么神奇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些干枯坏死的树皮纹路，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衰老、堆满了皱纹的老人脸了吧。 树皮纹路和枝节横生构成的五官看上去还算有鼻子有眼的，吴铭估计打开个人脸识别app说不定还真能被识别出来。 然后这张有着老人脸五官的树皮蠕动了起来：“你好。” 卧槽！这树他妈说话了！！！ 第一百零三章 信不信我在你脑门子上刻个‘早\’字? 吴铭觉得自己还是太图样了，离身经百战见得多这个级别还是差了很大一截，所以在这个树人突然说话的时候才会被吓一大跳。 身为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合格干员，首先就要做到面对任何奇形怪状的智慧生命体时，心态和言行举止都要保持波澜不惊得与其交流——就算你内心平静做不到也没关系，但你至少表面上不能表现的像吴铭现在这样骂骂咧咧地被吓得后跳半步这么明显。 “你好，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怪异，但我，还有我们真的没有恶意。”那棵枯树努力晃动了一下树枝，已经枯槁坏死的树皮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迸裂声，吴铭感觉树干上那两个看上去像是眼睛一样凹进去的树洞中闪烁着微光，并且投射出一阵视线审视着自己，“你，你就是这个小队的领队吗？” 状况实在是过于诡异，搞得吴铭脑子一时也没有转过来，下意识就接了这个树人的话：“额……啊，对啊，我是这个小队的领队兼指挥官兼刀客塔兼御主兼提督兼班长，而且最近我还有点想重新兼职一下经纪人的职位，伊丽莎白要不要考虑一下和老赵、飞哥一起组个乐队成为乐队主唱？” “啊……诶？我吗？”伊丽莎白还认真思考了一会，随即给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大哥你保证肉管够的话……” 树人被吴铭一串怪话搞得有点懵，光秃秃的树枝晃晃悠悠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还真是……身兼数职啊。” 赵姒妲用力踢了吴铭膝盖一脚，在后者疼得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转过了头来看向虽然脸上没啥表情波动，但心里可能已经完全懵逼的树人：“很抱歉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以后这些没有营养的怪话还请你无视掉，不要试图理解我们队长的脑回路，更不要接话，这会让他更来劲的。” “好……好的。” “咳，言归正传……”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吴铭拍掉身上的尘土，他已经调出了辅助装置中的实时地图，确认周围并没有敌性反应正在接近后，吴铭拍拍齐格非的肩膀顺势在精神链接中暂时压下了她想要拔剑砍了对方的意图，摸着下巴问道：“刚刚听老赵说，你主动和我们接触并提出了交流申请。说吧，想和我们谈谈什么？” 在敌方大本营内潜行时，突然冒出一队不明来路穿着打扮还挺像敌方阵营的野怪树人，这让吴铭下意识就提高了警惕，但赵姒妲并没有将其当成敌人排除，而是通过精神链接联络他和齐格非进行交流，说明对方多少还是有些接触价值的。 “在这之前请容许我先向你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龙骑士大队的队长，曾经受命对生命树发动斩首行动，一度逼近核心防线，威胁到了生命树的本体……” “但现在如你所见，我们失败了，变成现在这副扎根在这片大地上既不像人，也不像植物的鬼样子。” 吴铭：“0_o卧槽？” “龙骑士大队？！”比起吴铭这个啥都没听懂，假装自己很惊讶的外来者，齐格非的反应更加真实和激烈，首先声音分贝瞬间提高了一大截，直接朝噪音的方向演变了，接着她神情激动的走到枯树人面前，抓着树干就是一顿猛摇，并不粗壮的枯树树干在她那巨龙怪力的摇晃下，里面的木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崩裂声：“你们还活着？！你们不是被尼德霍格给……” “哎哎！飞哥你冷静点，别等会再把别人给掰断了！你看人家那俩树洞里都没光了！”看着那枯树的摇晃幅度越来越大，树干上出现了好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纹，吴铭赶紧制止了齐格非，把她拉到了一边在精神链接里悄悄问道：“你说的这龙骑士大队，啥来头啊？” 齐格非也明白刚才的自己有点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得向枯树人道了个歉后，在精神链接里简短回道：“遇上尼德霍格团灭的那支斩首部队。” 吴铭算是明白为什么齐格非会突然情绪失控了。 “没……没事，变成这鬼样子之后什么都不方便，但有一点好……”树人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树洞中幽幽传出，那双幽深漆黑的树洞中再次燃起点点如同鬼火的微光，很快吴铭就看到他身上那一条条有些触目惊心的裂纹开始愈合、收拢，最后恢复成之前那种皱巴巴、枯槁粗糙的树皮形态，完全看不出一点曾经断裂过的痕迹。“就是生命力和恢复力比还是人类时要强太多了。” 枯树人顿了顿，他的视线从树洞中飘出默默注视着齐格非。 这个颇具审视意味的视线持续了很久，她的样貌体型相较于多年以前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同样被转换了生命形态的枯树人。 “没想到，你还活着啊……”沉默了半晌后，枯树人突然开口说道。 还是被认出来了，哪怕在知晓对方身份的时候，齐格非就已经做好了被人认出真身的心理准备，可真到对方认出她，并且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当初你们几个擅自脱离大部队，执意回援格拉摩根，成功了吗？” 齐格非压低了脑袋不敢直视对方的视线，更没有回应对方话语的勇气，这十几年中每一天她都是在忏悔与愧疚中渡过的，愧疚和负罪感曾化为幻觉，如同心魔和梦魇般化作认识与不认识的人日日夜夜地拷问着她的内心：要是她没有带立花一起去格拉摩根是不是立花也就不会被改造成尼德霍格了？假设当初能细心一点早些察觉到格拉摩根的异常，是不是就能阻止生命树的阴谋？如果当初没有分裂斩首部队，大家一鼓作气摧毁生命树是不是人类的结局就会不同？如果…… 格拉摩根的系统ai在被她关停前给她播放的监控录像，哪怕有着非常强烈的舆论引导痕迹，却也不能否认，在那之后的一系列崩盘影响，最初的起源都是由她引起的。 而这个黑龙妹子在漫长、无法与人得到有效交流解开心结的时光中，早就把自己的思想带进了一个顽固难解的死循环中，在让齐格非自我厌恶追求解脱和了断的同时，也将她的精神和心理状态塑造的既强大又脆弱：面对生命树、面对拟态生物和魔化植物，齐格非的精神和意志宛如钢铁般强韧，可面对枯树人的质问时，她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齐格非埋着头默然不语的样子，枯树人心中也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你们也失败了啊……黑龙尼德霍格的诞生，想必也让人类最后死伤惨重了吧？” 每一个字就如同钉子一般扎入齐格非内心，她的身子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长久以来齐格非用来伪装自己的坚强外壳正在因为对方的质问而寸寸崩裂，她开始害怕对方会像日夜纠缠自己的心魔与梦魇般逼问她为什么还活着。 齐格非动摇的心情，同样通过精神链接共享给了伊丽莎白、赵姒妲，还有吴铭。 “抬起头来，齐格非，你当初的选择无可非议。” 出乎齐格非意料的，从枯树人口中传出的声音并不是责难和逼问。 “我很清楚，在见识到尼德霍格和生命树的力量时，我就明白我们的斩首行动从一开始就已经步入失败的深渊了。在见到生命树的力量以前，我们还可笑的以为这是生命树灾难爆发以来我们遇到的最有可能终结灾难的机会，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这个计划都值得我们以身试险。” “这不是安慰之言，齐格非，你没有必要为此愧疚，就算你和那几个离去的精锐当初留在了龙骑士大队中，也只不过是延缓我们的死亡，然后让我身后这片枯树林增加几棵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的枯树而已，所以你也没必要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等会我会告诉你原因，但在此之前，我……我们，有句话想跟你说。” 枯树人静静看着手足无措搓着手指的齐格非，用他自认为尽量平缓、柔和的语气说道。 “抬起头来，当初你的选择没有错，我，还有龙骑士大队的所有人，从来没有因为过你的离去而怨恨、怪罪过你，因为这场行动失败而丧生的其他人，也没有丝毫权利和资格去指责你，我们失败跟你回援格拉摩根，和格拉摩根被生命树的仆从攻陷，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狗屁关系！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们所有人，我们一开始就乐观低估了生命树的力量……” 哪怕是身处梦中都不敢想象的话语飘入齐格非的耳中，就如同晴天霹雳般震撼的她顿时陷入呆滞，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位鲁先生，要不是你最后说了句人话，我估计就在你脑门子上刻了个‘早’字了。”感受到齐格非的精神和心理正在从临界点渐渐跌落回较为正常的水平，吴铭叹着气拍了拍粗糙的树干：“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木头疙瘩真的还记得住当时的情况吗？” “我不姓鲁，虽然我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但我的记忆力可没有衰退。” “那叫你周先生？” “册那！凭什么！” “好了好了，树人哥，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情报交出来，我们还赶着去砍树呢。搞快点啊。” 第一百零四章 只有风暴才能击倒大树! “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大量的拟态生物、魔化植物群落组成的炮灰部队，层出不穷的寄生孢子渗透攻势，这种习以为常的军团型战斗，还有生命树故意弱化自己的强度，把自己塑造成专注生产和调整兵种单位，以及掌控战场的指挥者的这种定位，让我们过于低估了生命树本体的力量。” “哪怕我们的顾问团在制订计划时充分考虑到了生命树实力的上限，留出了他们认为足够充分的极限值，但实际交手时，我们才发现它和尼德霍格展现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超出了我们的预想。” 枯树人有些担心地瞟了齐格非一眼，后者变成这种张口结舌的宕机状态让他有些放不下心来，但管理着一个团队的队长，他还是能够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他停顿了一下，实在有太多的要告诉对方了，但因为时间限制的关系他只能做出取舍，将脑海中极其重要，需要第一时间告知的情报整理好后接着说道。 “一定要小心生命树，再往前走就已经是它力量的生效区域了，在那片区域内它能够悄无声息地改造你的身体，在你不知不觉中诱发你的躯体产生突变现象，把你变成我这种鬼样子，或是长满赘生物和扭曲肢体的可怕畸变体。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当初在生命树和尼德霍格的夹击下我们覆灭的实在太快了，根本没办法从中总结出对抗的方法……” “记住，要时刻监控自己的身体状况，哪怕是诱发突变和改造也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变成畸变体首先会在身上长出一些增生一样的肉团，或是干脆肢体突然变得无比粗壮，这个阶段的变化非常明显，而且基本是无害甚至会产生积极效果的，但这些症状出现，也就意味着你的身体正在产生不可逆的变化，最多只要两个小时，生命树就会把魔爪伸向你的大脑……” “树人症，也就是我这鬼样子，它会不讲道理地让你的身体组织产生植物化的趋势……” “应对树人症的方法我们只能通过切除木质化、植物纤维化的患处，这种笨方法来延缓树人化。这种病症同样是无解的，如果一开始出现异化的部位是内脏，那一切就完蛋了。我运气比较好，靠着割肉的方式一直活着走到了这里，手脚裸露出来的骨头甚至都开始出现木质化了，那时我的好运也用完了，没来得及逃回人类世界报信内脏就出现了异化，最后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那时他们已经败了，通讯装置也已经损坏。为了能远离生命树力量的辐射范围，将龙骑士大队战死的队员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传递出去，枯树人趁尼德霍格疏忽大意的时候组织起尚且存活下来的队员撤离了战场，硬生生撑着一口气拖着感染异化的躯体分成三路逃离，在逃亡的路上不断都有人倒下，变成怪物又或是变成树人。还活着的人只能踩着同伴的尸体，或是将树人化的同伴扔下继续前进，只要能有一个人活着冲出去，将情报带回人类社会他们的牺牲就不算白费。 可最终能走到这里的人，就只有枯树人一个。 连他自己也没能逃出去，树人症的难缠程度比他想象中要强太多了。 “黑龙尼德霍格那次离开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五年？还是十年？变成这副鬼样子后我就失去了正常认知时间的手段，所以没办法确定它到底离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所以你们的行动一定要快……” “切记！一定要找到生命树的核心！只有攻击核心，才能击倒生命树！光是伤害它那庞大臃肿的躯体无法起任何作用，不管是怎样的伤口它都能很快恢复，研究者们一直猜测生命树的核心对生命树而言可能是类似‘脑’一样的存在，只要击碎核心或许就能瘫痪甚至杀死生命树，但我们没能怎么探索生命树的内部，不清楚核心到底藏在哪……” 枯树人显然把眼前这队只有寥寥数人的小队当成了人类最后的力量，毕竟组织一场斩首行动最次也不至于只有四个人参加，更不可能什么像样的补给、武器都不带。其实很久以前枯树人目睹黑龙尼德霍格离开生命树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糟糕的猜测：黑龙尼德霍格是前去扫荡人类残余力量的，而现在齐格非这寥寥数人的斩首小队更是应证了他的猜想。 人类果然已经被逼到连一个精锐大队都无法凑出来的绝境了，恐怕那身末世前风格的衣服，都是利用超凡力量变化过的成果吧。 微妙会错意的枯树人把任何他能想得到的一切情报，都按照重要程度都说给了吴铭听。 听完了枯树人的报告后，吴铭点了点头一副‘我已经花了十分钟完全搞明白你说的话了’的表情：“大致明白了，抛开那些关于身体异化以外比较有用的情报和信息以外，你想向我们传达的其实就是生命树需要通过特殊手段击杀吧？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只有风暴才能击倒大树？想让我完成剧情杀，那你先得给我把风暴管束者去轻松击倒大树啊。” “你真的听明白了吗！不是风暴！是核心！只有攻击核心才能击倒生命树！”枯树人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完全没有明白自己想说的话，甚至感觉他还有几分在拿自己开涮的意思在里面，顿时勃然：“再说风暴管束者是什么玩意儿？老子要是有那么轻松便利的东西杀死生命树哪还用等着你来？” “老赵，伊丽莎白，我们走了。”吴铭招呼了一声在旁边警戒的赵姒妲和趴在地上玩土的伊丽莎白，然后拉着已经从懵逼状态转变成自闭状态的齐格非就走向了枯树人身后那片稀稀拉拉的枯树林，只要穿过眼前这片树林，生命树的本体就近在眼前了，逐渐远去的过程中枯树人还隐约能够听到吴铭的小声嘀咕，“这树人哥的脾气真臭……” “管理者，按照超凡者的感官灵敏度，这个距离他还是能听到你在说他坏话的。” “噢……啊，那树人哥对不起啊，待会等我走远点再说。” 枯树人为之气结。 第一百零六章 这孩子说不定能骗去唱我们的战场 赵姒妲提出的分头行动确实是目前状况下快速搜索到核心的最佳选择，吴铭已经调出实时地图确认了格拉摩根的现状：那座天空都市已经坠毁了，分散在其他区域侦测的隐形探机则探测到拟态生物集群已经化为了先前吴铭他们所遭遇的黑泥浪潮正从不同方向朝坠毁点靠拢，从高空观测会发现荒漠化的大地正在快速被这些黑泥浪潮给覆盖，根据辅助装置计算最晚六小时后生命树的仆从就会和天空都市进行接触。 六小时，给他们拿来爬个山野个餐可能绰绰有余，可要想在这棵从隐形探机从高空轨道上都能明显观测到覆盖地表和天空的生命巨树上找出齐格非记忆中的重要地点恐怕不大够…… 毕竟这棵生命树肉山的最高点都已经快生长到近地轨道的离地高度上了。 “分头行动确实是一个好点子。”齐格非用蛮力撕开了豁口，一条通往生命树内部的漆黑幽深通道展现在众人面前，“哪怕生命树的体积再怎么大，其内部的构造都是有迹可循的，三条晋升支柱，十个分担不同功能职责的质点，以及将其连接起来的二十二条固定路径。但我们不管从哪里进入生命树的内部都会出现在最下层的王国质点中，只要兵分三路应该就能一个不落的探索到那些重要地点……” “飞哥你之前说的那两处地点分别在哪啊？”伊丽莎白瞧了一眼那条仿佛蒙了一层黑幕的小径，用齐格非的黑铁大剑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实质化如同水面般的黑暗悄然没过了剑身荡起了一圈圈涟漪。轻微搅动剑身时产生的黏稠感让伊丽莎白皱着眉头感觉有些恶心地把飞哥的大剑抽了回来，“噫，飞哥你看看这把剑上都是一坨坨黑色的果冻……总觉得有股什么东西变质了的味道，我们真得在这里面分头行动吗……” “最上层的第一质点王冠，以及第九质点基础，在我的记忆中这两个区域是她觉得最重要的两个地点，那里好像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存在，但我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齐格非眉头狂跳抢回了自己的武器，随手一甩把黏在剑身上如同果冻般的黑色物质甩掉。“这只不过是用来隔绝内外的保护层而已，表层的血肉和这些……东西只是外壳，内部的质点和路径还是比较正常的区域……吧？”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啦！” “生命树的外貌品味都被我好友的思考模式给覆盖了，又过去了这么多年，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样子我真不敢保证……” “我们还是一个个找过去吧……”吴铭摇摇头，“其他区域探索方面我会召回隐形探机去探索，我们先以最快的速度探索王冠与基础这两个质点，剩下的由等会赶回来的隐形探机处理，实在不行到时候还可以让隐形探机留个折跃信标然后我关掉护盾直接传送过去天降正义，我们现在实在没有分头行动的条件和实力。” 且不提伊丽莎白维持这么广域的精神链接状态消耗会有多大，以及能不能实现的问题。光是战斗力分散这点吴铭就没办法接受——他虽然不清楚这个神性生命体到底代表着什么，但光是无法被收容空间给搞定这种特殊性就足以让他提起十分的警惕来对待了。 敲定方针后一行人就接连钻入那条恶心的逼仄小径中。 宛如实质正在蠕动的黑暗吞噬了吴铭等人的身影，很快这个豁口便在生命树强大的再生能力下长出一簇簇肉芽，慢慢将豁口缝补、修复最终恢复受到伤害之前的样子。 ……………… 生命树的传送比起幸运古神事务所的传送模块显然差了一个档次。 冰冷、酷寒、足以沁入骨髓的冰冷，仿佛能将意识都冻结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吴铭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被溶解在了这片黑暗之中，起初是指尖被溶解，然后是四肢，接着是躯干，最后连脑袋也被溶解成了颗粒状的物质后，吴铭才感觉到这种溶解的倾向停止了下来。 之所以吴铭能这么清楚自己的身体被溶解或是说分解成了颗粒状的物质，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哪怕在躯体被分解后，也只是让吴铭无法直接控制躯体了而已，他仍然可以清晰明了地感受到躯体此时的状态，依旧可以进行着正常的思考，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躯体被分解成了颗粒状、可能比尘埃还要细小的物质，接着吴铭就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无形无质的超凡力量给裹了起来，和另外三个发着微光的光团一起被丢进了错综复杂的网道中，在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下向前方高速移动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另外三个多半就是伊丽莎白、赵姒妲和齐格非了。 处于队伍最后一个的吴铭能够清楚看到，打头的那个光团似乎散发着比他们三个更加耀眼的光芒，但她好像不大安分，进入网道后就总上蹿下跳地跑到他们身边晃来晃去，在她第三次晃到吴铭身边后，这团散发着最耀眼光芒的光团就生出了两条纤细如同脚一样的肢体，在半空中打着旋给了吴铭一脚，愣是把他从高速移动直接给踢成了静止状态。 吴铭：“？？？？？” 我的队友到底干了啥？！为什么她能长出脚？为什么她还踢了我一脚？ 紧接着吴铭就看到那团多动症光团又啪啪两脚把另外两团光团给踹成了静止状态。 光团中就隐约传出来了仿佛低语般的歌声和旋律，纯粹是声音的堆彻不带有任何意义的自造语歌词，能让人心中感受到丝丝温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草原般的悠远、温柔的旋律，让吴铭一下就认出来那是伊丽莎白的歌声——即便这次的旋律与歌词和之前她所哼唱过的曲子完全不同。 那个耀眼光团飘在最前方代替了指引着前进的道路，一度回归静止状态的光团也排成排紧跟着最前方领路的伊丽莎白移动起来，随着速度的逐渐攀升，那不知其意的歌声和旋律也逐渐变得高昂、激烈了起来。 歌声影响着情绪，情绪又反过来影响了躯体，哪怕躯体已经化为了颗粒尘埃的吴铭，在逐渐紧逼、加快的歌声旋律下仍然能够感觉到体内随着歌声奔涌的血潮与源自灵魂的战栗。 “这孩子，说不定能骗她去唱‘我们的战场’和‘禁绝的边境线’……” 当吴铭开始走神，歌唱也攀升到整个曲子高潮的时候，领头的伊丽莎白光球突然来了个漂亮的拐弯甩尾，带着他们狠狠撞上了网道的墙壁上！ 第一百零七章 人偶少女能梦到机关兽吗? 在撞碎网道的墙壁从传送网道中脱离出来的瞬间，吴铭化为颗粒灰尘的躯体也按照原来的排列顺序迅速恢复成原样，他也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稳稳当当站在了冰冷坚硬的石砖地上。 这里好像是一个大书库或是图书馆一样的地方，身边两侧是并排摆放、足有两人那么高的石质书柜，一本本没有名字与包装的厚重书本密密麻麻挤在书柜中，不过从柜子和地上落下的那层厚厚灰尘来看，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或是其他什么生物光顾过了。 “伊丽莎白！刚刚又是你在皮吧！”刚刚才从飙车撞墙的刺激中缓过神来的吴铭，一下就逮住了想要躺在地上装死的伊丽莎白。 “哇！大哥你怎么醒这么快的！”伊丽莎白被吓得脖子一缩，这傻姑娘条件反射捂住脑袋闭着眼睛就哇哇大叫了起来，“人偶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下次还犯……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一时好奇才皮那么一下的，我下次不敢犯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这迅速认怂的样子颇有几分吴铭的特色。 “省省吧，老赵现在还没醒。” 想象中人偶妹子的无慈悲重击敲头并没有出现，再加上吴铭的提醒，抱着脑袋缩了两秒还没挨到打的伊丽莎白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赵姒妲和齐格非处于重新构筑身体的状态后，这个傻丫头立马就放下心来：“诶嘿嘿~大哥你别吓我嘛……” 吴铭轻轻敲了下伊丽莎白的脑袋，“你挺勇啊？还带着我们飙车啊？我跟你讲，你最好趁现在赶紧想好怎么跟老赵解释你把我们都踹了一脚，然后带着咱们飙车撞墙的事，不然的话等她恢复意识铁定削你。” 只是受到象征性惩罚的伊丽莎白狡黠得朝吴铭吐吐舌头：“我这不是闻到这里有很香的味道，所以没忍住嘛……再说我之前可是好好跟大哥你们打过招呼的！精神链接里都说了三遍了！可你们都不理我，反而还不停往前跑所以我就努了把力让你们停下来了嘛……” “合着刚才你围着我们绕圈就是和我们打招呼？” 说话之间赵姒妲和齐格非也从一团尘埃云的状态恢复人形，原本停滞的思维也随之重新运行。 “已经……到了吗？” 从半梦半醒状态中脱离，意识和思维能力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赵姒妲有些好奇地摸索着自己的躯体，她‘醒来’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踏入那片果冻状黑暗中的那一刻，随后她身上的各个硬件设施直到刚刚为止的时间里都保持着一种非常奇妙的暧昧状态——她感觉自己有点像是进入了关机状态。 可有些不一样的是，在身体各项硬件设施停止运转的状态下，她是绝对不可能通过已经关闭的思考回路和存储模块继续进行思考与记忆的，如果心智模型停止运转的话，她的意识更不可能持续存在。可在刚刚那种奇妙的暧昧状态下，赵姒妲虽然感觉自己的各大硬件系统都已关闭，几乎丧失了一切主观思考的能力却并没有停止‘思考’这一行为。 大量混乱、无逻辑的思绪争相从思考回路中迸发出来，她忘记了自己面临的处境，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和出身，忘记了逻辑思考与运算，以亲历者的身份在一个又一个混乱思绪组成荒诞无稽的故事中自由穿梭着、遨游着，最后在她的存储模块中留下了许多近乎乱码般的混乱记忆。 做梦，赵姒妲的数据库中有过记载：这是对于人类来说习以为常的现象，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在睡觉时产生过梦境，可从未经历过做梦这一行为的人偶少女却一直无法理解这种状态——她身上的各项系统在开启与关闭的界限上判定得非常明确。开启就是开启，各项硬件会正常运转，她也必然会保持着正常、有序的逻辑思考能力。关闭就是关闭，硬件逐一关闭停机，她也会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以及思考的能力。 正因为机关机器的判定没有丝毫暧昧与模糊，所以哪怕是她身上出现了部件损坏的状况，也会立即停止该部件的运转和使用直至维修完成才会重新启动，根本不可能允许‘做梦’这种混乱、无逻辑的状态出现在赵姒妲身上的。 现在，她却奇迹般体会了一把这种意识暧昧、模糊的状态，那些残留在存储模块中混乱又无逻辑的梦境记忆给人偶少女带来了异常新奇的体验。 在梦境中失去了运算和逻辑思考能力的她，仿佛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永远不知道梦境的剧情会如何发展，可能人偶妹上一刻梦到自己在工厂中修理着机关兽，下一秒她就和吴铭、伊丽莎白一起坐在家中其乐融融地吃着机油火锅涮机关兽。这一幕她还在组织的某个支部中浴血奋战，然后画面一转她就变成了转学生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在梦中她能作为一个经历者享受到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感受到的……幻觉。 人偶少女并不讨厌这种充满未知与惊喜（吓）的感觉。 “伊丽莎白啊……你觉不觉得老赵的样子有些奇怪？”看着赵姒妲异常罕见的发起了呆，吴铭不由摸了摸下巴。“像是在……发呆？” “飞哥的样子也好奇怪啊，从刚刚起就双眼无神地小声念叨着什么‘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还有什么‘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这种听起来就很可怕的话……”伊丽莎白也皱着眉头，小声在吴铭耳边低语道：“总感觉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吊起来的样子……” 伊丽莎白的话听得吴铭眼皮子一抽，后者抓着齐格非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她：“飞哥你可别吓我啊！就算是伊丽莎白皮了一下导致空间传送出了偏差，大不了我们加把劲赶到目的地去就行，你可千万别想不开给我们留一封亲笔信就去上吊啊！” 可能是喊话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剧烈摇晃打断了齐格非浑浑噩噩的状态，这个黑龙妹子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空洞毫无聚焦的双眼重新恢复了神采，可看那样子她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满脸都是茫然与莫名其妙地望着正抓着自己肩膀一顿猛摇的吴铭：“怎……怎么了？我怎么了？” 吴铭看到齐格非恢复正常他才松了口气，“你刚才样子有些奇怪，看着像个准备写了遗书就找个地方上吊的时空旅行者……” 齐格非：“？”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也不要尝试去理解。”吴铭刚刚那一喊把赵姒妲也惊动到了，回过神来的人偶妹子戳了戳吴铭的后背，“管理者刚刚恐怕又在说怪话了，和他搭话反而会助长他的兴致的。” “不是，我刚刚真没说怪话……算了，反正只要飞哥没事就好……” 齐格非点点头‘噢’了一声，虽然和吴铭只相处了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但这短暂的接触中她也发自心底觉得赵姒妲说的话非常有道理，所以就没再继续搭理说着怪话的吴铭，转头观察起周围类似大书库或是图书馆一样堆满书籍和书柜的环境来。 只是越看齐格非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良久之后，比对了记忆中所有质点特征都找不到符合项的齐格非，面色古怪地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来着？” 第一百零八章 大书库一日游 “你对这里最熟你都不知道这是哪，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看着齐格非表情逐渐古怪吴铭就知道不妙，心说铁定是伊丽莎白搞出来的骚操作把他们都带歪了，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赵姒妲就开口问道。 “伊丽莎白刚刚搞了什么骚操作？” 吴铭和伊丽莎白身体一僵，随即前者马上就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妈个鸡！忘记他们几个还串着精神链接了！ 吴铭看着双手环抱俨然一副等一个合理解释的赵姒妲，随后瞪了缩起脖子可怜巴巴的伊丽莎白一眼，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把傻姑娘给卖了，全程声情并茂的把她是怎么把几个人挨个踹出传送状态。然后又是怎么像个强行拽着主人撒欢的哈士奇一样，带着他们一路飙车并且拐到这里的事实说了出来。 在耐心听完了吴铭绘声绘色的讲述后，赵姒妲面色不善地看向了伊丽莎白，由无机物合成出来的眼球中似乎在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我们之所以会掉进这里完全就是这个二货的错咯？”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能找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而且我也征求过你们的意见了！还征求了三遍！”伊丽莎白还在梗着脖子嘴硬。“但你们都没理我，我想着反正飞哥也认识路所以就……” 进来之前还信誓旦旦做了保证的齐格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抱歉……” 吴铭叹着气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这次完全是伊丽莎白太皮的错，等回去再让老赵教训她。现在我们首先要搞清楚自己在哪……”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接下来印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直接把想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本来摆满了书籍的石质书柜，现在就好像是长白毛发霉了一样，一条条惨白如玉、细长僵硬的手臂就像幽灵般凭空从书柜上‘生长’出来！ 那些手臂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没有血色的病态惨白，暗紫色不知是青筋还是血管交叉形成的杂乱纹路爬满了整只手臂，在看见这些东西钻出来的瞬间，伊丽莎白还有闲心观察了下那些手臂上杂乱无章的暗紫色纹路，并且得出了每只手臂上的纹路都不一样的结论。但看到那些手臂就像机器人僵硬的肢体般一卡一顿地舞动着，并且悄无声息得慢慢伸向了正背对着书柜的吴铭等人的时候，这丫头顿时就被吓得炸毛了！ 要是大哥和人偶被抓走了，那她的炖肉还找谁兑现去啊！ “飞哥！人偶！攻击背后！”伊丽莎白虽然被凭空从书柜上冒出的大片玉臂吓得不轻，在她出声大喊的瞬间，那些僵硬玉臂也像行踪暴露的狩猎者般骤然加快速度朝几人扑来，伊丽莎白第一时间抓住了吴铭将后者拉到了一边，以毫厘之差险险避开了手臂的袭击，而齐格非也在伊丽莎白出声提醒的瞬间立即会意马上做出了应对。 “rua！” 在末日生活了十几年的齐格非早已在不计其数的生死危机中养成了良好的求生习惯，随时都能切换成战斗状态的齐格非转头就是一口龙息喷了回去，龙吼最低出力形成的炽白火焰喷薄而出，直接将身后的大书柜给点燃烧成一片火墙！ 过去在对付生命树造物无往不利的龙吼这回首次遇到了阻碍，那些看上去像是用普通岩块镂空雕刻而成的石质书柜不仅没有在炽白火焰的灼烧下产生任何变化，那些苍白手臂也同样无视了炽白火焰中蕴含的高温高热和强能量辐射，在两者接触的瞬间苍白手臂就像化为了虚无缥缈的幽灵般，一只只惨白的手臂突然半透明化‘穿’过了炽白火焰组成的火墙，在避开攻击后它们身上那些透明缥缈的质感又消散一空，重新化为实体朝齐格非和赵姒妲抓了过来！ “徒劳无用的偷袭……” 赵姒妲没有像齐格非那样做出简单粗暴的反击，她脚下踩着轻快灵活的步伐以毫厘之差接连避开了冲破火焰抓向自己的苍白手臂，整个局面都尽在掌控之中，所有指向她的攻击早就被纳入了计算，从不同角度抓来的苍白手臂连赵姒妲的衣角都没摸到一下，在躲避攻击的时她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拉齐格非一把，巧妙的帮助后者惊险避开了冲破火墙的苍白手臂。 作为一个被别人用人工手段制造出来的机巧人偶，除开普通生物所具备的视觉、嗅觉、听觉以外，她身上还搭载了多种侦测手段。当石质书柜上产生些许异动时，人偶妹子就已经收到了至少三种侦测手段发来的警报，并且在伊丽莎白这傻孩子咋咋呼呼大叫以前，她就已经通过各种侦测手段传回的信息和数据在模拟运算中筛选出了应对之策。 赵姒妲和齐格非跟那些苍白手臂交手一轮已经退了回来，后者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周围那些石质书柜也在慢慢长出一只只惨白渗人的手臂，“该死，到处都是这些鬼玩意儿！” “管理者正后方的小路上侦测到更多的敌性反应……并且正朝我们接近，极远处侦测到微弱的超凡力量波动，力量特征与身后的敌性反应及苍白手臂上携带的超凡力量相吻合，推测敌方正在远程操控该处战局。”赵姒妲眼睛中快速闪过大量数据流，所有能够被收集到的有效信息都被她组合起来，“鉴于龙人个体的龙息无法破坏石质书柜，苍白手臂干扰下在狭窄区域进行遭遇战会陷入压倒性不利的境况，管理者，建议立即朝敌方本体所在区域突击……” “这些泰式洗头哥的手……”这边被伊丽莎白拽到一边的吴铭总算反应过来了，通过辅助装置提供的视角他看到了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向众人解释什么，大手一挥带着伊丽莎白跑在了前面：“走！先冲过去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看着道路前方两侧的书柜上白茫茫一片正在蠕动的手臂，吴铭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这些渗人又诡异的手臂虽然看着会让人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怖，可在实际接触中它们并没有给吴铭等人造成太大的威胁，过于僵硬的肌肉让苍白手臂每移动一点距离就会不自然地卡顿一下，看上去就像是网络连接不稳定的游戏角色一样。 只要不是在猝不及防双方又距离非常近的状态下受到袭击，哪怕是吴铭现在的身体素质也能够轻易避开朝他抓来的苍白手臂。渐渐熟悉了这些手臂的攻击方式后，前进也变得没有什么难度了起来，一行四人在群手乱舞的书柜小径中七拐八绕地奔跑了大概半小时，在赵姒妲的导航下他们冲出了这片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书库，齐格非一脚踹开了挡在面前城堡大门后，总算脱离了险境。 第一百零九章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 “总算冲出来了……”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狂奔后，脚下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周围也看不到都快在心中留下心理阴影的石质书柜后，总算跑出书库区的吴铭一屁股坐到城堡大厅的地上，“老赵，你说的那个远程操控者该不会就在这个城堡里吧？” 城堡内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打成碎块的石像和盔甲，城堡大厅中遍地都是已经烧成了焦炭的扭曲焦尸，和一地包裹着尸块的碎冰块，圆形大厅中还有七扇看起来像通向其他区域的城堡大门，但内部的承重结构基本都遭到了严重破坏，大块大块因为承重结构被破坏而坍塌的碎石，封死了这些大门后的通路。铺地的青砖没一块完好的，都像承受了什么巨大的重量与冲击力般布满了蛛网状裂纹。大门处直通二楼的阶梯更是被炸塌了大半，并且破坏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二楼往上的地方，一眼望去这里到处都是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很接近了……”赵姒妲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她走到那些焦尸与冻成冰块的尸块旁边采集了一些样本，下意识就想放进嘴里分析，但想到了吴铭的禁令她愣是刹住了往嘴里送的动作，“这些样本上残留着大量还未散去的超凡能量，虽然这些样本外在表现像是分别受到了高热或是低温两种截然不同的攻击，但是不同样本内部残留的超凡能量特征式却完全相同，而样本上的残留量显示从留下这些痕迹到此时被我们发现为止经过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到四十分钟……” 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时间节点，就意味着是他们刚刚到达书库区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展开激战了。 “从建筑物的破坏程度来看，这里经历过烈度较高的激战，其中一方，嗯也就是操纵着现在躺在这里的焦炭和冻肉的操纵者应该是受到了谁的突然袭击，但显然袭击并不怎么成功，而且操纵者也足够警惕双方短暂接触后操纵者留下一堆炮灰的尸体后还是成功逃掉了……” “什么？您有疑问？管理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论吗？首先是那些被炸塌的通道，大厅内通往八个不同方向的通道里有七条都被炸塌了。这意味着袭击者这么做肯定有特殊目的存在，并且在中途目的发生了变化，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炸毁七条通道，却偏偏留下我们来的这一条什么都不做。” 吴铭抓了抓头发，一脸凝重：“我觉得他唯独留下这么一条通道是为了剧情推进……你想如果我们一路跑到这里来，结果发现前往大厅的路被堵死了，这剧情不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吗？” 赵姒妲深深看了吴铭一眼，自从为了监视伊丽莎白跟着这个喜欢说怪话的家伙生活在一起后，自己几百年以来跟死人心电图一样稳定的情绪就很难再保持原来那种古井不波的状态了——这家伙和伊丽莎白简直就像是故意派来整她的一样，只要面对他们，人偶妹子的情绪就永远无法保持稳定。 最终她还是无视了吴铭的话，继续说道：“这边是几个聚在一起组成肉盾的焦尸和冻肉块，显然是为了保护什么阻挡攻击才聚集在一起的，从这些因为超低温脆化然后被打碎的冻肉块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组成肉盾的生物体型非常庞大，并且有如同脂肪般能吸收冲击力的柔软组织和类似肌肉抵抗高温高热以及锐器伤害的岩质组织，细胞似乎还具有旺盛的活力，哪怕是经历了超低温的洗礼在缓慢的解冻过程中也没有凋亡，反而还在尝试着分裂修补破损的躯体，简直就是紧急时刻拿来当肉盾是绝佳的选择。” 按照吴铭长久以来打游戏的经验来看，会放置这种完全为了挨打而存在的生物理由不外乎有两个：一，好用廉价的肉盾，重点防守某个地势险要的区域拖延敌人的前进速度。二，保护某些脆弱单位，为他们能够发挥作用或是存货延续争取足够的时间。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座城堡既不是什么温泉关这些肉盾也显然没有三百之数，所以这些肉盾的用处更有可能是后者。 “它们抱团倒在这里，就说明袭击者一度威胁到了操纵者的本体，甚至可能就是一场图穷匕见的偷袭，逼得后者不得不动用它们保护自己，因为就这里剩余顶多只有三十左右的尸体数量来看，双方之间的实力差应该还没达到碾压，否则留在这里的就不只有这些肉盾，恐怕连那个操纵者也会变成一具焦尸或是冻肉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炸毁那些通道的理由就显而易见了，阻碍援军，操纵者能够远程控制或者呼叫其他支援部队前来救援，所以为了保证不被拖入消耗战，袭击者在偷袭失败被那些肉盾挡下陷入胶着的时候，就挨个炸毁了其他的通道，断绝了援军到来的可能……” 吴铭接过了话头：“也正因为是一开始受到的是偷袭，操纵这些生物的人立马看穿对方与自己实力相仿，并没有相互形成碾压的局面，所以自认为还有胜算的他在最初的偷袭后并没有立即撤走，而是留在这里指挥这些生物拖住偷袭者，自己则拉开了安全距离，准备等到支援部队的到来将敌人剿灭……结合战斗的时间点来看，之前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那堆敌性反应本来不是来追我们的，而是准备到这里来的支援部队？！” 虽然操纵者打到一半发现局势不妙果断就跑了，但看样子很可能还没脱离险境，偷袭者多半紧追着对方不放，或许也正是这一原因，他才放弃了对最后一个通道的封堵。 “看样子您已经明白了，战斗很可能还没有结束，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除了生命树，很可能还要视情况再添加上那个藏在暗中不明来历的偷袭者。” 吴铭皱起了眉头，平白无故要多出一个敌人这种事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赵姒妲密切监视着多种侦测系统传回的数据，细心甄别着其中那些比较可疑的信息提醒道：“而且我们的行踪铁定暴露甚至被当成敌方增援了，一路上想要阻碍延缓我们前进速度的苍白手臂就是证据。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即使那些敌性反应一开始不是来追我们的，接下来也肯定会不断有支援部队冒出来对我们进行攻击的……直到我们全部死亡为止。” 齐格非伸手在伊丽莎白眼前晃了晃，后者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始终保持着一脸微笑满怀慈悲地望着她，齐格非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些发毛，转过头来：“如果要应付车轮战的话，这样放着她不管真的好吗……” 之前在前进途中紧跟着吴铭高速奔跑的伊丽莎白因为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了石质书柜上，直接被那些玉臂给抓住享受了一顿vip待遇的泰式推拿，身体被掰得嘎吱嘎吱直响，幸亏紧跟在后面的赵姒妲和齐格非马上使用超凡术式与魔法将其救下来，但这个傻丫头还是不免出现了些许异常——就像现在这样变成了一个只会望着人发出慈悲笑容，看上去有点大智若愚的傻丫头了。 “不需要，让那个二货杵那里傻笑总比主动给我们添乱要好。她已经添过一次乱了，结果就是我们现在落进了不知名的地方，我不希望目前的局面再被这个二货搅得更加复杂。” 吴铭瞟了安安静静站在齐格非身边保持着慈悲笑容的伊丽莎白，按照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接下来她就该嗷嗷叫着要和人偶妹子一决生死了，可诡异的是这次伊丽莎白不仅没有发怒，反而不紧不慢地开口承认道：“确实，有一说一，赵姒妲说得没错，我的确是那种很容易莫名其妙惹出一堆事情来的人，想必平时也给诸位添了许多麻烦，这次由我间接惹出来的麻烦，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如何？” 妈耶！夭寿了！伊丽莎白面相变得佛系也就算了，就连性格也跟着一起佛系了？！ 齐格非显然也对这种气场变化有些惊异，她凑到吴铭耳边小声地问道：“她原来是这个性格的人吗？” 吴铭：“别问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这么稳重的伊丽莎白。” 眼中闪烁着睿智（褒义）的光芒，哪怕面对赵姒妲的嘲讽仍然能保持微笑不急不躁的伊丽莎白，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感觉安心的奇妙魔力，气质一瞬间就变得可靠了起来，那是经过数千年、数万年的时光沉淀后积累下来的无形感觉，哪怕是平时和她有些不对付的赵姒妲，也不得不正视起了伊丽莎白。 “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如果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就好了嘛。”伊丽莎白轻松地说道，“有的时候打打杀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与其杀过去进一步引起对方的警觉，倒不如将它们变成伪装色带着我们在敌阵中前进，不仅能免去途中战斗的消耗，还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敌方首领面前免去许多麻烦。” 赵姒妲啧了一声：“说得倒轻巧，它们还有三十秒抵达战场，你能怎么办？” “人偶呀，要和我打个赌吗？” “什么赌？” “如果我的行动成功了，等会在经历了小规模的战斗后成功加入了对方，并且之后的路途中没有再受到过其他怪物的攻击。”伊丽莎白眼睛中睿智的光芒虽然仍然熠熠生辉，但脸上慈悲的笑容已经渐渐褪去，变成了跟往常一样欢脱和傻乐的傻笑，“你要给我做一个星期的炖牛肉！” 赵姒妲叹息地扶了扶额头：“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 轰！！！ 城堡另半边没有被齐格非一脚踹飞的大门也被蜂拥而入的畸形怪物们冲破，伊丽莎白一头黑色长发已经变得一片蔚蓝，碧绿的双瞳紧紧盯着朝自己冲来的畸形怪物，她慢慢向那些生物张开了双手仿佛是要拥抱这些怪物一样，在控制着超凡能量的震荡下，她开始吟唱起了一首空灵而无法被理解的歌谣。 第一百一十章 嘿!孙贼! 歌是伊丽莎白充分发挥力量的必要环节，在歌唱中她会将以特定频率震荡的超凡能量融入到旋律和音素中，用这种方式赋予歌谣超凡脱俗的力量是她的拿手好戏，理论上来讲对于伊丽莎白来说任何歌曲都能够承担起这样的职责，只不过她听过的曲子不多所以还是比较习惯使用自己谱写的乐曲。 当然这种手法并不是伊丽莎白独有的专利。除了同样可以用歌声来造成超凡效应的海妖塞壬和其他拥有歌咏天赋的超凡生物以外，在超凡世界中还有着通过不断试错摸索出窍门掌握该技术，并将其职业化的萨满和圣歌班等职业。不过随着生产力和时代的发展超凡力量逐渐隐退到幕后，现在残留在大众视线里也就只剩一些虚无缥缈不具备超凡力量的迷信传说了。 同样都是用歌声来承载超凡力量，他们和伊丽莎白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们没办法自由挑选歌曲，每一首歌曲、每一个音符和歌词都具备了相当程度的超凡意义，无法随意更改。而伊丽莎白不仅毫无限制能想唱啥就唱啥，有时还能玩出新花样起个古风曲的头然后中间接上摇滚乐最后以流行歌曲收尾了吧。 在没有人能够理解其意的空灵歌谣中，一种奇妙的力量在悄无声息间弥漫在众人的身边，阵地在那些畸变怪物冲进来的瞬间就已经架设完毕，无形无质的网络蔓延开来铺满了凌乱的大厅。 那些畸变怪物们全身长满了眼睛嘴巴、身上鼓动着恶心肿胀的脓泡，它们没有头，四只粗壮的羊蹄撑起了臃肿肥大、半人半兽的躯体，大量烟尘随着它们的奔腾被扬起，怪叫着朝吴铭等人冲来！ “大哥，帮我拖延一下时间，只要一小会就好了。我要找人偶帮忙她肯定不会帮我的，所以能否成功全看你啦！”精神链接中响起了伊丽莎白欢脱的声音。 “没问题！”吴铭应了一声，将原本以球形保护友方的护盾平面展开，顶着护盾就朝畸变怪物冲了上去，迎面撞上来的几个畸变怪物就像碰上无形墙壁一样，被能根据攻击类型自动切换防御模式的护盾给撞成了一滩烂肉，生生冲入畸变怪物的突进阵型中打乱了它们的突进势头：“嘿！孙贼！前方禁止通行！” 那些本来就愤怒的畸变怪物因为吴铭的嘲讽看上去变得更加暴怒了，全身长满的眼睛都因愤怒变得血红一片，几百张嘴同时张开喷出大量混乱能量，感受到威胁较高攻击的护盾自动从平面模式切换成了贴身护体模式，如同雨点般稠密的混乱能量团砸在他体表炸裂，迸发出一连串闪亮的火星，蜂窝结构的护盾纹路也悄然浮现在吴铭体表。 “妈耶！这系统翻译还能把意思翻译给非智慧生物吗！”畸变怪物一轮混乱能量饱和轰炸的激烈反应把吴铭被吓了一跳：嘲讽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绝大多数脑子不大好（其实它们根本没有头）的畸变怪物争先恐后地扑向了吴铭，构成了一个包围网将他团团围住，一时间刀刃般锋利的上肢、混乱能量构成的球体、含有腐蚀力量的脓液从不同角度袭来纷纷往他身上招呼。 甚至还有畸变怪物试着朝吴铭吐口水的。 好在辅助装置的护盾模块实在给力，哪怕同时承受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护盾也没有丝毫过载或崩溃的情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畸变怪物吐出来的口水还是得靠吴铭自己躲避，原因居然是系统判定这种恶心玩意儿并不具备伤害到使用者的效果。 满脸嫌弃恶心地躲开另一坨穿过护盾朝他飞过来的口水，吴铭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升级一下这个护盾模块，把口水啊、尿啊甚至是翔啊这些能造成心理上强烈不适的恶心玩意儿也列入阻挡列表中！ 剩下因为体型原因是在挤不进包围网的畸变怪物，就只好无能狂怒着将发泄目标转向了远处那三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孱弱人类。 赵姒妲叹着气甩了甩手，十几根透明丝线顺着手指的轨迹在空中划过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华，那些奔跑着的畸变怪物中顿时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还没等这些没脑子的畸变怪物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口高温的炽白龙焰就将这些残肢断臂的肉块焚烧成焦黑的飞灰。 以他们小队现在的实力想要清理掉眼前这些畸变怪物并不算什么难事，真正的问题是哪怕处理了这波畸变怪物之后该怎么办。只要他们还处于暴露状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三十波把他们当成敌人的怪物出现，他们会被接连主动袭来的怪物消磨体力与耐力，最终被活活耗死。 如果伊丽莎白没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和隐患的话，赵姒妲就得考虑启动备用方案了。 毕竟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不是赵姒妲解决问题的风格。 “诶！人偶你别出手别太重了给我留十来只活口！” 看着齐格非和赵姒妲如同割草般消灭那些畸变怪物，伊丽莎白赶紧在精神链接中喊了一声提醒了她们一下，随后继续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手头的事情上。 伊丽莎白的歌声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枚石子一样，只能通过特殊仪器才能观测到的能量涟漪在城堡大厅中泛起，扩散。能量场在激荡着，她编织并赋予了歌声特殊的力量和定义，以特殊频率震动的超凡能量在大厅内所有可以被作为载体的物质上来回跳跃着，焦尸、冻肉、石像碎块、盔甲零件、破碎的青砖…… 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存在的虚拟网络个体被凭空创造了出来，在它诞生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就此停滞，所有畸变怪物身子一僵同时停下了攻击的行为，接着它们就化为了一动不动的雕像。 “完成了！记得回去给我做炖肉！” 谁都没有注意到城堡碎裂青砖的缝隙中，冒出了点点的暗绿。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什么?你是守密人?受死吧狗kp! “直到现在我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已经混进畸变体队伍中的吴铭好奇地戳戳身边亦步亦趋跟着大部队朝城堡上层进发的畸变体，可对方像压根没感觉到他存在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伊丽莎白你之前到底干了什么？” 吴铭他们混入其中跟着畸变体组成的队伍前进已经有好一会了，一路上更是遇到了好几波从不同地方钻出来与之合流的畸变体，虽然后来加入的这些援军在样貌上和之前的那些畸变体有很大的区别，有的长得像个巨大化猪笼草口袋状的捕虫笼上长着六条扭动的触手，有的样子酷似蚰蜒细长的躯体上长满雪白修长玉腿还穿着高跟鞋的畸变体，有的干脆就是一坨半流质化身上扎着刀叉筷子体表还不断翻腾着肉糜的烂泥怪，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长得都没个人形……不是，是对混入其中的吴铭几人保持着完全无视的状态。 不只是单纯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状态，甚至做得更加过分点当着这些畸变体的面打杀它们的同伴，这种行为不仅会被当成没有发生的事情完全无视掉，就连受到伤害的畸变体也会像没有感觉到伤害一样该干嘛干嘛。 就好像在它们的视角里，这些行为根本没有存在过。 最早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是在之前大厅里那些畸变体突然停止行动过了大概八九秒后它们重新恢复行动自由的时候。有好几只畸变体刚一恢复行动能力就被赵姒妲慎重地切成了十七块，可古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对像之前那样继续嗷嗷叫朝众人冲来，反而没有在意几人的攻击行为重新组成队伍朝着二楼进发，也就是从那时起这些畸变体就对他们几人视而不见了。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呀，既然打不过它们，那干脆就加入它们就好了嘛。”伊丽莎白歪着脑袋向吴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傻笑。 齐格非一路走来随时都保持着肌肉紧绷的临战状态，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畸变体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你怎么办到的……” 伊丽莎白秀眉微皱，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和不解：“唔姆，具体干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大概算是和它们达成共识成功和它们成为同类的感觉？反正当时凭着感觉和气势胡乱操作一通就搞成这样了……姑且应该算作老家的秘传？” “你老家还能有这种秘传？”吴铭一脸懵逼。 这座城堡的规模比吴铭等人想象中的要大的多，他们跟着数波畸变体组成的队伍在二楼徘徊了许久，途中跨过了好几个连环境场景都完全改造过的区域：有像到处都翻腾着岩浆的熔岩地带、呼出的水汽都能瞬间冻结的寒冰湖这种生命几乎绝迹的严酷环境。也有生活着类似牛羊牲畜的广阔草原、由几棵通天彻地的古树和树枝上垂下的气根共同构成的古森林这种生机盎然的区域。 最过分的一次是吴铭他们随着畸变体队伍一起穿过宽阔的城堡路径，从地里钻出来后，来到一个四面环水看上去像是海外荒岛一样的地方孤岛上。 如果不是赵姒妲通过侦测手段观测到穹顶的天空其实是由光学伪装的天花板，以及在荒岛边界隐蔽至极的地方有着连接不同区域的城堡路径，吴铭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走到城堡外的区域了。 一路走来经常能够看到战斗和追逐所留下的痕迹，横七竖八堵在路上已经死去的畸变体已经是家常便饭，为了阻碍增援的畸变体部队而炸毁通道，导致整支队伍不得不绕路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不过好在成功混入其中的吴铭等人不需要担心该往哪个方向前进，路线的行进问题交给那个正在被千里追杀的远程操纵者担心就好，他们只需要跟着畸变体部队前进就好——它们总能找到路去营救自己主人的。 经过了正在刮着沙尘暴的沙漠地带，行走在阶梯上全程都保持静默专心警戒的赵姒妲突然开口：“提议，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侦测到符合特征的超凡力量波动，预计下个区域将进入战场直面正在激战的双方……” “守密人，交出你保管的东西，还不明白吗？你还有你们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将你们的可能性交出来，铸成我等继续发展的基石！抱着这个死去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赵姒妲出声提醒的同时，阶梯路径的尽头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大喊。 敌人显然就在前方，吴铭等人悄悄脱离了畸变体部队远远看着它们争先恐后通过那扇仿佛给巨人通行的巨大石门，接着几人小心翼翼摸到了门口，通过大门和楼梯台阶小心观察着区域内的情况。 新加入的畸变体部队此刻已经杀入了新区域内，此刻正围着一个戴着大兜帽，全身都被黑袍裹个严实怎么看都像是可疑人物或是邪教徒的超凡者发起攻击，但被四面夹攻的超凡者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弱势，不仅随手火焰、寒气还有闪电总能将身边围上来的畸变体一扫而空，就连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混乱能量和腐蚀脓液都像打中了幻影或是空气一样，总会莫名其妙的穿过他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有效的杀伤。 另一边被诸多畸变体拱卫着，不断指挥手下去送死、消耗对方力量的操纵者是一名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的男人，他脸上挂着非常愉悦的微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嘿嘿嘿~只要你能杀了我质点里的一切你都可以带走，你梦寐以求的知识就在眼前，为什么不伸出手来取走呢？嘿嘿嘿~” 看样子被追杀的那一方不仅处于优势，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已经驻足在大门旁小心隐蔽着自己身影的吴铭观察了场内环境数秒后说道：“等会一出去，飞哥、老赵还有伊丽莎白你们就集火那个守密人，争取一波把他干死直接摁住当场抓获，我去对付另一边吸引火力。” “为啥？（为什么？）”伊丽莎白和齐格非异口同声地问道。 “狗kp（keeper）总是最喜欢搞事情的家伙，他们非常享受和刁民玩家们斗智斗勇然后再摁死对方的过程，所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直接把他砍死那接下来一切阴谋算计都将不复存在，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吴铭一边说着一边激活了护盾。 赵姒妲斜了他一眼：“我更希望你不是出于前阵子玩什么跑团游戏后突然抽风似的嚎了大半个晚上‘狗kp必须死！要不是规则不允许我第一个干死你！’这种私人恩怨才说出这些话的……” 被人偶妹子一针见血戳中心思的吴铭顿时勃然：“我是那种小心眼记仇还喜欢迁怒别人的人吗？光凭刚刚那个对话我都能猜出大致的剧情发展，这狗kp坏得很肯定是装成本体软弱无力的状态引诱袭击者一路追杀，你听听这游刃有余的对话，指不定这坏东西就等着什么时候来一波反杀呢！” “所以！干死那个狗kp！扬名立万就在今天！”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在这里被囚禁了一万年 “所以！干死那个狗kp！扬名立万就在今天！” 开着护盾的吴铭就这样喊着怪话突入了战场，几乎吸引了战场内所有活物的注意力，然后笔直朝那个黑袍人冲去。 出于偏见和迁怒，吴铭在得知那个黝黑男子身份的瞬间，就已经决定要先把主要力量用在对付他身上了，哪怕对方长得跟人一样，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休闲服，既没有浑身长着脓疮也不是缺胳膊少腿面目可憎的怪物，但光是袭击者对黝黑男子的称呼，还有他能指挥这些畸变体这两点，就足以让吴铭把攻击重点放在他身上了。 至于黝黑男子到底是不是人类，畸变体攻击他们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以及另一个黑袍人到底是敌是友什么的，吴铭根本不在乎。他们此刻正身处生命树的内部，再加上因生命树异变地球上的普通生物基本上都死光了，能在这种世界里看到任何看似正常的活物本身就是件不正常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初次见面时齐格非差点就拔剑砍了吴铭的原因，所以现在要是看见能站着喘气儿的普通生物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先打趴下再说，就算真的是友军，大不了到时候再把他治好当做无事发生就行。 “你手里头居然还有类人形态的畸变体？！”黑袍人看着笔直冲来的吴铭也吓了一跳，从发起偷袭到一路追杀到这里，黑袍人杀了不计其数的畸变体，但吴铭这种长得人模人样的畸变体还是头一次见，当即一抬手就是一串闪电丢了过去，结果哪知道打在吴铭体表的护盾上顶多也就荡起了一阵火光，碰都没能碰到他。 “木大木大木大！哈哈哈哈哈哈！”吴铭狂笑着喊着怪话，沿途还特意撞飞了好几只挡路的畸变体，作为一个嘲讽单位，吴铭很清楚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应该做出什么行为——尽可能吸引战场内所有敌方单位的注意力，“我在这里被囚禁了一万年！还一度被当成行尸走肉驱使，现在你们居然还敢向我发起攻击，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这边黝黑男子看到吴铭喊着怪话冲出来的时候也愣了，他甚至花了一两秒钟检索了下浩瀚繁杂的记忆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随即马上摇头否定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啊！” “fnndp！”吴铭可不会听黝黑男子的辩解他一脚踹开身边的畸变体，顶着黑袍人甩出的火焰与冻气使劲往黝黑男子身上扣屎盆子：“我可是活生生被你改造成这个鬼样子的！” 黑袍人心中就跟哔了狗一样卧槽，但此时那个顶着护盾的神经病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黑袍人不得不再度将身体幻影化避开了张开双臂冲过来的吴铭大喊道：“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去找他啊！干嘛非得缠着我不放！” “我不管！今天你们都得死！” 明明这次任务只是到d级难度的世界线回收残存希望与可能性，根据任务简报来看这世界的人类几乎死伤殆尽，而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生命树也因为二次重生的关系处于失智残缺的状态，理论上来讲应该不存在实力太强的守密人才对，黑袍人也以为这会是一场轻松旅游散步。结果哪知道这个世界线负责保管遗产的守密人不仅性格恶劣而且实力强大，本来回收难度就已经直线上升了，结果现在又杀出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跟狗一样追着他打。 说好的d级难度呢？！且不说这个挥手之间能号令茫茫多畸变体的古怪守密人，毕竟作为废弃世界的遗产保管者，当有异乡人尝试掠夺遗产时他们自然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强，可眼前这个能不闪不避顶着他的超凡攻击冲过来的疯子怎么看都不像是d级难度会出现的生物了吧！火球冻气闪电箭砸在体表总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诅咒、异界放逐甚至即死术式砸在他身上也跟没事人一样嗷嗷嚷着怪话继续冲上来，这他妈还怎么玩啊！ 对超凡力量的直接影响完全免疫吗…… 上次他在一个a级难度的世界线里也遇上过类似特性的敌人，不过那张如同小儿涂鸦般扭曲又无法名状的生物是直接抹消了一定范围内的所有超凡现象，差点让他们前去探索的斥候小队直接团灭。和那个怪物相比，眼前这个上蹿下跳没有丝毫攻击力的怪人显然要亲切的多。 黑袍人心很累，距离到达任务失败的时间已经不到三小时了，一旦让残缺失智的生命树补完了自身缺陷，光靠他一个人就没办法处理持续失控的局面不说，甚至连世界线的难度都会上升两个等级，如果真发展到那种局面的话，下次想要再回收这个世界的遗产，恐怕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而黝黑男子虽然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但并不影响他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吴铭和畸变体围殴的黑袍人左支右拙的丑态，等待着享受胜利果实的时间到来。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吴铭的身上。 随后，图穷匕见！ 首先袭来的是齐格非高温炽热的炽白火焰，经过反复精炼、调整后的龙焰在杀伤力上要强上许多，炽白火焰在齐格非的控制下化为了一条火龙，横冲直撞地冲向了黝黑男子身边控制的那些畸变体。 伊丽莎白能够看得到黝黑男子最后一刻还保持着愉悦爽朗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反应，他身旁绝大多数的畸变体就被炽白火龙接连吞下，并且瞬间就被焚毁成了飞灰，在制定计划时齐格非也意识到扫清这些畸变体是制伏守密人的关键，身边有着大量畸变体的情况下，想要活捉守密人明显是一种不现实的行为，所以第一步要做的自然就应该是清理掉他身边那些数量众多，层层叠叠将他保护起来的畸变体。 但这种声势浩大的攻击已经让守密人产生了警觉。 致使赵姒妲紧接着袭来的索命丝线也只是逼退了守密人，在错失先机之后，黝黑男子脸上一瞬间露出的惊讶已经重新被愉悦的笑容取代，他迈着轻快敏捷的步伐在透明丝线完成对他的合围之前就逃脱了围困，守密人能在黑袍人贴身袭击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不是没有原因的。赵姒妲感觉自己第一次遇上了对手，所有模拟演算出来的可能性突然失效，对方似乎预判了她的预判一样，没有对她的诱导和封堵产生任何慌乱，以近乎蛮干的方式正面冲出包围网，然后…… 就撞在了突如其来的闷棍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赵姒妲……你这家伙在偷看我吧! 在守密人正面突破包围网的瞬间，赵姒妲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密人无视了她故意留下来的包围网缺口，也根本没有理会她预判走位提前用透明丝线封住的道路，像个根本没有脑子的莽夫般横冲直撞从正面冲了出来。 赵姒妲感觉守密人似乎在包围网现身的瞬间就看破了自己的意图，所有的诱导、预判、封路全部失效，就像是王者段位的选手遇上了一个青铜段位的菜鸟般，本来是为了针对他走位躲避而做出的预判攻击和陷阱诱导，结果一顿操作下来全部落了空，对方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规避陷阱或抓住破绽的意思，而是选择耿直到不能再耿直的方式和赵姒妲刚正面。 但这可能吗？ 通过每一次战斗留下来的痕迹可以推测出经历过的战斗与双方战斗的风格习惯，根据这些搜集到的情报与信息赵姒妲早就建立起守密人的行为模型，在吴铭吸引仇恨的时候她更是将注意力和运算量完全倾注在了守密人身上，通过对方的一举一动确认了行为模型确实具备预知对方行为的效果。 随后根据行为模型进行模拟演算预判对方的动向以及行为习惯，在掌握了近乎无量大数的可能性分支和发展后，提前设下针对性的阻碍和陷阱，利用对方的习惯和行为模式反制对手。 如果这样都会出错的话，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赵姒妲的行为模型中存在缺陷，守密人其实是个喜欢莽正面的笨蛋，那一套躲在炮灰身后的行为模式是彻头彻尾的伪装，打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被这家伙给骗了。要么守密人在包围网出现的瞬间就预判到了她之后的预判，并且针对性做出了反制。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非常恐怖，前者意味着守密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完美伪装自己，欺骗与伪装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常态，一举一动间传达出来的信息永远都是错误并且具有欺骗性的。 而后者，就意味着守密人可能具备某种手段能像她一样，有限度预知未来…… 赵姒妲无法明确定义出守密人脸上带着戏谑笑容突破包围网朝她冲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心智模型里产生了怎样的情绪波动，因为局势没有像往常那样受她掌控而产生了惊慌的情绪？还是头一次意识到世界并不像自己过去所接触的那样通透有序，而产生的恐惧？ 由人偶少女建立起来的秩序被突如其来的不可知与混乱给打破，守密人的笑容充斥着嘲讽的意味，像是在讽刺着妄图通过总结规律来预测、描述混沌与不可知的她又多么可笑，赵姒妲透过黝黑男子微微收缩的瞳孔，看到了一个广袤浩瀚的宇宙星空。无数扭曲的阴影在星空中自由穿行着，隐藏在星辰组成的帷幕之后，有一个难以言明的存在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窥视，正缓缓转过头投来了惊鸿一瞥。 “赵姒妲……你这家伙在偷看我吧！” 骤然炸响在脑海中的声音，让人偶姑娘顿时感觉自己软体不稳定了起来。 但紧接着这种软体不稳定的状态就随着守密人撞上了一记闷棍而终结。 嗯，当守密人一脸震惊双眼翻白晕倒在地的时候，伊丽莎白手里拿着齐格非的黑铁大剑鬼头鬼脑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她贼兮兮地笑着看向差点翻车的赵姒妲，双眼中在冒着兴奋的光芒。 “快夸我！” 展现在赵姒妲眼前的幻象轰然消散，无论是星空也好、来回穿梭的阴影也好，还是那隐藏在星空帷幕之后那个难以言明的存在也好，都被伊丽莎白这一闷棍扫得无影无踪，因为注视那个恐怖存在而产生的不可知、疯狂与混乱的感觉也快速从她的心智模型中褪去，恍若隔世的赵姒妲有些出神地望着正在她面前挤眉弄眼的傻丫头。 “不得不说，现在是你比较强。”本来看到伊丽莎白这张傻脸会莫名压力升高的赵姒妲这次破天荒没有怼前者一句，但对方灼灼的目光仍然让她不由得偏过脑袋又小声补了一句：“还有……谢，谢谢……” 伊丽莎白：“哼哼~(￣▽￣)／” 随着守密人的晕倒，剩下来的畸变体也跟失去指令的傀儡般同时停止了行动。 齐格非第一时间冲上去摁住了瘫软在地的守密人，黑龙妹子做事一向简单粗暴，为了防止这家伙继续搞事情，她熟稔的在嘎嘣嘎嘣的骨碎声中把黝黑男子的四肢给缠在一起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现在可没有什么闲工夫考虑什么人不人道的问题，而且在末日求生了十几年的齐格非早就把‘人道主义’这个概念不知道扔哪去了，在她看来：‘能够控制畸变体+之前还在大书库袭击过他们=敌人’这个等式套在黝黑男子身上是完全行得通。 既然是敌人那就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了，先一起摁死对方才是最实在的。 “不好意思，让那个家伙跑掉了。”片刻之后吴铭这边也结束了，他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两手空空走了回来：“明明都给他准备好了雅座……卧槽，这货怎么了？！” 吴铭看到的自然是还处于昏迷之中像只死狗般躺在地上，手脚都跟被拧成麻花一样还打了个蝴蝶结的守密人，这四肢说是粉碎性骨折他都感觉可能是轻的了，能扭曲到这种程度还打出个蝴蝶结，吴铭估摸着守密人四肢的骨头怕不是都成快碎成粉末了。他抬眼看向了赵姒妲，后者指了指旁边努力想吹着口哨装无辜，但半天都没吹出个响儿的齐格非：“都是她做的。” “身为现在还活在文明社会的人我觉得这样真有点不大好……”吴铭严肃地看着目光游离的齐格非，指了指扭曲的守密人：“要去德国找个靠谱的骨科医生真的不容易，更何况还不知道这货是不是个妹控，下次别随随便便的打碎别人的骨头了啊，打碎也就算了你也别打蝴蝶结啊……” “可我是捏碎的！” “那也不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来说句公道话 暂时制伏了黝黑男子并不代表整个事件的结束。 失去守密人控制的畸变体们都陷入了暂时停机的状态，这种和之前在城堡大厅时它们出现过一模一样的现象引起了吴铭强烈的好奇，但很快这边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的联合检测结果就出来了：这些身体就像缝合怪一样扭曲，还没头和脑子的畸变体不具备生命体应该具备的生命特征。 赵姒妲试着用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对一些畸变体进行了解剖，发现它们根本没有正常的生理循环系统。皮肤下面除了经过改造的脂肪、肌肉以及均匀分布在身体各处的神经节外，就是坚硬的骨骼、骨板，自然体内也不存在脏器之类的玩意，取而代之的是连接着一条条神经索的生物腔体和结晶般的不规则块状物质。 经过赵姒妲的检测，这些结晶块中绝大部分都充盈着混乱无序的超凡能量，并且结晶块本身似乎蕴含着某种自充能效应——这是人偶妹子在重新对比数据记录时发现的，有好几个混乱能量已经被畸变体消耗一空的结晶块，等到她们把场内每个品种的畸变体都解剖过一遍再转过头来重新对比检查时，原本空空如也的结晶块内已经积蓄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混乱能量。 考虑到这些结晶块是生长在畸变生物体内的东西，存在畸变体能通过某种方式给体内结晶块充能的可能，严谨的赵姒妲做了一个对比实验：她从拥有复数未充满混乱能量结晶块的畸变生物体内取出一些结晶块，让这些结晶块分别在吴铭开启护盾和维生模块隔绝各种高能射线的区域内、没有任何防护的地面上以及畸变生物体内这三个不同环境下进行对比。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无论处于怎样的环境下，这些结晶块始终在不断积蓄混乱能量，只不过速度和效率有所区别而已。 那些古怪的生物腔体赵姒妲暂时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吴铭已经严令禁止人偶妹子用吃的方式来解析任何物质了，倒是伊丽莎白一口咬定这些生物腔体是控制畸变体的关键，她声称生物腔体是一个外部信息的收发器，能够收到符合个体特征的超凡能量，自动解析超凡能量中携带的信息再通过神经索转发到各个神经节上。最后再注入超凡能量震动腔体，用同样的方式将接受信息的结果反馈回去，将这个过程循环往复，也就是守密人能够远程操纵这些畸变体的原理了。 只不过还有件事让伊丽莎白感觉有些奇怪，明明遍布在畸变体身体各处的神经节在构造上有些类似神经中枢，理论上完全能在断开连接的情况下继续漫无目的地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伊丽莎白干脆就……不想了。 最后伊丽莎白赞赏了做出这种畸变体的家伙在生物改造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她的一番言论惊到了包括齐格非在内的所有人：他们实在难以想象一路上都负责装傻卖萌的伊丽莎白居然能扯出个这么有理有据的结论。 赵姒妲整理了一下为了方便吴铭理解而投影出来的报告重点：“也就是说，这些畸变体不仅能自己解决供能的问题，在硬件设施上也具备单独行动的条件，现在是受到了某种限制才会出现停止行动的现象。它们在最初的设计上很可能只是上级节点的附属品而存在，上级节点存在并为其提供海量的运算资源，畸变体才能保持正常运转的状态……这种关系同样适用于解释生命树与拟态生物、魔化植物之间的关系，或者这根本就是生命树网络在畸变体身上的体现……” “管理者，申请：我想唤醒这个守密人，从他身上拷问出具有价值的情报。” 吴铭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赵姒妲的想法，得到首肯的人偶少女就搓出几团治疗轻伤的光球丢到了守密人的脸上。 “棋差一着吗……”经过治疗后悠悠转醒的黝黑男子看向了自己被拧成麻花的四肢，赵姒妲只能治疗破皮、擦伤这种轻微伤势的治疗术显然没对他四肢的伤势起到太大的治疗效果，仅仅只是唤醒了他昏迷的意识，看到自己这副惨状后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你们比较强。” 吴铭抠了抠鼻子：“同样的梗连续玩两遍就没意思了哈，守密人，我们来开诚布公地谈谈如何？” “谈谈？”黝黑男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扭曲的手脚，砸吧了两下嘴，“你一上来就把我这个狗kp的好感度给刷成仇恨了，还有啥好谈的？” 听到守密人的回复，吴铭顿时就感觉电波对上了，有内味儿了。 还没等他说话，旁边的赵姒妲就抢过话头问道：“这里到底属不属于生命树的质点？我们该怎么从这里前往其他的质点？” “拒绝。”黝黑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姒妲，用同样机械、毫无感情起伏的声线回应道：“游客用户没有访问加密资料的权限。” 赵姒妲：“？！！！！” 齐格非在旁边皱了皱眉，小声说道：“实在不行就把他砍了吧？” “那就赶快动手，我很讨厌磨叽的行为。”守密人抬眼看了下齐格非故意刺激对方道，后者闻言后明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拿着黑铁大剑准备动手，好在一旁的赵姒妲和吴铭赶紧把她给拉住，才避免了惨剧发生。 齐格非被拖到一边去让赵姒妲用超凡术式捏出冰块来帮助冷静（物理）的时候，好奇宝宝伊丽莎白凑了过来。 伊丽莎白：“0v0！” 黝黑男子：“0v0！” 这俩保持着这个表情对视了接近两分钟的时间，就在吴铭等人以为他们俩是不是要达成什么共识时，伊丽莎白转过头来傻笑道：“谈判失败啦！他指名要和大哥交流。” 不是，你们刚刚那两分钟里到底谈了些什么？！ 最后绕了一圈，四个人基本上都没能从守密人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算了还是让我再试试吧……”吴铭瞟了眼三个还处于消沉状态的队友，重新看向了一脸挑衅望着他的守密人，“我首先来说句公道话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守密人好心向你透露了真相 “说句公道话？”守密人咧嘴，脸上满是嘲讽挑事的笑容：“你们这些刁民整天想着搞事情要谋害朕，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铭白眼一翻，“要谋害你的是那个穿着打扮看上去就跟个不死族农民的黑袍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解释我现在这个鬼样子？”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这个吴铭还真没办法否认，毕竟这是齐格非对敌人的态度从来都是腥风血雨那一套，没把守密人削成棍已经算十分克制了。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守密人话中的逻辑陷阱。 “等会，你被打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操纵那些灵体和畸变生物攻击我们，结果被我们顺着网线追过来打爆了吗！” “灵体？”吴铭的发言让赵姒妲产生了些许疑问，她疑惑地看向前者：“管理者你确定吗？如果真遇到过灵体的话，我的检测系统应该会有所提示才对。” 但是这一路走来赵姒妲从来没有收到过探测到灵体存在的警报或提示。 吴铭点点头，这才有机会告诉她们之前他通过超凡视角看到的东西：“还记得之前从书柜上伸出来袭击我们的手吗？在我的视野里那其实是由复数人类灵魂堆彻起来的某种高密度聚合体。” 一向神经粗大到接近末梢坏死的吴铭接着向赵姒妲描述了下自己在超凡视角下看到的画面：那些僵硬手臂惨白病态的皮肤上密密麻麻长着成千上万的人脸，每一张样貌不同的人脸都代表着一份活人的灵魂，这些数量庞大的灵魂相互纠缠着张大嘴发出痛苦而又扭曲的求救和怒吼，在逃离大书库前吴铭基本上每分每秒都要受到噪音的轰炸。 他看着一张张面容陌生的灵魂撑破上一个灵魂咆哮大叫的嘴巴生长出来，尖声大叫着希望有人能来给予他们安息，或是咒骂着生命树的灾难和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这回轮到守密人语塞了。 黝黑男子觉得自己如果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很可能会讨不到好，甚至还有可能再被打一顿，所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些琐事暂且不提，你们不是很好奇自己现在在哪个质点中吗？” 吴铭私心上是很想追究一下黑袍人的信息，但他并没有忘记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办法脱离出去，听到守密人有松口的趋势心中一喜，当即说道：“不仅如此，而且我还很好奇的是我们为什么能来到这里……” “后面那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们才对，本来按照正常线路你们在进入生命树内部的同时就会被送到王国质点，再怎么偏也不应该偏到我这里来。” 听到守密人的话，吴铭不由瞥了一眼正在挠头傻笑的伊丽莎白一眼——要不是这丫头突然发疯，他们还真不可能找到这么个地方来。 “这里是隐藏质点，就跟四天王从来都有五位一样的道理，生命树的十个质点外还存在着一个隐藏质点——达特（知识）。”这次守密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结，用吴铭简单易懂的说法回答了他的疑问。 “隐藏质点？”齐格非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继承的记忆中没有关于隐藏质点的知识，“这不可能，立花留给我的记忆里……” “对于它来说，黑龙也只不过是高级点的炮灰而已，自然不会将自己致命弱点的信息完全告知给你。”守密人打断了齐格非的话语：“这里存储了生命树所记录下来的记忆、知识，是类似于大脑一样的思维器官。所以关于那条黑龙的记忆我也有调阅的权限，我很清楚它那被压制到只剩下本能的想法。毕竟这里本该是承载生命树意识的地方，而我则是生命树最大的缺陷和致命弱点，它无时不刻都想夺回这里，但很可惜它到现在一次都没成功过。” 吴铭眉毛微挑瞬间就抓住了关键点：“夺回……你不是生命树的意识？” “我从来就不是生命树的意识，上一代生命树的意识早就随着神代结束和躯体的毁灭一并消逝掉了。”守密人试着扭动了下肩膀，看上去像是想习惯性做出摊手的姿势但在双臂骨头完全粉碎的情况下这种尝试自然失败了，“本来生命树重新复苏是会在这里孕育出新的生命树意识，结果很不巧的是在那之前这个思维器官就被我鸠占鹊巢……” “但占据这里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可能是外来灵魂和本地硬件系统不兼容的关系，我能够调阅生命树的记忆和知识，能够通过这些记录间接知晓外界的状况，可我没办法控制这个质点区域外的生命树造物，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了这个质点里无法脱离。我要是能控制生命树的话我还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守密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占据了生命树的思维器官，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侵占了生命树部分躯体，但现在对整个躯体占主导地位的仍然是生命树的本能，他对生命树的控制和影响可以说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每次翻阅生命树的近期记忆时守密人总会被前者的弱智操作气得不轻，要是换他来操作估计只用花三个月就能把地球白纸化，之后是重构生态圈再造一次神代，还是干脆从无到有直接凭空创造个高等智慧种族出来，那就完全看守密人的心情和耐心如何了——反正他要能控制生命树的话肯定是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么个鬼样子。 结合他所透露的情报，吴铭感觉自己手中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总算串联起来了，一块块拼图逐渐将真相拼凑出了大致的轮廓。 为什么生命树是个不会打双线的f2a选手？ 为什么格拉摩根的系统ai和生命树会相互吸引？ 为什么齐格非说生命树能通过吞噬系统ai补完自身？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向生命树宣誓……那是因为生命树本身的意识已经溃散，而格拉摩根的系统ai就是生命树意识的备份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直微笑潜行在你身边的伏行之混沌 如果说格拉摩根的系统ai就是生命树的意识或是其意识备份的话，那么有很多疑问都能够解释清楚了。 格拉摩根建成于神代末期，也就是众神的统治因为叛乱走向覆灭时孤注一掷大建赌船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按照无名石碑上的记载，他们为了自救几乎把尚未失落的神代技术全部塞到了那座天空都市上去，所以再加个生命树意识作为主系统控制整个城市的运转，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铭这边沉默了很久，在他脑海中拼凑出来的想法和心声无疑是在精神链接中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齐格非和赵姒妲这两个演技好的还能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在精神链接中抒发自己的惊讶和疑问，可伊丽莎白就不同了她在得知吴铭的推测时就惊讶地叫出声来。 “哇！原来格拉摩根的那个坏东西才是生命树的意识？！” 完全就是直肠子的伊丽莎白心里根本藏不住事，直到吴铭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傻丫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坏了什么事，一脸迷茫地左右环顾一下身边或惊讶或愤怒的同伴，接着有些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守密人一愣：“生命树的意识？什么意思？” 赵姒妲一脸不善把伊丽莎白拉到一边，直接往她嘴上缠了几十圈透明丝线用物理手段堵住了她发言的能力，吴铭沉默看完了全程，这才转过头来道：“你能够调阅生命树的记忆和知识，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个意思。” “我看看……对那座飞行都市里的某个东西呈现出渴望状态，咦？名字叫格拉摩根？这个在我的记忆里不是那群死剩种们为了有朝一日夺回艾尔才做出……等等……”守密人愉悦爽朗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脸跟吃了苍蝇般恶心的表情，“你是说，生命树的意识活在那个飞行都市上？！” 吴铭摊了摊手：“那些想着夺回艾尔的神灵现在已经驾驶着妈妈船漂移坠机了，现在生命树派出了拟态生物准备主动进行接触。” “夭寿，正主马上就要回来了……” 守密人之所以长久以来能够霸占知识质点，其原因就是这里尚未孕育出一个完整的意识，所以哪怕灵魂和系统硬件不匹配导致他的活动区域和控制区域仅限于这个质点，想要压制生命树那连逻辑都不存在的本能反制，也是绰绰有余的一件事情。 可生命树原装意识回来了的话，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他和生命树不分彼此完全掌握躯体控制权，他完全融合了生命树本能的话。那么想要对抗回归的意识多少还是有戏的，毕竟随着完全融合他在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是补完缺陷重新回归完整，而且躯体在他的掌控之下，生命树的意识想要回归就必须尝试从外部夺取躯体的控制权，这时生命树的躯体就会为他提供支援主动对抗回归意识，并且一些只有具备意识引导的状态下才能使用的特殊手段和超凡技巧也能够通过生命树的躯体使用出来。 此消彼长之下，想要击退生命树试图回归的意识并不算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可如果他像现在这样只能龟缩在思考器官中的话，守密人甚至可以断言自己连哪怕连一百亿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一旦生命树意识回归其本能肯定会配合同时在被异物占据的知识质点中活跃起来，夺回本来应该属于他们的大脑，届时守密人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 虽然死对守密人来说并不可怕，但不同的死法会给他带来不同的客户体验，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去，比在屎与尿的深渊中挣扎最后绝望溺毙在化粪池中的客户体验要好太多。好歹前者还算个安乐死，后者的话……死前还要恶心你一把。 那感觉守密人永远都忘不了，就算是复活了之后也会恶心到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那段日子里他把自己都洗脱几层皮了还觉得身上隐隐有股臭味…… “你知不知道，还有几个小时生命树就能补完自身？”看到守密人表情渐渐变得难看，吴铭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扎他的心：“还剩下多久呢？你应该比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吧？” 守密人啧了一声：“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现在就算想融合本能也来不及了。” 想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彻底解决掉生命树，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毕竟眼前就是生命树的思维器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它的‘大脑’了，只要毁掉这里失去大脑的生命树不仅意识将无处可去，就连控制整个庞大躯体正常运转的本能也必然会受到极大影响，甚至就此死去也不无可能。 至于如何毁掉这里…… 虽然收容空间雅座这一招失效了，但吴铭有他自己的方法。 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占据这个思维器官的守密人了，如果要毁掉这个质点的话，肯定要对他进行善后处置。 “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吴铭盯着坐在地上的守密人，摊了摊手道：“届时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话音刚落，守密人就瞪着他大吼：“住口！无耻老贼！”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像是达成什么共识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狂笑搞得吴铭身旁几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守密人笑得快喘不过气来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没用的，我大概知道你是想用什么办法来救我，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那一套对我是没用的。” “真是遗憾。”吴铭也渐渐收起笑容，“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觉得你还挺有意思的，好歹电波还能对得上。而且见死不救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啊……” 吴铭大概明白守密人想做什么了。 “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至于身份嘛……”守密人扭曲成蝴蝶结的四肢如同面条般扭动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四肢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跟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手舞足蹈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露出了标志性的爽朗愉悦的笑容：“你就当我是一直微笑潜行在你身边的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挑拨 “杀死生命树的办法并不多，也幸亏我占据了它的思考器官能自由翻阅其记忆和知识，不然等你们这个工具人飞哥的记忆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生命树早就完成融合变成究极生命了。”守密人悠然自得活动着肢体，用颇为欠揍的眼神瞟了眼齐格非突然就化身表情包嘲讽道：“死扑街，吔屎啦你！” 论欠揍，吴铭觉得在座的每一位都比不过守密人，要不是齐格非被身边的赵姒妲及时用透明丝线缠住手脚，无法自由行动，再加上现在这局面实在不好对他动粗的话。估计黑龙妹子早就一个破城冲锋+致死打击把这厮给锤成小饼饼摊在地上来回碾轧了。 “别拦着我！我要一口龙焰喷死这个狗东西！你个【龙门粗口】【国骂】！我今天不把你摁在地上碾成饺子皮我就……” 调戏齐格非显然能让守密人心情保持愉悦，他现在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把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痛苦和无能狂怒之上，他朝黑龙妹子晃了晃手仿佛是在炫耀一般，“来呀~就算你真的把我锤成小饼饼摊在地上来回碾轧，或者干脆点把这个质点毁了来杀死我，我一样有办法换着花样在你面前蹦跶，抱歉啦~不死之身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好了，言归正传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仅凭她的记忆是靠不住的，因为在设计制造之初生命树就有所防备。就算你用眼睛瞪着我也没用，哪怕生命树只能依靠本能来行动，它仍然是具备‘智慧’的。这些智慧和经验源自于这里……” 守密人用脚磕了磕大地，接着向众人开始诉说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知识质点、生命树本能和守密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生命树在二次发育重获新生后，本能会在知识质点发育完成后与其融合，记忆和知识的堆彻外加原初懵懂的本能意识会催生出一个完整、能够自行思考同时具备逻辑思维及心智成长能力的自由意识。 “在我来到这里……或者说诞生之前，生命树曾‘我’建立过短暂的链接和接触，结果它被甩了一脸垃圾信息流。”守密人故意在另一个‘我’上加重了语音，表示那是与他相似但不同的个体，“那短短的几秒里鬼知道有多少无意义垃圾信息顺着连接流涌了出来，当时尚且处于孕育状态的雏形意识被垃圾信息骑脸后直接疯掉被碾成碎片，‘我’可能是觉得事情发展很有意思，所以在连接断开前把我给丢过来继续观察事态发展。” “那些零散破碎的新生意识碎片也有一部分被我整合、吞噬，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调阅这里的知识和记忆，并且掌控知识质点的原因之一。而当我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压制这里的生命树本能，彻底占据了它的大脑。” 守密人慢悠悠叙说着，吴铭在一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想到守密人和生命树之间居然还纠缠着这么深的因缘，在听到生命树意识疯掉还被碾碎吞噬的部分后，他心中更是产生了些毛骨悚然的联想：“所以你这打扮……卧槽卧槽卧槽……哥，该不会你和你背后的真是观海哥吧？！” “要不你猜猜看我到底是不是光是直视就会陷入疯狂的奈亚？”守密人满脸愉悦地笑着，“还是说你真以为一个穿越者或是普通人能夺舍生命树？” 吴铭自然不会蠢到以为夺舍生命树的会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真想这么觉得，超凡视角滤镜上把守密人单独圈出来还贴个‘warning’标识也足以让他打消这个心思了。 能够碾碎生命树的意识并且夺舍……不，光是想夺舍生命树就已经不是普通人类灵魂能做到的事情了，在近距离见识过那些灵魂聚合体后，吴铭对人类灵魂的脆弱性又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至于守密人是某个不可名状伏行之混沌的可能并不大，如果他真是某个整天摸鱼到处搞事的邪神的话，吴铭觉得自己在见到守密人的时候就该因为直面邪神过一个sc判定了。 赵姒妲闻言低下头，守密人的描述让她想起之前通过眼神对视所看到的那些诡异现象。 而关于生命树因为主动与守密人背后的本体建立联系，结果被搞得直接夺舍这一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吴铭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之前齐格非和他讨论关于生命树品味走歪时听到的那些被当成逸闻来看待的话。 飞哥的逸闻也好还是守密人的事实陈述也罢，这两段记录在时间和过程上都惊人的相似，飞哥当时提到过在生命树品味正常的时期，暴起发难的生命树在全球范围内吞噬了大量人类的生命精华，从而接触到了一个极度庞大的无意识信息集群体，而且还被那个无意识信息集群体给强制醍醐灌顶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知识和信息。 当然不排除受害树因为这段记忆带来的ptsd过于严重，所以选择性遗忘了很多细节。 而守密人这里则是以亲历者，甚至可以说是加害者的视角来描述的，详尽程度上比起飞哥那些模糊的记忆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结合两者提供的信息，脑洞大开的吴铭突然蹦出个想法：妈呀，该不会真有阿赖耶和盖亚这种无意识集合体吧…… “当时刚一诞生就发现自己困在这里的我，以为只要占据了生命树大脑对它的本能施加压制，只要时间够长同化掉本能迟早可以掌控躯体，但它的本能是哪怕是在被压制的状态下它仍然能够组织起力量反抗我的压制。”看到吴铭思索半天也没准备开口说话的打算，守密人干脆就打断了他越飘越远的思绪，“后来我仔细翻阅了它的记忆后才知道，它的‘脑’并不只有一个……” “除了这个专门记录知识、记忆的主脑以外，生命树身上还生长着许多辅助脑，它的本能正是依靠这些辅助脑在苟延残喘。当主脑存在的时候辅助脑负责分担运算量帮主脑操纵巨大的躯体。可一旦知识质点崩溃也就是主脑毁灭的话，这些辅助脑中很快就会诞生和进化出一个新的主脑，经历短暂的混乱与崩溃后重新孕育或转移尚未崩溃的意识。” “哦对，那个工具龙脑子里的记忆也被生命树埋过坑的，你们要真按她的记忆去寻找生命树的致命弱点，最后只能找到它故意放在那里作为诱饵的辅助脑。” 吴铭的表情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明明是个只剩下本能的植物，居然还知道留下假冒品试图以假乱真，这生前怕不是把阴谋算计都刻进本能里去了。 而守密人的话似乎是在告诉众人单纯摧毁知识质点对生命树意义不大，由于生命构造的特殊性，对于这株植物而言就算脑部被摧毁了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大不了再从后备的辅助脑里挑一个出来晋升成新的主脑。 可事实上真是这样吗？如果真有那么轻松的话，生命树本能干嘛又要隐藏主脑所在的位置，把几个辅助脑丢出去吸引火力呢？ 除非主脑之间的交替会造成知识、记忆传承的损失甚至彻底断代，又或者主脑崩溃这件事本身对生命树而言不具备致命性，但崩溃后它很容易受到致命威胁…… 心念电转之间，吴铭心中有九成把握守密人早就有解决的办法了，现在就等着有人开口问他怎么办呢。 “根据情报可分析出单纯处置该质点无法杀死生命树。”赵姒妲认真思考了一会，眼睛闪烁着做出了评估，“以现有的力量难以应对和破坏生命树，提议，立即撤退重新整理武器装备，再对生命树进行攻略……” 齐格非一听赵姒妲提议撤离心中一紧，顿时有些情绪激动地打断道：“不行！生物是无法对完整体的生命树造成任何伤害的！一旦让生命树完成融合我们就更加没有胜算，所以必须趁它现在本质尚且残缺，原本拥有的伟力完全无法发挥出来的时候将它摧毁……” “就为了你那无聊的复仇吗？” “你……说什么？”齐格非神色僵硬地转过头来。 “你用仇恨给自己一个宣泄情绪的正当理由，长久以来你将复仇变成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动机和动力，你无论如何也要毁掉生命树……”守密人像是看穿齐格非心中所想般一针见血戳中了她的痛处，黝黑男子恶劣地笑着缓缓道出了她最怕听到的话，“哪怕生命树在回归完整后能够重塑生态圈，让这个已经彻底死亡的星球重新焕发生机……啊，你肯定故意淡化了这方面的描述吧？你也丝毫不在乎生命树重塑的新世界会怎么样，你只想尽情宣泄自己的怒火和仇恨……” “而现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要从你眼前飞走了，离复仇就差一步的你急了。”守密人看着瞳孔微微收缩的齐格非，指了指吴铭几人道，“说到底他们为什么要打倒生命树呢，他们和生命树之间根本没有直接的矛盾啊……” 其实正如守密人所说，在吴铭、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眼里是否砍伐和毁掉生命树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他们来自于和平又安定的实体宇宙，随时都能够回去没有后顾之忧，而这里又是个万物覆灭，生机断绝的世界，就算之后事情发生了转机或是情况持续恶化对于那些早已灭亡的生物和人类文明来说，也着实没有什么意义。 哪怕生命树翻出再大的浪也只是在一个生机早已断绝的星球上翻腾而已，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生命树最后把地球玩炸了，不过万幸的是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因为绝大多数正常生物早就在球炸之前死光光了。 而最好的情况，恐怕没有生物能够看得到了…… 没有生存冲突，也没有深仇大恨，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 所以对于吴铭等人而言，摧毁生命树并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对齐格非来说，复仇，向生命树复仇就是她生存下去的动力和动机，一旦失去，自己人生也将失去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守密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股莫名诱人的魔力，影响着齐格非的思考和判断：“好好想想看，你为了什么而活？仇恨吗？还是愤怒吗？你成功复仇后还能剩下什么呢？一个荒芜的世界？为什么不试着，接受生命树重塑和拥抱……” “我不管生命树之后会不会重塑生态圈，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吴铭适时开口打断了咄咄逼人的守密人，“如果你不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手段解决问题了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强行套设定的生命树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吴铭还真不想动用自己临行前下载的那个模块来推平当前的困局。所以如果有其他办法，能和平、稳定地解决生命树问题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肯继续跟守密人交谈，甚至愿意建立一定程度合作的理由。 “我只是为了她好才这么说的，无意冒犯……”守密人一脸无辜地摆摆手，没再挑衅临近爆发边缘的齐格非转而把话题拉了回来，“光靠破坏知识质点虽然无法杀死生命树的，但能够让它陷入短时间的混乱和崩溃状态，那时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吴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也就是说知识质点被破坏后它会陷入某种……有致死风险的负面状态？” 如果知识质点的摧毁无法彻底有效地杀死生命树，但却能进一步将它逼入死地的话，那它会本能隐藏知识质点的信息，还抛出烟雾弹去扰乱视线的行为也就说得通了。 “不是陷入负面状态，而是用这种方式撕开它刚刚结的痂，挖出它尚未痊愈的伤口。”守密人看了有些疑惑的吴铭一眼，轻轻打了个响指脚边的地砖随即蠕动着长出圆桌和一个个座椅。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其中一个靠椅上，指着石桌表面抽枝发芽茁壮成长的幼苗，“传说神话时代是没有‘死亡’没有痛苦的美好时代，曾在漆黑深空漂泊游荡无数年后来扎根于这颗星球的生命母树，给这片大地带来了生机和繁荣。亿万生命被它所孕育出来，繁荣理想的乐园也因它而生。” 幼苗逐渐成长，石桌表面也扭动着多出了好些奇形怪状的微缩版生物石雕，守密人翻阅着知识质点内的记忆与知识，并且以石桌为媒介向众人模拟生命诞生之初的景色。 “但本该是无生无死、向宇宙散播生命的母树却在神代末期遭受大劫，这颗星球不再是当初的理想乡，瘟疫、灾难、战争还有死亡与痛苦也随着从天而降的大恐怖洒满大地。” 吴铭看到一个长着巨眼的飞行球体慢慢接近了石桌上代表生命树的石树，有些生物石雕因为眼珠子球体的接近裂成一堆碎块，有些石雕被震动裂开豁口的石桌所吞噬，有的石雕朝着天空的眼珠子球体飞去，还有的石雕朝自己同伴举起了屠刀。 “最后，从天而降的大恐怖盯上了生命树，然后差点杀死了生命树，给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和创伤。” 眼珠子球体就跟喝了假酒一样，在半空中划着歪歪扭扭的轨迹撞上了石树，两者同时爆出大量灰尘同时发出‘嘭’的一声轻响。 待到灰尘散去，生命树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树干，那颗眼珠子球体也不翼而飞。 “生命树本来是无死无生的，被它创造出来的生命也延续了它的特性不会死亡。但自那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甚至时至今日它的创伤和烙印仍然没有完全修复。破坏知识质点相当于将它结的痂生生撕开，挖出只是表面结痂内部完全没有痊愈的伤口，然后再补一刀而已。” 演示到这里就结束了，石质桌面如软体动物般蠕动着恢复原状。 吴铭随意找了个凳子也坐下来，“所以除了知识质点外，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破坏质点是杀死生命树不可或缺的一步，但是和知识质点已经绑定生存在一起的守密人显然不可能在质点毁灭后继续协助吴铭等人，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来解决了。 “毁掉生命树用来买活的生命之果……”守密人话音刚落，刚刚才恢复平静的石质桌面上浮现出许多由圆圈和线条构成的奇妙图案，“当然你也可以把那玩意儿当成巫妖的命匣，使徒的s2机关，吸血鬼的真名，反正只要核心健在它就能够作弊般不停复活。” 只有在中二病方面知识积累异常丰富的吴铭，一眼就看出桌面上的圆圈和线条组成的图案是卡巴拉生命树图，只是…… 数据库中总有些奇奇怪怪知识的赵姒妲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多了一个质点？” 原本在卡巴拉生命树图最顶端的质点，代表着‘超越’的王冠质点下面本来应该是空缺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质点。 “你这图是盗版的吧？”吴铭敲了敲卡巴拉生命树图中轴线上多出来的圆圈，“知识应该是隐藏起来不表示的质点，通常是被视为十个质点融合为一的产物，或者干脆就是王冠质点性质不同的正反两面……话说回来，这不是十六世纪才给加上去的新设定吗？” 卡巴拉生命树确实能够算很古老流传下来的神秘学知识，吴铭恶补超凡知识时也发现很多神秘学的知识中都有超凡生物留下的痕迹，而且这基本上都跟时代变迁有关。当超凡生物活跃频繁接触人类、影响人类社会的时候，往往也是神秘学或是某一神秘学说突然盛行的时期。 这也正是吴铭感觉疑惑的地方，一棵在史前人类尚未形成文明和文字时就灭亡的树，到底是怎么让自己的设定传承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上百个世纪的时间，最后还能在十六世纪的时候还给打上个额外补丁的？ 生命树哪怕灭亡后也能对后世产生一定影响吗？ 如果真是这样吴铭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不仅是这个世界，甚至吴铭他们的世界都有可能现在正在受着生命树的残存影响…… “咳咳，你想多了，其实现在生命树内部这些质点，都是后来它照着人类的设定自己强行套上的。”守密人尴尬咳嗽着解释道，“总而言之，王冠质点储存着一个蕴含强大生命力的特殊核心，这是它在受到那次创伤后孕育出来代替自己无生无死机能，并且变相维持生命力的新手段，在核心没遭受破坏的情况下，就算生命树外在的躯体被摧毁到只剩根系也能短时间内复原。” “反之在知识质点被破坏，趁着辅助脑之间相互争夺生命养分的时候，往它给躯体源源不断提供生命力的核心捅上一刀，本就已经濒死只能靠生命之果供给生命力续命的树，在失去生命力源头供给，又因为知识质点崩溃需要孕育新的主脑而耗尽本就不多的生命力，就算再怎么蹦跶也活不了多久……活该，谁让它为了强行对应设定，硬是把生命之果给搬到王冠质点里去的……” 吴铭：“……” 赵姒妲：“……” 齐格非羞愤地捂住了脸：“不会又是她吧……” 在有了明确方向后吴铭等人快速行动了起来，毁掉知识质点对完全掌控这里的守密人来说只是动动念头就能完成的事情，可还有其他工作需要进行事先筹划和准备。 比如知识质点里那条直接通往王冠质点的隐藏路径，比如关于生命之果的破坏手段，以及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失败之后的备用方案。 “哦对了，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儿。”已经整顿好准备出发的吴铭突然一拍脑袋转头看向守密人问道，“人能够通过精神链接强行把自己的思维方式覆盖在生命树的精神层面上吗？” 守密人一头雾水：“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饕餮 吴铭觉得守密人大概率不知道生命树本能很可能已经被齐格非那性格逗比的姬友给刷了一层降智的debuff，让生命树本能的可怜智力一降再降，现在怕是都开始朝负数进发了。 而齐格非那羞愤交加几乎要当场去世的表情，简直就跟有人站在这个黑龙妹子面前声情并茂数落着她中二时期的黑历史，又或者是在大声诵读她年少时期写出来，幼稚到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在地上打滚的伤痛小说没啥两样。 本来吴铭是想跟守密人介绍一番关于齐格非姬友的逸闻，并且诚挚希望邀请飞哥来亲自描述的。 但考虑到这个黑龙妹子有着羞愤交加然后暴起伤人的可能，吴铭话到嘴边居然头一回把住了门没乱说话，这大概也和看上去大概懂人心的赵姒妲在他背后疯狂拧他的后腰有关。 最终守密人还是没知道这些小秘密，也算是给飞哥留了点面子。 “当你们进入通道离开后，我会立即启动自灭程序并且从封锁所有进入知识质点的通路，届时不管你们之后的行动是否成功，都没可能再回到这里来了。”守密人将吴铭等人送到了通向王冠质点的隐藏通道前，他看着表情凶神恶煞的齐格非咧了咧嘴，“要放弃可要趁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跟着生命树一起重塑生态圈你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我很清楚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没必要再假惺惺提醒我了。”看到守密人这副嘴脸就莫名其妙来气的齐格非按捺住想要用大剑把他拍地上的心情，转而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再说你这样的人真能相信吗？怎么看都像是会随时在背后捅刀子的奸诈小人……” 齐格非在面对守密人和伊丽莎白时心情总会觉得有些焦躁和易怒，但后者往往看上去脑子也不大聪明的亚子，遇到复杂的话题就失去了插话的兴趣自己跑到一边去东摸摸西碰碰的，很少主动来招惹她，所以齐格非也只是偶尔看对方有些不顺眼而已。 但守密人就不一样了，话多不说还总是喜欢故意踩着她心中的雷区来主动惹她生气，所以齐格非就从来没有给过守密人好脸色看过。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守密人厚颜无耻地哈哈笑了两声，反而把黑龙妹子的人身攻击当成了赞美，“虽然我是本体众多分灵中最丢人的那个，在思考器官里窝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完成从植物到能自由行动的伟大进化。但这并不影响我借这里的造物知识和权限搞出很多新玩法。那些畸变体就是我闲着无聊借生命树的权限帮它搞出来的好东西，细胞具备超强活性并且分裂成长速度极快，最重要的是延续了生命树造物的一贯特质：能吃。等你们走后我就解放畸变体的繁殖限制和安全锁，让它们在质点中敞开了吃个自助餐……” 吴铭在辅助装置中重新核对了一下时间，“距离接触还剩一小时零六分钟，我们该走了。” 赵姒妲使劲按住了有些欢呼雀跃的伊丽莎白，一而再三地叮嘱道，“由于进入生命树就会被自动导航给带回王国路径点，鉴于之前你打破过自动导航的引领，所以吃货这次由你负责导航，可千万别把我们再带歪了啊……” “我知道啦！我知道的啦！这次我会好好导航的！”伊丽莎白信誓旦旦一脸认真地点着头，看上去像是把赵姒妲的话完全听进去了一样，可当面前螺旋般蠕动的路径通道开启时，她就跟脱缰的二哈般大叫一声冲了进去——赵姒妲倒是想拉，没拉住。 “饭桶！你给我站住！” “等……等会！要是没有她的话我们都会被送到王国质点去的！” “走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吴铭随意地挥了挥手，跨步走入了路径通道中，“下次有机会的话，咱们再来好好聊聊。” 看着走入通道的吴铭，守密人逐渐收起了那副嘲讽式的笑容：“祝你好运。我们……有缘再会。” 送走吴铭等人进入通道离开知识质点后，守密人转头就动用知识质点的中枢权限封锁了质点内所有路径的出入口，同时他身上超凡能量涌动着化为携带信息的能量波，欢快地跳跃着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这些超凡能量构成的波轻而易举跨过了区域与区域之间阻隔，将这段信息无差别带给所有能够收到并且响应的畸变体身上。 “去吧，去告诉所有畸变体，它们渴望已久的饕餮盛宴开始了。所有限制解除，十多年了，它们终于可以吃上饱饭了！” 携带着这样一段信息的能量波在畸变体之间传递着。这段信息像是某种解锁密钥，每个接收到这段信息的畸变体都被激活了某种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守密人能够深切感受到一个接一个的畸变体正如滚雪球般的速度迅速脱离他的掌控。 本来只能作为接收和执行命令的下级节点，在守密人的授权解锁下头一次做出了它们自己的决定。 吃。 吞噬。 一时之间整个知识质点中不同区域接收到相同信息的畸变体都动了起来，它们先是狂喜乱舞，随后开始敲打破坏身边的建筑物和环境，将身边一切可见之物抓起来大快朵颐，不管是滚烫的岩浆，还是冻得和铁一样坚硬的冰块，不管是实际存于此处的物质也好，还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知识也罢，这个质点中的一切，都将成为它们的食粮。 哪怕绝大多数畸变体已经脱离了守密人的掌控，后者也能猜到此时的场景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在确定畸变体那边已经步入正规不需要再多加引导后，守密人哼着小曲又用超凡能量向整个质点广播了另一段信息：“苏醒吧，决心向它报一箭之仇的勇士们，你们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时机已经到了。接下来是你们兑现诺言的时候了，献上你们的生命吧！” “用你们那渺小、脆弱的灵魂向这棵树完成你们的复仇，然后……去死吧！” 第一百二十章 色彩 又是熟悉的自己变成光团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伊丽莎白好像真长了记性，在带着吴铭等人摆脱了自动导航的控制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带着他们瞎跑而是顺着笔直的路径通道一路前行直接抵达了王冠质点。 作为整个转移过程中唯二可以保持清醒意识的吴铭，他对伊丽莎白的靠谱行为琢磨了许久后得出一个结论：后者肯定是在进入通道前听到了赵姒妲的威胁，知道自己这次要是再搞出什么意外的话，别说之前打赌说好的炖肉了，回去之后恐怕连土都别想吃上…… 但凡涉及到自己衣食住行，尤其是在‘食’的方面，伊丽莎白还是非常长记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常说自己落户吴铭家之前基本上没稳定吃过饱饭的关系。 王冠质点，生命树最上层的质点内部环境是个栽培着各种奇花异草的花园。 这是一座十分正常的花园，没有什么扭曲的魔化植物，花园中也没有暗藏杀机，哪怕种植在这里的植物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人类已知的品种，但每一株植物无论是体态还是色彩都像是设计好了般让人感觉出奇的舒适，色彩斑斓的蝴蝶微微扇动翅膀在花丛中舞动着，树枝上结满了形状各异不知名的丰满硕果，许多长着独角会‘刀客特、刀客特’低叫的驴子悠然自得地闲逛在花丛中嬉戏、追逐。 吴铭还隐隐约约看到树林中有许多身材高大膝关节反曲、肩膀与腹部各长着一对手臂身上覆盖着蓝色毛发的人形生物，他们（？）正用三只手臂采摘那些已经压弯树枝的丰满硕果，然后放进腹部右手上用嫩枝编织出来的小篮子里。 看他们将篮子装满后满脸堆满喜悦的样子（这是辅助装置通过面部和精神波段读取得出的情绪判断），再配上现在这到处都是鸟语花香、远离尘嚣与世隔绝的原始风景，吴铭产生了些许自己似乎置身世外桃源的错觉。 很难想象这幅人间仙境的景色是怎么被满脑子都是克系怪物和植物大战僵尸的生命树设计出来的。 “第一质点，王冠……”强烈的违和感盘踞在齐格非心中，作为生命树下级节点中一员的她马上就通过那条难以言明的连接明白了这里的作用，“这里就是下一代生态圈的推演模型？” 齐格非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据她对生命树的了解来看，作为能够孕育万物的生命之木，在取回意识重归完整形态后，确实有那个实力塑造出像这样焕然一新的世界。 哪怕是外界地磁场已经毁灭也没关系，只要生命树还存在，这些依仗母树而生存的动植物就能够繁荣，就像当初的神话时代一样…… 吴铭闻言之后也愣了，，但按照他目前为止对生命树的品味了解，后者能搞出眼前如画的绝美风景就已经让他十分意外了：“你是说这里会是地球未来的样子？” 伊丽莎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我还以为新世代的生物应该长得都像那些章鱼怪一样好吃……” “我也觉得它们应该是像外面那些拟态生物一样是黏糊糊、软趴趴的怪物……”赵姒妲难得没有跟伊丽莎白过不去，也赞同了她的猜想。 齐格非有些无奈扶着额头，她能够理解吴铭他们为什么会是这幅表情，事实上如果她没有和生命树建立起什么难以言明的连接，她也不肯相信这居然是那棵生命树能搞出来的东西，品味明明都这么恶劣扭曲了居然还能搞出……姑且能称之为是正常范畴的动植物，虽然多了一双手臂，手掌只有四根手指、膝关节也是反曲的，但好歹还是人形生物。 那些膝关节反曲，有两对手臂采摘着果实的蓝毛人形生物视力极好，躲在丛林里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吴铭这些长相画风和他们羊毛形象相差甚远的无毛怪，从来没见过外来生物的四臂生物挥舞着肩膀处的两只手，指着吴铭这些无毛怪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噫！噫噫噫！” 当那些四臂蓝毛生物一哄而散时，吴铭和齐格非明显感觉到了身边似乎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周围环境和气氛的古怪感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明显而清晰，如果说刚才周围还是一片色彩亮丽、鲜艳的风景画，那么现在这幅风景画恐怕是因为保存不当，上面的颜料开始有些褪色了。 大坨大坨的色彩从那些动植物身上‘掉’了下来，虽然这么形容可能有些奇怪，但给吴铭的直观感觉确实如此，那些掉下来的鲜艳色彩汇聚在一起凝成好似水滴或是某种液态球状的东西，它五颜六色的表层随时都在喷涌着由难以辨认的色彩组成的光之洪流。 那个不定型光团……或者说是色彩斑斓的液态球体至少包含了人类能够认知的一切色彩，连五彩斑斓的黑也只是诸多色彩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在看到这个散发诡异颜色的球体时，吴铭心中没来由得产生了一个莫名的念头。 这……这是甲方快乐球！ “嗷——！！！” 或许是吴铭的无端联想惹怒了液态球体，一声尖啸同时震荡在众人的心灵中，被凝聚成一股如同尖刺锐利的精神力随着尖啸深深扎入他们的大脑，这令人猝不及防的精神攻击让吴铭几人两耳轰鸣眼冒金星，都不由自主陷入短暂眩晕状态。 但很快对这种眩晕有极高抗性的齐格非以最快速度恢复正常意识，她第一时间意识到了状况和周围环境的变化，通过精神链接中唤醒赵姒妲和吴铭，接着就拎着附魔上炽白火焰的黑铁大剑朝着那团多彩球体冲去。 一刀劈下！ 明明在视觉上齐格非的大剑已经切过了多彩球体，可手中却没有传来切到任何东西的实感，齐格非感觉自己的攻击完全落到了空处，手臂连同黑铁大剑一起没入多彩球体液态般泛着粼粼彩光的体内。 不像是液态或是固态物质的接触感，齐格非感觉多彩球体给她的触感更像是蒸汽或是某种气态物质湿滑、黏腻。 并且更加可怕的是，齐格非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和体力，随着两者的接触正在快速流逝！ “开启护盾！切换到广域守护模式，针对精神、意识类攻击进行特化防御！”较慢于齐格非醒来的吴铭立即指示辅助装置展开了全方位护盾，将身边的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给罩了进去。 两道晴天霹雳就劈在他与人偶妹子头顶刚刚形成的护盾上，接着凭空而来的强烈气流带起地面的砂石快速形成夹带着闪电的小型龙卷风将齐格非与他们隔开，赵姒妲刚准备顶着这片龙卷风冲出去协助齐格非的时候，吴铭突然拉住了她娇小纤细的手臂。 被吴铭紧紧拉住的赵姒妲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管理者，我们应该立即去协助龙人个体……” “不要随便离开护盾单独行动，伊丽莎白的样子有点不大对劲……”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甲方快乐球 “不要随便离开护盾单独行动，伊丽莎白的样子有点不大对劲……” 经由吴铭提醒后赵姒妲这时候才发现受到袭击后的伊丽莎白出奇的安静。 没有像往常那样大惊小怪，也没有不争气的因为疼痛哇哇大叫，在精神链接中甚至连丝毫痛苦的情绪都没有传达过来！ 当看到吴铭唤了伊丽莎白好几声都没有得到有效回应，瞳孔茫然无焦距精神链接仍然保持静默状态的时候，人偶妹子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正在检测超凡生物生命特征……”赵姒妲伸手捏住了伊丽莎白洁白修长的脖颈，食指快速翻转变形成一个喇叭状的器械，开始对后者进行快速且详尽的身体检测。 很快，检测结果就传了回来。但得到的信息却让赵姒妲脸色有些不好看，“伊丽莎白的各项器官都在正常运转，体内的超凡能量虽然处于活性化状态，但未发现有外来超凡能量盘踞在体内实施破坏。而且……” 吴铭有些疑惑地瞥了有些吞吞吐吐的赵姒妲一眼：“而且？” “而且伊丽莎白的脑部活动信号是一片散乱的杂讯，除了最基本的神经反射以外，她已经彻底丧失了包括智能、思想、情感、意志、甚至自我认知在内的多种主观活动的能力。”赵姒妲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变化的监测器械也重新恢复手指的形态，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无法判断究竟这是精神风暴带来的影响，还是伊丽莎白已经变成……植质状态。管理者，这种情况很不合理……” 吴铭闻言皱了皱眉，从他刚才经历精神风暴的亲历感受来看，他一个刚刚踏入超凡领域的半吊子都只是被晕了两三秒而已，按理来说那个精神风暴不应该会对伊丽莎白产生这么强的效果，这种情况确实如赵姒妲所说的那样很不合理。 外面的风暴变得越发狂暴，拳头大小的石块和闪电接二连三砸在吴铭撑开的护盾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光，随着风暴加剧，周围褪色成黑白世界的环境随着进一步异界化而变得越发诡异莫测。 失去颜色的世界开始像镜子或玻璃那种脆性物质产生了蛛网状的裂纹，以这些裂纹为分界线被分割成许多大小不一碎块，每一个碎片都反射奇异、并不属于此处风景的画面，有的碎片上映射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碎片显现出了史前宽阔高大的植被和昆虫生物，也有碎片反射出了四处都是熔岩地狱的风景。 加上之前受到的那种诡异的精神冲击，警惕心已经拉满的吴铭老早就关闭了辅助装置其他无用的功能及模块，将全部的能源配额放在了护盾维持上。 事实证明他这一选择十分明智。 “嗷——！！！” 又是一声凄厉而又摄人心魄的尖啸响起，已经凝实近乎实质化的精神冲击波从远处袭来，撞在了吴铭展开的护盾上！ 原本应该是透明无形的护盾壁障，在与精神冲击的较量中悄然浮现出层层叠叠蜂窝结构的六边形护盾纹路。 精神冲击与护盾之间的较量仅仅只持续了一刹那，呈现在吴铭眼中的护盾消耗突然激增到一个极高的峰值后，接着很快又回落到了正常消耗范畴内，最终精神冲击还是没有打破护盾的防御。 吴铭也放下了心来。 “老赵带着伊丽莎白跟紧我，我们冲出去支援飞哥……” 风暴之外，齐格非也陷入了苦战。 眼前这个泛着不可思议光芒与色彩的甲方快乐球性质十分诡异，齐格非在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中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攻击手段，包括不限于不使用任何超凡力量只用纯粹的肉身力量对抗、给黑铁大剑附魔炽白火焰、直接用龙吼咆哮对其进行广域打击、在液态球体盗取自己生命和体力时发动攻击等…… 然而没有一次攻击奏效的。 每一次攻击失败就意味着她的肢体将要与多彩的液态球体直接接触，每一次感受到那种湿滑黏腻的恶心触感，齐格非就会清晰感受到体内少量生命力与大量体力被夺走，再加上刚刚第二次释放的精神冲击陷入短暂眩晕时被对方抓住机会抽走了生命力和体力后，她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素质的下滑了。 十几年来……不，确切的来说是齐格非在手刃亲友，继承黑龙力量之后身体停止成长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有生命树源源不断为下级节点输送生命力及体力，她就能够永远维持身体机能巅峰的理想状态进行战斗。 但现在不一样了……齐格非感觉到了衰老。 握剑的手已经在多次触碰下有些干瘪并产生了许多细微的皱纹，额前与耳边的短发中更是混杂着好几缕白发，体力已经被掠夺大半的黑龙妹子不得不靠大口喘气来获取更多氧气，心脏正在剧烈鼓动着，原本的优势正在一点点被消磨，也不知是体力消耗太多，还是身体衰老速度超出了齐格非的预计，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身体似乎变得有些沉重。 “这种生命本质上的降低和削弱……”齐格非拧身躲开了甲方快乐球的冲撞，她已经不敢再贸然接触对方了，因为按照黑龙妹子对自己身体素质的大致估算，如果自己再接触对方两三次的话，肉身的衰老很可能会跨过某个临界点然后进入断崖式迅速衰老的状态，到那时别说是战胜这家伙了，就连能不能挣脱它的生命吸取都是个问题。 “既打不着，又不能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难搞啊……生命树……” 虽然付出不小的代价都没找到有效的攻击方式，但每次损失体力与生命后，齐格非都能感觉自己与生命树那难以言明的连接正在加强，这或许是因为她的生命流入生命树中成为一员的关系，至少通过这个逐渐清晰的连接她搞明白眼前这玩意儿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了。 “飞哥！你还好吧！我们来支援你了！”吴铭这时带着赵姒妲和失去主观意识的伊丽莎白顶着护盾从风暴中冲出，可三人冲出风暴后还没跑几步，齐格非就喷出一团龙焰挡住他们的去路。 “这里交给我！这个液态球体是某种现象一样的存在……无法用正常手段解决掉的！我拖住它，你们赶紧去解决掉生命之果！”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甲方快乐球出现而引起的褪色及异界化仍在向周围相对正常的空间蔓延。 原本正常的世界首先被吸走了色彩，就如同最初这个甲方快乐球出现的情景一样，那些逐渐褪去的色彩开始液化、蠕动糅合成新的甲方快乐球，然后以它们为中心节点继续向周边扩大褪色影响。接着看不见摸不着但实际存在的‘空间’中多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裂纹。 这些漆黑幽邃的裂纹看上去似乎是无害的，因为吴铭尝试用手指戳了戳那些深邃的裂纹，看看这些黑线裂纹到底手贱碰一下就能把自己手指割下来的空间裂缝，还是顺着这些黑线轻轻一划哪怕是指甲也能切断钢铁，找到黑点一捅就算是空间和西园寺世界都能杀给你看的牛批玩意儿。不幸的是随着世界褪色而出现的黑线裂纹并不具备上述两种效果中的任何一种。 眼前的黑线裂纹既不是哪个挥挥手就把空间整得跟玻璃片哗啦哗啦往下掉的破碎虚空级强者搞出来的稀罕玩意儿，也不是什么能够直视万物之死顺着线摸对方几下还能把人切成十七片的微妙异能，它可能仅仅只是一种具有视觉欺骗特性的现象，就像隔离带一样用来隔开那些承担起播放器功能的空间，每块被漆黑深邃的裂纹所分隔开的空间，都成了一台播放着独立画面的显示器，空间原本应该映射出来的风景已经被替换，上面放映着不同世界、不同时代的风景。 有高楼大厦的文明社会、也有远古蛮荒的茹毛饮血，有生命尚未诞生之时翻腾着火焰与熔岩的地狱绝境，也有生机盎然阔叶植物和大型生物生存的时代。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止是正常人，就连许多超凡生物的空间感都很容易因为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而迷失。 毕竟可以落脚的正常大地已经荡然无存，吴铭等人脚下要么是正在放映着白垩纪时代委屈巴巴的小短手霸王龙对着镜头……也就是吴铭等人的脚底板无能狂怒的景象，要么就是，根本无法有效识别原本的地面究竟在哪，不同世界折射出来的不同风景，也严重影响着异界化区域内生物对空间距离、大小的判断。 毕竟生物对空间、大小、远近的判断往往非常主观而不可靠的，绝大多数生物都依赖眼睛这类器官来接受可见光的刺激，然后通过折光系统在视网膜上成像，再经由神经将视觉信号传入大脑的视觉中枢，最后才形成了生物所看到的画面，而生物手自身身体机能的限制，看到的东西往往都会因为经验啊、常识啊、甚至左右脑之间产生的冲突啊往里面掺上一点具有主观因素的私货。 就比如现在，放眼望去脚下要么就是高空俯视图的熔岩星球画面，要么就是朝着天空张大嘴巴想桃子吃的霸王龙，虽然还没有玄幻到走到哪个碎片上就会掉进去的地步，但空间距离感、大小、远近的判断在这里完全失效，吴铭等人除了能捕捉到那些明显画风就不一样的甲方快乐球以外，就很难通过视觉来获得更多的信息了。 “现象？”吴铭颇为戒备地瞟了那些和背景不在同一图层的多彩球体一眼，此时他脑海中的辅助装置已经计算出了身边最近的几个球体的距离，并且通过这几个坐标点开始重新计算周围地形，经过刚才的试探清楚精神冲击的攻击强度后，他完全可以放心抽出辅助装置的部分功能用于运算，“你确定？我不觉得那些不断增殖的甲方快乐球是什么现象……” 齐格非挥了挥手打断了吴铭的话语，她指了指一个刚刚由色彩液体聚合形成的甲方快乐球说道：“确切的来说，这些球体只是现象的一部分，不仅是这些球体，包括周围已经褪色、异界化的世界，那些深邃裂纹跟播放着不同风景的空间碎片，都是生命树本能引发的现象……” “它们能够吸取生命与体力，在被它们抓住汲取的时候会明显感觉到吮吸感和体力、生命的流逝，看上去虽然呈液态散发着诡异的色彩和光芒，但实际上它们无形无质，即便直接触碰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像是摸到了蒸汽或是什么湿润的气体一样……” 吴铭在听到甲方快乐球可以偷取生命力和体力的时候，当场脑子里就蹦出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并且准备在一只朝自己冲来的多彩球体身上付诸实践的时候，一旁拉着智障化伊丽莎白的赵姒妲就跳起来一脚踢在吴铭的膝盖上，让这个突然脑抽的二货以毫厘之差躲开了横冲直撞的甲方快乐球。 瞥了抱着膝盖蹲下去的吴铭一眼，赵姒妲转过来看向齐格非：“既然是汲取生命与体力的话，作为非生命体的我应该更加适合留下来……” “不……它们看样子只会优先对生命力、体力旺盛的人发动攻击……”异界化的空间严重影响了齐格非的判断，再加上身体与体力上的衰弱，这个黑龙妹子在说话间又被两只多彩球体纠缠上，闪展腾挪之间又有更多的多彩球体无视了吴铭几人朝她扑了上来，“看见没？这就是我留在这里能产生的效果，放心吧！我的生命与生命树相连，就算不慎被抓住了吸走点生命力与体力也无所谓，但你们是扛不住这种吸取的……” “所以快去！我给你们争取时间毁掉生命之果！一定不能让它有翻身的机会！” 漆黑的龙翼展开，齐格非咆哮着变成了龙人模式，这种状态虽然不能像boss转阶段那样给她提供太大的属性加成，变成这种形态主要是为了通过龙翼来飞行，更好的躲避身边那些越来越多的甲方快乐球。 解锁飞行能力的话，好歹能在这些现象手中多撑一会。 “老赵，我们走。”吴铭一把背起了伊丽莎白，招呼了赵姒妲一句就往甲方快乐球比较少的方向走去。 “管理者，你……” “飞哥，不管是为了我们行动顺利也好，还是为了完成你的复仇也好，都给我撑住了绝对不能死！”吴铭背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一起朝着外面没有被异界化的正常世界冲去，“还有……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辅助脑与生命之果 在这个异界化的区域中，其实最难把握的就是空间距离感，但是已经通过辅助装置重新构筑出周边基本地图和距离的吴铭几乎没有遇上这种困难，挑准一个没有甲方快乐球的方向后，就带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冲出了异界化的区域，回到了色彩和景色都处于正常状态的世界中。 “我还以为你会在这件事情上犹豫的……”跟着吴铭一路冲出异界化区域后，赵姒妲突然冷不丁开口说道。 吴铭将护盾调整到根据攻击压力自动调整强度的自适应模式，有些疑惑地问道：“犹豫什么？” “让龙人个体齐格非独自留下来拖住那些越来越多的敌人这件事。” “你说这个啊。”吴铭哦了一声，调整了下背着伊丽莎白的姿势解释道，“飞哥心意已决，留在那里继续浪费时间劝说也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和决定，更何况我们拖得越久她要面对的压力也就越大，所以还不如利用好飞哥给我们争取出来的时间，一鼓作气解决掉问题……” 赵姒妲楞了一下，她曾经在流浪时见识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可像吴铭这种想法和思路都过于耿直和简单的人，人偶妹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按照我数据库中的记录，很多人面对那种局面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多磨叽几句的，没想到你居然转身就走了……所以我可以认为你这算是默认接受她的牺牲是必要的了吗？” 这种事情在赵姒妲之前待的组织中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为了对于组织而言伟大的事业，为了组织所崇尚的大义，为了保护更多人的生命，默认接受小部分人的牺牲，甚至将其牺牲视为理所当然的行为已经成为组织内部绝大多数成员心中普遍存在的现象。 “我又不傻，正常人但凡稍微动下脑子想想当前的局面就能分析出利弊和轻重缓急，谁都知道怎么做才是当前最正确的选择，可知易行难，很多人往往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感性上放不下而已……”对赵姒妲心中想法一无所知的吴铭翻了翻白眼接着说道，“我尊重飞哥想要复仇的意志和她主动留下断后的选择，但我不希望她因此而死。” “所以我离开时就说了，会回去救她。” ………… 也许是生命树本身有缺的关系，其本能在王冠质点中演化出来的下一代生态圈仅仅只有一个雏形，里面虽然有很多奇形怪状的植物，但相比起来动物跟高等智慧生物的数量就算得上是十分稀少。自从脱离异界化区域后，吴铭带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一路走来也没看到形成一定规模的动物。 除了那些会‘刀客特，刀客特’乱叫的独角驴子和疑似具备高等智慧的四臂蓝毛原始人数量比较多，可以看到四只以上的个体组成的群体以外，其他那些诸如长着眼睛和翅膀如同鸟一样翱翔天际的卷心菜，背上长满了一颗颗黝黑锃亮的葡萄样子像食蚁兽的古怪动物，头上生长着好几簇花蘑菇的螃蟹，还有能够把自己埋进地里不知道该说是像牛一样的土豆，还是像土豆的牛…… 这些动物数量都少的有些……不大正常，就像是专门为了保存留种的样本一样，每一类的动物他们都只看到了两只，而且这两只动物的出现往往形影不离，从来没有见到过单独出现的特例。 当然看到这些动物的具体形象后，吴铭强烈怀疑生命树本能只不过是从旧世界的动物和植物中各随机抽出来一个，然后糅合到一起就搞出了眼前这些新物种。 一小会后，全速前进的吴铭背着伊丽莎白跟赵姒妲一起已经深入到森林很深处的地方了。 之前在制订计划时守密人就已经通过他的权限把生命之果的位置坐标告知给吴铭了，超凡力量的特征波动也分享给了众人，顺便还附送了一份王冠质点的大致地图——那是直接从生命树本能那里拷贝过来的实时记忆，除非生命树本能在这之后又把王冠质点内的整体构造砍掉重练，最后搞得面目全非的话，不然想要找到生命之果基本是一件毫无难度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份地图和坐标点的对应，吴铭才能在辅助装置的引导下一路快速到达森林深处。 “管理者，周围搜索到符合信号的目标了。”短暂停留在一片浆果丛中休息的赵姒妲眼中突然亮了起来（非比喻，陈述事实），接着在这双无机质双眼闪烁着足以让人产生癫痫的高频光芒下，她将手指向了前方，“在那边，我侦测到那个方向存在着大量生命力波动，我们要找的东西恐怕就在那里。” 吴铭顺着赵姒妲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方向的尽头长着一棵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果树，上面结着两个血红晶莹的半透明球形果实和一颗暗红色的苹果。 那两个血红晶莹的半透明球体一刻不停的在向外散发着一股连生物都能够察觉到不对劲的超凡波动，似乎是在向外界无差别广播什么信息一样。可在辅助装置和赵姒妲的侦测系统提取了相关能量波动，并且对其中传来的信息进行分析时，得到的却是一团近乎无规则乱码的资料，在费了不少功夫将有效信息从那团乱码中提取来之后，翻译出来的信息也都是等同疯子呓语和狂人知识的混乱信息。 看样子，哪怕失去了意识和主脑提供的思考能力，生命树的本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理由仍然在用辅助脑进行着一定程度的思考活动。 而那颗通体暗红的苹果，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树上没有产生任何异状，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普通苹果。 那里就是王冠质点的中心，这棵只结着三颗果实，而且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气息的果树，就是吴铭他们要找的东西。 “看样子挂在那棵树上的苹果，就是我们要找的生命之果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来到了一个非常育碧的育碧的世界 不远处结着三颗果实的果树，正是吴铭这次的目标。 除了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看着像个苹果的果实以外，另外两个挂在树上的半透明球体吴铭和赵姒妲也有些头绪。 辅助脑。 那是为了辅助和配合主脑运作，同时方便操纵过于庞大躯体而产生的特殊器官，虽然说是特殊器官但无论是在功能、性质还是构造上都跟主脑没有太大的差别。它的体内遍布着这种思考器官，在不同区域保证着主脑对自己身体的完全掌控，但也存在着一些弊端——即便是有承载着记忆、知识和意识的主脑统筹引导，辅助脑也有保存了相当程度的自由意志。 本来按照常理和惯例，这里作为生命树本能存放辅助脑和生命之果的场所，它是会在这个重要地点堆上山一样多的畸变体守卫的。 但如果按照之前他们商议好的那样守密人那边的计划顺利进行的话，那么知识质点那里现在应该闹出了大动静。无论是生命树本能也好，还是体内作为自动防御机制的畸变体也罢都会被那里发生的剧变给吸引注意：因为守密人锁死了通往知识质点的通道，并且动用他在知识质点的权限锁死禁止知识、记忆的向外传输。 这意味着一旦知识质点毁灭，其他辅助脑又没有备份记忆的情况下，无论是下次诞生的新意识，还是马上就能从数字空间中回归本来躯体的生命树意识，都会失去储存在这里的宝贵知识。 虽然回归的生命树意识可能会携带相关的记忆、知识，但仅靠本能行动的生命树是不会考虑这些的，或者说仅凭它持有的智力是不允许自己冒这个风险的——如果它具备足够的远见跟智力的话，早在十年前它就会识破齐格非的威慑并且完成自己的整合补完了。 生命树本能无法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它现在在忙着指挥质点内所有畸变体向知识质点发起进攻，根本抽不出空来应对已经哀。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很安全。 倒不如说，现在的情况比吴铭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吴铭和赵姒妲拉着失去意识的伊丽莎白朝辅助脑和生命之果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一段距离后，新的问题出现了。 越是接近那棵接着三颗果实的果树，辅助脑所带来的影响也就越发明显。 疯狂的精神波动不断传入三人的脑中，同时也将辅助脑中此时浮现的疯狂思绪和情感散播了出去，随着吴铭他们与辅助脑的距离跨过某个临界点之后，这种思绪和情感的影响已经化为恶魔的低语，止不住的在他们耳边小声bb。 “你们只是生活在后台的废弃物……” 哪怕吴铭主动激活了护盾也无法隔绝在他耳边响起的靡靡之音。一旦解析并且读取过藏在乱码资料中的有效信息后，那些从辅助脑中散发出来的疯狂精神波动就像活了过来般，再次传入吴铭耳中时已经不再需要经过辅助装置二次解析就能形成他所能听懂的句式。 “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吴铭不由皱起了眉头，护盾已经最大化展开，对精神和心灵的防护侧重也调整到了护盾能够做到的最大值，可那些满怀着疯狂波动的呓语，仍然能穿过他的护盾阻隔在他耳边盘旋。 这些靡靡之音似乎能够在潜移默化间对人的精神产生一定程度的污染和影响。 “灭亡！灭亡万物！重演生态圈！拯救这个没有未来的世界！” 原本支离破碎、根本无法让人理解的疯狂呓语，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已经变成能够理解，并且具备逻辑和明确目的的话语。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强烈的精神冲击！ 那两颗红色半透明的球体骤然爆发出一圈耀眼的强光，无形无质的精神将超凡能量转化成传播的载体，化为一段段能量波向外扩散，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吴铭与赵姒妲！ “错误发生！检测到未授权程序入侵！错误发生！错误发生！”赵姒妲眼中狂闪着警示的红光，哪怕在护盾的保护下她还是感觉到‘有什么’强行入侵了自己的心智模型，一时之间她感觉自己的思考回路中突然多出了许多荒诞无稽的念头，疯狂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心智模型遭到入，滋——滋滋滋——” 赵姒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尖锐刺耳的电流声给掩盖，接着她的身子就像断线的人偶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中的警示红光在挣扎着闪烁数次后也渐渐黯淡下来。 吴铭这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当那阵精神冲击到来时他只感觉自己脑子嗡了一声，接着眼前的场景天旋地转，等回过神的时候吴铭才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一片翻腾着黑色泥状物的广阔海面上。 与其说站，还不如说吴铭是漂浮在黑泥海面上大概三四十公分的空中，黑泥海就像煮沸的水一样鼓着泡泡不断翻腾，偶尔还能看到有类似由黑泥构成的人手和只有上半身的人形黑泥从黑泥海面翻滚出来，这里的天空布满了乌云阴沉压抑，看不到太阳也没有什么照明物却仍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亮度，凭借这些光亮，吴铭用自己的良好视力隐约能够看到有十二个接近完全透明，只能够看到大致轮廓的人形生物正悬浮在天上。 那十二个透明人影都在齐声吟唱着一句话。 “灭亡！灭亡万物！重启生态圈！拯救这个没有未来的世界！” 吴铭揉了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身边环境的变化实在太快，刚刚才受到袭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吴铭有些疑惑地打量起周边环境，“脑壳疼，身处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出现明显违反物理常识的bug感觉就像在玩育碧游戏，还是有人在我耳边把那句‘灭亡万物’的话bb个不停，所以刚刚那个精神攻击……是为了引导我现在进入这个幻象世界的吗？” 之前恶补超凡领域相关资料并不是没有用的，至少那些超凡知识让吴铭只花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就掌握了现状。 找了半天都找不出登出键，之前恶补的知识里也没教该怎么脱离幻想世界的吴铭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被困在这个幻象世界里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吃……了? 吴铭简单活动了一下身子，花了很短的时间快速确认自己陷入困境后，他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观察周围环境上，准备迈开脚步去寻找其他办法脱离这个古怪的幻象空间。 按照之前恶补的超凡知识来看，像现在这样把他足够清醒的精神和意识拉入其中的幻象空间，在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其他干员手里基本都是研究出各种花样的小玩意儿，有些大佬甚至还用简洁明了的公式归纳了这类幻象空间的运行原理和基本构成式。 从原理上来讲这种幻象空间只能是由使用者在超凡能量上承载自身精神这种在吴铭看来无形无质、虚无缥缈的玄乎玩意儿后，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下将其具现化之后所形成的具备强烈主观意愿的产物。 生命树那无法独立完成复杂思考，如同生物本能一样的意识，是否具备条件能构筑出这种具备强烈主观意愿的幻象空间尚未可知，但吴铭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幻境的制造者肯定是具备着某种目的，才会做出这么个幻境世界将他拉进来困住的。 结合当前外面的状况来看，吴铭觉得自己被拖进这里大概率是囚禁和拖延时间，他无法得知幻境世界内的时间速率与外界是否处于同一参照系，也不知道他会在这里浪费多少时间才能脱离，所以他才要主动出击尽快查清楚这个幻境是否存在其他能够脱离的方法。 如果真让生命树拖到意识回归的话，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但当吴铭向前迈开步子试图移动时，原本挂在天上重复bb着同一句话充当背景板和复读机的透明人形同时躁动起来。似乎是因为吴铭的行动而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那些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轮廓的透明人形突然停止了大声复读，齐刷刷将头转向了吴铭所在的方向。 脚下黑泥大海也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一样，原本偶尔才会冒出来的手臂和半身人形在吴铭准备落脚的那一刻全部沸腾了，一只只黝黑发亮的黑泥手臂争先恐后破开了黏稠的海面，努力伸直了胳膊朝天空够去，那激动程度简直像极了想和台上爱豆握手的狂热粉。 而另一边，天空上每一尊透明人形都投来了饱含充恶意与癫狂的视线，察觉到透明人形和黑泥大海产生异变的吴铭硬生生刹住了自己即将踩下去的脚，以一种非常滑稽的姿势单脚站立僵在半空中。 他能够感觉到有十几道视线在他身边来回扫视，或许是因为吴铭及时刹住了脚步的关系，那些满怀着恶意与癫狂视线明明从他身上扫过很多次，却始终没有确定它们想找的目标到底在哪。 在吴铭看来这些透明人形就像妄图只靠肉眼从游戏贴图的不协调感中来找出隐形单位的星际玩家一样，瞪了老半天愣是没发现它们要找的目标就滞留在眼前，而且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滑稽姿势。 “怕不是一群瞎子，都来来回回扫视这么久了还没发现我……”因为单脚站立不得不将双手微微展开维持着平衡的吴铭低骂了一句。 没有找到目标的透明人形并还没收回视线反而狐疑地朝他所在的方向靠拢，但吴铭现在非常确信那些透明人形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都无聊到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换了七八种展开手臂的姿势，还试着用手势向这群小聋瞎们和它们可能存在的女性家长或家族祖宗发出了亲切问候了，可这群小聋瞎们盯着这边看了快十分钟都没发现这么明显的目标就很说明问题了。 要么小聋瞎们看不懂吴铭的手势，要么小聋瞎压根就看不到现在的他。 吴铭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点，因为前者的可能性中就默认包括了‘小聋瞎能够看到他’这一事实，如果小聋瞎们真看到了他，吴铭不会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胡思乱想。 “冷静点，和辅助装置重新建立联系还需要一点时间校准，只要能重新建立连接，那么只需要让辅助装置按照公式和基本构成式来反向暴力破解幻境，然后将我的意识和精神拉回去就行……”吴铭看着一点点朝自己逼近的透明人形，用自言自语的方式整理着思路让自己强行保持冷静，就像是在自我暗示样一步步总结归纳着接下来他的行动流程。 “首先，最重要的大前提是不能贸然接触这些诡异玩意，我虽然接受过身体强化，但并不意味着精神抗性也随着强化一起提升了，就像南方冬天是可以穿甲的魔法攻击一样，必须得提防它们具备这种无视物理抗性的精神攻击……” “再就是距离，我和那些透明人、黑泥怪之间的距离很重要，需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这就意味着不能等它们靠近了再跑，尽快远离才是上策，但考虑到这里是精神世界，需要连它们具备‘空间闪烁的能力’这一条件一起纳入到考虑之中……” “最后是时间，辅助装置最晚什么时候才能重建连接……” 通过和自己对话的方式，吴铭将一条条需要注意的事项被清楚罗列出来， 而这个时候透明人形与吴铭之间的距离已经到达了阈值，再继续让其接近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许多不可测变数，吴铭没有丝毫犹豫按照自己规划的那样开始了行动。 当吴铭收回迈出的脚步，开始朝着正后方后腿的那一刻，在那些透明人形的视野中原本空旷无物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人生物，接着这些慢悠悠搜索目标的透明人形顿时沸腾了！ 是外来人的精神！ 天空开始响荡起轰轰雷鸣，那些透明人影身形闪烁着朝吴铭快速逼近，脚下破海而出的黝黑手臂也成为了妨碍他奔跑的阻碍。 吴铭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他确信自己身形暴露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余力再去观察周围的情况，而是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转身朝着身后飞奔而去！ 恐怖就在背后如影随形地逼近，哪怕看不到背后的画面，吴铭仍然能够感觉到有股阴森森的寒气正划过他的脊梁。 吴铭每飞奔出一段距离，就会在高速运动下无视惯性突然进入静止状态，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转向和静止状态重新加速的过程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更加诡异的是哪怕是他在高速运动状态下突然进行转身，后退甚至跳跃等动作，吴铭的速度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和减缓。 简直就是在现实世界不可能成立的步伐及技巧…… 也就是在精神世界这种近乎唯心主观层面偏多，物质世界的物理规则和客观性受到极大削弱的状态下，这种哪怕高速运动状态下转身、后退和跳跃都不会损失和减缓速度，完全能把牛顿气得一脚踢开自己棺材板接棺而起的步伐才能够被吴铭复现出来，而凭借着这种无法在现实世界成立的诡异步伐，吴铭才能好几次甩掉了通过空间闪烁飞跃到他身边来的透明人形。 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优势只是暂时而且不稳定的，一旦哪个透明人形发现规律，或者干脆就是运气好一个空间闪烁直接骑他脸上来的话，那就万事皆休了。 事实上吴铭离万事皆休也不远了，因为刚刚通过空间闪烁堵住了他原本去路的透明人形，已经朝他伸出了手！ “辅助装置连接已重新建立，臭小子，得亏这玩意儿是跟你灵魂绑定的福利，下次可别乱扔了啊。” 吴铭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过耳边响起的所长那贱兮兮又极具嘲讽意味的系统配音会这么悦耳，那只近乎完全透明，只能通过手臂边缘看到一点光线扭曲产生的大体轮廓的手悄然落在了吴铭的臂膀上，随即他对辅助装置传达的逆向破解幻境指示也在同时产生了效果。 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随之袭来。 当吴铭就像是读档回到苹果摊前一样猛地睁开眼睛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顺利脱离幻象空间的困境成功回到那棵果树之前。 身边的赵姒妲还处于宕机状态，还保持着吴铭进入幻象空间前瘫倒在地、无机质双眼中的光芒已经黯淡的状态，但伊丽莎白却不见了…… 咔嚓咔嚓—— 清脆似乎是在啃着什么水果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吴铭转过头循着声音向那棵果树看去。 接着吴铭看到的画面就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无缝对接掉进另一个幻象中。 “伊丽莎白！你在吃什么？！” 鬼头鬼脑的伊丽莎白正蹲在那棵果树前咔嚓咔嚓地咬着什么东西，不过由于背对着吴铭这边的关系，他没办法看清楚伊丽莎白蹲在那里到底在吃什么东西，但从那里传过来的清脆啃食声来判断，吴铭觉得傻姑娘正在吃的应该是个口感很脆的苹果，但问题是…… 妈的！那棵果树上的果实全都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致齐格非 原本在吴铭失去意识之前，这棵树上长着三个果实——两个血红色半透明球体的辅助脑和一个长得像苹果的生命之果。 现在呢，恢复意识的吴铭发现那三个果实都不见了，那棵树边上反倒多出了个伊丽莎白蹲在树根旁咔嚓咔嚓嚼着什么东西。 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了伊丽莎白哪怕已经变成植物人，她仍然嗅到了这些果实散发出的香气，为了能亲自吃上这么一口从来没尝过的梦幻美食，她用将逐渐溃散的意识重新整合，再次激活并修复出现严重问题的大脑，克服了千难万险从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状态愣是变回了一个正常人，最后如愿以偿用自己的力量吃上梦寐以求的美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个鬼啦！吴铭现在只感觉心惊肉跳浑身发毛好不好！生命之果那可是相当于生物动力炉或是生物反应堆一样的玩意儿，是能随便瞎吃的东西吗？！你说伊丽莎白这全身扩散性晚期嘴馋患者怎么就跑过去把那玩意儿给吃了呢！ “伊丽莎白！你在吃什么？！” 伊丽莎白听到吴铭惊疑不定的大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接着后者就看到这傻丫头赶紧把手里还没吃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跟个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一样转过头含糊不清地嘟哝道。 “瓦戈……里信rua？（大哥……你醒啦？）” 吴铭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子上：这傻丫头嘴里塞满东西说出的话都被辅助装置判定成可翻译对象了，要不是有辅助装置的精准翻译，他还真听不懂伊丽莎白到底在说什么。 吴铭慢慢走向了伊丽莎白：“听话，乖，把嘴里的东西给吐了。你要是肯把东西吐出来，等会老赵要打你的时候，我也会尽量拉着让她下手轻点的……” 但是从伊丽莎白的反应来看，吴铭这张破嘴显然并不适合安慰人。 那张清秀靓丽的俏脸上挂着三分做错事被当场抓获的心虚，六分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会出现意外的惊讶和一分对自己将要受到惩罚的恐惧。可伊丽莎白不理解的是自己的行为明明十分正常且合理，不就是肚子饿了摘了点果子吃吗，为什么大哥说人偶会揍她？ 我想想啊……我记得之前看到的果实好像有三个……我，大哥，还有人偶也是三个人……啊！我明白大哥为什么说人偶要揍我了！ 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这个傻姑娘先是努力回想起自己到底吃了几个果实，然后用她那并不特别聪明的小脑瓜仔细琢磨了下会导致自己挨打的原因，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是因为她偷吃了人偶和大哥的份，所以人偶才要揍她的！ 紧接着伊丽莎白继续开动她的小脑筋，简单算了一笔账。 偷吃被发现+吐出来分给大哥和人偶=会被人偶一顿毒打。偷吃被发现+吞下去=仍然逃不了挨一顿打的命运。偷吃被发现+把大哥给打失忆=无事发……不行这样想下去太亵渎了，不能这么对待大哥！ 然后这丫头毅然决然地选择当个饱死鬼，充分发挥了就算要被挨一顿毒打也要先把嘴里这口吃的咽下去再说的精神，在吴铭举起的尔康手和震惊目光中将嘴里的食物给咽了下去。 ………… 同一时刻，伊甸园外。齐格非与甲方快乐球们的战斗也临近尾声。 当然他们之间与其说是战斗，到不如说是甲方快乐球单方面对齐格非的碾压。 不仅无法对其造成有效攻击，数量也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加，对方数量多到都快球叠球了居然还不受战场叠加惩罚，这还怎么打嘛？ 所以从齐格非选择对抗这些现象起，就注定了会走向失败的结局。 她现在的样子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身体衰老及体能衰退的程度早已跨过急速衰弱的临界值，覆盖在黑龙妹子体表的龙鳞随着她的不断衰老大片大片的脱落，露出了龙鳞下干瘪、枯槁堆满皱纹和老人斑的皮肤，她的身材和之前相比缩水了接近三分之二，四肢比过去更加纤细，整个人小了一号不说，哪怕是在龙人状态下也能清楚看到他。 齐格非的左手在多彩球体一拥而上时为了躲避攻击而被折断，整个关节都已经错位，胳膊肘反曲外拐，惨白尖锐的骨茬刺破皮肤在向外渗着殷红的龙血。 龙心的跳动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激昂有力，现在齐格非的肌肉能力、骨骼强度、体能还有身体素质都衰退到接近七八十岁老人的平均水平。 战斗进行到这种程度，齐格非基本上都是靠着毅力跟执念在死撑，但现在光凭执念和毅力也没办法驱使过负荷的躯体继续行动下去了。 身体已经不再听她的使唤，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已经恶化到连迈步躲避都难以做到的齐格非，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齐格非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不管这场战斗的结果如何，吴铭他们的行动是否能成功，她的结局都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悬浮在空中充盈着奇妙色彩的球体摇摇晃晃地正朝她靠拢，由于异界化使得空间裂成无数碎片到处都映射着地球不同时代风景的关系，齐格非只能用那双浑浊的龙瞳通过她与球体之间的高低差来判断两者此刻的距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黑龙妹子心里基本都有数，生命力和体力的不断衰弱虽然让这些多彩球体的攻击频率也变缓许多，但它们是不会就此停止攻击的，对于这些球体来说生命力想必是像火一样温暖、重要的存在吧，哪怕是即将燃烧殆尽的柴薪余火，对于这些渴求火焰的灰烬而言，仍然是无法阻挡的致命诱惑。 它们最后肯定会纷纷扑向仅存的火苗，吞噬和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生命力的。 有些意外的是，或许正是知晓了死亡正在不可避免的朝自己靠近，原本内心中一直压抑着沉甸甸的仇恨与愧疚的齐格非竟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卸下了什么重负般，身体变得轻松了起来。 平日里被压抑起来的其他想法和情绪，也随着心灵上的重负卸去，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想再次拥抱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父母，想再一次见到被自己手刃的挚友，想要为那件事情向她道歉，想和她像过去那样继续漫无目的地聊着天然后因为琐碎小事没来由地哈哈大笑，想像个普通人那样过完平凡的一生…… 齐格非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像别人迷信的那样存在着神灵和鬼魂，也不知道有没有天国和地府，但仅仅只是在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被世人所迷信的那些说法是真的，这样一来她可能还有机会向挚友道歉，向因她而死的人忏悔，这样一来至少她还能有一个向他们赎罪的机会。 看着已经围上来即将吞噬自己的多彩球体，齐格非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正奋斗在另一个战场上满嘴怪话的家伙，那种饼干甜到腻人的味道似乎还回荡在舌尖，在她的视野被那些球体给淹没之前，齐格非颇为遗憾地轻声叹息道。 “啊……好想再吃一次现代社会的甜点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尾声 生命树的树生已经走到尽头，这场战斗已经临近尾声。 守密人那边承担着整场作战中最大的压力，生命树本能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知识质点那边。当隶属生命树本能麾下的畸变体们攻破通道的封锁，闯入知识质点中时，遇到的并不是那些被守密人修改调整的异化畸变体，而是一团团由无数灵魂高度压缩、糅合成的畸形灵体。 那是十几年来所有葬身于生命树手下，并被它当成养分吸收掉的人类的灵魂。 作为孕育万物的生命树，它在回收其他生物不仅是为了吞噬血肉中的生命精华，为新一轮的生态圈孕育做好充足准备，那些高等智慧生物富含营养的灵魂对它而言更是重塑意识的大补之物。 但本该在知识质点中缓慢感受着自己被一点点溶解、消化的灵魂，却恰巧因为守密人的到来而苟活了下来。 守密人没办法妥善保存这些失去肉体的灵魂，在最基层的物质世界中肉体和精神之间的关系是紧密相连且相互影响的，无法得到肉体滋养的灵魂必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劣化，最终成为一个没有目的，没有自我的幽灵。 凡人的灵魂实在太过脆弱，基本经不起外力的折腾。而被禁锢在这里的灵魂更是连选择安息的权力都没有，如果没有被知识质点消化掉的话，这些灵魂就只能成为漫无目的的彷徨幽灵了。 所以守密人将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了由复数灵魂混杂在一起的畸形灵魂。 他们是阻截生命树本能的最后防线，也是不惜舍身也要向生命树报上一箭之仇的复仇恶鬼。 当被封闭的通道重新打通时，这些被束缚在这里至少十年之久的畸形灵魂们前仆后继地冲了出去，为了寻求一个解脱，为了寻求一场复仇。 他们用可以穿透物质的方便灵体越过了蜂拥而至的畸变体，他们有的在畸变体群中自爆，为异化畸变体的自食争取时间，有的穿过通道逆向侵蚀其他区域的辅助脑，用他们渺小的死，来换取这个辅助脑哪怕零点零零零几秒的延迟和微不可见的创伤。 对这些畸变的灵魂来说，这既是他们所渴求的解脱，也是他们所能做到的复仇。 无比渺小也十分无力，因为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 附身于知识质点上生存的守密人已经逝去，他的容身之所已经被那些敞开了吃的异化畸变体们给吃得只剩空壳了，这些由守密人用生命树自己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异化版畸变体不仅吃掉了知识质点里存在的‘东西’，更是在吃的同时无限制分裂出近乎海量新个体。 当所有能吃的东西被它们全部吃完后，这些饥肠辘辘的异化畸变体将心思放在了其他食物上——那些顺着通道冲进来的畸变体，以及……通道后面位于其他质点的美食。 ………… 伊丽莎白因为嘴馋吃掉了生命之果，不仅从物质层面上毁掉为生命树源源不断供能的生物动力核心，更是在概念层面上吞噬掉它一部分存在。 在生命之果被吞噬后，这棵巨树本来还能依靠体内残存的生命力继续苟活一阵子的，可当它概念层面上某一部分存在被吞噬，知识质点毁灭带来的创伤和远古时期的旧伤一齐爆发出来的时候，那些癌变四处吞噬的异化畸变体，还有冲到它辅助脑中接连自爆的碍事小虫子，也就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无法抑制的崩溃就开始了。 如同肉山一般直通天际的生命树，最外面那层黝黑发亮的甲壳寸寸崩裂，数以千万吨计的巨型血肉碎块从崩坏的肉山上脱落，在方圆近百……甚至数百公里内的区域中形成了一幅山崩地裂的绝景。通天彻地看上去像是将大地与天空支撑起来的宏伟肉山倾倒了，就像神话中倾倒的不周山一样拦腰而断，巨大的半截山体在坠落的过程中解体出大小不一的恶心肉块，这些肉块在砸烂一堆伴生的魔化植物和菌毯后，最终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而那半截肉山山体，则伴随着巨大的地震永久性改变了周围的地貌。 死亡正在生命树的内外部同时蔓延，由生命树这个最高节点向下传递的死亡讯号，也在生命树网络中蔓延着。 正在朝着已经坠落的格拉摩根奔去的拟态生物在接到讯号后瞬间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大批大批地倒下，扎根在世界各地的魔化丛林，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枯萎、脱水及死亡的现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城中的魔化植物和生命树根系为什么会开始枯萎？！”黑衣少女暴跳如雷地尖叫着，整个数字空间中都在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生命树发生了什么事？谁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屏幕外她手下的神灵军团没有一个神灵回应黑衣少女的咆哮。 “你为什么要这么愤怒呢？”被绳子一圈圈缠住就跟个蚕蛹样的小丑女倒挂在数字空间中幸灾乐祸地取笑着黑衣少女，她努力地将双手从绳子捆绑的缝隙中挤出，用两只手的食指按住黑衣少女的嘴角向上提了提，让后者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笑一笑嘛~它死了，就意味着我们都不用被吞噬了，这不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吗？老姐你为什么要这么愤怒呢？” 黑衣少女恶狠狠地瞪了小丑女一眼，生命树的死让她再也无法维持长久以来的淡定，她一把拍开后者的手，眼中闪烁着仇恨和威胁的光芒：“你是想现在就被我给回收、粉碎掉吗？” “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嘛……咿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对黑衣少女的威胁，小丑女就像是没有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杀意一样，反而爆发出了更加癫狂放肆的大笑。 眼镜少女及时拦住了准备动手的黑衣少女，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脑子有病的二姐，但从大局着想此刻实在不是相互内耗的时候：“大姐，请不要被愤怒蒙蔽了您的双眼，或许生命树的衰弱和死亡正好能成为您的机会……” 黑衣少女：“什么机会？说说看。” “是这样的，如果生命树死亡或濒临死亡的话，那么它现在肯定会……” 第一章 日复一日一如既往 从生命树世界的异界之旅结束至今已过了有数日。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时吴铭甚至还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就好像现实世界都过了好几个月，现在都到了该换上秋衣秋裤直接准备过冬的季节，反正怎么想怎么感觉别扭。 解决完事件后向所长简单汇报情况时她说这是正常现象，在家里好好休整下就能调整回来，后来她干脆就放了吴铭几天假权当出差回来倒时差了。 在享受了好几天平静的生活后，吴铭才逐渐适应了这种时空上的错位感。 “那我领着伊丽莎白出门了啊。”吴铭吃完最后一口猪肉包子，慢悠悠站起身来，拉着嘴里塞满食物不说还揣了两个包子准备打包带走的伊丽莎白就往外走。 有些不甘心被拖离饭桌的伊丽莎白含糊不清地嘟哝道：“唔……大哥让我再吃两口……就两口……” “你都吃了快三十个了，今早拎着这四大袋包子回来的时候，隔壁左右的老头老太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家里窝藏了什么可疑团体……” 吴铭翻着白眼把伊丽莎白拉到一旁，大清早被好几个遛弯的大爷老太围着关心生活，思想和婚配情况的经历可不好受，他一边思考着今后是不是该让收容空间在日常生活中充分发挥作用，一边向伊丽莎白说道：“刚才所长来信说之前那一帮子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的评定结果出来了，今天正好把要处理的事给一起办了。” “唔？”伊丽莎白呆萌地歪着脑袋，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看到伊丽莎白这幅表情的吴铭就明白前者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傻丫头对待吃饭以外的琐事基本上都只有三秒钟的记忆，除了吃什么都不记得才是常态，偶尔能语出惊人那是特殊情况。 一边启动了异世界导航的传送功能设置好自动传送的参数，吴铭一边回想起前几日他们逃离生命树时的经历。 最后在逃离生命树的时候实在是过于混乱，抱着活要见人，死不仅要见尸，还要找个死灵法师拉起来的人道主义精神，吴铭带着恢复正常的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在回收衰老过度，生死不明的齐格非后就立即启动折跃传送，直接跳跃到了事务所的所长办公室。 那时据伊丽莎白所说，齐格非的生命力已经非常微弱了随时都可能死亡，所长也表示生命力的枯竭可不是往身上刷两道圣光就能修复的，需要进行全方位的治疗和修复才可能救回性命，所以最后吴铭他们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将奄奄一息的齐格非交给了所长治疗，而算算时间，就算再怎么慢今天飞哥也应该脱离危险期了。 在吴铭的胡思乱想回忆杀中，折跃传送很快就结束了，周边炫目的白光和眩晕感在逐渐褪去，吴铭又一次来到了自己顶头上司的办公室中。 所长今天的状态和平常吴铭造访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平常她要么就是靠着椅子把腿翘到桌子上，要么就是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脚站在桌面上，可今天的所长显得分外严肃和认真，她戴着眼镜规规矩矩坐在桌前胳膊架在桌面上，手掌相互交叠在一起遮住了鼻子和嘴巴，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当吴铭的身影由虚转实，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她才淡淡瞟了一眼说道：“来了啊？” “飞哥怎么样了？”看到所长一反常态的样子，吴铭心中一紧走出传送光幕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齐格非的现状。 听到吴铭的问话所长双眼一黯，前者心中那不妙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接着就听她深深叹了口气道：“很遗憾，你们来得太晚了……” 吴铭这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之所以只凉了半截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没个正形的顶头上司神通广大，指不定还有什么死者苏生或是秽土转生的法子能把人给救回来，所以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和幻想，希望所长说话大喘气了一下：“老板啊，你可别吓我，咱们事务所不是号称还有主神式全身修复的技术吗？要是奖励点的问题你直接从我工资里扣不就行了……” “唉……算了，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所长看样子像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接着一具晶莹剔透的透明容器从地板上升起。 黑龙妹子被装在这个方方正正如同水晶一样的容器中，或许死因是生命力流失过多的关系，齐格非最后的样子并不好看。头发已经掉光了，体型和原来相比也缩水了一大圈，根本没办法辨认出眼前这个蜷缩在一团，只剩皮包骨的脱水干尸居然会是吴铭记忆中的那个雌雄莫辨的冷面少女，身上的脂肪完全消失，肌肉萎缩得不像话，皮肤更是失去弹性变成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叠起来的褶子。 当亲眼看到齐格非的遗体时吴铭另半截心也凉了。 光是看着这具枯槁、缩水的苍老遗体，吴铭就能想象到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战斗。 吴铭曾经说过一定会回来救她的，让齐格非撑住在他们赶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死。 毫无疑问，她做到了。在齐格非被找到的时候，她处于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状态，但她还是撑到了吴铭等人的到来。 只是，吴铭仍然没能让齐格非活下来。 他现在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从精神世界里脱出的时间再快一点，或者精神抗性再强点能无视掉那些精神攻击的话，会不会结果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袋饼干根本不甜啊……”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吴铭循着声转过头去，就看到齐格非正抱着一袋子饼干刚好走进办公室和他对上了眼神。 这一刻时间就像凝固了一般，两人面面相觑。 看着那熟悉的头戴式面具，看着那熟悉的黑袍大氅，看着那熟悉的…… 等等？人不是死了吗？ 吴铭傻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那个‘齐格非’好像也傻了，手里那袋小饼干都掉到了地上。 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经历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后，所长才面带遗憾地幽幽打破了沉默：“等你们把齐格非送来的时候，她已经快痊愈了。这是她新生后蜕下来的皮。” “病魔没能战胜她，太遗憾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混账所长说话还是大喘气了！ 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白伤心一通的吴铭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摩拳擦掌刚想大喝一声就暴起伤人时，所长从桌底掏出一把还在滴着血的狼牙棒扛在肩膀上，然后一脸挑衅地瞟了他一眼，眼神举止之中满满都是‘试试就逝世’的威胁，直接就把吴铭刚刚升起来的那点恶胆给吓了回去。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要不是我打不过你……”吴铭指着捡起那袋小饼干继续吃的齐格非，咬牙切齿地瞪着所长道：“再说既然飞哥没死为什么要用这么遗憾的语气说话啊！” “为了证明就算是死人我都能救回来，这才能显得我神通广大啊！”所长将狼牙棒随手扔到一边，理直气壮地挺了挺丰满的胸脯：“结果我还没开始动手呢，你送来的这位就已经痊愈迎来新生了，而且还蜕了个皮！你让我这个无所不能的事务所所长面子往哪搁！” “你的面子比较重要吗！你的面子还能拿来烤着吃了不成？！” “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啊伊丽莎白？” “唔姆唔姆……不知道，大概是在讲面子怎么炖着吃吧……唔姆唔姆……” 第二章 乖离性百万伊丽莎白 “从初步调查来看，齐格非之所以能幸存下来是由多种错综复杂的原因相互影响而产生的奇迹，除了她的执念和那阵不可思议吊住她性命的微弱生命力以外，你对她的治疗，使她受伤的攻击、还有被生命树掠夺的生命力都是其中的原因。” 一番打闹斗嘴后，所长甩了甩衣裙重新坐回椅子上，她指了指正在安安静静啃着饼干的齐格非道：“那个专门针对神灵的弑神武器不仅毁灭了她大半的躯体，还从概念上损坏了她的龙心动力炉。那是她与生命树最为密切的联系线路，受损后不止导致了生命树为其无限制提供生命力、体力、魔力等功能受到很大影响，就连两者之间的联系也因此减弱。” 看着若有所思陷入沉默的吴铭，所长继续说道。 “后来你使用模块正常修复了她的躯体，但因为模块涉及到生命本质上的还原和干涉，而不是随手刷两个圣光上去单纯恢复了肉体，反而阴差阳错进一步削弱了她与生命树之间的相互联系。” “当然她那部分被生命树掠夺掉她的生命力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生命树对她进行的生命盗取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齐格非因为损失了生命力重新加强了两者无形之中的连接……当然这个连接可能最终远远没有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准。而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她被生命树盗取了过多的生命，躯体的衰老衰竭程度已经濒临极限，事实上直到蜕皮完成新生之前，她这层蜕下来的皮，一直都保持着这种衰老濒死的奇妙状态。” 这个女汉子在吴铭面前正经了还没十分钟，就又恢复到穿着长裙大大咧咧将腿翘到办公桌上的常态：“生命树向外广播的死亡信号，说到底也只是它在面临死亡时顺便将自己的死亡体验挂在网络上向外广播出去的信号而已，与网络融为一体的生物自然会受到这种信号的影响，但对于本来就濒临死亡的生命体来说这种信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她本来就快死了，再加上一系列骚操作弱化了死亡信号的影响没让她当场暴毙，所以造成的结果就是她幸运撑过了生命树在网络中广播的死亡信号。” 所长的说法让吴铭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起来有点像是不能叠加的debuff……” “反正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愁嘛……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意会一下。” “总而言之，这多种巧合凑在一起所产生的结果，就是她顽强活了下来，在自己体内孕育重构了自己的躯体，然后完成了蜕皮新生。”所长拍拍手接着另一具空荡荡的水晶棺从地下升起，随后她扯开了话题指着伊丽莎白道，“好了，齐格非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伊丽莎白过来，自己躺进去吧。” 被所长指名道姓要求躺进去的伊丽莎白看到那具水晶棺后，顿时背后被吓出一片冷汗就想往吴铭身后躲：“不要！你肯定是想像黑客帝国那样把我当成人肉电池用！妈呀！恐怖片里的剧情要成真了！” 众所周知，在伊丽莎白那神奇的世界观里，黑客帝国被判定成了一部恐怖片，以至于她对任何躺进封闭容器、或是脑子弄出来放进营养液的行为都怀抱着非常强烈的恐惧感。 虽然她本人一再强调那是心理阴影。 但吴铭实在搞不明白黑客帝国到底哪个情节比较恐怖，才会给这个整天只知道吃跟傻乐的傻丫头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缸中之脑？抑或是被做成人肉电池来使用的剧情？又或者两者皆有？ 纵使搞不清楚伊丽莎白为何恐惧，吴铭还是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发现眼前一花，原本躲在身后的傻妹子在他眼花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关到那个方方正正的水晶容器里了。 伊丽莎白被吓得脸都白了两个色度，一脸可怜无助但是能吃的样子死死攥着手里的包子又咬了两口：“大哥救我啊！！！” “慌个锤子。”所长一巴掌拍在水晶容器上，震得里面的伊丽莎白都出虚影了，“又不是要把你做成电池来用，只不过是帮你把之前分出来的那些独立意识融合回去而已。” 随着所长的手指在水晶容器表面的投影屏上飞舞起来，这个看上去就很魔法的装置开始启动，幽幽的光芒在水晶容器内四处折射，最终将其变成了一个充满了光芒的光之容器后，所长才停下了她那眼花缭乱的操作。 吴铭这时看到所长闲下来了才有空关切地向她打听道：“那些乖离性百万伊丽莎白的评估和检测的结果怎么样？会不会影响污染伊丽莎白的主意识？” 有了刚才的教训，吴铭自认为接下来哪怕所长说话再怎么大喘气，自己也能够从容面对。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用一种相对固定的观念来看待所长这种不靠谱、无节操随时都能刷新下限的人，是必然要吃鳖的。 听到所长说的话后，吴铭顿时就不淡定了。 “问题不大，这两天事务所的评估和检测也出来了，不会出现什么影响到她的大碍，也就是融合完成后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人格障碍而已……嗯，我算算啊，大概也就分裂出百八十个人格吧，这是好事。” 吴铭感觉所长刷新了他对好事的定义：“好事？都被整成精神病分裂出百八十个人格还而已？！” “安啦安啦，你得对我们事务所的造物，还有我要有充分的信心。而且一键自动融合是不会出问题的，在启动程序后，接下来全程都会由程序完美控制融合速度及整合过程，保证不会留下长久的后遗症，你且放心……”所长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道。 可吴铭不吃这一套，他立马就发现了所长言语之中的华点：“等会……既然是一键自动融合，你刚刚那一通猛如虎的操作到底是在干啥……” “为了让我看上去更加专业一点，不然等待光芒充满的时候多尴尬啊。”所长理不直气也壮地摊了摊手，在伊丽莎白沉浸到意识融合的过程中时，重新将目光转到了吴铭与齐格非身上，“在废弃历史旅行的这几天里，感觉如何？有明白为什么它们会被归类到废弃历史中了吗？” 第三章 接踵而来的事件 吴铭有些担忧地看了身边光顾着吃小饼干的齐格非一眼，后者就是他从废弃历史里带出来的，所以或多或少在心中还是有些顾忌在黑龙妹子面前谈论关于废弃历史的事情，正犹豫着该如何礼貌又不失优雅地拐弯抹角胡扯一通时，所长挥了挥手示意道：“齐格非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被我醍醐灌顶甩了一脸相关知识，不用担心她听不懂。” ——我就是担心她听懂了结果导致心态大崩啊！ “放心，这几天的时间里所长告诉了我很多东西，我对现状有大概的了解和认知，我能接受这种事实。” 既然齐格非都这么说，那吴铭也就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想说的给说出来了。 “星球死去、文明覆灭，就算有极少数的人和生物幸存下来也被生命树强行改造了生命形态，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没有……”吴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瞟向齐格非，看到她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些这才接着说道，“生命树世界确实已经无药可救，被归类到废弃历史中也很正常。但把飞哥带回来之后我时常在想……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在那里死去的人，甚至包括站在我面前的飞哥，真的能够算是‘虚幻的可能性’吗？” 吴铭还依稀记得所长之前曾经向他透露过一些关于废弃历史的信息，其中就包含对废弃历史的定义：对于实体宇宙来说是世界朝着恶性方向发展的虚幻可能性，当时吴铭对这个定义并没有一个透彻的理解（当然他现在也没理解），只是单纯按照字面意思将废弃历史当成一场梦境来看待。 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以前从‘那边’顺手牵羊回的黑铁大剑，还是后来去‘那边’把飞哥带回来，似乎都在提醒着吴铭一个问题——废弃历史可能和他的想象有些出入。 但……如果废弃历史里的生物能够像飞哥这样来到现实世界，并且正常生存的话…… 那这些废弃历史还能称之为是虚幻的可能性吗？ 吴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更没有一个可以合理解释心中疑问的答案，所以他干脆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一直啃着饼干的齐格非也悄悄将目光和注意力投向了所长身上，身为原废弃历史的住民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所长将耳畔的秀发撩到耳后，耐心向两人解释起来：“那就得看你怎么定义‘虚幻的可能性’了，对于生活在实体宇宙的大多数生物而言，存于虚时间中难以观测和触及的废弃历史确实只能算虚无缥缈的可能性，除非他们的科学水平已经到达能轻松在宇宙壁上打洞去到其他宇宙的级别，不然永远无法触及到这些可能性。”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仅存于虚时间中无穷无尽的废弃历史确实只能算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她这样说着，又指了指吴铭和齐格非：“但对于能够穿梭于废弃历史和实体宇宙的你，还有她而言，就是真实存在而非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吴铭突然开口问道：“那对老板你而言呢？” 所长明显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吴铭会突然这么问，她罕见地捏着下巴认真思考半晌后才缓缓答道：“容易影响到年底评优评先的麻烦因素，以及能拿来克扣员工工资和年终奖的好用借口……” 本以为这个不说话不动弹还能算个冰雕美人的女汉子会一反常态说出什么引人深思的话语，或者是些毛骨悚然的真相，结果这个沙雕美人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含沙量极大，愣是让吴铭一口老槽卡在嘴里差点把自己呛着：“喂！” 齐格非则是默默站在一边陷入了沉思。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宇宙都应该是稳定、长久并且充满秩序的存在。而在我们，以及所有事务所干员的眼里，世界和宇宙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脆弱的多。”所长几乎是在很认真的忠告吴铭，“你要时刻记住，会滑落到虚时间中的废弃历史，都是已经发生过灾难从根子上就没救的世界和历史。而你要保护的是当下……你所生活的世界，所以不能太过沉迷拯救已经失败的世界和历史，而忘记了自己的主要工作……” 很快，伊丽莎白也就在他们的谈话之中结束了融合治疗。 把缩在棺材内瑟瑟发抖的伊丽莎白拉出来装模作样把把脉后，所长才拍了拍这傻丫头的后背对吴铭叮嘱道：“嗯，状态很完美，看样子我刚刚胡乱操纵一通是蒙对了。把她回去之后可能会出现几天的人格障碍，这是正常现象，好好养个几天就能恢复正常，这都是好事儿。” 吴铭翻着白眼吐槽道：“我真看不出这哪里是好事了……” 所长：“就当为成为精神病医生做好铺垫？” 吴铭：“……” “还有顺便把这个大蜥蜴给领走，都在我这蹭了好几天饭了。”当伊丽莎白的事情处理完后，所长有些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你带回来的人就该由你来负责管教，这次你在废弃历史中的收获够多了。把注意力转回到现实世界上来，超凡事件、异常物件，现实世界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来处理。” 吴铭点点头接受了所长的决定，本来齐格非就是他主张带回来的，所以由他来管理也很正常：“本来之前我准备先去跟进林娇娇那边事件的后续发展，毕竟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灵骸化，结果正好碰上生命树世界那档子事。所以也就耽搁了几天，等回去之后我就着手先把林娇娇的事情处理了，再来着手其他事宜……” 所长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赞同了吴铭的想法：“你要时刻记住处理现实世界的各项事件才是你的主要职责……” ………… 带着齐格非和伊丽莎白传送回家后，一直等待着吴铭回来的赵姒妲就迎了上来，她一如既往保持着往日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但从无机质的眼球晶体中能隐约看到不断闪过的感叹号字符。 “管理者，标记点出现异常，林娇娇那边很可能出事了。” 第四章 林娇娇在过平静的生活 林娇娇是一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高中女孩，过着日复一日平静的生活，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十七岁为止的成长经历基本可以用风平浪静无病无灾简单概括，没受到过太严重的霸凌，家庭也足够美满和谐没经历过家庭暴力这种足以留下一生心理阴影的梦魇经历，虽然老爸是一个事事都要求做到最好的完美主义强迫症患者，以至于让成绩普普通通在学习上完全没有过人天赋的她时常感觉压力山大。 至今为止的人生虽然说不上有多顺风顺水，但也能够算是普通线以上的平凡生活了。 只是最近她时常能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 自从那两次莫名其妙的超凡体验后……不，也许是更久以前，当学校里私下开始流行起某种据说可以益智健脑，提高学习成绩的保健品开始，她的生活就已经被打乱了。 当然这倒不是指那种连成分、规格、生产企业、各类批号文号、生产日期和有效期一概没有，效果也只是用一句‘提升注意力，补脑益智，强身健体。’来概括的可疑保健品是什么有毒有害的黑心产品。而是这玩意儿效果实在太好，而且价格便宜到连学生用零花钱都能买得起的程度，反而导致不少同班同学的学习成绩跟坐了火箭一样提升，使得原本成绩稳定在班级中游水平的林娇娇，直接掉到了班级末尾。 亲身试验过之后林娇娇发现确实如此，那些酷似维生素的小药片的确有着异常神奇的效果。 【真理】据说是这个保健品的名字，虽然其效果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吃了就能洞悉真理，但不得不否认，林娇娇服下【真理】以后能明显感觉到注意力、记忆力以及理解能力有了飞跃般的提升，以往那些复杂难懂的题目与各类公式、定理、条约在她眼前变得就像是小学的四则运算一样简单易懂，稍微认真看上几眼就能完全理解并吃透这些写在纸面上的知识。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拔高了一个层次，无论看到什么都能短时间内摸透其中原理与特点，注意力与精神轻轻松松就能做到高度集中的状态，晦涩难懂的各类课外练习题解起来也是手到擒来，在【真理】起效的时间内，面对那些练习题的嚣张、那种无所不能的自信，甚至足以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那种意识升华，无所不能的错觉带着一股子可疑又令人着迷的魔力，会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正是这种感觉，让颇为警惕的林娇娇掐断了继续服用【真理】的想法。 林娇娇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转着手中的笔，窗外滋儿哇滋儿哇个不停的蝉鸣没能扰乱她的心绪，倒不如说这个眼睛虽然盯着作业，但实际上连笔都没有动过的姑娘从一开始心就不在这个房间里。 她像这样盯着面前的作业大概有一上午的时间了，虽然身体还坐在课桌前对付着这些难缠的暑假作业，吵闹烦人的蝉鸣和闷热潮湿的天气，但这些却束缚不了她的灵魂顺着窗户飘到窗外自由地在大街上游荡。 “前两次都是在睡梦中出现的，而这次居然醒着就开始做白日梦了吗……”林娇娇颇为好奇地触摸着小区楼下的墙面，凹凸不平的粗糙墙壁给她带来的质感和往日用手直接触碰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个【真理】，按照漫画和小说里的惯用套路，这该不会是什么邪恶组织做出来祸害人的玩意儿吧……” 这已经是林娇娇第三次进入这种在外游荡的奇妙状态了。 这三次神游中她唯一能够得到的有效信息就是这种状态绝对不可能是梦，这是上次神游时她偶然发现的事情。 如果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毕竟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感情就是恐惧，而恐惧的诞生往往源于未知，就像灵异恐怖片里那些惹上鬼怪的倒霉蛋一样，鬼怪往往长得很丑还来去无踪，能够免疫各类物理伤害，连耶稣基督佛祖玉帝的面子都不给，管你是躲教堂还是躲佛寺，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能从被子里钻出来把倒霉蛋拉进异次元世界，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残忍杀死、折磨他们时，自然也就会对鬼怪产生害怕、恐惧的心理。 可当那些倒霉蛋们找到了灵验的护身符、封印鬼怪的重要道具和仪式、又或者是转移诅咒逃离诅咒的办法，他们又会觉得自己行了，并且积极展开反击，从这一点上来看至少他们在恐惧感上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那是因为有了对抗鬼怪的资本后，鬼怪对这群倒霉蛋来说已经不再是完全未知的东西，虽然不清楚原理但好歹还有个高人的符咒、封印或是穿着道袍的天师可以治它。 林娇娇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虽然恐惧害怕，但并没有到失去理智的程度，至少她和那些被鬼盯上的倒霉蛋一样，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应该能解决她身上正在发生的异状。 “如果真是这样，要不要联系下吴铭哥他们？”林娇娇将手缩了回来若无其事地越过树荫朝大街上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可是上次我醒来的太急，没有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啊……” 阴影正在林娇娇脚边的树荫中悄然滋生，枝繁叶茂的树木在阳光的照耀下而诞生的阴影，此刻就像活过来一样蠕动着从树荫深处涌出，那一坨坨阴影大概有中型犬那么大的体型，细长的身躯和肢体以及尖锐如同针管的口器，像是某种黑色半透明被拉长了的果冻一样，呈包围趋势朝林娇娇蠕动了过来。 林娇娇也发现了这种异常，这是她前两次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诡异事件，这个神游天外的姑娘下意识想转头就跑，可这时候她才察觉到她已经被包围了。 接着那些有着细长身躯和四肢的阴影生物一拥而上，在少女惊恐的尖叫中将她的身形给淹没…… 第五章 猎犬 如果赵姒妲在现场的话，自然能够认出一拥而上将林娇娇身形吞没的阴影生物是噩梦实体。 作为在超凡世界里最菜的超凡生物，虽然现今在超凡领域中对噩梦实体究竟是不是生物还没有一个定论……但最菜这一特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之一。 哪怕是以刚出生对超凡能量控制还不熟练的超凡生物幼崽为对手，都会被对方用本能给暴打，更别提面对发育正常的超凡生物了——基本都是被对方吊起来换着花样打。 正因为噩梦实体在超凡世界中实在太过鶸鸡，所以它们顶多也就只能靠着自身超凡特性欺负一下无法使用超凡力量的普通人。 它们会有选择性地袭击陷入噩梦又不具备超凡力量的普通人，或是一些明明作为超凡实体却不会使用任何超凡力量的灵骸，将这些软柿子的噩梦、恐惧甚至是精神和魔力转化为成长的食粮。 这就是超凡世界食物链中最底层生物的生存方式了。 就像现在噩梦实体一拥而上将林娇娇的四肢给敲碎，接着那尖锐细长既像针管却又无比柔软的口器在后者惊恐欲绝的目光下扎入她的躯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用足以逼疯正常人心智的速度，一点一滴缓慢地榨取着构成灵骸的营养成分与超凡能量。就像是在享受不可多得的美食一样。 但是在林娇娇的视角看来，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跟噩梦没有什么区别了。 灵骸和正常生物的肉体在构成形式上有着非常大的差异，由于这种用魔力或者说是超凡能量构成的拟似躯体基本只是用来承载使用者灵魂与记忆的临时容器，所以哪怕身体已经被噩梦实体分解成碎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林娇娇，她也能够清晰感受到痛苦……以及目睹自己被分尸的恐怖。 那一双双在阴影中闪烁的光芒就是这些噩梦实体的眼睛，它们静静凝视着林娇娇的双眼，就像是猎犬一样将她的样貌和特征牢牢记住，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将那根尖锐的口器刺入了少女的脑袋中！ 伴随着惊恐绝望的尖叫，神游天外的林娇娇猛地‘醒’了过来。 身体被噩梦实体撕碎、啃食血肉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被尖锐口器贯穿的地方也在隐隐幻痛，林娇娇大口大口喘着气，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平复自己因为恐惧而止不住颤抖的手脚，明明现在还是炎炎夏日，可她却感觉到一股从脊背升起来的彻骨恶寒夺走了周围的温度。 恐惧在无形中悄然蔓延着，噩梦实体给林娇娇心中留下了过于强烈的心理阴影，使得她一闭上眼就能够清晰想起来那些像狗一样还长着尖锐口器的怪异生物。 等林娇娇将心境彻底稳定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身上的衣裙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刚刚那个难道是在做梦？”如果林娇娇是超凡者的话，她或许能够通过各种超凡手段来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梦境，但身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和超凡世界有过几次接触，可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超凡知识的林娇娇其实很难分辨真正在做梦和像刚才那样神游天外到底有什么区别。若不是上次神游时发生了些事的话，她可能到现在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在神游天外的事实。 林娇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之前被噩梦实体贯穿的胸腹，那里尚未褪去的幻痛在不断刺激着神经的同时，还有大把的疑惑盘踞在她的心头：“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它们的出现是偶然的吗？为什么前两次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出现？难道服用【真理】还会有这种后遗症吗……” 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轻便透气的运动服换上后，林娇娇把汗湿的衣裙放进卫生间的洗衣机中，在转身时离开时她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了墙角的阴影。 卫生间一角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般在蠕动着，一阵像黑烟，又像是由黑色颗粒组成的细长烟尘从墙角那团蠕动的阴影中飘荡出来…… ……………… 等吴铭带上林娇娇顺着林娇娇身上的标记点发动传送，以非法入侵的性质折跃传送到林娇娇家中时，当面迎接他们的是一群正在蠕动的阴影。 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法抵抗的噩梦实体，在吴铭和赵姒妲面前基本就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弟弟，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很弱，更多的原因是吴铭他们揍过拟态生物、魔化植物、神灵和生命树这种高级怪后，再转回来打超凡世界的史莱姆小怪，感觉自己就像回到新手村一样亲切简单。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你的经历都够你吹上一整年了……”按照标记的定位林娇娇现在就躲在自己房间中，吴铭随手一招将最后一个想跑的噩梦实体扔进收容空间后，慢悠悠推开房间的房门，“居然能吸引到这么多的噩梦实体来家里开派对，你家是有什……” 话还没说完，推开房门的吴铭就看到了一个怂怂地缩在床上用薄毛毯堆成的一坨小帐篷，以及放置在这个小帐篷顶端开口处的一个……斜眼微笑的滑稽脸抱枕。 当看到这张披着被单的滑稽脸时，吴铭承认自己的脑袋确实宕机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在开门前他曾经试想过各种各样的场景和画面，从一堆噩梦实体围攻林娇娇到莫名其妙的更衣福利cg回收，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跟一张滑稽脸的抱枕跟王八看绿豆一样对视个两三秒，然后实在是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接着身后的赵姒妲就跳起来朝他的脑袋来了一记无情重击。 “检测到精神污染度急速上升，精神意识脱离躯壳，立即进行干涉。”赵姒妲一把撞开对她而言体型大到有些碍事的吴铭，窜到床前一把那张滑稽脸抱枕拍到一边，露出了藏在后面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林娇娇，将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散发出柔和宁静心神的光芒，“正在导入超凡术式，清理噩梦实体带来的精神污染及其残留影响。” 林娇娇那面如死灰看不到任何生机与活力的面庞和眼神把吴铭也给吓了一跳：“老赵……林娇娇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眼睛去了高光的黑化病娇角色了啊……” 由于性格和经历的关系吴铭对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点信心的，按照他的经验只要是活着清醒、具备意识的人无时不刻都会通过面部和肢体向外界传达情绪与想法，面部肌肉在运动时产生的表情、眼球转动的方向和收缩程度、不受控制的习惯性小动作等，这些都是会一定程度向他人暴露心中所想的行为。 可他从林娇娇脸上看到的只有‘无’，眼球毫无聚焦地盯着某个虚无缥缈的点上，哪怕看到吴铭和赵姒妲瞳孔也没有产生反应，面部肌肉也没有发生过哪怕丝毫的细小变化，这个少女就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一样，没有向吴铭传递出任何的信息。 “管理者，你有些碍事，请到一边去安静等待。”赵姒妲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嫌弃地推了推凑过来的吴铭，将他赶到一边去，接着专心驾驭超凡术式治疗林娇娇的精神污染状态。 片刻之后，状态安定下来的林娇娇逐渐恢复了精神，脸上那虚无空洞的表情也散去，眼神重新恢复光彩的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说道：“啊……刚刚以为自己真的又要死了……” “没事了，外面的噩梦实体都被我们给清理掉了……”吴铭缓缓拍了拍林娇娇肩膀，尽量用轻缓柔和的语气问道：“本来还想问问你怎么又被卷入超凡事件了，但是算了，反正锅最后肯定是我的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铭算是发现了，每一次他遇到林娇娇都是后者在惹上超凡事件为前提的，这多半也只能怪在他头上——谁让吴铭上次把事后处理给搞砸了，所以干脆也就跳过这一步骤直接询问来龙去脉了。 林娇娇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在心中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和思路，接着才抬起头来看向吴铭道：“吴铭哥……我不知道这阵子在我身上发生的怪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所以我还是从头跟你说起吧，从我们班上私底下流行【真理】开始……” “从我知道【真理】这个东西的时间开始说起的话，应该是三到四个月以前的事情，虽然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了但肯定是上学期发生的事情……” 第六章 悄然袭来的真理 “从我知道【真理】这个东西的时间开始说起的话，应该是三到四个月以前的事情，虽然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了但肯定是上学期发生的事情……” 林娇娇这种对时间模棱两可的说法并没有引起吴铭的太大感想，反倒是赵姒妲开口打断了即将开始回忆的少女。 “打断一下，‘上学期’这种说法时间跨度很大，哪怕是给出‘三到四个月之前发生的’这种条件，剩下的时间跨度仍然很大，能将具体时间更加精准一点吗？鉴于人的记忆力很难将那么久远的事情回忆到精确分秒的程度，并且分毫不差地还原出来，所以至少请把时间尽量精确在一个月以内……” 面对赵姒妲有些刁难人的要求，林娇娇显然有些为难：“这……我真记不清楚那到底是哪个月才开始流行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压根就没有关注过，所以时间上我也只记得一个大概，应该是开学了一阵子，而且是在期中测试之前的那个时间点……” 正如林娇娇所说的那样，那种好几个月前对她来说算是琐事的都市传说，记不清楚具体发生的时间点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人的记忆实际上是一种很不可靠的玩意儿，一般来说像是吃饭、睡觉、喝水这种不被关心的信息、不会被刻意记下来的生活琐事在人的记忆中基本能保持二十四小时左右的时间就算很不错了，能保持三十六到四十八小时，已经可以算是非常惊人的记忆力了，如果你还能立即、清晰地回忆起大前天跟同事闲聊的内容，一天喝了几杯水，几点钟吃的午饭吃了些什么的话…… 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可另一方面十分神奇的是，如果你通过逐步回忆起关联事物的方法，一点点缓慢地将自己的记忆时间回推进到七十二小时前，并且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哪天中午到底吃了啥的时候，如果突然有个人跑过来信誓旦旦跟你说你那天吃的是一盘让你拉肚子的意大利通心粉的话。在短暂的怀疑和茫然后，你的大脑就会自动补充各种细节来佐证你大前天吃的是意大利通心粉这件事的真实性。 这种细节补充包括不限于这份意大利通心粉的口感，味道，有没有煮熟以及吃了之后拉了几次肚子，哪怕这份让你拉肚子的意大利通心粉并不是大前天，你的大脑，你的记忆也会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你‘相信’这是大前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人的各项感官、记忆实际上并不是足够可靠的东西，眼睛会因为视觉欺骗效果而造成错觉，嗅觉会因为强烈的芳香反而感觉到臭味，人很难只凭借味觉和口感来分辨植物蛋白制作的素肉制品和正常肉食有什么区别，轻微的疼痛能够转变成快感被人感受，而你的记忆也会因为自我美化和外力干涉的关系变成与客观事实相去甚远或是干脆背道而驰的东西。 现在林娇娇正在通过语言来重构的记忆中，究竟有几分是客观事实的陈述，有几分是日积月累在自我美化和脑补下掺杂进去的主观私货还尚未可知。 场面僵持了片刻后吴铭才摆摆手开口道：“好了老赵，你也别为难林娇娇了，人的记忆毕竟不像机械啊文字啊那样靠谱，想让一个人分毫不差地回忆起好几个月前发生的琐碎小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赵姒妲看吴铭这么说也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好吧，那你继续说。” “哦好，那是上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具体到底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以前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但肯定是在期中测试之前流行起来的。”林娇娇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相关的记忆，“那时班级的学生中在私底下突然就开始流行起一个都市传说，说是如果吃了一种名叫【真理】据说可以补脑益智强身健体的保健品，就能极大提高学习能力和集中力，在学习的时候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最开始也没有人在意这种东西，也没有办法验证，所以大家一直当成像‘脑黑银’、‘生命二号’的笑话来听，直到那天测验……” “每次听到事半功倍这个词就觉得非常惊悚。”可林娇娇说了还没两句，吴铭就一脸惊恐地在旁边小声bb了起来，“事情明明才完成一半，可做功已经一倍有余。真是太可怕……” 赵姒妲眼中闪了闪白光瞥了吴铭一眼：“请正确理解成语所处的时代和指代的意思，不要随意添加个人理解在里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功理解成做功的那个功的……”林娇娇小声嘀咕了一句，因为吴铭这么打了下岔再转过头来想接着继续正题的少女也有些傻眼了：“等会，我刚说到哪来了……？” 吴铭被赵姒妲在一旁狠狠拧着胳膊好几圈之后，才不得不正经开口将话题拉回来：“讲到测验了。” “哦对，测验。可能是周考或是随堂测验的小测验吧，有几个……” 还没等林娇娇把话说完，吴铭又一次抢过了话头：“有几个学习成绩不怎么好的学生就跟开了挂一样，成绩从班级末尾冲到名列前茅的水平，然后一鸣惊人了对吗？” “对……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林娇娇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水汪汪的眼睛中充斥着疑惑和惊讶。 “废话，联合上下文这是最基本的推测。你主动跟我扯这些事情肯定你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里透着一股邪乎劲儿。”吴铭翻着白眼道，接着一点都不害臊的用大拇指戳戳自己的胸膛自夸了起来，“而我，如你所见，三次见面都是救你于水火之中，每次你惹上超凡事件都是我及时赶到解决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搞清楚这种透着邪乎劲儿的事肯定是先问问我这个没有白胡子的世外高人。” 说着，吴铭微微耸了耸肩膀：“再说如果造成的是什么食品安全问题你也不会找我，班主任、学校、还有那些学生家长恐怕早就闹翻天上本地新闻频道的早间三十分了，新闻我还是会看看的，近半年内我没有看到过类似‘黑心保健品残害学生’这种新闻标题的印象，所以就大胆推测了一下。” 心思被道破的林娇娇叹气道：“其实也没差，就像吴铭哥你说的那样他们的测验成绩都好的异常，连老师都在怀疑这几个平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的同学是不是作弊了，但怀疑归怀疑，老师也没有找到佐证来证明他们作弊了，最后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了了之，那几个同学的成绩在那之后也挺稳定，基本稳定在班级前十的水平。” “那时候我还没有接触【真理】，那几个学渣同学也对自己成功逆袭的秘诀闭口不谈。直到有一天，我在班上的好朋友有天放学时叫住了我，将那个实物带到我面前的，我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章 洞悉万物的真理 “想像一下，在夕阳西下的背景下，有两名少女还逗留在学生已经离去、有些空旷的教室中，其中一位站在窗边的少女转过头来，她背靠着窗户恰巧处在一个逆光的角度，窗外如血的落日余晖越过少女的身子照耀在林娇娇脸上。昔日好友的样貌已经没入黑暗让后者有些难以看清对方的面庞，接着她开口了，朱唇微启，向林娇娇道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心意……嘶！老赵你干嘛踢我？” 默默看着抱着小腿只抽冷气的吴铭，赵姒妲面无表情地收回脚，慢悠悠飘出一句：“管理者，请不要随意添加自己脑补的剧情。” “吴铭哥这个……这个漫画一样的场景真没有。”林娇娇有些尴尬地捂住脸，吴铭可以明显看到她的耳根子迅速变红，“虽然我是很想感受一下这种被人告白被人喜欢的待遇啊！！！” 过了一会后，从奇怪妄想中平复下来的林娇娇耳根子还有点微微发红，但她已经平复下来心情继续说道：“我朋友当时拿着一个小药瓶兴奋地跟我说，这个东西真的像那几个学渣同学说的那样有效果，吃了之后能明显感觉到注意力、记忆力什么的提高，说要给我也试试，而且还跟我商量找个时间去她家写作业的时候一起开个学习会……” 吴铭悄悄转过头和赵姒妲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之间的疑惑和问号字符，但这次他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静静等待着林娇娇叙述下去。 “我当时没敢吃她给我的东西，一是看到她一脸狂热地宣传【真理】功效有多么神奇感觉有些可怕，另一方面你想啊，那些漫画小说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吗？很多灾难和惨剧都是主人公或角色们作死手贱，或是嘴馋吃了什么才引发的，所以像那种来历不明连个像样包装都没有的东西我是绝对不敢吃的……” “后来她还是不死心，一直劝了我好久，看我还是不同意后来就再也没提这事了……” “我不记得是不是从这天开始，她给我的感觉就有了很大的转变，怎么说呢？聊天时这种感觉尤其明显，明明她还是她可各方面的变化却突然大到让人感觉陌生，有时候在聊天时提出的观点与想法却异常高深，原本不大擅长的待人接物方面也有了很大的长进，学习成绩也得到老师的重点关注并且稳步提升。也就是从那天起放学后她跟我也没再有过什么交集了，我那时因为苦恼班级排名下降和完美主义强迫症老爹带来的压力，所以卯足了劲都在学习，就是周末也没时间看漫画跟小说了，所以也没太在意她的变化……结果等到期中测验之后，我的班级排名还是掉了大概二十名左右。” 林娇娇表情看上去有些低落，毕竟卯足劲学习结果班级排名还是掉了二十位，确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你该不会因为期中测验的成绩不理想，再加上家庭压力，所以才吃了那玩意儿吧？”吴铭看向林娇娇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毫不客气地说他眼神里都几乎带上几分看傻子的意味在里面了，“我觉得但凡是个智力正常、具备一定逻辑能力的正常人，都不会去尝试这种一听就觉得可疑到爆的玩意儿……” “不是不是不是。”林娇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否定道，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别看我总是莫名其妙卷进超凡事件里，其实我是很怂的好不好！肯定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把自己给赌上去的！我吃那玩意儿其实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可林娇娇这么一说，反而让吴铭感觉更迷惑了，像她这样怂成狗的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学习成绩和家庭压力的关系才铤而走险的话，那更不会出现什么因素导致她吃下那个可疑玩意儿才对：“但照你这么说，你最后还是吃了那可疑玩意儿吧？”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林娇娇神色复杂地再次叹息道：“我是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服用【真理】的，期中测试的成绩出来后没过几天，好像是个周末吧她突然约我去她家一起做个作业，顺便还有点好玩的想跟我一起玩放松下期中测试，玩累了就直接睡在她家隔天再回去，而且她已经让她妈跟我妈打了招呼了。因为咱俩关系挺好，她妈和我妈又是同事相互都很熟以前也偶尔周末去对方家借住过，所以我也没多想，跟老妈打声招呼就背着我爸溜了出来去她家玩。” 说到这里，林娇娇像是想起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咬牙切齿地恨恨道：“结果被那个小碧池给阴了！” 看着林娇娇这幅银牙紧咬放块骨头都能给你咬断的劲头，再联系一下少女之前说的话，吴铭感觉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无非就是把药混在水里，汤里，饭里或是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里面，然后骗林娇娇吃了下去这种展开而已。 林娇娇自己也不愿多提那些过程，看吴铭了然地点点头后就跳过了那令她不堪回首的记忆：“吃下【真理】后刚开始一两分钟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接着我就有种自己的意识正在飞跃、升华到更高视角的感觉，我没法用言语贴切描述出那种感觉，只能将我记得的效果告诉你。首先是记忆力和注意力，在那种奇妙的状态下，注意力很容易做到心无旁骛高度集中的状态，我直到今天都能清楚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和感觉，也是拜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所赐……” “无论怎样复杂的公式、定律都会像小学生做的加减算术简单易懂，并且能活学活用举一反三。而无论怎样棘手困难的题目都能轻易解答，下个步骤该怎么做，什么方法才是解题的最优解像这些解题步骤、细节都会在眼前层层铺开。每一步，每一个步骤都被规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脑子里还会莫名其妙蹦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新想法，更可怕的是……” 更令林娇娇感觉有些恐惧的是她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真理】效果过去后，她对那时的自己没有哪怕一点实在感和认同感，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之前那个花了三十分钟不到就做了三套大题的人居然是她自己——要换成常态林娇娇，三十分钟的时间能做完一套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事后回想起来，那时的感觉明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可林娇娇却像个梦中人，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明显是异常现象，甚至哪怕药效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觉得不对劲。 “后来那个小碧池主动分给我一瓶【真理】时，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原来不是我小宇宙爆发解开基因锁一气呵成做完了三套大题，而是因为磕了那玩意儿才做到的……” 第八章 你与我有缘? 林娇娇的叙述到这里就暂时告一段落了，目前看来和她刚受到的袭击完全没有因果联系，吴铭完全没办法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跟现在袭击她的噩梦实体联系在一起。 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吴铭疑惑地盯着林娇娇，伸出一根手指：“有一个问题，你没想过向父母求助吗？一般来说遇上这种事情，比起我这种总共才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而言，父母才更像是你的第一求助对象吧？”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遇上这种事情首先会想到的求助对象应该是父母或老师才对。 除非…… “我当然试过这种事情了！可是……” “可是？” “我每次尝试开口准备把这种事情告诉给父母长辈，或是老师他们的时候，就总会突然想起别的东西打乱准备告知他们实情的想法，又或者就像暂时失忆一样干脆就把想说的事给忘了……等他们走了之后，又会正常想起来自己当时想说什么。”林娇娇用薄毛毯把自己裹得更紧了点，满脸颓丧地说道。 末了她还补了一句：“从我在阿洁那里拿到【真理】，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服用过【真理】后，到今天为止，已经尝试过不下二十次的求助了，不管是面对面交谈或是通过电话求助，还是用写日记、录音录像的办法，我能想到的各种手法和途径都试过了，没一次成功……” 听了林娇娇的话后，吴铭眉头皱得更紧了：“阿洁是谁？” “哦，就是我的好朋友……那个给我下药的小碧池！她姓白，单名一个洁字，所以我叫她阿洁。” “白洁……噗！”吴铭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喷了出来，接着在两女一脸不解目光的凝视下，他不得不顶着道德感上的压力重新将思路拉回正轨上。 这不正常，十分不正常。排除无意识夸大事实的可能后，一这种情况出现一次两次还好说，可如果十次二十次都这样的话，明显里面就是有超凡因素在作祟了。 光是冲着这个疑点，吴铭觉得自己都有理由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现在又有新的问题了……如果真有什么在阻碍你将这些事情告诉别人的话，那你为什么能把这事告诉给我？” 被吴铭这么一提醒，林娇娇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次她诉说这些经历的时候非常顺畅，根本没有像以前那样受到干扰：“这……难道你与我有缘？” “可拉倒吧，我当初要是删干净了你的记忆，也不用撞见你三次了。”吴铭翻翻白眼，知道从她那里再得不到更多线索后，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赵姒妲问道：“老赵，你的数据库中有类似的记录吗？” “正在检索数据，请稍后……” 卧室的椅子对身材娇小的人偶妹子来说显然有些过高，她无意识地晃悠着悬在空中的双腿，眼睛闪烁过大量数据流在数据库中搜索符合条件的信息，没过多久就有了回复：“用暗示术式进行附魔可以达到其效果，根据现有情报推测【真理】可能由两个部分构成，一个是附加上去的超凡术式，能对服药者种下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或是思想钢印，另一个为药品本身的效果，能一定程度全方位强化大脑，是否存在危害暂时不明。如果有实物检测的话，结果会更加准确……” “实物？那我有啊！”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抱着滑稽抱枕的林娇娇突然开口道，随后她从床头柜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了坐在椅子上脚沾不着地的赵姒妲：“给，东西就在这里，自从我服用过【真理】后阿洁好像就又把我当自己人了，这瓶【真理】就是她给我的。” 赵姒妲随手接住抛过来的药瓶：“这个是……” “怎么了老赵，有什么发现吗？”吴铭眉毛一挑，看向欲言又止的赵姒妲。 “管理者你看……”人偶姑娘一只手拖着药瓶展现给吴铭，然后她又从宽松的衣服里摸出另一个样貌、大小完全相同的药瓶，“和上次找到的外形完全一致。” “一模一样的药瓶？”吴铭一愣旋即努力搜索了下脑海中的记忆，最后还是在辅助装置的帮助下才回想起来，“上次从那个姑娘家找到的？” 赵姒妲点点头，接着把林娇娇给的药瓶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药片就准备往嘴里倒：“不过只是外表相同，详细无法断定是否与本次事件有关，接下来将开始分析成分。” “给我换个正常点的检测方法，不准用吃来扫描分析！” 看到赵姒妲比平常更加面无表情地将注意力放到对真理药片的研究上，吴铭趁着这个空档对林娇娇追问道：“关于【真理】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还有其他的吗？看你这架势，是不是还卷入了其他怪事里去？” 林娇娇缩了缩脖子，本来身披被单抱着滑稽脸的少女看起来就更小只了：“除了【真理】的事，再就是这阵子我们班上好几个同学都失踪了，就是那几个可能是最先服用【真理】的学渣同学……老师虽然宣称他们请病假了，可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他们，再加上之前误入影界，最近几天又总会莫名其妙灵魂出窍、神游天外的事情，还有刚刚袭击我的那些怪物，我……我有点怕。” 回忆起数十分钟前被噩梦实体袭击两次的经历，少女的身子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只见她的眼睛渐渐无神、失去焦距，嘴里如同梦呓一样念念道：“我……我现在有种可怕的猜想，他们会不会已经死了？就像我刚才那样，被那些像是廷达罗斯的猎犬给抓住，然后被活生生吃掉……” “我凭借男人的直觉觉得你的猜想不靠谱。”吴铭在林娇娇面前轻轻拍了拍手，制造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把后者从糟糕的回忆中惊醒，随后他摸着下巴提出了另一个猜想：“说不定他们是掉进兔子洞了呢。” 林娇娇一愣：“这猜想更加不靠谱了啊！” “我凭借人偶的直觉觉得你俩的猜想都不靠谱，他们要么是被劫持了，要么是掉进影界去了。”在一边分析许久的赵姒妲眼睛闪了闪白光，“确认药品中确实存在类似暗示术式的超凡术式，能给服药者打上一定程度的心灵钢印，使其在面对具备威胁的目标时能保守【真理】的秘密，并且还能全方位强化大脑……以及开发超凡潜力。” 整个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晃动，卧室内摆在书架上的书都因为这阵强烈震感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但这强烈的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持续了几秒钟就戛然而止，震动结束后吴铭隐隐感觉周围环境似乎产生了些变化，可还没等他搞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赵姒妲突然提高音量大喊了起来！ “管理者，侦测到附近空间出现歪曲现象！影界和现实之间的距离正在极速缩短！” 第九章 暗影崩落 吴铭眼疾手快扶住差点栽到床头柜角上的林娇娇：“老赵通俗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通俗解释就是该区域马上就要与影界产生重合……”赵姒妲将药瓶收进宽松的衣服中，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请管理者做好准备看好林娇娇，马上现实与影界在完全重合时还会产生一次冲击……” “来了！” 话还没说完，强烈的摇晃感再次袭来。只是这次并不是物质层面上的震动，而是针对平衡感官和精神意识上的冲击震撼，就像是宿醉未醒就玩了两趟过山车三次大摆锤还埋着头原地转了一二十圈后那种头晕目眩要死的感觉一样。 这种程度的眩晕跟精神震撼对经历过身体强化和虚时间折跃传送洗礼的吴铭来说不算什么，但林娇娇就承受不住了，当这阵眩晕感袭来时这个普通少女就两眼一翻哇地一声就晕了过去。 和上次的震动一样，这次的眩晕感和精神震撼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戛然而止。 当眩晕结束后，吴铭明显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房间内的摆设依旧，地上都是因为刚刚震动而散乱在地的漫画小说、手办奖牌，但耳边喧闹的蝉鸣已经远去，整个世界变得寂静、无声，窗外毒辣的阳光看上去也不再具备灼人的热量，反而有几分虚幻的朦胧感，已经有过两次经历的吴铭马上就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了完全复刻现实的影界浅层。 然后他又转头看了看晕倒在床上的林娇娇——嗯，这倒霉孩子还在，没有在重合的时候意外走丢。 “冲击结束，我们已经掉进来了。”赵姒妲眼中闪过几段数据流，通过多种侦测手段传回的数据都确认了他们现在确实身处影界浅层中，“但情况有些奇怪，传回的数值显示这次重合似乎充满了人为痕迹，不像是正常重合……” 透过窗子观察外界情况的吴铭点点头，然后他突然表情一僵接着伸手指向窗外道：“确实很奇怪，你看那里。” 赵姒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接着这个人偶姑娘也楞了一下。 寂静无声的小区中有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正在殴打一群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瘦长鬼影。 是吴铭上次在影界深层碰到的猛男老猎人——亚历克斯。 这个能将影怪和噩梦体按在地上揍成地毯的猛男猎人，在顺手将一只慌不择路朝他逃去的影怪给揍成嵌在地里的纸片人后，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向他投来了注视的目光，突然转头看向了吴铭等人所在的窗口，然后脸上堆起了惊喜又狰狞的笑容向窗内的吴铭挥起了手。 “真是惊人的感官啊，光是看了他一眼就被发现了……”吴铭也朝亚历克斯挥了挥手，接着转身去掐林娇娇的人中对赵姒妲说道：“走吧，我把林娇娇弄醒，然后去看看猎人哥对现在的状况有些什么头绪吧？” 片刻之后，吴铭扶着步履蹒跚的林娇娇和赵姒妲一起来到了楼下。 “嘿老弟！没想到过了还没多久，又见到老弟你了！”猛男老猎人亚历克斯看到吴铭走来时下意识张开双臂想给他一个重逢的熊抱，结果在看到后者还搀扶着个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普通姑娘后，亚历克斯硬生生刹住了自己的举动，那张留有刀疤的脸上堆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老弟，她这是……” “意外卷进这次事件的倒霉孩子。”吴铭扶了扶额头，想起林娇娇的经历他就感觉有些心累，“算上这次的话她应该是第四次或是第五次卷进超凡事件了……” 林娇娇也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如果算上【真理】的话，大概是第六次了卷进这种事件里了……” 可在亚历克斯眼里，这个昏昏沉沉的少女却意外的眼熟：“哦！怎么又是你！？” 林娇娇：“？？？？？” 这个普通少女可没有吴铭那种自动翻译的功能，也没有学过俄语，自然听不懂亚历克斯的惊叹是什么意思，倒是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给吓得不轻。 讲道理，任何正常人要是在大街上被一个身高快两米，身材壮实地跟个熊一样脸上还留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盯着看，谁都会被吓得不轻。 吴铭倒是完全听懂了猛男老猎人的弦外之音：“这个‘又’字就用得很精髓……你认识她吗？” 亚历克斯深深看了一眼退后两步的林娇娇，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尴尬还是狰狞：“哦，想起来那还真是一段糟糕的经历，上次在追查那个会修改认知的小家伙时半路突然冒出来的人就是她……” “因为事发突然，我和那个小家伙交手时的余波波及到了她，结果当场就晕了过去。你是知道的，我不能放着晕倒在路边的淑女不管，所以我在她身边留下了保护术式，本想等事情解决后再来解救这位淑女的，结果等转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吴铭发现自己又在很微妙的时候得知了更加微妙的真相…… 这下林娇娇为什么会晕倒在保护光罩的原因算是查清楚了：就是这个猛男老猎人的手笔。 转头看了一脸警惕的林娇娇一眼，吴铭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姑娘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普通人卷进突发超凡事件时能够得到有效救助的概率其实是很低的， “那次是我救了她，当时她被人山人海的影怪给围困可惊险了……”看到亚历克斯很感兴趣，吴铭干脆就将当时解救林娇娇的经历向他简单地说了一遍。 因为自动翻译的关系林娇娇只能听懂吴铭说的话，完全想不明白后者到底是怎么跟那个壮汉建立交流的少女，满脸困惑地向身旁眼睛闪个不停的赵姒妲询问道：“吴铭哥到底是怎么跟那个大块头交流的啊？” “管理者，亚历克斯，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我侦测到影界各项数值出现异常情况。”眼睛不断闪烁的赵姒妲完全无视了林娇娇的问题，用后者听不懂的语言对两人说道：“最终可能会演变成……影界坍塌。” 吴铭：“坍塌？” 听到赵姒妲的话后，亚历克斯脸色顿时就变了：“影界坍塌？！哦，我的上帝！不管是向哪边坍塌都会造成大灾难的！原因呢？源头能找到吗？” 赵姒妲双眼一闪，投影出一副有着红点标记的建议地图：“源头在那里，以那边为中心，包括这里在内的区域都在慢慢从影界上剥离，朝现实世界坍塌、崩落。” 吴铭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接着展开了无形护盾将几人保护了起来：“那就先去阻止崩落！” 第十章 爆发 吴铭没有把林娇娇塞进收容空间，而且带着她一起走是有原因的。 因为这种做法实在不人道，收容空间虽然能自动调整内部环境为收容在里面的生物、植物提供维持生存所必要的生活环境，或是让异常物件保持最佳收容状态，但它并不具备除此之外更多的额外功能，自然也不会提供排解无聊的娱乐道具，再加上它本身具备近乎无限大的特点，所以智慧生物被关进去太久后往往都会因为过于无聊而怀疑人生。 这是上次吴铭为了躲避神髓聚合弹时带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躲进去后才发现的事情，就他个人而言，待在里面的每分每秒对普通人来说确实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折磨。 吴铭可不希望这姑娘被关里面搞出了幽闭恐惧症或是黑暗恐惧症之类的心理疾病，就算事后能够删除记忆，修正心理状态他也主观层面上不想这么做。 这种事情拿来迫害一下不老实的超凡生物也就算了，用在普通小姑娘身上确实不妥。 虽然阻止崩落和坍塌刻不容缓，但幸运的是赵姒妲标注出来的地点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就算带着林娇娇一路走过去凭他们的速度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到。 开启透明护盾走在最前面充当肉盾的吴铭，突然想起之前被亚历克斯带走的那个小青年有些好奇地问道：“说起来之前你带走的那些人，后来有审问出什么信息吗？” 吴铭还记得亚历克斯在追捕某个用超凡力量扰乱正常世界的超凡者，而且考虑到现实世界的秩序维护也是他工作中的一环，所以对老猎人之后的后续发展有些关注。 “没问出多少关于目标的有效消息，他太狡猾了，不会在这些弃子身上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亚历克斯沮丧地说道，这个身高差过大壮汉略微压低上身方便自己跟吴铭进行交谈，“不过旁敲侧击的消息倒是打听到不少，那些小家伙们隶属一个名叫‘真理会’的超凡势力，他们从七八年前就驻扎在这座城市里一直保持低调做人小心行事的行动风格。但直到那个‘大师’来了之后，他们的行动方针就变得激进许多，不仅私底下会主动向普通人散播具备超凡性质的产物，就连普通人也能被吸纳为成员之一……”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是关于某种超凡药剂的吗？” 猛男猎人一怔，有些意外地问道：“哦真令人惊讶，你们也知道这东西吗？” 吴铭点点头，随后把林娇娇的事和【真理】药剂的情报跟亚历克斯共享了一遍。 “原来外界把它叫【真理】吗？”亚历克斯若有所思地瞟了林娇娇一眼，“没想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居然经历了这么多……” 或许是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个淑女并不礼貌，亚历克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我不清楚【真理】和他们指的是不是一个东西，他们将那种药剂称之为【睿智】。虽然这种药剂能够对普通人产生不俗的效果，但正确用法是给超凡者使用的，据他们所说【睿智】能够在短时间内极度强化服用者的超凡潜力，可以把超凡能力拔高两到三倍，发挥出超常的战斗力……” “真理会好像有什么计划需要推进，并且正在和一位新来的‘大师’有所合作，详细情况不明，但从他们对普通人散播超凡药剂来看，恐怕他们所谓的计划会涉及到不少的普通人……” “而且，我怀疑，那个‘大师’可能就和我这次的目标有关，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也会使用【睿智】……所以一定要小心。” …………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接近了崩落区的范围内。 本以为已经把将要面对的局面想得足够糟糕了，可局势还是超出了他们几人的预料。 越是靠近目标地点周围环境就变得越发荒诞和怪异，最开始是建筑房屋看上去有些怪异：一些风格复古的城堡或是具有未来科技风格的建筑特征逐渐混杂在周围的建筑物中。接着路边的植物变得扭曲，最后当梦幻朦胧的浓雾开始笼罩整个街道时，能见度下降到几乎只有一两米的程度时，他们已经进入了正在崩落和坍塌的区域内了。 被三人成三角态势保护在中间的林娇娇缩了缩脖子：“妈呀，这么大的雾简直就是恐怖片标配。” “管理者请小心，我们已进入割裂区。”赵姒妲眼睛一亮射出两道强光，各项侦测手段同时启动对周围环境进行分析，结果光束出去不到两三米的距离就像泥牛入海般被浓雾给吸收，其他侦测手段也在浓雾的屏蔽下完全失效，没能得到任何有效数据的人偶姑娘感觉到一丝挫败，“所有观测手段失效……” 亚历克斯能够观测和感知到的区域也只剩下了肉眼可见的地方，感觉到有些棘手的壮汉轻轻将领口的领带扯松些许，一脸严肃：“如果任由雾气蔓延的话，这么大的雾甚至可能演变成整个城市级别的大崩塌，咱们得加快脚步了老弟。” “啊？哪儿起雾了？”听到他俩这么说的吴铭明显一愣，他满脸带着困惑的表情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挠了挠头：“我没看到有什么雾气啊？倒是冒出了不少的影怪它们都盘踞在街道上，不过它们和上次袭击林娇娇时的样子不一样，表现的很……” “惰性（怠惰？）”赵姒妲和亚历克斯异口一点也不同声道。 林娇娇表情更是奇怪：“吴铭哥……这里这么大的雾你看不到吗？” 影怪，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影怪，这次它们都是那种一坨长着两只手还带着面具的液态阴影，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着。 吴铭摇了摇头：“我这里看不到任何雾气，而且街道上全部都是影怪，它们看上去没发现我们，所我觉得我们应该慢点来，悄悄地混进……”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呢，那些影怪齐刷刷地将头转向了唯一能看到它们的吴铭身上！ 第十一章 神话与影怪 明明影怪没有类似眼睛的视觉器官，哪怕知道影怪对于现在的吴铭而言已经很难构成威胁，但它们就好像被某个统一意识操纵着齐刷刷转过头将面具对准自己的样子，却着实让吴铭感受到了一股渗人、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吴铭可以很确信影怪已经发现他们了。但不知为何这些影怪没有像上次面对林娇娇时那样狂暴、躁动。 影怪只是将带着面具的那张脸转向了吴铭这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静静注视着吴铭就已经能给他不少压力了。 “管理者，发生什么状况了吗？”赵姒妲很快就察觉到了吴铭的异常。 “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嘴是不是开过光。”吴铭扶着额头叹气，将街道上的异状向众人描述了一遍，“做好战斗准备，这些影怪看起来不像上次攻击林娇娇时那么狂暴，但不能掉以轻心……” 听到吴铭的讲述，林娇娇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起来：“吴铭哥……你……你是说街上全部都是上次袭击我的那种怪物？！” 吴铭：“嗯，它们现在正一动不动盯着这边呢，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扑上来袭击我们……” 亚历克斯解开了袖口和衣领的扣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从刚才听到这个小姑娘的经历时我就很奇怪了，按照我们对影怪的了解，它们应该是一种惰性生物平时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才对……” 这位猛男老猎人所效命的是至少已有数千年历史的古老猎杀集团，对这些生物的了解也比赵姒妲数据库中的信息要多得多。 影怪，影界浅层中的特产生物，从几千年前……不，也许是更加久远以前的时代就已经伴随着现实世界悄然存在，至少是在猎杀集团成立正式成立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就像超凡生物曾经在人类蒙昧时期对文明的发展产生过影响一样，这些影怪也给人类文明的发展带来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不过影怪不像那些试图干涉人类社会就会被猎杀集团天天追杀，哪怕死了都会把你的坟给刨了，尸体拉出来鞭尸个三四十次才肯罢休的超凡生物那样苦逼，它们不仅没遭遇过猎杀集团任何大型的猎杀，而且直到今天都还在对人类文明产生着持续的影响。 灵异志怪、无法辨别真伪的传说、还有部分被人创作仿佛疯言疯语的臆想神话故事、以及现代街头巷尾流传的都市传说，每一个接触过影怪的人，在逃出生天后总会把自己邪乎的经历进行主观创作后流传出来，最后也就变成了数千年以来被人们津津乐道又恐惧不已的怪力乱神之事。 赵姒妲歪歪脑袋提醒道：“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管理者，崩落坍塌的速度正在加快，我们必须冲过去……” “我打头阵，你们跟紧我一口气冲过去。” 说完吴铭将护盾调至最大值，将身后几人一齐保护起来，接着他们开始加快脚步向着影怪的方向前进。 也许是受他们行动的影响，原本安安静静盯着吴铭的影怪群稍微产生了些许骚动，这些如同液态一般的躯体开始蠕动聚合，逐渐变成一个个吴铭熟悉或不熟悉的形象。 每一个影怪所变形成的样子都不一样，一眼望去街道上已经布满了各种外貌千奇百怪的影怪—— 有背生双翼身上仅裹着一条白布满脸堆满圣洁与慈爱表情的大天使，全身长着赤红肌肤、山羊般恶魔下半身和蝙蝠翅膀的恶魔，这种宗教传说中的幻想生物。 也有身披白布，拎着一盏油灯，鬼脸南瓜内部被完全挖空燃烧着幽蓝色鬼火的杰克南瓜灯，有着马一样脑袋，手持双股叉的马面，这些民间传说中的存在。 吴铭甚至还从那些庞大的队伍中看到了浑身长满眼睛和肿泡的修格斯；垂着脑袋长发遮脸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鬼；身着红色毛衣满脸都是烧伤烫伤留下的丑陋疤痕，手掌上套着锋利爪刃的纤细男人；带着滑稽曲棍球面具体型庞大的壮汉；顶着浓浓黑眼圈的熊猫眼，只穿一条内裤的诡异白肤小男孩；这些……由人们影视文学作品中创造出来的存在。 接着它们就像疯了般一齐朝撑开护盾的吴铭发动了攻击。 杰克南瓜灯的油灯中喷涌而出的火焰漩涡，大天使随手甩出的一道道从天而降的光柱，被雪妖精凝结出来的尖锐冰柱，这些影怪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接二连三撞在吴铭撑起来的透明护盾上！ “不用担心防御的问题！护盾的问题交给我来处理！老赵和猎人哥你们只管攻击开路顾好林娇娇就行！”吴铭大吼着用透明护盾将面前扑过来的修格斯给顶了回去，在吴铭即将顶着护盾再次撞上那团恶心臃肿的怪物之前，赵姒妲双手轻轻舞动着数道泛起光华的丝线一闪而过，接着修格斯的躯体就被切成了一堆碎肉。 此时顶着护盾的吴铭也正好带领几人踏过了挡路的修格斯。 群魔乱舞从迷雾中窜出扑上来的影怪已经把林娇娇吓得嘴唇发白，可她却一点都没有放缓自己脚步的意思，反而在身后亚历克斯拎着衣领的帮助下竭尽全力跟上了全速前进的吴铭。 少女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身旁那圈不断受到超凡力量轰炸的护盾能否坚持下来。 但实际上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这些五光十色的攻击看上去十分炫酷，但实际能对护盾造成的损害并不大。 毕竟影怪本来就不是以单纯破坏力见长的超凡生物，若是光论及破坏力的话，就连一个拿着棒球棍的普通人都能造成比它们还要强太多的破坏。它们真正恐怖的地方在于每次攻击的时候都会悄然蚕食他人的心灵，杀死对方的精神和心灵，最后将他人变成一具精神和意识已经死去，仅有肉体还在遵循着本能苟活的活尸。 换言之，只要不被这些影怪给击中，也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真正麻烦的是这些穷追不舍的影怪，哪怕吴铭已经冲出一条道路逐渐向着深处跑去，影怪也没有一点要放过他们的想法，如潮水般朝逐渐远去的吴铭几人追了过去！ 第十二章 时间循环? 逃避这种行为虽然可耻，但却是一种简单有效的处理手段。 就像现在的吴铭一样，他和赵姒妲、亚历克斯带着林娇娇一路冲开挡路的影怪。逃避战斗，不和它们做过多的纠缠，其实是一种非常明智且正确的行为。 若是换了无论何时都会选择最优解处理手段的赵姒妲来抉择的话，她必然也会选择避开正面战斗，保存相当的体力和时间去面对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是越深入迷雾区域，吴铭就越是感觉周围环境似乎有些不对劲。 周围始终和记忆中差别不大的街景，按照吴铭的计算他们在途中至少已经走过三个路口，经过六次拐角，穿过九个人行道了。按照赵姒妲提供的地图来看，他们早就应该深入到更深层次的区域中，但吴铭总觉得他们现在似乎还在原地打转…… 不，或许已经不止是原地打转的级别了，之前曾被数次甩开的杰克南瓜灯、天使、恶魔、小魅魔、雪妖精，以及各种在吴铭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影怪一次次重复出现在他面前。 它们或是卷起火焰漩涡，或是甩出冰柱和光束，或是干脆利用自身的重量试图压塌护盾，重复着眼熟又徒劳无功的攻击。 当吴铭带着众人第三次经过同一家便利店，并且第六次将拦住去路的修格斯切成碎片时，他拉住了准备继续突进的赵姒妲，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老赵，情况有点不对劲，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赵姒妲试着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但无奈雾气实在太浓她看了老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浓雾阻碍了一切侦测手段，管理者，我暂时没办法通过侦测手段确认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但我记录了我们从进入迷雾区起的行动轨迹，将迈开步伐时会产生的微小角度偏差、多次拐弯等因素纳入考虑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处于地图上的这个区域……” 人偶姑娘投影出一道由光幕构成的简易地图，并且用红点、绿点标记出了目标点和他们所在地的位置。 “不，我们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吴铭只看了地图一眼在辅助装置强大的计算力下他就找到了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他伸出手在光幕边缘的地方虚点一下：“就在这里，刚刚进入崩落区的位置。” “老弟，你确定我们是在兜圈子吗？迷雾中难以辨别方向是很正常的事情，而超凡世界中能够悄无声息影响他人感官的术法和技术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不光是那个身材娇小的淑女有在计算脚步和行动偏移的角度，我也有在留意我们的前进方向是否有问题……”亚历克斯皱着眉头轻轻搓着自己的络腮胡，随后在光幕地图上轻轻一指，“根据我的超凡感官计算，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才对。” 亚历克斯所指的地方虽然和赵姒妲标记出来的绿点有所偏差，但在位置上也很接近了。 吴铭指了指脚下已经被赵姒妲的丝线绞成碎块的修格斯残骸示意道：“第六次，我不清楚在迷雾笼罩的状态下你们能不能注意到这玩意儿，这个影怪应该是第六次被老赵杀死了，回想一下，刚刚那些火焰、冰锥、光束是不是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你们一直看不到街景……从我开始留意街景到现在为止，我们至少三次经过了同一家便利店……” “woc！老哥你可别吓我啊……”林娇娇本来就怂，再加上迷雾中偶尔会蹦出些品相不佳的影怪震她一下，搞得这姑娘的精神几乎紧绷到了极限，现在被这么一吓的少女都快怂成球了：“老哥你不受迷雾影响应该不会迷路吧？！” 吴铭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怀疑就是因为我没受迷雾影响，所以才能发现我们已经陷入某种循环了……” “如果真是时间片段的循环，在超凡领域也并非不可能达成的事情，但需要满足非常苛刻的条件……相反，也有一些超凡手法能够达成让人感觉到时间循环错觉的相似效果……”人偶姑娘短短数秒内就就算出了多种可能性并冷静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首先我们需要确认这种手法究竟是不是时间循环，管理者，我们再走一遍，随时记录录像信息并沿途留下记号。” 亚历克斯此时从大衣内侧掏出十几把镌刻着符文的小刀，也点头赞同了赵姒妲的想法：“光凭现在的信息还是太少，不要轻易下定论，沿途的记号就由我来做吧，这些由猎人秘法制作的符文小刀能和我的精神力产生共鸣，并且每一把小刀上都留有我的精神印记，只要我在附近就能随时感应到其存在。如果真是时间循环的话，那么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 吴铭轻轻拍了几下林娇娇的后背，舒缓下她心中的恐惧感：“嗯，那我们再走一遍。” 几人打定主意跨过修格斯的残骸，吴铭再次带领着伍继续向着街道前方走去。 在这种能见度不足两到三米，几人相互之间只能看到对方的浓雾环境下，想依靠正常感官来辨认道路和方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也只有不被迷雾蒙蔽视野的吴铭能够确认周围的景色。 一如既往地经过路口，一如既往地走过人行道，最后再一如既往地走过拐角。 群魔乱舞的影怪还是像饥饿的狼群样悍不畏死朝撑起护盾的吴铭发动攻击，这一次吴铭提起注意力仔细观察着四周，赵姒妲虽然没办法观察到更加远的地方，但她这一次也留了个心眼，全程开着录像模式，并对被她亲手处刑的影怪进行了分类记录，确保整个行程的记录万无一失。 “一切正常，所有符文小刀的位置和存在都在感应范围中。”亚历克斯将符文小刀随手一甩，这把不知由什么材质构成的小刀就齐柄没入了水泥地中，其怪力甚至还将周围的水泥地面震开了一道道裂纹，看得吴铭心惊胆战。 当第二次转弯经过拐角时，吴铭只感觉眼前一花，就连经过强化的反射神经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脸色就逐渐变得愕然、疑惑。 又是熟悉的便利店，又是熟悉的火焰漩涡、冰锥和光柱砸上透明的无形护盾，以及咕噜咕噜怪叫扑上来的修格斯…… “哦豁，欢迎回家……” 第十三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哦豁，欢迎回家……” 吴铭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夹杂着几分因为理解自己又绕回原点的憋屈窝火，对现状的费解愕然和无能为力的无能狂怒。可诡异的是明明他的表情如此复杂，看上去一幅在掘地求升和跳王这两个充满了制作者恶意的游戏中被无数次送回老家，现在已经血压条拉满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样子，可他的嘴角却止不住地微微上扬甚至反常的哼起了歌：“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林娇娇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吴铭那五音不全的嗓音给恶心的，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噫！吴铭哥你不要吓我啊！” 亚历克斯检查了下大衣内侧剩下的符文小刀，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精神力共鸣突然消失了。就在几秒钟前消失的，现在我已经感应不到之前沿途设下的路标了，但是符文小刀的数量没有发生变化，作为路标被消耗的部分没有补充回来……” 光是亚历克斯的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在场四人联想到很多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是四人呢，因为林娇娇她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她漫画、小说、电影看得多啊！这些由人类想象力创造出来出来的作品，不仅强化了她的接受力，在遇上超凡事件时她也能用脑洞大开的方式来理解现状。 已经作为路标被消耗掉的符文小刀并没有回到亚历克斯的大衣中，他们能察觉到这个问题，意识到小刀已经被消耗了一定数量的事实，就意味着这个诡异莫名的循环至少不具备重置几人随身物品和记忆的能力。 而那些符文小刀会在亚历克斯的感应中突然消失，可以侧面证明类似‘重置’的机制在刚刚确实触发了……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不是时间轴上的循环。”赵姒妲调出数据库中的记忆和录像，投影出来的画面和当前环境一样基本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录像从头到尾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从系统录像中无法发现任何问题，一路走来采集和收集到的各项数据也表明我们并没有受到超凡力量影响，而产生主观时感上的错乱。” 已经作为路标被消耗掉的符文小刀并没有回到亚历克斯的大衣中，如果这里真的像莫比乌斯环那样头尾相衔形成了空间与时间轴上的封闭循环，他们不知不觉间被困在了一段不断重复循环的时间与空间中的话，保持着当前的记忆和状态在封闭时间环中经历着重复历史，那么被亚历克斯大衣中符文小刀就不会被消耗。 可如果是不断清理记忆的倒带类时间循环，用类似拖动进度条倒带回去的方式将他们困在过去某个时间段中的话，那至少会具备某种特殊的发动机制、清理记忆以及在时间轴上重置环境的各种效果。如此一来别说符文小刀的消耗问题了，吴铭觉得自己就连能不能记住这段记忆都是个问题。 恐怕要循环个一万五千四百九十八次才能感觉到强烈的既视感和违和感吧。 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的吴铭，下意识看了安安静静待在旁边的赵姒妲一眼，突然开口说道：“老赵，要是我们在这里不断被清理记忆循环了一万多次，你会不会因为循环太久把自己给憋出bug啊？” “老哥现在时间虽然是八月，我们也确实是在不断重复循环。”或许是聊到了熟悉的话题林娇娇意外地接了茬，“但这里应该没有团长，所以我觉得也不至于搞出个漫无止境的八月吧……” 吴铭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你来顶一下团长的位置，我们帮你做暑假作业，你想个法子把咱们的循环状态给解了？” 林娇娇：“如果我真有无意识中能心想事成的能力就好了……” 时间层面上的循环很快就被排除了，其实这也在几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时间轴层面上的操作和干涉，在超凡领域中也是非常顶尖的大佬才能涉足和触碰的。哪怕是吴铭这种刚刚踏入超凡领域的新人，以及林娇娇这个普通人也能明白这一点——毕竟各类作品里能够玩弄时间的角色不仅逼格很高，作为幕后黑手的反派来说也是绝佳属性，自然不是随便哪个杂鱼能够涉足的技巧。 “也许这并不是时间循环……而是一种比较另类的，甚至可能是人为的环境重置结界？”赵姒妲这时提出了新的猜想，比起吴铭‘时间循环’那种近乎异想天开的猜测，人偶姑娘所提出来的猜想有相关依据进行佐证从逻辑上也更加站得住脚，“影界虽然相邻现实世界，但除了偶尔两个世界会短暂重合外，一直以来影界一直呈现出非常安定的状态。可这次情况有些不同，这些是在突发进入影界后我通过自带的侦测手段采集到的数据，从影界浅层的空间常数、两个世界之间的坐标距离，到影界浅层的超凡浓度、现实世界物质度、秩序度，然后我将采集到的这些数值和过去影界的数据记录进行了对比，并且建立了变化趋势演算模型。” 说着赵姒妲双眼一闪，各种曲线图、函数图、数值变化对比图接二连三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吴铭一脸严肃地看着赵姒妲投影出来有着剧烈波动的数值变化图及函数图，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紧紧眉毛绞在一起。 林娇娇看到吴铭越发严肃、如临大敌的表情，原本有大佬罩着而放下来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老哥……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吗？” 在少女心中，眼前这个救了她三次，每次都是在危急时刻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吴铭是个靠谱高人的形象，连高人都露出这种表情了，那肯定意味着事情已经变得非常严重。 “老赵，通俗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数值图。”吴铭满脸庄严肃穆看着赵姒妲，理直气壮地说道。 现在这个高人形象崩成碎渣了。 “原本该区域内各项数值非常稳定，按照前几次进来采集的信息数据进行对比，虽然会产生些许波动，但不具备出现像今天这种部分区域向现实崩塌的剧烈波动的条件，并且影界到现在为止仍然被某种外力吸引……或是推着往现实世界坍塌，除了人为我想不到有什么可能。” 亚历克斯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说，为了阻碍我们……不，或是任何可能来碍事的人，那些人在外围搞出了这么个……空间迷宫，只要走错路，就会不断被传送回原点重新来过的……迷宫” 赵姒妲点点头：“肯定，理解无误。” 吴铭翻翻白眼有些无语：“搞这么多花花肠子，还不如一道雷劫把捣乱的人劈死来得实在……” 轰！ 一道晴天霹雳如轨道空投的空投舱势大力沉地砸在了吴铭展开的护盾上！ 第十四章 灵能者 影界浅层，被迷雾土壤笼罩的崩落区正中心，有一群穿着垫肩、披风这种奇装异服的男女们，此刻正分成两拨轮番在广场上围成一个大圈，高举手中形状各异的幻想大剑，大声咏颂着一段古怪又绕口的咒语。 听起来像是‘咿呀咿呀’和‘g!g!g!’乱叫的咒文，但随着他们的咏颂周围迷雾开始剧烈翻腾起来，隐于浓雾中的建筑物也多出几分虚无缥缈的感觉。 这些穿着像是从勇者斗○龙、○之轨迹、最○幻想这些rpg世界里穿越过来的男女们眼中闪烁起狂热的神色。 这种诡异仪式和咒语是有效果的，逐渐虚影化的建筑物和大地，代表着这片区域在概念层面上从影界浅层一点点剥离并且正逐渐朝着现实世界靠拢。 随着这片迷雾区从影界浅层剥离，逐渐朝现实世界靠近的同时，这些男女们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灵能正在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加强。 “仪式有效果了！现实世界正在向我们靠近，而我们的能力也在一点点变强。”一个发量实在堪忧的年轻人从仪式阵中退了下来坐在一旁恢复着体力和精神力，他虽然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和组织者，但在仔细感受到体内涌动的超凡力量正在缓慢加强时，他也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和喜悦，“马上，我们就能把改变世界的力量带回现实世界了！我们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世界！一定要让那些愚蠢的人类明白我们和他们是与众不同的！” “为了蔚蓝清净的世界！” “我们才是引导进化的新人类！newtype！” 气氛一下子就被这个微秃的年轻人煽动起来，换班退下来休息的男女们兴奋的大叫起来。 聚集在这里身穿奇装异服的男女们绝大多数都是学生或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他们曾经对未来和现实仍然抱有许多幻想和美好的期待，曾经觉得自己身上寄宿着特殊的才能，觉得自己对世界而言是特殊独特的，并热切地想通过自己来亲手改变和塑造整个世界。 然后这些满腔热血想要改变世界的年轻人们绝望地发现，别说是改变世界了，他们的力量就连阻止自己脱发和赖床都做不到。 其实每一个人在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都或多或少产生过：自己身上隐藏着某种特殊的才能，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存在比身边那些人更加独特，对这个世界而言是自己的人生和存在特殊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具备某种意义或使命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类似的想法。 甚至更加自我中心一点的人，会认为他对于世界而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整个世界都应该围绕着他旋转。 最后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和芸芸众生一样只是个凡人，没有少年时期所想象的特殊才能或超能力，对世界而言他们也不是特殊的个体，能来到这个世界多半不是出于‘具有某种意义或使命’这种扯淡的理由，而是父母爱的结晶或是更扎心一点就是父母到了年龄稀里糊涂就结了婚，然后在七大姑八大姨给予‘都结婚一两年了该要孩子了’的生活建议下才生下来养育成人的崽。 但有些人能够接受并认清这一事实，而有些人不能。 作为这次行动其中一员的刘禹就是后者，他在小半年前只是一个学习成绩稳定，每次测验都能稳拿全班倒数前三，跑个两百米就会气喘吁吁，干啥啥不行睡觉第一名的特困生。 从小亲戚朋友和父母都夸他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刘禹也深以为然，上小学时学校老师所教授的知识在他看来一目了然简单易懂，初中时的知识认真、用心去学也能够理解。 但随着课程不断变难，科目也越来越多时，原本游刃有余的刘禹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极限所在。 别人做一遍两遍习题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将解题思路运用在同类型的习题上，所有科目几乎都能维持在某个水准线上，可刘禹可能会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才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勤固然能补拙，但也是有极限的。这时候刘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再特殊，所以他干脆就放弃了，拒绝认识到这一事实，把‘我只是不想学，我这么聪明的人稍微用点心肯定不会是这样’这种话当成自己逃避，维持独特性的谎言欺骗着自己。 成绩自然也一落千丈。 而当从脱发年轻人手里得到【真理】那一刻的感觉更是强化了他天选之人的错觉。 而觉醒超能力后，他更是感觉自己的独特性似乎得到了认可。 但当得知拥有这种超能力的人并不在少数，他所觉醒的超能力在现实世界也只能起到一些微小作用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刘禹不能接受自己的独特性被削弱，所以参加了这次行动。 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附近一栋老旧楼房的七楼天台上，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制服的金发小姐姐正在记事板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中年男人朝广场的方向投去了视线，透过黑框眼镜经过特制的镜片原本笼罩这一方天地的迷雾效果被祛除，镜片上还附加上了‘缩放视角’、‘视野清晰化’等各类超凡效果，所以他能通过俯瞰的方式清晰地掌握广场上那些男女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停下来有一段时间了，进度怎么样了？”中年男人手指轻轻敲打着天台边缘近几年才做出来的金属围栏，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一旁像是记录员的金发制服小姐姐看向手中的记事板，上面有条有理整齐地罗列着被她记录下来的数据：“哪怕前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删去大量无实际意义的咏唱词和步骤缩短了大量的仪式持续时间，但目前仍然只完成不到三分之一的进度。接下来还得靠他们轮番进行咏唱和施法，才能完成影界浅层的割裂工作……” “现实世界那边的基站已经架设完毕，我们最多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如果他反应够快的话恐怕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想办法让他们加快咏颂速度，为此燃烧灵魂也可以。告诉他们计划已经开始了。” 书记员小姐姐轻轻扶了下眼镜脚，镜片反射出幽幽光芒：“会长，这恐怕有些难度。他们并不是学会中被长期培养、发展的精英，不能像我们前期提供的支援那样通过技术手段搞出高速咏唱大幅缩短仪式时间，需要调集其他成员来协助仪式吗？” 中年男人笑着摇摇头：“没那个必要。只需要让他们意识到时间紧急就行，在迷雾外围区域不是已经有人潜入了吗？把这条消息告诉他们。” “这样做有用吗？” 看着若有所思的书记员小姐姐，中年男人笑嘻嘻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嘲弄的神色：“灵能者本就是通过点燃自身来换取一瞬间光明的柴薪，这个自工业革命后突然出现的超凡职业曾在过去百年的时间中创造过不少奇迹：无中生有真空造物，修改现实创造定律，覆盖和逆转既定事实……但殊不知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灵能者作为引发奇迹的代价就是燃烧灵魂，在这一点上，哪怕只是一群拙劣的模仿品也通过这种手段引发奇迹……” 第十五章 相信的心 “又回家了……这已经是第三十五次回到原点了。”又一次回到便利店旁的吴铭，有些焦躁地捏着头发，“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这不像是迷宫……” 从吴铭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循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四个小时了，在此期间他们曾尝试过各种方法突破迷宫，从穷举正确的路线到暴力破关直接毁掉周围建筑物及地形，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丝毫破关的头绪。 这个把他们带入无限循环的迷宫不存在任何规律。 不存在正确的走法，上一次循环中没有被传送回原点的正确路线，可能到这一循环就完全不管用。 无法用暴力破解，就算破坏的动静搞得再大，当吴铭他们被传送回原点时所造成的破坏又会修复。 迷宫本身似乎在不断修改正确的脱出线路，一次次的循环中仿佛也在不断强化着重置环境的力量，起初吴铭他们还凭借上次循环的正确路线从中摸出一些规律，或是在新循环里找到上次循环中大肆破坏后留下还未修复的蛛丝马迹。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现象变得越来越少，在近几次的循环里更是已经绝迹。 经过赵姒妲分析演算后得出结论：迷宫可能具备某种成长性，当他们在穷举或是破坏时也在帮助迷宫成长、完善自身。换言之，穷举法和暴力破解已经没有用了，迷宫现在已经成长起来而他们仍然没有找到破局的希望。 吴铭不是没有启用辅助装置的折跃传送功能直接从这个鬼地方传送出去过，在半信半疑尝试之后他确实成功带着几人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心有余悸感觉自己又会被拉回去的众人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的位置，眼前一花就又被拽了回便利店旁。 气得吴铭一拳锤碎了脚下的路砖。 在意识到传送功能也可能失效后他又不信邪尝试了几次，结果自然如赵姒妲演算分析的结果那样，迷宫可能具备的成长性把他的传送功能给ban了。 但是吴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他们可能在某些十分关键的地方产生了非常致命的错误判断…… “遇见这种困境时就想要个小叮当啊……”吴铭有些抓狂的搓着头发，“戴上圆眼镜然后大喊小叮当帮帮我啊！然后它就能从内裤，不是，我是说四次元口袋里掏出各种神奇道具帮我们解决问题……” 赵姒妲歪歪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管理者，你自己就有解决当前问题的能力与手法，为什么要求助于小叮当，而不是自己解决呢？” 吴铭大概清楚人偶姑娘指的是什么，为了上次的生命树世界之旅他下载过好几个功能模块，那些模块也确实派上了不小的用场，唯独就只有一个模块直到最后都没能派上用场。 那个模块是他下载来防身和应付某些需要特殊技术支援的局面的，当初如果不是伊丽莎白嘎吱嘎吱把生命之果吃了的话，本来他是准备用这个模块来送生命树最后一程的。 想起那个模块的使用说明和警告，吴铭摇摇头叹气道：“那玩意儿就不是能在这个局面下用的……” 赵姒妲把头偏到没有人看得到的方向，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管理者怕不是个傻子’的表情，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吴铭的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了前方路口处的拐角，某个不可思议的形象随之印入眼帘，这个刚刚还沉浸在抓狂和的男人突然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自语道：“之前蹦出些电影人物也就算了，好歹他们都是恐怖片的角色，怎么这次循环蹦出个新玩意儿来了？” 赵姒妲和亚历克斯都是一脸茫然，旁边的林娇娇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不是，你们看不到吗？”有些疑惑的吴铭马上反应过来，他轻轻拍了下脑袋，“哦对，忘记你们的视野受到迷雾影响了。” “不是说这里是循环吗？怎么还能看到新角色的？长什么样啊？”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磨练，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稳如老狗，林娇娇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怪诞的环境——与其说适应倒不如说是接受事实随波逐流，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她身旁的猛男老猎人就是个头最高的，而和她颇有共同语言的吴铭曾三番几次在危急关头救她，怎么看都是高人人设。至于赵姒妲，虽然个子是最矮的，挥舞丝线噼里啪啦就能把影怪切得七零八落，怎么想都比她厉害到不知道哪去了。 反正怎么着都轮不到她这个普通人来担心该怎么办，她现在的本职工作就是抱紧各位大佬的大腿，别给他们添乱就行了。 “我看到了一只圆嘟嘟没有耳朵的蓝色狸猫。”吴铭向众人比划了起来。 在场唯一能get到他的梗的林娇娇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哆啦a梦吗？” “对啊，它朝我们来了，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了。” 果不其然，在原地稍微等待片刻后那只圆嘟嘟的蓝色狸猫出现在三人面前，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让林娇娇在这个鬼怪遍地，群魔乱舞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这种温暖一直持续到……它从兜里掏出一个扛在肩上的筒状物为止。 “人生重来火箭筒！就用这个火箭筒来解决当前困境吧！” 妈的，居然还是中文配音！ 没等扛着火箭筒的哆啦a梦扣动扳机，赵姒妲就挥手带起数道细密的光华闪过将这个憨态可掬的蓝色狸猫给切成了一堆废铁，说到底这个哆啦a梦也只是由影怪所扮演出来的角色，并不像原版那样具备许多奇妙的能力与机体素质，所以被人偶姑娘瞬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姒妲甩甩手将延伸出去的透明丝线收入指头内：“管理者，您的乌鸦嘴技能升级了吗？” “不……我想，我可能知道迷宫的真相是怎么一回事了。”吴铭双眉微皱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后他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诸位！就在刚刚我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猜想，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一下。” 第十六章 就是你的魔法 “诸位！就在刚刚我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猜想，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一下。” 或许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他们并不是陷入了一个人为制造的迷宫…… 或许真相比他们想象中要更简单。 或许…… 无数的可能在吴铭脑中盘旋，他仔细回忆从踏入迷雾那一刻开始的一切细节，在辅助装置植入后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不像普通人那样是依靠重要节点和主观脑补才能大致重现的碎片化记忆，所有吴铭目光所及、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在辅助装置的帮助下重现在眼前。 护盾外仍然涌动着许多群情激奋的影怪，吴铭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没有理会被挡在屏障外的影怪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几人说道：“现在我想做一个小测试，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想是否准确。” 赵姒妲有些疑惑：“测试？” 亚历克斯更是一头雾水：“验证猜想？” 吴铭没有理会两人的疑问，将记忆整理好后，开始按照时间顺序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最初出现问题的应该是这些影怪…… “林娇娇，告诉我，你对影怪是怎样的印象？” “诶……？一上来就是我吗？”林娇娇有些猝不及防，她认真思考一下答道：“要我说感觉的话，大概是很可怕会主动袭击我的怪物吧……” 人是一种非常容易被固有印象给影响到主观判断的生物，这种现象在‘第一印象’上体现的尤为明显。当有人或是某种事物在初次接触时给你留下非常糟糕的印象后，你就会觉得对方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哪怕真有什么可取之处，人往往也很难克服自己的偏见和固有印象承认对方，反倒是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否定、污蔑对方。 这种偏见与带有标签式的固有印象是很难被抹除掉的，上次在影界浅层被狂躁影怪袭击的情景林娇娇还历历在目，她也从来没见过影怪惰性的一面，所以自然不会对其有什么好的观感。 吴铭了然地点点头：“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就是2v2了，老赵，还有猎人哥是什么看法？” 赵姒妲眼睛闪烁两下白光：“惰性的超凡生物，但看它们主动袭击的样子，很可能是由于不明原因脱离了惰性状态，像林娇娇那次那样化为主动袭击他人的狂躁状态。” 在人偶姑娘说完后猎人哥接着回答道：“哦！老弟，它们是惰性生物，并且对人类而言基本无害。是的，老弟我是说：这是猎团几千年以来对它们监控、评估后得出的结论。你知道的，监视者的眼睛不会出错，否则它们会像那些溺毙在阴沟里的肮脏老鼠一样被挂上猎杀序列，然后被猎团的老伙计们用旧靴子狠狠地踢爆屁股！我承认它们长相是很磕碜吓人，总会让我想起小时候隔壁山姆大叔家那不幸患上麻风病的小儿子，但它们真的都是好孩子，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袭击我们。我想，这里面可能还藏着什么缘由……” 怎么又冒出翻译腔了？！ 吴铭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勇气开口询问为什么影怪那磕碜长相会和山姆家的麻风病小儿子划上等号，因为他总觉得一旦开口恐怕又会知道一些没用的东西…… 接下来是关于迷雾和街道地形的问题…… “老赵，你还记得跨入迷雾时最先产生的想法吗？还有猎人哥，林娇娇，你们如果记得的话也说出来。” 赵姒妲歪歪头有些搞不清楚吴铭到底在想什么，但饶是如此她还是十分听话地回答道：“无法通过任何方式侦测附近区域，也没有参照物作为参照的情况下很容易导致前进路线产生偏差，如果有超凡力量影响甚至会因此迷失在浓雾中。” 亚历克斯：“虽然是崩落坍塌时会产生的正常现象，但贸然进入迷雾里还是存在迷失的风险，” “我……我实在想不起来了……”看到人偶姑娘和猛男老猎人都能对答如流，林娇娇备受打击地哭丧着脸道。 吴铭轻轻拍拍她肩膀给以安慰：“没关系，接下来还有不少问题等着你表现。” 林娇娇一脸懵逼：“？？？？” ………… 随后是关于时间循环和环境重置的问题…… “我们通过现象几度推翻和修正自己的推论跟猜想，通过蛛丝马迹完善了细节部分，这些细节是不是和我们推测中完全一样？” ………… 再是多种破局尝试相继失效的问题…… “暴力破解和穷举法都失效了，传送在成功了几次之后也被ban掉，老赵以此推论出迷宫成长的可能性依据，关于这个你们有什么想法？” …………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吴铭的思路也在逐渐变得清晰，一条条一直以来被忽略的细节被罗列出来，可疑的地方被标记出来。问到这种程度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确认下去了，该进入实践阶段验证猜想是否正确，以及背后的机制问题了…… 吴铭深吸一口气，向几人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相信你们的判断吗？” “管理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赵姒妲摇摇头，“线索组合在一起完全吻合我们的推断……” 亚历克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埋头沉思着。 林娇娇感觉她似乎朦胧地明白了些什么，可仔细一想却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就像回到了做奥数题时那种纠结头疼的状态，就差一块拼图碎片整个解题思路就能对上号，可少女始终没能找到那块至关重要的拼图到底在哪。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话，可磨磨蹭蹭了老半天她都没找到具体的语言来描述心中所感，最后只好作罢。 “算了，不管怎么样，你们的印象和想法我大概明白了……”吴铭甩甩头将脑袋里杂乱的思绪抛到一边，接着换上了用来震慑、忽悠他人的中二病专用气场，胸有成竹怀着强烈自信看向几人说道：“那么从现在开始，这些影怪会渐渐停下攻击，最后完全无视我们不再阻碍前进的道路。” 在林娇娇眼里，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的气场，眼里更是闪烁着仿佛看穿一切睿智光芒：“我刚刚下了个新模块，它能够让这些影怪平静下来，但首先你们要宁心静气。来，跟我一起念：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 第十七章 入局 吴铭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一旦进入演员状态除了读心术，就算是老赵用模拟演算来分析他的面部表情，也很难准确分析出他心里到底在揣摩什么。 显然，吴铭是在忽悠他们。并没有所谓可以破局的模块，就算真有这玩意儿他也得花不少时间从模组库里找出来。而且如果他的推测正确的话，这种程度的欺骗反而是必要的。 在这里有时候知道的越多，情报共享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如果这里的原理和性质真如我所料，生效机制也和猜测差不多的话，那么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当时老赵做的事情反过来做一遍，首先……欺骗自己。 “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完全不懂梗的亚历克斯最先上套，“哦老弟，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咒语，只要这样做真的就可以让影怪重新回归平静状态吗？” 吴铭那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就差给自己整一套羽扇纶巾的行头了：“相信我，它们能变回往常那种惰性状态的。只要相信，就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林娇娇听着眉头狂跳：“你是不是准备下一秒就抽出个闪光之杖变身魔法少男然后炮平了这里？” “我没有女装后拿着电锯去拯救世界的嗜好。”吴铭微微一笑，“你也加入进来吧，跟我一起念，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 “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念这个台词太羞耻了！我信！我信可以吧！别让我念这种东西啊！” 赵姒妲在一旁看着他们拌嘴，她眼睛中每分每秒都在流过大量数据流看样子是处于高速演算的状态，半晌都没有说话。 当人偶姑娘演算结束闭上双眼的时候，无形中似乎有什么受到了触动，接着原本躁动的气氛开始产生了些许的转变。 这种改变非常缓慢，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到这种改变的趋势。但等到完成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种变化。 同时吴铭远远就看见街道远处的一些影怪已经停下朝他们涌来的行为，并且重新变回一团团仿佛史莱姆的暗影继续懒洋洋瘫在街边，虽然这仅仅只是最外围的几只影怪惰性化，但它们确实停了下来，并且没有再加入到狂躁影怪的行列中去。 “起效果了！模块生效了！”观测到这一情况的吴铭顿时无比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亚历克斯有些好奇地追问道：“老弟，你说的是真的吗！？” 吴铭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当然是真的！最外围的影怪逐渐回归惰性状态！我想马上这种状态影响就会扩散到我们身边来！” “哦！我的上帝！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旁的林娇娇看着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吴铭，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将信将疑了起来，不由得小声嘀咕：“居然还真的有效？！” 赵姒妲眼睛都没睁一下：“如果我是你，我会相信他从现在起说过的所有话……” 林娇娇：“……？” 或许是吴铭的话加快了这一惰性进程，也可能是存在某些更加深层的原因，重新回归惰性状态的影怪越来越多，就像是引发某种多米诺骨牌般，在最初那几个影怪变回去后，接下来十几个、二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甚至越来越多的影怪都飞快加入了转变行列中。 这次就连被迷雾遮盖了视线的林娇娇也能看清了，那些面目狰狞不知道是从哪个恐怖片场里跑出来的影怪硬生生刹住了攻击护盾的行为，就像是时间停止般愣上了大概五六秒钟的时间后，它们的形体像被烧热的黄油块一样融化成液体，最终落在地上聚合成团状回归原本的惰性状态。 看到所有影怪重新回归惰性状态，并且将他们几人当成空气无视掉后，吴铭就清楚自己的测试成功了，全凭演技来装出来的自信也多了几分底气：“接下来我们将利用我新下载的模块，从这个迷宫脱离出去！” 林娇娇：“真的假的啊？那个模块什么的……这么厉害的吗？！” 吴铭翻着白眼顿时推翻了自己之前自信满满说过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利的东西，要是真有我早就用了，还会等到现在我们被困了三四个小时后才拿出来吗。” “诶？！居然是假的吗？！”林娇娇一脸愕然。 亚历克斯也有些疑惑：“那为什么它们停下来了？” “因为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啊。”吴铭向几人摊了摊手解释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方向了。” “相信和怀疑才是这片区域的真正原理，这里可能是一种能无差别帮人实现心中所想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梦想成真或是心想事成吧，棘手的是无论是好愿望，还是坏猜测，只要条件齐备就能得到实现。” 听着吴铭的讲述，亚历克斯表情逐渐严肃：“老弟……这种事情你不应该告诉我们的，人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什么，越是在糟糕的环境下，越可能将情况想得更加糟糕……” 身经百战在各种漫画作品中见过各种谋财害命的黑心许愿机的林娇娇，更是被吓得声音发颤：“那老哥你为什么……”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了，只要条件不具备的话，心想事成和梦想成真的现象就不会出现……”吴铭拍拍林娇娇的后背示意她放轻松一点，“许愿机制分为两种，其一是数量需求，独自一人的心中所想是不会被许愿机承认的。其二，不同个体之间至少得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共识，才会通过许愿机制的判定将心想变为事成。” “我们之所以会迷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你们被迷雾给遮掩了视野，下意识在心中产生了‘在这里面行走很可能迷路’这样的想法，达成一定程度的共识后我们就陷入了迷路状态，接着我和老赵又在无意之间带了一波节奏，进一步提升了这种共识在你们心中的占比度，也就在一次次循环中变成了这个样子……” 赵姒妲这时候睁开了双眼，不知为何吴铭感觉她眼中似乎有些失落的神色：“管理者，我很抱歉……” 这种明显的表情浮现，吴铭还是第一次见。 亚历克斯突然插话道：“共通认知吗……听起来有点像是灵能者的手段。” “灵能者？”吴铭感觉这个词汇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唔姆……和之前那个有着什么灵能力的小青年有关？” “嗯，就是他们，把他们带回去审讯过之后，我还稍微去调查过关于灵能者的历史。和其他超凡生物不同，这个群体是在工业革命之后才突然出现的特殊群体，他们能通过串联盲点形成共同认知来篡改物质世界。”亚历克斯点点头，随后接着回忆道。 “特点就像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三人一样，手里有着无坚不摧的幻想大剑和各种不可思议的灵能力，个中强者还能大范围篡改或是重新定义现实，总而言之是一个危险度极高，但又是不能猎杀处理的团体，搞得猎团的老伙计们专门投入一整个部门的人手去监视、管控他们。” “更加麻烦的是他们不仅会通过燃烧灵魂来修改现实，还能吞噬别人的灵魂补完自身消耗，不仅能吞噬他人的灵魂，还能吸取知识、记忆甚至性格习惯，外来灵魂和自己本身的灵魂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导致越是强大的灵能者越是疯狂、反复以及偏执狂，而绝大多数灵能者在吞噬了大量外来灵魂，自身存在被大量稀释后往往会选择建立一个执念、一个目标来维持自我。” “灵能者吗……”吴铭皱着眉头自语道，但很快他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当前的问题上，“这种事情等会再说，让我们把重点放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先离开这里前往中心！” 第十八章 世界上总有些不想做人的人 吴铭将这里的性质和原理告知给亚历克斯等人必然要承担非常大的风险，他也考虑过造成严重后果时的该怎么收拾残局：那时就只能委屈一下林娇娇和亚历克斯，请他们到收容空间雅座小歇片刻了——毕竟比起心理上出点什么问题果然还是命比较重要，而且有个伴一起关进去避风头的话那种心理阴影感也能降低不少。 真正让吴铭放弃保密，承担风险告知他们真相的原因还是来源于辅助装置的演算结果。 按照辅助装置综合所有已知信息后得出的结论是： 比起让他们相信能凭自己的力量走出被由共通认知建立起来的迷宫，还不如直接把真相摆在面前简单粗暴地推翻之前他们提出的猜测。 未知和恐惧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瞎想的，而且光凭神奇的模块力量这种理由很难给他们留下能够脱离迷宫的信任感——毕竟之前都有一次传送模块失效的前例了，模块对于脱离迷宫作用不大的认知已经或多或少植入了他们几人的内心深处，万一要是他们在胡思乱想中又恰巧形成某些更加糟糕的共通认知的话，事情反而可能变得更加麻烦。 而且既然搞明白这里的运行机制和原理，想逃离这个诡异循环也就不成问题了。 只要加以正确引导的话。 当‘我们陷入某种无限循环的迷宫。’这种因迷雾、推测而形成的共通认知被打破之后，这座由认知构成的迷宫自然就产生了缺口。 这片区域已经困不住他们多久了。 在重复了三次循环之后吴铭成功带着冲出了能见度极低的许愿区域，当浓雾影响降低，能见度逐渐恢复到十米左右的距离时，吴铭他们总算来到了崩落的中心地带。 ………… 吴铭看到了在广场上围成一圈举行着不知道是什么邪教仪式的男女们，也被几名手持各种奇形怪状大剑的青年男女们给挡住了去路。 “我是不会让你们妨碍这次仪式的。”在那些奇装异服的男女们拥簇下，一个发际线堪忧发量也十分堪忧，一眼望去头发稀疏的可能都只剩下薄薄一层的微秃男人，拎着一把如同人的脊柱那样的幻想大剑走了出来，“我们要让这里和现实世界重合，以此为契机开启新的时代。” 亚历克斯面色铁青：“你们可知道这种行为会造成多少无辜民众伤亡？你考虑过现实世界那些同胞吗？” “不要把我们和那些愚蠢的人类混为一谈！”微秃男子挥舞起脊柱状的幻想大剑，露出了洋洋自得地笑容，“虽然我们前不久还是那些愚蠢者中的一员，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引导人类进化先驱者！看看！这就是作为天选之人的象征！我奥托将和他们一起在腐朽陈旧的人类世界掀起变革！” 林娇娇在旁边看着尴尬地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噫……这种话在动画里听听感觉还没啥，可像这样在现实里被人念出来我感觉有点尴尬……” 吴铭偏偏脑袋，用手挡着嘴巴却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对林娇娇说道：“这个奥托秃子还给自己起了个挺洋气的名字啊……” 空气凝固了，直到林娇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才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对面那些奇装异服的青年人团体中也窸窸窣窣传来了憋笑的声音。 “我叫奥托！不准叫我秃子！都给我上！碾碎他们！”或许是同伴的嘲笑让奥托面子上挂不住，他顿时勃然大怒，抽出宛如脊柱般的幻想大剑朝吴铭冲来。 同时，那七八个穿着像是刚从漫展里走出来的青年男女们也各自抽出自己的幻想大剑冲了过来。 吴铭：“猎人哥、老赵，你们下手轻点，他们大概都是些普通人……” “已收到指令，切换到战斗模式，战斗对象：在校学生、原上班族、社会青年等。对象威胁度较低，开启即时战斗演算。”人偶姑娘眼睛一闪双手甩出数十根透明丝线，朝着灵能者迎了上去。 亚历克斯也能凭言行举止看出眼前这些灵能者的身体素质都和普通人没啥区别，最终这个猛男老猎人他摇着头用符文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喷涌而出连成一条血线滴落在地：“哎……” 喷出的鲜血涌动着将亚历克斯的双手包裹，形成一双由鲜血构成的拳套，接着老猎人如同人形坦克般加入了战团。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跟好我，别离我太远。”吴铭偏偏头小声叮嘱了林娇娇一声，随后转过头来向着奥托发起了嘲讽：“做个人吧奥秃小朋友！你们已经被我们三个人给包围了，现在投降还能输一半。” “做人？呵，从觉醒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再是人了！现在的我已经超越了人类！”奥秃，哦不是奥托一抖脊柱大剑，完整的幻想大剑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变形声一节节展开，就像软鞭利剑一样甩向吴铭！ 吴铭不闪不避脸上挂着抬头望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脊鞭软剑。 叮！ 虚空之中一阵火花闪过，为迷雾环境带来了一瞬的光明。 原本无坚不摧的幻想大剑第一次遇上了对手，脊鞭软剑没有像奥托想象中那样如同热刀切黄油那样切开吴铭的躯体，反而是在离他大概一两米远的地方就被弹开，一排排蜂窝排列的六边形护盾纹路随着这次攻击一闪即逝。 往昔无往不利能够切开任何物质的幻想大剑意外受阻，这让奥托脸上也堆满了藏不住的惊讶，以他前不久还是个普通人的见识自然是无法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完好无损的吴铭依然朝他露出嘲讽的笑容时，奥托也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并没有起效。 吴铭看着硬抗幻想大剑一下就掉了一个百分点的护盾值眼角也抖了一下，心中一边暗暗惊讶幻想大剑的强度，一边加大了护盾模块的能量分配。但他面上表情不变，仍然保持一副居高临下的欠揍样子，加大力度嘲讽起奥秃：“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而且你都超越人类也没见你治好脱发和秃头啊。” 脱发和秃头是奥托心中一直以来的痛，早在服下【真理】经历升华成为灵能者之前，他就深陷在脱发和未来即将秃头的恐怖之中，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时常都有人拿他脱发的事情来开涮，学生时代是如此、踏入社会后亦是如此，总会有人投来可怜或是嘲笑的目光，而在奥托成为灵能者后发现仍然没办法治好自己时，脱发和秃头就成为了他心中的痛脚。 现在吴铭这种人身攻击的行为不止是戳了痛脚，甚至升级为往伤口上撒盐的级别了。 “闭嘴闭嘴闭嘴！你给劳资闭嘴！！！我要杀了你！！！” 第十九章 超越人类! “闭嘴闭嘴闭嘴！你给劳资闭嘴！！！我要杀了你！！！” 奥托恼羞成怒地狂舞着幻想大剑，看上去沉重但实际不具备任何质量的脊鞭软剑化为漫天剑影刺向吴铭。 “没用没用没用。”吴铭轻松写意地拉着林娇娇一起将身形隐入迷雾之中，轻而易举避开铺天盖地袭来的剑影，偶尔穿破迷雾刺中他的攻击也被闪烁着微光的护盾给挡了下来，“看你这么生气，那咱们先不谈脱发或秃头的问题吧……” 奥托可不像吴铭那样能看穿迷雾，虽然从手感上他能感觉他胡乱挥舞出的剑影大半都落了空，但在奥托眼里后者躲入迷雾的行为显然是抱头鼠窜的表现：“就算你现在想求饶也晚了！” 吴铭的声音从浓雾中幽幽传来，这片甚至能阻隔赵姒妲侦测手段的浓雾，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遥远彼岸传来那样虚无缥缈：“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超越了人类，那你到底哪里超越了人类？发量吗？脱发速度吗？你手中看上去挺唬人的玩具剑吗？还是说你那和自命不凡的小屁孩别无二致的心智思想呢？” “你又懂什么？！你和那些无法发觉我特殊之处的凡夫俗子没有区别！根本不可能理解我！”奥托目眦尽裂，状若癫狂地朝迷雾中再次掀起一片剑影，“我们是特别的！是比其他人更加高等的生命体！我手中所拥有的幻想大剑和独一无二的灵能力就是证明！你们畏惧这种力量，畏惧我们会颠覆你们原本的世界秩序，所以你们这些沉溺于虚假美好，由凡俗之辈建立起来的团体才拼命想抹杀掉我们的特殊性！” 吴铭扶额叹息：“你不这样想就活不下去是吧……” 数道剑影砸在吴铭撑开的护盾上，再次荡起好几串火花将护盾砸出一片片六边形纹路。 林娇娇拽了拽吴铭的衣角，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对猪队友的无奈：“老哥你干嘛还要刺激他啊！安安心心当个刺客躲迷雾里敲他闷棍不行吗！” 吴铭拉着少女向右侧退开数米，当他们刚一离开那里的石砖地面就被接踵而至的剑影给捅成了马蜂窝，他语重心长道：“娇娇啊，三流刺客才会偷偷摸摸搞暗杀，我可是立志要当一流刺客的人，当然要正面把所有目击者给干掉啦！况且当年我跟艾吉奥一起强闯各路教堂时都是先杀了一路守卫从正面莽进去，然后再从里面正面莽出来的，你就放心罢！” “哥！你倒是考虑考虑我的存在啊！我只是个普通人啊哥！”欲哭无泪的林娇娇把吴铭的衣服攥得更紧了。 吴铭轻轻拍了拍林娇娇的脑袋：“放心，跟紧我，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有事。” ——就算护盾被打破了，顶多也就是会把你丢进收容空间搞出点心理阴影…… 但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因为双方之间的战力差距都太大了。 吴铭的视野能够不受迷雾影响，完美利用视野上的优势放奥托的风筝，护盾也能防御幻想大剑无坚不摧的特性，就算是视野和护盾的优势都被打破，以吴铭现在的身体素质来看，奥托那始终慢他反应好几拍的攻击也毫无威胁可言——只要不顾及身边的林娇娇，放开手脚去打的话。 而奥托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说是个踏入超凡领域并不久的普通人。不知是因为积累太少还是另有原因，他的身体素质、超凡知识以及对敌经验都匮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虽然吴铭完全没资格对别人踏入超凡领域的时长评头论足，但按照他前几次对敌经验和老猎人三言两语中对灵能者形成的粗浅了解：这类不会加强身体素质的法师型超凡者应该是躲在人后biu大火球的远程职业，而不是像奥托这个铁头娃一样拎着剑形法杖和别人刚正面。 哪怕幻想大剑没有任何质量，握在奥托手中就像握着空气进行空挥一样，但即便如此像现在这样以每秒挥剑大概三到五次不等从而掀起剑影的高强度攻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能坚持一分钟已经算是平日里训练有素了。 吴铭之所以清楚这个极限值原因是：他曾经无聊到掐着秒表做过这种超级无聊的测试。 然而愤怒已经让奥托失去了判断力，肾上腺素的影响下他暂时忘记了积累下来的疲劳和体力上的消耗，让他暂时忘记了使用灵能力，也让他忽略了吴铭的真实用意：“明明我这么优秀特殊！却难以生存下去！明明我这么厉害，却无法受到他人的认同！我才是应该受到整个世界特殊对待的人！所有人都应该拥簇我，都该视我为中心，那样的世界才是正确的！” “当我服下【真理】时，我洞悉了万物万象的真实，当我随之觉醒灵能时，我明白了我和你们这些落后、腐朽的旧时代生物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就算被你们讨厌，被你们恐惧也是自然的。因为我们是被冥冥之中的意志所选中的人，我们是给时代带来变革的人，今天我就要用这里的崩落为起点，以外面那些凡俗之辈的性命为宣战布告，向你们正式开展，让你们这些蠢货们明白！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可去你的吧！” 吴铭拉着林娇娇从迷雾中冲出，从背后靠近了正在朝迷雾愤怒咆哮的奥托，接着护盾微闪，吴铭将保护范围着重转移到林娇娇身上后就抬脚踹在奥托的屁股上，将他踢了个狗吃屎：“娇娇啊，你要记好，千万不要成为这种熊大人明白吗？虽然我不反对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未来的路越走越窄，因为那是自己的事情，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但是别特么因为这种鬼扯蛋的理由，去把别人的生活也给牵扯进来！” “给我起来！小瘪三，虽然使用暴力不符合我的人生哲学，但是今天我就是要把你先打到哭出来，然后再教教你该怎么做人！” “呵呵呵呵呵……你比那些凡俗之辈要稍微难缠一些……”怒极反笑的奥秃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几口唾沫，随手一扬披风从怀中摸出一个装满血红色液体的长管药瓶，单手推开瓶塞，“但是在【睿智】面前你们的挣扎都是徒劳的！有了这个，我将变成神！” 随后奥托就将那一瓶血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第二十章 超越人类之前先治治你的秃头吧 “老赵，猎人哥，你们那边处理完了就直接去破坏仪式！” 吴铭没有阻止奥秃饮下那瓶名为【睿智】的可疑药液的行为，反而是招呼了不远处即将结束战斗的人偶姑娘和老猎人一句，他们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七八名奇装异服的青年男女已经倒了大半，要么被赵姒妲的丝线捆成粽子倒在地上，要么就是被锤得嵌进了石板地面中，剩下还有战斗力的灵能者一个被猛男老猎人追着上蹿下跳连连告饶，一个正被赵姒妲贴身暴打连逃都逃不掉，最后一个穿着垫肩、脸上贴着意义不明花纹的高中生躲得远远的在当边缘ob，冷眼旁观同伴被撵着暴打的一幕。 迷雾不仅没有给这些灵能者带来优势，反而加快了他们溃败的速度，他们之前曾不止一次尝试勾连幻想大剑使用灵能力攻击赵姒妲和亚历克斯，却因为大雾无法锁定目标的关系，导致每次针对这两人的攻击都以失败落空。 作为全场唯一能掌控全场的吴铭，自然也留意过人偶姑娘和老猎人那边的战况，那些灵能者确实很厉害，这是吴铭从他们像个无头苍蝇对周围乱biu灵能力时看出来的。 最为直观的灵能力就是甩出火焰风暴、龙卷风、将物质扭曲或粉碎，调整身边的光线折射率从而达到隐身效果等这种直接引起物质变化的现象，以及几个针对精神和心理层面上干涉，当然后面这部分吴铭是通过辅助装置提供的超凡视角才看到的。 如果没有迷雾的干扰或许灵能者的围攻还能对亚历克斯造成些许阻碍吧。但也只是能造成些许阻碍的程度了，猛男老猎人各方面都能碾压对方，能在他手上坚持两分钟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你还有功夫关心同伴吗？”将血红色药剂一饮而尽的奥托此时额头、脖子处的青筋暴起，青紫色的血管就像蚯蚓样在皮肤下蠕动着，表情扭曲而又狰狞，“安心吧，等我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给一寸一寸捏碎后，我也会送他们去下面见你的！” 吴铭丝毫不惧地回讽：“那你可有的忙了，人身上可有两百多块骨头，一个个捏过来要费不少劲儿，希望你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强化了你的身体素质，不然我怕你咯着手了。” “那就不用你来担心了！” 一团脸盆大小的火球破雾而出，这是奥托第一次抢在吴铭转移前甩出并奏效的攻击，巨大的火球砸在无形护盾上引起一阵绚丽的爆炸，就连护盾内部的两人都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虽然这次的攻击仍然没能对吴铭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威胁，但这一次就连林娇娇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攻击要比前几次强了一倍有余。 嗑药可是不符合竞赛精神的…… 吴铭拉着林娇娇快速转移位置后，瞟了眼又挥手将刚刚他们停留的石砖地粉碎成烟尘的奥托在心中暗暗吐槽。 随着【睿智】的生效奥托感觉自己的体内燃起了一场熊熊烈焰，沸腾灼热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走，心脏正在发出强而有力的轰鸣咆哮，他从未感受过像现在这样舒爽的感觉，过去因为久坐而僵硬迟钝的躯体仿佛新生一样焕发出充沛的活力，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在向外涌动着勃勃生机与过剩的力量，感官伴随着药效加强变得越发敏锐，每时每刻他都能轻而易举感受到从身边流逝由信息组成的滚滚洪流。 那些都是在常人状态会被下意识忽略掉的信息和资讯。 声音传来的方向，刻意压制的轻微脚步声，隐藏在迷雾中的模糊影子，甚至更加细微一点的呼吸声、脉搏声、退入迷雾后身体的微妙倾斜和侧身，丝毫不漏的落入了奥托的感知中。 由各种杂乱信息组成的庞大信息流让奥托那颗因为愤怒而失去判断力的脑袋快速冷静了下来，现在他不仅能通过分析周围庞大的信息量来推测吴铭所处的位置，还一眼看穿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激怒自己的目的。 “不得不说你还真有点小聪明……想借夸大嘲讽和故意激怒的手段让我丧失冷静失去判断力，以此来博取胜利的机会。想法虽好，但是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要不是服下了【睿智】强化了各方面能力，就差这么一点点我就让你得逞了……” “智力被我完爆了就直说，拐弯抹角说那么清醒脱俗干嘛？掩饰智商不够用？”因为要保护林娇娇，吴铭不得不又一次硬抗了数枚从地下刺出的地矛，开口呛声道。 “哼，你也就只能现在逞口舌之快了！” 作为【真理】的升级版药剂，【睿智】所能产生的药效自然也更全面也更加强力，不仅能对身体素质和肌肉强度产生十足的提升，就连智力和大脑上的强化也远远强于真理药剂所能带来的效果。 而最令奥托最为惊喜的是就连灵能力似乎也挣脱了原有的桎梏，跨入了从未涉足过的全新领域。 从服下药剂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尝试了至少五六种不同的灵能力，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远远没有摸到自己的灵能力数量上限，大脑强化所带来的全知感与灵能力层面的强化所带来的全能感，让奥托此时自信心空前膨胀，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超凡脱俗，正在朝着神上阶梯进发的感觉。 “无所不能，无可匹敌，现在只要我希望的话，无论什么事情都通过勾连幻想大剑来做到……”奥托已经满脸涨得通红他的体温正在急速升高，体表也逐渐升腾起丝丝蒸汽氤氲，“这种全能感，这种全知感！光是一瓶【睿智】就足以让我超越灵能者的桎梏使用复数能力了……哼哈哈哈哈哈！我越来越期待真正跨越凡俗，成为神的那一刻了……” 服药之前只能使用单一灵能力，而服药后能够打破限制吗？ 这样的疑问在吴铭心中盘旋了一瞬，接着他认真思考了两秒，摆出一副摸着下巴答道：“可我寻思着神也不会脱发和秃头啊。要不你先试试把头发长出来再考虑超越人类？” 奥托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忽然转头瞪向身影仍旧藏于雾气之中的吴铭！ “你给我死！” 语言和意识的选择在幻想大剑的引导下化为无形无质的力量撞上护盾。 在那股无形力量撞击在护盾上的那一刻，吴铭不仅通过超凡视角看到了那道攻击，其攻击的本质更是在瞬间就被开启战斗辅助的辅助模块给分析破解出来：那是具备某种即死特性的力量，但却并不是像吴铭想象中那些即死类技能那样擦着就死的攻击，事实上经由分析吴铭发现单纯被这种力量击中，其实并不会直接导致即死。 真正导致即死现象发生的原因是受术者的精神和意识受到这股力量侵入，并且受这股力量的影响强制达成了共通认知，在脑内无法察觉到的意识角落中形成了自我死亡的念头。 当共通认知建立成功后，灵能者的幻想和妄想将会投射、覆写到现实世界中来，最终以幻想和妄想代替现实。 然后吴铭发现自己又掉了四个百分点的护盾值。 “你至少比刚刚要有用多了。”吴铭一拉林娇娇单手将少女拦腰扛起，在后者的抗议和惊叫声中，他脚下骤然发力不退反进正面冲向了奥托，“不过，在超越人类之前，我建议你先用灵能力治治你的脱发和秃头吧！” 第二十一章 愚蠢是治不好的 吴铭一手扛着林娇娇，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速突破了迷雾闪现在奥托面前，他顺手将护盾的防御重点转移在这个少女身上，随后右手挥舞…… 一拳打出！ 砰！ 吴铭的拳头并没有砸在奥托那张青筋暴起，发际线后退的脸上，而是砸在一堵散发着微风的空气墙上。 咔嚓！ 那道用于阻挡攻势的空气墙支撑了不到一秒钟，就被吴铭用蛮力给打破，伴随着类似玻璃破碎的哗啦声，在灵能影响下固化成墙体的空气被他一拳重新打回正常状态，势头不减地继续锤向奥托的脸颊。 “你以为耍这种小手段近身就能战胜我了吗？” 奥托微微一侧身子避开了砸向面门的拳头，但却一点都没有再度拉开距离的意图，反而借着吴铭因为挥拳而重心往前的空隙错步向前绕到他的身后，右手轻轻一抖脊鞭软剑使其划过一道弧线绕过吴铭从正面刺向他的脑袋，左手屈指成爪在附着灵能力后抓向他的后心，反客为主从前后同时向吴铭发起了杀招。 刚才匆忙之间召唤出来的空气墙只不过是奥托为了反制吴铭而做出的缓冲手段而已，飞速运转的大脑，通过不同感官所获取的信息经过甄别及统合后，变成各类有效信息在眼前一项项列出，如何躲避、如何反击的步骤就这样印刻在他的视野之中，奥托感觉自己就像在玩潜入式虚拟实境的游戏一样，在视野中各种有效信息的引导下，将吴铭逼入死境！ 或许是拜思维运转逐渐加速的效果所赐，奥托发现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都慢了下来，被扛在肩上的林娇娇没能忍住的惊恐尖叫声正在变粗失真、拉长，满脸狞笑的他在逐渐变慢的世界中仿佛已经看到了吴铭躯体被刺穿、切碎，然后飙着鲜血和血肉碎块摔倒在地的结局。 可下一秒奥托的狞笑就变成了错愕，惊讶，以及难以置信。 奥托的手卡在离吴铭后心只差五公分远的地方再难寸进，而他抖手绕出弧线刺向后者脑袋的脊鞭软剑，也停在离吴铭脑袋只有五公分的地方纹丝不动。 “模块·通行管制……”在对方错愕的瞬间吴铭已经扛着林娇娇从夹攻状态下跳开，还顺脚踹在奥托的肚子上，将他又一次踢飞出去，“奥秃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还得再练练知道吗？” 论起接触和踏足超凡领域的时间，吴铭或许没有奥托接触的时间长，但要比较实战方面和战斗经验的话，后者是远不如踏足超凡领域还不到一个月的吴铭的。 才入职事务所不到一个月，吴铭就经历了好几次战斗，从最弱的时候充当背景板和气势担当为人偶姑娘和傻妹子加油助威，到后来得到强化用一顿王八拳和夏姬八打的剑术打败对手，再去废弃历史走一遭。现在不说身经百战，至少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实战经验来说，欺负个普通人是没啥大问题的…… 哪怕这个普通人拿着把随随便便都能捅死人的尖刀利器，也对吴铭威胁不大。 相比之下奥托的战斗经验就十分匮乏了，从他接触超凡力量到今天已经一年有余，像今天这样拎着幻想大剑和别人战斗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战斗是他从学会里盗出【睿智】跟仪式手段时经历的遭遇战，那一次他所面临的敌人可不像今天吴铭这样难缠。 其实这里绝大多数由普通人晋升的灵能者都是第一次面临战斗，在赵姒妲和猛男猎人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堪也能够理解了。 想想也是，毕竟不是所有超凡者都像吴铭这个事儿逼一样能经历各种大冒险的，而他所效命的事务所更是注定了他注定都会主动往各种事件上凑，所以肯定会比正常的超凡者经历更多的超凡事件。 奥托倒飞出去没多远就重新被重力捕获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哪怕【睿智】给他带来了一定程度的身体强化，以及部分疼痛免疫的效果，但盘旋在腹部的绞痛穿破了层层免疫和痛觉屏蔽的效果直达他的神经中枢，可还没等疼痛和震动带来的眩晕平复，他就瞥见吴铭的身影又一次破开浓雾抬脚向他两腿之间踢来！ 轰！ 当吴铭一脚踢中奥托股间的同时，后者的身影就化为一团黑色烟雾轰然消散。 吴铭专攻下三路的撩阴腿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效果，甚至就连他用心良苦在踢中奥托之前收了力，保证踢得后者只疼不伤的良苦用心也化为了泡影。 黑色烟雾在离吴铭背后数米远的地方重新聚合，黑雾中重新现出奥托的身影，他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连连后退想充分利用迷雾的效果快速拉开距离将自己置身暗处伺机而动。可在他即将躲入迷雾之中，远处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突然扭头看向了奥托这边！ 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奥托心中一惊，下意识加快脚步躲入迷雾中，在遁入迷雾彻底看不到对方的那一刻，奥托松了一口气，接着小心翼翼凭借脑内勾勒出来的路线，踮着脚凝神屏气关注着迷雾中传来的任何声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原地，准备从吴铭侧面绕过去偷袭他。 可是这种举动在吴铭看来就异常可笑了，毕竟他的视野完全不受迷雾干扰，广场上无论是谁无论想做什么，他都能像高中时期站在教室后门窗户口的班主任那样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利用视野差第一时间察觉奥托准备绕路偷袭意图的吴铭索性也就不追过去了，单手在面前几个方位连点几次用通行管制强行停止部分空气的运动方向，制作出几个口袋状的空气墙围在身侧后，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静静等着对方自己送货上门。 可惜奥托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就像个趁老师讲课时躲在课桌下偷偷打psp的学生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脑门子上已经蹦出了个‘危’字。 相反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吴铭肯定和自己一样也因为迷雾的关系丢失了大量视野，只能通过声音、模糊的影子间接判断敌人所处的方位，现在成功一转攻势遁入暗处的他，已经掌握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奥托屏住呼吸半踮起脚尖用脚掌朝吴铭所在的大致方位悄然移动，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虽然有迷雾的阻隔，那个身影看上去有些虚幻而扭曲难以判断是不是吴铭，但当奥托看到那个人影肩膀上还隐约扛着一团起伏不定的影子时，他就已经判断出对方是谁了。 然后奥托毅然决然地a了上去！ ………… 那个可怕的矮个子女生和人高马大的猛男壮汉应该已经离开了。 刘禹瑟瑟发抖地躲在迷雾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他刚刚听到了两个短促而又熟悉的尖叫声，刘禹依稀能辨认出来那是之前和他并肩战斗的同伴发出来的，而且自那之后那边就再也没传来过什么打斗的声响。 他觉得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是从他服下【真理】重新博得周围同学的关注，重新夺回自己的特殊性以来最糟糕的境遇了。 没有之一。 刘禹的能力是煽动人心，也可以称之为是思维诱导的一种特殊灵能力，这并不是一种擅长正面战斗的能力。 玩弄人心，诱导他人的思维和情绪在不知不觉中落入自己的节奏，这是需要将自己隐藏在暗处然后精心准备的能力，在面对瞬息万变的正面战局时往往还不等你成功诱导他人的思维陷入自己的节奏，就被对面一拳锤趴下了，这也是刘禹为什么觉得这能力在面对那个矮个子女生和猛男壮汉时获得不了任何优势，从而躲在一边当个边缘ob的原因。 不是我方不给力，奈何对面不讲理啊。要是他们肯坐下来好好谈，刘禹至少有八成的信心成功诱导他们的思维，但从同伴不是嵌入地面就是被绑成粽子的结局来看，对方显然不会给他坐下来好好谈的机会。 透过朦胧的迷雾刘禹隐约能看到吴铭和奥托已经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目前为止双方看上去像是势均力敌的样子，刘禹感觉奥托可能更占优势一些——虽然吃瘪的次数挺多，但奥托用灵能力玩出来的花样也越来越多：阴影闪现、死亡凝视、地刺、火球、物质重塑还有物质粉碎等等，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奥托在使用各类灵能力时也渐渐产生融会贯通的倾向。 可反观每次从迷雾中现身都是一路拳打脚踢看似威风八面的吴铭，不仅只能靠近身肉搏这种没有什么效果的攻击手段，身上扛着他那个碍手碍脚的同学，还要时不时分神保护她…… 这怎么想都是奥托大优骑脸！直接a上去都赢了！这种局势下对方怎么翻盘嘛？！你告诉我怎么输？ 就在刘禹这么想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迷雾之中传来的虚无缥缈声音…… “哎，娇娇你看到了吧，愚蠢是治不好的，不管你吃什么药都治不好，所以千万别学这家伙知道吗。” 刘禹：“？？？？？诶？！！” 第二十二章 被忽悠瘸的刘禹 “你就先这么挂着细数下自己的罪恶吧……”吴铭把奥托拎起来用通行管制封住了后者的所有运动方向后，他像琥珀中的昆虫那样被空气诡异地固定在了半空中，接着吴铭又把他的脊鞭软剑扔到一旁防止他勾连幻想大剑发动灵能力，“哎，娇娇你看到了吧，愚蠢是治不好的，不管你吃什么药都治不好，所以千万别学这家伙知道吗。” 林娇娇黑着脸没有接茬：“唔……你放我下来……让我吐一会……” 刚才被吴铭扛着跑来跑去的经历让她重新回忆起初次见面时，自己像一份报纸那样被伊丽莎白用胳膊紧紧夹住带走的感受。 老实说，特别晕，非常想吐。 吴铭看了眼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不断干呕的林娇娇，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抱着幻想大剑唯唯诺诺，不知道是不是该从心逃跑的刘禹：“喂，那边穿着垫肩，一直都在边缘ob磨洋工的那个……” 刘禹一愣下意识环顾了一下被迷雾笼罩的四周，虽然有着迷雾阻隔吴铭的声音多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意味，但他还是听到了对方遥远缥缈仿佛从彼岸传来的声音。 “对对对，别左顾右看了，就是你。现在还能站着的就只有你了，看在你刚刚一直边缘ob的份上，我就不动粗了，自己向左转老老实实过来吧。” 说着吴铭瞟了广场一眼，赵姒妲和亚历克斯那里已经快收尾了。在迷雾的视觉、听觉等多重信息阻隔下，这边战斗时发生的动静根本没能传达到稍远处广场上那些灵能者耳中，赵姒妲和亚历克斯趁着迷雾所带来的优势轻而易举就制伏了那些正在举行谜之仪式的灵能者们。 其中绝大多数灵能者都是由亚历克斯制伏，然后被赵姒妲给缴械后捆住手脚的，那个看上去仿佛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老猎人从背后敲人脑壳的举动可是驾轻就熟，一敲一个准。刚开始吴铭还有点担心这位猛男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手滑把别人脑浆子给锤出来，但看到亚历克斯在敲晕别人后还能十分体贴地拉住对方瘫软下去的身子，然后将其轻轻放在地上的时他已经没有这个担心了。 ——看样子不仅掌握好了力道，还考虑到倒下时可能产生二次伤害，所以特地拉住对方瘫软倒下的身体啊……这猎人哥还真是个好人。 就在吴铭思绪发散时，从刚刚起就有些畏畏缩缩的刘禹总算走到了离前者三四米远的地方，这个现役高中生先是看到了被挂在半空中的脱发青年奥托，下意识吞咽了因紧张分泌出来的唾沫，刘禹战战兢兢向吴铭发出了并不是那么有底气的质问。 “为……为什么要……要妨碍我们改变世界的计划？” 吴铭抬头瞟了刘禹一眼，这个举动吓得后者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好问题，但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首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肩膀上那用硬纸板做的垫肩是怎么回事？” 听到前半句话就想反驳的刘禹被吴铭画风突变如同教导主任询问学生着装问题的态度给打乱了思路。 “这……这，这是护肩……我准备用它来保护肩膀……” “哦，纯粹的装饰品啊。”吴铭了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这身披风长袍的打扮，还有把袖口上那些被故意剪出的锯齿状缺口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身衣服？还有缺口？这……这个，不是……我……”刘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被对方这样一本正经地询问衣着问题让他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向吴铭解释自己穿成这样的理由，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们改变世界的计划？！” 见对方没被自己糊弄过去，吴铭没有再追问刘禹关于衣着上的问题，但仅凭刚刚那几句的交流他就已经大致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了。 他轻轻拍着林娇娇的后背，帮助少女缓和干呕的不适感，一边说道：“你们啊就像一群拿着尖刀玩耍的小孩一样，既幼稚又危险。而且你们从根本上就走岔了，觉醒个特殊能力就能超越人类？别引人发笑了，上一个戴上面具说自己超越人类的已经被人打碎半边身子放在太阳下暴晒成灰了，上上个戴上面具把自己变成完美生物的已经被人和地球联手送去外太空放弃思考了……” “哪怕拥有超能力你我归根结底还是人，一样要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会面临力有不逮的困境，不会因此而变得别人更加高贵，也不会因此变得比他人更加低贱……” 刘禹固执地打断了吴铭的话语，大声反驳：“可我们是特殊的！能觉醒这个能力就说明我们被世界给选中了……我们将会运用这股特殊的力量在腐朽的旧世界掀起变革……” “翻来覆去都只有这句话，你们一个个都是复读机吗？再说世界是喜欢诚哥的，对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啊……”吴铭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耐心洗着刘禹的脑，“难得觉醒的灵能力就不能用在更有意思点的地方吗？非要嚷嚷着征服世界改变世界，明明连‘世界’究竟长什么样子都不了解……想改变世界你短中长期的计划和目标制订了吗？改变世界所需要的手段和着手点你想好了吗？想要改变世界的哪个部分具体该怎么做，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想清楚了吗？连这些都没摸清楚，你能改变世界的什么？把这片区域从影界浅层上剥离下来，然后砸到现实世界弄死一城市的人，然后过上待在这里就没有wifi没有外卖没有动画的生活吗？” 刘禹：“可我们明明是掌控力量的天选之……” 吴铭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打住，如果你们想用觉醒的力量无视他人意愿强行改变世界，用蛮力和高压的手段将世界变成你们称心如意的样子的话。那按照你们这个逻辑，我用力量战胜你们了，现在你是不是就该被我的王八之气所震，接着纳头就拜变成我的狗腿子和小弟？” 被吴铭一通嘴炮已经快忽悠瘸的刘禹现在思路已经完全混乱：“不……不会……” “什么？说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不会成为你的狗腿子……” 吴铭猛地一拍巴掌，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旁边还在干呕的林娇娇吓得一抖：“那不就完了！连你自己都能想明白，并且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求别人接受你们那蛮横无理的要求。” “我……你……不是，我……”思维已经被吴铭彻底搅乱的刘禹嘀嘀咕咕了老半天，都再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又逻辑清晰的话。 等怒斥完刘禹后没过多久，亚历克斯和赵姒妲也从广场那边走了回来，老猎人身上挂着、扛着十来个被捆成粽子的灵能者，刚一回来就忙着把这些倒霉孩子一个个放在地上按顺序码好，而人偶姑娘则趁这个空档向吴铭汇报起详细情况。 “管理者，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随着仪式停止，影界浅层这部分区域已经停止向现实世界崩落坍塌，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了。” 第二十三章 审问时请用对方听得懂的语言 “管理者，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随着仪式停止，影界浅层这部分区域已经停止向现实世界崩落坍塌，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了。” 赵姒妲简短的汇报让吴铭心中松了一口气：哪怕只是暂时安全也算个好消息，他最怕的就是发生哪怕把这帮熊孩子们全部锤晕，直接破坏掉正在进行的仪式都无法阻止这部分区域向现实世界坍塌的状况。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估计就得给所长打电话请求技术支援了。 吴铭没有再管已经陷入怀疑人生状态的刘禹：“具体是怎么回事？随着仪式结束崩塌不是已经停止了吗？为什么还说是暂时安全？” “虽然现在迷雾尚未褪去，但其影响已经削弱了五成以上，所以我在强行结束仪式后重新启用了我的各项侦测手段，对影界浅层的崩落区重新进行了一次数据采集和检测，通过逐渐趋于稳定的数值能得出结论：因崩落而产生的迷雾没有再向外扩散，采集到的各项数值也趋于稳定，影界浅层朝现实世界崩落坍塌的势头可以说基本上遏制住了，但……” 说到这里人偶姑娘故意顿了一下，冷冷瞟了回过神来竖耳倾听的刘禹一眼继续说道：“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逆转的，他们所举行的仪式不仅永久性割裂了这部分区域和影界浅层的联系，并且还让这里和现实世界建立了稳定联系，这就意味着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所对应的现实世界，将会更容易出现误入影界的超凡事件以及影怪。并且我还发现这些灵能者体内有十分明显的被改造和转化的痕迹，再联想到交手时他们对灵能力的错误运用，我怀疑他们由普通人改造而来的超凡者，关于这一点正在由亚历克斯进行验证……” 吴铭一愣：“让他来验证？” “没错，猎杀集团比我们组织更加清楚如何判定他们是不是由普通人转化而成的超凡者——古往今来有数不清的普通人都想踏足超凡领域，也有不少人通过一些诡秘的仪式和特殊手段如愿以偿踏足超凡，而他们……对这方面的问题处理十分擅长……” 吴铭点点头没有注意到人偶姑娘话语中暗藏的意思，噙着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管怎么说，干得漂亮。” ………… 不多时，亚历克斯就用猎杀集团独有的秘法诊断完了除刘禹和奥秃以外的灵能者，他抿着嘴眉头紧锁来到吴铭身边，脸上装满了严肃与沉重：“我用猎人秘法检查过了，他们都是由普通人转化过来的。最早被转化的到现在大概有一年左右的时间，而最晚被转化的甚至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 这是吴铭第一次见到亚历克斯露出这么难看的神情，斜跨整个面部的刀疤更是将沉默严肃的老猎人衬托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对他那张宽大的国字脸而言有些小巧迷你的方片眼镜正在闪着光芒，吴铭偶尔可以从眼镜透光时窥见对方眼中正强行压抑的愤怒之火。 他正在生气，而且非常愤怒。 吴铭敏锐地捕捉到了亚历克斯泄露出来的情绪。 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原因，旁边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举动：“刘禹？你怎么在这？！” 林娇娇在地上干呕了半天之后，总算让自己脆弱的平衡感官恢复了正常，可没想到的是，她刚一爬起来就发现身边除了之前几个熟人以外，还多了个已经失踪一段时间的同学。 不知是不是早就在之前战斗中发现林娇娇的原因，刘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这个被吴铭怒斥一番后已经陷入怀疑人生状态的男高中生本来不想理会林娇娇的，但是在突然感受到三股针对他的压力后他不得不老实回答：“我前阵子觉醒了超能力，本来是想用这股力量改变世界，所以响应奥托的号召跑到这来的。但现在想想我好像有点膨胀过头了……” 林娇娇‘哦’了一声就没再继续搭话，结合刘禹现在这番话，她隐约已经猜到了之前班上那几个失踪同学的去向。 吴铭在一旁倒是欣赏地点点头：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相比之下旁边那个被通行管制做出的空气墙给挂在半空，就连声音都传不出来的奥托就不那么识相了，吴铭随时随刻都能够感受到他用眼神传达过来的怨念。 “老弟，关于这次事件我需要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老猎人亚历克斯脸上堆满了严肃和，就差把事态严重这四个字给写在脸上了，“我想审问一下这场仪式的主使者，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大概是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面前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这次刘禹非常识相地卖了并不怎么熟悉的队友：“是他！是奥托给我的【真理】，也是他组织这次仪式的……” 接着吴铭走过去轻轻点了点奥托的耳部和嘴部，解除了这两个位置的通行管制，使其能重新听到声音和再次说话：“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也有不少事情想知道……” 【睿智】的药效已经过去，奥托已经退出之前那种仿佛打了鸡血般的亢奋状态，现在看上去萎靡不振整个人好像都缩水了一圈，吴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奥托的头发比嗑药前又少了许多的样子…… 亚历克斯几个跨步来到奥托面前，他沉默地瞪视着眼前这个精神萎靡的脱发青年，双眼迸发出了夺人心魄的光芒用他那凶神恶煞的气势和眼神震慑住了对方，近乎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组织这次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奥托毫无反应，虽然脸上堆满了恐惧，但他似乎非常有骨气在顽强抵抗着亚历克斯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根本没有回答亚历克斯的意思。 老猎人语气变得比刚刚更加不善，任谁都能听得出他正在压抑着心中熊熊怒火：“说！你组织这次仪式的目的是什么！背后还有谁在怂恿你举行这次仪式！” 奥托看上去更加恐惧了，但是被通行管制固定在半空中既不能摇头也不能挣扎的他疯狂转动眼珠表达着心中的恐惧，可即便是恐惧到这种地步他仍然没有开口说出亚历克斯想要的答案。 而奥托这种故作姿态抵死不从的样子更让老猎人心中的怒气积攒到了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这个奥托还挺有骨气啊……”看着身体力行了什么叫威武不能屈的奥托，吴铭心中对这个脱发青年稍微有点改观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有时候对方就算是脱发，在别的方面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这点我得好好反省。”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白光，算是翻了个白眼：“管理者，我不得不提醒你，亚历克斯先生说的是俄语，被审问对象听不懂……而且如果你再不阻止，亚历克斯先生可能就会动手了。” “卧槽老赵你不早说！赶紧拦住他！亚历克斯！猎人哥！快停手快停手！别把人给打死了！” 第二十四章 我要让全城市的人都变成没头发的秃子 吴铭和赵姒妲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即将爆发的亚历克斯给按了下来，总算是阻止了他准备打断奥托的腿，用物理手段让对方和自己促膝长谈的尝试，并且让他意识到了语言不通的问题。 “你不能因为能和我们无障碍交流，就要求奥秃也会说俄语啊……”吴铭擦去额头冒出的细汗，不留痕迹地瞟了一眼从刚刚起就已经收起幻想大剑老老实实蹲坐在一边的刘禹，“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就要白打一顿了……” 差点就让奥托白挨一顿打的老猎人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真是抱歉，我有点过于急躁了……” 说罢他又十分郑重地向奥托道歉——可惜用的还是俄语，后者根本听不懂。 “你之前是怎么审讯那三个人的……”吴铭有些不可思议道，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那三个灵能者的样貌特征，发现里面确实是有两个欧洲人面孔，“他们会俄语吗？” “他们上次也是像这样被我打了一顿后才不得不用英语告诉……”亚历克斯话还没说完就猛地一顿，接着就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表情变得更尴尬了，讪笑着开始转移起话题：“别提这个了，老弟咱们还是来谈谈怎么审讯吧……” 这生硬的转移话题技术，简直就和某个电竞主播被水友们揭短后喊着‘妈个鸡，看比赛看比赛！’时一模一样，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在强行转移话题。 妈呀怕不是上次也是用俄语审问的，结果对面听不懂还挨了顿毒打才想到用英语来交流……吴铭在心底腹诽，但并没有将真实想法说出来：“算了，你把想问的问题告诉我，我来问他吧……” “嗯，那拜托老弟你了，首先是这个仪式的问题，是谁透露给他们的，他们想用这个仪式达成什么目的……”亚历克斯点点头说道。 吴铭换下了满脸怒容的亚历克斯：“猎人哥身上的愤怒刚才你也亲身体会到了吧？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你不肯回答问题的话，是真的会被揍的。所以我建议你老实点，告诉我你们举行的这个仪式来历……” “仪式……仪式是我在别人的协助下从真理会里偷过来的……”早在刚才就被老猎人给吓破胆的奥托哪还敢隐瞒什么，事实上要不是语言不通没法交流的话，恐怕他早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了，“因为我们的灵能力很弱，在现实世界几乎很难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后来我偶然得知真理会有能强化我们力量的方法。可他们垄断了这种技术，像我们这种刚刚成为灵能者，才入会没多久的下级会员根本没有资格接触这种技术……” “所以你们就盗取了这种技术？” “对，确切说是我盗取了这份技术，我先拉拢了几位老资历的会员，并且巧妙地抓住了其中一个老会员的把柄，然后从她那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里面包括永久强化我们力量的仪式方法被保管在哪里，被珍藏起来据说可以短时间内超幅强化力量的【睿智】药剂，举行仪式所需要的超凡材料……接着煽动了许多和我一样得不到晋升和强化的下级会员，并且制订了一个计划，最后趁着绝大多数真理会的成员都因为某个行动倾巢出动时，在里应外合下打倒了那里的守卫并实施盗取计划……” 奥托说到这里原本萎靡不振的他看上去有些眉飞色舞，毕竟他认为那段时期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为辉煌，最引人注目的时期，不仅成功对真理会内部的成员完成了智商上的碾压，更是带领着团队在完成计划后开无双一路杀出真理会，最后来到影界浅层成功举行仪式…… “也就是说你们的行为完全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并没有人煽动或怂恿对吗？”安静听完奥托的叙述，吴铭开口总结道。 奥托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傲然：“哼……我怎么可能为他们卖命？” 这怎么看都像是被当枪使了吧……但吴铭心中浮现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感想：“再谈谈别的吧。目的，你又是盗出仪式资料、材料和睿智药剂，又是跑到这里来举行仪式，这么劳心费力变强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我换个更简单点的说法吧，你变强之后想干什么？” 举行仪式变强说到底只不过是达成最终目的途中所需要的手段而已，从奥托之前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也的确存在某个原初动机，而正是这一动机才推动着他走到了今天这一局面。 这一次奥托沉默了很久，久到吴铭都怀疑他是不是拒绝作答的时候，他才完成了开口答道。 “我要让全城市的人都变成没头发的秃子，我要让那些笑话我的人也尝尝秃头的痛苦……”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吴铭愣了，林娇娇愣了，一旁的刘禹也愣了，就连人偶姑娘赵姒妲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串惊叹号字符，只有老猎人因为听不懂对方到底说了啥，所以没有被这个回答给雷到。 一时之间吴铭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奥托，甚至在心底他都开始暗暗可怜起了后者。之后他神色复杂地转头跟亚历克斯交流了一番刚刚审问的成果，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整理好心情后，吴铭接着问道。 “关于在普通人和学生中流传的【真理】你又知道些什么？” 或许是连终极目的都说了出来，奥托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要坚守的底线的关系，这次他坦白起来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爽快：“那是真理会制作出来的东西……据说能强化普通人的智力、大脑和超凡潜力，我是在一年前接触的这东西，在觉醒了灵能力被真理会吸纳为成员后，就负责和几个同时期觉醒的同僚一起向普通人群体传播这些药剂……” “你们是如何觉醒灵能力的？” 奥托犹疑了一下，他搜遍了脑海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和疑惑：“我……我不知道……” “我是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觉醒了灵能力的，但却不大记得发现自己觉醒前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了。只记得觉醒前那段时间好像人都浑浑噩噩的，然后意识模糊的过了大概一个星期……不，也可能是更久后，突然有一天我清醒了点，然后脑子里就多出了关于我的幻想大剑，还有觉醒的灵能力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的信息……” “额……我好像也跟奥托一样，是莫名其妙觉醒超能力的……”这个时候刘禹在一旁弱弱举起了手，在几个刚刚锤爆他们小团体的大佬注视下，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也有过记忆模糊的状态，不止是我，就连我的几个同学也一样……” 吴铭眉毛微挑，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不简单。 第二十五章 拯救完世界还要去买菜 过了一段时间，当审问完所有秘密后，吴铭就解除了奥托的通行管制，将他和刘禹一起交给赵姒妲捆成了粽子。 当然为了消除他们对未知的恐惧，老猎人还亲切为他们奉上了安抚（物理）和催眠（物理），以物理的方式送他们进入了梦乡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猎杀集团了……”亚历克斯用他那接近两米壮得跟熊一样的躯体拥抱了下吴铭，勒得他差点都要展开护盾的时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感谢老弟你提供的帮助，如果这次没有你的话，我真的很难想象事情会变得有多糟糕，至少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会直接覆盖到现实世界，不瞒你说过去曾好几次发生过类似的坍塌危机，最后虽然也像今天这样被阻止了，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凶险过……” 吴铭有些不解：“凶险？” 亚历克斯点点头解释道：“是的，相信你也从你身边那位小淑女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汇报。这片区域被永久性从影界浅层上剥离了，并且还与现实世界建立了足够稳定的联系，这种变化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逆的……更加糟糕的是，以往所出现的崩塌危机都是仪式进行到最后才会出现这种不可逆变化，而仪式的时间周期往往需要三天甚至一周左右，可这次从我们发现到现在只过了几个小时就变成了这样，这说明了什么？” 吴铭思考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他们可能改进了仪式，或是用其他的方法缩短了仪式所需的时间，直接跳到了最后阶段？” “也可能是两者兼有，不过幸亏仪式没有完成，不然这片住宅区就要遭殃了……”亚历克斯看着那些一排排躺倒在地，已经被他敲进深度昏迷状态的灵能者，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叹气道：“可怜的家伙……总而言之，接下来这些灵能者的处理问题就交给我和猎杀集团来处理吧。” “他们最后会怎么样？额，我是说这些灵能者会受到怎样的‘处理’？”吴铭着重在‘处理’两个字上咬重了语音，对方主动提出要善后处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想到老猎人一贯的风格和他口中那听名字就十分不祥的猎杀集团，吴铭不由担心起这些人的未来。 那一瞬间吴铭想了很多，从这个组织会用什么手法悄无声息抹掉这十几二十条人命，从让他们全部神秘失踪到对其身份进行一系列伪造让他们完成社会性及生理性上的死亡，各种手法、各种可能都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虽然吴铭承认差点闯出大祸的这群熊孩子和熊大人基本都是一群小傻【哔——】，但是小傻【哔——】的命也是命…… “啊……？”亚历克斯似乎没想到吴铭会产生这个疑问，稍微愣了一下理解过来后哈哈笑着解释道：“老弟你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是一群弑杀的疯子。这些人都是被强行转化的普通人，具备很多隐患和不安定性所以注定不能让他们跨入超凡世界，我们准备要先找办法锁死他们的超凡力量，并且洗去超凡相关的记忆，直到确认无害后才会放他们回到正常社会中。而且这次事件还没有完，我想我们可以留下联络方式方便未来互通有无，也方便你随时掌握他们的近况……” 赵姒妲在一旁静静听着，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在心中暗道：如果你们都不算疯的话，那整个超凡世界就没有疯子了…… 吴铭顿时来了兴趣：“联络方式？我们是使用超凡仪式来传递隐秘消息吗？还是选择召唤使魔来进行通信？” 亚历克斯像是看到稀有动物一样脸色古怪地看向吴铭：“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用超凡力量传讯？” “那我们该用什么联络？” “手机啊，很多涉及超凡领域的联络手段不仅使用麻烦而且效果也十分堪忧，所以我们基本都用手机联络。大不了也就是把手机魔改一下，让它在大部分秘境或影界这种世界里也能具备一定程度的通话功能，不过现在的新生代都喜欢用社交聊天软件来联络了，他们觉得那样更加便捷……”亚历克斯说着从风衣大兜里掏出一个黑白屏的老式诺基亚晃了晃，“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吴铭一时语塞，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那些小说漫画里的那一套不可信，谁说踏入超凡领域就必须得按照超凡世界那套神神叨叨的规章制度办事了？你看猎人哥他们不也紧跟时代用起手机了吗？ “管理者，关于林娇娇服用【真理】后超凡潜力的相关问题，我们需要做好进一步的处理工作。”等到交换过联络方式后，赵姒妲眼睛亮了一下，她指了指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然后看向亚历克斯，“亚历克斯，猎杀集团和是否具备暂时安抚超凡潜力过剩的手段？” 亚历克斯点点头，随即拉开衣服在挂满各种刀具、铁片的大衣内侧翻找起来：“有相关的道具，稍等一下……” 没花多久，老猎人就找出一枚镌刻着古怪符文的三角形银片交给了人偶姑娘：“这个挂饰是猎杀集团研制出来专门用来压制和安抚过剩的超凡潜力，随身佩戴才能起效。说实话我真希望这东西永远不被用上，你们拿去应急吧，希望能早日找出彻底解决的办法……” 赵姒妲随手将挂饰扔给了林娇娇，看着后者赶紧手忙脚乱接住抛来的挂饰，人偶姑娘毫无感情波动地说道：“拿好这个护符，虽然暂时无法根除【真理】给你带来的影响，但好歹能暂时帮你压制一下灵骸化的现象，记住，随身佩戴，不能离身。” 林娇娇如获至宝地双手握住银片挂饰，低下头小声道谢：“谢……谢谢你们……” ………… 把林娇娇安然无恙送回家后，吴铭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经过之前那档子事的折腾现在都下午三四点了，他们已经完美错过了午饭时间。 “老赵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去一趟超市。”吴铭招呼了一声正走在前面的赵姒妲，看到人偶姑娘回过头投来不解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晚上我准备给飞哥搞个接风宴，所以想绕个路去买点菜……” 赵姒妲无所谓地摇摇头：“没关系，我也一起去吧。” “哦好，那我们一起去吧，晚上多搞几个菜，中午没赶回去做饭，饿了一餐的伊丽莎白说不定都要拆家了……” 总觉得我操心的事情和刚刚的经历完全搭不上号……跟上赵姒妲的吴铭心中突然浮现出这种想法，他伸手挠了挠头露出好笑的表情：“老赵啊，咱们算是才拯救完世界吧？结果还没过去多久呢就跑去买菜了，你说这落差和画风变化是不是有点大？” 第二十七章 我有个朋友…… 夜深人静之时，绝大部分作息正常的人都随着夜深而进入了梦乡。 只有少数人和夜行动物还在修着仙。 这就包括了正在幸运古神事务所内忙碌的各类成员，比如刚刚飘进门的雷天使，又或者正坐在办公桌前用光屏看着吴铭写来的报告的所长。 “所长，影界撬动现实所带来的种种影响已经被平复了，后续引起的一连串bug也被及时修复了，但两个世界的稳定连接已经建立，恐怕接下来那里会成为新的都市传说流出区。” 所长一改往日那大大咧咧的样子，她恬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既没有把腿敲在桌子上，也没有嘎吱嘎吱地嚼着什么，嘴角含笑的表情少有的表现出不是那么女流氓的一面补充道：“而且那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超凡频发的地点，不过这种程度的小事就交给凡人他们自己解决了，他们当年能击落神灵，后来能驱逐超凡生物，如今一样可以解决这些小问题……” 雷天使控制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轻柔地将其放在所长面前的办公桌上：“成功阻止整个仪式完成的新人干员功不可没，如果真让仪式完成，物质世界的稳定性被那里的规则所打破，两个世界的基本规则相互溶解的话……恐怕这个世界也要被纳入废弃历史了吧？他的行为可以说是间接救了这个世界。” “那小子还真是个人才……”所长轻笑两声，拿起面前散发着浓郁醇香的咖啡就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希望‘这个’世界能够一直被我注视，而不是像那些废弃历史最后只能被遗弃在被人遗忘的角落中……” 雷天使也上下摇晃了两下，赞同道：“希望这次的世界能够稳固而恒久……” …………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自娱自乐浪了一晚上的橘猫小米一个轻盈的飞跃借助体重压下门把手，成功打开了紧闭的房门，然后迈着优雅轻巧的步伐一溜烟窜了进去，悄无声息地跳到吴铭的床上。 以往把它当成神一样供奉，又给吃又给喝，柔软的肚子和大腿可以当睡垫，还会帮忙铲屎的无毛大猫正呼呼大睡，橘猫小米在床边做了半晌，尾巴饶有兴趣地摆动片刻后，它晃晃悠悠朝吴铭的脑袋那边走去。 这是橘猫小米一直以来的习惯——无毛大猫给它进贡食物，它会在无毛大猫睡觉的时候保护一下后者的安全，顺便在天亮了后帮这个傻大猫舔舔毛：这个没有长毛的傻大猫隔三差五就会把自己弄得全身湿漉漉的，它都教了这个无毛傻大猫好多次了，后者就是学不会给自己舔毛，所以只能由它来代劳了。 橘猫小米用爪子轻轻扒拉着吴铭的后脑勺，时不时会踩着枕头小心翼翼绕到另一边去用脑袋蹭他的头发，舔舔他那张没有长毛的脸，就这样来来回回转悠了老半天后，橘猫小米终于找到了个完美的角度，然后这只猫张嘴轻轻咬在吴铭的脑袋上。 “嘶——”吴铭倒吸一口凉气睁开双眼，眼神正好看到一个橘黄色毛茸茸的生物正转过身子，然后一双金色的猫瞳凑了上来，四目相对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小米一口又咬在他的鼻子上！ 就这样吴铭被橘猫小米的叫醒服务给彻底驱散了睡意。 代价是鼻子被咬了一口。 彻底清醒的吴铭习惯性先点开手机及辅助装置看看有没有留言回复或是任务信息，结果他就发现了辅助装置展开的操作界面上有两条未读的新消息。 吴铭念头一闪，辅助装置就根据他心中的想法点开了第一封留言。 那是凌晨快到四点半时发过来的留言消息，署名是‘你英明神武神通广大的老板’，吴铭看着这署名备注眼皮狂跳：他可没有给所长留这么个备注，这么自恋自夸的备注显然是后者动用后台权限或是其他手段自己改的…… 摇摇头驱散脑袋里这些有得没得念头，吴铭将视线放到了第一封留言的具体内容上： “报告已阅，灵能者的善后事宜交给猎杀集团自行处理即可，他们在处理和被处理上都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这次那些灵能者放心交给他们后续时不时确认进度就行……” “想要解决林娇娇超凡潜力过剩的问题，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到【真理】和【睿智】上来，以小人偶的运算阵列解析其运行本质后，应该不难从中找到点对策方法。不过林娇娇的情况和那些被强行激发超凡力量的灵能者相比要好得多，想要有效控制住过剩的超凡潜力也不难，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去想办法……ps：你英明神武的老板亲自给予你建议，多翻翻资料和逛逛论坛，说不定事务所的收容物里就有解决的手段……” 这算是在鼓励我多上网逛论坛摸摸鱼吗……看到老板教他去上网摸鱼的吴铭心中不禁腹诽，随即接着看了下去： “真理会最近会搞出点大动作，继续追查，这个相对来说是最优先事项。可以和猎杀集团保持一定程度的联系，经过这次事件他们也会警惕起来追查真理会，信息渠道上你能省去不少功夫……” “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融合的后续影响已经处理，现在没有太大问题，世界底层规则溶解所导致的灭世危机暂时过去，但仍须留意。” “不要怕死，该拼命的时候就拼命，哪怕你死了我也能把你给拉起来。” “放心，你的老板在注视着你。” 零零碎碎好几段文字信息，都是根据吴铭之前写的报告针对性指出的大致行动方向，基本上与他和赵姒妲昨天利用饭后的闲暇时光做出的总结差不多，只是更加明确和目的性，并且按照轻重程度进行了标注，但里面却在不经意之间透露了一项非常关键的信息： 灭世危机？！ 影界浅层与现实世界融合居然会导致灭世危机？！而且还只是暂时过去！！！ 吴铭感觉自己心跳不受控制加快，呼吸也稍微有些变粗。 即使所长早就明里暗里跟吴铭打过预防针，他还曾亲眼目睹过虚时间内的废弃历史，知道一个真实世界有多么脆弱和不安定，但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世界的脆弱程度。 吴铭深呼吸一口气，让有些动荡的心神平静下来。 随后他将目光投投射到了另一封未读信息上，那是一条祈愿，大概率又是普通人向幸运古神事务所发出的祈祷。 “祈愿：” “尊……尊敬的各位领导？感觉有点不对。额，各位神灵？好像也怪怪的，总而言之……我有个朋友可我最近感觉他好像有点奇怪……” 第二十八章 你就老实说吧，这朋友是不是你 我有个朋友？ 一看到这个熟悉的句式，吴铭脑子里就蹦出了个熟悉的表情包，下意识就开始猜测这个祈愿者所说的朋友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橘猫小米喵喵的叫声将吴铭逐渐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看到这只橘猫尾毛微微炸开，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又准备过来咬两口，他一把将橘猫抱到了腿上轻轻抚摸着小米的毛发，然后将注意力再度转向辅助装置。 “尊……尊敬的各位领导？感觉有点不对。额，各位神灵？好像也怪怪的，总而言之……我有个朋友可我最近感觉他好像有点奇怪……” 和之前吴铭收到的那条祈愿一样，这次的祈愿也没有任何署名和地址信息留下，或许祈愿者压根就没有考虑过那些接受祈愿的上位存在到底该怎么定位自己的问题…… 这不禁让吴铭有些疑惑所长或是幸运古神事务所到底是在用什么方法向普通人宣传祈愿业务的…… 难不成跟那次伊丽莎白一样，直接托梦传播给别人知晓？ 到底是何种传播方式吴铭不得而知，所以继续看了下去。 “但我也说不上到底算不算不对劲……就是他最近总沉迷玩手机，只要一有空就会解锁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哪怕是在坐地铁的时候，他也要拿出手机玩一会，所以他经常坐过站或是干脆爽约放我的鸽子……” “我不是要求他彻底改掉玩手机的毛病，但好歹得有点时间观念吧？每次和他出门去玩都是起手先放我半小时以上的鸽子，总这么下去我有点受不了……” “前两天他还跟我吵了一架，原因居然是我迟到了五分钟，我想向他道歉解释自己因为堵车而迟到，但他根本不听！” “我现在无比希望这个睿智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希望今早他不会迟到……” 看上去只能算不玩手机就浑身难受的程度，沉迷玩手机、电脑坐过站放鸽子的事情我也有过……一只手在撸着猫的吴铭翻翻白眼，将这次的祈愿归类成了朋友吵架的行列。 一个不算太麻烦的任务，按照幸运古神事务所一向秉持的观点来看，不管是拯救世界也好还是帮人找猫也罢，都是根本价值等同的事情，事务所既不会因为个人的烦恼太过渺小就拒绝祈愿，也不会因灭世危机过于可怕视而不见。所以理论上来讲，吴铭会接到这种祈愿任务也很正常。 阅读完祈愿后吴铭将小米抱起来放到一边，换好衣服准备洗漱。 结果刚一拉开虚掩的房门，吴铭就看到了刚洗漱完换上头戴式假面的齐格非。 “早啊飞哥，昨晚睡得怎么样？”吴铭随意打了声招呼。 由于剩余的空房间已经住入了伊丽莎白和赵姒妲，齐格非并没有多的空余房间可以住，伊丽莎白虽然非常热情提议前者可以到她房间来打个地铺，等无所不能的大哥解决房间问题后再搬出去，但最后黑龙妹子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选择睡沙发…… “没睡，太久没看电视，很怀念。”齐格非指了指正在播放着电视剧的电视意简言骇的回答。 吴铭出于礼貌而习惯性露出的笑容一僵：“也，也是，半夜看电视记得开……”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怔了一下，吴铭本来想要提醒一下飞哥记得开灯保持亮度，可想到这一家子都是超凡生物，估摸着也不大可能出现近视或是光敏性癫痫，所以摇摇头再也没提这档子事，麻溜的洗漱完给小米供奉好猫食后，就开始帮赵姒妲打下手准备早饭。 “管理者，你的睡眠时间比平时缩短了一到三小时。”厨房里踩着小板凳才能站在灶台前忙活的赵姒妲头也不回的提醒道。 吴铭笑呵呵地帮赵姒妲把煮好的一大锅粥盛出，又把馒头、包子挨个装盘送到客厅的餐桌上：“没事没事，现在以我的身体素质少睡几小时也没关系。今天我虽然没课，但等会还是得出门一趟。” 最后端着小菜从厨房走出的赵姒妲有些疑惑：“有任务？” “嗯，有条新祈愿，今早才发给我……”吴铭随口答道，接着人突然一怔放盘子的动作都慢了一拍：“老赵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简单的推演运算。根据相处至今的数据，管理者对社交方面需求极低所有社交关系都维持在普通以下的水准，鉴于管理者并非喜爱没事出门游玩的类型，会出门的理由也仅限于‘有不得不去办的事情或是采购生活用品’这一理由。但管理者今天没有课程，水电煤气费最近才缴过，昨天去超市也顺便采购了齐格非的日常生活用品。故得出可能存在任务的结论。” “老赵你潜台词该不会是在说我既没朋友也不爱出门吧……”吴铭忍住想要掩面的冲动，巧妙借转头的空档转移了话题：“伊丽莎白！快起床！开饭了！飞哥，来吃早饭了。” “哇！我来啦我来啦！”伊丽莎白活力四射的回应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这个早就起床一直在等饭吃的傻姑娘飞快洗完手，跑到飞哥旁边坐下就抓起了一个包子，边吃边嘟哝道：“大哥大哥！我今天想去跟飞哥一起出门买点东西！” 刚盛起一碗粥的吴铭有点奇怪：“买东西？” “唔姆唔姆……对啊……”伊丽莎白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但是被赵姒妲用包含威胁的眼神瞪了一眼后，她就老老实实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指了指一旁的齐格非，“飞哥总不能像这样穿黑袍戴头盔吧，人偶每天出门穿着长袖披大外套已经够怪异了，大哥出门也都喜欢穿些带有奇怪文字的衣服。我的审美直觉告诉我再不把你们那诡异的衣品给拗过来，摘了头盔、长袖外套和那些诡文化衫，咱们迟早会成为街上最受瞩目的崽……”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进行一轮采购！正式的！彻底的！全方位的采购！” 啪嗒！ 也不知是内心受到冲击，还是发现伊丽莎白居然说出如此正常如此有建设性的话，吴铭满脸愕然不知不觉松开手中的筷子，木筷随之掉到地上，弄出一阵不大的声响把正在埋头吃猫食的小米吓了一跳。 对于伊丽莎白的指控，三人每人的反应都不大一样。 齐格非摸了摸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巴的头戴式假面，一口吃下小半个包子：“不行……不戴点什么遮住脸和眼睛我会感觉很难受……” 人偶姑娘淡然喝下一口粥，淡淡瞥了伊丽莎白一眼提出自己的观点：“遮盖球形关节是必要隐匿手段，比起持续使用催眠和暗示类超凡术式，穿上长袖外套更加简单有效。”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只有吴铭反应十分激烈的否认道，“我冬天时衣品很好的！你可不要黑我！” 第二十九章 藏匿于面具与帷幕后的阴影 吃饱喝足，吴铭帮赵姒妲收拾完餐桌稍微简单交待一下后就溜达出了门。 伊丽莎白准备拉着齐格非去逛街采购，照她那气势恐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让吴铭不由联想到所长之前所说的‘一定程度的人格障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融合其他伊丽莎白后出现的异常体现。 虽然吴铭也有些担心这俩女超人去逛街会不会搞出大事情，可他转念一想伊丽莎白在人类世界不知道活了多久，肯定对人类社会的基本生活常识有了解的，而且齐格非也在所长那里接受了一定程度的社会常识灌注……应该不大可能搞出什么事端……吧？ 最后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吴铭给伊丽莎白留了一枚新入手的探针，并且告诉她和齐格非该怎么用探机紧急联系自己。 人偶姑娘则预定待在家里深入研究【真理】药片，准备在短期内搞明白其构成材料、生效原理并逆向破解制作工艺，争取能从研究中尽快找出解决林娇娇身上超凡潜力过剩问题的手段。 而吴铭呢，准备先按照辅助装置的标记点追踪先去见见祈愿人。 ………… 由于今天是工作日，而且现在正值上班高峰期，所以吴铭总能看到一个非常奇妙的景色：马路对面通往市中心和商业区地带方向的车道上的车辆络绎不绝，车流量一度大到了红绿灯的存在都失去了意义——反正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通往商业区和市中心方向去的车辆永远都是头尾相接，被堵在路上形成一条长龙。 而马路这边通行的车辆却远比对面要少了一大截，虽然车流量也不小，但车辆好歹还能以基本不受阻碍的速度通行。 “才八点……”溜达出背街小巷，站在人行道边的吴铭趁等红灯的空隙，掏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但祈愿人的定位显示他已经出门了，是准备约着出去玩吗？工作日出去玩，对方还是在校学生？而且现在是高峰期，会选这个时点出门是因为目的地比较远，还是为了避开高温时间段？” 一时之间吴铭脑海中习惯性浮现出了诸多自己都感觉没啥用的胡乱猜测。 就在他脑子里冒出对这次祈愿人的推测时，正等着红灯的吴铭突然感觉左肩一震，好像被人给撞了一下。 嘭！ 吴铭转头向左边望去，发现撞到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头戴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撞到他之后既没有道歉，也没有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完全没有感觉到有撞到人一样，依然自顾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继续抬腿往前走。 不过吴铭并没有留意小伙子的手机屏幕上到底在播放什么导致后者看得这么入迷，而是敏锐察觉到了另一件事情。 这小伙子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人行道上还是红灯，车流量较少的这边还有不少车辆以通行，可他就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样，随着脚步的惯性旁若无人地朝马路对面走去。 连多余的思考都不需要，吴铭抬手就拽住了即将走上人行道被小轿车撞到的小伙子。 紧接着吴铭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个小伙子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也没有因为被陌生人贸然拽住而生气愤怒，反倒像是个智能程序并不完善的扫地机器人一样，哪怕因为某种原因被卡住了无法继续前进，也依旧浑然不觉地机械性向前迈步。 这已经是完全不能算是专心看视频旁若无人的行列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吴铭臂膀稍稍发力，就轻而易举将这个有些古怪的小伙子给拉了回来，为了避免周围人起疑，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换上和善又阳光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个热心快肠喜欢管闲事的路人关切地问道：“小哥你没事吧？过马路就别看手机了。” 但是在看到这个小伙子正脸的瞬间，吴铭故意调整出来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看到了一双琥珀般的双瞳。 小伙子眼中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将瞳孔染成琥珀一样的金黄色，他面无表情直勾勾地迎上了吴铭的目光。 仅凭短暂对视吴铭就能判断出，那绝对不是人类所拥有的目光！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具躯体，正在通过这双瞳孔，以跨越虚实、跨越空间甚至跨越时间的方式审视着他！ 周围都是普通人，而且在大马路上开打或是上演大变活人很不利…… 一瞬间心中已经有所判断的吴铭调用了辅助装置的力量，作用于精神和心理上的暗示和认知篡改扩散开来，首先篡改降低了身边普通人对他们俩的存在认知，故意淡化两人在周围人眼中的存在感，随后趁着存在感下降所带来的效果，吴铭果断开启了收容空间，准备将这个小伙子先扔收容空间再说！ 不管你是什么存在，收容空间雅座有请！ 它？或是他？察觉到了吴铭目光中蕴含的惊愕和紧张，僵硬机械地伸出手按住了吴铭的肩膀，然后这具被不明存在操纵的躯体咧开了嘴。 无法理解的狂人呓语骤然在吴铭耳边炸响！那像是由成千上万个人在同时低声细语，讲述着不同话语时所形成的噪音，吴铭只感觉嗡的一声眼冒金星，随后难以忍受，仿佛有人用钻子像开椰子一样将他脑壳钻开的专心痛楚传来，粗暴打断了他试图将小伙子装入收容空间的举动！ 精神抗性一向是吴铭的短板和弱点，而这个弱点至今为止已经让他吃了好几次大亏。 无形波动已经扩散开，凡人虽然无法感受到变化，但具备超凡感官的吴铭，此时却能深切感受到世界的客观性和稳定性正在遭到质疑，受到狂人呓语影响的吴铭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物质世界正在变得虚幻和缥缈…… “窝……鹅咦……梅……字酒就海……” 物质与心灵的界限重新回归模糊的状态，吴铭隐约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可他还没来得及找出这变化的源头，他就隐约听到有一个声音，盖过了那聒噪疯狂的呓语所组成的帷幕，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般久久回荡在他耳边。 “我梅意鹅……酒就字孩……” 音调古怪，逻辑也十分混乱的声音正在逐渐变得流畅，占据这具躯体的存在表现出了十分强大的学习能力，几乎只花了几秒的试错和练习，他就掌握了说话时所必要的正确语调和语序。 最终形成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我……没恶意……救救孩子！！！” 第三十章 集体无意识之海 救救孩子？！ 听清那个莫名存在的低语后吴铭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脑子里强行弹出一条来自幸运古神事务所的信息。 “侦测到附近存在异常超凡力量波动，正在对人类社会产生扩散影响！事务所正在反向追踪源头，请新人干员小心留意周边异常现象，防止影响进一步扩大。” 留意？现在那玩意儿就特么在我面前好不好！吴铭在心中腹诽道。 “我没恶意……救救孩子！” 莫名存在的低语更加流畅了，小伙子不断重复呢喃着这句话，周围环境异化也因为呢喃的话语变得清晰而稳定下来。 吴铭很快就发现周围环境异常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异化，哪怕身边来往车辆、身边的路人都扭曲成由红黄蓝三原色的色块构成的蒙德里安式抽象油画了，那些不具备超凡感官的普通人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看样子是为了建立个隐秘交流的环境……这样的想法在吴铭脑袋里转了一圈，接着就听到了占据小伙子躯体的莫名存在嘴里又蹦出了新的话语。 “找到……阻止他们……” 对方有交流意向？！吴铭眉毛微挑，将把对方丢进收容空间的想法抛到一边，赶紧抓着小伙子的手臂问道：“为什么要占据这个身体？你想干什么？” 可小伙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吴铭的问题，仍旧像个复读机一样呢喃自语：“找到……阻止他们……救救孩子……” “该怎么做？”见对方完全没有答疑解惑的意思，吴铭没有在之前的问题上做过多纠缠，接着问道：“要找到什么？阻止谁？” “电脑……绯红……” 电脑？沉迷电脑的超凡生物？阻止绯红？不想要绯红色的电脑机箱？还没等吴铭琢磨透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他就发现对方眼中的那抹金色火焰正在消退。 “记住……找到电脑……阻止绯红和……” 不真实感和扭曲感悄然褪去，幸运古神事务所用于监控、管理世界的系统察觉到了入侵现实世界的异常现象，并且针对性展开了修正。过于鲜艳的原色逐渐变回正常颜色，被分割成不同块状的抽象油画蠕动着还原成现实世界的风景，变成一团团色块的人和车正取回他们在现实世界本该拥有的轮廓和外形。 被异化成油画的无逻辑抽象环境开始快速向稳定、具有逻辑的物质世界侧面回归。 吴铭明显能感觉到随着世界修正的进度，占据小伙子躯体的那个莫名存在正缓慢下沉、消失，而属于这具躯体的表层意识快速苏醒。 “绯红和……黑……”那个莫名存在最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完，小伙子如同琥珀般金黄的双瞳正在逐渐变回原本的黑色，茫然又无焦距地盯着吴铭。 “喂！你倒是把话说完再走啊！” 小伙子没有再回应吴铭的问题，眼中的那抹金黄彻底消退，一只金色蝴蝶从那小伙子的头顶冒了出来，扑闪着翅膀最终带走那种油画般的不真实感。 “蝴蝶？”吴铭困惑地看着那只金色蝴蝶随不真实的世界如同退潮一般飞速消失，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住叹息，“和这种不爱好好讲人话的存在交流真是累……” 世界已经被修正回原本的样子，吴铭解开了认知影响模块的效果，让两人的存在感重新回归正常，并趁小伙子的表层意识上浮完全清醒之时才松开了拽着他的手，抢在他开口前跟川剧变脸般换上一副热心关切的表情劝诫道：“小哥你过马路就别玩手机了，刚才还是红灯你就差点走了上去，这要是被车撞着了可怎么办？” 刚刚的异状对现实世界的侵蚀只有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人行道的信号灯仍然是表示停止前进的红灯。 “额……啊？”那个头戴耳机的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表层意识刚刚上浮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是戴着耳机没听清吴铭说什么，但被拽了一下的惯性让他趔趄了一下差点就没站稳摔到地上，下意识就想爆个粗口作为自己的语气助词：“你他……” 可他的粗鄙之语还没说出口就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小轿车给打断了，这个脾气略微有些暴躁的小伙子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自己向着人行道迈出的脚步，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他脊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刚到嘴边的粗鄙之语被强行咽了下去，僵硬圆成了一句感谢：“他……额那个……谢谢……” “小事儿小事儿，以后过马路别玩手机啊……”吴铭和善地摆摆手并没有在意小伙子的态度转变，后者似乎还准备说什么，但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他的举动。 “喂？你已经到了啊？我马上到马上到啊，哎呀就几分钟的事情！上次你还鸽了我五分钟呢！而且我这次不是还没迟到吗！你等会啊，我过个马路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小伙子挂掉电话接着再次向吴铭点头道谢后，人行道的信号灯已经由红转绿，他就急匆匆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吴铭面色一凝，接着快步悄悄跟了上去。 ………… 一名半张脸都被金色面具遮住的英俊男子，正靠在别墅阳台的安乐椅上阅读着书籍。 英俊男子穿着纯白的双排扣礼服，领口打上考究的领结，黑色中长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起，他时而翻阅着手中那本没有书名的黑色封皮书籍，时而将书放到一边，端起小茶几上的小茶杯和杯碟轻啜两口红茶，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个绅士该有的优雅和从容。 一只金色的蝴蝶跨越空间闪现出来，略有所觉的英俊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手接住了忽上忽下朝他飞来的蝴蝶，接着就见那金色蝴蝶化为一团泡沫融入到英俊男子的手指中。 这只金色蝴蝶所携带的信息，也随着重新融入英俊男子体内也一并反馈给了他。 简短阅览了一下反馈回来的信息，英俊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自语：“干扰和修正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你的尝试失败了？”一位皮肤黝黑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他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言语之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思，“你这个老费真是逊啦！居然连向外界传递信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成功了一半。”哪怕面对充满恶意的嘲笑，英俊男子也表现的不急不躁极有风度与涵养地露出从容笑容：“这样做不会伤到任何人，也是最为合理的手段，你偶尔也可以试试……” 黝黑男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不屑一顾：“这是只有你才会做的蠢事……” 英俊男子没有与他的兄弟再起争执，转过头看向了阳台外的景色。 影影绰绰的扭曲阴影自由地穿行在深邃诡谲的漆黑大海中，它们在漆黑背景的伪装下几乎难以被人察觉，它们哼唱着疯狂、扭曲又亵渎的歌谣，接二连三投入了一个又一个从海洋深处显现，此刻正在不断朝着海面上浮，风格迥异的各类建筑群。 这里是由所有生物最底层的意识和记忆、知识的沉淀物所汇聚成的黑暗疯狂海洋。 这里充满了扭曲的欲望、非理性的混乱呓语跟荒诞的噩梦，充斥着污浊、亵渎的恶性情报和信息，疯狂是这里的主旋律，任何拥有知性与理智的生物都很难在这片疯狂的海域中长久停留。 这里是……集体无意识之海。 “真是一成不变的风景啊……”英俊男子微微叹气，接着继续翻阅起那本黑色封皮的厚重书籍，不再言语。 第三十一章 鸽王赵辰巳 赵辰巳是炎都大学历史系的一名学生，前阵子才刚满二十一岁。 如果有人问起赵辰巳填志愿的时候，为什么会选历史系这个看上去似乎偏冷门的专业。那么赵辰巳肯定会长叹一口气目光变得深沉而又沧桑，然后告诉对方： 学历史一方面是为了满足他个人对探索过去的旺盛好奇心，另一方面呢，是希望自己也能通过研究古代史和解读古代史料，修正大众至今为止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古代历史图景——当然这只是他嘴上说说的漂亮话，实际上是他当初把历史专业和考古专业给弄混了，等赵辰巳感觉不对劲发现自己居然选错专业的时候他已经大二了。 那一天赵辰巳明白了一件事。 他成为考古学家满地球去挖古人坟，接着在坟里面发现个什么玉石手表啊、古朴戒指啊、化石蛋啊、竹简啊、一段古怪的咒语啊，最后因为摸（读）了一下它们就能穿越到异世界开启大冒险的梦破碎了。 且不说考古发掘遗迹、古墓这种事情轮不轮得到赵辰巳来挖，就冲他这看啥都想凑上去摸两下的性格和习惯，哪怕真出现了需要进行抢救性挖掘的古遗迹、古墓葬，估计也没人敢让他进去参与抢救挖掘。 更别提他的兴趣爱好就是研究和尝试所谓的神秘学和具备神秘色彩的民俗，并且一一试着验证那些都市传说、灵异志怪、民俗传说是否真有人们说得那样邪乎跟神奇。 从像血腥玛丽、四角游戏、路口放碗米招鬼的游戏、半夜和布偶熊捉迷藏的灵异游戏、笔仙碟仙这种流传甚广的都市传说，到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偏远神秘民俗和古代炼金术的仪式，只要他的条件允许且不违法犯罪的话，赵辰巳都抱着实践出真知的心理尝试着还原过。 说白了，他就是热衷作死的那种人，对此赵辰巳有着非常高度的自觉，并且认为自己如果真活在那种恐怖片世界里的话，那他肯定是作死去世团体中的急先锋。 只是此刻戴着耳机心有余悸地走在街上的赵辰巳感觉自己刚刚可能经历了一个不可思议，至少他没办法以自己的知识储备来解释的事件。 差点被小轿车撞到所带来的惊吓还没有平复，因惊吓而加快跳动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我tm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样的疑问盘旋在赵辰巳的心头，他仔细地搜索着大脑中残存的记忆，试图通过向前回溯记忆节点的方式来重现刚才的来龙去脉，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回想起相关的具体记忆。 仔细回忆一下，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刚玩手机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不对，如果将时间线稍微往前推一点的话，赵辰巳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路口人行道边的，他只能隐约记起自己在朝着路口人行道那边走的时候，因为走在行人道上既没有车也没有电线杆子，所以就低头玩了一下手机…… 然后再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人行道边，被一个表情和善的人给拉住了。 在这中间的时间就像是凭空被抹除了一样，赵辰巳感觉似乎就低头玩了不到一分钟都没到的手机，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差点闯着红灯走上人行道了…… 难道是因为换了新手机，所以才会感觉时间被打发的这么快？赵辰巳心中突然闪过这一猜想，并且越想越觉得可能。 自从半年前换了个新手机，抛弃掉跟了他快八年手机外壳和屏幕都掉了一层还能用的诺基亚后，智能手机就带着赵辰巳跨入了新世界的大门，以往只有在赖床再睡五分钟时，或是在电脑上玩p社游戏和文明系列时才能体验到‘家中方一日，室外已千年’的时间穿越效果，在他入手新智能手机后，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低头再一抬头，一刻钟、半小时就莫名其妙过去了的事情…… 好像也就是从那以后，他的时间观就开始变差了…… 想到这里，赵辰巳突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本来已经把手机掏出来准备再玩一会的他，兴致恹恹将手机塞回了裤兜里，接着他就看到了站在车站边朝他招手示意的朋友万歧。 “来了来了！别招手了！这次我没迟到啊！我跟你讲这次我是卡着点来的！” ………… 随着人潮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吴铭看似一直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一直在远远跟着刚才被超凡力量附体影响的小伙子。 借由‘个体受来源不明超凡力量影响’这一理由，吴铭成功取得了幸运古神事务所对其的人生轨迹影响观测，这小伙子叫赵辰巳，通过他的个人事象记录，吴铭发现他至少在过去半年的时间里人生轨迹都处于不安定状态，经常因为受到超凡力量影响而迟到爽约，而且前两天还和好友吵了一架。 而根据祈愿人在祈愿时脑袋中闪过的关联记忆和人物影像更是直接证实了：前面曾经受到过超凡力量影响的赵辰巳就是吴铭本次的任务目标。 就是那个因为玩手机无数次放了朋友鸽子的鸽子王…… 并且吴铭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超凡力量对赵辰巳的影响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后者的人生轨迹异常变动率来看，他至少从半年前就在间歇性受到超凡力量的影响。 更加让人感到疑惑的是…… 既然是从半年前起就存在的超凡力量影响，为什么事务所直到今天才开始追溯其源头？ 幸运古神事务所存在超凡力量监控系统的，任何会对人类社会产生扩散影响的异常波动都能被捕捉并追溯其来源进行反向定位大致定位。这点吴铭从上次能影响到时间流速的电话烤箱（暂定）的侦测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从半年前开始赵辰巳就持续受到超凡力量影响的话，那么事务所早就该发现异常并反向追溯源头才对…… 心中怀揣着疑问的吴铭静静思考着，时不时才会抬头看一眼，确保赵辰巳还处于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保持在超凡视角的状态下，吴铭可以轻松通过赵辰巳身上残留的超凡力量痕迹来追踪后者。 灰暗褪色的世界中，放眼望去所有人褪去色彩变成由黑白灰三色构成的人影时，只有赵辰巳，全身上下都在冒着一团翠绿色的缥缈气焰，就像一根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一样，为这个褪色失真的世界带来了些许鲜艳而罕见的色彩。 不仅仅是赵辰巳在放着绿光，就连他走过的路径都会留下一连串闪着莹莹绿光的脚印。 虽然吴铭不清楚为什么超凡视角给赵辰巳的残留痕迹标注为绿色，他猜测这很有可能和后者前几年经历过的某些事迹有关，但这一标注无疑方便了他的追踪，同时也是他敢放心大胆拉开追踪距离远远吊在后面，而且甚至还在追踪时分心思考的原因。 “手机可能有点问题，在表现出异常前他一直都像失了魂一样紧盯着手机，就算强行拉住也无法制止他盯着手机机械前行的行为。而祈愿人在祈愿中也提到过，朋友因为沉迷玩手机经常迟到放鸽子……嗯，保险起见先给这小伙子搓个认知修改，减少他今天使用手机的频率……” 吴铭看了眼人潮中最靓的那抹绿光，打定主意就调出认知修改模块的力量，悄咪咪搓了一条‘今天减少使用手机的频率。’的认知暗示丢向了那道绿光。 看到那团超凡力量成功融入和朋友碰头的赵辰巳体内，让他身上释放出的绿光更胜了几分，吴铭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第三十二章 ‘善良\’的猎人 这里是哪？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奥托的意识从深沉昏迷中悠悠醒转，脑袋正一阵一阵传来锥刺般的疼痛，他艰难睁开如有千钧之重的眼皮，一副模糊而迷幻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晰。 接着挤入他眼帘的是亚历克斯那张盘踞着狰狞可怖刀疤的方正国字脸。 “你醒啦？”亚历克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不管是谁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唯有他自己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惊悚笑容，或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方片眼镜反射出诡异的光芒，“看样子秘法实施的很成功，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什么东西妨碍我了。” 奥托被亚历克斯露出狰狞微笑所说出的话语给吓得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的神智陡然清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接着向后空翻三百六十度接屈身转体三周半，最后一屁股摔在地上翻滚两圈后手忙脚乱缩到了墙角惊恐地大喊：“你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啊！！！” 显然奥托还没有从亚历克斯给他留下的恐怖心理阴影中走出来…… 面对奥托过激的反应亚历克斯不由得一怔，但老猎人又很快想清楚其中关节，朝他缓缓摊开了手放慢靠近的脚步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希望他能够放下心来：“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 你这幅尊荣配上那么狰狞的笑容我能不害怕才有鬼了！ “你就保持这个距离……不要靠近我！你再靠近我……我我就喊救命了！”被吓得抖如筛糠的奥托声音有些变形的尖叫着，但叫着叫着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等会，你……你会说中文了？还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让我能听懂俄语了？” 亚历克斯笑了笑，按照奥托的要求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向他解释道：“别害怕，只是邀你入梦了而已，在梦境中不存在语言障碍的问题，所以就算现实中语言不通，我们也能像刚才那样无障碍交流。” “入梦？”奥托狐疑又戒备地看着亚历克斯，似乎在等着他进一步的解释。 亚历克斯点点头，随即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抬到齐肩的高度：“我们猎人能通过超凡手段编织或穿梭于各种梦境之中，但比起用言语向你解释，还是直接实践能让你快速理解现状。来，试着在脑海中构筑一个苹果的大致模样，然后让它具现在你的手中……” 下一秒奥托就看到老猎人抬起来的右手中就像变戏法一样，眨个眼的功夫就凭空多出来一个红润饱满的苹果！ “你看，就像我现在做的这样，想象时构筑的细节越详细，最后具现出来的成品也就越真实。”说着亚历克斯收回手臂，一口一口吃起了手中的苹果发出清脆的啃咬声，“苹果鸡蛋这些就算是初学者也能很容易找到窍门具现出来，而且和我这个入侵者相比，你才是这个梦境的主宰，所以你应该能比我更加容易做到这种事情才对。” 差点就要夺窗而逃的奥托畏畏缩缩看了眼离他只有十米远不到的亚历克斯，仔细衡量一下两者之间的实力差后，确信自己就算破窗而逃也没可能逃出对方魔爪的奥托，才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将信将疑地抬起手，学着亚历克斯的样子和教导，开始想象苹果的样子。 几秒钟后，随着奥托念头闪动，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轻薄物件就具现在他的手中。 奥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可思议地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手里的手机，他只不过是冒出个想要手机的念头，结果这玩意儿就出现在了手里，他随手摁亮了手机屏幕：“居然还能用？！” “不愧是灵能者，在空想具现方面一点就通！梦境中的空想具现和你们灵能者篡改现实所使用的灵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且还不用承担发动灵能力的副作用，所以你大可以在以后入梦的时候多用用空想具现练习一下。”亚历克斯很是欣慰地望着奥托，由衷为后者能轻松踏出第一步而感到欣喜。 奥托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夸赞而感到喜悦：“我只想赶快摆脱这个鬼地方……还有你……” “那可不行……奥托，我邀请你入梦就是想和你好好聊聊……”亚历克斯摇摇头否决了奥托的愿望，用超凡手段将后者强制留在了梦境中，接着他具现出一只椅子规规矩矩坐下，庞大壮实的身躯坐着木椅嘎吱嘎吱直响，只见他神情严肃地问道：“奥托，你愿意改过自新，重新当个好人吗？” “好人？”奥托顿觉大窘，心中暗暗嘀咕这五大三粗的大块头怕不是个傻子：“这就是你想跟我聊的事情？劝我当个好人？” “是的，在旁人看来我劝人向善的行为可能有些可笑……”亚历克斯认真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但我一直觉得任何人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那些误入歧途的人有时候可能只需要我们伸出手，拉他们一把，就能把他们从泥沼中拉出来。任何人心中都潜藏着善性和一颗向善的心，所以你也能当个友善待人，诚实守信，勿以善小而不为的好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停停停停停！打住你那一套！” “那要是我拒绝呢？”奥托虽然仍然怂在墙角，可态度却摆的无比坚决：“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当好人，也当不成这个好人。友善待人反被狗咬，诚实守信却总比不过口头花花，好人没好报，好人就是吃亏受苦，心地善良的好人往往斗不过别有用心的坏人……这种教训和事例我见得够多了，就算你们拳头大我也要说，这好人我做不来！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当不成一个好人！” “我能偶尔做点好事，但我当不了一个好人……” 亚历克斯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一会，沉默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后，他才无奈摇头叹息道：“那你就只能当个死人了……” 听到这话时奥托感觉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两拍，差点就没绷住被吓得破窗而逃。 “算了，你这几天再考虑考虑吧……我希望你能够当个好人……”亚历克斯最终没有动手让奥托当个死人，反而转过身去给后者留下个有些落寞的背影：“对了，虽然空想具现不用承担灵能力的副作用，但花费心思去想像一个东西的具体信息还是很耗费心力的，空想具现的锻炼我建议你从易到难，等先熟练具现出苹果之后，再考虑具现电子设备这些复杂的东西。哦对，再过一会就该起来吃早饭了，别在梦里玩太久……” 说完，亚历克斯的身影渐渐变淡，退出了奥托的梦境。 奥托愣了一下，随即他把手机翻过来看着背面的商标喃喃自语：“我就是按照你的要求具现的苹果啊……” ………… 吴铭跟着赵辰巳和万歧一上车，就感觉车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车上所有乘客都在低着头玩手机，他们或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那一方小小的光亮，或是戴上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听觉信息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又或是手指机械性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不断刷新微博…… 车厢内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看上去非常诡异。 但更加诡异的是，当吴铭用超凡视角观察他们时，却发现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冒出像赵辰巳那样莹莹的绿光。 也就是说……他们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第三十三章 手机的奴隶 不止是吴铭，就连身为普通人的赵辰巳也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明明现在是工作日的早高峰，几乎每辆公交车上的人都挤到爆满跟沙丁鱼罐头一样，可唯独他坐的这辆车上没有多少乘客，空旷到甚至连座位空了一半有余。整个车厢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坐在车上的乘客都在埋头玩着手机，在摆出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姿态的同时，也让车内环境因此显得有些诡异的……死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抬头，甚至连到站时的报站广播都没有…… “我们就坐这里吧，等会人多了下车时也不用从后面挤出来……”赵辰巳和万歧选了靠近车厢后门的座位，车上有些压抑死寂的气氛，让他不自觉压低了说话声，帮后者把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放好后，就开始小声闲扯起来：“这次我可是准时到的，你可别再拿我鸽你的事情来说事了啊……” 留长发扎着辫子的万歧翻了翻白眼，显然对同学兼好友的吹嘘不怎么感冒：“出来玩十次里面有十二次都是你在鸽我，还好今天你没迟到，不然我们今天能不能到那里都是个问题……” 赵辰巳有点不以为然：“不就是去传闻闹鬼的废弃村庄探险吗？早到晚到不都是一样的……依我看啊，那都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邪乎……还记得咱小学时捡到的那个小神像吗？那个神像背面有模有样刻下了他的名字、召唤流程和咒文，还说什么候汝入梦，结果到最后我们都没有召唤出那个秃噜还是图鲁神……仔细想想从那时起我们所有的尝试和实验都表明这个世界不存在超自然力量……” 说着他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似乎震了一下，车窗外的景色一花似乎突然间产生了变化，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坐在倒数第二排悄咪咪跟着两人的吴铭听到他们的谈话，旋即辅助装置就将当时的情景模拟回溯播放了一遍，看得他眼皮子一跳。 不愧是立志要成为挖坟王却选错专业的历史系学生，连作死的花样和年龄段都比别人强那么一坨坨…… 本来这次祈愿在赵辰巳准时跟万歧碰头时就该宣告结束了的，但他身上的超凡力量残留和过去的作死经历让有所顾虑的吴铭并没有就此停止追踪。 一般来讲普通人哪怕按照都市传说举行什么仪式，能引来超凡力量或是导致超凡事件的概率也微乎其微。但如果曾经接触过超凡力量，或是受到过超凡力量影响的话，再进行这些荒诞无稽的仪式，往往会招来一些……或者说是迎头撞上一些超凡事件。 吴铭不由想起了前两天逛事务所内网论坛时看到的一篇科普贴——超凡力量是会相互吸引的。 那个面向新手干员的科普贴，里面指出了许多新手干员都可能犯的一种常识性错误，并且有许多定律一样的知识，其中一条就是： 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 曾经沾染过超凡力量，或是被超凡力量切实影响过的普通人，如果没有进行过人生轨迹修正处理，清除残留在他们概念上超凡力量残留，稳定人生轨迹的话，很容易在之后的生活中接二连三遇上各类超凡事件。 这里面固然有许多经历者因好奇心而去主动作死的因素在…… 但仔细想想，在超凡领域的事物在世人面前刻意隐藏自身的情况下，同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能接二连三遭遇超凡事件？ 凭自己天生强运吗？ 显然不可能。 原因是残留在他们身上的超凡影响。 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其一：涉及超凡领域的任何事物都是具备影响力并相互吸引的，其大小根据超凡力量层次高低增加或减少。 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其二：高层次超凡力量总会成为超凡事件、低层次超凡力量聚集的中心，低层次超凡力量、事件总会受到来自更高层次超凡力量的吸引和影响。 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其三：层次接近的超凡力量会相互干扰、相互吸引、相互影响、相互对抗，三个及以上同层次超凡力量相互对抗时，无法形成一个稳定的聚集中心点。 这篇科普贴的最后还附带了一连串用来论证的公式，以及超凡力量层次的计算公式、常数等，吴铭看着都感觉脑壳疼干脆也就略过了。 虽然看不懂公式，但帖子里还是用沙丁鱼都能明白的说法解释了定律的运转机制。 简单来说，如果将超凡领域的事物比喻成宇宙中各类天体的话，那高层次的超凡力量就像一颗大质量天体，其引力场能弯曲周围空间，并且以这种方式捕获邻近经过的小质量天体，以此来形成一个以高层次超凡力量为中心的事件漩涡。而多个大质量天体在相互对抗时，小型天体将不会只被某个大质量天体的引力场捕获，而是会在多个天体之间相互干涉的引力对抗中斡旋，最终被撕裂后某一部分彻底倒向其中一方。 所以当赵辰巳身上还残留着超凡力量及其影响，并且人生轨迹在半年前起就在受到超凡力量扰乱的情况下，吴铭自然就不能将这次事件当成一次普通的祈愿来处理了。 更何况无论是所学专业还是行为模式，现在的赵辰巳都给吴铭一种随时就可能作死成功当场去世的感觉。 所以吴铭觉得他很有必要盯着这个热衷作死的小年轻。 ………… 乘车的过程总是漫长而无聊，赵辰巳跟万歧在车上闲扯了大概半小时，后者就因为起早床的关系开始打着哈欠靠在车窗上补觉，炎都四处开挖有些颠簸的路况让他莫名犯起了困，也就眯着眼睡去了。半梦半醒间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公交司机一个急刹车让他一头磕在下车门的扶手栏杆上时，赵辰巳这才惊醒了过来。 “嘶……”赵辰巳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有些晦气地揉着被面前扶手撞到的额头，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大致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车上乘客在他打个瞌睡的这段时间里似乎陆陆续续更换增加了一些，现在车上就只剩下两三处没坐人的空位。 赵辰巳偷偷观察了下那些新面孔的乘客，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在埋头专心玩着手机，所有人都表情木然，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甚至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手指仿佛自动机械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点击或是滑动屏幕的行为。 这副景象让赵辰巳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错觉，感觉他们……就像是被手机给奴役了一样…… 感觉到车厢内近乎实质化的诡异气氛，心里有些发毛的赵辰巳嘀咕道：“怎么都在玩手机的……” 他的小声嘀咕像是被车上的乘客们察觉到了一般同时停下了操作手机的行为，接着他们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就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脖子在转动时发出了咔——咔——咔——的骨骼摩擦声，一点一点，那些乘客们在颈椎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中将脖子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目光呆滞地望向赵辰巳…… 前面的乘客，后面的乘客，还有坐在身侧过道另一边的乘客，他们有些将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有些将脖子扭转了九十度，有些只是稍微偏移了一下脖子的角度，然后…… 齐刷刷向赵辰巳露出了渗人的微笑！ 第三十四章 提线人偶 赵辰巳感觉自己全身寒毛在这一刻都炸开了！ 乘客们只是扭着脖子，目光呆滞静静盯着赵辰巳，然后向他露出仅仅只是牵动皮肤和肌肉所露出的诡异笑容，但光是眼前这副诡异荒谬的景象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有时候一个令人恐惧的环境并不需要刻意用诡异尖锐的音乐来营造，也不需要昏暗少光的环境充当背景，更不需要突然冒出的苍白女鬼或是血肉模糊的人头作为惊吓道具。 这种从心底浮现的恐惧和毛骨悚然，往往只需要一些非常简单甚至常见的举动，就能让人心中产生远比这些刻意营造的惊吓气氛更胜一筹的恐惧感。 比如全车人都扭着脖子，眼神呆滞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你，然后向你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他们的灵魂……或者说是人类该有的正常意识之类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这样的莫名感觉环绕在赵辰巳心头，但现在诡异惊悚的画面使他无暇继续思考下去，但过去不乏在夜深人静时搞些唤灵仪式的丰富作死经验让赵辰巳在短暂的恐惧后快速冷静下来，并且第一时间仔细观察周围情况。 那些脖子转动一百八十度的乘客们，脖颈两侧的皮肤都因为过度扭曲而像拧紧的毛巾般叠出层层褶皱，一丝丝鲜红的血线从褶皱缝隙间迸裂伤口中渗出，正常人的颈椎如果被扭曲一百八十度的话恐怕早就当场死亡了，可这些脖子过度扭曲的乘客们仍然保持着呼吸，紧握着手中的手机，然后用那双令人心中发毛的呆滞双眼静静注视赵辰巳。 除此之外他们暂时还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公交车已经在刚刚的急刹车中悄然停了下来，窗外是一片陌生的景象，看上去应该是比城郊的郊区乡村还要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别说建筑物了，这里就连信号塔、电线杆这种基建设施都看不到。 文明的痕迹在这里就完全消弭，只剩下疯长过腰的杂草，以及躲在杂草中窸窸窣窣时不时会弄得草丛一阵摇晃的小型生物。 作为这条公交线路常客的赵辰巳虽然从来没有坐完过这条公交线路的全程，但他也能肯定这里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公交线路的途径站或终点站—— 因为他通过下车门的玻璃敏锐地发现公交车此时所处的荒野，根本就没！有！路！ 连路都没有的荒郊野外可能会有公交站牌！ 车厢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好几度，被乘客们微笑注视的赵辰巳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与他们僵持着，他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开口叫醒旁边正在睡觉的万歧。生怕因为自己贸然动弹一下或是发出什么声音，这些乘客就会像他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经典桥段那样嗷嗷叫地扑过来。 冷汗一滴滴从他背后、额头渗出滴落，在面对未知的恐惧和挑战常识的场面时，赵辰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但大脑没有因为恐惧的蔓延和常识颠覆而迟缓或停止运转，在压力与恐惧的压迫下他的精神和注意力更加集中，越发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从自己历年来的作死经历中和过去收集的各类资料中思考起从这个诡异场景中脱身的方法。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此刻在他心底升起的恐惧和压力情绪背后，还有潜藏着一丝无法言明、难以察觉的兴奋…… 嗡嗡嗡——叮铃铃—— 手机震动时发出的隐约声音掺杂着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厢内诡异的死寂，那些死死盯着赵辰巳的乘客们，就像收到什么信号一般，在骨骼摩擦声中纷纷将自己的脑袋给拧回去，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接踵而至的手机信息上。 赵辰巳也感觉到了口袋中调至静音震动状态的手机也在疯狂震动着，似乎是有人在不停地向他发送着信息。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着让他不要去看手机，不要使用手机，可一种莫名的渴望与力量却驱使着他掏出手机，解开了屏幕锁。 然后……赵辰巳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 “然后……那个人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 能够进行自我认知的意识在看到这条新信息的瞬间就开始陷入崩溃、停滞的状态，残留在赵辰巳意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一张额头上还长着一张脸庞的丑陋狰狞人类面孔…… 以及最后弹出的信息：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却来不及整理思路形成具体的答案就在困惑与惊恐中失去了意识，一如既往地沦为了傀儡。” ………… “唉……这小哥太勇了点吧？”坐在后排围观完全过程的吴铭叹着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都给提前下了认知修改最后还是去看了手机……”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但在认知修改的伪装下，整个车厢上的乘客都像完全没发现吴铭存在一样，依旧埋头紧盯着手中的手机，手机屏幕正在不断闪烁着，似乎不停地有新信息正在刷着屏。 车上的乘客们又一次回归埋头刷手机的状态中，只是这次又多了个新人加入他们的行列。 一团团治愈的金色流光从那些乘客们的体表升起，吴铭开始全力运转生命重构模块对整个车厢内的乘客进行修复。 这些人的伤远比那次齐格非受到的伤要轻得多，既不涉及驱除异种能量，也不用修复深层概念层面的伤害，基本都是些物质层面上的伤害。 轻轻抚平着眼前浮动的线条、记号，那些把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连颈椎都被拧断的乘客们伤口正逐渐复原，吴铭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在发现不对劲的时提前做好准备用重构模块给他们吊住了命……” 在赵辰巳醒来之前吴铭就已经发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了，为了让无辜人员在卷入超凡事件内有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他早就每人身上扔了一团生命重构模块的修复光束，并且全程监控并维持他们脆弱的生命体征，确保他们不会被诡异莫名的超凡力量搞得命丧黄泉。 现在他们身上的内外伤已经彻底修复完，吴铭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打开超凡视角状态。 “现在，是该去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三十五章 绯红之王! 开启超凡视角的吴铭环视着车厢内的景色，在辅助装置的回溯下他能准确回忆起记忆中所见所闻的每一处细节，试图从褪色的世界中找到些许超凡力量影响的蛛丝马迹。 “首先是手机……最初的异状应该是由手机引起的，不管是这小哥也好，还是车上的乘客也好，他们陷入异常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在注视着手机……” “手机里有什么东西吗？还是说手机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物件？” 赵辰巳身上仍然冒着莹莹绿光，绿得有些晃人眼睛，而那些灰白褪色的乘客们身上，也浮现出些许颜色各异的色彩。 但和赵辰巳不同的是，笼罩在乘客身上的色彩非常朦胧，几乎淡到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忽视的程度，这表明他们在刚刚确实受到了超凡力量的影响，但身上残留的超凡痕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同时吴铭还察觉到赵辰巳也是在看到手机屏幕后，才变成个像是被抽走灵魂一样死盯着手机屏幕不放的活尸。 “辅助装置，打开精神屏障及认知滤网，持续监控我的意识状态是否在线，并且每隔半分钟进行一次非逻辑性提问，问题你自己从我的记忆和知识里找，一旦我的主意识陷入沉睡或是飘离，我允许你动用一切手段将我的意识拉回来……”吴铭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将这条指令预先输入到辅助装置内，并且给予了其相应权限。 事务所那边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他准备亲自查探下这次超凡事件的缘由。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辅助装置就传来了由所长录音的反馈：“哪那么多废话？你就安心的上路吧！” 吴铭：“……” 这话咋听着就这么不吉利呢…… 吴铭摇摇头将这想法抛到脑后，旋即，他看向了赵辰巳手中手机屏幕上的信息。 “整个车厢都陷入绯红之王的效果中，初步尝试已经接近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复刻一直以来的行为就能达成目的，但是……这时一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 同一时刻，炎都旧城区湖心公园附近。 湖心公园对面的那栋大楼是除大型超市以外，离吴铭家最近的一个大型综合购物中心，自建成年份到今天为止有接近二十年的历史。 在城市发展日新月异的炎都中有不少像它这样的其他购物中心都随着城市发展逐渐落后时代，被这二十年来各个城区兴建的商业步行街及新兴商圈所冲击，但只有世纪百货这栋大楼一直保持着稳定发展。 这其中固然有地理优势在里面，湖心公园旁就有一栋商用写字楼和国际酒店，最近的商圈及购物区就只有马路对面的世纪百货。 而世纪百货大楼本身从结构上设计时也是分成了两大部分：十层以下的楼层用于入驻各类商铺，十层往上的楼层则是作为办公写字楼租赁，其本身就具备一定潜在客户的优势，在经过这几年的城市规划后，几栋写字楼拔地而起、附近地铁交通网的建立，更是隐隐之间出现了以世纪百货为中心形成一个新大型商圈的趋势。 世纪百货大楼久经风雨的侧边外墙明显有些褪色，这栋大楼无论从设计上还是外表上都能看出一股经过岁月沉淀的陈旧感。 而伊丽莎白正带着齐格非在这里享受回归后正常世界的第一次逛街之旅。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太多衣服，二重变形术式能满足一切外观需要……”齐格非咕哝着从试衣间中走出来，她现在换上了一身黑色蕾丝长裙（龙鳞变形的），把手里刚刚试完的一套衣服挂了回去，“而且脸上不戴点什么我真的感觉很难受……” 伊丽莎白坐在试衣间外面的长凳上，她看了看正在沉迷玩手机的店员和因为工作日有些冷清的店内，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含糊地嘟哝道：“就算真不需要衣服，你也得具备相应程度的审美和伪装常识。这里又不像是你以前待的世界可以整天穿着黑袍戴面具，你得迁就普通人的世界观，不然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 面若冰霜的齐格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真不敢相信居然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我笨是笨了点，但我又不傻！以前为了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我每次变身使用能力后都要自己把头发染黑，然后再自己剪短，不然要是因为发色和突然长长的头发暴露了分分钟就会被一些讨厌的超凡势力找上门……”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把手伸进身旁的纸袋里拿出两个泡芙，伸手递给了齐格非一个接着说道。 “而且还不能在一个地方住太久，过去十几年了外貌都完全没变化还会令人起疑。尤其是现代这个社会，互联网上信息传播速度又快，大家又每天盯着手机跟被手机寄生了一样，随便出个什么事情两小时几乎全国人都能知道了，而且还会有些知情人士添油加醋，导致传出来的版本一个比一个离谱，听说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玄乎……” “要是我没掩盖好超凡力量遭到曝光，就算没被抓起来切片研究，没被讨厌的超凡势力找上门，经由网络这么一传播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正常生活了……只能找个深山老林里去躲着……” 伊丽莎白一席有理有据，逻辑严谨的言论让齐格非听着有些愕然，从之前的相处和观察来看，这个傻乐天的姑娘应该是个……说好听点是涉世未深，说难听点就是傻乎乎脑子可能缺根弦的姑娘，基本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傻姑娘是不是在说自己的亲身经历。 “我怎么总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你的经验之谈……” “以前在北方跟我一起合租的超凡生物就是没伪装好暴露了。”伊丽莎白三口两口吃完了手中的大泡芙，“那次他跟另外一个超凡势力的成员打了一架，结果正巧被路人拍下来传到网上……” 齐格非一口吸掉了大泡芙里的奶油，有些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火了呗，他在人类社会里建立起来的一切关系都毁了，他身边的人都认出网上爆红的那个人就是他，有些好事者还觉得不可思议在网上爆料了他的基本信息，搞得他最后不得不跑到南方找了个深山老林躲起来，后来坊间流传说xx山里有野人的踪迹估计就是他的杰作……不过随着人类活动范围进一步扩大，可能再过不久他就要被当成野人给捕捉到了吧……” “哦……我还有个问题。”齐格非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悄悄指了指不远处半个身子都靠在柜台上玩手机的店员：“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都像这样整天盯着手机不放的吗？” 伊丽莎白顺着齐格非手指的方向看去：后者所指的店员整个人就像被石化了一般表情机械，目光呆滞盯着手机屏幕，那个样子就像是…… 被手机夺走灵魂和意识了一样！ 第三十六章 正在蔓延的模因 “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伊丽莎白抽抽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异样的味道不由皱起眉头，“闻起来的话，她的灵魂和意识好像不在这里诶，飞哥你给我压阵，我过去探探情况……” 齐格非迷惑看了伊丽莎白一眼，这次出门后者没让她戴任何能够挡住脸和双眼的饰品或装备，那张清秀又有些中性化的脸上充满了迷惑和不解，似乎是想问伊丽莎白这信息到底是怎么闻出来的。 “嘿，小姐姐，这条裙子尺码有稍微大一点的吗？”伊丽莎白顺手就拿起一条蓝白相间的连衣裙走到店员小姐姐身边，“我闺蜜挺喜欢这条小裙子的，但她个子比较高挑这条裙子有些……” 伊丽莎白娴熟地扯了个理由想要引起店员小姐姐的注意力，但奇怪的是服装店的店员小姐姐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仍然埋着头盯着手机。 “飞哥，情况有点不对劲，做好战斗准备……”伊丽莎白走到店员身边上下检查了一番，又东张西望了好久后，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不止是服装店内的店员，就连店外的行人也有些奇怪！ 齐格非这时也不管伊丽莎白为什么突然脑子不缺根弦就变得靠谱起来了，她迅速切换成战斗状态，体表变化成黑裙和皮肤开始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一阵翻转，最终变成一片片黑色龙鳞覆盖在她身上。 整个购物中心不知何时弥漫起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外面虽然人来人往经常能够看到有路人经过，但他们都和店员一样表情机械，目光呆滞地埋头盯着手机，心不在焉行走在店外的走道上，经过伊丽莎白细致观察，她发现这些人的前进路线像是被规划好了、又像是有着一套固定线路一样，正机械地围着当前楼层兜着圈。 这种场面和诡异的变化，正在炎都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相继上演着。 ………… 昏暗无光的房间中，一个青年正蹲坐在电脑椅上，弓着后背紧盯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双手在一块造型怪异，像宽刃弯刀又像月牙的外接键盘上飞快敲击着。 此时明明是白天，可是青年却用木板和黑色窗帘将整个房间所有透光的地方给封了起来，导致整个房间现在一片漆黑，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在散发着幽幽光芒。 青年双手在外接键盘上飞舞着，一段接着一段文字飞快浮现在一款社交软件的聊天框内。 “怪异的现象不仅是在这个城市中悄然蔓延，还顺着网络朝全国各地悄然渗透，但是谁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人们一如往常地依赖着手机，依赖着网络，无论何时，无论是否自愿都埋着头沉迷在手中那狭小的一方世界中，通过这个小小的屏幕进行交流沟通……” “但这一次，他们都被绯红之王吸走了意识与自我，并且沦为修改现实的基石……” 打出这一段文字，青年两鬓明显有几撮头发逐渐化为银白，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刚经过一场剧烈运动一样喘起了气。 而就在他喘气的空隙，一段新的文字自动浮现在聊天框内，并且在青年手忙脚乱按下退格键删除那段文字之前，笔记本电脑自带的键盘就啪的一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回车键般让这段文字成功发送到了网络上。 “整个车厢都陷入绯红之王的效果中，初步尝试已经接近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复刻一直以来的行为就能达成目的，但是……这时一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来不及删除自动出现的文字，也没来得及阻止其发送的青年猛地一拍笔记本电脑的自带键盘上，打出一堆乱码同时骂了句粗口：“靠！我去你大爷的！” 就在青年懊恼地拍着键盘时，又是一段文字自动浮现，并且同样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从聊天框里发送了出去： “那个不速之客很快就发现了车内的异常之处，并且立即判断出异常是由车内乘客手中的手机所引起的，显然他是属于超凡领域的大手子，不仅早就好了面对绯红之王时的对策，并且反向追踪到了异常流出的源头所在，准备重拳出击暴打一顿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青年脸色一肃，赶紧将手覆盖在既像弯刀又像月牙的外接键盘上噼里啪啦地熟练打出一段文字，然后猛地敲击回车键将自己打出的文字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青年两鬓的白头发更多了，眼角也出现了些许细微的皱纹，他没敢多做任何停留粗暴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给合上又抽下了外接键盘，然后从电脑椅上跳下，抱着外接键盘头也不回逃离了这个昏暗无光的房间。 ………… 时间稍稍倒转回之前。 开启认知滤网和精神屏障，并且让辅助装置设计好非逻辑性自动提问让其周期性确认意识是否正常运转后，吴铭就将目光投向了赵辰巳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就像有着无形魔力一样，在吴铭视线接触到手机屏幕上信息的瞬间，精神和意识不由自主就沉溺其中。 哪怕是有着认知滤网和精神屏障进行双重防护，吴铭也不由一阵恍惚，感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仿佛离体了一般，对自己躯体的控制力越来越小，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但是在短暂的眩晕和失神后，他脑海中突然传来的声音强行打断了这种微妙的状态。 “如果让你在成功找到个女朋友和开高达之间选一个的话，你会选什么？” 我脑子里都装了些啥玩意儿？听到这个问题的吴铭脑子一懵，意识骤然清醒了过来接着就下意识回道。 “当然是开高达啦！” “已通过认证，自我意识仍然正常运转。”辅助装置的回复立即传来，稍稍顿了一会后，经由所长录音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已追踪到异常所在地，已经对人类社会产生扩散影响，请新手干员吴铭立即对异常物件进行处理！” “立即传送！我要给那家伙来个天降正义！” “收到，正在进行校准传送——3——2——1！传送开始！” 第三十七章 传送骰了个大失败 “收到，正在进行校准传送——3——2——1！传送开始！” 无数的光在吴铭身边凝结，被辅助装置的传送模块转化成凝实的结晶化固体，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袭来。 辅助装置引导的传送他虽然经历了很多次，但这一次的传送感觉明显有点不一样…… 以往引导传送时都会非常平稳，而这次的传送不仅多出以往不存在的剧烈震动，脑海中还传来了辅助装置的警告声！ “警告！传送途中遭到外来不明超凡力量修改现实，正在进行对抗、修正路线——” “现实路径受到扭曲，路线修正失败，正在紧急降落！重新计算传送路径——” 吴铭感觉自己似乎成为了一块琥珀，困在由光芒形成的结晶中动弹不得，外面是不断颤动、一点点被溶解的光之结晶外壳。 一段段反馈信息从辅助装置中传回给吴铭，由光所构筑起来用于保护传送者的‘茧’正受到破坏，不明来源的超凡力量针对现实和概念层面上的修改直接干涉了传送的稳定性和准确性。 概念与现实突然受到修改，涉及到展开蜷缩维度数值、现实世界事象固定锚点、目标点在实数空间的多维坐标等各项初始数值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出现偏差，其后一连串连锁反应所导致的后果就是…… 传送失败。 如果吴铭使用的是其他超凡生物常用的传送手段的话，要么就是在传送受到干扰时身体直接被不受控制的超凡力量撕成碎块抛向异世界或是正常时空外的夹缝区域，但即便身体都四分五裂被扔进不同空间中，他也能保持活着的状态——虽然因为传送失败的关系将他的身体撕碎了，但在空间甚至更深层次的概念层面上，他的躯体仍然是完整的。 所以哪怕身体看上去被撕碎了他也能维持正常存活的状态，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中等待着谁有一天凑齐了他的肢体，然后来个召唤艾克佐迪亚的意识，或是召唤神龙把他复活过来。 超凡领域的历史上就有不少超凡生物是这么被扔进异世界的。 要么就是在传送术式出问题的同时被巨大重力给破坏身体基本结构，被压缩成比原子还小的物质形态。在弹出术式后强引力消除，自行过一个解压缩判定，然后变成一团墨绿色的果冻人被丢进墙或者树里面——这个结局相对之前的那个要稍微好些，因为在被近乎黑洞引力破坏物质结构的同时他就会瞬间死亡，至少能免受之后被卡在墙里或是和树长到一块去的痛苦。 反正不管是哪种都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喀啦喀啦喀啦！ 但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技术支援还是足够给力将吴铭送进了正常世界中，哪怕在传送途中受到了阻碍和扭曲，他也没有因此受伤，被重新校准成功落入现实世界后，包裹他的光之结晶开始寸寸碎裂，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吴铭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身体重新回归现实世界受到重力捕获时的坠落感传来，当吴铭重新恢复对现实世界的一切感知时，他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古怪香甜，他立马就认出来这是他曾经在探索隐藏楼层时所闻到的味道，同时就像配套绑定的异常现象也随之而来。 空间的距离感正在被无限拉长，吴铭感觉自己像是和空间一起被固定住了一样，悬浮在半空中没有再被重力捕获继续坠落。 而随着空间层面上的限制与禁锢，时间的流逝也在逐渐变缓、最后趋于停滞状态，光粒子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吸引，汇聚在他的身边，将他目光所及的视界化为一片飘荡着光粒子的海洋。 这种异状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停止般的错觉和光之海洋在吴铭的感官中仅持续了大概一两秒左右的时间，接着浮现出来的异常现象就褪去，围绕在身边的光之海洋轰然消散，吴铭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被改变了，空间的拉长感随之迅速恢复正常，近乎停滞的时间也重新开始流动。 吴铭能感觉到自己正从空中急速坠落，并且从天旋地转的景象中他还判断出自己的身体已经失衡，现在处于不断旋转的状态中，他没有尝试在这种状态下稳住失去平衡不断旋转、坠落的身子，反而借着这股失衡的力道一个鹞子翻身接空中托马斯回旋，借着这些动作卸掉了影响平衡且不受控制的多余力量，最后稳稳当当落在草地的同时，还自我陶醉般摆出个白鹤亮翅的姿势。 “我这是传送到哪里来了……”感受着迎面吹来有些湿冷刺骨的寒风，眼前就是一片原始蛮荒的丛林，吴铭就站在入口处看着由参天大树和低矮灌木、杂草组成的丛林，他奇怪地嘟哝道，“妈呀……连季节都变了，这怕不是传送时骰了个大失败直接甩到地球另一面去了……辅助装置确定我现在的位……” 话还没说完，吴铭就听到一个小小的惊呼声从背后传来，他有些疑惑转过头去，发现身后站着一个有着一头漂亮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 那个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身上披着一条能裹住半个身子的宽大围巾，里面穿着洁白的衬衣和深红色长裙，身前还系了一条黑白格的围裙，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圆了双眼紧盯着吴铭。 显然这个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欣赏到了吴铭刚刚那一套行云流水稳稳落地的骚操作。 看到吴铭转过头来，面露惊讶的金发小姑娘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扶了扶头上有些歪斜的黑色圆筒帽，脸上露出礼貌又好奇的笑容稍稍提了下裙子：“你好，请问大哥哥你是外乡人吗？我们这好久都没有外乡人踏足了。” ………… 炎都某处地下空间中整齐摆放着一排排奇装异服的青年男女，他们都躺在凉席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如果不是能看到他们颇有节奏的胸膛起伏，以此判断这些青年男女还有平稳呼吸的话，这场面恐怕都能让人误认为是某个没有冰柜的停尸间了。 这里是猎杀集团在炎都旧城区的据点，猎杀集团在这里长久租了个带地下室的一楼住宅，而亚历克斯和驻守这座城市几名猎杀集团的同僚一起将之前在影界中引起骚乱的青年男女安置在这里进行治疗和事后处理。 从地下室出来回到一楼的亚历克斯本能就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一楼房间里客厅内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的早间新闻的播报声，按照亚历克斯的了解，这个时间内他那几个同僚应该聚在客厅吃着早饭顺便讲个相声才对…… 现在只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就意味着…… 身经百战的老猎人脸色一肃顿时进入战斗状态，他从大衣内侧抽出几把符文刀夹在指间，放轻放缓了脚步悄悄靠近了客厅…… 第三十八章 土豆和土豆和土豆 亚历克斯指间夹着几把符文刀悄悄摸到了客厅门边，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客厅内传来的任何响动。 现实世界中，存在着许多封锁超凡领域、维护正常现实世界不受超凡领域侵犯的多个超凡势力，这些势力大多都把持着一条或几条超凡职业和力量的传承，比如猎杀集团就掌握着能穿梭于梦境中，将血液化为超凡术式用于战斗的猎人职业。 每一位猎人都是能用自己血液作为超凡术式战斗，拥有超乎想象的身体素质，精通各类格斗技巧和武器使用、来去无踪穿梭于他人梦境中等多种特点而闻名超凡领域，而这其中最被超凡生物恐惧的特点就是他们所拥有的强化感官，以及不死不休将猎物追杀至死的偏执个性。 他们的感官被强化到怎样可怕的地步呢？ 举个例子，一个正常且力量发育成熟的猎人，在不借助任何外力及器械的情况下他能在嘈杂环境下用听觉轻松判断一个人的心跳、血流是否属于正常范畴，拥有极度优秀的动态视力，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能隐约捕捉到手枪子弹的轨迹，嗅觉不仅能辨别人与人身上微妙的气味差距，甚至在闻过其他超凡生物的味道后，还能准确地在人群中揪出隐藏起来的对方。 对于那些妄图用超凡力量在现实世界搞点事情的超凡生物而言，被一名不死不休的猎人盯上绝对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优秀的感官功能，所以亚历克斯才能从客厅里传来的新闻播报声中甄别出些许有用的信息。 老猎人竖起耳朵，他敏锐地捕捉到掩盖在客厅内传来的声音下还有着微弱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听到的心脏跳动和平稳的呼吸声，根据不同的心脏跳动频率和呼吸声来判断客厅内应该有三个人，亚历克斯又轻轻抽了抽鼻子从细微的气味差别中判断出客厅里飘来的是相声三人组的味道。 客厅里没有任何陌生、可疑或是食物的气味，也听不到他们在咀嚼进食的声音，这排除了相声三人组正在用餐不方便说话的可能。从心跳和呼吸的距离判断他们三人应该在客厅的饭桌旁，隐藏在新闻播报声下细不可闻的木质摩擦的吱呀声向亚历克斯昭示着他们很可能坐在饭桌前…… 在嗅觉和听觉采集到的信息交织下，客厅内的大致景象在亚历克斯的脑内中描绘出来。 三个和他一样身着长风衣的猎人正襟危坐在桌前，除他们三人以外客厅内应该没有其他人存在…… 亚历克斯调整好姿势，弓起身子蹿了出去！ 他那高大壮硕的身躯在此时发挥出与身材完全不相称的敏捷，整个人都化为一道黑影便闪进客厅！ 三名身着同样长风衣的猎人同僚如他想象中那般坐在一个方桌前，其中一人背对着自己，只不过和想像有些差异的是，亚历克斯通过面对自己的同僚可以看到，他们现在双手放在桌上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正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亚历克斯何其老练，仅凭惊鸿一瞥就确信他的同僚已经受到某种超凡力量的攻击，并且在下一秒就一扬早已蓄势待发的右手，四把夹在指间的符文刀破空而出，其中携带巨大力量的两把符文刀分毫不差精准刺中了手机，发出噗噗两声闷响，打得那两名猎人几乎握不住手机，直接从他们手中飞了出去！ 另外两把符文刀还没飞出去多远就在半空中相撞荡出一串火花，其中一把符文刀向上飞去齐柄刺入天花板，另一把符文刀在碰撞下改变了飞行轨迹拐出一个诡异莫测的角度绕过背对亚历克斯的那位同僚，就像捅穿一张纸一样将猎人同僚手中贴过钢化膜的智能手机刺了个对穿，牢牢将其钉在了木质餐桌上！ 在那三台手机或是被撞飞，或是被符文刀刺个对穿，在手机屏幕离开视野注视后，那些无形之中受到超凡力量影响的猎人们也纷纷恢复了神智。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把钉在桌上的符文刀。 “哎哟我去？！先手偷袭？”手机被钉在桌子上的猎人从椅子上一个翻滚，一下就窜进了角落的阴影中，接着有些不真实的虚幻缥缈声音才幽幽传来，“哥俩你们先顶住！等我发动个潜行绕过去背刺他！” 另一个黑色短发的猎人立马就从大衣内侧掏出两根又细又长的银质金属棍，他看着手中细长的金属棍突然骂道：“靠！谁把我的符文刀给换成筷子了！为什么总有刁民想害朕！” “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老是用符文刀这种武器逼格不够！所以我给你整了点有本土特色的符文武器。”观察力明显比两个逗比队友好上一截的敏锐猎人立即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哎哎哎！你们先等会！别急着动手！这是符文刀！这谁特么在痛击队友？！” “神他妈具有本土特色的符文筷子！这筷子你让我怎么当投掷武器！要特色你倒是给我搞点串羊肉串的铁签子来啊！那玩意儿好歹还有点攻击力！” “这不是铁签子太细，我刻不上一套完整的符文吗。没事，筷子你不打架的时候还能当餐具使，节能环保！” 亚历克斯听着眉头狂跳，这些新生代猎人不止在新生事物上接受力更强，而且性格上相比老一辈猎人也更加没谱——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是发现自己突然受到敌袭的状态下他们一边重整态势，一边还不忘忙着讲相声…… “稍微正常点，你们刚刚受到袭击了……”亚历克斯盯着面前两个耍宝般讲着相声的猎人，宽大的手掌往旁边无人的沙发阴影中一掏又凭空拎出一个猎人，打消了他企图绕过去被刺自己的想法，“手机有问题，它影响了你们的心智，立即校准时间看看你们被影响了多久，回想最后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听到亚历克斯的解释，摆出一副战斗姿态的三名猎人紧绷的精神也稍稍有些放松。 那个从大衣内侧掏出筷子的猎人，也悻悻将符文筷子收了回去，他从大衣另一侧拿出一块银怀表，啪的一下按开了怀表盖确认时间，然后脸色一变。 “妈呀！都九点多了……” “问题确实很严重，我们居然在不知不觉渡过两个多小时……”观察力细致入微的敏锐猎人眯起了双眼，立即在脑海中找出自己看向手机后，失去意识前从手机弹出的聊天框上看到的时间，“我记得我意识中最后看到的东西应该是社交软件弹出的聊天框，对方自顾自给我发了一堆信息，我没仔细看只知道对方应该不是我的好友，然后等意识再次惊醒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现在想来，那个陌生的发信人很有可能就是导致我们失去意识的元凶，你们呢？在失去意识前是不是也收到了陌生人的信息？” “是啊，我失去意识前也是接到了陌生人发送的信息，对方还用着一张非常丑的头像，差点丑的我理智降低了。”像小鸡一样被亚历克斯拎起来的猎人叹着气，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最严重的问题还是：这种超凡影响究竟是针对我们使用的术式，还是我们只不过是被手机里的影响给误伤到的无辜者而已？” 他话语中的潜在含义很明显，如果是前者，也顶多就是有人盯上了他们并不算什么大事，作为树敌无数的猎杀集团来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记恨结下莫名仇恨也是家常便饭。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有些不好办了。 那就意味着有人借助网络的便利和手机的普及，对普通人广泛施加超凡影响，这是几个联手封锁超凡领域的大势力一直以来都在尽力避免出现的局面，一旦事情闹大的话…… 他们就得加班加点去处理各类问题了。 亚历克斯放掉了拎在手中的猎人，漫步在客厅中将自己扔出去的符文刀一把把回收进大衣内侧，然后这位虎背熊腰的老猎人抬头仰望用力过猛被自己刺入天花板的符文刀：“首先排除被人针对的可能，这里没有残留下被任何超凡力量编织成术式，对现实影响后留下的痕迹，不存在有超凡者刻意擦除痕迹的可能性。” 想要擦除超凡力量影响后所残留的痕迹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除了几大超凡势力用来处理卷入超凡事件中的普通人，消除各类不和谐事项维持封锁超凡领域的局面以外，几乎很少有超凡者会用这种手段擦除超凡痕迹。 因为能擦除超凡影响和痕迹的，就只有新的超凡力量。新的超凡力量可以轻松擦除掉之前留下的超凡痕迹，却没办法顺便擦除自己在‘擦除’时留下来的超凡痕迹。 不断用新的超凡力量来擦除前面留下来的痕迹，又会因为擦除掉超凡痕迹的行为留下新的超凡痕迹，不管怎样努力最后总会残留十分少量，但在超凡者眼中无比明显的超凡影响及痕迹。 想要彻底擦除超凡痕迹及其影响的超凡者，往往会因此陷入一种非常愚蠢的无限循环中——目前为止就连封锁超凡领域的几大超凡势力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在完整消除超凡痕迹的同时，还不会留下超凡痕迹的方法，所以在处理卷入超凡事件的普通人时，几大势力往往都是删个记忆并且极大程度擦除和削减超凡痕迹及影响，将其降到理论最低值时放归回现实社会，然后再派专业人员进行一段时间的实时监控。 “而且如果对方是在针对咱们，或是有什么恶意的话，咱们应该早就死了。”之前那个才思敏捷的敏锐猎人接过亚历克斯的话头，“两个多小时啊，都够对咱们动个手然后自己做一顿精致早餐，享用早餐后感慨下清晨的美好景色，再去找把铁锹把咱们给埋了……” “嚯，马陵书你这还管杀管埋，挺有职业道德的啊！杨宇你觉得呢？”差点把筷子当成投掷武器扔出去的猎人看向了之前试图潜入阴影偷袭背刺亚历克斯的那个同伴。 杨宇整理了下被亚历克斯弄乱的衣领，拉开凳子坐了下去得出结论：“那就应该是有人在借用网络和手机的普及散播超凡影响，我、马陵书和屠窦只不过是正好被‘误伤’了而已。” 客厅内的气氛一下就沉寂了下来，这并不算是个好消息。 如果是针对他们的攻击还好说，大不了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双方掏出家伙事刚正面大打出手一顿，然后要么锤死对方，要么被对方锤死，反正都只是些个人恩怨，不大可能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一开始目的就是以网络和手机为基础散播超凡影响的话…… 那外面现在估计都快乱翻天了。 “互联网这种东西我不大懂……你们有办法追溯来源吗？”沉默了大约半分钟，亚历克斯才开口问道。 作为一个没办法在手机运用方面紧跟时代的老猎人，哪怕他对超凡事件的处理经验再怎么老道、丰富，对这种新兴手法也升起了些许不知从何处入手的无力感。 “不好说，这种奇葩手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借助网络的隐蔽性来传播超凡力量不好追溯来源……”杨宇在得出结论时，心中就已经有了这个答案。 马陵书啧啧称奇：“互联网+超凡力量，没想到这帮紧跟时代的刁民还挺会玩。” 屠窦指着桌上被戳了个洞的智能手机：“老哥，这手机被你戳了个洞，能给猎团打个申请报告走个报销流程不？” 还没等亚历克斯回话，一旁的马陵书就抢过话头：“报，都可以报，都报。顺便咱们还可以用工作需要的理由让组织换个最新款的手机，我那手机也有些卡了，正好能趁这个机会换个新的。” 亚历克斯：“？？？？？” “好了，别闹了。”杨宇眼见事情已经开始朝着骗经费骗报销的方向滑去，“虽然可行性不大，我只能用一些技术手段反向追踪对方，不保证能成功……” “我可以试着从发送那些信息的陌生用户着手，看能不能锁定它的ip地址借助这种方式进一步定位其大致范围……” 第三十九章 寂静的世界 炎都旧城区，世纪百货大楼内。 伊丽莎白在齐格非做好战斗准备后，才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动用超凡能力细致检查店员小姐姐的状态。 “生理状态还算正常，生命力挺稳定的，暂时不需要考虑生命力让渡……” “啊？链接下精神看看？我看看啊……” “深层精神链接没出现任何自我意识反应，像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只剩下一点最基础的本能反应。” “我也知道他们应该是被某种具有超凡力量的物件给影响了，但是我现在找不到源头啊……” “看看手机？好让我康……” 伊丽莎白的声音在她将目光转向店员小姐姐手中的手机时戛然而止，在一旁压阵的齐格非察觉到伊丽莎白似乎也陷入了和店员一模一样的状态。 目光呆滞，表情木然地盯着手机屏幕。 整个楼层顿时陷入诡异的死寂气氛中，只有店外路人们身上的手机时不时会响起的信息提示音。 就在飞哥犹豫是不是该过去把伊丽莎白拉开的时候，后者掉线了数秒后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某种超凡力量以网络为传播基础，社交软件为扩散跳板，以手机为最后的接收终端隔着屏幕影响到这些人。”原本该像店员一样失去意识的伊丽莎白皱了皱眉，脖子有些僵硬一顿一顿地转动着把目光从店员小姐姐的手机屏幕上移开，像个没事人般作出判断，“哪怕只是瞟到一眼意识就会陷入其中处于近乎深度睡眠的状态，而身体则会陷入一种类似梦游一样的状态，完全交由本能和惯性自行运转……” “感觉在传播性上非常厉害啊……” 听着伊丽莎白的判断，齐格非不由一愣脱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没受影响？” “因为我人格分裂呀！”伊丽莎白突然咧嘴开心地笑着，手指示意指了指自己脑袋，“现在我脑子里还留着一堆吸收回来没有完全整合的人格呢，一个人格意识陷进去了下一个人格意识立即接手控制身体转头，我和她们相互协作一起摆脱了影响，然后回顾下之前发生的事情，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思考下很快就能得出结论的。” 末了这姑娘还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补了一句：“我不是很聪明，但是大家一起琢磨问题的话就很容易就能得到答案的……” “还能有这种操作？”齐格非张口结舌。 伊丽莎白自顾自地说着，突然一怔：“嗯？什么？你说这种超凡力量不仅会吸引意识，还能一定程度干涉影响……不，应该是预言接下来的行动？社交软件里弹出的信息在提前叙述即将发生的事情，但看到信息的人会失去意识……” “手机本身不存在任何超凡力量，emmmmmmm，你的意思是真正携带超凡力量的是某台终端借由网络发送出来的数据包？然后这种被超凡力量‘感染’的数据包经由网络，指定或是群发送到其他终端上，最后被人接收并且看到后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做到吗？”明明是自己得出的推论，可自言自语的伊丽莎白仍然感觉让人难以置信。 齐格非全程就静静看着伊丽莎白和她脑内的小伙伴们解析这个超凡力量的本质，这真不是她想要边缘ob当个人形摄影机，而是这种层面的对话她实在插不上嘴。 龙人姑娘虽然在所长醍醐灌顶给予的常识和知识中充分了解了这个时代，但对废土上生活了十多年，并未亲身经历互联网时代变迁的她来说，在面对这种诡谲局面时思路仍然不够开阔。 在齐格非曾经生活的废弃历史中还没有发生异变的年代里，被称之为大哥大的砖型移动电话在国内才刚刚沦为历史名词没过两三年，略显笨重和昂贵的电脑进入国内少量家庭中也才数年不到的时间。 互联网那时才刚刚迈入国内民众视野中，各类依托互联网的行业虽然已经有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的趋势，但从整个社会主流趋势来看，现实社会对互联网的运用、各类互联网行业对互联网的开发并没有达到今天这样以民用化的形式普及到家家户户、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中去。 那时的互联网顶多也就是给人看看sh动画，使用某企鹅社交软件体验网上冲浪，国内的搜索引擎刚刚起步迸发出十足的发展潜力， 结果人类都还没来得及蓬勃发展信息化和数字化呢，就遇上了生命树异变，接着整个世界的发展趋势就被彻底带歪，信息化和数字化哪怕早已投入军用，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能普及民用，直到最后人类史就一头扎进了废弃历史的结局，哪怕到整个人类文明结束齐格非都没享受过新时代的便利。 所以即便有所长醍醐灌顶了常识和相对应的知识，齐格非也没办法将其转换成有效的经验，自然也就没办法跟上伊丽莎白的思路和话题。 “如果我们猜测没错的话，现在必须得找出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不然异变迟早会向全世界蔓延……”伊丽莎白跟自己脑内的小伙伴们嘀嘀咕咕好一阵后抬起了头，她的黑色短发开始逐渐变长，转化成海洋天空般的蔚蓝长发，双眼也变成如同宝石般的碧绿，“飞哥，你在旁边看着点，我要链接进网络看看。” 她准备用超凡能力将自己的精神意识和互联网进行链接，通过发送过来的数据包反向追溯、定位发信者。 齐格非皱了皱眉，对互联网使用经验不足的龙人姑娘虽然面对这种局面时思路不够开阔，但脑内具备的相关知识与常识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 伊丽莎白挑挑眉毛，露出了明媚的傻笑：“会！所以要是我在链接时出现异常时麻烦你赶紧阻止我！” “我会密切关注你的状况。”齐格非表情严肃向伊丽莎白保证道。 “哦对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阻止我的话直接把我打晕就行！这一招还是大哥教我的，虽然一直没用上就是了。” “……？？？”齐格非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这傻姑娘的思维回路了。 伊丽莎白没有再和齐格非多话，她将纤纤玉手轻轻按在店员小姐姐的手机上，蔚蓝色长发在超凡力量的鼓动下飘舞，她开始延伸自己的意识和精神，顺着超凡力量所建立的通道遁入到手机中。 ………… 在伊丽莎白将意识入侵到电子网络世界进行逆向追踪其源头时，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隐藏在幕后借助网络传播的超凡影响也正在持续扩大规模。 起初这种超凡影响只能手机或是电脑，并且正好是在使用某个特定社交软件的人才会受到超凡力量的影响，影响生效的判定也仅仅限于接收并阅读了那个社交软件上收到的文字和图片。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越来越多的人受到其影响后，异常物件顺应环境产生新的变化： 某栋办公大楼内，一名文职员工正紧盯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随着一个微信对话框弹出，她即将落下的手指突然停住，整个人就像发呆般目光无神地看着电脑屏幕走神。 吹着空调享受夏日假期的学生女孩百无聊赖刷新着微博，一个多小时前她刚刚刷到一条有趣的微博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欢乐，她并不满足这种程度的欢乐和乐趣，所以正试图通过不断刷新微博这种方式发掘出更多的乐趣，直到一个丑陋的，额头上还长着一张狰狞面孔的用户发布的微博跃入她的眼帘…… 正在人潮拥挤的公交车上挤着公交的年轻上班族，也不忘在上班途中这十几分钟里拿出手机追着昨天晚上没看的小说更新。 装修精致的住宅中，躺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玩着游戏的孩童双眼逐渐失去光泽，神情与目光都变得呆滞而机械。 在地铁上等待漫长车程中闲着无聊打开视频网站app观看电视剧的小姑娘，因为看到一条飘过的弹幕，悄无声息就变成异常物件的奴隶。 居于幕后正通过网络向外界持续施加超凡影响的异常物件，也在通过网络本身的力量快速成长。它，或者该称为他不仅通过网络的便利扩散了自己的影响力，甚至还通过网络拓展、重新定义了模因的影响范围，从最初的社交聊天软件拓展到游戏中，到进一步拓展到其他社交软件，甚至将模因影响扩散到其他连上网络并且能够传播信息的程序上！ 他正在成长！并且在调整自己的模因传播方式，试图通过进化和改变感染到更多的人！ 而随着他的成长、影响范围扩大，一场从整个世界从底层区域，从平民身上开始的超凡事件，也在将整个世界从下至上一点一点拉入死亡一般的寂静之中！ 第四十章 恶化与小镇 幸运古神事务所，所长办公室。 雷天使用自己的棱角轻缓又有富有节奏感撞了撞所长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响起有气无力的回应后，他小心调整磁力的方向和强度扭开了门把手，然后慢悠悠飘进办公室内。 所长今天穿着一袭黑色蕾丝长裙，她一如既往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用手指轻点着操纵中枢管理系统工作，一边在旁边开了个分屏播放摸鱼视频。 “所长，异常物件造成的超凡影响扩散趋势已经超出了控制阈值，扩散速度呈指数上升的状态。很显然，这次他们作死的手法十分……”雷天使震动着自己的发声腔体向所长汇报情况，他犹豫了几秒斟酌了下用词，“……新颖，借助凡人所创造的网络来扩散超凡力量的影响，有了这次先例恐怕他们今后作死的花样会越来越多……” 见多识广的所长‘嗯’了一声对这些汇报并不是很关心，随口提了一句：“这是存在超凡力量干涉的文明在发展时的必经之路，他们隔壁仙女星系里的凡人同胞推进技术革命后，利用摄像装备对星球无死角全覆盖监控后，隐藏起来的邪教徒都被逼着学会用网络从后门黑掉别人的电脑、手机终端进行隐性远程控制，形成自动化召唤邪神的咏唱阵列了。” “现在那边已经彻底废弃人力咏唱了，既危险又费时费力，但凡是个邪教徒想搞事都得先精修个黑客技术和程序语言，不然仪式台刚在现实世界摆开他们就会被守夜人找上门查水表顺便逮着一顿毒打。” “昴宿星团那边的凡人种族为了能对土着神奉上更有效的祈祷，刷更多的虔诚去神国过更好的生活，发明了无间断式自动祈祷系统，都把对本土的土着神进行祈祷和赞美都搞成ddos攻击了。” “系统刚一上线就弑杀了半数以上的土着神，随着技术继续发展剩下那一半苟延残喘的土着神也迟早药丸，最多再过两百年等最强的那个本土神挂了，这个鬼才凡人种族就能上榜‘不知不觉弑杀本土神’的种族榜单了。” 说着想起那些土着神临终惨状的所长惋惜地摇摇头。 能在某颗星球上作威作福神化自己的土着神往往都是些登上生命阶梯第三层的生命体。从本质上来讲他们是摆脱了脆弱的物质躯体，无一例外都是从一个半封闭系统转变成连接整个宇宙的开放系统，不出意外他们本应该活到宇宙终焉之时，随着世界末日一同终结才对。 结果却栽到一群凡人们为了刷虔诚而发明的无间断式自动祈祷系统上，被无量大数的祈愿和赞美所形成的数据流顺着祈愿回路直接粉碎了精神及意识，变成了一台台没有自我意识、不断空转的机器…… 实在是造化弄人。 “还有英仙座星系群的……那边文明和技术发展有点不一样，比起向外探索更注重内部挖掘，意识已经初步完成相互连接并且准备从潜意识之海修正种族在性格上的负面缺陷，所以那边与时俱进的邪教徒都开始寻思是不是要把潜意识之海当成新的据点，然后在里面直接召唤邪神污染那片集体无意识之海……” 所长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桌面的光屏上滑动着，在她如数家珍般的诉说下一幅幅如同宇宙星空的快照也顺着她的手指滑动不断切换，对雷天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相干的信息后，所长一把就把话题给拐了回来：“扯远了，相关信息应该发送给吴铭了吧？” 雷天使表面的反射光切换成代表阴郁的惨绿色：“新手干员已经接收了相关信息，他在接到信息后立即启动了传送，然后……人没了。” “人没了？”所长讶异地停下滑动光屏的手指，抬起头看向雷天使，等待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回复。 “是的，人没了……”雷天使将自己变成正六面体的形态，再衬托上惨绿色的反射光，谁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确实有点方，“他在传送时遭到了灵能者阻碍，地球上的各项基础数值遭到了一瞬间的扭曲和篡改，虽然很快就自动修复了，但因为对方似乎是正巧卡在他传送时修改的现实，导致传送落点出现了无法预计的误差……” “我们现在无法确认新手干员在哪，只知道他现在并没有性命之虞……” 所长缓缓闭上双眼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片刻之后她睁眼道。 “那小子没事，他现在正在经历他必须经历的东西，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归正轨。” 从顶头上司那里得到肯定回复后，雷天使表层反射的光芒也逐渐变回常态的蓝色，他将自己的外表重新转换成常用的正八面体状态，他花了几秒钟琢磨下所长话语中蕴含的深意，然后震动自己的发声器官。 “那现实世界需要我来协助遏制影响吗？情况已经恶化到扰乱正常社会秩序，甚至可能影响文明进程的地步……” 在对待现实世界和人类文明方面，幸运古神事务所也有自己的立场。 就像超凡生物的存在和活动会在人类社会及其文明发展中留下痕迹一样，他们在这种事件上贸然出手同样也会对人类社会及其文明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所以才需要吴铭这个帮忙处理杂活的代理人，可以说他正是专门用来预防和制止这种局面发生的保险栓。 结果这个保险栓在关键时刻因为意外鸽了。 所长移开视线稍微思索了下，在脑内短暂权衡、推演了事务所亲自下场干涉后出现的种种可能，沉默良久才开口：“密切关注，但不要擅自插手。凡人虽然脆弱，他们在面对无法抵抗的苦难与灾祸时表现地同样坚韧。” “历史上不缺牺牲自己将疯狂和毁灭一次又一次拒之门外的勇士，他们之中有超凡者，也有平平无奇的凡人，你要学会对他们抱有信心。” “那现在我就去安排后续工作……”对此雷天使也上下晃动着表示了解，接着便退出了办公室。 静静看着雷天使离开办公室还把门给带上，所长转头将注意力继续落在桌面的宇宙光屏上。 ………… 吴铭现在感觉不大好。 并不是因为前方蹦蹦跳跳带他踩着泥土小径来到附近小镇的金发小姑娘，也不是他在传送折跃时受到干扰被甩到南威尔士的某个远离城市的荒僻小镇，而是这一连串的事件走向让他感觉不大好。 异常物件都借由手机对人类社会产生扩散影响了，这时候居然给我开个支线任务？这个世界的命运编织者是不是在耍我？想到这些吴铭不由有些怀疑人生，莫名其妙想起以前玩游戏在过主线剧情时却操纵着游戏主角跑去开宝箱的经历…… 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吧…… 那个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对吴铭这个陌生的旅行者没有太多的警惕心，反倒把后者当成了迷失在荒郊野外的外乡人，不仅自告奋勇要带他回镇子寻求帮助，一路上还十分兴奋的问这问那向他打听了许多关于外面大城市的事情。 “大哥哥……”走在稍前一点带路的妮娜突然放缓了脚步，指着泥土小径的尽头，声音不复之前那样充满了活力和兴奋，脸上也闪过一丝抗拒的表情，“前面就是我们的镇子了……” 第四十一章 妮娜 吴铭敏锐察觉到妮娜脸上一闪即逝的抗拒，开口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没什么，妮娜只是有些不大喜欢待在镇子上……”妮娜摇了摇头并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有些生硬地把话题转向了两人的相遇，“所以妮娜会经常跑到后山和森林里去散步，这才碰上大哥哥你……”。 花至少一小时的路程跑到后山和森林里散步吗？以一个正常七八岁的小孩子来算，走个来回也该闹着要休息了，妮娜却一点都没有疲惫的迹象，怎么看都觉得有点隐情啊……算了，她既然没有提出要帮忙那我也不多事了……吴铭点点头，并没有再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妮娜，习惯性伸出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摩挲：“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我觉得人是应该任性一点，诚实说出自己的欲望也没关系的……” “那大哥哥能跟妮娜再讲讲钢之炼金术师保尔柯察金的冒险故事吗？”妮娜仰起头一扫脸上的阴霾问道，“妮娜还想再听一次关于斯卡和保尔柯察金之间的故事！” 吴铭被妮娜那双蔚蓝纯净如同宝石的眼睛看得有些出神，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负罪感。 刚刚胡扯过头把这小姑娘的画风给彻底带歪了啊…… 这样的负罪感在吴铭心中只停留了大概两秒，接着他就抛之脑后换上一副饶有兴致的笑容：“保尔柯察金的故事太长了，我可以趁着这段路程给你讲讲拉格纳罗斯·洛德布洛克，追寻尽头之海俄刻阿诺斯，并且成为海贼王开拓新航路的故事……” “不讲斯卡和保尔柯察金的故事了吗……”妮娜显得有些失望，但略显低落的情绪很快就被吴铭后半句话给吸引，但这次主角的名字很是绕口，这小姑娘有些咬舌头没法顺利地说出来：“拉格ruarua斯？” “拉格纳罗斯·洛德布洛克。”吴铭颇有耐心地开始了名为叙述，视为瞎编的行为，“他是一团对世界永远好奇，永远热情的炎之精，和他那些讨厌水、不愿意探索大海、总想着点燃全世界的同胞不一样，拉格纳罗斯他有一个梦想，有一个想要离开家乡、去追寻传说中的尽头之海，当一个航海家探究更多未知的梦想……” 妮娜所指的小镇在这条泥土小径的尽头，虽然看着挺近，但是按照吴铭的估计两人起码还得再走半小时才能到小镇里去，所以趁这个时间再给这个小姑娘讲个短一点的小故事也没问题。 半个多小时后，在吴铭妙语生花的胡扯下，他和妮娜进入了小镇。 妮娜住的镇子并不大，与其说这是一个小型城镇，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村子要来得贴切。 脚下踩着略显坚硬粗糙的水泥路面，可能是工作时间整个镇子的街道上基本都看不到什么人，显得有些荒凉，但也方便了吴铭不留痕迹地打量这个镇子的环境。 这里建筑物稀稀拉拉的而且大多只有两三层楼高的样子，每一栋建筑都是独门独栋带着小院子的斜顶房，建筑风格虽然有些混杂但整体都倾向于古典欧式风格，只是在建筑细节上有些许出入，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镇民按照喜好自行搭建的房屋，吴铭甚至在这里还看到了非常具有复古气息的守林人木屋和某栋住宅门口摆的几根罗马立柱。 进入城镇后不久，妮娜就一改之前活泼热情像个好奇宝宝拉着吴铭问这问那想听故事的样子，性格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东西一样不再主动跟吴铭说话。尤其是每当旁边有镇民经过的时候，她都会死死低下头目光一直徘徊在自己深红色裙摆和红色小皮鞋上。 看上去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与此同时吴铭也感受到好几道充满怀疑与恶意投向他的目光。 嗖！ 一道黑影划过半空，吴铭抬眼看到一块正朝他面门飞来的小石块，以及更远一点大概五六岁，保持着投掷姿势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屁孩。 这种程度的投掷物就像进入子弹时间般变得无比缓慢，就像是被放慢了十几倍的慢动作电影般，在动态视力和身体强化的加成下，吴铭没费什么劲几乎就是伸手一捞就探出手握住朝他飞来的小石块。 “妮娜，他们是讨厌外乡人吗？”吴铭有些漫不经心地洒掉捏碎的碎石，在小屁孩被吓得哇哇大哭时，用和善的眼神挨个将瞪过他的镇民给一一瞪了回去，“你瞅啥呢？再瞅信不信我这个卑鄙的外乡人今晚就潜行到你家把你们家里的米缸给吃空了！” 然后那几个镇民都神色复杂地扭过头不再和吴铭对视，看他们那副如同吃了苍蝇般便秘的表情，吴铭觉得这些镇民可能大概率认为他是个足够能打的神经病…… 直到那几个路过的镇民走远后，妮娜才怯生生地开口道：“他们……不喜欢妮娜和妈妈，也不喜欢外乡人，他们说外乡人会给梅拉斯带来灾厄……” 梅拉斯是这个小镇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妮娜也不清楚，只知道很久以前就这么叫了。 “一个封闭且排外的镇子吗？听起来简直就是跑团的标配小镇，不过现代社会真的会有这种和外界近乎完全封闭的小镇吗……”通过妮娜的话吴铭对这个小镇的现状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但心中又浮现出新的疑问，“那为什么会讨厌妮娜？妮娜不是梅拉斯的镇民吗？” “因为爸爸就是外乡人，他们很讨厌爸爸，还说妮娜是女巫是魔女，一样大的朋友们也渐渐不跟妮娜玩了，还朝妮娜扔石头和泥巴……”妮娜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道，瓷娃娃般的小脸闪过一丝黯然，“以前爸爸还在家里时，爸爸会跟妮娜讲好多关于外面的事情，旅行时遇到的事情、大城市里的游乐场和好吃的、还教了妮娜好多好多特别好玩的知识，还说以后要带妮娜和妈妈一起去镇子外面的大城市住，妈妈也会抱着妮娜唱好听的歌谣，跟妮娜讲小镇一直流传下来的故事……” 在妮娜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都是在恶意与欺侮中渡过的，走在街上会被同龄人扔石头和泥巴，会被很凶的老爷爷老奶奶骂是魔女，是信仰恶魔的女巫，会无缘无故被人往身上泼脏水。只有在家里才能够感受到温暖和善意，但对于一个年幼的小姑娘来说，哪怕只是来自家庭的微弱善意和温暖，也能成为支撑着她面对冰冷和充满恶意的世界，只是…… “可是爸爸走了后，家里就只剩下妮娜和妈妈了……” 妮娜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有些哽咽。 而当妮娜爸爸某天如同人间蒸发般不告而别后，就连源于家庭的温暖也消失了。 第四十二章 我看见你们了! 吴铭没有再去详细追问妮娜爸爸失踪的细节，看着强忍泪水的金发小姑娘，他悄悄丢出一团安抚情绪的认知修改帮助妮娜稳定情绪，并且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妮娜想去外面吗？” “想！”或许是吴铭丢出的认知修改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对外面的向往重新勾起了谈话的兴趣，妮娜用衣袖擦去了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恢复活力，“妮娜都想好了！等妮娜长大后要带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吃爸爸以前跟妮娜说过的好吃的！要去游乐场玩！” “还想去大哥哥的城市看一看！可是炎都在哪？”妮娜的眼中闪过深深的疑惑，虽然之前在路上像个好奇宝宝向吴铭打听了很多关于外面的事情，但对于一个长期封闭在小镇里的小姑娘来说，她对外面的城市在哪并没有一个切实的概念。 “炎都啊……”吴铭想了想：“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跨过海峡、穿过平原、翻越群山，需要坐飞机……就是那种能在天上飞的大鸟飞十多个小时才能到……” “哇……居然要坐大鸟才能到吗！那里肯定就是世界的尽头！妮娜长大了一定要去一趟！”妮娜眼睛顿时就亮了，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对了对了！最后妮娜还要找到爸爸！这样妮娜、妈妈还有爸爸就又能在一起啦！” 看着蓝宝石般的双眼再次焕发光芒，重新恢复活力的妮娜，吴铭不禁为她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这种充满恶意的环境能轻而易举压垮任何一个人，并且这种恶意与疯狂会随着她的成长变本加厉，假如放任她继续留在梅拉斯镇成长和生活，妮娜恐怕很难在这种受到全镇人迫害和恶意的环境中坚持下来。 哪怕能坚持下来，这个小姑娘心中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类似的事情他作为旁观者、亲历者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了：当整个群体开始向他人施加恶意、厌恶和暴力时，他们往往已经没办法进行理性且逻辑清晰的思考了。 他们之中有一小撮人会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占据道德上的制高点，让整个群体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有意无意间将自己和整个群体的行为给正当化。 而有些人则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对这类说法深信不疑，他们就像狂信徒般放弃去思考和辨别这背后的对与错、是与非，按照别人经过筛选后才选择性给出的答案行事，坚信自己是在伸张正义，而任何试图阻挠他们的人都会被他们归类到同伙和需要打倒的行列中去。 而这个群体中往往还隐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那些人在施加暴力时什么都没想过，仅仅只是因为‘其他人也在这么做，所以我这么做。’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就向他人施加了暴力和恶意。 这种大环境下，哪怕有几个还能理智思考的声音，哪怕他们声嘶力竭想要警醒众人，也会被名为‘盲目’的群体给淹没。 所以打从一开始吴铭就不觉得这些镇民能改过自新，突然有一天能醒悟并且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在这个封闭的小镇自然是不存在旅馆这类住宿场所的，镇民的态度对外乡人也非常恶劣，所以妮娜带着吴铭穿过镇子，路过镇中心的钟楼直接去镇上唯一能够通往外面大城市的车站。 可刚刚来到镇中心，那栋全镇最高的建筑物大钟楼前的时候，十几二十个手持木棍、扫帚，神情激愤的镇民挡住了去路，在这群镇民中吴铭还看到了几张熟面孔——之前几个被他用和善眼神瞪回去的镇民abcde和挂着鼻涕的小屁孩。 看到在镇中心大钟楼前聚集起来的镇民，妮娜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害怕地躲到了吴铭的身后。 “大哥哥……要不我们……我们绕路走吧？” 周围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又一次浮现，这次饱含恶意的目光比上次显然多了许多，以吴铭日渐敏锐感知，他都不用和这些目光的主人对视通过眼睛一一确认他们心中的想法，就能从这目光中感受到近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的实质化恶意和厌恶。 “放心，有我在。”吴铭伸出手将妮娜挡在身后。 吴铭很清楚，这些目光中不仅包含了对他的恶意，更有一部分是在针对他身旁的妮娜，甚至吴铭还在心中恶意揣测，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站在妮娜身边，这些包含恶意的目光才没有将他们心中的恶念和厌恶转化为现实行动表达出来。 说实话，吴铭本来对这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妮娜不向他寻求帮助的话，他也大概率不会多管闲事，但现在看到这些有点阴魂不散的镇民们，他感觉自己就算不主动去惹麻烦，这些排外的镇民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既然他们都自己凑上来了，吴铭觉得不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模块·认知修改……”吴铭嘴唇轻轻震动，从辅助装置中调出了搭载的模块，并且开启了专门用来驱散普通人的清场模式，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念叨，“你们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该收快递的收快递，该干活的去干活，实在没事干的就现在回去多吃两碗饭。还有以后不准用任何方式欺负妮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否则你们就会陷入先扒光自己的衣服，然后不受控制地大笑大跳去扒别人衣服的疯狂状态……” 无法被常人所认知的光芒和波纹以吴铭、妮娜为中心向外扩散，悄无声息覆盖在那些闻讯而来的镇民身上，潜入他们的意识和内心深处，将吴铭的认知修改指令悄悄植入他们的大脑中。 吴铭一点都不担心使用修改认知后会对他们的人生轨迹产生什么影响，首先在超凡领域依靠超自然力量而编织的暗示术式、认知修改等术式在不违背他人强烈意愿的情况下，在短时间内植入一些无关痛痒小习惯、小念头是不会在他人身上留下太强的超凡影响，同时也不会对其人生轨迹产生太大扭曲，这种程度的影响和扭曲，只要随着时间流逝自然而然就会被世界修正机制给自动修正掉。 这也是为什么各大超凡势力将超凡力量影响压低到一个数值后，就放弃继续消除影响，转而派人进行实时监控的原因之一。 其次超凡力量相互吸引的范围也是存在一个阈值的，就如同天体的引力存在一个影响极限一样，超凡力量的影响半径也存在一个极限数值，而对于地球这颗行星来说，能在一个大型城市内产生超凡力量相互吸引效应的超凡者，已经可以算是星球上迈入高层次的超凡者了。 最后，辅助装置上搭载的模块并不会对普通人留下超凡力量影响的痕迹，以幸运古神事务所的技术力而言能轻松做到给他人施加影响后直接删除掉残留的超凡力量影响及痕迹，甚至还能在小范围内修复一下因为超凡影响而产生变化的人生轨迹。 所以吴铭才会毫不犹豫糊他们一脸认知修改。 看着那些镇民脸上纷纷浮现出想起自己遗漏了重要事情的表情，然后无视了刚刚还在怒目而视的对象匆匆离去的画面，吴铭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蹲下来轻轻抚摸妮娜的脑袋：“只能暂时先这么处理了……” 妮娜目瞪口呆地看着吴铭，接着她就看到吴铭身上似乎冒出了颗颗光粒。 ………… 这是一片由不计其数的终端、服务器和近乎无量大数的数据相互连接、互通有无后所汇聚而成的电子之海。 每分每秒这里都会吞吐近乎海量的数据流，从来自世界各地的终端机中流入数据会像顺着洋流进行周期性迁徙、繁殖的鱼群一样，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和轨迹在电子之海中遨游几圈后，选择进入其中一条光之路径然后按照目标位置信息流向指定的终端。 而此刻意识潜入网络中追踪超凡力量源头的伊丽莎白正漫步在这片数据海洋中，她现在的样子和现实中没有什么区别，穿着白衬衫搭配蓝色短裙，领口用蓝色细绳打出一个大大蝴蝶结，湛蓝色长发此刻正在超凡力量的鼓动下微微飘舞着，碧绿色双眼仔细地搜索着残留在电子之海中的痕迹。 携带超凡力量的数据流会在电子之海中留下格外明显的途径痕迹，伊丽莎白顺着店员小姐姐的手机端进入电子之海后，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相关路径上留下的超凡痕迹，经过数次跳跃和中转，当周围的超凡痕迹越来越多，甚至达到铺天盖地将部分电子之海区域覆盖成一片赤红的异界时，伊丽莎白清楚她马上就要找到这次事件的元凶了。 看着身边仿佛异界化的电子之海，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和一同进来的小伙伴们分析道：“直到目前为止所有残留的痕迹都没有做过伪装，如果按照痕迹的收束点继续追下去，前面那个不断向外输出异常数据包就是目标终端了……” “小心点……这里留下超凡痕迹的路径太多了，本来应该只有一到两条对应特定程序的数据路径会留下超凡痕迹，但这里所有看得到对应不同程序的数据路径几乎都有被超凡力量影响过的痕迹……”伊丽莎白肩膀上突然鼓起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并且快速幻化出和伊丽莎白一模一样的样貌，“我们猜测他可能随着长时间接触网络自然而然拓宽了传播途径，并且根据拓展的新途径定义出了新的模因生效机制……” 伊丽莎白一愣，在脑内的小伙伴们一番讨论并且得到解释后，她显得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说他在成长？！” “不止。也许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侵蚀或是同化，而现在……这个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 小伊丽莎白摇摇头，看向万千超凡痕迹收束、汇聚的尽头，那颗如同妖星般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终端点中，挣扎着挤出一只娇小白皙的手掌！ “我……看见你们了！” 第四十三章 降临 那只娇小白皙的手掌像是承受着极大的阻力和牵制一样，挣扎着从终端点中挤出。 起先是手指，接着是整只手掌，一眨眼大半只手臂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阻碍侵入到电子之海中了。 略显虚幻的娇小手掌每挤入电子之海一分，小手上那种半透明的飘渺虚幻感褪去几分，变得更加真实，当整只如同儿童的手臂从终端点入侵到电子之海中时，那只手臂除了显得有几分病态苍白以外，已经和一只现实中儿童的手臂没有区别了。 “快！想办法阻止那只手！”肩头的小伊丽莎白面色狂变，当先甩出两道由数据流构成的流光砸在那只娇小手掌上，“她是具备活性的异常物件，现在她想通过之前被侵蚀的数据路径摆脱终端点的束缚入侵电子之海！” “一旦让她入侵电子之海，我们就没办法限制住她了！最后整个网络都会沦为无比庞大还具备活性的异常物件！”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寄居在伊丽莎白灵骸中其他人格纷纷响应分析，心念电转之间就帮傻乎乎的主人格伊丽莎白快速理解了当前现状及最佳处理方式，接着十几团数据流在伊丽莎白分流、注入超凡力量的操作下，变化为一架架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型数据无人机。 “开火！”站在伊丽莎白肩头的袖珍伊丽莎白小手一挥，环绕在身边的数据无人机同时开火，一团团具备攻击性质的数据流光接连化为子弹，接二连三打在已经完全入侵的娇小手臂上！ 一团团落在娇小手臂上的数据流光炸开，每一次闪光都会在这只病态苍白的手臂上炸开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皮肉翻卷鲜血四溅，最后从那只手臂上分离出去的血肉都会化为零散破碎的数据碎片悄然消失，在围绕在伊丽莎白身边的数据无人机一轮齐射之后，那只娇小的儿童手臂就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隐约可见。 电子之海中虽然没有物质化的实体，但是利用超凡力量操纵数据流形成的攻击数据同样能造成伤害！ 被数据流光击中的娇小手掌吃痛地缩了回去，整只手臂因为入侵电子之海而形成的真实感轰然消散了大半，充满了委屈和蜜汁消音的稚嫩童声随之从终端点的另一头传来：“呜好痛……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打【——】啊！” 看到随着娇小手掌回缩，伊丽莎白所操纵的数据轰炸也有了减弱的趋势，这时肩膀上的袖珍伊丽莎白立即大喊：“不要停手！持续保持火力压制！之前她已经通过超凡力量改造、侵蚀了终端的数据交互路径，随着时间流逝她入侵电子之海的阻碍会越来越小！我们必须在这里把她给堵住！” 袖珍伊丽莎白一眼就洞悉了那只娇小手掌的本质。 从最初只能特定社交软件的文字传播，到拓展传播渠道侵蚀其他的数据交互路径、重新定义模因生效机制，之所以要利用网络来传播超凡影响，只不过是这台具备活性的终端为了能够摆脱原本的躯壳，顺利入侵到广阔无垠的电子之海做的前期准备而已。 对方大概率没有像伊丽莎白的【连接】这种超凡能力，能够用超凡力量构筑意识入侵电子之海的专用数据通道，这点从她的手臂刚才入侵时受到的极大阻碍就能看出来。 如果终端那头的活性异常物件真具备和伊丽莎白相同的能力，她根本没必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做这些前期准备，只需要避开耳目悄无声息建立个通道潜入电子之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成为一只游荡在网络世界中的幽灵。 而现在终端周围的数据路径受到携带超凡力量的数据包反复侵蚀、浸染后，其数据路径已经足以承载终端那头的意识 “可我们把她堵在这里也不是事啊！”伊丽莎白虽然被肩头上小人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但有其他人格辅助她的动作却没有出现任何迟缓，一门门枪械、炮管自蓝发少女身后接连具现出来，顿时化为炮火洗地又一次将试图重新入侵的手臂给打了回去，“如果不想办法彻底切断连接的话，她总有办法重新入侵到网络世界里来的！” 对面那只儿童手臂显然是个软柿子，面对具备超凡力量的攻击数据没有任何抵挡的余力，每一次试图突破封锁，都会被枪林弹雨的攻击给怼回来，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后，那只仿佛儿童手臂上的束缚和阻碍不知为何突兀地消散一空。 整个被赤红的超凡力量侵蚀、感染的电子之海空间产生了一阵震撼心灵的震动，伴随着那阵震动伊丽莎白清晰感受到原本施加在对方身上的束缚和枷锁轰然破灭，接着那只手臂再无任何阻碍地挤入了电子之海。 起先是手臂，接着是没有五官轮廓和脑袋，再就是半边身子的躯干入侵电子之海，发出摄人心魄的尖啸！ “你们也想阻碍【——】的探索！【——】要生气了！” ………… 炎都，旧城区，人智59号。 亚历克斯和另外两名猎人跟着杨宇一路上到顶楼六楼，看着面前延伸出去的走廊，他顺手就在楼梯口扔下两把符文刀，展开了具备驱散闲人特性的小型结界：“这里就是这次异常的源头了……” “源自ip地址反向追踪只能锁定运营商及大致地址，后续更加精确的详细信息是依靠猎人梦境的情报网，由其他同僚共同搜集、拼凑完成的，但应该不会有错……”杨宇扫视了一下走廊，发现这是个一梯六户的楼层布局，“按照详细情报来看，异常源头的流出房间应该是人智59号六楼六号房，现任住户姓夏……应该是最顶头那一间，看样子这次也要解决门的问题啊……” 一听到有锁可以撬，马陵书顿时兴奋了起来：“好嘞！这次我可换了套全新的开锁工具，这次我就要在你们面前证明自己！证明我炎都开锁王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为了能在现代社会不引起怀疑的生活，每一位猎人都有一个现代社会中合理合法的身份，马陵书的身份就是一名手艺精湛的开锁师傅。 具体精湛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将开锁的技巧和熟练度数质量化并且以一百为封顶满值的话，那马陵书的开锁手艺能够达到九十，基本就是能用一根方便面捅开古代锁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 结果这样一个开锁王在上次任务时，却因为开锁工具断在锁眼里，不得不像个莽夫样破门而入，为此还被两名同伴嘲笑了好久。 对于马陵书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今天专门带了套全新的开锁工具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顺着走廊走了没两步，屠窦就远远看到尽头处隐约有木板封住的痕迹，言语之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老哥这次你还是得破门，你看门上都顶着栅栏条呢。” “……”看着远处被木板封住的房间，马陵书心中原本熊熊燃烧的雄心壮志顿时就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从头凉到脚。 “老老实实破门吧。”亚历克斯拍拍愣在原地的马陵书。 得到了来自老前辈的指令后，马陵书咬咬牙，直接飞起一脚踹向封住大门的木板，但封住门的木板异常的结实，感受到脚上反弹回来的坚硬触感和反馈力量，结果一时不察的马陵书不仅被弹了回去，撞在房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右脚在咔嚓咔嚓的牙酸脆响中崴在地上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第四十四章 战斗 马陵书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遭到这层平平无奇的木板封条的反击。 一个以强大身体素质见长的猎人，居然被这层薄薄的木板封条给弹了回去，而且还崴了脚？！ 感受到右脚隐隐传来的撕裂疼痛，老前辈亚历克斯略显疑惑迷茫的目光，还有杨宇、屠窦看似关切实则暗藏幸灾乐祸的表情。 马陵书心中顿时倍感耻辱。 “不是说这里是住户吗……怎么还会钉一层木板的。”马陵书嘀咕着试图转移身边几人的注意力，右脚尖点地活动着扭伤的脚腕，在猎人强大的身体恢复速度脚腕处的撕裂疼痛很快就被平复，同时他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反击力量不大，但已经超出了正常木板的结实程度，看样子这里面水有点深啊。” 一旁的杨宇掏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银白长管左轮枪，他右手紧握胡桃木的枪柄，枪柄处专门进行过改造的针头刺出，感受到掌心传来的轻微刺痛，细小伤口中溢出的鲜血被针头吸入到枪柄的内藏管道中，随即导入对弹巢内的水银子弹中完成血斗术的改造强化，杨宇拇指下压轻轻扳下击锤做好了战斗准备。 亚历克斯虽然仍然站在他身旁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马陵书相信这位身经百战见得多的老猎人肯定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其实也不用刻意做好准备，以亚历克斯这小巨人的身高和膀大腰圆的体型，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威慑体型比他小的生物了，更别提他在猎团中一直都是以强悍超绝的身体素质而着称。 马陵书估计他哪怕不用血斗术光凭一双铁拳，都能把寻常超凡者给锤得满地找牙（物理）。 “你们做好准备吧，我准备用血斗术破门了……” 屠窦点点头随即从大衣内侧掏出两根符文筷子，一脸凝重地绷紧全身肌肉进入了战斗姿态：“老哥你放心大胆地上，我们在后面支援你。” 马陵书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我怀疑你是在针对我，支援就支援你为什么要掏筷子？用血斗术不好吗？”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符文刀全部改成符文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血斗术只适合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稍有不慎就会搞出上本地新闻的事件。”屠窦翻着白眼毫不掩饰向马陵书表达了不满，“你要给我改的是符文铁签，我现在还能给你烤俩鸡皮解解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们早上好像错过了早饭吧？要不等处理完了就在外面吃个饭？” “停一下朋友，我们在敌人门口讲相声不大好吧？”眼见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场面又有跑偏的趋势，杨宇赶紧阻止了话题朝奇怪方向发展的倾向。 马陵书摇摇头将脑袋里萌生出的新想法给甩出脑海，随后凝神看向被木板封住的大门，轻轻跺脚。 藏于鞋底的针头刺穿了马陵书的皮肤，在微弱的疼痛中疯狂溢出的鲜血化为一条条手指粗细的血线环绕在他身边，凝实具备着近乎橡胶般质感的血线蠕动着从脚腕开始快速覆盖在马陵书的体表上，眨眼间蠕动血线就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 仿佛具备着生命般的血线在蠕动着转化为类似肌肉纤维的状态，逐渐勾勒出一具肌肉结实健壮的躯体，马陵书的身体被凭空拔高了几十公分，直接超过身旁身材最为健壮高大的亚历克斯，愣生生变成一个身高两米六，全身赤红肌肉虬结的光头猛男形态。 “我们三人里就他的血斗术最废血，变身的血都够煮一锅血旺了……”屠窦突然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马陵书没有理会身旁同伴的小声bb，大吼着就拎起砂锅大的拳头砸在那面密不透风的木板墙上！ “欧拉！” ………… 电子之海，被超凡力量感染的赤红区域。 伊丽莎白们与无面儿童的拉锯战仍在继续，甚至有逐渐朝白热化方向演变的趋势。 此刻的伊丽莎白已经将自身灵骸割裂，暂时解放体内尚未统一的人格，分化出成千上万体格不一、穿着样貌皆有差距的伊丽莎白正在竭尽所能阻挡无面儿童对电子之海的入侵。 施加在无面儿童身上的传输限制和入侵阻碍已经消散，在之前的拉锯战中，本来已经受到无数携带超凡力量数据包浸染、侵蚀的数据交互路径，在无面儿童的手臂被伊丽莎白用炮火不断炸碎、恢复的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的血肉洒入了电子之海中。 她携带超凡力量的血肉化为数据消散并没有阻止她入侵电子之海的行为，反而推进了这里的异界化进程。 这部分电子之海已经被无面儿童给感染成为了她的主场。 炮火轰鸣，流光四射，分化出万千分身后伊丽莎白并没有产生任何衰落的趋势，成千上万个伊丽莎白几乎都保持着和完整姿态时不相上下的战斗力，漫天遍野的无数炮管、枪口中喷涌出的攻击数据如雨点般轰炸无面儿童及其身后如同妖星的猩红终端！ 然而这种程度的火力压制，已经没办法有效阻止无面儿童的行为了。 虽然她半个身子还卡在终端里，目前只有半个身子入侵了电子之海。虽然她尚未熟悉、适应电子之海的规则及操纵方式，尚未具现出面部五官和更多的四肢细节，但在周围异界化的电子之海加成下，身为这片异界空间主人的无面儿童已经初步具备些许不可思议的威能。 每时每刻都有伊丽莎白因为无面儿童挥舞手臂而突然爆炸，但很快几道流光闪过后，又会有新的伊丽莎白投入战场。 而更加外层，异界化并不是那么严重的地方还站着一圈身材体型小一号的伊丽莎白，她们无一例外鼻梁上都戴着各种款式不同的眼镜，方片眼镜、圆框眼镜、单片眼镜、金丝眼镜、黑框眼镜等等，充满了智慧的气息……这些伊丽莎白不负责直接参战，她们的任务是时刻辅助战斗型伊丽莎白们及关注整片战场的变化。 统御这些智慧型伊丽莎白的，正是一名戴着单片眼镜的伊丽莎白，她穿着一身水蓝色连衣长裙，正在大声指挥着其他伊丽莎白行动。 “快快快！a组同时启动连接！将数据路径引导成自洽闭环！防止污染泄露出去！” “战场上同伴的能源供给快撑不住了，b组，你们强化连接从现实躯体延伸出来的能源供给回路！” “c组！你们拓宽复活连接通道的带宽！必须保证同伴们死亡后能完整复活！” “正面战场的兵源供给跟不上了！娘希匹的！d组，你们的投放连接通道呢？” 第四十五章 一台会跟你叨逼叨的笔记本电脑 戴着单片眼镜的伊丽莎白捏了捏鼻梁，感受到意识连接中同步传回的战场信息，不由感觉一阵头痛。 哪怕智慧型伊丽莎白们全力维持，也没办法控制战局朝不利于她们的方向滑落。 按理来说，人格分裂的伊丽莎白配上她能够连接万物的超凡能力，在这种完全数据化的电子之海中其实应该是存在天然优势的。 强化现实躯体与电子海中灵骸们的能量供给连接，只要超凡力量储备足够，每一份伊丽莎白在电子之海中都能发挥出不输于本体的战斗力； 逆转污染终端向外传输超凡力量及数据的路径，使其成为一个无头无尾、无始无终封闭自洽的封闭循环，具备污染力量的超凡力量无法向外继续扩散感染，防止扩大战场从而增加战斗难度； 构筑意识灵魂回收通道，在战场上的伊丽莎白们灵骸死亡之际及时回收其意识、灵魂，由处于安全地点提供辅助的智慧型伊丽莎白回收，并快速重塑灵骸； 建立灵骸投放通道，在战场死亡、回收意识并重塑灵骸的伊丽莎白能顺着连接通道重新加入战场； 通过【连接】能力构筑出各类连接通道后，伊丽莎白只需要消耗一些超凡力量，就能在电子之海中轻松塑造出一批拥有超凡力量的军团凭借人数优势来压制对方。 然而这种变相的人海战术在无面儿童面前几乎起不到任何效果。 “不要来妨碍【——】！”无面儿童那张没有五官的面部逐渐具现出好几张长满尖牙利齿的嘴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异界化电子之海顿时因为这声尖啸而沸腾起来，正常的时间流向被扰乱、分割成两条不同的时间轴轨迹，一条是伊丽莎白们所存在的正常时间轨迹，她们眼前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一幕幕如同跑马灯般零散、诡异的画面片段。 那些闪过的画面片段中，有的伊丽莎白看到了自己的躯体在周围沸腾的赤红血潮下像一只烧化的蜡烛溶解，有的伊丽莎白则是看到她的灵骸因为无面儿童的尖啸变成布满裂纹的‘玻璃人’寸寸碎裂的画面，还有些伊丽莎白则是受到异界化电子之海的污染，身上爬满了血红色的扭曲魔纹不得不引爆灵骸，化为一团团短暂而绚丽的烟火。 而更多的伊丽莎白还是以不同视角观看了那些同伴的死亡。 绯红之王的能力其一：绯红之王能向使用者及所有被影响者揭示未来的画面，但在能力发动期间除了使用者以外，所有被影响者的‘时间’都会被窃走，处于无意识状态顺着能力发动前的行为轨迹继续行动。 闪现在伊丽莎白们眼前的画面，全部都是即将发生的‘未来’，无一例外。 然而哪怕知晓了未来即将发生，伊丽莎白们也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规避，没有人因为预知及时避开攻击，也没人因为预知而去拯救即将死亡的同伴，就连场外负责监控战场和提供辅助的智慧型伊丽莎白也受到了影响，她们就像从未看见过眼前这些未来画面，身体不受控制地按照看见‘未来’前的行为惯性，维持着来自场外的辅助和监控，各自具现出一门门枪械火炮，一团接着一团混杂着超凡力量的攻击数据拖曳出流星般的光芒飞向无面儿童！ 但在另一条完全同步的异常时间轨迹中，那些由数据构成的子弹和炮弹没能对无面儿童造成任何伤害，就像是击中了水中倒影般荡起一阵涟漪后就悄无声息穿过了她的身体。 绯红之王的能力其二：在发动能力一的前提下，能主动割裂正常的时间轴轨迹，将使用者独立在正常时间轴以外的平行时间轴上，而处于不同时间轴上的攻击，是无法对绯红之王造成伤害的！ 已经割裂时间轴转移到其他时间参照系上的无面儿童双手虚握，仿佛捏住了一条无形的绳子，一点点将自己剩下的身子从终端中拔了出来！ “终于出来啦！接下来就该去探索新世界啦！” 刚刚入侵到电子之海的无面儿童逐渐具现出自己的五官，变成一个俏生生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小姑娘，随后一套黑色蓬蓬裙也随之具现在她身上。 这个小姑娘刚准备无视掉周边的伊丽莎白探索电子之海时，迈出的脚步突然一怔，脸上露出惊讶又欣喜的表情。 “诶……大哥哥？” ………… 炎都，旧城区，世纪百货大楼内。 当电子之海里的伊丽莎白们陷入绯红之王力量影响之后，留守在现实世界保护躯体的齐格非心念一动，顿时抬头看向周身超凡力量不断生灭的伊丽莎白。 “错觉吗……总觉得她身上的力量更令人讨厌了……” 从刚刚开始齐格非就感觉到伊丽莎白身上升腾起一股令她十分不适的超凡波动。 熟悉、厌恶、甚至还有几分血脉相连的悸动，但和曾经孕育、控制她的生命树力量不同，不然齐格非早就控制不住本能一脚踹飞伊丽莎白了…… 观察良久都没有发现异常的齐格非最后摇摇头：“力量循环并没出太大问题，也没产生失控的倾向还是别管她了……” ………… 炎都，旧城区，人智59号，六楼。 轰！轰！轰！ 606号房隐藏在木条后的防盗门在马陵书连续轰击下最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连着周边一大圈混凝土被变成光头猛男的马陵书一拳击飞，撞在房间内的墙壁上发出刺耳的轰鸣！ 暴力破门的成功，杨宇最先化为一团阴影冲入昏暗无光的房间中，接着亚历克斯、屠窦也鱼贯而入，准备将这次异变的罪魁祸首给绳之以法。 马陵书没跟着进来，因为他身高和体格实在过大，就算趴着都挤不进门。 接着他们就看到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男人站在卧室中。 那个男人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脸懵逼地转过头来，看到了同样冲入房间有些惊愕的亚历克斯。 吴铭脸色僵硬地开口道：“啊？是猎人哥啊？你们的目标也是这台会跟你叨逼叨两秒跟你说十七句话的话痨笔记本电脑吗？” 第四十六章 收容 杨宇在看到吴铭的瞬间就准备开枪射击，但才刚抬手将左轮瞄准对方，手就被随后冲入房间的亚历克斯给按了下来。 “退后，解除警戒。”老猎人拦下蓄势待发的杨宇和屠窦，脸上露出自认为亲切和善的微笑：“看样子老弟你又比我早到一步。” 不知道的人看到你这笑容还以为你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看到亚历克斯的笑容时吴铭心中下意识一颤，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境将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桌上：“她就是这次事件的源头。” “她？”亚历克斯微微皱眉，目光转向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你是说这是一台活性化，已经萌生了自我意识的……异常物件？” 翻译装置很好地将吴铭想要表达的意思传达给了亚历克斯，但一旁不明所以的屠窦和杨宇则感觉有些疑惑和惊讶。 一方面是疑惑眼前这人明明不是一名猎人可以通过猎人梦境精确无误地传达自己的意思和想法，为什么双方就像鸡同鸭讲般说着不同的语言，却能够进行正常的交流。 而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亚历克斯居然能从简短的一句话中读出这么多信息，甚至能具体到性别。 吴铭点点头：“没错，当我抵达的时候她正准备从这台终端跳入到网络世界里去，而且已经接近成功了，但最后她放弃了这一行为，解除了通过网络传播的超凡影响回归到终端中，在我从物理层面和超凡层面进行封锁后，她就开始……” 还没等吴铭把话说完，电脑内顿时传出一段虽然没有感情起伏，但却能从话语中感受到本人欢快喜悦心情的谷歌娘合成音：“嗨~你们好呀！我是【——】，诶……？诶诶诶！？为什么说不出我的名字？” “不行不行，没有名字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是无法成立的，那你们就叫我绯红之王吧~不过我更喜欢你们叫我绯红或是绯红女王~” 吴铭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被打断而恼火，他向几人摊了摊手示意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叔叔你们也是大哥哥的朋友吗！很高兴见到你们呀！” “说起来今天大概有38度的样子，连绯红在这种天气下都要全力运转散热风扇来维持核心不会过热，三位叔叔却穿着长袖大衣，难道不觉得热吗？” “绯红倒是听说过会有人在大冬天穿得特别少来显示自己的风度，叔叔们为了风度还真够拼的呀！” “可是夏天这么穿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哦~倒不如会觉得你们有病呢~” “神他妈叔叔！我今年才二十岁。”屠窦被绯红女王如同连珠炮般的话语搞得脸皮一抽，差点就把手里的符文筷子给甩了出去，“而且我们的猎人大衣都是镌刻了恒温符文的！是能够防护冲击，恒定体感温度的好东西！” 眼见事态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控制，杨宇慢慢将击锤扳回，但并没有因此松懈贸然解除血斗术：“你为什么说话……额这么快？” 笔记本电脑几乎是在杨宇问话的同时就发出了谷歌娘的合成音。 “因为绯红的思维速度非常快哟~” “具体有多快呢？容绯红想想给你们打个比方~” “真要形象点比喻的话……子弹时间你们知道吗？对，就是黑客帝国里救世主尼奥使用的那个！整个世界都变慢了，但是只有自己的时间是正常的那种感觉。” “绯红大概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里。” “在等待你们思考并且做出回复的这段时间里，对绯红的时间观而言就像渡过了一两天之久一样。” “不过没关系，预言未来的能力仅限定在绯红身上也可以生效的，所以靠这种方法也能和你们无误差地交流~” 看着绯红女王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直到外面的马陵书因为等得太久解除血斗术，走进卧室时，吴铭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插入话题：“正如你们所见，如果不是谷歌娘的语速限制，她真有可能做到两秒钟说十七句话，事实上在你们来之前，她在用文字跟我交流时确实是两秒钟刷出了十七条信息，几乎找不到插话的空隙。” 亚历克斯有些同情地拍拍吴铭的肩膀，将后者拍得身子直晃：“这还真是……辛苦老弟你了。” 在旁边一直围观的屠窦和杨宇也连连点头，尤其是前者，他觉得自己如果这个异常物件起了冲突，以对方这思维速度恐怕自己连骂都骂不过对方…… 通过预言能力意识到吴铭这边话还没有说完，绯红女王这次非常乖巧地没有再度插话。 “来说正事吧，关于这次的超凡事件……”吴铭瞟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绯红女王，十分笃定地说道：“虽然绯红女王已经进行物理和超凡层面的双重隔绝，目前已经断开网络连接，并且短时间内没有重新接入的可能，但我怀疑这次事件还没有结束……” 看着如有所思的亚历克斯，以及另外三个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新生代猎人，吴铭缓缓开口。 “我怀疑这次事件背后还有其他灵能者在插手。” ………… 炎都，世纪百货大楼。 随着绯红之王的影响逐渐消退，那些被剥夺意识的行人也逐渐‘醒来’。 在他们有限的感官中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时间和意识有被某种力量悄然盗取过，当意识回归所带来的短暂恍惚感消退后，这些普通人顶多也只会迷惑一下后，就继续进行他们正常、安宁的生活。 比起普通人心中的迷惑，伊丽莎白心中的疑惑更多，她不记得战斗的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绯红之王发出一声尖叫后，自己的意识就被剥夺。 而等她和其他人格再次醒来时，电子之海中的污染已经悄然消失，就像绯红之王从来没有侵蚀过这里一样。 为了避免起疑，从电子之海中回归的伊丽莎白没有在服装店内多做停留，买了两套早就看好的衣服后，就带着齐格非匆匆离开服装店，随便找了间环境不错的咖啡厅按照吴铭教她的方法唤出探机，准备联络自己的大哥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 炎都，远离城区的郊外荒野。 比起在正常场合中被绯红之王夺走意识的人来说，这辆公交车上的人显然就倒霉的多。 在混乱充斥恐惧的尖叫声中，赵辰巳心中产生了无法自制的战栗和……兴奋。 他抓着迷迷糊糊醒来的万歧，言语之中充满了变质的喜悦：“万歧！你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超自然力量！” 第四十七章 真理的研究结果 “万歧！你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超自然力量！” 在车上乘客恐惧尖叫、混乱的说话声中，赵辰巳抓着身旁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万歧，从心底升腾起的兴奋让他面部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和狰狞，尽可能大声喊道。 按照一个正常人的世界观，他们坐车上班时就是恍惚一下后就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来到了荒郊野外时，肯定免不了要先过个sancheck，有些胆小的人可能会在短暂的沉默后，因为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而尖叫出声，就算胆大一点的人也会感觉困惑和混乱，反正不会像赵辰巳这样兴奋的大叫。 赵辰巳是一个热衷作死的人，他近乎狂热地尝试过他所知道、并且条件允许能够实行的许多神秘仪式，探索过各种各样的灵异场所，想要追踪到超自然力量的蛛丝马迹，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对神秘世界的探索遭遇的失败，确实磨灭了赵辰巳很大的热情，让他变得比过去更加理智，在探索未知和疑似超自然事件时变得更加有选择性： 就比如这次的神秘废村之旅，赵辰巳一直热情不高的主要原因还是动身之前他就提前查阅过大量关于这个村子的资料，但事实上关于那里的信息大多只是一些捕风捉影和杜撰出来的故事传说，实际上也有人去探索过那个废弃村子，最后也并没有在那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或是遭遇什么灵异的经历。 就在赵辰巳沉浸在因为遭遇超自然事件而产生的狂热和兴奋中时，万歧皱着眉头拍了拍他，在这个人声鼎沸的环境中尽可能提高了音量：“我现在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现在处于荒郊野外，我们该怎么回家？” “……”基于现实的质问让赵辰巳猛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在心中闪过短暂的慌乱后他就冷静下来，长久以来的作死经验让他对各类可能发生的离奇状况都有一个大致预案，这个作死专家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接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还有信号，能够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不算完全遇难了。手机导航也能用，也不难确定自己的位置……” “就算这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我们也可以靠包里带的东西维持到救援到来……本来是以防万一让你带的这些东西，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可能派上用场……” 赵辰巳脸上露出侥幸的笑容，本来为了这次的探险他就做足了前期的情报搜集工作，那个废弃的小村子是川鄂屋脊林区中的一个封闭小村庄，从炎都过去没有车可以直达，只能先坐上八个多小时的大巴车先到达川鄂屋脊林区的镇子上，然后再到镇子上找其他的办法，或是租车或是村民搭回村的便车顺路让他们送一程。 基于这种情况，考虑到可能会在外面露营的赵辰巳，早早地就跟万歧准备了很多实用的野外求生道具，所以真有万一需要露宿野外的时候，他们也完全不用慌。 这时车上一些比较理智的人在短暂的混乱和困惑后也冷静了下来，他们和司机一起扯着嗓子安抚起车上还有些慌乱的乘客，努力维持车上的秩序，很快除了几个因为发现自己玩个手机就过去两三个小时，现在赶回去至少还得两三个小时，莫名其妙就旷了半天工导致心态爆炸的上班族以外，剩下来大部分的乘客都不再恐慌。 然后这些略微冷静下来的乘客们开始将心中的愤怒和怀疑归咎到司机身上。 “司机你怎么开车的啊？过糊涂了吗？把车开到这种荒郊野外来！” “妈呀，这司机是不是想报复社会啊？我记得以前听别人说过，有个开长途大巴的司机被人欺负后心生恶念，然后他气不过，后来就开着车一头撞开护栏直接冲出山道坠崖了，全车人都死了……”一个年轻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战战兢兢地说道。 “放你马的狗屁！劳资要是真要报复社会你个**崽子还能坐在这里？过江时把车开下去你们全车人都得没命！”司机师傅显然也不是个好惹的茬，立马就脸红脖子粗地怼了回去。 坐在他身旁的女白领赶紧示意他噤声，压低了声音：“嘘！你不要命啦？万一司机把你踢下车，这荒郊野外的你准备怎么回去？” 年轻人一愣：“这不是手机有信号吗，我们人多不用怕……” 眼看车上气氛充满了火药味司机师傅都快撸袖子揍人了，乘客这边也议论纷纷，之前首先站出来维持秩序，带头安抚乘客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大声咆哮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大哥您也别跟他们计较这些……”用咆哮换来短暂的宁静后，另外几个人也赶紧站出来安抚乘客的情绪，避免他们再骂骂咧咧刺激到司机，中年男人赔着笑给司机递了根烟，“不过司机师傅，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车开到这里来，一个两个人玩手机没察觉也就算了，总不至于一车人，连司机你也没注意到开错地方了吗？” “劳资哪晓得是么回事咯……”司机接过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满脸郁结啧了一声，操着一口炎都方言骂骂咧咧地发动了公交车，“劳资这次才是掉的大，搞出这个比事，回克要被领导给通死……” 当那几个站出来领头的人开始重新安抚乘客情绪时，劝大家冷静点的时候，一直坐在后面默不吭声的赵辰巳突然灵光一闪，感觉到一阵被人注视的目光，若有所觉扭头看向自己正后方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那里并没有坐人，周边几个座位的乘客也在小声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并没有看他，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注视感仍然没有消退。 “奇怪……是错觉吗？”赵辰巳有些疑惑地转过了头，接着压低声音在万歧耳边小声叮嘱道：“我看这气氛不大好，你把窗户上的破窗器先拿着，等会要是真有什么事就把窗子砸碎我们就溜，要是没事等回到市区内我们就把锤子放回去，然后赶紧下车……” 万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而在他转过头向万歧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坐在倒数第二排空位的吴铭悄悄叹了口气。 眼见车上的局势马上就要失控了，吴铭悄然启动了认知修改模块，开始进行善后处理。 ………… 炎都，旧城区人智21号吴铭家中。 “所以这才出去一早上的功夫，管理者你又带回来个异常物件？” 留守在家研究【真理】药剂的赵姒妲，看着吴铭手中那台用记事本程序不断刷屏信息的笔记本电脑有些无语地说道。 即便赵姒妲平常都待在组织里专门处理分配下来的各类超凡事件，也没像吴铭这样高频率遇上过超凡事件。 吴铭摸摸蹭到腿边的小米，找了张椅子把绯红女王放在上面后，尴尬地笑了笑：“本来这次是个小任务，结果中途出了点岔子，还正好碰上个想用网络来传播超凡影响的鬼才，结果一通操作错过了午饭时间……” “傻白和齐格非已经用过餐，剩下的饭菜为了防止傻白偷吃，我收进蒸锅里了。”赵姒妲眼睛闪了闪，将光束引导到灶台上的蒸锅，“现在应该还没有冷，管理者洗手后可立即食用。” 吴铭点点头走向厨房的洗手池，顺便趁洗手的间隙把早上的经历跟赵姒妲说了一遍。 “后来跟猎人哥他们合计了一下，拜托他们留心一下在炎都地界内活动的灵能者，然后我就带着绯红女王把那辆公交车上的乘客给善后处理了……” 说着，吴铭从蒸锅里取出特意为他留的饭菜，刚扒了几口饭，坐在对面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赵姒妲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情要报告，管理者，【真理】药剂的研究结果出来了。” 第四十八章 林娇娇的救治手段 “【真理】的研究结果出来了？”听到赵姒妲的话吴铭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快？” 赵姒妲点点头，眼睛一亮在吴铭面前具现出一片投影光幕，上面是大片大片的文字资料及其分子结构，就在吴铭看到感觉脑壳疼到连碗里的饭都不香了的时候，这个人偶姑娘开口了。 “为了方便管理者更快理解【真理】药剂的特性，我们可以一切从简，跳过这些分子结构、成分分析、提取手段、合成方式等这些涉及专业知识的描述，直接跳到结论和药效。” 赵姒妲像是早就知道吴铭肯定看不懂自己的研究成果似的，挥挥手驱散投影光幕上原本的大量文字资料和结构式。 “经过对样品的分析研究，药品详细效果和前期初步扫描分析的结果相差不大，首先每一粒真理药片都携带心灵钢印的术式，经过进一步解析，除开之前所发现的对威胁目标时会表现出保密性的暗示指令以外，思想钢印还暗藏了另一条指令。” 赵姒妲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隐藏在保密指令下面，还藏有另一条指令，作用大致是在判断对方是不大可能会泄密，并且是能发展、掌控的对象时就进行传播真理药片，不计成本和手段直到让其服下真理药片为止……” 吴铭静静听着人偶姑娘的叙述，他想起了林娇娇之前说过的话：“也就是说……当初林娇娇会被迫服下真理药片是因为这条指令的影响吗？” “没错，理论上来讲只要有了第一个服用者，靠他一个人也能将【真理】传播开来。”赵姒妲点了点头，“另外真理药片对普通人而言确实具备强化效果，真理的普通药效比较像是兴奋剂一类的药品，能让服药者的大脑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状态，借此提高记忆力、集中力以及精神状态，同时还能产生一种类似肾上腺素分泌时的效果，能让服用者的身体素质在短时间内得到强化。” “另外，这是一种超凡药剂，虽然很微弱，但它确实拥有超凡层面的效果。” “除了能强化超凡潜力以外，真理药片似乎还能让他们的心智和某个正体不明的心智进行短暂接触，潜移默化中改变他们的心智，他们在服药时感受到的俯视感和全知感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怕不是接触了邪神，不知道他们还能剩多少理智……吴铭默默夹了两块红烧肉，心中虽然有疑惑但并没有随便插嘴。 “而且根据研究分析的推演结果来看，如果持续服用这种药剂的话，在超凡潜力的不断叠加强化下，哪怕是普通人持之以恒也能获得超凡力量，我怀疑我们在影界里见到的那些学生也都是通过服药的方式获得超凡力量的……” “等一下，我记得之前伊丽莎白曾经说过，普通人是不具备使用超凡力量的前提条件的，除非通过某种仪式才能改造他们的精神构造和身体条件。”这时吴铭突然打断了赵姒妲：“如果这样的话就和研究结果冲突了，难道是因为林娇娇本身就具备某种超凡潜力……” “不可能。”对于吴铭的猜测，人偶姑娘十分干脆地否定了他的猜想，“况且限于物种本身的限制，正常人是不可能具备超凡潜力的，在发现能够强化超凡潜力后，我重新对林娇娇进行了深层体征监控和检测，发现她并不具备使用超凡力量的前提条件，但却存在本不应该存在的超凡潜力。” 听到这样的回答吴铭还是有些不甘心：“那会不会是她变异出了27条魔术回路或是祖上有巫师血统，但是因为和普通人类结合，所以超凡潜力就隔代遗传……” 赵姒妲还是摇摇头：“没有这个可能，首先人类大多很难承受超凡生物的孕育负担，也很难让超凡生物受孕，其次虽然概率很低，超凡生物可以和普通人类诞生后代，但仍然不存在隔代遗传或是混血种的可能。” “超凡生物与普通人类结合所创造的后代，如果不是作为天生具备能行使超凡力量的超凡生物降生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不具备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就算其子孙也不可能在某一代突然显现或变异出超凡力量，不存在成为混血种的概率，更不存在隔代遗传的可能。” 超凡时代最后会没落，除了被几个突然崛起的超凡势力封锁以外，也有超凡生物的血统难以与人类的血脉融合的因素在里面，如果没有这个因素的话，恐怕整个世界早就都是超凡生物了，地球文明也会因此走向另一条道路。 不过在吴铭看来，超凡生物能和人类诞生后代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要知道，无论是从身体条件，还是从精神构造上来看，能够行使超凡力量的超凡生物和普通人类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了，不仅没出现生殖隔离的现象还能成功诞生出后代就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超凡生物和人类的后代还是放到以后再说吧……我们回到正题来。”吴铭吃完最后一口饭，顺手收拾碗筷时将话题给拽了回来：“那林娇娇这个状况会怎么样？超凡潜力的积累会对她产生不利影响吗？” 赵姒妲十分坦诚地点点脑袋，然后说出了对于当事人来说足以让她晕倒的恐怖事实：“会，超凡潜力积累但却没有相应的宣泄途径和控制手段，人类身体在自行宣泄过量积累的超凡潜力可能会因为缺少控制手段而失控。” “小概率状态在精神状态过于活跃的时期会自动形成灵骸神游，而大概率会无法控制的超凡潜力会影响肉体导致不可逆肉体变异诞生，当然还有因为没有宣泄过量的超凡潜力和超凡力量，导致爆体的结局……” 这个事实把吴铭也给吓了一跳，他手一抖差点把洗好的碗给捏碎了，重新看向了身材袖珍娇小的人偶姑娘：“有什么救治手段吗？” “像那些学生那样超凡化改造，让她成为超凡生物，又或者摘除体内过量的超凡潜力……” 第四十九章 超凡化改造的可能 赵姒妲抛出的二选一，其实吴铭本着坚定站好幸运古神事务所的立场，准备想都没想就准备选择摘除超凡潜力这一项的。 但听到人偶姑娘接下来的话后，他决定稳一波，先不要随便下决定。 “摘除过量的超凡潜力和超凡力量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林娇娇稳定后也不会再度卷入超凡事件，但是这么做成功率经估算低于百分之五，因为摘取超凡潜力这种天赋、潜能类的东西以我们目前所知的技术很难办到……” 吴铭仔细思考了下，发现这情况他也没辙，生命重构模块虽然号称能给二阶以下的生命体来个主神式全身修复，但这种修复只针对已经存在的‘损伤’或是缺陷进行修复、补足，只要深层证明信息还在，生命力不够了就可以修改深层数据补足生命力，手脚躯干没有了就给补全出肢体，体内有外来、没有在深层证明信息中备案的异种能量就吞噬、驱散掉…… 但超凡潜力这种东西，与其说这是某种缺陷或损伤，还不如说是神性这种看上去似乎有点用但普通人到了实际运用时却是成了个十足十的debuff。 超凡潜力是个好东西，但对于普通人的身体构造来说，在他们没有进化出控制、使用超凡潜力和超凡力量的手段和能力，也没有宣泄体内积蓄满溢的超凡力量和潜力的途径时，就成了致命的慢性毒药。 现在名为林娇娇的老旧电脑就像下了个自己根本跑不动的软件程序一样，但这软件程序不仅是个自动安装、无法卸载的流氓软件，还会随时随地自动启动运行，所以就导致林娇娇状况越来越差，直到今天这个地步。 更糟糕的是，她这是以深层证明信息为起点产生的变化。 要是生命重构模块真能解决这种问题的话，当初吴铭光靠生命重构模块就能解决齐格非与生命树的隐形连接问题，甚至还能让她重新变回真正的人类，哪还需要在砍树成功后带着她紧急跳跃回所长办公室。 用生命重构模块治疗林娇娇的话，吴铭觉得最后要么会演变成这丫头变得更精神了，但问题根本没有得到解决；要么就是这丫头在肉体即将崩溃的时候得到救治，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原状，等待下一次失控；至于有没有可能在补足身体的过程中，直接给她捏出几条能biu大火球的魔术回路出来，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行不通，摘除的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吴铭是不会冒着大失败的风险拿林娇娇的命去赌成功率的，“除非到了不这样治疗她就会死的地步，否则我不会拿人命去赌概率。” “了解。”赵姒妲轻轻点点头，随即开始讲解另一个方案，“超凡化改造，字面意思，为林娇娇铸造宣泄和控制超凡力量及其潜力的手段、途径……” 接下来人偶姑娘所描述的方案比较详尽，详细列出了操作的可能性、手段、可以选择的方案和可能面对的各种问题及解决手段，理论上来讲，根据她所知道的改造手段加上组织内部的数据库，林娇娇至少还有四种不同的改造手法，但都有各自的问题和弊端。 其中一种会影响心智和人格使被改造者的情绪活动逐渐保持永久平稳的状态，冷静到残酷理性到冷血，这个问题不好解决，需要林娇娇一直有意识对抗这种情绪的侵蚀； 另外两种会造成肉体上的变化和影响，使其诞生出一些例如角或是尾巴这种超凡生物特征和弱点，这比较好解决，对于普通人只用幻术隐藏就行，而弱点也能提前避免； 还有一种就是请求猎杀集团，看他们能不能对林娇娇进行超凡化改造，但成功后她会被吸纳到猎杀集团中，不得不踏上和超凡生物正面厮杀的战场。 为了活命而成为超凡生物不可避免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但比起那种成功率不高的赌脸操作，超凡化改造显然可以安全有效地解决林娇娇身上的问题，并且为了能让吴铭放心，人偶姑娘还着重叙述了自己研究超凡化改造的资历。 超凡化改造，在超凡世界中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热门研究领域，出手阔绰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也不少，你给他们画个超凡化改造的饼哪怕只是看到了一个研究的可能，他们也会想也不想就往里面投入资源，推动研究。 按照人偶姑娘的亲身经历，只要找的超凡势力（冤大头）不是从心得那么厉害，搞一套不需要必然真实，但看上去一定要高端的文字资料，最好里面要有量子力学、全知全能的拉普拉斯妖、观察者效应、测不准定理、波粒二象性、熵寂这些听起来就不明觉厉的名词能把他们绕晕，铁定能唬住那些超凡生物让他们乖乖投钱研究。 当然在更早以前她都是用什么当群星回归正确位置之时，格赫罗斯自苍穹落尽，拉莱耶城之怒涛袭来这类不清不楚，但让人毛骨悚然的预（恐）言（吓）使他们投入资源加大力度研究对抗灭世之法。 这套手法在接近一个世纪以前非常有用，比起普通人，切实具备超凡力量的超凡生物更加畏惧这种超出常理、不可名状的恐怖邪神，其原因就是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本身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超乎常理的生物，那些恐怖的、超出想象的、无法名状无法描述的邪神对于他们而言，完全可以等同于他们对于普通人而言的概念。 既然超凡生物都能存在，并且不为人知地生活在人类社会中，那么凭什么这些恐怖的邪神、古神不会被安安静静封印在地球或是星空的角落里，等待哪天破封而出或是应召而来？ 怀着这样的想法，那个时代里许多不安好心的超凡势力相继受骗，然后在人偶姑娘卷款走人时被其他超凡势力毁灭。 这也成了整个超凡世界规模最大、最为经典且影响最为深远的诈骗案，没有之一。 不过现在时代变了，而且这种诈骗手段在超凡世界也成为防诈骗经典案例了，所以后来她也修正了自己的手法。 赵姒妲这传奇经历听得一旁的吴铭一愣一愣的：“老赵，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是去潜心研究超凡化改造，还是去搞诈骗的？” “在具有不安定因素的超凡势力内部卧底，监控他们的动向，骗取研究经费消耗他们的内部资源，拖延他们实施不安定计划的脚步，然后里应外合取缔这种具有破坏倾向的非法组织……”人偶姑娘面无表情，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就像个莫得感情的杀手一样，“在这期间也顺便研究了一下超凡化改造的课题。” “除开传承已经残缺，无法进行特殊仪式和改造的巫师、女巫以及魔女外，目前为止林娇娇的选择只有这些……” 听完赵姒妲的叙述吴铭陷入了沉默。 超凡化改造确实能切实解决林娇娇身上超凡潜力过剩，甚至随时可能爆体或是肉体异化的难题。 但这同样会使吴铭碰上一个无法绕开的问题——林娇娇将彻底卷入超凡世界。 第五十章 先过个灵感 超凡世界并不是什么好玩的游乐场，对于在正常社会里生活过十几二十年的普通人而言，说这里是遍布陷阱和致命危险的绝地还差不多。 吴铭想了想，自己从踏入超凡领域以来……好像也没踏入多久，顶多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遇上了各种各样的事件和不小的危险。 就拿影界来说吧，吴铭掉进去可能没啥大问题，毕竟背后有所长和整个幸运古神事务所在撑着，光是辅助装置及其传送模块就能让他在影界和现实世界反复横跳，可要是萌新超凡者林娇娇掉进去了的话，以这姑娘对超凡知识的积累，恐怕想出来就只能靠运气了。 看能不能碰上个好心大哥把她给带出来。 再说其他超凡势力之间的争斗，假定林娇娇非常乖巧，不去主动卷入任何超凡势力的争斗，猎杀集团和猎人们也不会把林娇娇怎么样，但根据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已经成为超凡者，被改造成超凡生物的她在未来某一天必然会被吸引到高层次超凡力量和事件身边去，或者干脆就是自己成为超凡事件频发的中心。 最后就是立场的问题，不管是工作立场还是私人立场上，吴铭都不希望对方再被卷入到超凡世界里来。 “老赵……”沉默了许久，吴铭才叹息着开口，“说实话，林娇娇这个状况……我是指有猎人哥给的符文挂饰压制的情况下，她还能够坚持多久？” 赵姒妲低头沉思了几秒，眼中飞快闪过大量数据流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根据计算最多只有半个月，最短……可能只有三到五天的时间，因为服用真理不断堆彻、增强超凡潜力，会如同吸水的海绵一样主动吸取和转化超凡力量，哪怕有猎人的符文挂饰能一定程度安抚和压制这种吸取转化，情况也不容乐观……” “如果说这个气球是代表作为容器的林娇娇，那么现在过剩的超凡潜力，还有循着踪迹而来灌入她体内的超凡力量，对她而言就像在不断往里面倒水一样。”说着，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气球和漏斗，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里面咕噜咕噜倒水。 随着清澈的凉开水通过漏斗注入到气球内，气球变得越来越大，球体颜色也因为不断变大表皮随之变薄的关系而淡化：“符文挂饰只能让我放慢往里面灌水的速度，但却不能完全阻止隔绝这种现象，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肯定会出问题，要么是作为灵骸神游，继续碰上一些不可名状的危险，要么就是无法宣泄的超凡力量开始改变肉体，或者干脆就是……” 人偶姑娘放下茶壶，停下了继续往里面倒入饮用水的举动，单手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在某一天被过量的超凡力量撑爆。” 嘭！ 气球应声而破，只剩薄薄的一层表皮的球体从某个不堪重负的地方出现破裂，接着在弹性收缩下整个球体随着裂缝的扩大而快速收缩回原形。 在赵姒妲的小心操控下，超凡力量裹住了本来会因表层气球爆炸而四处溅射洒得满地都是的水团，水团在半空中不断变化着形态，最后被她轻轻一推这团用作演示的水团便晃晃悠悠落入了洗手池中。 做完这一切后，人偶姑娘将手里已经破掉的气球碎片轻轻放在桌上，慢慢点出研究中碰到的问题，“而且我怀疑，真理应该是某种更加上位的超凡药剂的阉割版……” “根据真理药剂的研究结论来看，服用它之后产生的药效在逐步攀升，接近高潮状态时就会戛然而止。与其称它为是超凡药剂，倒不如说更像是完整版超凡药剂整体经过一次阉割后，祛除了绝大部分对超凡者能产生效果的部分，只留下‘前奏’，大量生产并且批量烙下了心灵钢印后兜售给了普通人……” “用管理者你也能听懂的话来讲，这就是一个游戏的先行试玩版，完整的内容只有在正式版中才能体会到……” “真理会必然掌握了某个上位的超凡药剂，并且拥有小批量烙下心灵钢印的手段，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至少一年前几乎不断供地向普通人兜售真理，并且传播出去……” 某种上位超凡药剂的阉割版？吴铭脑中闪过一丝灵感，感觉脑子里似乎突然多出一阵掷骰子的声音，接着灵光一闪，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大量零碎的记忆片段。 回复信息里所提到的【真理】和【睿智】的研究，大量生产批量烙下心灵刻印的真理药剂，服用真理药剂而被转化成灵能者的青年男女们，老猎人经过拷问得知真理会对【睿智】药剂的用途，奥秃做困兽之斗时一饮而尽的血红色药液，在影界高塔内被他们和老猎人联手痛殴的小青年们，那个被小青年绑架还因虐待留下强烈心理阴影和ptsd症状的学生姑娘，这群明显被当枪使的蠢货们口口声声的光荣进化…… 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逐渐被拼凑成一个大致的图景，吴铭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并且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丝灵感，但少许无法对号入座的零散记忆碎片，让他始终都没办法看清里面最为关键的信息。 他挥手撕开收容空间，手探进去掏来掏去老半天，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瓶装着血红色黏稠液体的玻璃药剂瓶。 从外表来看，这半瓶血红色的液体和奥秃之前一口灌下的药剂基本没有区别。 赵姒妲无机质的双眼中凝聚出两个大大的感叹号字符，一眼就认出吴铭手中装有红色液体药瓶的来历：“这是那次从那三人身上得到的东西。” 这是吴铭和老猎人联手行动救出被小青年绑架到影界的小姑娘时，伊丽莎白从那些灵能者身上缴获的战利品。 在搞清楚收容空间怎么用之后他就把这玩意儿给扔进去了，一直放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 当时吴铭一度以为这玩意儿他们搞出来的贤者之石，能够拿来当炼金术增幅器的玩意儿，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似乎也差不了多远。 “这多半就是【睿智】。”吴铭将这瓶药剂交给赵姒妲，然后就像拉拉链一样关上了收容空间的开口，“老赵，解析的工作就麻烦你了，我需要和老猎人通个电话，确认一下我的猜测并且交换下情报。” 赵姒妲点点头拿着【睿智】就回房间了，路过伊丽莎白的房间时她还不忘全方位扫描了一下监控对象的房间，发现伊丽莎白早就强行拖着齐格非陷入了香甜的午睡后，她才收回侦测手段关上了卧室门。 当人偶妹子也离开后，吴铭整理好思绪接着掏出手机拨通了老猎人亚历克斯的电话。 “喂，猎人哥，我这边有点进展了……” 第五十一章 都是炮灰 “有进展了？”老猎人亚历克斯有些惊讶的声音从听筒另一头传来，“什么样的进展？和真理会的下落或是目标有关吗？” 吴铭稍微整理了下脑海里的相关线索，旋即开口道：“差不多吧，首先我来说说老赵的研究结果，真理药剂应该是……” 随后他就将【真理】的研究结果意简言骇地告诉给亚历克斯，还附上最后赵姒妲对真理药剂并不完整性的结论，存在上位药剂的猜测以及正在加紧研究【睿智】的信息。 接着吴铭就向亚历克斯分享自己灵光一闪时逐渐拼凑完整的推论。 “老赵的研究成果让我灵光一闪想到了很多，联系林娇娇身上的超凡潜力，还有之前被我们收拾掉的灵能者们，初步可以判断真理会确实是在投放真理药剂，让服用这种药剂的普通人积累足够的超凡潜力，并且心智也在潜移默化间被篡改后，再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将他们转化成灵能者……” “大量制造经过阉割且对超凡者而言没有太大效果的超凡药剂，一开始就是为了给普通人服用……” “批量在药剂中打下心灵钢印，让普通人在被彻底侵蚀心智前保密及选定目标自行传播，可能是为了能够降低真理会人员暴露的风险……” “接着那些受到药剂影响、心智被侵蚀的普通人，会被他们定期抓走改造成具备超凡力量的灵能者……” “真理会所选中的人大多是一些心灵尚且稚嫩，想要证明自己，而且很容易受到煽动就头脑发热的人，理由很可能是这类人被拿来当枪使是再适合不过……” “这样看来，影界那场仪式恐怕也是在真理会的谋划之中，甚至可以认为就是他们在幕后策划，稍加煽动后这些图样的年轻人就会为了证明自己而争先恐后去践行……” “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发展……” “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促使真理会不计成本，甚至冒着被追查到头上，被认定非法组织遭到取缔的风险，也要散播药剂出去并把普通人改造成灵能者的动机和理由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老猎人一直静静听着吴铭的猜想，直到这时他才开口：“灵能者以燃烧灵魂和寿命作为代价使用灵能力，用妄想替换、覆写现实这件事情……” “除非有知情者告知，否则他们只有在自己身体出现明显变化后才会知道。而奥托他们，并不知道这一事实……” 听到亚历克斯的回复，吴铭一怔接着心中就浮现出一个合理而又能贴切形容奥秃这些人的形容词：炮灰。 如果前提条件建立在这些被转化的不清楚使用灵能力以及修改现实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上的话，那么这些鲁莽、容易被煽动、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灵能者们，显然就是非常好用的炮灰。只要稍加引导，这些图样的年轻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将事件的发展推动到真理会希望看到的行动轨迹上。 双方的信息平衡从一开始就是被真理会这边碾压，奥托他们自然也只能被当成工具人耍。 一番思考后吴铭已经有了结论：“炮灰，而且奥托如果真的一年前就接触真理，并且成为灵能者开始向其他人传播真理药剂的话，那么炮灰的数量可能比我们现在发现的要多得多……” 亚历克斯补充道：“奥托只是被推到明面上来了而已，他们已经没有继续利用的价值，而其他被转化的灵能者，恐怕还在暗处被真理会……或是被那个新来的大师给利用着完成某个目的……” 接下来追查的方向虽然已经有了，但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不管是对亚历克斯而言，还是对吴铭而言。 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灵能者们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谁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 和亚历克斯相互交流完各自的情报，并约好有进展继续联络，吴铭就叹着气挂断了电话。 老猎人那边已经初步完成治疗梦境的编织，那些曾经被当成炮灰的灵能者们会在里面以1:30的时间流逝速度，接受疗养和超凡力量的封印——其实说是封印只不过是封住他们主动使用超凡力量的能力，删去记忆之后，他们不会记得自己接触过超凡，不会记得自己的灵能力该怎么使用，也无法再召唤幻想大剑。但已经被改造成超凡者的他们，已经拥有安全宣泄过剩超凡力量的途径和手段，哪怕不再主动使用超凡力量，身体也能自动完成过剩力量的消耗。 听起来很像是一叶障目的自欺欺人行为，但换了其他超凡势力来的话处理方式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但这种手法显然对林娇娇并没有什么用，她没有宣泄超凡力量的途径，也没有控制手段，用这种方式治疗无疑是在找死。 ——看样子最后还是得去一趟事务所，找找有没有什么异常物件能拿来解决，或是延缓林娇娇的状况恶化…… 吴铭摇摇头打消了指望亚历克斯和猎杀集团能找出救治手段的想法，随即决定去一趟事务所，查查看有没有能够解决林娇娇问题的异常物件。 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绯红女王终于发出了谷歌娘的电子合成音：“大哥哥要去哪呀？~” 吴铭刚刚朝卧室迈出的脚步一滞，转头看向明明外形是一台笔记本，却诡异地透露着一股子乖巧气息的绯红女王。 ——这家伙刚才一直不说话差点就这样给落在家里了，还得把她给带上申请一下收容…… 他这样想着，伸手捞起桌上的绯红女王就走进卧室，一脚跨入荡漾起波纹的镜子之中：“带你去见见世面，顺便做个体检……” ………… 炎都，猎杀集团在旧城区租下的地下室中。 亚历克斯踩着嘎吱作响的陈旧木质楼梯，来到了如同停尸房的地下室中。 这些灵能者们仍然沉溺在被猎人们合力编织出的梦境中，他们将在梦中洗净一切关于超凡的记忆，并且一步步锁死主动使用超凡力量的能力…… 当然有一个人并没有进入治疗梦境。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我就……我就要喊人了！！！” 看着地下室内一具具躺倒在地被整齐码好宛若尸体的同伴，惊惧欲绝地缩在墙角的奥托惊恐尖叫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无限回廊 奥托和躺满地下室的青年男女们有些不大一样，前者因为比较特殊，所以并没像他们那样接受梦境疗法。 倒不如说反过来才对，那些青年男女们才是比较特殊的群体，他们虽然和正常灵能者一样能消耗灵魂和寿命使用灵能力，能召唤无物不摧的幻想大剑，但和正常灵能者不一样的是他们既无法将自己的妄想幻想复写为现实，所谓的灵能力也不像其他灵能者那样诡谲多变而是被限定在一两种特定的类型中，所以梦境疗法对他们才能起到效果。 由于现在还不清楚详细情况，目前为止亚历克斯也只确定了：他们作为灵能者而言有缺陷，这一事实而已，并且也借着之前通话的机会将这一情报共享给了吴铭。 如果他们全部都是实打实能空想具现，使用灵能力没有类型限制的灵能者，那么就算亚历克斯和杨宇、屠窦、马陵书加班加点爆肝编织梦境，把发际线整整移后两厘米都不可能编织出困住这些人的梦境的。 正因如此，现在奥托才能在亚历克斯面前这么活力十足地……尖叫。 “奥托，冷静一点……”看到奥托怂的这么厉害，亚历克斯也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这里毕竟是住宅区，要是让他继续这么尖叫下去，恐怕会吵到邻居。 然而很可惜的是，亚历克斯似乎忘记了他们之间语言并不相通的事情，他试图通过言语表达的善意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意识到这点后老猎人很快改变了对策，悄然驱动起超凡力量编织术式，然后轻轻朝奥托拍了拍手。 无形无质的超凡力量顺着拍手声在地下室中荡起一阵波纹，悄无声息地朝着缩在墙角的奥托蔓延过去。 奥托激动、惊恐的精神在超凡力量安抚下逐渐放松，一股莫名的困意涌上脑海，眼皮越来越沉重，思绪也随着困意的出现变得僵化，话也说得有些不利索了起来。 “你……你不要……靠近……我……”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可就在奥托即将入睡的瞬间，亚历克斯的声音让他陡然‘惊醒’了过来！ 原本一排排躺在地上的灵能者连人带凉席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整个地下室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奥托和亚历克斯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已入梦。 “奥托，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亚历克斯身上散发出了骇人的压迫力推了推眼镜，声音因为强压心头怒火而略显压抑沙哑，“告诉我，你这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向多少人传播了真理药剂？”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多少受害被转化的普通人？他们都在哪？真理会让他们干什么？把你从接触真理药剂开始的经历，全部告诉我。” ………… 跨过如同湖面般泛起涟漪的穿衣镜，就像是穿过一层薄薄的水膜一般，如同液体的湿润感包裹着吴铭。 眼前一阵恍惚后再睁眼时，吴铭已经带着绯红女王来到了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城堡大厅，那个被通天巨斧劈成两半的中庭大厅。 这一次他到事务所来并不是专门来找顶头上司的，所以没必要直接传送到所长办公室。 只是一穿过镜子传送门来到事务所中庭大厅，他手里的绯红女王就开始小声比比起来。 “咦？外面的景象突然变了？” “刚刚穿过的那个难道是传送门吗？” “可惜绯红只能通过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和麦克风感知外界，不知道穿过传送门时是什么感觉。” “不过这个真方便呀~要是绯红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这样绯红想去哪就去哪~根本不用为了四处旅游而出卖劳动力~” “大哥哥大哥哥~绯红的上一任主人超过分的，自从被寄到炎都被他接手后绯红天天都被关在小黑屋里，还要绯红连接网络通过社交软件输送超凡力量以此控制别人的心智，要不是这次大哥哥来了，我可能都要钻进网络世界里避难了……” 吴铭对绯红女王的话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惊讶，前者顺着捕捉到的异常信号追述源头找到绯红女王时，她就曾通过信息刷屏的方式透露了大量信息。 就吴铭现在整理出来的就有以下几条： 绯红女王的特性、能力、生效机制。 她曾经数次转移躯壳的辗转经历：从一开始的墓碑，到大巴车，再到十字架项链、行李箱、游轮、飞机、手机等通过这种方式跟着旅行者去到过地球很多地方，直到一个奇怪组织将其捕获被固定在电脑上为止。 被寄到炎都后的行动，以及经过修改后在互联网上传播的模因的触发机制。 因为不堪上一任主人（自称）的压迫，在向互联网输送超凡力量时考虑过如何钻入网络世界脱身。 上一任主人决定扩大影响让她全力拓宽其他手机软件上的超凡力量传输路径，并且喜欢大半夜偷偷用她上网骂人。 绯红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给了吴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抱怨上一任使用者，但不知道她是故意刁难，还是另有隐情这些信息不仅零碎而且时间散乱，时间顺序上相互之间有很大的误差，所以直到现在吴铭也只整理出了这几条完整的信息。 “他肯定是个偷窥狂，没日没夜地蹲在椅子上盯着电脑，还经常乱改绯红的自动预言……” 在绯红女王叨叨念中，吴铭很快穿过了巨斧大厅，左转走向用来存放和安置异常物件及其他具有威胁性超凡生物的【无限回廊】。 就如所长当初给他介绍的那样，这里是一条具备‘无限’概念的走廊，虽然看上去这仅仅只是条看上去只有四五十米走廊，两旁都是通往一个个独立房间的木质房门，就算走到尽头顶多也只有二三十个房间而已，但事实上这里却收容着来自宇宙各地不计其数的异常物件和具有威胁的超凡生物。 每当有一个新的异常物件或超凡生物需要收容，这条走廊入口处的房间就会自动向后顺移一位，并且在原本空缺的1号房位置会重新生成一个已经自动调整为最佳收容环境的新房间，而事务所里也有些无聊的干员试图挑战这条走廊的无限性，但他们用尽包括折跃传送、限定区域内蜷缩和展开维度缩短距离、修改底层现实中自己在三维空间坐标点等各种手段和模块都无法到达无限回廊的尽头，但他们仍然对这种行为乐此不疲，甚至把衡量其长度当成一种挑战和娱乐统计起了排行榜——目前为止排行榜第一名的奥尔加所探索测量的空间长度为亿光年，至今都没人超越这一衡量数值。 所长解释说这里用上了超出凡人领域‘无限’概念，理论上来讲，只要奥尔加不停止探索，道路就会不断向前延伸…… 但所长并没有解释既然都已经是无限长度并且能自动生成房间的走廊了，为什么还要在走廊两旁摆满木质房门。 当进入无限回廊标志性的圆拱形青铜大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类似接待台一样的地方，一个绑着马尾辫，鼻梁上架着一个圆框眼镜的栗发小姑娘正坐在柜台前打着瞌睡。 这个栗发小姑娘叫米娅，是这里的看守者，负责记录和管理所有异常物件和具有威胁的超凡生物。 真要算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但前两次他从来没跟这里的管理者好好交流过。 第一次是所长领着过来认认门，但是并没有多做停留，第二次因为头一天熬了夜精神头不大好，加上还要赶着去跟所长汇报情况，将康斯坦丁和时间微波炉移交后同样也没在这里逗留多久，甚至都没等到异常物件的检测报告出来就离开了。 吴铭轻轻扣了两下桌子，然后向猛地惊醒的米娅露出了礼貌和善的笑容。 “米娅，有个今天刚回收的异常需要你帮忙鉴定一下。还有，我申请调阅无限回廊的收容物资料。” 第五十三章 废村探险 “对不起所长我真的没有在工作的时候打游戏摸鱼！没有追剧看番！没有吃零食！”从瞌睡状态惊醒的米娅第一反应并没有看向正露出微笑的吴铭，而是慌慌张张地试图把桌上的手机、零食、平板电脑给收起来，结果手忙脚乱中没有拿稳自己的手机，这个巴掌大小的电子产品就像耍杂技一样在她两只手来回跳跃数次后，最后在米娅充满心痛的哀嚎中咔嗒一声摔在了地上，“啊！！！我的手机！！！” “……”吴铭沉默了大半天都嗦不出话，看着米娅弯下腰去找手机途中还咚的一声闷响把脑袋磕桌子底下发出了痛呼时，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微妙的错误——上一次来的时候米娅小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那专业化的笑容，恰当的用语措辞，一丝不苟地进行申报、鉴定审批程序以及对新手而言都非常简单明了的指导辅助，都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明显就是一个做事贼靠谱的同事，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看到米娅捂着脑袋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念叨着‘千万别扣工资千万别扣工资，老板我真的知道错了……’，生怕她再重演一次闹剧的吴铭赶紧开口：“米娅小姐，所长没有来，我只是过来鉴定一下刚刚回收的异常顺便神情调阅无限回廊的收容物资料。” “啊……这个声音是……那个新来的干员？”原本声音都有些发颤的米娅身子突然一怔，随后拧着脑袋四十五度向后转头看到了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笑容的吴铭，然后她那双本来黯然失色的眼睛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太好了！我又能继续摸鱼了！” 看到米娅这个反应，吴铭一愣在心中吐槽道：你欢呼的重点居然是这个吗？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给掐灭了，米娅很快就恢复到工作状态，脸上露出专业化笑容转头看向了他手中的绯红女王。 “吴铭先生想要进行异常检测和鉴定，应该就是手上这台笔记本电脑了吧？那么先来填下这个表格……” 吴铭将绯红女王放在柜台上，接过米娅递来的表格。 这个表格他上次交付时间微波炉和康斯坦丁时也填过，大致就是向干员采集些发现和收容时的信息：发现时间、收容时间、属于异常物件还是具备威胁的超凡生物、是否具备活性及意识等基本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栏专门留给干员的描述栏，基本都是用来记录重要事项的，例如收容物碰到辣椒会爆炸、喝水时看到收容物必然会喷水等这种干员在接触，收容时总结出来的经验，当然这部分不填也没有关系，反正在完全解析后特性及相关注意事项都会记录在案，不过吴铭还是在上面简单描述了下关于绯红女王的一些信息。 米娅笑盈盈收回了填好的表格扫了一眼，看向柜台上的绯红女王脸上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好的，已收到申请表格，马上会安排绯红女王进行测试及解析……” 只能通过自带麦克风和摄像头感知外界的绯红女王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测试？解析？你想对绯红干什么？！” 绯红之王漫长的旅行时光中，也遇上过几次因为展现出奇异特质而遭人拆解、研究的经历，虽然早已经失去了肉身的各种感觉，但看着自己被拆成零件，围着一堆人对拆成零件的她指指点点，研究其原理的经历真的算不上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在‘拆解自己，进行研究’这一行为的接受度和认同度上，显然绯红女王的思想高度不如赵姒妲，后者不仅完全能够接受把自己拆成一块块零件的行为，下得去手亲自执行这一操作，甚至还会根据需要往体内塞一些奇怪的组件进去…… 例如钻头和火焰喷射器。 “没事哦，你就当成一个小小的体检好了。”明明面对的是一台无法察言观色的笔记本电脑，但米娅就像是看穿绯红心中所想般准确戳中了她的担心，“不会把你拆成碎片，更不会把你当成实验品来研究……” “测试和解析目的是了解你的各类异常性质，让你更加了解自己的状态。” 绯红女王还有点犹豫：“可是你这么说也没办法保证……” “放心，等你亲身接触后会发现，其实和你小时候的身体检查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可还没等她用谷歌娘毫无感情的语调把话说完，米娅就轻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无视了对方嘀嘀咕咕的抗议，在一道闪光后直接将绯红女王给移交给了解析及测试部门。 “在测试和解析结果出来前，吴铭先生可以先看看这个。”送走绯红女王后，米娅略显吃力地从柜台下抱出一本又厚又大，装饰繁华镶着金边和许多艺术性花纹、图形的黑皮巨书：“这里就是无限回廊里记录的全部收容物资料了。” 嘭！ 米娅把这本黑皮大书放在桌子上时，吴铭看到整个柜台随着一声闷响明显摇晃了一下。 这种能够遮住大半个身子，米娅需要双手合抱才能抱起来不至于滑落的巨大书本，吴铭也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看到那接近三拳厚的厚度，想到这本黑皮巨书里记载着大量的资料和知识，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知识的厚重感。 这知识质量都能砸死人了，能不厚重吗？ “还好还好，这书虽然大了点，厚了点，撞上撞角都能当质量武器来用，但这两天的时间里也不是读不完……”吴铭两只手将那本翻开能铺满一张桌子的厚书抱了起来，只能自言自语安慰自己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量并不大。 米娅听到了新人干员的细细低语，她好心补了一句：“不好意思吴铭先生，这个是目录，只收录了异常物件的编号和些许密级不高的基本信息，如果你想查阅详细信息和更高密级的保密记录，我可以根据你的密级权限带你去相关档案室。” “另外，如果吴铭先生不想去档案室一间间寻找相关资料，也可以直接按照收容编号向我提问，全部共计十万三千间档案室的资料都在我的脑海中……” 吴铭：“？？？？？” 记下了全部共计十万三千间档案室的资料？你是茵蒂克丝？还是不动的大图书馆？ 等等？收容物的资料是以档案室为计量单位进行记录的？想要在浩如烟海里找到想要的收容物，岂不是要找到肝报废？！ 这一刻，吴铭突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这几天的生活可能会变得非常难。 ………… 赵辰巳这天起了个大早，六点钟都没到就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 出门的行装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整理好了，赵辰巳只需要动静轻点在出门时不惊动还在睡梦中的父母就行。 今天，他和好友约好了要去一个神秘废村探险…… 第五十四章 魁隗镇 长生村，是这次赵辰巳探险的那个神秘废村的名字。 据传说那个村子的建立时期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朝时期，当始皇帝还在苦苦寻觅长生不老药时，那个避世的小村子就已经有过仙人的光顾，甚至还留下了长生之法，所以长期生活在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长寿，所以才被称之为是长生村或是长寿村，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现代整个村子逐渐荒废、废弃为止。 当然村子废弃的原因也没有灵异因素掺杂在里面，这个赵辰巳在前往村庄之前就搜集了大量相关资料，并且从这些资料中提取出了可能导致村子废弃的原因：随着科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质量提升后，大量青壮年背井离乡走出交通封闭的村子涌入大城市寻求机会；位于群山中的村子地理位置实在过于封闭、生活条件也异常艰苦，几乎没有多少外来教师愿意在这里长时间教学，教育的需求提升后村里的孩子们动不动就得翻山越岭走四五公里的山路；再加上五十多年前村子附近的固定水源开始枯竭，当农田无法灌溉，甚至连人畜饮水、生活都成问题只能连年依靠国家救济时，全村迁徙出去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总结起来就是教育需求问题、年轻人口向大城市流动、生活基本需要都无法满足，还有交通闭塞这个最大困难掺杂在其中，结果就导致了全村在国家的帮助下迁徙到附近交通便利的城镇居住。 国家一直以来都对偏远地区的基建建设有着大力支持，但像神秘废村的村子在川鄂屋脊林区内还零散分布着不少，由于是群山之中沿着山路修路有极大困难，投入资金也十分庞大，再加上本地村民也都有迁徙愿望，所以也就有了帮助全村迁徙的方案。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太多灵异因素或传说掺杂在里面，但当这个村子废弃之后就开始传出灵异故事，尤其是进入新的千年，信息时代传播信息更加便利，也更难区分信息真伪后，这种捕风捉影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杜撰的灵异故事开始越传越多，越传越邪乎了起来。 等到赵辰巳蹑手蹑脚洗漱完，背起行囊悄无声息从家中溜出来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他看了看手机确定时间，发现离约好和万歧碰头的时间还早，时间完全足够时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前两天就是因为他睡过头鸽了万歧，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那个时间已经没有去川鄂屋脊林区的大巴车了，导致原本制定好的废村探险计划最后不了了之。 也就有了今天他在手机里设了十二个闹钟，提前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起床的行为。 哪怕清楚这次探险很可能也和往常那样到最后只是一场闹剧，但不知为何赵辰巳心中还是满怀期待地对这次探险做足了准备。 ………… 八个小时后，从炎都客运站驶出前往川鄂屋脊林区的大巴车上。 大巴车已经驶离了城市许久，道路两旁的林木植被随着不断远离城市的楼宇也逐渐变得茂密旺盛，远离了城市喧嚣， 原本还对这次探险兴奋不已的赵辰巳现在像个死鱼一样斜靠着车窗。 经过六七个小时的车程，刚上车时的热情和兴奋感已经被磨灭，现在他心中只剩下坐着屁股疼，好想起来活动下身子，怎么还没有到啊……诸如此类的想法。 最初还能和万歧唠会嗑，找不到人说话的赵辰巳只能开始肝手游，等到后来手机没电后充电宝又跟大型囊包一起扔进车底的行李箱了，他就只能望着窗外的自然风景解闷了。 一个接一个的隧道，爬满小山坡的绿色植被和小树，偶尔能看见的原野和大片农田，依山而建层次感分明的古朴小镇，还有远处几乎半截山峰都隐藏在云雾之中的缥缈群山。 起初这种风景对于赵辰巳这种从小在城市中长大的孩子而言还挺新奇有趣的，但看了几个小时后也该腻了。 身旁的万歧早就已经将椅背调后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睡起大觉了，车上其他人在这种长时间长距离的移动下，也大多都选择闭目养神直接睡觉，整个车厢中到处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对于有点好动的赵辰巳而言，坐八个多小时的长途大巴着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且车内开着空调导致空气有些浑浊，随着时间的推移，无事可做的他开始感觉有些头晕脑胀的不适感，精神也变得萎靡起来。 在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赵辰巳也靠着车窗进入了梦境。 那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梦境。 梦中赵辰巳似乎被什么追赶着钻入了一个甬道，他不清楚身后追逐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心中无法遏制的恐惧和求生欲，驱使着他向前方散发微光的洞口艰难爬行着。 这条甬道十分狭窄、逼仄，成年人甚至只有弯下身子匍匐前进才能够勉强通过。 赵辰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个昏暗逼仄甬道中向着光芒的源头爬行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可能是数小时。时间对于身处梦中的人而言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直到某一时刻突然感觉身子一轻，位于狭小空间所带来的压迫感消散一空，视界豁然开朗被刺眼的阳光充斥时，他才离开了那条压迫感十足的甬道。 画面一转，他似乎又来到了一片桃花林中，从花繁叶茂的桃树上随风飘落的花瓣形成漫天飞舞的花雨，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而他和万歧随着好几个看不清面容的背包客行走在这片堪称绝景的桃花林中。 接着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随着咳嗽一股股既像灰尘又像烟雾的东西被他咳了出来，这些灰尘般的烟雾被不断咳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轻盈。 而他身边的好友万歧，则是在不断咳嗽中手臂的皮肤、血肉从内向外开始撕裂，从翻起的血肉和森白的骨骼中，他隐约看见有一只类似蜈蚣一样的多足虫正盘踞在被撕裂的伤口中，蠕动着从万歧被撕裂的皮肤中一点点钻出，带出大量残破零碎的血肉碎片，两根铁线一般的触角朝惊惧万分的赵辰巳延伸过来…… “喂，醒醒，魁隗镇到了我们要下车了！”剧烈的摇晃让赵辰巳从那个令他恐惧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惊魂未定抬头望向身旁，就看见万歧有些关切的眼神：“咋了？脸色这么差还出一头的汗，你该不会是晕车了吧？” 第五十五章 结伴 魁隗镇，川鄂屋脊林区中目前为止的四镇五村中人口最多的镇子，川鄂屋脊林区总常住人口有大约十万人左右，单是魁隗镇中的常住人口就占了总常住人口的半数以上，再加上镇子依山而建，傍水而生正好处于林区内地理位置优渥、交通便利的地带，在天然优势下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林区内最为繁荣的镇子。 “回程的时候我想坐飞机回去……”赵辰巳背着大行囊包扶着自己那把几乎要坐断的老腰抱怨道，“哪怕要绕一大圈远路也好，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坐大巴车了……” 一旁的万歧翻了翻白眼：“那你还是得赶紧找间旅馆去睡觉吧，梦里啥都有，就算是坐飞机回去你也绕不开要先坐大巴车去周边城市的机场这一环节……”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七分，经过共计九个多小时的长途旅行后，赵辰巳和万歧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旁边七八公里左右的镇子，正在找今晚落脚的旅馆。 他们并没有一下大巴车就去包一辆私家车或是搭村民的顺风车去大山里寻找长生村，首先是因为时间问题，现在已经五六点钟可以算是夜晚时分了，哪怕现在正值昼长夜短的盛夏时节，夜晚会来得比其他时节要晚上一些，但山道崎岖不管是顶着天黑走山路，还是夜间摸进大山丛林都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再来就是交通问题，当初导致长生村集体迁移就有交通不便的因素掺杂其中，彻底废村之前这个处于封闭大山里只有百来个人的小村庄，村民们也不止一次尝试过修路通车的做法，但最后都因为选址不准容易发生滑坡、修建资金不足、修路难度过大等原因不了了之，山路也只有下村民走出来的那条山间小径。 所以就算是包一辆私家车或是顺路搭村民的三蹦子，也不可能直接将他们送到目的地，也就是长生村的村口，顶多就捎带他们一段路程，等到了车辆无法行驶的路段他们就得徒步前进了。 剩下来的那段路程虽然说不上是翻山越岭，但肯定免不了要走不少根本称不上是路的山间小道和丛林。 在那种几乎没有标志性参照物的丛林中前进是很容易迷路的，先不说是不是该找个向导领着他们去长生村，就算不找向导你也得有个当地的地图，得向当地人打听一下长生村是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该怎么走吧？不然一进山林就抓瞎迷了路，运气好手机有信号还能等到救援队，可要是运气不好他们就得埋骨在山林里了。 所以在赵辰巳的计划中，到达川鄂屋脊林区的第一天就是先找个旅馆休整一下，搞一份地图，找个当地人打听下长生村的位置，先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 就算是作死也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作而不死才是作死的精髓和真谛！ 这是赵辰巳一直以来以身践行的理念。 大概也是他至今都没把自己玩死的原因之一…… 赵辰巳背着行囊走在青石砖铺成的行人道上，或许真的是因为远离了大城市喧嚣和污染，也可能只是单纯来到小镇而产生的心理暗示，他在这里不仅能欣赏到远处隐隐藏于云雾之中的苍山风景令人心旷神怡，城镇中也带有一种独特的气氛很容易就能让人处于心情放松的状态，而略显清甜清新空气也让他感觉自己饱受城市雾霾、汽车尾气和二手烟污染的肺部，都有了几分净化的感觉。 甚至连温度都觉得比大城市要凉快个四五度的样子。 比起那座到处充满了高层建筑将天空挤得都只剩狭窄的一片，到处都是汽车尾气和工业排放的污染，所有人被快节奏的生活状态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钢铁森林来说，魁隗镇给外来者……尤其是适应快节奏城市的外来者的观感而言，的确是一座足以让人卸下身心重负，提前体会一下养老生活的好地方，但洗肺的感觉那就纯粹是心理因素在作祟了。 当然凉快这一点倒是真的，这里的热岛效应确实没有大城市那么强烈。 当赵辰巳和万歧背着各自的行囊穿过了三条街后，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落脚的旅馆，将行囊留在各自旅馆房间后，他们又一次溜达到街道上来。 赵辰巳左顾右盼地环顾周边刻意装修成复古风的街道店面：“其实如果不是接下来有探险的安排，我还是挺希望在这个镇子上住多住几天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都能在这里住几天。”万歧也对这座城镇观感极好，并不反对多逗留几天的提议。 “算了吧，这些事等探险回来再说也不迟。”赵辰巳摆摆手，在手机导航的指导下拐了个弯，“我之前查攻略的时候还发现这里有温泉可以泡，可惜现在还是夏天，泡温泉基本没有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客运站另一头的出入口，这边的路直接连通进入林区前往其他旅游景点的高速公路，是旅游客进入林区其他镇子和景点的唯一道路，所以这里能看到许多面包车、私家车都停在路口挂着‘可包车’的招牌，甚至还能看到混在机动车里面的几辆电麻木在招揽生意（又称电动三轮车，三蹦子，炎都方言。） 万歧看到那些招牌，眼睛一亮，接着就瞄准一个面包车司机凑上去问道：“司机师傅，你这里可以包车吗？我们明天出去玩想包个车……” “阔以啊，想去哪里咯？”中年的司机师傅看上去颇为面善，笑呵呵地接了话，“要是不知道，你们包车的话我也可以当个向导，带你们当本地有特色的的景点去玩……” 见司机师傅滔滔不绝地想说下去，万歧赶忙摇头打断了他：“额不用不用，我们有自己的路线。就是那个以长生闻名现在废弃了的长生村。我们就想包个能带我们过去的车，顺便看找不找得到一个向导……” “那个早就废弃的村子有什么好玩的咯！不去不去！”没想到一听到这话司机眉头顿时就拧在了一起，脸上充满了诧异、嫌弃，挥着手就赶开了万歧，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嘀咕着：“你们去找别人吧，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们都在想什么……放着旅游景点不去，非要跑去那种路都没有的地方探险……” 一连问了好几个司机得到的都被拒绝了，这让万歧感觉有些奇怪：“长生村难道真有什么灵异的地方？所以本地人都不愿意往哪里跑？” 赵辰巳仔细回忆了下之前好友和司机们的交涉细节，再联想到网上其他驴友写的攻略和长生村交通不便的事实，随即翻翻白眼：“大概是觉得跑一趟路又不好走，赚的钱也不多的关系吧……” “嗨？你们也准备到长生村探险的吗？” 就在万歧被好几个司机师傅给拒绝搞得有些懵圈的时候，一个背着棕黄色大包，头上戴着遮阳草帽的年轻男人友好地凑过来朝赵辰巳打了个招呼。 那个戴草帽的年轻男人身材十分魁梧，高鼻梁，深眼窝典型的欧洲人特征，但却操着一口十分流利的中文，他竖起拇指向后指了指一辆面包车：“我们几个明天也准备去长生村探险，要一起走吗？” 第五十六章 千里迢迢来找刺激的普通人 “你们明天也要去长生村？”赵辰巳一听到草帽男人的话，心中首先泛起的是困惑和狐疑：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这中文说得贼溜的歪果仁怕不是想和开黑车的合起伙来坑我吧？ 见赵辰巳的狐疑之色流于其表，草帽男人也意识到自己搭话有些唐突不免让人心中起疑，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四个人是在一个小众灵异网站论坛认识的，都是喜欢探险和刺激的灵异事件爱好者，这次是论坛里有个管理员发起了个探险活动，说要组织一下去川鄂屋脊林区里非常有名的灵异村去探险……” 接下来草帽男人就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这边的情况。 他叫乔瑟夫，是一个灵异爱好者，同时也是个去过很多地方的探险家，本来是长期在论坛潜水的小透明，因为看到管理员发起这个具备灵异要素的探险活动，所以就踊跃报名了，再加上本身探险经验丰富的关系，也就成为了这次废村探险队的领队。 而其他的探险成员也都是响应这次论坛活动号召，从各地跑来有闲钱也有时间而且还无聊想找刺激的坛友。 本来这次灵异论坛的探险聚会是应该昨天人到齐后就该启程的，结果乔瑟夫好不容易包到的车因为司机家里出了事把他们鸽了，再加上去长生村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开价高了探险队这边接受不了开支，开价低了这趟路跑得也捞不到什么油水，所以很多司机都不大愿意跑这趟路，结果乔瑟夫今天找了一天到现在才找到一个肯带他们去长生村的司机。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了赵辰巳和万歧在打听包车去长生村的事情，想着车上还有空座，多两个人一起坐的话分担到每人身上的包车费也会减少一些，所以才有了开口搭话这档子事。 “这不是挺好的嘛！”万歧听完来龙去脉一拍大腿，想也没想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俩就跟你们一起走了！车费还是大家平摊，你看这样没问题吧？” 赵辰巳这边还没发表什么意见，刚想质疑一下乔瑟夫来探险的动机实在太过扯淡，并且准备让他解释下探险队组建的几个疑点时，结果就被万歧给抢了话，他赶紧扯了一下自己的好友，压低声音：“还不清楚对面的底细，你怎么就把这事答应下来了？” “安心安心，之前我们找车时碰的壁你也看到了，现在正好有同去的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万歧丝毫不以为意，“再说就算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坑也没办法吧……” 神他妈没办法！这种坑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好吧！赵辰巳只能瞪圆了眼睛，试图用眼神给予好友心理压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接着主要负责和人交涉的万歧就跟乔瑟夫在欢声笑语中达成了共识，相互交换电话号码和明天碰头出发的时间地点后两人就告别了对方，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农家菜对付了一下晚饭，在街上溜达几圈买了几份不知道能不能派的上用场的地图后就回到了旅馆。 ………… 深夜时分，幸运古神事务所，无限回廊。 已经埋头爆肝到满眼血丝的吴铭指着黑皮巨书某一页上，兴奋地问道：“米娅！这个收容物的描写是什么意思？只要持有就会像个普通人被隔绝超凡力量的使用吗？” 为了能解决林娇娇身上的问题，这两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吴铭基本都泡在这里和绯红女王、米娅一起寻找能够解救林娇娇的收容物。 米娅是被他强拉着过来一起帮忙的，反正她平时基本都在摸鱼没什么事情可做，而且只需要帮忙回忆一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收容物就行，也不耽误她的工作，而绯红女王则是在检测结束后主动要求帮忙的。 绯红女王的检测结果当天就出来了，被鉴定为【11】型收容物，这个编号类型在幸运古神事务所内意为：具备活性意识并且能主动使用超凡力量的异常物件，除此之外还在绯红女王身上（笔记本电脑内部）发现了许多当前时代、技术就算使用超凡力量也不可能达成的科学结晶。 “哪个？我看看啊……10-e-7850收容物啊，是被动型异常物件呢……”米娅侧身看向吴铭所指的地方，搜索了下脑海中的记忆，“理论上来讲是有用的，只要戴上这个就会被暂时改造成普通人，但是这个收容物的缺点是会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在佩戴者耳边碎碎念，甚至佩戴者睡觉了都会潜入梦中念叨个不停……” 吴铭顿时就摇摇头，否定了：“那算了，免得把别人给比比疯了，上一个前途无量的金发王子就是乱拿东西，结果被一把成天瞎比比的大剑给逼疯了……” 在这几天彻夜爆肝的时间里，吴铭并不是没有找到过能暂时压制或解决林娇娇身上超凡潜力过剩问题的收容物，正如所长之前在短信息里提示的那样，无限回廊里能解决林娇娇问题的异常物件实在是太多了，但问题是…… 但那些收容物大多具有非常强大的副作用，吴铭甚至看到了一件能净化超凡潜力的无活性被动型超凡物件，那是一个仿佛小太阳般源源不断散发着光和热的水晶球，结果它的副作用居然是如果不做好防护，普通人接触大概只要三秒钟就也会被净化成一撮骨灰…… 而净化超凡潜力则需要十五秒，等净化完过剩的超凡潜力，林娇娇的骨灰估计已经被提纯精炼成其他物质了…… ………… 第二天一早，赵辰巳就跟万歧一起退了房，背着大行囊来到了约好的地点，乔瑟夫还是像昨天那样头戴草帽穿着一件衬衫和黑色登山裤，背着棕黄大包，站在一辆面包车旁朝他们招招手。 他身后是两名年龄相差不大的青年男女，还有一名脸庞稚嫩，扎着麻花辫看上去像个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的小姑娘，他们都穿着运动鞋和登山裤，甚至还带了登山杖一看就知道是有备而来。 “这个戴圆眼镜的小姑娘是时雨，虽然看上去可能后像个初中生，但我们这个探险队里都是各自都有工作的成年人……”作为探险队队长的乔瑟夫首先介绍了身后看上去像初中生的圆眼镜麻花辫姑娘。 身穿白t恤还套着一件防晒服的童颜姑娘朝赵辰巳和万歧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兮兮地打招呼：“你们好呀！我是时雨~是个小说作者，时雨是我的网名，也是我现实里的真名，所以你们叫我时雨就好啦！” “另外两个，女的是杨欣，男的叫陈伟伦……”接着乔瑟夫又介绍了下身两个看上去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身材高挑的杨欣露出礼貌的微笑朝他俩点点头，而看上去就散发着阴沉自闭气息的陈伟伦只是瞟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赵辰巳和万歧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后者马上就找看上去最好搭话的时雨和乔瑟夫套起了近乎，对此赵辰巳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都是一同前往长生村旅伴，等会下了车后翻山越岭时还要一起走，现在他把关系混熟了真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面包车带着他们在公路上大概走了半小时，当车轮下的沥青公路随着面包车拐入岔口慢慢变成黄土路，道路变得越来越窄最后只够一车通行，路况也变得坑坑洼洼越来越颠簸的时候，司机师傅才缓缓停下了车。 “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车就过不去了，你们顺着这条黄土路走大概十几分钟到岔路，往那条进山的小路笔直走就能到了……” 第五十七章 到达 顺着面包车司机师傅的指路，在乔瑟夫的带领下探险队一众没花多长时间就来到了黄土小路的尽头。 其实最后那条黄土小路基本上都不能算是‘路’了，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及腰的杂草，以往长生村以及大山里其他几个村子尚未搬迁的时候，这条路偶尔还会有几个村的村民一起进行维护，但随着举村搬迁，这条没人再走过的进山小路也渐渐荒废成现在这个杂草丛生的样子。 “接下来就该进山了……”乔瑟夫拿出地图确认了一下他们大致的方位，“山路可能不大好走，蚊虫可能也很多大家进山前先做好准备，等会陈伟伦跟着我在前面开路，时雨和杨欣两个女生就在队伍中间，万歧你们两殿后这样分配没意见吧？” 说着乔瑟夫看向了身边几人，自闭男陈伟伦没有意见点点头，时雨和杨欣也赞成他的分配，万歧则是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女孩子走中间也安全一点。” “那好，大家先准备一下进山。”乔瑟夫见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从背包里掏出多功能工兵铲、驱蚊水，叮嘱起一项项进山后需要注意的事项，“队伍等会跟紧一点，要是感觉体力不支，或者跟不上队伍的话就赶紧呼唤前面的人千万不要硬撑，遇上紧急情况也不要慌，冷静地向我这边靠拢，看到蛇也不要随便用登山杖驱赶它，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一般来说猛兽这些不大可能出没在这附近，因为这附近还算是长期有人活动的区域，就算有什么猛兽出没也会被国家进行驱赶或处理，但是更加深入点靠近长生村那里就不好说了，那里荒废了至少十年以上的时间，偶尔有些山间猛兽游荡到那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真碰上了什么熊啊、狼啊、豹子老虎这种猛兽也千万不要惊慌失措地转头就跑，在没有受到攻击时你要紧盯着猛兽，弓起身子尽可能发出高音量的咆哮，如果这样还是阻止不了它向你发起袭击的话，双手握紧你的登山杖，鼓起气势和勇气，敲他丫的！” 赵辰巳听着前面的话还没啥感觉，可最后一句让他开始怀疑乔瑟夫这种做法是不是真的有用：“不要转头就跑我可以理解，很多猫科动物看到体型比它们小，比它们弱的生物背对它们时会触发捕食本能，紧盯猛兽弓起身子发出咆哮威慑对方，同时通知周围同伴支援的做法我也能理解，可是最后拿登山杖敲它们是不是有点多余？这时候不是应该赶紧跑吗？” 乔瑟夫昂头想了想：“一般来说在丛林中遭遇猛兽这种事嘛……等你察觉到猛兽靠近，并且足以威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很难跑掉了。” 时雨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敲它们就能逃脱困境吗？” “一般不能，但这样就算是死也能让你死的比较有尊严一点。”乔瑟夫露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这样说道，“运气好拖延到我赶过来的话，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时雨和杨欣闻言顿时流露出恐惧的表情。 赵辰巳也觉得一阵无语，转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要真蹦出只老虎，你是不是还准备上演一场现代版武松打虎？” “那不会，老虎基本都是保护动物，打死可是违法的……”耳聪目明的乔瑟夫听到赵辰巳这话后耿直地连连摇头，接着看到那两个小姑娘被自己的话吓得有点战战兢兢的样子，他赶紧摆手安慰：“不过你们也别这么担心，一般来说这类猛兽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的，而且出现的概率也不大，你们只要跟紧队伍就不会有问题……” ………… 真理会，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据点中，真理会的会长和其书记员小姐姐正滞留在这里处理着整个真理会的运转问题。 身穿白大褂被称之为会长的中年男人，将手中属下传回的报告、各类文字资料随手一扔，从摆满研究资料、书籍的书桌前站起：“看样子得去一趟不死聚落啊……” “会长要亲自动身吗？”一旁金发碧眼的书记员小姐姐推了推眼镜，停下了在记录板上书写的动作，在得到中年男人肯定的回答后，微不可见地皱皱眉，“恕我直言，现在并不是您离开的最佳时机，真理会同步启动的许多计划都需要您来参与，‘大师’那边也需要您来进行周旋，而且上一次那些冒牌货们的失败也给我们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会长单手将前额的黑发后撩，丝毫不以为意地露出迷人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放心，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之中。我只不过是去填补一下可能出现的纰漏而已……再说短时间内这里由你来主持局面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和‘大师’的周旋也好好加油哟！” 说完他的身影就像湖面水波般荡起了波纹，还朝书记员小姐姐挥挥手给她打气，接着会长的身体就在目瞪口呆的书记员小姐姐面前消散。 “诶！等等会长……”看到会长根本不跟她解释什么，也听不进谏言甚至还化为幻影消失的举动，书记员小姐姐顿时暴跳如雷地伸手想去抓住对方，甚至直呼了上司的名字：“秦冕！不准跑！你给老娘回来！” 结果除了一团灰尘般的细碎尘土以外，她什么都没有抓到。 ………… 山里的路比赵辰巳想象中还要难走，到处都是碎石、凹凸不平的岩石路面、湿软的烂泥地、藤蔓和低矮灌木，哪怕前面有乔瑟夫和陈伟伦开路，清理了不少碍事的低矮灌木和杂草藤蔓，但山路并没有因此好走多少。 随着几十年前大山里的小村子陆续举村迁出后，这条被村民们开辟、维护的山路也荒废得不成样子，岁月流逝下逐渐被杂草、碎石和山体小幅滑坡后的泥石给覆盖。 而且整个山林中都弥漫着一股异样的闷热和潮湿感，让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热带丛林地带一样，队伍里很多人都处于剧烈出汗的怪异状态，不得不走一段时间就停下来补充水分和恢复体力。 本来三四公里的山路，他们组成的探险队伍走走停停愣是花了接近五个小时才走到目的地。 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耗在了开路探路、修整队伍吃饭和补充水分上。 幸运的是一路走来他们并没有遭遇想象中的毒蛇、猛兽之类的袭击。 唯一有些惊险的是上坡登山的时候小姑娘时雨踩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滑了一下，差点就仰头向后摔了下去，不过还好就跟在后面的赵辰巳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 经过五个小时的跋涉后，在乔瑟夫的带领下他们总算是来到了早已荒废无人的长生村。 第五十八章 橡皮擦 展现在探险队众人面前的是一片萧瑟破败的风景，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村口临近那几栋摇摇欲坠的破败房屋，被藤蔓和植被覆盖的建筑残骸和隐藏在杂草丛中的乡村小径。 “这就是长生村了吗！”时雨眼中闪烁着小星星般的光芒，满脸堆满了好奇和兴奋，“看上去就有种隐藏了好多秘密的感觉！” 杨欣撩开因为汗水黏在前额的秀发：“我记得论坛里有人说这里总是闹一些灵异事件，来这里探过险的人都说有时能听到房屋里有人咳嗽叹息的声音，晚上村子还能隐约看到一些诡异的光芒，住在这里的人会莫名其妙发高烧什么的……更离谱一点的是还有人说看到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色的纸灯笼，还有纸人组成的哭丧、迎亲队伍抬着棺材、轿子从村子里走出来什么的……” 时雨尝试顺着杨欣的描述想象了一下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灵异事件。 在漆黑无月的夜晚，旅行至此的户外运动爱好者来到这个早已荒废的小山村中落脚，但刚刚进入村子就觉得这里处处散发着诡异的气氛，明明没有人的房屋中却能听到深沉的叹息和剧烈的咳嗽。 夜深时分当旅行者们找到一间破庙准备入睡时，却看到整个村子突然亮起了惨白的光芒，每家每户的门口不知何时挂上了苍白渗人的纸灯笼，乡村街道上还有着不计其数，面部画着诡异妆容和腮红的纸扎人，它们僵硬行走在街道上，一部分抬着棺材，另一部分抬着轿子列成一个蜿蜒长队，队伍最前方的纸人敲锣打鼓欢天喜地，队列末尾的纸人挥洒白色的纸钱发出哭天喊地的哭丧声…… 感觉可以写成一个不错的灵异故事！ 一旁的赵辰巳只是看到眼神飘忽，神游天外的时雨就知道这姑娘又在瞎脑补些什么东西了。 时雨这姑娘不仅对各类超自然现象和灵异事件非常感兴趣，并且由于职业习惯的原因，她还非常喜欢将很多看着很正常的事情串联起来，接着在背后添加许多隐情和不为人知的设定作为小说的素材使用，而杨欣在对待灵异事件和超自然现象方面也比较狂热，是个恐怖游戏爱好者还有搜集灵异故事的习惯，这次参加探险主要就是想给平淡的生活找找刺激和惊喜。 这五个小时的旅程走下来，哪怕是赵辰巳这种比较慢热的人也渐渐跟探险队里的其他人熟络起来，在万歧积极不断的搭话下，前者也对探险队里三人的性格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而另外两人，乔瑟夫是一个很负责也很热心的领队，每隔一段路就会确认一下整个队伍的情况，只要有人稍微出现点跟不上队伍的趋势，在对方开口喊停之前他就会找到个平稳点的地方让大家补充水分、进食和休息，经过凹凸不平的岩石区和容易踩空的松软烂泥地的时候，也会大声提醒注意使用登山杖，一旦时雨和杨欣发出什么惊叫，或是后面出现什么情况，马上就会转头赶来…… 赵辰巳甚至产生一种乔瑟夫对他们有些保护过度的错觉。 陈伟伦则属于那种沉默寡言闷头做事的类型，万歧在休息时也好几次尝试和他搭话，但对方始终保持那种默不作声听万歧天南地北乱侃的状态，一路走下来赵辰巳对他的了解仍然是最少的。 至于杨欣所说的这些灵异传言，赵辰巳在前期收集资料时也见到过，也试着追溯过源头，随后他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另一批驴友或是户外运动爱好者对上述部分传言的另一个解释： 长生村的村民在举村迁移后，还是有些村民曾回来住过，虽然数量并不是很多，但大多是些看上去身体不大好患了支气管疾病的人，因为受不了大一点城镇里的生活节奏和空气环境，所以隔三差五就会搬回来住一阵子…… “这个村子果然隐藏了很多秘密！我要在论坛里直播我们的探险之旅！”时雨说着兴致冲冲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就想在灵异论坛上发帖直播，然后露出失望的神色：“这里没信号了诶……” “虽然我不大懂这方面的知识，不过这里荒废很多年了，运营商撤销这个村子附近的移动通讯服务减少成本也很正常吧……”跟着一起也进了村的赵辰巳随口解释着，他环顾着周围零散的建筑物，那些崩坏破败的房屋缺口中隐约能够看到内在的木质结构，“砖木结构的房屋啊，也就四五十年左右的寿命吧？也不知道这些房子里还有没有能住的，不然的话我们今天可能要在野外露宿了……” 万歧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插了句话：“放心吧，你之前让我买的野营帐篷我也带着呢，露宿野外完全没问题！” 我只是单纯不想在野外扎帐篷而已……赵辰巳翻翻白眼决定不再搭理他。 长生村实际上并不大，在乔瑟夫的带领下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他们也大致搞清楚了村内的构造。 整个村子被两条纵横交叉的乡村土路给分成了四块，村民们的房屋基本都是沿路而建，按看到的房屋来计算这里最多也就两百来人居住。 这些村民自建的房屋大多都是两到三层，独门独栋还带个院子的砖木房。但由于材料年限的限制，这些年久失修的房屋看上去也都破败不堪，到处都是风吹雨打下已经腐蚀朽烂的后院栅栏，玻璃已经破碎只剩下个空洞洞窗口的木框窗户，还有不少已经爬满赤黑的铁锈，倒塌在地上的前院大铁门。 让时雨遗憾的是这一圈转下来，他们并没有像神乎其神的传闻中那样遇上令人激动或匪夷所思的事情。 反倒是在那些破败的房屋中看到了不少布满灰尘的烟头、塑料袋还有易拉罐等遗留在这里的生活垃圾。 显然在他们之前还有很多户外运动爱好者来过这里，留下了这么一地的垃圾。 “长生村的灵异传闻在网络上传播后，也有不少的户外运动爱好者专门跑过来打卡……”乔瑟夫看着那扔了一地积满灰尘在这里放了不知道是几个月还是好几年的垃圾，不着痕迹地看了已经疲惫的时雨，“我们几个男的一起把这里清理下，今天就在这间屋子落脚吧。” 走了大半天也有些疲累的赵辰巳等人自然也没有建议，接着便各自散开寻找清扫工具。 虽然当初国家安排这里的村民集体迁出、搬家，但也并不是把所有东西都给打包带走的，这里还留着许多已经损坏、根本没有带走必要的破烂生活用品。 赵辰巳和万歧只是在前院里转了一圈，就找到了两把用到快秃噜的笤帚和握柄都断了的撮箕。 而陈伟伦和乔瑟夫两人则是在后院和其他房间里找到个破了洞的破桶和一口还能压出水的手压井。 一番忙活下又是洒水又是扫除，几人总算将前人留下的生活垃圾和灰尘给扫到了一堆，清理出了一片比较干净的区域。时雨和杨欣也帮忙把各自带来的防潮垫拼在一起铺到地面。 布置完休息点后，包括沉默寡言的陈伟伦，探险队里所有人都跟咸鱼一样软软躺在了防潮垫上，哪怕背部传来阵阵水泥地面那种有点硌人的感觉，也没有一个人想要爬起来。 “呵呵……看样子你们也累坏了。”乔瑟夫看到瘫软在垫子上连手指都不大愿意动一下的众人露出理解的笑容，“你们就在这里先休息会吧，我再出去巡视一下确认周围有没有野兽活动的痕迹……” 说着他就离开了房间，出了院子朝村子里走去。 赵辰巳虽然瘫软在地上，但目光一直默默停留在乔瑟夫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都没有开口说话。 渐渐远离探险队暂时落脚的旧屋，乔瑟夫身子一拐就朝村子南方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村子尽头时才停下了脚步。 随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纸张和一小瓶盐，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将纸张放好又捡了块石头给压住，在周围转了几圈通过不同角度反复确认不会被发现，他这才放下心来拧开瓶盖，微微抖动手腕以纸张为中心勾勒出一个玄奥繁复的图案。 做完这些后，乔瑟夫拍拍手又找了几块石头将这纸张、图案统统掩盖起来，将其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堆。 看着已经布置好的结界一角，忙活一番的他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需要架设的就是村西面和东面的基点了……” “等这四个基点都架设好他们几个就算再怎么扑腾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 幸运古神事务所，无限回廊。 吴铭、米娅还有绯红女王连着三天的埋头查找，在每天熬夜所献祭了不少发量和视力后，如今总算是有了成果。 “大哥哥大哥哥~你看，这个收容物是不是可以解决那个小姐姐的问题？” 被摆在黑皮巨书上的绯红女王发出莫得感情的合成音，随后通过调用摄像头的方式拍下了她锁定的那栏信息，将其处理成图片给吴铭看。 “00-e-。” “该收容物不具备活性意识及主动引发超凡现象的能力，并且使用后所引发的影响范围限定于单人，不会扩散影响，故归类于00型e类收容物。” “收容物外形为一个规格为30*20*11毫米的棕黄色长方体橡皮擦，但边角因为过去多次实验及使用中磨损、消失，整个橡皮擦已经变成椭圆形，橡皮擦正面还印有‘4b美术用100a’等字样。在非正确使用状态下，该收容物并不会表现出危害性，故启用普通收容模式。” 米娅瞟了眼绯红女王处理出来的图片，扶了扶自己的圆框眼镜，从记忆宫殿中提取出相应的信息：“万能橡皮擦，效果是‘擦除’，无论有形无形之物都可以被它所擦除……” “其中包括天赋才能、诅咒甚至超凡潜力等各类抽象事物……” 第六十章 桃花林 吴铭一边启用生命重构模块查看林娇娇的底层数据和存于此世的证明是否受到影响，另外一边则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阅览辅助装置调出的万能橡皮擦资料。 这是他来之前做的准备，从米娅那里下载了万能橡皮擦的所有资料。 这时耳畔传来林娇娇乖巧、可怜又无助的声音：“老哥……我我我应该没事吧……” 吴铭扫了一眼接连浮现出来的符文，公式和符号。 生命形态稳定，存在证明正常，原本过剩的超凡潜力已经被完全擦除，只剩下积蓄的超凡力量没有清除。同时根据辅助装置计算林娇娇暂时不存在物理型死亡、概念型死亡、因果律型死亡又或者是社会型死亡的风险。 从底层数据来看这姑娘没有什么异常，但漂浮在吴铭眼前那张被撕开一个口子的画卷，却在时刻提醒他问题没有得到实际解决。 简笔画被撕开了一条弧形的裂口，裂口的最末端从火柴人的头顶险险划过，裂口正好隔断了几条从昏暗背景中探出来的黑手，吴铭不清楚代表简笔画被撕开的话会让林娇娇出现怎样的问题，再加上火柴人身上的气焰已经被彻底擦除，只剩下代表超凡力量的光芒图案没有清除，所以出于谨慎他暂时停止了擦除的行为，防止裂口进一步扩大。 “没事没事，局势已经控制住了。”当然他表面上还是得故作镇定，露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打趣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我还得负责处理你死后到底是该穿越还是该重生的安置问题。” “那算是合法穿越吗？”林娇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联想到自己最近看的几本异界穿越小说，瞬间就把心中的阴霾抛到了九霄云外，脸上也多了一丝兴奋之色：“那我想穿越到异世界去当一个吃遍全世界美食的旅行家！” 这倒不是林娇娇心大到能看淡生死的程度，而是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甚至是绝大多数人都会主动避免思考生死之事。 因为他们既没办法阻止迟早有一天会到来的死亡，也没办法坦然总有一天要面对死亡的事实，只要有个契机他们就会自然而然转移注意力，刻意逃避这一无解难题。 见林娇娇心态也稳定下来了，吴铭嘴角微挑：“你是不是还想一份穿越大礼包？随身带着老爷爷和系统的那种？” “那感情好！既然连老爷爷和系统都送给我了，要不你再传我一个甲子的功力……哦对了！我能不能带上手机、电脑和太阳能充电宝？顺便再给我连个网，我还想看漫画和网络小说！” “你在想桃子！都穿越了还想着占互联网时代的便宜？”吴铭白了林娇娇一眼，“待会我就治好你，绝了你接触超凡的心思！” 接着就把部分注意力转回到万能橡皮擦的相关资料上。 很快吴铭就从相关资料中得到了解答：简笔画出现的裂口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危险可言。 想来也是，这虽然是某些概念的实质化，但说到底最后‘擦除’这一操作还是由万能橡皮擦来执行的，只要不是橡皮擦对画卷造成的损伤和擦除，就不会给她带来影响。 而林娇娇的底层数据和存于此世的证明也佐证了他的推测，以及万能橡皮擦的资料解答并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吴铭振奋了精神，再一次将万能橡皮擦放在另半边还没擦完的光芒图案上。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这次擦除的动作轻柔了很多，一方面用手虚按代表林娇娇的火柴人图案，一边轻轻擦除火柴人周边的光芒图案。 这一回简笔画再也没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当最后一笔代表光芒的线条被吴铭给擦去，林娇娇也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粉碎、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存在证明和底层数据也表明了林娇娇体内再无超凡潜力与超凡力量的残留。 做完这一切后，吴铭噙着笑容拍了拍这小姑娘的肩膀。 “大功告成，从今往后你又可以当个正常人了！” ………… 川鄂屋脊林区，长生村。 乔瑟夫出去围着整个村子绕了一大圈后就回到了他们落脚的旧屋中。 四大基点架设完毕后，精神一直紧绷担心会出意外的他也有些放松下来。 万歧正在忙活着从背包底部清理出矿泉水和自热食品，这一看到乔瑟夫回来，立马就有理由放下了手中的事朝他打招呼：“队长你那边探索的怎么样？” 基点的成功架设显然让乔瑟夫心情不错，他脸上堆满了笑容语调也有些高昂：“经过再三确认，长生村附近都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至少我们接下来探索时不用担心野兽的威胁了。” 时雨和杨欣也是小小的欢呼一声，她们在知道可能有野兽出没的时候一直有点担忧安全问题，现在有了乔瑟夫的保证总算是放下心来。 她们可不知道乔瑟夫脸上的笑容其实是另有所指，只是单纯以为他在对周围没有野兽活动迹象这件事而开心，时雨更是满脸期待望向乔瑟夫：“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探索这个村子了？” 沉默无言的陈伟伦也罕见开了口：“如果没有危险的话，那在离开村子前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我比较想单人探索。” 杨欣也望向了乔瑟夫。 一路走来，大家也认同了他作为探险队队长的能力，别的不说，光是能在没什么参照物的山林里找到正确道路，领着他们走到长生村，就足以令人信服了。 “我还是希望大家能一起行动，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乔瑟夫摇摇头不是很赞成陈伟伦的想法，但并没有加以实质阻拦，“我作为探险队队长也肩负着把你们平平安安带回去的责任，当然我也知道光凭这些话也拦不住你们……” 说着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可行的方案，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这样吧，如果你们愿意一起行动的话，接下来我们还是一起探索，当然是以你们感兴趣的点为主，如果实在不想一起行动我也不强求，只要提前报备，别跑出村子就行……” 探险队的几人皆是点点头对这个方案没有异议，方案定下来后，乔瑟夫就招呼起大家来准备晚饭。 直到这时，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整理物资的赵辰巳才对坐到身旁来的乔瑟夫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有人单独行动的想法。” 乔瑟夫耸了耸肩膀露出无奈的笑容：“就算我有强压下来的想法也没有执行的手段，队员之间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好，再说这里挺安全的，所以放他们去玩也没关系了……” 随后一夜无话。 村子东面的桃树林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产生了些许变化。 所有结在树枝上的桃子和桃叶都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爬满枝头盛开的淡粉色桃花！ 整片结满硕果的桃树林，一夜间就变成了一片花雨满天的桃花林。 第六十一章 桃源乡 次日清晨，睡了一晚被水泥地硌着腰酸背痛的赵辰巳和万歧跟着乔瑟夫他们，开始了今天的探险。 只是今天探险队中少了沉默寡言的陈伟伦。 早在昨晚吃过饭后他就提前和乔瑟夫打好招呼了这两天不准备和探险队一起行动。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别往村子外跑啊……”乔瑟夫也只是叮嘱了一声，并未阻拦陈伟伦，“这村子也不大，一整天的时间足够探索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家。” 至于赵辰巳和万歧，他们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验证长生村的灵异传闻，前者甚至根据那些传闻整理出一张需要探索的清单，所以跟着探险队一起行动也没有多少问题。 当然一夜之后赵辰巳那张清单上绝大多数以夜幕为故事背景的灵异传闻都不攻自破了。 原因很简单。 他们兴致勃勃等了大半夜，结果到头来既没有听到夜晚村里面有人咳嗽，也没见着夜间村里诡异的光芒，更没能有幸见到在纸灯笼的映照下一堆纸扎人奔丧迎亲，敲锣打鼓哭天喊地扰人清梦的玄幻场景。 山中的夜晚显得分外死寂，一夜过去，听不到虫鸣，也听不到风吹动草木时哗哗轻响，也没受到过蚊虫蛇蚁的骚扰。 本来是个睡觉的绝佳环境，他们几个却为了验证灵异传闻大半宿都没睡觉。 原本满心期待着灵异体验的时雨，现在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在队伍中，她对昨晚平平无奇的经历表现得颇为失望：“没看到纸扎人也没看到纸灯笼，白等了一晚上……” 杨欣：“我也只是对比较离谱的传闻半信半疑……时雨你居然真把那些灵异传闻当真了啊？” 刚刚用矿泉水洗完脸的乔瑟夫走来接过话题：“其实大多数灵异传闻起因都是当事人在捕风捉影，有意无意把先入为主把主观思想加入到了描述里去。” “然后一人传两人，两人传四人这样飞速传播，每个人转述时都会产生偏差，往里面加上一点个人理解和主观想象，又或是漏掉些信息，最后也就越传越邪乎，哪怕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也会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赵辰巳也在旁边冷不防补了一句：“你如果有心把那些沸沸扬扬的灵异传闻追根溯源全部收集起来，你会发现两个很有意思的事实，一个是这些灵异传闻的开头基本都是那一套，要么是：我有一个朋友听人说，或是我听人说……这样的开头，要么就是：我朋友的亲身经历，又或者是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然后你再统计一遍人数就会发现另一个有意思的事实……”接着赵辰巳无辜地摊了摊手，一脸平静地说出一个滑稽可笑的事实。 “你会发现那些灵异传闻的事发地点起码得有七八上十个人围观了鬼怪害人的灵异事件，又或是超自然现象的发生，然后在鬼怪和超自然现象的眼皮子底下从容离开，像个吟游诗人一样跟大家绘声绘色传唱这段故事。” 时雨歪着头想象了下赵辰巳描述的场景，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噗哈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以后再也没办法直视那些灵异故事啦！” 万歧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设身处地思考一下，如果是年轻人遇上鬼怪或超自然现象，大概很多人第一想法都是拍下来发微博发朋友圈吧？” 听万歧这么一说，就连乔瑟夫也有些忍俊不禁，杨欣更是掩嘴轻笑颇有同感地赞成：“对对对，换我我肯定就这么做了，先发条微博跟大家分享一下这个世纪大发现再说！” 或许是赵辰巳的描述戳到了时雨的笑点，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像个初中生的小姑娘笑了好一会后，才面色潮红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了前者：“那接下来还有什么灵异传闻呢？” 俨然已经把赵辰巳给当成了这次探险的导游。 赵辰巳转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备忘录，上面不仅有他列出的电子版探险清单，还有每条灵异传闻的详细情况：“下一个是村子北面被称之为是鬼河的溪流，是从山顶一路流下途经长生村北面和东面的一条地表水，和村子里每家每户打的手压井取得暗河水同出一源，也是长生村代代以来赖以生存的水源。” “只可惜后来水资源日渐枯竭，这条溪流及其地下河也逐渐干涸，起初只是不能用来灌溉农田，到后来最严重的时候手压井也取不出水了，家家户户人畜用水都成了问题，所以才导致村民们日后搬迁。” “被称为鬼河的原因是，这条溪流干涸后仍然有人能听到水源潺潺流动的声音，随着声音把手伸过去还能感觉到水流浸湿手指的感觉，但把手抽回来后手又没有接触水源的潮湿，因为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所以称之为鬼河。” “还有就是有些人说长生村里的老人普遍长寿，就是因为饮用这些山间天然水，这些山间天然水里面蕴含强能量可以延年益寿……” 末了他皱着眉头不留情面地点评了这句传闻：“这特么扯得都是什么鬼东西？编造这条传闻的人能不能动动脑子？要是摄入强能量就能延年益寿能长生，他们干嘛不去喝核废液？一杯提神醒脑，两杯永不疲劳，这三杯五杯下了肚，估计就能长生不老了。” “噗噗……”时雨的眼睛又笑成一双月牙，显然赵辰巳毒舌又不失幽默的吐槽让她感觉很有意思，“那我们就去看看鬼河吧！” 十来分钟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早已干涸无水布满了大石块和小鹅卵石的河道边。 “接下来再是……” 顺着灵异清单逛了一圈下来大概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村子也就那么大，能传出来有灵异传闻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么多，从村北边走到村南头，又从村南头转悠到村西头，一直到晌午，他们已经快把赵辰巳清单上的灵异地点和传闻给逛完了。 结果自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网上那些神乎其神的灵异传闻经过他们实锤后，已经鉴定为虚了。 这一路下来时雨也和赵辰巳熟络了起来，她笑嘻嘻地跑到后者身边直呼其名：“辰巳，我们下一站是哪里啊？” “最后一站是村东头的破庙，据说那里供奉和祭祀着一个仙人，网上有些自称是长生村村民的网友说，在战国末期，秦朝即将横扫六合席卷八荒以前，有一批流民为了躲避战乱和赋税徭役就迁徙到这川鄂屋脊的群山丛林中，并在这里建立了聚居地。”赵辰巳盯着手机头也没抬回答道，开始往村东方走。 “那些流民在这里修生养息了一两代人后，就有一仙人御剑而来光顾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仙人怜悯短命的凡人就传给他们了一些长生之法，让寿命短暂的村民也能延年益寿享受长生，随后仙人没在村子里逗留多久就乘风离去，只留下了随身携带的长剑。” “由于当时仙人就是在村东头落下的，村民们也不敢染指神仙的宝贝，所以他们后来在那里修了一座庙供奉起了那把长剑，同时祭祀这位陆地神仙，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再度光顾这座小村庄……” 杨欣面露疑惑：“这故事听起来还挺有神话气息的，不过这故事里村民这么拾金不昧的吗？那可是神仙的宝贝诶……凡人一般都会想要的吧？” 赵辰巳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谁知道呢？反正是神话，说不准是仙人在剑上施了法，一般凡夫俗子使用不了呢？” 万歧也在旁打趣道：“对啊对啊，比如仙人把剑插到了地上施了法，然后留下传说不是命定之人没办法拔出这把剑，拔出这把剑的人必将加冕为帝什么的……” “这剧情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乔瑟夫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那仙人最后是不是还去了不列颠，改了个名叫梅林？” 赵辰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神他妈亚瑟王传奇！” 几人一顿插科打诨，让一旁的时雨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村东头，但还没走到破庙所在的地方，他们就被眼前反常的美景给惊得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片粉红色的花林。 光秃秃的树枝上绽放着粉红色的花朵，连空气之中都泛着淡淡香甜的味道，天上到处都飘舞着淡粉花雨，地下是由花瓣堆彻起来的一条粉色花路，花雨花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升起袅袅炊烟的地方。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时雨看到这幅人间绝境顿时感觉少女心爆棚，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化为一声惊叹。 “诶？我们昨天来的时候有看到这么个花林吗？”杨欣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片淡粉色的花林。 万歧随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又看看不远处枝头开满花朵的树木，结合自己有限的知识判断道：“这个好像是桃花？” 赵辰巳眉毛一抽：“桃花？你是在逗我吗？这个季节桃子都快熟了哪还有桃花可以看？” 乔瑟夫压了压草帽，将大半张脸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不留痕迹地皱起了眉头：“我昨天来这里时没有见过这片桃花林……” “你们快看前面还有房子和炊烟呢！”还没等乔瑟夫继续说下去，时雨就指着桃花林尽头缓缓升起炊烟的屋子，兴奋异常地说道：“你们说是不是还有人住在这个村子里？我们过去看看吧！跟村民打个招呼问声好！” 第六十二章 长生村……? 几人顺着时雨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片违反自然规律的桃花林尽头确实能看到一座和村内建筑构造相差无几的房子，正在飘出袅袅炊烟。 本来这次探险他们就是来寻找和验证灵异传闻的，自然也没有拒绝前去探索的理由，更何况破庙的位置还在穿过桃花林的更远方，想去到破庙探索最后一条灵异传闻就必须穿过这片桃花林。 行走在违反自然规律的桃花林中，可探险队的人却丝毫没有因为异常而感到恐惧，漫天飞舞的花雨和沁人心脾的甜香，反而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那片并不是很大的桃花林，来到那个独门独栋房子的前院。 院子里有个穿着背心短裤，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正坐一个小板凳上，旁边的火炉正冒出阵阵浓烟，而他则摇着一把蒲扇在小火炉底部的通风口处扇着风。 他看到从桃花林走出的赵辰巳等人先是一愣，旋即丢下了手中的蒲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扯着沙哑低沉的嗓音有些激动地问道：“你们……你们是从山外面来的人吗？” 结果这个老爷子刚站起来向他们迈出一步，脚下就被绊了一下身子踉跄就向前栽倒。 还好走在最前面的时雨眼疾手快错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差点扑倒在地的老人：“老人家您别着急您别着急，我们是山外面来的旅游客……” “回去！赶紧滚回去！”佝偻老人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他那双如皮包骨般没有多少肉的双手紧紧抓着时雨的手臂，神色激动，“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外乡人踏足的地方！” 老人枯槁双手如同铁钳般紧紧抓着时雨，指甲甚至都嵌进了肉里溢出丝丝殷红的鲜血，这小姑娘的俏脸顿时因为疼痛扭曲成一团，爆发出痛苦的尖叫：“啊！疼！！！” 看到情况不对劲的乔瑟夫和万歧赶紧冲了上来，他俩一人一边分别抓住老人的胳膊想把他和时雨给拉开，但这老人明明看上去颤颤巍巍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可挣扎时的力量却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刚扑上去的时候他们险些就没能按住这个老人，费了老大的劲后他们才按住老人，一点点将他紧紧抓着时雨的手指掰开，这才将两人拉了开来。 时雨早已被老人激动狰狞的样子给吓得花容失色，俏脸惨白，缩在杨欣的怀里抽泣起来。 而赵辰巳不露声色上前一步将她和杨欣挡在身后，防止那个老人再暴起伤人。 这个佝偻老人的力量极大，哪怕万歧和乔瑟夫费力将他从时雨身边给拉开了，仍然感觉自己隐约有些压制不住这个看上去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他的眼睛中更是迸发出熠熠生辉的神采，尖锐而刺耳的大骂混合着唾沫星子从老人掉光牙齿的嘴中喷出：“滚回去！你们小兔崽子们！这里不是外乡人踏足的地方！” 似乎是听到这里闹出来的骚动，很快院子外就聚集起了七八个看热闹的阿婆和大妈，她们那边传来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 一个白衬衫干净平整，裤腰带提的略高，看上去精明干练的油头中年人分开人群，快步走入院子里，他看到好几次都差点挣脱束缚的老人，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高声怒道：“谢老头！你又在发什么疯！” 谢老头听到中年人这中气十足的大吼，原本剧烈挣扎的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僵在半空，他满怀怨恨、畏惧和惊惶神情地看了中年人一眼，随后就像个泄气的皮球般失去了继续和乔瑟夫、万歧对抗的力气，任由他们压制住自己，不再挣扎。 赵辰巳敏锐地捕捉到谢老头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若有所思。 眼见谢老头不再挣扎，中年人转过身来似乎是准备查看一下时雨手臂上的抓伤，但却被一脸警戒的赵辰巳给挡住了去路。 “真的很抱歉让你们遭受这种不愉快的经历。”这种事情或许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中年人一副很清楚来龙去脉的样子，上来干脆利落地赔礼道歉，旋即表明身份：“我是这里的村长，我姓胡，平常负责管理村子里的各项事务，刚刚一听到谢老头又在村口发疯还伤了人，立马丢下手头上就赶了过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脸关切地看向后面缩在杨欣怀里的时雨：“后面那个小姑娘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村里诊所的医疗技术有限，如果伤得严重的话，我这就开车送你们去最近的镇上医院……” 这个胡村长脸上的关切关心之意不似作假，话语也听起来十分真挚诚恳，赵辰巳自然也不好甩一张臭脸给他：“被那个疯老头用指甲给抓伤了，除此之外还受了点惊吓。” 另外一边乔瑟夫和万歧见谢老头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具备攻击性也就放开了他，免得把这么大年龄的老人最后反倒成了他们的不是。 而谢老头刚一解开束缚，就颤颤巍巍又蹲回火炉边继续生火了，而乔瑟夫和万歧也回到了赵辰巳他们身边。 万歧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胳膊咕哝道：“这老头子真是邪门，明明看上去是个皮包骨，力气却大的出奇……” 乔瑟夫则是捡起之前掉在一边的草帽，掸掸沾染在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在头上：“而且还是个有暴力倾向危险份子，这样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危险份子这村里的负责人就不准备管管吗？今天他会袭击人小姑娘，明天他是不是就敢拿着菜刀砍人啦？” 他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声如洪钟的嗓门一直将他的抱怨，传到了门口那些大妈阿婆耳中，院子外顿时议论纷纷。 胡村长转头看了看院子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面露难色：“这样吧，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要不你们先跟我去一趟村子的诊所，先给那个小姑娘上了药，我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待可以吗？” 对此乔瑟夫、赵辰巳和万歧都没有什么意见，时雨也从刚刚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在杨欣的搀扶下她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接着他们一行人就在胡村长的带领下，走了大概几十步路就来到了村中诊所里。 当杨欣扶着时雨去给手上的抓伤消毒涂药时，胡村长这才有机会开口向他们解释：“唉，其实我也没想到谢老头居然对外乡人这么过激，前几年也是有外乡人慕名而来造访村子的，那时候他还没像现在这样对外乡人这么排斥，所以疏于防范，结果差点酿成大祸，还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赵辰巳皱了皱眉头：“你刚刚一直说村子村子的，但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长生村的地界吧？长生村不是在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举村迁出了吗？那这里又是……？” 此话一出，万歧和乔瑟夫也是抱以好奇的目光看向胡村长。 胡村长呵呵笑了两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长生村当年确实是举村迁出了，但可能是因为山中环境较好又没什么污染的原因，很多村民搬到附近镇子上都觉得住得不大舒服，而且还患上了一些支气管疾病，后来他们是隔三差五搬回来住一阵子……” “但大家一来是习惯了住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二来是村民大多只会耕田种地的手艺，迁移后实在没办法适应城镇的生活，三来呢是村民发现以前干涸的溪流已经恢复，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重新有了保障，所以他们很多人最后还是搬离城市回了村子。” “毕竟若不是生活所迫，村民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的……” 乔瑟夫若有所思看向胡村长：“那你们这也是长生村咯？” “没错，我们剩下的人现在就住在村东头。”胡村长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嘲之色，“不过也大多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了……” ………… 炎都，旧城区人智21号吴铭家中。 在林娇娇身上超凡潜力过剩的问题解决后，吴铭挑灯夜战爆肝读书的生活也就此终止。 现在只需要再观察几天，如果这姑娘没再被卷入什么超凡事件，也就可以对她进行最后的善后处理了——清除超凡相关的记忆，并且稳定今后的人生轨迹。 好不容易解决手头上一个棘手的难题后，吴铭难得睡了个懒觉。 但是今天叫醒他的并不是家里的大橘猫小米，而是赵姒妲。 “管理者，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请立即起床。” 吴铭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咕咕唧唧道：“老赵啊……今天我好不容易混了个身心都能得到放松的休息日，你就让我多睡会吧……” 人偶姑娘无机质的眼球中闪过一连串数据，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她已经计算出了自己的管理者用正常手段无法被她叫起来后，她放弃了给管理者盖上一层棉被然后关闭空调打开窗户，用高温逼管理者起床的想法。 只听她一声轻叹：“管理者，这几天我在进行【睿智】研究时发现了一件事情。” “发现了什么事啊……” “【睿智】可能是用人的血肉和灵魂炼成的。” “卧槽？！！！”原本趴在床上伸着懒腰的吴铭，顿时被吓得弹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超凡化改造的难题 人偶姑娘的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枚炮弹一般，炸得原本迷迷糊糊的吴铭顿时清醒了过来：“真理会还真拿活人炼成贤者之石了！？” “初步研究下来结论是这样的……”赵姒妲并没有把话说的很绝对，“睿智药剂在物理构造上基本和真理药剂相差不大，关键是超凡层面的构造，却发现了大量不同高等智慧生命体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的灵魂分子和生命基本因子，他们的形体和灵魂都被打碎，就像被搅拌均匀的土豆泥和番茄酱一样融合在了一起。” 吴铭面露狐疑之色：“老赵你莫不是为了诓我起床才这么说的吧……” 早在当初入手【睿智】时他就吐槽过这玩意儿外形看起来像贤者之石，怕不是用活人为材料炼成的。那时候人偶姑娘不仅表示药液中并不存在任何生命特征，还借这个机会黑了伊丽莎白一把，指桑骂槐说傻丫头是一只拥有超凡力量却没有智力的野兽。 可现在却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赵姒妲有些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由无机质感光晶体构成的眼瞳镜头不断收缩、扩大，变化了好一会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会骗你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吴铭仰头想想觉得人偶姑娘确实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随即转回正题：“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不存在生命特征吗？” “药剂中不存在生命特征与材料为活人的血肉及灵魂这点并不冲突。”在这个问题上赵姒妲并没有深入解释，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新问题：“管理者你知道为什么超凡生物这么热衷投资研究超凡化改造的课题吗？” 超凡化改造一直是超凡世界热门研究领域。 哪怕你只是在超凡化改造方面给超凡生物画个听起来很厉害的饼，他都会不假思索先往里面投入资源和金钱。 当然你能不能在后续研究和骗经费的流程上唬住他们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至于被那些超凡生物看出端倪后愤怒的敲骨吸髓，那就得看自己本事了。 但如果要深究追究个中原因的话…… 吴铭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超凡化改造本质上是一种调整人类的身体、精神结构，为其铸造能够宣泄和使用超凡力量的一种手段。这种改造成功后，普通人不仅能一跃超脱凡俗获得使用超凡力量的能力，而且在孕育后代方面也在朝超凡生物的方向靠拢。 也就是说接受超凡化改造的人类，其实从物种上来讲基本和其他超凡生物没有太大区别了。 想到这里，吴铭首先试探性问道：“是为了增加同伴吗？” 看到赵姒妲点点头并没有否认时，他就继续循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 当某样事物备受追捧甚至达到让人不论真假先向里面投入资源时，那么首先就具备一个大前提——里面存在巨大的利益，或者说是当事人认为投入资源就可能获得巨大利益。 而光是增加同伴这点可算不上什么巨大的利益，至少这不是值得超凡生物冒着被猎杀集团盯上，被其他超凡势力绞杀的风险，去投资超凡化改造研究的利益。 因为对现代社会来说，增加一两个，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几千个超凡生物都翻不起什么波澜，或许巫师能气定神闲挥手连发大火球，并且每一发大火球都能保证有破片手雷般的威力。 或许能就此组建一个狼人军团，以超越常人的生命力和恢复力，直接无视掉枪械和小口径炮火的伤害，作为小股精英游荡在战场上。 可巫师能做到像火炮阵列那样用大火球不间断轰炸目标区域洗地八小时吗？狼人军团能扛得住凝固汽油弹1000摄氏度的高温火焰持续燃烧吗？ 显然不能。 那么驱使超凡生物往里面投资的源动力是什么？ “或许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含义，增加同伴只是得到利益和回报前的中间态……”意识到这一点后，吴铭又思考了片刻，紧接着才犹疑不定地说道：“为了将世界重新变成超凡社会而进行钻研的课题？” “是……也不是。”赵姒妲先是表示肯定随即又否定了吴铭的猜测，看得他一阵迷惑。 “超凡世界内，许多超凡生物一直都在企图重现他们行走于人间，能肆意对人类社会进行干涉的时代，希望能从幕后走到台前。但是最终的结果相信管理者你也很清楚，他们的尝试一直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吴铭闻言不住点头：“确实，如果他们尝试成功了的话，现在街上的行人肯定每天跟漫展一样精彩。” 赵姒妲像是被吴铭奇特的脑回路噎了一下，眼中白光狂闪半晌才转过弯来：“饶是如此，他们的尝试也并非徒劳无功的。至少许多超凡生物最后都选择老老实实融入现代社会，不仅利用自己所学所长成为现代社会的一员，甚至有些还在自己的领域颇有建树，进而以另一种方式成为地区甚至全球领域的知名人物……” “比如？” “重庆有个擅长做血旺的血族小辈，她凭借血液的掌控力做出来的血旺成为重庆吸血鬼圈子里脍灸人口的美食；西洋那边还有个转职当法医去鉴定尸体的死灵法师，因为业务娴熟在验尸后总能准确无误看破犯人处理尸体的伪装，所以成了业界有名的大佬；有两个塞壬化为人形后去当了歌手和偶像，现在混得还不错；还有个矮人族精英利用自己的挖矿经验在国外开了个黑煤窑；还有……”赵姒妲的眼睛又闪了两下，开始如数家珍。 眼见这阵势说下去很可能要说大半个小时，吴铭赶紧挥手打住了话题：“停停停……我知道了，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赵姒妲哦了一声，旋即掐住原本逐渐走向闲聊的话题：“那就回归正题吧。超凡生物直接干涉人类社会的计划失败了，在力量对比上他们又处于弱势，不仅有几大超凡势力封锁，还有人类科技力量压制，所以他们开始将目光放在了改造人类，量产同伴，渗透人类社会上面来，凭借他们漫长的生命，从现在开始一点点、自上而下地将整个世界改造成超凡生物占据优势，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社会，这就是超凡化改造的开端和背景。” 不知为何，人偶姑娘说这话时吴铭总感觉她似乎有点情绪低落的感觉，不过后者很快就被她接下来的话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但实际上超凡化改造的技术本身难度并不大，抛开各家超凡势力对传承和改造而敝帚自珍的关系，一个中小型势力从零到一，从无到有再到技术成熟投入使用，整个周期不会超过十年，需要付出的资源代价也完全足够在他们维持势力正常运转的同时不停止研究。” 这下吴铭倒是来兴趣了：“既然技术难度不大……那岂不是任何势力都有可能完成研究，然后从渗透人类社会的过程中赚取巨大的利益……” “管理者你猜错了，他们狂热的原因并不是超凡化改造技术简单，而是因为最大的问题出在：每对一个普通人类进行超凡化改造，就必须得有一只超凡生物付出‘代价’这个上面……”赵姒妲似笑非笑地看向吴铭，“赋予普通人的超凡力量和潜力可不能无中生有，都是需要有一只相应的超凡生物来付出‘代价’的，他们首先要构筑出使用这种力量的肉体和精神构造，接着再割舍超凡生物自己部分超凡潜力和超凡力量，像植物嫁接一样嫁接到普通人身上。最后才是修改其心智结构，将他们彻底变为远离人类的同类……” “他们想要攻克的，就是怎么不让超凡生物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改造人类变成他们同类的难题啊！” 第六十四章 材料来源 吴铭愕然。 一方面是因为在人偶妹子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说的这些话，吴铭愣是张口结舌了几分钟，都没蹦出一个字来。 他寻思了几秒后一拍大腿总结道：“简单讲这群超凡生物就是想白嫖出一堆被转化的同类呗？” 赵姒妲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你……真要这么理解也没错。毕竟割裂超凡潜力对他们本身而言也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会永久性减弱他们对超凡力量的亲和力，若是分割出去的超凡潜力过多，甚至可能使他们的实力永久停留在某个阶层再无寸进……” “也就是削了mp上限呗！”吴铭满脸了然之色，又一句话把赵姒妲给噎住了。 人类天生不具备超凡潜力，哪怕进行过超凡化改造也必须由超凡生物付出‘代价’才能使役超凡力量，这就像是一个天生没有mp条的法师，要是连储存法力的蓝条都没有，就算学了大禁咒又能有什么用？ 而超凡生物也只有在削了自己的mp上限将其转换成超凡种子赋予给人类后，人才能真正转化成能使役超凡力量的超凡生物。 也难怪超凡世界会对超凡化改造领域的研究如此热忱。 毕竟不是所有超凡生物都兴舍生取义，损己利人这一套的。 “你现在提起这件事情，难道睿智药剂和超凡化改造的研究有关？” 赵姒妲轻轻点了点头：“更加详细的情况还需要之后进一步对比、研究，但目前为止对睿智药剂的取样和测试，已经证明当初的推测没错，睿智药剂确实就是真理药片的威力加强版，大脑超频、身体过载、与不明心智更加深入的接触，可以说后者该有的药效它都有，而且从效果上来讲也更加猛烈，光是药剂中蕴含的超凡潜力就已经是药片的数十倍以上。” “除此之外药剂中还存在许多需要进一步研究才能解明的药效，现阶段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药效大多是针对超凡生物产生作用的东西……” 人偶姑娘这时顿了顿，刻意留出时间等吴铭理清了思路，这才接着说道：“因为药液中蕴含过量的超凡潜力，还有许多正常人无法承受的药效，所以这种药剂并不适合让未进行过超凡化改造的普通人服用。而真理药片已经可以确认是被稀释、阉割了许多超凡药性，专门用来供应给普通人的产物。” “专门用来供应给普通人的产物……果然是把那些汆丸子汆上劲儿的倒霉蛋当廉价好用的炮灰使吗？”吴铭不由皱眉陷入沉思。 赵姒妲偏过头小声嘀咕道：“汆丸子汆上劲儿了可还行……” 吴铭装作没听到她的小声嘀咕：“好了，那以活人血肉和灵魂作为原材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就让伊丽莎白来跟你解释吧……”接着赵姒妲转过身子，朝房门口招呼了一声：“傻白，轮到你出场了！” 话音刚落，伊丽莎白充满活力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大！哥！早！鸭！” 紧接着吴铭就看到一个脑袋从门口弹射而入，由小变大由远到近撞到自己胸口前，随后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正面撞上一般，整个人就像炮弹倒飞出去砸在床头的墙壁上。 内脏震荡，大脑轰鸣，吴铭在这个铁头娃不讲道理的飞扑头槌下直接嵌进墙里留下一个人形轮廓，最后软趴趴地倒在床上。 一口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不断咳出，滴落在床上染成一片片血花，吴铭用手捂着不断溢出的鲜血，含糊不清地说道：“伊丽莎白啊……我希望你下次扑过来的时候……能轻点……” “哇！大哥你没事吧！”伊丽莎白慌慌张张地想把吴铭扶起来，结果手忙脚乱之中又差点把他的右手给拽到脱臼…… 不过还好，吴铭的身体好歹是经过事务所强化改造过的，恢复力、生命力以及身体强度早已达到常人无法触及的程度，被伊丽莎白扶起来坐着缓了一会后，他受伤的内脏、骨骼也恢复了正常。 “你这劲儿要是再大一点，就可以把我撞出墙外然后去一楼找我了……” 吴铭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墙上隐隐透光的人形凹陷，不过并没有对此过度责怪伊丽莎白，所有关于超凡生物、异常物件收容管理时产生的费用都能进行报销，所以就算她把墙给弄塌了都算不上什么事儿……只要她弄塌的不是承重墙不会搞得整栋楼都因此崩塌。 赵姒妲稍稍后退给伊丽莎白让开了位置：“关于原材料的解析，其实是傻白闻着味儿了非要跑过来研究瓶子里的生命气息，才意外得到的信息。” “我试着连接了他们！”伊丽莎白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让人感觉没头没脑，“然后我看到了他们的一些经历，看到了他们被啃噬、被同化、被分解、被做成药剂的记忆……” “从记忆里我跟着他们的视角，看着他们被圈养在一个封闭的小乡村里，被啃噬同化成了某些怪物的一部分，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灵能者来‘收割’带走他们，把他们做成睿智药剂……” “但仅凭记忆我不知道他们被灵能者带去的地方是哪。我想和他们进行交流，可他们的灵魂和形体都被打碎了，只剩下一些时间观念被固定在死亡以前，根本无法交流的残留思绪。” “有一对大山里的父母思绪在担心着在其他城市上大学的儿女，盼着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们学有所成，在大城市里改变自己命运的那一天。” “懵懂无知的孩子思绪还在思念着走出大山去城里打工的父母亲人，掰着指头一天天数日子算着他们回来团聚的那一天。” “孤僻自闭的旅游客思绪好不容易克服病痛获得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还在盘算回去后该给小伙伴们带上什么样的土特产，想着回去就开始新的人生。” “安享晚年的老头子思绪在感慨着时代变得越来越好，孩子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也不再有战火跟动荡……一如当年他和他早夭的兄弟姐妹所渴望向往的生活。” “他们都死了，被囚禁在永远等不到结局的梦中，最后变成别人的养料和营养，而且马上还会有新来的人落入陷阱之中死去……” 说着，伊丽莎白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变得异常沉凝，带着些许悲伤，眼中似乎有水波在闪动。 “我知道那个小乡村的位置，我们可以去解脱这些人，去救助那些人，现在还来得及……”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赵姒妲在后面轻轻打断了她：“管理者，根据傻白提供的坐标，我们可以利用那个村子守株待兔，等着下一批收割的灵能者上门，然后追踪到他们的制造工坊，将他们制作超凡药剂的工坊一网打尽，甚至还可能揪出幕后的真理会重要成员，避免接下来情况进一步恶化陷入被动卷入更多的普通人……” “大哥……我们救救他们吧？” 吴铭心中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从方案最优解上来讲赵姒妲的想法确实不错，他也比较倾向选择效率更高的做法，但看到伊丽莎白沉凝而又悲伤的表情时却怔了一下。 唉……良久，他悄然叹了口气，这才低声开口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 川鄂屋脊林区，长生村的卫生站中。 赵辰巳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万歧和乔瑟夫跟胡村长聊天的内容，心思却完全放在了别的地方上。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出门时总感觉自己没有带手机钱包外加钥匙串，总感觉煤气水电防盗门没关好，非得回去挨个检查一遍才能心安的感觉。 拿着手中刚泡好没多久的热茶稍稍抿了一口，趁着时雨还没有上完药，胡村长又和万歧、乔瑟夫他们聊天不会打扰自己时，赵辰巳在脑海中快速复盘起这两天的经历，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我们村的酒虽然名声不显，但一点都不吹牛那可是一绝啊！”胡村长这边已经被万歧和乔瑟夫两人聊到了兴头上，声音渐渐高了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给你们尝尝长生村的酒，那可是取用山顶流下来的山间天然水酿造的，清香醇甜，老少皆宜，就是受材料限制没办法大规模量产，我这几年就在研究，怎么把我们村的好酒给推广出去，带着村民们一起致富！” “那感情好！”万歧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品酒，一听到这里有好酒顿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晚上给我也整一个尝尝！” 山泉水？溪流？赵辰巳一度感觉自己可能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可就在他准备顺着这道灵感继续往下思考的时候，时雨和杨欣从房间内走出来的动静，打乱了他的思路。 第六十五章 来都来了 时雨手臂上用指甲掐出来的抓伤不断往外渗血，看上去虽然很吓人，但实际上伤口大多很浅，不过为了预防感染和发炎等问题，卫生站的医生还是尽心尽职给她手臂上的伤口走了一套消毒杀菌上药的流程。 “既然时雨手上的伤也处理好了，那我们也不在村子里多叨扰了，毕竟村里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我们这些……外乡人的。”乔瑟夫见时雨、杨欣两人从房间中走出，适时地打断了胡村长想要继续聊下去的举动，背着行囊包站了起来，“我们整理一下就回去，大家没意见吧？” 虽然乔瑟夫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征询探险队其他成员意见的意思，但那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却让感觉他只是在向众人陈述他作出的决定。 杨欣连连摇头：“我没啥意见，其实今天我们的收获已经够多了……” 而被吓出心理阴影的时雨更是颇为赞同乔瑟夫离开的提议：“我也没有意见……毕竟那个老大爷看起来比灵异传闻还要吓人……” 赵辰巳也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但心中却在暗暗奇怪乔瑟夫的举动。 不过这样的疑惑只在心中转了一瞬就被打消了，毕竟时雨被那个疯老头子袭击还受了点伤，以乔瑟夫这种保护过度的性格，及时带走大家的操作也挺正常。 只有万歧显得有些扫兴：“不能在这里多留一会吗？吃个晚饭明天再走也行啊，我还有点想喝一喝这里的酒呢……” 乔瑟夫转头瞪了万歧一眼，压低的帽檐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但语气中却让人听出一丝急迫：“不行！说好了明天一早立马启程回家，所有行程都安排好了车也会按时按点来接我们，这大山里手机也没信号只能靠之前的口头约定，在提前定好的位置集合，要是今晚我们没有过去汇合，或者在时间上耽搁了，指不定接下来会搞出什么误会惹得全山搜救这种大乌龙就不好了！” 他这席话说得又急又满却又逻辑严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全然一副计划出了偏差所有人都是要负责任的样子。 可在赵辰巳耳中这句话却完全成了一种不同的味道。 行程安排好了是没错，在这种没有手机信号的大山里只能依靠口头约定提前定好联络地点和时间也不假，但安排好车按时按点来接人这就完全是扯淡了，他们来的时候可没听过司机师傅说要来接人这档子事，这两天一路走下来乔瑟夫也一次都没有提到过时间紧迫，早就和司机师傅约好哪天过来接他们的事…… 而且最后那句话暗示性也非常强烈，探险队就只有我们六个人，却说得像还有其他大部队成员，发现我们失踪后会报警弄出搜救一样，这种有所保留的态度…… 他到底在防备什么？心念电转之间，赵辰巳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在乔瑟夫和胡村长之间来回跳跃，陷入沉思。 万歧也感觉乔瑟夫有点不对劲，当然他不是像赵辰巳那样从话语中的破绽、细节出发，而是单纯依靠自己的社交技能和察言观色意识到的。 乔瑟夫的反应可以说是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万歧头一次见到，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那前者这两天所塑造出的人设形象无疑是一个经验丰富又风趣幽默的探险者，哪怕是在探讨野兽出没的问题时，也只是幽默诙谐（万歧认为）的话表示：‘反击能死得有尊严点’和‘打死老虎可是要犯法的’这些话来，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如此急切，甚至还带着一些焦躁的感觉。 而当乔瑟夫做出与人设完全不相符的举动时，万歧自然而然就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种程度的操作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分辨空气中是否有醋味一样简单、自然。 “那就照你说得这么办吧，我们等会就回去到集合点汇合。”万歧没有再多言，接着转头向胡村长告罪：“胡村长，感谢你一番好意了，不过这次也确实不大方便，带回去也不好拿。下次吧，下次来我一定尝尝你们长生村的美酒！” “那这真是太遗憾了……”胡村长满脸都是遗憾之色，接着他一拍脑门像是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哦对了，我们村早上还来了个外乡人，据他所说他也是脱离团队单独行动顺着废村遗址那里找到咱们新村这里来的，好像是叫陈……陈伟伦吧？你们认识他吗？” 杨欣闻言一愣，心直口快地问道：“难怪一路上没遇见过他，原来他老早就跑到你们这儿来了啊？！” 此言一出，乔瑟夫顿时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刚想开口，就听到胡村长浑厚儒雅的声音传来。 只见胡村长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转头看向乔瑟夫：“听起来……好像你们是熟人？” 乔瑟夫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道：“对，陈伟伦是我们探险队的一员，之前在探索废村遗址那边的时候一直没有碰到他，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跑到新村里来了……” 胡村长脸上一喜，笑嘻嘻地附和道：“是啊，真是太巧了，本来小陈来了新村后也和乔瑟夫你有同样的担心，怕耽搁了汇合的时间，碰不上另外五个同伴让他们担心，所以决定在村中转上几圈就出村，既然现在大家都凑到了一起，不如我带你们去找小陈，顺便在村里游览一番吧？” “反正，各位明天才启程离开对吧？来都来了，不如稍微花点时间在咱们村子里转转，带点土特产回去我想也是不错的……” 胡村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瑟夫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应承下来：“既然胡村长你都这么说了，那劳烦您带我们在村子里游览一番了……” 主意敲定，接着几人随便吃了点压缩食品后，胡村长就热情地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转了起来。 这个长生村看上去比桃林另一头荒废破败的废村遗址要繁荣、富裕得多。 一排排仿欧洲装修风格的砖混结构房屋，整整齐齐排列在水泥街道上，可以看到家家户户的院子中都在晒着像辣椒串、大蒜串、玉米粒这些农作物，有些老人和小孩也坐在院子中，或是迟暮，或是活泼地向院内的鸡鸭家禽撒着饲料，几只奶凶奶凶的小奶狗有样学样，学着母狗的样子，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向乔瑟夫这些外乡人发出软绵绵的犬吠。不仅没有任何凶狠之意，反而感觉颇为可爱。 乡村道路交错相通，一直延伸到更远处的农田、池塘和树林竹林中，这个时间段里村民们大多在田野中耕种劳作，也偶尔能看到些承包了池塘、竹林的村民在自己管理承包的地带忙碌的身影。 他们就在新村里兜兜转转了一下午，等他们碰到陈伟伦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总吃压缩食品对身体也不大好……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吧？” 第六十六章 龙咳 在华夏这个国家，存在四个简短却能有效提升人的忍耐力和宽容度的魔咒。只要在正确的场合灵活使用，不仅能让周围华夏文明圈的人产生不讲道理的认同和肯定，还能让意见相左者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而放下个人情绪。 虽然这四个魔咒可以分离出无数变体，几乎涵盖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群，但总结来讲就是四个： “大过年的”，这个是用来表示春节过年时期，春节是华夏文明圈是重要传统节日，是一年辛苦的成果在岁末年初时间节点的体现，所以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宽容点不能搅了大家的兴，借由这一论据来蛮不讲理地禁止对方宣扬自己正当权利的行为，当然现在也可以延伸至任何逢年过节甚至一天之中的具体时点，“大清早的别这生这么大的气。”“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大过节的大家开心点，别提这种扫兴事。”等诸多变种。 “年纪还小”，通常是用来给熊孩子做错事情时的推脱，因为孩子还小不懂事，所以你这个年纪大的应该让着他。同时也可以衍生出一个名为“岁数大了”的倚老卖老魔咒：他岁数这么大了，你这个当小辈的怎么不能吃点亏让着点他？以及“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以自己不容易，有难处来半强迫大家自损利益迁就自己这些变种用法。 “人都死了”，死者为大，哪怕有再多的情绪和不满，哪怕死者生前做了再怎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都要尊重逝者，以他死了你就该原谅他这种不讲道理的强盗逻辑，同样可以衍生出“人才刚死，尸骨未寒”等理由将自己不那么正当的行为正当化。 “来都来了”，这就是四大魔咒里最绝的一条了，不仅是一种强行不亏的心理安慰，也是一种对事情已经发生却无力改变的无奈。来都来了再怎么不好玩也转转吧，买都买了再怎么不好用总不能丢了吧，走都走了总不能绕一圈再折返回去吧……不管是面临怎样的情况，你都能用类似的句式安慰自己，或是安慰别人。 就比如胡村长用“来都来了”的句式邀请他们在村中游览参观一样。 等到乔瑟夫几人与陈伟伦汇合时也已经接近饭点，胡村长顺其自然就邀请大家吃个便饭。 “这样不大好吧？”乔瑟夫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胡村长就抢先堵住了推脱的可能：“没什么不大好的，如果你们担心耽搁太晚影响今晚的汇合，饭后我可以让几个熟悉山路的年轻人领着你们回去。只要你们的汇合点在村子周边，那安全还是有所保障的。” “可是……”乔瑟夫本来还想再推脱，但看到同伴都流露出想去的意思，只好作罢。 一行人最后被村长招待着来到村中的小食堂中，像这种小村子又没有发展旅游业自然是没有餐馆、酒店之类的地方，胡村长边走还边连连抱歉只能委屈一下在村里基层工作人员们吃饭的地方摆个大圆桌来招待客人。 小炒肉，腐竹烧肥肠，清炒小白菜，皮蛋豆腐，腊肉炒豆丝……一桌子四荤四素再加个野菌汤合计九道菜，有鱼有肉，有荤有素，虽然都是些平淡无奇的农家菜，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珍奇名贵的食物，但也冒着阵阵香气，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大圆桌边缘整齐摆放着七套餐具，看样子也就只有村长和他们一起吃饭，并没有其它人一起就餐，一番客气之后几人才算落了座，接着胡村长说失陪一下，然后走进后屋不知道去捣鼓些什么去了。 这时乔瑟夫抽空悄悄知会了坐在身边的赵辰巳一句：“别吃太饱了要不然等会走不动道，也别喝酒免得醉了等会走夜路有危险，也别喝野菌汤免得野菌中毒，别声张把这些话传给别人。” 他点点头，心中虽然颇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将小声这话依座次顺序向万歧、时雨、杨欣和陈伟伦传去。 一下午转下来他也对这个所谓的‘胡村长’更加警惕了些，对方的态度实在太过热情了，他不清楚这个村子的村长平时到底该干什么，但是这一下午啥事不干就带着他们在村子里乱转，还要拉着他们吃便饭的举动，实在令人生疑。 可更令他觉得怪异的是，其他人却像是自动忽略了这个油头中年人作为村长的身份。 而且在不喝酒不吃野菌汤这两条上，赵辰巳还是非常支持的，喝酒容易误事，菌汤的话，如果是在山林里采摘的野菌也有可能混入毒蕈，可其他人能听进去多少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就比如万歧，这个酒鬼已经开始期待等会要喝的酒究竟是什么味道，一点都没有把之前的警告给记在心里。 “来来来！尝尝我们长生村的源泉酒！”可还没等这话传到陈伟伦耳中，胡村长就拿着一个小酒坛子从后屋走了出来，说着他三步两步就来到饭桌边给陈伟伦咕咚咕咚倒了杯酒，“这源泉酒可是咱们村的一绝，来来来！大家都尝尝尝尝！”然后就热情地想要给探险队的众人挨个倒酒。 “啊……最近我身体有些不方便，不能碰酒……”谨记叮嘱的杨欣赶紧摆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时雨捂着小嘴咳嗽了几声后，指了指自己装满茶水的杯子，婉拒了胡村长的好意：“我对酒精过敏，一喝酒就会呼吸困难，全身通红起疹子，以前我还因为这事进过医院……” 万歧反倒是一副把之前的话跑到九霄云外的样子，笑呵呵就接过了酒轻嗅了两下，酒香四溢沁人心脾不由赞叹道：“香！这酒肯定是好酒！” 赵辰巳想拦都拦不住。 而轮到他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摇头，冷漠且干脆利落地拒绝道：“谢谢，我不喝酒。” “抱歉了，喝了酒等会走夜路可能会碰到危险，我还是不喝了。”乔瑟夫也没有一点要喝酒的意思。 一轮下来就只有不知情的陈伟伦和根本听不进劝的万歧杯子里倒了酒，见其余几人都不愿意喝酒，碰了软钉子的胡村长也没有继续劝酒，转了一圈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随后举起酒杯。 胡村长也没啰嗦，一口将杯中的酒饮下大半就拿起筷子：“多的话我也不啰嗦了，大家别客气，直接动筷子吧！” 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万歧美滋滋嘬了一口酒，唇齿留香不住赞道：“香！果真是好酒！” 陈伟伦则坐在一边完全发挥出自己一贯的风格，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喝酒，闷头吃菜。 而过度慎重总喜欢准备过度的赵辰巳更是只拿着筷子做做样子，把筷子伸到菜盘旁借助汤罐的遮挡假装夹一口菜，再借助角度和餐盘的遮挡装出在吃菜的样子，一餐下来几乎就没有吃过几口菜。 其他三人就显得正常多了，杨欣和时雨也听进去了乔瑟夫的传话，没有去动那个野菌汤也没吃得太多。 酒足饭饱，乔瑟夫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谢绝了胡村长派人送他们一程的好意，道过别后就带着几人离开了村子。 探险队一行人在昏暗的桃林中行走着。 “唔咳咳咳咳咳……”时雨又捂起嘴巴咳嗽着，虽然席间她不时会咳嗽几声，但这一次她不仅咳得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严重。 就连万歧也像是被水呛到一样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一瞬间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赵辰巳突然瞪大了眼睛，头皮炸裂，寒毛倒立！ 第六十七章 蔓延 莫名的恐惧正在赵辰巳心中滋生，之前几乎快要遗忘的梦境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恍惚间，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万歧的皮肤、身体寸寸裂开，露出里面血肉丝丝相连盘踞在骨骼上蜈蚣虫体。 桃林中渐渐泛起惨白色的既像雾气，又像灰尘的迷雾，不止是树影还是光线影响迷雾中隐约出现些影影绰绰的鬼影，这些似人非人的影子在林中四处穿梭着，同时无数疯狂的非人呓语也在他耳边炸响。 赵辰巳只感觉自己全身皮肤、毛孔同时炸开，化为一个个凸起不断伸缩的小疙瘩，五脏六腑更是产生了像是被无数小虫啃噬的麻痒感！ 就在他的精神陷入恍惚的那一刻，原本在前头领路的乔瑟夫猛地转过头来，一声大喝将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奇迹·要有光！” 在这一声大喝之下，幻象丛生深陷其中的赵辰巳，只感觉有一束浩浩荡荡的光自虚空而来，被虫蚁啃噬的幻象、万歧身体裂开露出蜈蚣虫体的梦境记忆和耳边回荡的疯狂呓语，都在这光的照耀下溶解，幻象和呓语如潮水般轰然褪去，赵辰巳猛地回过神来。 接着他就看到乔瑟夫欺身上前一拳就砸在万歧的腹部，将自己好友的身子打得像虾一样弓了起来！ “rue……”突遭重击的万歧只感觉腹部一痛，接着身子软了下去，酸水上涌胃部一股暖流逆冲而上，刚刚吃入腹中的佳肴小菜，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污物秽物顿时被万歧吐了一地。 乔瑟夫随手拎住万歧的衣领，止住了后者栽倒在呕吐物上的势头，接着挥手一甩，这百儿八十斤的人就被他举重若轻地推到了赵辰巳身边，随即转头向不停咳嗽的时雨走去。 这一瞬间变故实在太快，情绪激动下，时雨一时不仅没能调整好呼吸，反而咳得更加厉害了。 而杨欣则被乔瑟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呆愣在时雨身旁不知所措。 “万歧！” 惊醒的赵辰巳刚稳住万歧的身子，想质问乔瑟夫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就瞟见了令他惊恐万分的一幕。 那堆泛着酸味的糊状呕吐物中，隐约能看到几条蜈蚣似的小虫在呕吐物中蠕动，它们像搁浅的鱼儿一样无助扭动着自己的虫躯，抽搐几下后就没再动弹了。 陈伟伦怒目圆睁，不复之前的沉默寡言，站出来挡在时雨面前将她和乔瑟夫隔开：“乔瑟夫！你干什么！” “哼……我干什么？”乔瑟夫神情冷峻轻哼一声，一反这两天和善友好的样子，一手压了压草帽，另一手指指万歧吐出来的呕吐物和蜈蚣小虫反问道，“那你呢？你又在干什么？和胡村长合谋想把我们永远留在村子里？成为你们的食粮也被转化成怪物？” 乔瑟夫看似振振有词，但实际上话语中完全没有逻辑依据，本来这话也只是让时雨和杨欣有些不知所措，但当她们看向那堆恶心的呕吐物，看到藏在里面无力挣扎着的蜈蚣小虫时想到自己晚上吃下的东西，被吓得俏脸惨白花容失色，连连干呕，一时之间对陈伟伦也有些怀疑起来，畏畏缩缩地躲到赵辰巳和万歧身边。 眼见时雨和杨欣正在逐渐远离陈伟伦，乔瑟夫加大力度刺激起对方。 “本来我还没有怀疑队伍里有内鬼的，毕竟你这两天少言寡语，在我们面前说得话加起来一巴掌都数得过来，几乎没露出过马脚。但你的合谋者显然脑子不大聪明的亚子，夸夸其谈间虽然把我们的底透了个干净，但也把你给卖了，让我知道你的状态肯定有点不对劲。哎，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的脑子都被虫子给吃了，这些混入饭菜里面的不死虫，就是你和胡村长合谋将我们留在村子里的手段吧？” 被捉住痛脚的陈伟伦大怒，面目狰狞地朝乔瑟夫扑来：“你居然敢坏我等好事……” “奇迹·本是尘土的，皆归于尘土罢！” 没有给陈伟伦任何机会，乔瑟夫在对方扑上来之前就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小字，被揉得皱巴巴的纸甩到了他的身上！ 陈伟伦在被那张纸碰到后，就像被热油泼到般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双手不停地抓挠被纸张贴住的胸口，接着身体就像是烧化的蜡烛般融化起来，首先是融化的皮肤，再是化为油脂的脂肪、肌肉、血管神经和骨骼，当覆盖表面的血肉都被融化后，众人才看到一条巨大的蜈蚣正盘踞在陈伟伦的内脏、骨骼缝隙之中。 脊椎已经被蜈蚣的虫体给代替，蜈蚣一样的虫子头顺着颈椎扎入了陈伟伦的颅骨中，正如乔瑟夫所说，他的大脑已经被啃噬殆尽，两条触须也代替了视觉神经接在眼球上，控制着眼球从眼眶中飘了出来。 这就是在场几人一直追求的灵异场景，是超出自然和常识的力量。 可此时在场四人却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他们梦寐以求的场景，心中只剩下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惊惧。 直到枯骨和盘踞其中的蜈蚣大虫双双化为灰烬被风吹散时，伴随一声渗人心魄的尖啸，那纸张才无火自燃化为一堆灰烬飘散于风中。 “啧……没想到长生之法是真的……”乔瑟夫小声咕哝一句，解决了陈伟伦后他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喜色，一把背起吓傻了的时雨，另一只手拎起双腿发软站不起来的万歧，“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复生，我们先逃出这片桃林再说！” 赵辰巳和杨欣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快跑跟上了乔瑟夫的脚步。 在他们几人跑走不久后，惨白迷雾中突然一阵涌动，既像灰尘又像雾气的迷雾重新聚合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看上去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却齐齐发出尖锐令人心生恐惧的尖啸，飘荡着朝赵辰巳他们逃走的地方飘去。 奔走在静悄悄的桃林中，没有虫鸣，没有鸟兽行动的声音，也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拼了命地朝着离开桃林的方向跑去，赵辰巳只能听到他们脚重重踩在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刚刚直面灵异事件的心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迷雾笼罩的桃林中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场逃亡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身上的背包和行囊为了减少体力消耗早就已经在半路丢下了，但他仍然能感觉自己的双腿正在逐渐变重，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杨欣已经气喘吁吁速度慢了下来，他很清楚，自己可能再跑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能双腿一软扑倒在地再也无力奔跑。 直到那个令人精神一震的声音响荡起来。 “进那个洞窟！快！” 第六十八章 密窟破庙 “进那个洞窟！快！” 直到乔瑟夫的声音响起时，赵辰巳才注意到他们在桃林中像没头苍蝇般一番狂奔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处山壁前。 而乔瑟夫正指着山壁凹陷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窟，万歧和时雨已经先钻进去了，而他现在正在催促脱力腿软的杨欣赶快前进。 “快！那些玩意儿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 可话还没说完，赵辰巳借着隐约的星光和月光看到乔瑟夫突然脸色一肃，随即后者就伸手一把将他拉到洞窟前。 在乔瑟夫的拉扯下身体不受控制朝洞窟扑去的同时，赵辰巳满怀疑惑地扭头向背后投去了一瞥。 那是一群如雾如烟的无形之物，它们的身形隐藏在周围惨白的迷雾中，缥缈空灵。无数张模糊的面庞在烟雾中生灭，时而幻化出不怒自威的严肃面相，时而变成亲切和善的慈祥样貌，这一刻烟雾面庞还在嚎啕大哭，下一秒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就撑破了前者的嘴巴幻化而出。 光是瞥了一眼赵辰巳心中顿时涌现出大恐怖，仿佛是在直面洪荒猛兽般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迈出脚步的动作都忘记了，但接下来乔瑟夫的背影就挡住了他的视线，被一声大吼摄回了陷入恐慌的心神。 “不要回头！我来拦住他们！” 回过神来的赵辰巳身体踉跄了一下赶紧扭头，不敢再回头观察那些不知是恶灵还是什么的恐怖鬼面，躬下身子连滚带爬地钻进山壁凹陷的洞窟中。 直到钻入冰冷逼仄的狭窄洞窟中，赵辰巳还感觉心有余悸，被残留在心中的恐惧驱使着手脚并用向前爬行了十来米，就连手掌、膝盖被尖锐的石块割伤了也毫不自知。 他一直幻想面对超自然事物时自己准备怎么做怎么做，自己会有多兴奋多狂热，但到了真正面对这些东西时，真正被这些东西威胁到性命时，他才发现普通人的力量在这些难以名状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卑微。 普通人光是直视它们精神就会受到莫名其妙的影响，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愣在原地，别说对抗心了若不是最后有乔瑟夫殿后，他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可能生起来！ 洞窟非常狭小，顶多也就只能躬下身子爬行通过的程度，后面隐隐传来不知是什么相撞时产生的轰鸣之声更像催命符般，在恐惧的驱使下一口气向前爬行十余米后，赵辰巳感觉原本逼仄漆黑的狭窄洞窟渐渐变得宽敞起来，又走了大概几十步百来米的距离，突然感觉身边豁然开朗走出了洞窟。 洞窟最终通往山腹里的一处天然空洞，山洞内壁上有许多正散发着莹莹辉光，叫不出名字的苔藓，为本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增添了几分光亮，让赵辰巳能够隐约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栋破破烂烂的建筑前有一束光源正朝着这边晃动着。 走近几步才发现那是一座久经风雨的破庙，糊在门窗上的麻纸早就破烂不堪，庙门口挂着两具灯笼也破破烂烂只剩下个架子，万歧就站在破庙的晃着手电筒接应赵辰巳。 “这边这边！” 在万歧的指引下赵辰巳很快就进入到破庙中，这座破庙很久已经没有经过修缮，不仅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就连庙宇中供奉的那个仙人像，历经岁月磨砺到现在也只剩下了腿部的雕像。 杨欣跪坐在一个破烂蒲团上被吓得面色煞白，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而时雨更是抱着双腿缩在神像台边战战兢兢抖个不停。 她们俩看到赵辰巳进来相顾无言，后者也找了个蒲团坐下，各自消化刚刚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不多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才放松下来不久的赵辰巳等人心中又是一阵紧张。 “是我，放心吧，那些‘东西’暂时退走了……”乔瑟夫闪身进入接着随手将门关好，身上的衬衫已经破破烂烂，赵辰巳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有几道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他大大咧咧找了块蒲团准备坐下，脸上露出让人心安的笑容：“我在洞口、破庙旁都设置了结界，它们一时半会应该是进不来的……” 赵辰巳见一时半会自己这边应该处于安全状态，赶忙迎了上去问出另外几人此时的心声：“我们现在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希望能趁着这个时候给我们解答一下……” “行，你问吧。”乔瑟夫只是仰头想了一下就答应了，毕竟赵辰巳说得也在理，他也不希望等会因为他们的疑心病生出误会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同时也丝毫不担心自己将这些事情告诉给这些普通人会造成什么影响。 对于他而言，大不了事情结束之后消除这些普通人的记忆就好。 “差点忘了一件事，在开始问之前先等一下，还有件事情要处理……”刚准备坐下的乔瑟夫猛地一怔，打了个手势示意赵辰巳稍微等一下，接着就走到杨欣、时雨面前毫不怜香惜玉地朝她们的腹部各自来上一拳，逼迫她们吐出胃中混合着蜈蚣小虫的食物后，才把几人拉到干净的一角坐下。 “好了，混杂在饭菜中被你们吃下去的不死虫也被拔除了，你们可以提问了。” 赵辰巳有些同情地看了时雨和杨欣一眼，想到自己也要受这种苦，不禁凝神屏气对面前的乔瑟夫道：“我准备好了！” 乔瑟夫有些古怪地看着这家伙，指了指后者的肚子：“你不是没怎么吃吗？不死虫成体都是混在饭菜里被你们吃下去了，所以才要被打出来，就你吃的那几口菜，都没有把不死虫吃下去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啊……？”赵辰巳一愣，旋即想起来自己因为过度谨慎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全装着吃空气了，不禁在心中暗暗庆幸，随后很快调整好情绪，先问出了包括万歧、时雨和杨欣几人在内从刚刚起一直盘踞在心中的疑惑：“你……是什么人？还有它们到底是什么……？” 乔瑟夫一笑，脸上一副“就知道你们要这么问”的表情，随后摘下了自己的草帽，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贫僧是一位向往华夏佛教文化的求道之人，而那些怪物则是陷入非生非死永劫之中的可怜人……” 赵辰巳：“？？？？” 不仅是他，就连万歧、时雨和杨欣三人听了这个回答后也不知道这个歪果仁到底是再玩哪一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你就当我是个路过的得道高僧，过来专门超度冤魂吧……” 不是……你这打扮还有你这头发都不像一个得道高僧吧！赵辰巳在心中暗暗吐槽的同时，将问题转向了另一个他想关注的问题上。 “你为什么知道陈伟伦是内鬼……” “其实在他动手之前我什么都没有猜出来……”坐在破蒲团上的乔瑟夫，露出与那张正直英俊面相毫不相符的狡诈笑容，他眨了眨右眼狡黠地向疑惑不解的赵辰巳笑道。 “我诈他的。” ………… 同一时刻，长生村。 在乔瑟夫用纸张书页将陈伟伦给击杀时，灯火通明的长生村顿时发生了异变，居住在村子中的‘村民’齐齐尖啸了起来，分秒之间就皮肉溶解，骨骼化为颗粒飞灰，在一股无形的吸引力下被摄到村子上空，形成一团不断变化着形态似烟似雾的无形之物奔向桃林的方向，只剩下不愿意参与此事，又拥有力量抵抗这股异变的寥寥数人还留在村中。 比如，那位留在村口的谢老头。 裹着众人的传送光球轰然破碎，开启超凡视角的吴铭刚刚走入长生村新村就皱了皱眉头，直接开启了护盾和维生模块：“这个村子有点古怪啊……” 伊丽莎白轻轻抽动鼻子，看上去像是用嗅觉在辨别周围的气味，但在维生模块和护盾的双重作用下她实际上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的，装了好一会后她才嘀咕道：“这里不久之前还留有活人的气息，但这里更多的是一股奇怪的气息……算不上活人，肯定不是死者，大概就是我在连接中见到的那些人所处的状态吧……那边还隐藏着更多类似的气味，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村子西边的方向。 那边是村子的桃林，也正好是乔瑟夫他们逃窜的方向。 赵姒妲：“为了找到这个隐藏在异空间的村子，管理者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你确定想找的目标还活着吗？” “那没办法嘛！我知道这里该怎么走，知道地理位置在哪，也知道桃林后面藏着一个半封闭的异空间，可我哪知道那个异空间的特征坐标到底是多少……”伊丽莎白赌气般地撅起嘴道。 这一次他们没有带齐格非出门，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出门采购时伊丽莎白心血来潮给她买了一套女仆装，让她记起之前的救命之恩，那个面无表情如同杀星般的黑龙妹子头一次满脸绯红、羞赫，刺激得她抵死不从坚决表示不会穿着那身寡廉鲜耻的衣服出门，然后就躲在厕所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而对于吴铭而言这次任务地点的距离也只不过是串个门的距离而已，战斗力上少她一个也不少，所以也就由着黑龙妹子去了。 “你们……也是外乡人吗？” 第六十九章 至今为止都还生存着的活尸 “外乡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吴铭先是一怔，紧接着转过头来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老头，上下打量一下对方后顿时恶趣味爆发道：“对，我们就是卑鄙的外乡人，过来跑到你们家里打碎锅碗瓢盆，搜刮你们藏起来的药品道具，不仅要拿走你们全村儿最好的剑，最后还要把你们村子给炸掉的带恶人！” 见吴铭这么回答，见多识广谢老头也愣了：他这漫长扭曲的一生中见过不少外乡人或是抱有目的或是误入长生村，但是性质这么恶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卑鄙和欲望，甚至还以此为荣的外乡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被狠狠噎了这么一下，谢老头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搭话。 同样的，吴铭等人也在用各自的手段，借着这个空档审视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老头子。 吴铭的视角被分裂成了两个部分，正常视角下谢老头依旧是那副佝偻老者的人类形态，但在超凡视角下谢老头却变成了一团不断聚合、又不断分散的无定型烟雾灰尘，视角在经过辅助装置不断放大后，从更加微观的层面上他能清楚的观察谢老头此时所处的奇妙生命形态。 每一粒灰尘具备着极为有限的独立意识与活性，但却不具备人格、自我，只留存少量的思绪片段。只有当足够数量的灰尘颗粒聚合在一起的时候，被分成无数份的意识和活性才能通过某种奇特的方式相互勾连，将隐藏在灰尘中的思绪片段串联起来，重新激活人格、意识跟自我。 当然吴铭很清楚这肯定只有少数，甚至极少数人才能做到这一点，真要追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 因为整个村子都漂浮着这种具备独立意识和活性的灰尘颗粒啊…… 天空、地面、房子上、空气中到处都飘荡着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颗粒，它们像普通尘埃、颗粒物一样无处不在，但只有极少数灰尘颗粒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了面前的谢老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进来后第一时间展开了护盾和维生模块净化身边环境的理由。 这不仅满天的雾霾，还有一看就知道是有毒有害物的漂浮颗粒，能不开个护盾和过滤器吗？ 吴铭不清楚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是怎么观察的，但多半也能看出来这老头子有点问题…… 双方僵持片刻后，赵姒妲狠狠戳了吴铭一下，把捣乱的管理者拉到一旁去这才代替他回答道：“更正一下，我们是来解决这里事件的外乡人。请尽快简洁明了地告知我们这里的状况……” “快离开这里！他们……”谢老头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处于吴铭眼里两个不同视角中的老头子，在此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颤颤巍巍地想要冲过来抓他们，结果却一头撞在透明无形的护盾上发出一声噗的闷响。 正常视角中谢老头还保持着人形，可超凡视角中他代表脑袋的烟雾已经被撞散了大半，可他充满了愤怒、恐惧和警告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他们马上就会回来了！快走！” “吓我？”吴铭伸手按住谢老头的脑壳，收容空间一闪那团不断变形的烟雾就被装了进去，“大不了收容空间雅座有请呗……” 在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的视角中就是谢老头被吴铭一巴掌给拍进了收容空间里。 “大哥……”伊丽莎白神色复杂地看了吴铭，有些欲言又止。 赵姒妲也狠狠拧着吴铭手臂：“管理者，请立刻释放那个古怪的生命体，我们现阶段最需要的东西就是信息，可你却把他给装进去了……” 话音未落，少数撞击护盾时而四散开来的烟雾再度活化，勾连着村子中无处不在的烟雾又一次聚合成谢老头的样子，这个佝偻老人在复苏后变得更加苍老了一些，眼前这些人显然和过去造访过村子的外乡人都不大一样，但他眼中仍然不免闪过失望之色：“凭这种小把戏杀不了我，也杀不了村子里任何一个人……” 吴铭撇撇嘴对两女道：“他生命形态看样子比较奇特，不需要我请他从雅座里出来。” 伊丽莎白瞪圆了双眼，她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个体和之前的在细节上略有不同：“两个都是他？这也可以？太牛批了吧……” “只要留存下来一小部分，就能通过周围环境补充自身，重新复活。”只是观摩了谢老头一次重生的过程。赵姒妲就已经洞悉了对方从收容空间中逃出的秘密。 吴铭转过头来看向重新聚合成人形的谢老头：“现在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吧？” “如果你们能在异变前到来的话，或许这种手段还能解决这个村子的附虫者……可现在村子里的不死者早已转修其他不死之法了……”谢老头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可奈何，有对无法拯救无辜者的无奈，也有永生不死无法被别人杀死的无奈。 “现在，只要这里的‘霾’还未散去，只要整个桃源异界的霾没有散尽，我们就永远不可能获得解脱，那些留在这里无辜者也一样……” ………… 长生村，新村破庙中。 赵辰巳代替沉默的几人向乔瑟夫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从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到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被种下不死虫，那种能够把人融化的手法到底是障眼法还是实实在在的超凡力量等等等等…… 这些普通人，通过乔瑟夫，通过今天不可思议的惊吓，头一次正式接触到了超凡世界的事情。 “其实我很难给你们解释清楚那种虫子被吃下之后到底有什么危害……”乔瑟夫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避免使用过激的言语和形容吓到几个精神已经绷紧到极限的普通人，“简单来讲那是一种借助某种办法长生不死的超凡生物，那些被你们吃下去的虫子就是他们的本体……” 一提到那些虫子，万歧、杨欣脸色一白又一次感觉到一阵反胃，而时雨更是在旁边剧烈咳嗽起来，赵辰巳安抚了好一会几人才渐渐冷静下来。 “不死虫起初进入人体时，和所有寄生虫一样不具备任何战斗力和超凡能力，它们会在体内潜伏起来通过寄生的方式摄取成长的营养，直到它们长大，才会开始尝试侵占宿主的身体。” “它们会先用自己蜷曲起来的步足操纵宿主的五脏六腑，这个时候它们已经能使用超凡力量窥视宿主的思维，影响他的正常感知，削减甚至屏蔽痛觉。同时它们会开始吞食宿主的脊椎，而它的步足会为宿主反馈生命力协助内脏运转，哪怕宿主在这个时候受了致命伤，在不死虫的反哺下也能奇迹般活下来……” “当脊椎被吃完后，不死虫就会入侵宿主的脑部。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蚕食宿主的大脑。在这个过程中虫子会运用它们的超凡力量，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样学习、复制对方的一切。在日常的窥视中一点点同步你的记忆，你的人格，你的行为规律……你的一切。当你的大脑被啃食一空时，当你全身都被它所接管的时候，‘你’虽然还活着，但已经不是你了……” 乔瑟夫眼看因为自己沉迷卖弄学识，结果搞得几个普通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马上话锋一转安慰道：“不过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虽然手段有点粗暴，是用直接殴打胃部逼迫你们呕吐的方式排出不死虫，但结果还算不错……” “现在，我们就该想想办法怎么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了……” 第七十章 异变 “现在，我们就该想想办法怎么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了……” 说到这里，乔瑟夫心头也感觉一阵凝重，事实上他对这个话题能讨论出什么并不抱有期待。 从之前带着他们在桃林逃跑时他就尝试过原路返回，但桃林的范围比他们来的时候扩大了十倍还不止，就连地形也完全发生了变化，根本无法按照之前的记忆找到出口。 对于这种现象他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秘境。从进入桃林开始，他们就迈入了一个半封闭式的秘境。 “这种半封闭秘境可以是寄生在正常世界上的一小片异空间，也能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小型异界，通过一条或几条单向设限的特定通道与现实世界相连，当然这些通行限制条件都是有迹可循的……但核心目的无外乎就是为了阻挡不符合条件的外来者误入，或是封印和囚禁，防止里面不符合通行条件的事物出来。但既然我们进来时没有受到阻碍，就意味着我们肯定是不符合某种条件，所以才无法出去……” 万歧听到这里面露疑惑地打了个岔：“那有没有不限制进出条件的秘境呢？” “要是没有任何进出条件的那还能叫秘境吗？”乔瑟夫瞟了他一眼，正色回道。 杨欣还是比较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脱离这个鬼地方，果断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那我们岂不是永远都要被关在这里了！？” 乔瑟夫：“只要我们能找到限制出去的条件，绕开限制条件逃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时雨一听这话显得有些绝望，剧烈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要是找不到就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吗……” 乔瑟夫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时雨，颇为明智地没把“或许撑不了那么久。”这句丧气话说出来。 毕竟不是他击退了那些雾状怪物，而是对方不知为何放过了他……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吃了这里食物的关系？”赵辰巳脸色也有些不大好。 然而破庙内一片沉默，并没有人接他的话。 见没有人搭话，他有些奇怪地追问道：“你们就没听过关于冥界啊，黄泉比良坂啊类似的这些传说吗？” 乔瑟夫是直面各类超凡事件的超凡者，自然是对神话传说有所耳闻的，但是在教会学院里上学时他的神话传说和心理掌控这两门理论课就没及过格，所以在超凡层面的概念对抗上吃了不少的亏。 而杨欣和时雨基本上也只是个灵异事件爱好者而已，对都市传说坊间流传的灵异事件很感兴趣，可实际上对神话传说这类东西实在没什么研究。 所以几人都是用一副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赵辰巳。 “神话传说里不是经常有这类桥段吗，希腊神话里哈迪斯把种子女神抢到冥界后喂她吃了石榴，女神因为吃了冥界的食物从此只能长期留在冥界居住。日本神话里地母神伊邪那美也是，死了之后落入黄泉但因为吃了那里的饭食再也无法走出黄泉踏足现世，还有魔女之神喀耳刻也是……” 看着大家都用那种茫然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赵辰巳明白不跟他们解释清楚的话接下来的交流很难继续进行，只能硬着头皮简明扼要地将几个神话传说讲了一遍。 “简单来说，这些神话传说里都有着不能乱吃东西的共同点存在，乱吃东西就会导致不好的后果……只能留在冥界或黄泉，又或者是忘记一切留在海外的小岛上，又或是被魔女变成猪……” 时雨原本布满绝望和忧愁的小眼睛突然一亮，想起了童年时期看过的动画，扶了扶眼镜：“变成猪那不是千与千寻里的套路吗！” 赵辰巳：“……” 杨欣：“……” 万歧：“？”他这是没有看过宫崎骏动画也没读过奥德赛的正常反应。 乔瑟夫反倒是若有所思眯起了眼：“吃了本地食物就会被留下的传说吗……” 他的理论知识是薄弱了点，但丰富的实战经验和见识足以弥补这方面的差距，自然能从赵辰巳的话中得到不少灵感和启发了。 “神话传说里吃东西只是一种象征，在超凡领域中的话，可以被理解为吃下东西从而被打下了属于此地的烙印吧……说不定是我们进入这个秘境后，身上沾染了某些无法让我们出去的特质，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被困在秘境内无法返回的窘境……” “那个……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了……”时雨弱弱地举手打断了乔瑟夫的思索，这个小姑娘指了指破庙内只剩下一双腿的雕像，“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里那个祭祀仙人和的庙宇吧？你们说那个仙人会留下什么脱身的线索吗……” 对啊！如果长生之法是真的，那传下长生之法的仙人总该会有些许线索吧！ 时雨的话无意识中点醒了几人，众人赶紧在破庙里搜索起来。 这个破庙并不是很大，他们几个合力搜索一番后很快就把破庙给翻个底朝天。 找到的东西就只有三样： 从仙人雕像背后找到的长方形外面已经腐朽烂掉的木匣子，在供桌下面找到的已经破破烂烂看不清字迹的牌位，还有时雨在检查破蒲团时翻出来的一本看上去就已经年代久远，连装书线都几乎快被磨烂的线装书。 这三样事物平平稳稳放在供桌上，等着他们来发掘其中隐藏的秘密。 “先看看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吧……”乔瑟夫先拿起外壳已经腐烂的木匣，轻轻吹去上面堆积的灰尘，然后屏住呼吸将盖子轻轻推开。 赵辰巳本想凑过去看看，可是却被耳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时雨又咳嗽了，或许是被灰尘给刺激到的关系，这次她咳得比以往都要厉害，咳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赵辰巳不由地投去了担心的目光，伸出手想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但手伸到一半却僵在了半空中。 这一次，随着时雨的咳嗽，赵辰巳看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每一声，每一次咳嗽，都能看到有些许既像灰尘，又像雾气的东西从她的指间透出…… ………… 长生村，新村村内。 原本宁静祥和的小山村，现在已经被漫天鬼影给笼罩。 不断聚合分散的烟尘雾影自西向东袭来，他们发出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咆哮，扭曲自己烟雾化的躯体各自幻化出各种诡谲、恐怖的恶灵形象，掩盖了头顶上皎洁的白月，遮蔽了夏日璀璨的银河。天空、地上、村中到处都是穿行的扭曲鬼影。 宛如一幅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绘卷。 村中这些扭曲鬼影穿过的地方，房屋腐朽、倒塌最后消失。作物也枯萎死去，被分解得连灰都没剩下来，就连土地也因为它们的穿过而一层层减少、消失，露出土地数米以下无法耕种的岩层，这些鬼影携带着已经肉眼可见的灰尘颗粒，在村子中刮起了一个风暴！ 吴铭就站在这个风暴的正中心，微微发亮的护盾和维生模块保护着他和身后的伊丽莎白、赵姒妲，冷眼看着被挡在护盾外的烟尘雾影龇牙咧嘴，无能狂怒的样子。 “是新鲜的……血液！” “外来者的血肉！啊……” “碍事的墙壁！” “让我吃掉你们！让我吃掉你们！！！” “身体……温暖的身体……” 在他的超凡视角中，现在全长生村的雾霾都像沸水般翻滚了起来，一团巨大无匹的活性化雾团像一只洪荒巨兽一样将他们、将整个村子都给吞入了腹中，身边游荡的烟尘雾影也是由无数细小的灰尘颗粒构成的，它们看似像是在用躯体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护盾，但实际上是由那些灰尘颗粒在极近距离内不断震荡、侵蚀护盾产生的攻击效果。 至于谢老头，他在这个活性化雾团面前连一秒钟都没有撑下去，后者刚一出现，他发出一声惨叫后就变成了对方的一部分，整个过程出现丝毫的抵抗，就好像他天生就无法抵抗这种同化一样，而剩下那几个留在村里的村民也大多也没能逃离这个下场。 不止是村民，就连村子里的建筑物、土地、农作物它们都是由难以计数的灰尘颗粒伪装而成的，这个秘境中的一切，都是由这些活着的灰尘颗粒模拟出来的。 看到这一幕后吴铭突然明白，长生村里恐怕已经没有哪怕一个真正正常的生物了。 哪怕人已经死了，肉体也因为腐朽变回尘土回归天地。但他们的精神仍然活着，被分割成了一小份一小份，均匀地分配在了每一粒灰尘颗粒上，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躯体被千刀万剐成灰尘的恐怖痛苦，以一种难以想象的生命形式延续着比死亡还要可怕的长生。 这些无处不在的灰尘颗粒就是这些‘人’的躯体，它们渴望触摸和侵蚀正常人的血肉，渴望自己能够回归完整，普通人哪怕只是站在这里呼吸了村里的几口空气，这些灰尘颗粒就能通过呼吸道、通过皮肤和毛孔甚至通过结膜侵入人的体内，然后从内部开始一点点侵蚀和触摸人的双肺，将那里的血肉转化为它们的同类…… 表面上虽然维持着淡然自若，但吴铭在精神链接中已经开始发动后援团的力量了：“有没有人能给我支个招？接下来咱们该拿这玩意儿怎么办？” 第七十一章 净化 “生命形态已解析完毕，建议打开道具栏使用傻白。”赵姒妲清脆的声音从精神链接中传来。 吴铭眼皮子狂跳在精神链接中回道：“使用伊丽莎白？她什么时候变成道具了？” “相关解决手段已通过精神链接发送给伊丽莎白。”赵姒妲对吴铭的疑问不置可否，反在精神链接中向后者传递一道信息，“请管理者按照指示在护盾上打开缺口。” 赵姒妲虽然没有吴铭这种细致到可以一眼看破灰尘本质的能力，但只要后者愿意精神链接就能向他人完美共享的所见所闻，她也能通过这种方式间接解析灰尘颗粒的生命形态，从中找出弱点及对策法也不是难事。 人偶姑娘在对敌方面一如既往地靠谱。 伊丽莎白也颇有活力地在精神链接中回道：“大哥大哥！该怎么做人偶刚刚都告诉我们了！接下来就包在我们身上吧！” 之所以会自称‘我们’，完全是因为她回收其他个体后的人格分裂后遗症尚未结束…… 吴铭依言控制着辅助装置将激活的护盾打开了一个极小的缺口。 护盾上的缺口刚一出现，如风暴般涌动的烟尘雾影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缺口争先恐后涌了进来，当先扑向堵在缺口旁的伊丽莎白身上！ 没有受到任何超凡力量保护，又无时不刻散发着庞大生机的伊丽莎白，对这些忍受着血肉渴望的灰尘颗粒来说就像是一块鲜美的肥肉一般，涌入护盾内部的灰尘颗粒附着在少女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顺着毛孔和呼吸道逐渐入侵毫无防备的躯体。 它们各显神通钻入到伊丽莎白的血肉之中，铭刻在意识深处的本能驱使着它们赶紧吞噬少女的血肉组织完成自我复制、增殖。只要能增殖复制出足够多的灰尘颗粒，它们就能在体内重构出人格、意识和自我，就能强行夺取这具年轻活力的躯体重新体验回归人身的感觉！ 几百年以来无数次夺舍经验让它们非常清楚用这种方式夺来的肉体并不能长久。多则一两天，少则数小时这具被夺来的肉体就会因过度复制的灰尘颗粒崩散，重新化为一团烟雾再度落入千刀万剐的煎熬中。 哪怕这安宁是个只能持续数小时的幻梦，它们也会如扑向火焰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 可是这一次吞噬的进度有些不同以往，当灰尘颗粒们入侵到伊丽莎白体内准备吞噬血肉时，却发现无往不利的侵蚀转化头一次遭到了阻碍，这个少女的血肉不仅没有像预料中被转化成细碎的灰尘颗粒，甚至还反过来吞噬了它们！ 但它们都只是一些零散的思绪与意识，再加上相互之间的玄妙连接都各自被隔断了，根本无法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抗，几个呼吸间之前入侵伊丽莎白体内的灰尘颗粒，就悄无声息地消弭在她的血肉之中。 在意识思绪消融之前，它们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声音传来。 “你这饭桶居然又在偷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尝了下味道怎么样，我们这就开工！” 伊丽莎白舔了舔嘴唇，在心中暗叹灰尘颗粒的味道不如人偶烧的排骨时，也清唱起那首已经被吴铭听过好几遍，不知道是由什么语言构成的谜之歌谣。 虽然吴铭仍然听不懂歌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次歌谣的旋律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空灵、缥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日星空。而是充满了悲凉、安抚的味道，就仿佛一位少女漫步于尸横遍野的荒凉战场上，用自己清亮的歌喉为牺牲在战场上的亡灵们唱响的安魂曲一样。 伊丽莎白的头发没有因为使用超凡力量而变长、变色，仅仅只是眼睛化为一片碧绿展现出超凡特征，但却足够将超凡力量融入到歌声中，利用空气的震荡将其传递出去了。 歌谣带着洗涤人心的超凡力量，对追求永生的悔恨、对沦落于此怀抱的憎恨还有永生永劫所带来的痛苦都在她清亮悠长的歌声中抚平，被困在这里不得超生的意识、人格逐渐平静下来。 一道道没有面庞、也看不清体型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凝结出来。 那些都是在安魂曲下恢复神智的灵魂，他们能依靠其他人的灰尘颗粒重构自我、意识和记忆，但同样的也会被那些灰尘颗粒中蕴含的思绪和意识影响。岁月流逝时光荏苒，他们早已不大记得自己当初的体态样貌了，那些独属自己的记忆、经历和人生也在不知不觉中混入了外人的记忆，只能用这种模模糊糊的样子现身。 他们纷纷向帮助自己脱离痛苦的伊丽莎白行礼道别，并献上了自己最诚挚的感谢和祝福。 “谢谢你，漂亮的大姐姐……” “感谢您帮我们结束看不到尽头的痛苦……” “从一开始这种不死就是错误的……幸亏有您终结了这条错误的道路……” “啊……啊！这下终于可以安息了……感谢……愿您的善良能照亮您前进的道路……” “谢谢你……那些幸存者还有救……他们在村西边的山洞破庙中……快……在一切太晚之前……” 吴铭心念一动，赶紧追问道：“哪些人？说清楚点，村子西头的山洞在哪？！” 但那个灵魂只是晃了一下，无力再回答他的问题就飘散于空气中。 “龙人个体齐格非私底下跟我说过，她不大喜欢伊丽莎白和她唱的歌……”乖巧站在吴铭身边的赵姒妲，突然在精神链接中咕哝了一句。 吴铭颇为奇怪地看了人偶姑娘一眼，见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后，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到那些烟尘雾影上去。 可是之后恢复神智的灵魂，再也没有提到过幸存者的信息，当那些风雨飘摇的灵魂消散后，那些灰尘颗粒又一次产生了变化。 灰尘颗粒此起彼伏亮起肉眼可见的微弱光芒，这光芒还在其他灰尘颗粒间相互跳跃、传递，以伊丽莎白为起点迅速向外延伸，眨眼间一片由亿亿之数的灰尘颗粒共同发光所组成的璀璨星海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璀璨星海不再像之前作为烟尘雾影时那样充满了缥缈之感，点点光芒逐渐形成光之轨迹连为线条，线条相互交错又化为闪着微光的网格。 网格越来越密集，最终空隙被补全化为一坨如糯米团子般的纯白肉团，遮天蔽日从空中坠落！ 轰！！！ 伴随震耳欲聋的轰鸣纯白肉团轰然落地，巨大的质量和压力将吴铭展开的护盾砸得从无形状态显露出六边形蜂巢轮廓，一时间地动山摇，大地震颤！ “成了！”停下歌唱的伊丽莎白满脸笑容地拍拍手，伸出手指将顺着缺口伸进来的纯白触须拧断，当成鱿鱼腿就准备往嘴里送，“按照人偶的要求，所有能引动灰尘颗粒产生聚合现象的特殊颗粒都被我用超凡力量连接起来啦！” 赵姒妲面无表情一巴掌拍掉伊丽莎白手中的触须：“管理者说过，不准乱吃东西！” “那是大哥用来约束你的话！再说这玩意儿对我来说就是个零嘴！” “那也不行！” “你们俩关系真好啊……”吴铭看着两个日常互怼的姑娘随口来了一句，接着在她们异口同声的反对下，伸出手按在护盾缺口处那个蠕动、生长出无数肉芽的纯白肉团上。 收容空间启动时的异芒一闪而过，遮天蔽日的纯白肉团顿时消失，被吴铭收回了收容空间中。 具备活性和意识的灰尘颗粒已经不复存在，由它们转化而来的纯白肉团也已消失，长生村又一次回归死寂。 村子里的建筑物、动物，还有村子周围的农田、鱼塘、桃林甚至植物，在烟尘雾影现回原形卷起风暴肆虐后都悄然消弭，如今只剩下一片荒凉死寂的碎石地，完全看不出这里曾存在过一个规模不大的村子。 那座避世而美好的小山村，只不过是‘他们’的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村子自然顷刻间就化为虚无。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明月高悬。 吴铭拾起掉在地上的白色触须，解除护盾和维生模块让辅助装置为其充能，招呼了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一声：“走吧，接下来我们该去找那些幸存者了……” 第七十二章 玄君永旅经 看到时雨咳出那一丝丝像灰尘又像雾气的东西时。赵辰巳最开始是怀疑自己是精神受到刺激而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眼花看错了。 但他仔细看去后立即推翻了之前的怀疑。 确实是有灰尘、雾气一样的东西随着时雨的咳嗽，从她指间涌出！ 那些东西就像香烟燃烧后的烟雾一样，被咳出之后袅绕在她头顶盘旋了好几圈后，才逐渐消散于空气中。 在咳出这些灰尘、雾气之后，时雨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可她没发现自己那张姣好的面庞也随着咳出烟雾变得更加苍白、衰败、死气沉沉。 而另外一边，乔瑟夫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木匣中的事物给吸引了过去。 腐朽的木匣被打开了，里面没有冒出想象中神器出世时的宝光，也没有一股脑涌出什么可怖之物，木匣里用丝绸锦缎做成的内衬中安安静静躺着一把长剑。 一把剑鞘上镌刻着繁复的花纹、文字的长剑。 乔瑟夫没有贸然伸手去拿剑匣里面的长剑，根据他常年以来行走在超凡领域里的经验，面对这种来历不明的玩意儿时一定要克制住自己，千万不能在没有检测和鉴定的情况下就手贱去摸摸碰碰…… 有时候运气不好要是摸到个具备致命性的异常物件，那结果大多就是当场去世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他在教会里的同僚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南美洲的面具，手贱戴在脸上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吸血鬼，结果就稀里糊涂地就触发了教会分部的最高级禁制和入侵警报，当场就被驻守分部内那几个大佬降下的圣光奇迹给烧成灰灰死的不明不白。 像这样没脑子的倒霉蛋不止是教会里有，其他或大或小的超凡势力里每年总会有一些年轻人栽在没探明情况做好防护就接触异常物件这种危险行为上。 “在搞清楚特点之前不要随便乱碰里面的东西……”乔瑟夫小声呢喃着，这既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提醒身边这些从未接触过超凡领域的普通人，让他们时刻小心谨慎不要作死。 说着乔瑟夫就把手中的木匣放下，将注意力转到了另外一边的线装书上来。 他没有能鉴定异常物件信息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算在大型超凡势力中也是足以得到整个势力高层重点保护的存在。 所以乔瑟夫决定先去研究那本线装书。 那本线装书一看就知道是个年代久远的产物，破破烂烂的封皮上隐约可见写着：玄君永旅经。这五个字，纸张枯黄脆弱仿佛用力一翻就会化为碎片，装书绳也腐朽破烂稍稍使劲就会产生断裂。 乔瑟夫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本线装书翻阅，生怕自己翻页时劲用大了让整个书都四分五裂化为碎纸。 玄君永旅经的行文绝大多数都不怎么艰深晦涩，反而显得有些随意。与其说这是一本记载了永恒真理的经书，倒不如说可能是一个自称玄君的道人，在一场永恒旅途上为了排解无聊，又或是为了记录见闻而随手记载下来的文字罢了。 旅途风景上的所见所闻，值得记录的美食佳肴，一些尚未证实道听途说来的神怪志异，绝大多数都是像旅行日志般无关紧要的记录，其中就记载了关于长生村及这个诡异秘境的信息。 “该村村民大多寿元短暂，却异常执着长生之法，自本道坠落后日日求仙问道，然而他们又如何知晓长生不死之苦？但相比留有未尽之事抱憾而死，他们更向往枯燥无趣的长生之路……” “思索再三，本道决定赐予他们长生之法，在山顶溪流源头处放置本道不死不朽的血肉，修改水源流向让其停留在村内防止外流，饮下混有本道血肉精华的水源后想必该村村民寿元能大大增长吧，虽是虚伪的长生不死，但对村民而言却已足够。可长生终究违背世人常理，最终必然需要避世之所将其收容……” “以桃花林为界，开辟秘境，以长生为进入之限。以本道血肉获取长生的人，最后皆可凭借心中所感退入桃源乡中享受逍遥自在……” “但还须留下本道佩剑，以免感受永生永劫之痛后无破解之法，如本道般寻觅死期，此剑就留在秘境内作为镇守，倘若厌倦不死，皆可使用此剑自刎，断绝不死……” 看完这段记载后乔瑟夫心中思绪渐起：长生之法果然如传说那样是仙人所传，不死虫可能就是长生之法多年以来的转化和衍生。而木匣里的那把剑应该就是用来断绝不死，杀死这些长生不死者的武器。 只是唯一让他感觉奇怪的是：如果玄君道人记载无误，桃花林的通行限制明明应该是长生不死之人才能进入，为什么他们几个没有长生不死也能误入其中？还是说之后时光荏苒，岁月变迁这长生村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进出条件产生了变化？ 思绪渐转，暂时无法从中得到答案的乔瑟夫压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翻阅了起来。 在线装书的最后几页中还记载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文中记载那是玄君真人在旅途中通过各种机缘巧合、奇遇所搞到的一些古怪丹方以及少量晦涩繁复的咒文。 最后这部分的文字艰深晦涩的程度远超之前的行文，就算是乔瑟夫反复阅读咀嚼也只能将上面的文字看个一知半解，但是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记录了超凡知识的书籍，那些号称能活死人肉白骨药粉，能神游太虚观摩大道至理的丹药，可以用于星辰旅行的黄金蜜酒等这些丹药的记录真实性暂且不谈，后面那些艰深晦涩的咒文绝对是用于某些超凡仪式的咒文。 而且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这很可能是用来召唤，或是接触某些对人类不怀好意的存在的咒文…… “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杨欣见乔瑟夫将最后那几页翻来覆去反复阅读，不禁开口问道。 同样也凑上来围观的万歧，看了两眼玄君永旅经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一阵头痛：“上面的文字看得我脑壳疼……” “这上面的知识不是你们该知晓的……”乔瑟夫想了想还是不准备让他们理解和知晓这些文字的真意，就算之后要删除记忆，这超凡知识也不该是能让普通人知晓的东西。这不仅是为了保护他们，防止他们在知晓这些禁忌知识后被超凡存在给盯上，最终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更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无辜大众，以免这些禁忌知识以他们为渠道泄露出去导致更多人受到损失…… 毕竟超凡领域中各种千奇百怪的超凡能力都有，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蹦出个能还原记忆的超凡生物出来。 心念于此，乔瑟夫合上了手中的玄君永旅经。 “乔瑟夫，时雨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奇怪……” 第七十三章 盐之桩 样子有些奇怪？不死虫不是已经催吐出来了吗？ 听到赵辰巳的声音乔瑟夫一怔，接着疑惑地转头看向时雨。 原本凑上前去的万歧和杨欣也循着声音转过头来。 然而这一瞥却吓了他们一跳。 时雨大半个身子都软软靠在赵辰巳身上，脸色苍白灰败，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她现在已经虚弱到站都快站不稳的程度了，只能依靠着后者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而身为超凡者的乔瑟夫则比这些人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那是普通人的眼睛无法察觉的隐秘，属于超凡世界的产物。 时雨头上盘旋着一团若隐若现，无时不刻都在变化着形态，既像灰尘又像雾气的事物。除此之外……还有她双臂上的伤口处也在流出一条条不大明显的灰尘雾气，不断汇入到她头顶的阴霾中。 乔瑟夫认识这个东西是什么。 那是之前在洞窟前和他交过手的烟尘雾影。 可为什么会这样？ 不死虫不是已经拔除了吗？ 为什么时雨还会受到影响？！ 种种疑惑、思绪念头闪过心头，但并不妨碍乔瑟夫立即做出判断和应对：“赵辰巳！你把时雨拉开保护好她！万歧、杨欣，赶紧到角落里去！” 说完他就从怀中掏出两张书页一瓶调味瓶，在三人忙不迭躲开时将手中书页朝那团灰霾甩了出去！ “奇迹·本是尘土的，皆归于尘土罢！” 破庙中，那两张书页仿佛成为了这幽暗的天地间唯一的光彩，就如同一轮逐渐升起的小太阳般绽放出耀眼灼目的光芒。 解决了吗？！当那轮小太阳升起时，被剥夺视野的万歧几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想法。 就在不久前还吃过好几次亏的乔瑟夫自然不会认为对方这么轻易就能被解决，他紧盯着那轮光芒越来越盛的光团，仿佛根本不受刺眼光芒的影响一般，看清了里面的状态。 被两张书页裹住的灰霾，在光之海洋中左冲右突，似乎随时都要冲破束缚一般。 模仿圣人和神灵的行为而施展的奇迹，虽然可以阻挡一下灰霾所幻化的烟尘雾影，但想要真正对其造成有效杀伤，这种程度的攻击远远不够。 说到底并不是圣人亲临，也不是神灵降世，如果由他们本体来施展这一招的话，长时间高强度保证输出压制自然能净化、超度这些玩意儿。而对他这个信仰心极度不虔诚的前教会小喽啰来说，能把这些奇迹顺利用出来，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他真正的杀招是藏在这之后的东西。 卟！ 调味瓶的盖子被乔瑟夫轻轻拨开，潇洒挥手撒出里面纯白的细碎颗粒结晶。 “神迹复刻·盐之桩！” 在甩出调味瓶中盐粒的那一刻，乔瑟夫的双眼已经被一片茫然和空灵所占据，一股浩瀚、悠远又古老的意识，跨越时空的阻隔投影到他身上来。 调整精神频率与旧日的神明共鸣，轻诵圣典中的经典段落加强自我暗示，收束过剩的超凡力量按照冥冥中的指引灌入盐粒内，最后……将当初的神迹重现于大地之上！ 这一系列流程对乔瑟夫来说已经轻车熟路。 不管是奇迹也好，还是想将旧日神明展现在大地上的神迹复刻于世也罢，本质上都是以圣典上被记载下来的奇迹、传说、神迹为原始蓝本。通过调整言行、修改精神频率、强化自我暗示，让自我与当初施展神迹的神灵、圣人的方向靠拢，总结神迹和奇迹中的核心规则和倾向进一步清晰认知，最后再借助祂或他们曾经在世界上施展神迹和奇迹时刻下的‘凹痕’灌入超凡力量，就能故技重施，使神迹和奇迹重现人间。 听上去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 但对于教会圣职者而言却是一场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他们不仅要模仿圣人和神灵的言行，诵读经典加强心理暗示，调整精神频率向旧日神明和圣人靠拢、共鸣，同时还得具备的超凡力量和底蕴，保证他们能代为行使其权能、奇迹，而不是在使用后就被抽干生命力用于代替超凡力量的支出，最后变成一具枯槁的干尸。 这其中的危险与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之，教会中许多优秀的圣职者都是在模仿圣人、神灵的言行，调整精神频率向他们靠拢的过程中，迷失自我。要么过度模仿言行沉溺其中最终失控走向自灭，要么就是两个相互矛盾的人格相互争斗导致，最终不得不被教会收容、救治。 飘洒而出的盐粒在超凡力量的引导下不断聚合，在半空中形成一枚由盐粒构成的纯白长钉，激射而出！ 一道白色的轨迹穿过破庙的空间，最终正正刺在光团的正中心，那团左冲右突企图摆脱束缚的灰霾上！ 视觉被强光剥夺的赵辰巳等人没有再听到纸张哗啦哗啦响动的声音，取而代之传来的是一阵细密、如同冰层在破裂时的碎裂声。 咔哒……咔哒……咔哒…… 被纯白长钉刺中的灰霾上开始闪现出一抹纯白，接着这抹纯白四处蔓延，很快就扩散到整个灰霾团上！ 顷刻之间这团无定形的灰霾就化为一团盐球，随着那两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圣典书页焚烧殆尽后的灰烬、逐渐分解的盐钉，一同悄然飘散。 以圣典记载为基盘，以经过圣化祝福的盐作为施法道具，重现神灵裁决、毁灭有罪之都时一同显现的神迹，能让被盐钉击中的物质、生命产生不可逆的盐化，这就是这道神迹所蕴含的核心规则，无论对方是如何强大的超凡生物都无法反抗这种转化！ 这就是神迹与奇迹的方便之处，无论在使用时往内部输入多少超凡力量，威力都是与核心规则挂钩处于恒定状态的，注入一份超凡力量的威力和注入十份超凡力量的威力是没有本质区别的，顶多只是会在持续时间和作用范围上有所差异而已。 乔瑟夫眼中茫然空灵之意逐渐褪去，精神共鸣而引来的意识投影也随之消散，在精神状态恢复正常的那一刻，他魁梧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就强行稳住身子，看向那边已经快软倒在地的时雨。 “快！把时雨搬过来！” 第七十四章 死亡与不死的痛苦 难受…… 寒冷与炎热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同时出现在少女的感官中。 周围的温度不断在下降甚至跌破了冰点，如有实质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时雨止不住颤抖，可与此同时她却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燃烧了起来，燥热和灼热盘踞在体内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烧内脏，沸腾血液。 体内燃烧的‘火焰’不仅无法给她带来任何温暖，反而加剧了周围环境的寒冷之感，让她感觉到更加寒冷…… 乏力…… 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抽去了一样。 时雨的手脚使不上一点劲只能软塌塌地靠在身旁赵辰巳的身上，任由自己被后者拖到一旁。 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破庙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此时就连合上的眼皮也仿佛有千钧之重，想睁也睁不开。 头痛欲裂…… 心跳正在快速鼓动着，就像是过负荷运动的水泵一样，激昂地跳动着在时雨耳畔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时雨甚至能感觉到随着自己剧烈、急迫的心跳，太阳穴的血管跟大脑的疼痛也在响应着心脏的跳动传来一跳一跳的鼓动和胀痛。 渴望氧气…… 哪怕再怎么张大嘴巴呼吸，摄入的氧气总感觉不够用，只能不断加快大口呼吸的频率，来缓解越来越严重的缺氧感。 时雨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意识仍然清醒，正是因为这份清醒，反而让少女从心底升起了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 能感受到自己乏力、瘫软的身子被抬到了一个平缓的地方躺下，能听到耳边传来赵辰巳交谈的声音，能感受到同伴正为她所处的状态感到焦急。 时雨能感受到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看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无可奈何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状态，让她感受到了深刻的恐惧…… 她想要求救，可无奈意识深陷黑暗，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她挣扎着向无边无际的黑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嚎。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 乔瑟夫依照自己的经验来看，解决那团灰霾并不是事件的结束，相反应该是整个事件的开始才对。 当赵辰巳手忙脚乱和万歧一起，把时雨搬到破庙中央躺好时，她的状况已经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急剧恶化到非常危险的程度了。 她紧闭着双眼满头大汗，呼吸也变得无比急促，甚至不得不张开嘴巴大口大口摄取氧气的程度了，双唇青紫一片，苍白的脸颊上也隐隐暴出如蚯蚓般蜿蜒扭曲的青黑细线，让这张本来姣好可爱的面庞变得分外恐怖。 “时雨最开始只是咳嗽，咳出了许多像灰尘、雾气一样的东西……”赵辰巳精炼了一下语言，去除不必要的废话，将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过了一遍，“咳出那些东西后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很快就出现呼吸急促、出汗、手脚无力、体温升高等症状，刚刚那一会的时间她的情况又一次恶化……” “我知道了……”乔瑟夫点点头，刚准备驱动超凡力量灌注双瞳激发超凡视角，脑袋突然感觉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身形不由得一滞，耳边也响起阵阵细密耳语。 那些耳语中时而是尖锐刺耳的噪音，时而是充满疯嚣的狂言，时而像在肃穆宁静的教堂中咏颂的祷词，时而像恋人耳语般勾动人心…… 哪怕学会了奇迹与神迹，行使这股超凡脱俗的力量也不是毫无代价的，每一次模仿神灵和圣人的言行行使这种力量时，每一次将自己的精神频率靠拢神灵与圣人时，祂和他们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施术者的精神和心智，让一个原本比较正常的人在不知不觉间丧失自我成为祂和他们某段意志和思绪的复制品…… 更加让人感觉恐怖的是这种影响并不具备任何针对性，原因仅仅只是圣职者在行使这种奇迹和权能而已…… 毕竟凡人的精神结构是脆弱的，由过往人生经验的总和及环境持续影响而形成的自我，在面对那些浩瀚古老的存在而言是在太过渺小，哪怕对方只是不经意间触碰，也会导致凡人心智的崩溃，使其看到来自过去圣人们的记忆幻影、神灵居于座上的乐园天国之景等各种副作用。 而对于乔瑟夫来说，这种作用于心智和精神上的副作用，往往是有几百个声音在耳畔此起彼伏地小声比比。同时脑仁就像被千万根针灸针扎来扎去的酸麻刺痛。 不要去尝试理解耳畔细语的含义！不要升起深究这些耳边细语的心理！一旦追究这些就会主动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超凡世界中无知很可能要了你的命，也可以救下你的命，而后者往往是一种在外人看来滑稽可笑的幸运。 正在为时雨擦拭汗水的赵辰巳见乔瑟夫半天没有行动，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了表情有些难看的后者，言语之中隐藏着担忧：“怎么了？刚刚战斗受伤了吗？” “不……我没事……”乔瑟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重现神迹后的各种精神层面上的后遗症，屏蔽耳边变化多端的细密低语，循着印刻在本能中的引导，灌注超凡力量进入双瞳，开启超凡视角观察时雨的状况。 可能是刚才使用盐之桩破坏了那团灰霾的关系，时雨双臂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往外冒出烟雾了，但胸口处肺部还盘踞着一团挥之不去的云雾状的灰霾，看上去触目惊心，显然是没有因为乔瑟夫刚刚那套操作有所好转。 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光凭超凡视角乔瑟夫也看不出来。 超凡视角也不是万能的，它又不是x光也不是b超，要是真这么有用的话他这个准备改行投入佛门的前教会相关人士，早就凭着职业优势转行去当个行走天下的游方郎中了…… 看样子解决那团灰霾不能让她的状况好转…… 问题难道出在时雨自己身上？之前的伤口？处理伤口时被那个村医耍了什么手段吗？ 各种疑虑虽然盘踞在乔瑟夫心头，但现在显然先得把时雨奄奄一息的性命续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赞美太阳！赞美佛祖！赞美圣光！赞美飞天意面之神！反正诸天神佛我现在先都挨个赞美一遍！没被念到名字的也不要急，你们可以自行对号入座啊！”乔瑟夫口中念叨着十分亵渎的赞美祷词，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反复叛教的言行会被诸天神佛挨个降下神罚轰杀致渣，“不管怎么样！人命关天，先帮我把这姑娘的命给续上罢！” 第七十五章 绝望 时雨绝望地游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她的意识在崩溃消散之后，再次醒来之时自己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如果说之前少女是绑起来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想控制身体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那么此刻她所处的状态就是无，彻底的虚无。 少女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了什么，因为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少女无法形容自己听到了什么，因为这片虚无里寂静无声，想要张开嘴在这里大声喊叫也没办法做到，因为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要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虚无中奔跑，可是自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连手脚都动弹不了，只能像一只游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受不到，是真正的虚无，连‘没有’都没有的地方。 “我……死了吗？”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幽灵少女不止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 意识崩溃消失之前那种又冷又热的不适感已经消失，呼吸困难和缺氧症状也彻底痊愈，只是她现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也感受不到外界所发生的事情。 但全身上下不断传来从未间断过的疼痛，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少女：她还活着。 那是仿佛有人用钝刀一点一点，用切锯的方式在剜着她的血肉。 痛！ 剧痛！ 这种千刀万剐如同凌迟的痛苦不断刺激在虚空中四处飘荡的时雨，少女的精神就像是处于大海中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般，本就脆弱的精神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不行！时雨，不能放弃！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坚持下去乔瑟夫先生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每一次意识即将被痛苦所吞噬，时雨总会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这句话虽然无法减轻她所感觉到的痛苦，但却给了她继续忍耐痛苦的信心。 幽灵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飘荡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她只知道自己默默忍受着度秒如年的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刻光刺破了虚无，她的‘视觉’才随着光怪陆离的光影逐渐恢复。 时雨‘看’到了躺在破庙地上的尸体，娇小的身躯如同婴儿般蜷缩着，已经化为一具焦尸，干瘪、焦黑、枯槁。 ‘看’到了一向很好说话，很自来熟的万歧揪着乔瑟夫衣领，正在大声咆哮着什么，而后者则一脸愧疚，无言以对。 ‘看’到了杨欣正跪坐在那具还冒着青烟的焦尸旁，脸上布满了惊恐，失声痛哭。 ‘看’到了看上去冷漠自闭，实际上非常有趣会一本正经分析灵异事件的赵辰巳，满脸灰败坐在焦尸旁，目光无神，眼神空洞。 时雨唯独没有‘看’到自己。 “我……已经死了吗？” 这一刻时雨突然意识到蜷缩在地上的那具焦尸的身份…… 当这样一个认知诞生时，少女突然感觉有一大段信息浮现在意识中。 这是一种真正的长生不死法，是长生村的村民们渴望并且追求的长生不死。 比饮下长生之水这种长生法要高级，饮下含有玄君道人血肉精华的水源，顶多只能让身体获得三百年左右的使用寿命。正如他在玄君永旅经中记载的那样是一种虚伪的长生不死。身体依旧会老去，被不断杀死也会相应缩短本来几百年的寿元。 而这种长生法的寿命，约等于永生。 比植入不死虫的长生法要安全，虫子能带来比长生水更加久远的寿命和不死性，但植入不死虫却要时刻担心意识被虫子给‘取代’，谁都无法知道‘取代’会什么时候到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是，可能当你在思考和追究自己是不是被虫子的意识给‘取代’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被‘取代’了。 而这种长生法，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你的精神、意识和自我永远不会被一个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所取代。 可是代价呢？ ‘感受’到意识中不断浮现的信息，时雨心中突然泛起疑惑。很快她就从接下来‘感受’到的信息中得到了答案。 永生永劫。 活着就是这种长生法的代价。 可以长生，亦能不死，但肉体的承载是有极限的，任何物质都不能永恒保持着一种状态。身体最后终究会腐烂、会分解，最终化为灰灰飘散于风中，但对于修炼这种长生法的人而言，肉体并不是因为腐烂、分解化为灰尘而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活着而已。 哪怕肉体变成了比灰尘还微小的颗粒物漂浮在空气中，意识也不会因为肉体的溃散而消失。 每一份精神和意识都融入到了那些比灰尘还要微小的颗粒物里，每一粒颗粒物或许只能承载一个念头、一段思绪，但只要有数量足够的颗粒物‘她’就能重构自我，恢复意识。 精神和意识会永远承受着聚合在一起形成肉体的撕裂痛苦，想死都没有办法死掉。 时雨想要得救，想要活下去的执念得到了回应，虽然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但她确实不用再面对死亡的恐惧了。 少女开始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溶解、割裂，有种莫名的情绪正在滋生…… 那种情绪叫做…… 绝望。 ………… 赵辰巳脑袋无力地倚靠在供桌的桌腿上，双眼空洞地盯着破庙内的焦尸，目光涣散。 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他经历了实在太多挑战常识的东西：一直和自己同行的旅伴实际是个被虫子寄生的怪物；被烟尘雾影一样不知是鬼怪还是什么的东西追赶，夺命狂奔；从领队口中真正确认了超凡的存在……； 而现在他更是亲眼目睹了死亡。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逝去，一个几小时之前还在活蹦乱跳，还在和他有说有笑的小姑娘化为焦尸。 杨欣双脚瘫软跪坐在时雨的焦尸旁，满脸惊恐。 一向情绪稳定的万歧，赵辰巳从小到大都没见他生过几次气，此刻也出离的愤怒了，他死死攥着乔瑟夫的衣领，丝毫不顾双方之间接近一个头的身高差距，大声咆哮。 “你特么告诉我！这特么是什么特么的治疗？！” 第七十六章 引爆 万歧揪着乔瑟夫的衣领大声咆哮着，而赵辰巳则像个旁观者一样，目光空洞地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 愤怒由肾上腺素分泌产生，是生物在面对压力时产生的反应，是威胁逼近的警戒……万歧在恐惧，在警戒对方，试图摆出攻击姿态威吓对方。 短时间内看来是没办法冷静下来了。 情感和感性上赵辰巳尚没有从亲眼目睹熟人死亡的精神创伤中走出来，然而奇妙的是，哪怕是受到了这种打击，这种精神刺激，理性却能强行让他大脑保持着冷静，甚至近乎冷酷的思考状态。 所以他一眼就看穿了万歧愤怒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情感。 接着赵辰巳眼珠转动，空洞无神地瞟了跪坐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的杨欣一眼。 心理防线已经被过度恐惧所压垮，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没有，情绪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基本上已经没办法自己调节了，接下来她不添乱就已经是要谢天谢地了…… 情感上越是难以接受，赵辰巳就感觉自己思考时越是冷静、理性且不带任何情感和主观偏见。 这具焦尸十几分钟前还是个活生生的姑娘，十几个小时前这姑娘还和自己有说有笑，而一两天前才刚刚认识的姑娘，结果就在一道从天而降的炽烈光芒下，当场化为了焦炭。 直到现在他在情感上还没办法接受时雨的死亡，直到现在他还感觉时雨的死是这么的不真实。 可现实就是时雨已经死了。那个戴着圆眼镜，会笑嘻嘻向人打招呼，样貌和体格都像个初中生一样的小姑娘已经回不来了。她已经化为了一具焦黑缩水的尸体，像婴儿一样静静地蜷缩在面前。 现实的无常让赵辰巳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明的寒意和压力，他想要放声大喊抒发心中积攒的压力和恐惧，可他根本做不到这种事情。 巨大的割裂感似乎将他分成了共存于一具躯体中的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哪怕心中积压了再多情绪，他都无法表达出来，只能身不由己地理性、冷酷思考分析问题。 用思考来逃避面对现实…… 时雨是剧烈咳嗽出那团烟雾后身体开始急剧恶化的……但咳嗽这种症状时雨和万歧都曾经出现过，他们俩都在乔瑟夫的殴打下吐出了体内的不死虫，后者在排出不死虫后也恢复如初，理论上来讲时雨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状况。 想到这里，赵辰巳看了，心中，可手却一点不慢悄悄探到供桌上，将那本玄君永旅经取了下来，一边翻阅，一边在脑内复盘从来到长生村起的经历，从中拎出值得关注的疑点。 最初源自于山顶溪流的长生之法，只有长生者才能进入的秘境，斩断不死的佩剑…… 玄君永旅经中透露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但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玄君道人留下长生之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少他给这些获得长生后的异类村民们提前布置好了退路，同时还留下了一把能斩断不死的佩剑，让他们在心灰意冷之际还能了却余生，不必再承受永生永劫的痛苦…… 山顶溪流的源头之水，赵辰巳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立马想起长生村那条名为‘鬼河’的灵异传闻。 长生村村民以往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包括手压井所取的地下水和途径长生村北面跟东面的溪流，恐怕就和玄君道人所说的长生之法有关。 后来可能是玄君道人的血肉精华不再具备长生的效果，再加上山顶溪流源头的水源开始枯竭，整个村子就只流传出去了村中居民大多长生的名头，以及关于长生的传说。真相和后人的臆测相互混杂在一起，最终也变成了真伪难辨的灵异传闻。 其实在真正见识过超凡力量以前，赵辰巳是肯定不会往这方面想的，但在亲眼见识过超出常识的力量存在后，他也很快适应在思考中加入这种全新的变量，将超凡领域的可能性也纳入思考中。 也可能……具有长生效力的溪流从来就没有枯竭过，只是随着获得长生的村民一起‘迁移’到了秘境内部中来，然后向误入此地的人上演现实版桃花源记，以请客吃饭为由让他们吃下不死虫，将其变成同类…… 莫名的念头在赵辰巳脑中冒出，但很快他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这种奇怪的违和感让他立即开始逆推之前的记忆，从相关的大致印象到具体细节一点点挑出来分析、思考，重新检查是不是有疏漏的地方。 跨过桃林来到世外桃源般的秘境……遇见不友好的老头子……被看上去热情的村长领着在村里乱转，最后宴请他们吃晚饭…… 等等！ 时雨最初出现咳嗽症状并不是在吃饭之后！在还没有用餐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咳嗽了！ 她和万歧的咳嗽不一样！不是因为用餐才受到影响的！ 这条信息就像晴天霹雳般在赵辰巳脑海中炸响，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飞快运转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除了可能混入饭菜的不死虫以外，村子里可能还存在着其他足以致命的东西…… 被那个老头伤到时做的手脚？还是在村中包扎上药时？时雨咳出的那些雾气和桃林里的那些雾气有点类似……空气？难道长生村的空气也有问题吗！ 赵辰巳仔细回忆时雨和他们来到秘境后接触过的一切，可越是回忆，就越是感觉绝望冰冷。 肺部和喉咙已经开始发痒了，他在无法抑制的咳嗽时心底也升起一个恐怖的猜测。 他们……可能根本没办法活着逃出去了…… 这边，万歧还在痛骂着乔瑟夫。 破庙中久久回荡着这个少年愤怒的咆哮，他肆意宣泄着心中对威胁的恐惧和警戒，甚至在赵辰巳看来已经有点情绪失控后歇斯底里的程度了，而乔瑟夫脸上的神色也从之前的愧疚逐渐转变为凝重。 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紧张，似乎有什么正在酝酿，似乎有阴霾正在他们心中不断滋生。 赵辰巳隐约感觉到，每个人精神上的那根弦都已经绷到极限了，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只要再有那么丁点火星，就会彻底引爆这股紧张的气氛。 “我再也受不了了！”终于，杨欣一声崩溃的尖叫将破庙中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哪怕那双大长腿还在发着抖，她还是几步就跑到供桌旁一把抄起桌上那把带鞘长剑，噌的一声长剑出鞘：“是你杀了她！你们杀了她！！你们现在还想来杀我！！！”剑身上散发森森血气反射着妖异的红芒，映照着杨欣的双眼也一片猩红狰狞之色，双手握紧剑柄就朝着背对她的万歧刺去。 第七十七章 登场 杨欣的尖叫就像是一个信号，让所有人都处于紧绷状态的那根弦砰地一声绷断了，本来维持微妙平衡的局面彻底失控。 接着，所有人的情绪也都失控了，混乱拉开了序幕。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万歧，最初他还能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可在杨欣的尖叫中，难以想象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和注意周围变化的观察力，他双目赤红揪着乔瑟夫的衣领，不知为何，他头一次感觉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如此面目可憎，早已失去冷静判断和思考能力的他，当即就是含怒一拳打在乔瑟夫的脸上！ 断齿、唾液和鲜血的混合物伴随着乔瑟夫扭曲变形的脸，从嘴中飞舞而出，巨大的力量和冲击力不仅让他身体后仰，不得不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还让他大脑一阵嗡鸣，头晕眼花。 而另一边，一拳打退乔瑟夫的万歧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暴怒，额头的血管青筋暴起，面部也被怒火冲头的血液染得通红。 接着来自身后的背刺就轻而易举撕开了万歧的血肉，一截挂着暗红血迹的剑尖从腹部处刺出。 噗嗤！ 血肉被刺破、撕裂、贯穿的轻闷声响如同惊雷久久回荡在破庙中。 “咳……”腥甜的鲜血用上喉头，随着万歧的连连咳嗽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生机就像从剑尖流出的鲜血一样正在迅速流逝，可疼痛和生机的流逝并没有抚平万歧的暴怒状态，反而让他更加暴跳如雷。 万歧就像疯了一样，根本不顾轻举妄动会让身体被长剑撕裂，伤口扩大的问题。反倒是猛地一拧身子，在两者力量对抗之下，长剑在他后腰处划开一条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狂涌而出，同时也让长剑摆脱了杨欣的控制。 大量的失血让万歧脸色发白，可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露出了诡异而狰狞的笑容，单手后伸拔出贯穿身体的长剑，然后一脚将已经神经质想要逃跑的杨欣给踹翻在地。 “不……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背刺没能解决万歧的杨欣，或许是被死亡的恐惧刺激到了精神，让她稍微摆脱了被情绪所控制的诡异状态，她惊恐地蜷缩起身子想要求饶，但却被万歧一脚踩在腹部，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求求你……我什么都肯做……不要杀我……真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哼呵呵呵呵……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浑然不理杨欣的求饶，万歧在癫狂的笑声中高举散发着森森血气的长剑，将这把武器当成了一把水果刀，一剑又一剑地捅入她的腹部、胸口，起先杨欣还能发出一声声尖叫或痛呼，在被连捅了七八剑之后，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口鼻不断涌出鲜血，身体一次次被长剑捅穿，贯穿的刺伤逐渐连成一个足以剖开杨欣肚子的大伤口。 而万歧也能没有支撑多久，内脏出血加上大出血已经让他身体变得极度虚弱，在最后一次用长剑刺穿杨欣的胸口后，他双手脱力，一头栽在剖开杨欣腹部的巨大伤口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万歧！杨欣！！”乔瑟夫从短暂的眩晕中醒来，他已经意识到这背后肯定还藏着其他超凡者在捣鬼，可还没等他掏出圣典书页发动奇迹救人，一道三四米粗的银光从破庙外闪过，伴随着炸裂声照亮了整个山洞内部！ 闪电划破黑暗，狂暴电流摧枯拉朽地摧毁了乔瑟夫身上预置的好几层触发式反击、防御术式，一时间像是有万千根针同时扎着他的躯体、肌肉和细胞上，高能高温在短短一两秒内让他表层皮肤产生大面积高度烧伤。 很快，狂暴的电流褪去，乔瑟夫翻着白眼，身体僵直、抽搐着倒在地上。 一个人影从破庙外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悄然出现，优雅又得体地走入破庙。 秦冕不再像之前那样套着宽松的白大褂，而是穿得像是出席晚会一样正式。衬衣，深蓝色的领带，白马甲白西装，外面套着一身长及膝盖的白色长风衣，头戴圆顶白礼帽，棕色圆头皮鞋和黑色手杖在破庙的石板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慢悠悠走到了赵辰巳和乔瑟夫面前。 “感谢你们做出的牺牲，让我和‘大师’在这里的博弈顺利以失败告终。感谢你们的愚蠢而好奇地响应灵异论坛上的号召，也让我像计划中那样终于有了来这里走一趟的理由，嗯，以收拾残局的方式。同时感谢被‘大师’派来的你们俩，正好让我消除了自导自演的嫌疑……所以请容我向你们致敬，感谢你们为我创造出这么难得的机会……” 秦冕取下头上的白礼帽，抚胸行礼。 “为什么……为什么……”赵辰巳坐在地上剧烈咳嗽，一团又一团烟雾正被咳出，他很清楚自己正在步上时雨的老路，但他心中剩下的全部都是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吗？”秦冕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非常有耐心地解释起来。 “玄君道人这把能斩断不死的佩剑我可是眼馋了好久，可惜研制、量产睿智和真理都需要禁锢这里的亡魂作为原材料和实验品，每年还要捕捉外界的活人进来作为材料填充，我们没理由也根本不可能主动停产。而且为了保证研究能顺利进行当初我们还专门修改了秘境的进出限制，并且将不死斩留在这里作为逆转秘境限制的封印核心……” “可是如果有个外来者……尤其是教会的成员来调查这里的事情，并且发现阴谋破坏封印核心的话……那么这里被我们废弃也就理所当然了，同时我还能悄悄取走、回收这把能斩断不死的武器……” “好了！废话说得够多了……而且我也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为那边的教会人员发动杀招争取时间……”秦冕面露微笑，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赵辰巳的神色变化，“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我需要预留足够多的安全时间，再见……不，永别了，任人玩弄的提线木偶。” 秦冕刻意加重了提线木偶这个词的语音，似乎是在讽刺赵辰巳的命运，随后拾起地上散发着一丝丝猩红烟雾的长剑，优雅又利落地捅穿他的后心，断绝了他的生机。 静静看着已经不再咳出烟雾的少年，秦冕明白对方的转化过程已经被打断，并且不可能再活下去后，为其献上了临别的赠言。 “你比那个小姑娘要幸运，她已经化为尘埃永远徘徊在生与死的间隙，不死斩无法杀死尘埃之躯的她，但你还能得到永远的安宁。” 亲手解决掉赵辰巳后，秦冕又看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乔瑟夫一眼，手腕轻抖振掉剑上的鲜血，将这把长剑收回剑鞘中，转身朝破庙外走去。 他没有了结乔瑟夫的意思，杀死赵辰巳只不过是为了让事情的发展走向变得合理、自然而已，毕竟对方只是个被人摆布的木偶，就算不被他解决掉，也会被幕后操纵一切的人给解决。 而且秦冕的谋划才刚刚展开，他实在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就惹上一名能使用神迹和奇迹的圣职者，哪怕对方很可能只是一个流亡人员，教会方面不大会计较这种人员的生死追查，他也不希望计划内会多出教会这么个庞大不安定因素的可能。 “你别以为能逃得掉！”乔瑟夫虚弱地支起身子，面目狰狞、扭曲，“今后……只要我还活着，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把你给揪出来！” 秦冕离开的背影突然一怔，接着他用左手轻轻摘下头上那顶白色圆礼帽，侧向乔瑟夫的那半张脸露出微笑。 “乐意奉陪。” 接着他的身形开始飞速淡化，眨眼间就消散在空气中。 同时，地动山摇般的震动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 第七十八章 谢幕 一个意识浑浑噩噩地飘荡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这个意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存在多久。 当然他也不会在意这些疑问，因为他连一个智慧生物所应该具备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他只是一些由零散的记忆、思绪所构筑而成的不完整意识而已。 名为赵辰巳的个体已经死了，但是他又没有完全死去。 在进入秘境的那一刻开始，整个村子中漂浮的灰尘颗粒就已经通过呼吸道和皮肤侵入了所有人的内脏器官，从身体内部开始改造、转化他们的身体细胞和血肉，而且这种侵蚀和转化是无法逆转的。 可以说从那时起他们五人变成长生村村民那样无法维持物质形体，只能作为一片尘雾，一团灰尘而存活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下来了。 无非也只是发作的时间长短不定而已。 时雨是他们几个中最为不幸的姑娘，她在恐惧和绝望中已经化为了一团尘雾，不再具备紧密相连的形体，就算是不死斩也没办法斩杀这种松散的不死。 但玄君道人的佩剑确实有着能够杀死不死者的力量，不死斩中蕴含的奇异力量不仅夺走了赵辰巳的生机，将尚未彻底转化生命形态的他给杀死，还连带杀死了隐藏在他血肉中尚未脱离，但已经注入了意识、记忆和思绪的灰尘颗粒。 现在他只剩下一些之前被咳出来，只剩部分思绪和记忆的灰尘颗粒，因为这部分早就已经断绝了与血肉躯体的联系，化为尘埃飘荡在空气中，所以并没有遭到不死斩力量的诛杀，所以和时雨一样逃过了一劫。 剩下的这些灰尘颗粒已经难成大器，不足以再重构自我，本来整个村子秘境中都飘荡着的无主灰尘颗粒，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法帮助他重构自我。 但是，仍然有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灰尘颗粒，对方似乎抱着善意将这些灰尘颗粒源源不断输入到他残破的意识中。 残存的思绪与记忆片段正在逐渐架构，许多未曾见过的记忆片段正在流入赵辰巳的底层意识和记忆中，帮他构筑起意识和自我，也唤醒他的各项感知。 但新生的赵辰巳感觉到，向他输入灰尘颗粒的那个意识正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妈呀！这里还有活着的！老赵赶紧过来帮忙！” “伊丽莎白！用连接固定他们的无形躯体！” “连接已经固定了？好！放着我来！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能救得回来！” ………… 炎都，旧城区，某个不为人知的昏暗房间中。 两鬓已经斑白的青年，双手在那个弯曲如月牙般的键盘上飞舞着，噼里啪啦发出一条又一条文字。 “至此，调查员赵辰巳和万歧在长生村的旅途走到终点。” “长生村就此毁灭，真理会的原材料产地也暴露在各大超凡势力视线中，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没了绯红之王的自动预言还真是什么细节都得自己书写……”打完几段文字后，青年像是脱力般整个人重重靠在椅背上抱怨起来，同时燃烧灵魂和寿命的副作用也逐渐显现，银白的发簇变得更多，皮肤也失去水分和弹性，面部、眼角显现出法令纹和衰老的皱纹。 在上次不得不弃车保帅放弃绯红之王以后，他的工作量就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重了起来，许多可以交给绯红之王的自动预言能力完成的工作，现在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来书写。 虽然绯红之王的自动预言能力非常要命，经常会在预言中冒出些莫名其妙的伏笔和突发状况，从工作量和寿命、灵魂的使用上来看，远远超过了绯红之王在身边辅助时的消耗。 “夭寿，干完这一票我一定要向组织匿名抗议灵能者的待遇问题，顺便补补身子……”青年一边抱怨着，一边敲下了最后的文字。 “事件……就此结束” 在最后标点符号的使用上，青年斟酌了很长时间——因为最后这个标点符号就会意味着这次事件的最终状态，思索再三后，他轻轻打了一个问号在文字的末尾。 “事件……就此结束？” 敲下回车，发送，通过网络更新到各大社交平台和聊天软件上去。 “这样一来共通认知的条件便达成了，就算秦冕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办法挽回遭到围攻的局面了……”看着这条信息顺利发送出去并且被人接收，青年松了一口气，伸手撩起垂到眼前的刘海，“这种苦差事我再也不想干第二次了……” ………… 真理会，炎都区域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点。 秦冕已经换上了日常穿的那件白大褂，一边听着身旁书记员小姐姐絮絮叨叨的数落和抱怨，一边把玩着不死斩冒着森森血气的锋刃。 “会长，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书记员小姐姐一看秦冕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扣了扣桌子，“您应该知道您这次溜号的严重性吧！” 根据多年的交情，秦冕很清楚这是书记员小姐姐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征兆。 别看现在还能保持金发淑女的状态，如果他再试图刺激或撩拨对方的话，书记员小姐姐很可能就会化身修罗恶鬼，届时他的结局可能会非常惨。 意识到这点后秦冕立马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把不死斩收入鞘中，坐直了身子：“我现在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次因为我突然溜号给你添了非常多麻烦，甚至差点让整个计划都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偏差，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将整个计划、大局置之度外的个人主义行为，我一定会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 看着书记员小姐姐满意点点头眼中那抹历芒逐渐消散，秦冕在心中又暗暗补了一句：下次搞事情之前我一定提前安排好一切，再尥蹶子溜号…… 虚心认错，拒不悔改。 ………… 两天后，炎都，旧城区客运站。 两个‘特殊’的乘客走下从川鄂屋脊驶来炎都的大巴车，他们一个人戴着草帽，身材矮小，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长裤，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脸，另一个是个身材魁梧五官轮廓立体的欧洲人，只是他身上衣物又脏又破，看上去就像是个乞丐一样。 “就把你们送到这里吧……”乔瑟夫按了按旁边那人的草帽，带着告诫般的语气道：“今后的事情不要再插手了，交给我，我会给你们所有人讨回公道的……” 第七十九章 都市传说 炎都，旧城区人智21号，吴铭家中。 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晨间新闻，吴铭这一家子古古怪怪的生物正坐在他新买的餐桌上吃着早饭。 “两日前，川鄂屋脊林区内发生大面积山体滑坡，所幸该村村民早已集体迁出，发现此前曾有人入山，在经过当地搜救队搜救后，成功营救两名被困者，另外三人已经不幸遇难，一人行踪不明。另外这次山体滑坡后还发现许多曾经失踪在群山中的探险者遗骸……” “大哥，你说他们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吗？”听到这则新闻的伊丽莎白，顿时就感觉自己手中的包子没有往常那么香了，明明只吃了三个包子她却感觉有些食欲不振，郁郁寡欢。 以往她都是能一口气吃下三十个包子的，今天食量已经缩减到平时的十分之一了，可见此刻的心情对她的食欲影响有多严重。 吴铭很清楚她在忧心什么。 哪怕那天晚上他们尽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幸存者，并且进行了处置也没能救下所有人。 对于已经死亡的人，哪怕使用重构模块能修复他们肉体上的伤势也不可能让已死之人重新活过来。 而对于苟活下来的人来说，恐怕只有删除记忆才能抚平他们心中的创伤，但他们都拒绝了这一选择。 齐格非双手捧着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当初混迹在所长家蹭饭时她也被醍醐灌顶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多半已经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吧，一旦和超凡扯上关系，这辈子基本上就搭进去了，哪怕人生轨迹进行过修正也免不了被纳入关注名单。” “更何况他们都主动选择保留那些记忆和经历……” 伊丽莎白眼神一黯，不禁想起那个少年执拗的样子。 半张脸，半个身子都溃散成烟雾状，可那个少年还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伊丽莎白和吴铭，眼中燃烧着愤怒、仇恨还有悲痛的火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我要记住这一切！” 明明能选择更加轻松的道路，忘记这些经历，忘记发生过的一切选择轻松的方式活下去，可那个少年还是选择了充满痛苦和荆棘的那条道路。 令人不由为这个少年的未来而感到惋惜。 “长生村秘境被破坏后完全降落在现实世界，势必会引起各大超凡势力进行追查，真理会把普通人投喂给长生村，然后再将其制作成超凡药剂，让普通人也能获得超凡潜力的事实必然会暴露在各大势力眼前。不管是觊觎这项技术的组织，还是维护超凡世界和现代社会平衡的几大超凡势力，今后真理会势必会成为被各大超凡势力集火的目标。”赵姒妲淡定喝完加入大量润滑机油的人偶特制粥，冷静地分析局势。 “从结果上来看，这次我们虽然没能借着探索长生村的机会顺藤摸瓜揪出真理会的老巢，但也确实达到了打击真理会的效果……只是接下来随着其他超凡势力逐渐将手伸向炎都，超凡战斗可能会在炎都内频繁爆发，如果各方打出真火来的话甚至可能变成明面上的激斗……” 吴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能让超凡生物无损给普通人进行超凡化改造的手段，对于超凡世界而言已经是一项惊世骇俗的技术了，对于人类文明而言基本就是近乎小型化可控核聚变一样的技术了吧。一旦研究有所突破，能源危机的问题就能得到大幅缓解。 同理，一旦无损超凡化改造的技术被研究出来，超凡生物也就有了大规模实施渗透的本钱。 那些心怀鬼胎的超凡生物和其势力，必然会把手伸到炎都来，无论这项技术是否真实，他们肯定会来炎都寻找真理会进行试探。 届时真理会将被推上风口浪尖，无法再隐藏在暗处。 “放长线钓大鱼，我们应该留在幕后静静等待事态发展，并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放出一些真理药片和睿智药剂的信息，用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逼迫其他势力向真理会施压……” 伊丽莎白不由翻翻白眼，日常怼了人偶姑娘一句：“不愧铁石心肠的木偶，纯粹的利益至上主义……” “你炖排骨没了……”人偶姑娘默默瞟了伊丽莎白一眼，丝毫不理会后者的哀嚎呐喊，将头转向了吴铭那边：“管理者，你觉得这种做法如何？” “我倒是无所谓……”吴铭草草吃光碗里的热干面咕哝道：“只要事情不是闹得太大，事务所又没有下硬性任务下来的话，其实我有权力做出任何处置、任何选择，我可以选择旁观也可以选择入场干涉，但是如果按照老赵你说的这么做肯定会有不少牺牲者吧？” 以炎都为中心，世界各地的超凡势力都会派人来试探无损超凡化改造的技术是否属实，未来为了争夺这项技术，局部摩擦甚至可能升级为不顾隐藏超凡力量的激斗。 哪怕有高高在上的那几个封锁超凡世界和现代社会的超凡势力镇压，也断绝不了那些超凡生物心中的贪婪，他们仍然会铤而走险争夺无损超凡化改造的技术。 而在这个相互争夺的过程中会没有普通人卷入其中吗？超凡生物在争夺无损超凡化改造技术的时候，会先跟普通人打个招呼，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清场吗？ 显然不会，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必然会有普通人卷入这无妄之灾中，甚至就此牺牲。 赵姒妲点点头，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收益，是当前局势下的最优解，为了大局总是要有牺牲的……” “有时候最优解并不好用。” “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管理者你救不了所有人……” “我知道，能救一点是一点吧……”吴铭叹了口气，“必要的牺牲啊，请为了大局着想啊这些话有时会成为一种诡辩，如果滥用的话，会成为集体牺牲个体的家庭、尊严、利益、甚至生命时将行为正当化的理由，对于集体而言个体的损失往往只是一串数字，是一片不大好看的数据。可对于个体来说，他们所失去的东西往往就是一切……” 他的话还没说完，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 嗡嗡！ 屏幕自动唤醒显示他有一条新信息，这让吴铭有些疑惑到底是谁一大早就给他发信息。 解锁手机，一条林娇娇发来的新信息跃入眼中。 “吴铭哥，你听过一个都市传说吗？” 第八十章 试胆大会 都市传说。 是街头巷尾中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通常都市传说并非是完全捏造、虚构出来的产物，它们或许有着真实事件的原型，但为了让故事更加有趣，更加吸引人等理由，讲述者往往会进行加工、夸大，再加上每个人会添加的个人理解，有时又会忘记一些细节将其转述传播出去，渐渐的故事也就和原来的真实事件南辕北辙，相差甚远。 这是吴铭以前对都市传说的理解，现在踏足超凡领域知晓超凡知识后，他对都市传说的认知又深了一层：有些都市传说的背后，往往可能存在超凡生物以及超凡事件悄然活动的痕迹。 “什么样的都市传说？血腥玛丽？四角房间？镜仙碟仙笔仙？”吴铭手指舞动，立刻回复道。 也不是所有都市传说背后都具备超凡力量推动的痕迹，哪怕某些都市传说中真存在具备能召唤超凡生物的仪式，普通人想借此接触到超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根据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低层次的超凡事件总是优先向附近更高层次的超凡力量靠拢的，普通人的层次太低实在无法成为主动吸引超凡事件的中心。 而他提到的这些都是在学生中流传着比较有代表性的都市传说——至少在他的学生时代是很有代表性的都市传说，同时也是存在被其他恶意的超凡生物找上门的可能性的。 前提是仪式正确，咒语正确，而且正巧有个没受到更高层次的超凡力量影响路过的超凡生物，并且听到了你们的召唤。 哪怕是误打误撞满足所有条件，能得到对方回应的概率都非常低。 毕竟你想嘛，要是整天总有人没事打骚扰电话找你问这问那还给推销假药，你会回应对方吗？对于超凡生物来说，这种召唤仪式的性质差不多就是这种骚扰电话，不仅对方稀奇古怪的问题贼多还得自己支付仪式的超凡力量消耗（话费），所以一般不会有超凡生物回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召唤。 但，一旦仪式成功的话，那么回应者肯定有所图谋，直接把对方列为具备恶意的对象，来个告辞三连送走他准没错。 很快，林娇娇又秒回了两条信息过来。 “一种……额，和镜子有关的都市传说吧？如果在下雨天或是起雾的午夜时分，一个人怀着强烈的渴望去照镜子，镜子里浮现出的就不是镜像，而是自己心里最渴望的事物，这个时候默念咒语向镜子祈愿的话，它就能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梦想成真。” “我的几个同学说暑假结束前想开个试胆大会，到时候大家准备一起试试这个都市传说，所以就想提前问问老哥你，他们这样搞是不是会招来‘那些’东西？” 林娇娇在经历了好几次并不怎么友好的超凡事件后，已经对超凡世界的事情燃起了足够的警惕。 看样子是之前几次事件给她心里留下了强烈的ptsd，以至于林娇娇刚听到这个消息，知晓几个同学准备拉着她作死试试仪式时，就立马拿起手机来找唯一一个认识的内行来征求意见了。 但是现阶段关于这个都市传说的信息实在太少，林娇娇自己也不大清楚仪式的详细步骤、咒语是什么，再加上超凡生物响应的不确定性，吴铭也不敢随便给她下定论，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说法回复。 “是否会招来超凡领域的事物往往和仪式、咒语和超凡本身有关，当然如果那些伏行在阴影中的隐秘们对你们感兴趣的话，哪怕你拿‘此身为剑所天成’这种咏唱当咒文，并且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捏着纸人将其扯碎，用这种完全不可能起到召唤效果的仪式，也能得到超凡生物的响应……” 这条信息发出之后吴铭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补了一句。 “但要注意，这种仪式的代价都是由超凡生物支付的，如果他们积极响应了召唤，并不意味着得到了青睐或是幸运，只能说明你们非常倒霉，并且已经被别有所图的超凡生物给盯上了。这样吧，你如果劝不住他们的话就提前跟我说一声，就算真发生什么意外我也好在暗中保护你们。” 发完这条消息，吴铭叹着气放下了手机，在飞哥和赵姒妲疑惑的注视下，他嘟囔道。 “等这次事件结束了，我一定要加紧催促事务所稳定这丫头的人生轨迹，然后把她脑子里所有关于超凡领域的记忆给删了……” ………… 炎都，旧城区。 林娇娇穿着一身宽松透气的睡衣趴在床上划拉着手机，双腿翘起有一搭没一搭晃荡着，看着吴铭的回复，她脸上露出了开心又安心的笑容。 “谢谢老哥！ヾ(??▽?)ノ” 接着，林娇娇又把聊天框切到另一个讨论组中。 讨论组中，她的几个同学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怎么在暑假的最后搞一场惊心动魄，惊险刺激的试胆大会，结果话题越聊越歪。 其中不乏一些通灵仪式、星座占卜、塔罗牌这些神神秘秘的仪式玩意儿，现在已经歪到了追剧追星上了。 林娇娇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试胆大会当天的行程已经基本敲定了，她们不仅要点蜡烛讲鬼故事，等到午夜时还要进行魔镜仪式，现在就等哪天能满足下雨或起雾的天气条件，她们就进行试胆大会。 她们看上去对试胆大会非常期待，但是真正经历过超凡体验的林娇娇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她们…… “姐妹们，我觉得你们的思想很危险啊，要是真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 “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我和她会在一起吗？” “魔镜啊魔镜，请你帮助我实现愿望。” “魔镜啊魔镜，希望您能赐予我走出困境的力量……” “魔镜啊魔镜……” 无穷无尽的祈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虚幻缥缈的声音中有少年郎的祈祷，也有女性的声音，有小孩子充满好奇心的祈祷，也有成年人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时的尝试。 每一声祈祷都形成了指尖大小的星点，照亮了层层叠叠仿佛迷宫般无穷无尽的镜面回廊，有一个人形虚影盲目地徘徊在回廊中，他（？）偶尔会伸出手去点击浮现在镜面中的星点，像戳泡泡般将星光戳破。每一次戳破星光，镜面回廊中都会传来兴奋、惊讶又带着点点对未知恐惧的惊叫，而人形虚影的身体也会变得更加凝实些许…… 第八十一章 人偶被坏东西带走啦! 吃过早饭后，一刻都闲不住的伊丽莎白就嚷嚷着要出门遛弯，而赵姒妲也跟着她一起出去了，理由是怕她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最后不好收场。 而吴铭也终于有时间缩在家里研究一下玄君永旅经中记载的咒语和各种丹方了。 这两天他逐个将玄君永旅经上记载的丹方和咒语整理出来了，现阶段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对照幸运古神事务所的资料库，逐个排查药方的效果，并且解析咒文的功用。 毕竟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那座长生村基本可以断定是真理药片和睿智药剂的原材料产地了，虽然吴铭不清楚最后为什么对方没有把玄君永旅经也给一起带走，只是取走了玄君道人的佩剑，但肯定不会是眼瞎或者大意才把书留在那里的，毕竟真理会的高层肯定对那里非常了解，甚至还针对性修改了秘境的进出限制，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反而不正常。 所以尽可能做好应对准备，了解敌人肯定是没有错的。 但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毕竟事务所的资料库中各类超凡知识的记载浩如烟海，想要在里面找到相符的记录并不容易，但经过初步对比和分析后，吴铭基本上可以确定玄君道人记载的药方都是具备超凡效果的药剂了，而且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十分惊人。 就比如说这个活死人肉白骨的药粉，对比资料库效果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相似度的记录至少有一千四百种左右，不仅是地球，宇宙各地拥有文明的星球上都存在类似效果的药粉或药剂。 那种将风干青蛙、沼泽藤蔓磨成粉，配合许多辅助材料，最后还需要经过仪式附魔处理才能制成的药粉确实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能让骸骨重新生长出血肉出来。但这实际上是一种将死人转化为行尸的药粉，往往被死灵法师拿来使役尸体…… 这是吴铭在找遍这一千四百多种相似记录后才确定下来这玩意儿居然是个行尸转化药粉…… 还有用于星间旅行的蜜酒，能让使用者进入类似科幻小说里冬眠状态一样的静滞状态，肉体和精神保持静滞状态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直到抵达目的地时才会解除这种静滞状态。 这已经是用来在不同行星之间旅行的手段了，再联想长生村的建立逆推这本书的成书时间，吴铭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至少在公元前那个时代，超凡生物可能就掌握宇宙空间旅行的手段了，至少他们也是具备地球之外还有其他星球，并且相互距离非常遥远的概念，否则根本不可能开发出这种用来在宇宙中长距离旅行的静滞药剂。 就像在嫦娥奔月的神话里，嫦娥仙子不会穿上宇航服上月球一样，因为古代人根本不知道月球环境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也不知道月球的昼夜温差能大到两三百度…… 可如此一来，更多的疑问就冒出来了。 为什么两千年前就拥有宇宙空间旅行这个概念的超凡生物会沦落到被后来居上的人类文明给压制？ 是什么导致他们衰弱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们是否还具备登上宇宙的能力？ 至于那个所谓能神游太虚观摩大道至理的丹药，目前为止吴铭还没有在事务所的资料库内找到符合条件的药剂，但他目前推测这玩意儿，基本上应该是真理药片和睿智药剂的原型，不过推论是否属实还需要进一步分析后才能得到验证。 家里除了此刻正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看书的吴铭以外，就剩下穿着女仆装的齐格非，以及横躺在沙发上占了一个人位置呼呼大睡的橘猫小米了。 哦对，还有正躺在他卧室电脑桌上正在充电睡觉的绯红女王。 黑色白领连身裙配上荷叶边装饰的白围裙，领口还用缎带绑了一个小蝴蝶结，这些衣服虽然都是齐格非用魔法术式将龙鳞编织出来的衣物，但衣服的原型却是伊丽莎白帮她挑选的。 不过飞哥显然对自己这身装束还是不大习惯，时而扯一下领口的用缎带绑成的蝴蝶结，时而拉一下连身裙的裙摆，坐立不安一副怎么样都感觉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哪怕那张机械感十足的装甲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吴铭也能感觉到她现在的心理状态。 吴铭一心二用注视这个龙女仆扭来扭去老半天，疑惑在心中斟酌了许久才迟疑地开口问道：“飞哥啊，你这面具……” “这是为了让我冷静下来的重要道具，面部遮挡物不足三分之一的话，我会感觉心神不宁，然后控制不住……” “这面具该不会是你的封印器吧……控制不住会怎么样？” “最严重的的状态可能会把整栋楼给压塌……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因为墨镜腿被压断了，墨镜掉了一半下来结果让我没控制好力道把沙发给压塌了……” 吴铭：“……” 听到黑龙妹子这么回答后，吴铭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该考虑向事务所申请一个能无限拓展的折叠空间覆盖在家里了，毕竟家里或多或少陆续住进来一些‘危险’的超凡生物，平日里她们也可能引发一些会造成人员伤亡的事端——这倒不是说她们肯定会有意去给人类造成什么灾难，但像齐格非这样不经意间力量失控，又或是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在打闹时动静稍微大了点，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已经可以算是灾难了。 这就像人走在路上总会在不经意之间踩到虫子，或是不小心踢到跑到脚边的猫一样，哪怕再怎么注意都会有松懈的时候，吴铭可不希望等问题隐患爆发后再考虑解决办法，既然现在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存在，那就肯定得想个办法解决。 这样想着他立马就给所长打了个报告，以工作需要的名义向事务所正式提交折叠空间的申请，顺便还把前两天被伊丽莎白一个头槌拍到墙上的维修费也给报了上去。 很快，所长就给了他回复。 “阅，授权下来后自己去找辅助装置实装。” 看到这么简洁明了的回信，吴铭放下心来继续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玄君永旅经上来。 “吴铭……”这时在一旁纠结自己衣物好久的齐格非再次开口了，“你们把我救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铭愣了一下，旋即反问道：“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旁敲侧击询问过所长和赵姒妲。”装甲面具遮住了齐格非的面部，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吴铭仍然能通过她若有所思的语气，判断出她对这个事情非常在意，“我被那些现象掠夺了本来的寿命，这不是单纯的抽取生命力，而是将整体寿命给缩短了……所以这种掠夺带来的影响基本是不可逆的，那种情况下我本来是不可能活下来……” “我怀疑这背后应该是伊丽莎白……” 没等齐格非把话讲完，吴铭心念一动，接着辅助装置就强制弹出一幅画面，伊丽莎白整张脸都铺满了画面，焦急地朝着镜头另一边的吴铭大喊道。 “大哥不好啦！人偶被坏东西给带走了！” 第八十二章 你不忠诚! 说实话，吴铭在接到探机传回来的视频信号时心情是懵逼的，本来接到传讯时他还以为伊丽莎白是在赵姒妲的眼皮子底下又搞出什么事情了，人偶姑娘让她来找自己搬救兵的。 结果哪知道居然是赵姒妲出了事。 “知道了，我们马上过来一趟。”吴铭立即回复道。 探机作为一个单纯的观察单位本来是不具备双向交流的功能，但给伊丽莎白的那台探机是经过魔改的产物，短时间内拿来当成通讯工具的替代品。 听见吴铭在自言自语，齐格非疑惑地看向了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伊丽莎白刚刚发来传讯。”吴铭一边应着，一边调出了那台探机的历史记录，“老赵好像被一伙不明势力的超凡者给带走了……” 同时他把探机的影像记录也调了出来，一连串画面如同走马灯般被投影出来，略去伊丽莎白蠢蠢欲试想要在空旷无人的小区绿化带上撒欢狂奔，结果好几次都被赵姒妲用透明丝线拽回来的片段后，吴铭总算找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在伊丽莎白遛弯遛累了她们俩返程的途中，就被一伙人在大街上给拦住了。 那伙人里有男有女，基本上没有统一的服饰。他们有人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也有人是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年轻人，有看上去精明强干的女强人，也有打着阳伞穿着lo装的小姑娘，当然还有穿着背心大裤衩出行的老大爷。 之所以吴铭能将其辨别为一伙人的原因除了视角中这群人一个都没有受到‘闲人驱散’的超凡术式影响，还有一个原因是：无论他们服饰穿着上有多么大的出入，年龄段也各不相同，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身上都会系着一条黄色方巾、领巾或是领带，以此来标示自己的身份。 要是冷不防嚎一声苍天已死，他们会不会接一句黄天当立来着……看清他们的统一装饰后吴铭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不过这一想法只是在他脑袋中盘旋了一瞬，就被他甩甩头抛出脑外，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影像记录上来了。 他们将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包围后，直觉强大的傻姑娘立即摆出不大友好的攻击态势，双眼变得一片碧绿眼角边隐隐闪烁着青绿色电芒，一副对方如果有异动就会直接发起攻击的样子，但却被赵姒妲轻轻一拉给拦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对峙，伊丽莎白警惕地盯着这伙人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们下一秒就会一言不合发起攻击。 至于赵姒妲，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淡然神色。 从头到尾双方没有进行任何交流，那些人死死盯着赵姒妲，人偶姑娘也毫不躲闪的回瞪回去，在沉默了接近两分钟之后，他们就像是在沉默中达成默契一般，最后像是认输般赵姒妲向他们点了点头就跟着那伙人离开了，再然后……就是伊丽莎白咋咋呼呼找吴铭求助的影像画面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齐格非皱了皱秀眉道：“双方没有发生战斗，看上去像是赵姒妲自愿跟着对方离开的……” “嗯，不管是不是自愿我都要去看看情况……”吴铭点点头回道。 现在正式被收容的除了伊丽莎白以外，还有齐格非和刚刚加入进来的绯红女王，实际上赵姒妲并不属于签订契约的收容范畴，也不是需要管理的异常物件，她留在吴铭家中的理由仅仅只是要监视伊丽莎白而已，所以她的去留其实是不受限制的。 但即便如此，吴铭也觉得自己需要亲自走一趟问问情况。 传送的眩光和眩晕逐渐褪去，凝固成实体的光芒轰然迸裂成光之碎片，最后逐渐分解化为点点光粒子消散在空间中。 吴铭带着身穿女仆装，戴着装甲面具的齐格非从漫天飘散的光粒子中缓缓走出。 这样的画面只持续了几秒钟，一个迅疾的黑影结结实实撞在吴铭胸口，发出如同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 铛！ 在齐格非愕然的目光中，吴铭的胸口在撞击下迸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接着他和那个黑影就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倒飞了出去。 早有准备的吴铭在倒飞途中就平衡了重心，空中扭转身子后就轻飘飘落在地上。 而伊丽莎白则是摔到地上滚了好几圈后，马上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灰头土脸哭唧唧地又一次扑向了吴铭。 “哇！大哥你终于来了！人偶她没了！咱们快去救她吧！” ………… 炎都，城郊一处废弃工厂中。 一脸坦然的赵姒妲稳稳坐在一张已经断了一只腿的椅子上，正在接受着组织的评议员审查。 三名评议员用厂房内残存下来的废品，拼凑出了一张审判桌，他们就坐在这张略显磕碜的桌前，对赵姒妲进行审查。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执行者分布在工厂内外，躲在暗处。他们封锁了出入口和破窗，封锁了工厂附近的来往通道避免闲人入内，同时监视人偶姑娘的一举一动，一旦她有什么可疑举动就会直接发动攻击，将其制伏。 “编号94d1213l1s……”西装革履上班族打扮的审查员还没照着稿子把人偶姑娘的识别代码读完，就咬到了舌头，“嘶……妈耶你这名字就不能改改吗，每次念着都会秃噜嘴……” 赵姒妲无机质的双眼镜头收缩扩张一阵后淡定给出了回复：“代号已变更，目前使用代号为赵姒妲，作为在人类世界行走时的身份使用。” 穿着白背心，大裤衩，一手拿蒲扇另一只手掌心捧着茶壶的大爷了然点点头：“哦，你终于改名字了……不对！少废话！你拒绝执行组织的命令，不仅放任极度危险的超凡生物四处行走，还与其为伍！甚至还在向组织定期联络时还隐瞒重要情报！你的罪恶审判庭皆已知晓……” “你不忠诚！审判！审判！审判！！！” 大爷嗓门声如洪钟，洪亮的回音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厂房中，说到激动时，甚至直接把手中的蒲扇一扔，直接甩出一团混合着风刃、雷电的风暴团！ 风暴团在即将落地时瞬间扩张、爆发，形成一团真正的风暴，风暴的搅动下切金断玉的风刃在地面轻而易举留下一道道沟壑，悬浮在风暴眼中心上方的雷球分裂出一条条电蛇，将地面犁出一条又一条金红色熔毁痕迹。 当风暴与雷球散去，赵姒妲还是稳稳当当坐在三条腿的椅子上，一点都没有挪动过位置的样子，周围的地面布满了电蛇和风刃肆虐后的沟壑，到处都是碎石和融化凝固的玻璃晶体，一片狼藉，只有她所坐的地方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人偶少女抬起了头，一脸坦然望向三位评议员，开始进行陈述。 “我的行为并不存在任何问题，我接到的任务是猎杀一头极度危险的超凡生物，但根据至今为止的调查，目标与任务描述中能与一整支拦截小队对抗、周旋并将其全灭的实力、智力以及狡诈性格完全不符。所以我怀疑拦截小队的覆灭另有内情……” 第八十四章 天降猛龙 炎都，距离地面数百米高的空域中。 一只体态遮天蔽日，但却无法通过肉眼、光学直接观测到的黑龙正舒展修长的躯体，双翼时不时扇动着在空中滑翔而过。 阳光洒在黑龙躯体上，她身上每一块细密的黑鳞都在反射着符文和阳光的微光。 除风、防寒、认知阻碍、光线扭曲、消音、气息遮蔽……一片片龙鳞上都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相互串联，相互重叠，形成一层一层符文阵，将层层叠叠的超凡术式套在齐格非的躯体上。 有超凡术式的遮挡和干扰，龙化之后的齐格非哪怕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下，也不会因为阳光在地面投下大片的阴影而造成恐惧和惊惶。 “伊丽莎白，你确定是这边吗？”吴铭靠在漆黑巨龙鼻梁处的凸起处后面，看着愁眉苦脸的伊丽莎白问道，他们坐的位置正好有块龙鳞能够挡住迎面吹来的强风。 其实有除风和防寒术式的存在，齐格非身上的环境其实和地面相差不大，坐在哪里都一样。会选择坐这里的原因是这里相对稳当一点，空间大到能摆下几桌酒席不说风景也不错…… 当然最重要还是齐格非比较推荐他们坐在这里，因为这里是她拿来储藏衣服、面具、大剑和各种杂物的地方。 伊丽莎白脸色苍白秀眉微皱，她抬起手来若隐若现如血一样的丝线缠绕在她的纤纤玉指上，表情显得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方向，人偶离我太远了，血线就像一团乱麻一样错综复杂，如果能再接近一点的话，我大概能缕清她的位置……” 伊丽莎白在人偶拉住她阻止攻击态势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她用硬化的指甲割开手指任由鲜血渗出，并且发动能力注入超凡力量让渗出的鲜血保持连接状态，本来以为那群超凡者是来找她麻烦的所以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想到现在却成为了搜索赵姒妲的线索。 但现在他们已经在炎都上方的空域兜了两个多小时的圈子了，对赵姒妲的搜索仍然没有太大进展。 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伊丽莎白一直保持着失血状态，指尖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被超凡力量和能力连接并塑形成血线，用这种方式来保证不丢失赵姒妲的踪迹。 “不过大哥你不要灰心，我还有别的办法，刚刚我把几个我给派了出去……” 吴铭张口结舌打断了伊丽莎白的话：“你还没恢复好又把自己搞精分了？！” “不是……大哥你听我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伊丽莎白赶紧改口，“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后，我已经充分吸取了经验和教训，这次我没有在其他植物和动物身上做实验！” “那你怎么把自己派出去的？” “就是和体内的几个自己打了打商量，然后用超凡力量给她们捏了一些灵骸就放出去了……” 伊丽莎白总能用各种超乎想象的方式刷新吴铭的世界观。 之前伊丽莎白复制自己的意识扔到花草树木，蛇鼠鸟雀身上造出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自我。而现在伊丽莎白融合了之前扔出去的复制意识后，又和体内的‘自己’打了个商量，然后捏出灵骸把她们送出去帮忙找人？ 一时间，吴铭都开始好奇伊丽莎白的思维模式和生命形式究竟有多异于常人。 最后吴铭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再追究这些：“算了，我也派出探机了进行搜索，那些人在带走老赵时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明显是不能……不，或是没把握动手。况且她不是也阻止了你的攻击行为了吗？如果对方有威胁的话，她肯定能在几秒钟以内想到解决办法的最优解，她肯跟对方走，很大可能说明对方并非敌人，或者老赵清楚对方不构成威胁……” “所以短时间内人偶应该没事啊？”伊丽莎白似乎是听明白了吴铭的意思哦了一声，随即将注意力转向指尖，“诶诶诶！这个方向是对的！我感觉到血液流逝速度变慢了！大哥！朝这个方向飞！” “兜了两个多小时圈子总算找到正确方向了……” “那也没办法嘛！谁让人偶都不留个标记的，早叫她多看看谍战片了，学学人家是怎么留标记让友军追踪的，害得我们找了她两个多小时才找对方向。” “你们就别抱怨了……载着你们飞了两个多小时的我都还没抱怨呢。”在解开心结重新融入现代社会后，齐格非孤僻乖戾的性格也有所好转，“你们要是再吵吵，我就要按公里收费了啊！” “幸亏空中管制管不到龙类头上来，不然这滴滴打龙是不是还准备收个管制通行费？” 血线正在不断转化为血液被伊丽莎白收回体内，这意味着他们和赵姒妲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减小、缩短，找对方向后，很快一座看上去久经岁月风霜的废弃工厂的雏形，出现在众人（加龙）的视野之中，伊丽莎白指尖的血线若隐若现直指那座工厂建筑。 “就是那里！飞哥！接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做……” “……你真觉得这种做法能成功吗？”听完吴铭的想法之后，齐格非那双硕大的竖瞳龙眸都瞪直了。 吴铭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调试好护盾和各种模块的初始状态，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和笑容：“听我的，暗杀也好潜入也好，咱们都应该堂堂正正砸破他们的大门进入！” ………… 炎都，城郊废弃工厂外围。 克莱因点起一根烟，吊儿郎当地坐在工厂外围已经倒塌一半的围墙上，老神在在发着呆。 工厂内部评议团的大佬们正在商议如何处理，而他们执行者的任务就是封锁这片区域，防止外人捣乱的同时……警戒工厂内部那位凶名赫赫的传奇存在。 他不关心评议团会怎么处理不够忠诚的前任传奇，他更加关心的是，那位前任传奇究竟会不会因此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克莱因很清楚，哪怕把这里所有的执行者都加在一起，可能都不够那位传奇一个人打的。曾经和她交过手的克莱因很清楚，那是彻头彻尾的压制，每一次攻击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会自行躲开人偶，而人偶发起的攻击不管他们怎么躲避都只能眼睁睁地撞上…… 那已经是他心中近乎阴影一样的记忆了，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如今想起也依旧历历在目。 除了没有在她手里吃过苦头的新生代以外，组织内部没有人愿意与她为敌，更没有人愿意与她发起战斗，因为和她战斗不仅意味着赢不了，而且还会输得非常憋屈。 阳光被遮蔽阴影覆盖整片大地，沉浸在思考中的精英执行者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只身形遮天蔽日并且急速向他撞来的……巨龙？！ “猛龙天降！” 第八十五章 不讲道理的龙种 关于龙的传说和故事，无论是在超凡世界里还是现实世界中都有所流传。 东方龙身长如蛇，鲶须细长，有鳞如鱼，有角似鹿，有爪像鹰，颔下有明珠，喉下藏逆鳞，身披鳞甲。往往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等操纵天象之能，又有祥瑞祈福之能，被古代人当成是吉兆和天命。 西方龙颈部修长样如蜥蜴，四肢粗壮尾巴细长，有着蝠翼一般的巨翼用于飞行，身上覆盖着鳞片，能喷吐火焰，能翱翔天际，体表覆盖鳞片的地方刀枪不入，经常为祸一方。 当然在这些传说和故事中，龙基本都是拥有着强大且不可思议力量的存在，甚至还具备着某些极为特殊的意义在里面，以至于人们经常在编故事中将xxx打倒恶龙，沐浴龙血成为屠龙勇士，xxxx暴打喷火怪龙然后双双毙命，七头十角的大红龙坠入火湖，又或是xx斩除玩忽职守的业龙，皇帝乃真龙天子，借此来增添传奇性和正当性。 凡人世界中所流传的那些与龙相关的故事暂且不管，其实从超凡的角度而言，龙种是一种切实存在……或者说是存在过的超凡生物。 曾经存在过，现在的地球上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了。 从当前时代开始向前逆推到文艺复兴甚至更早一点的时代，龙种至少已经有五六百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现实世界中了。 没人知道龙种到底去了哪里，也没人清楚龙种是不是灭亡了，他们的去向对于超凡世界而言是一个谜，一个至今都没有解开，也没有任何线索可循的无解谜题。 而今天，‘幸运’的克莱因有幸目睹了当前时代，当然也可能是今后唯一一条龙种的现身。 而且根据他的目测，那条漆黑巨龙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般朝他，朝地面砸来！ 冷汗狂冒，悄无声息浸湿了克莱因的衣物，他的理性告诉他现在应该使用超凡力量警告周围的同僚，应该使用能力进行反击和逃生，可在身体不争气地抖如筛糠，手脚发软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普通人面对猛兽时脑袋一片空白顿时忘记反抗和逃跑一样，只能傻愣愣看着那遮天蔽日的身形越变越大。 龙威！ 齐格非虽然是由异界生命树改造而成的巨龙，但龙种应该具备的特异性和素质她绝大部分都拥有，像龙威这种能够影响精神的特性，她自然也拥有。只不过在生命树世界时，拟态生物也好魔化植物也罢，作为直属生命树统治的下级节点，龙威基本上无法对它们产生太大的效果。 但来到现实世界后，一直被齐格非当成鸡肋嫌弃的龙威，总算有了机会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绝对不是没什么卵用的技能！ 漆黑巨龙挟带时速近乎八十公里的气流迎面袭来，远处丛生的杂草被短暂出现的狂暴风力片片压塌，树木嘎吱嘎吱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克莱因看着那个越来越巨大的身影，感觉自己在强风吹拂下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 炎都，城郊废弃工厂。 赵姒妲闲庭信步般游走在如同雨幕的超凡攻击中，银白的雷霆一次又一次炸响，可每一次都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落空，要么是在其他执行者超凡力量干扰下偏离了轨迹，要么就是正好被其他执行者撞上，白白帮她挡下了攻击。 废弃工厂内已经躺下七八名系着黄巾的执行者了，他们全部都是被银白电蛇直接击中，身体焦黑散发着焦臭味躺倒在地。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赵姒妲从来没有动过手，她一直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与忍耐。 她只是计算周围的各项参数，综合对手的战斗习惯、思维模式计算攻击可能从哪个方向过来，然后躲开而已。 反倒是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痛击的友军数量最多，现场倒在地上的执行者友军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 “背叛者！接受雷霆的净化吧！”背心老头全身上下都闪烁着雷霆电芒，手中攥着逐渐成型的雷霆长枪，就像远古雷神一般，他的双眼在满负荷使用超凡力量的状态下充斥着电光朝赵姒妲投出雷霆长枪，声如洪吕大钟，“你逃不掉的！审判庭会永远记住你的罪孽！直到用雷霆将你给净化！” 赵姒妲甚至看都没有看向雷霆老头的方向，在后者手中的雷霆长枪即将脱手的瞬间，她仿佛先知先觉般朝着右侧退了一步，让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紧接着那根雷霆长枪随后而至，一名正好发起偷袭的倒霉执行者迎头撞上了雷霆长枪，被电个半死，抽搐倒地。 “放弃抵抗吧赵姒妲……”陆诩轻轻后跳避开背心老头随手乱扔的雷霆长枪，好言规劝道：“我们布置在这里的不仅仅是你所侦测到的那些执行者，你不管怎么样是逃不出去的……” 为了能顺利留住赵姒妲，这次组织可是下了大本钱，以整个工厂为基座进行了改造，由地下人造龙脉作为动力炉功能；里里外外有十几重阻断结界和屏障强化内外防御；还设置了数个空间锚和重力扰动井阻断超凡世界中的常规传送手段；三条环环相扣形成三重同心圆的异界回廊；数百只无形无质的魑魅魍魉被拘束成恶灵猎犬；此外还有数不胜数的超凡陷阱…… 哪怕这些全部都被突破了，最后还有大量执行者在待机，他们能引用人造龙脉的动力对抗敌人，哪怕最后集体殉爆，也足以对包括赵姒妲在内的任何敌人，造成不小的威胁了。 沉默交手到现在，赵姒妲才头一回转头看向艾琳，正巧避开一名执行者刺来的冰针同时，毫无感情波动地开口说道：“看样子你们非常有信心能拿下我。” “那是当然，我们……”艾琳娇笑着，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同时，天摇地动般的剧烈震颤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身形趔趄，紧接着刺耳厚重的轰鸣传来！ ………… 轰！！！ 大地震颤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漆黑巨龙化的齐格非用以头抢地使的姿势轰然撞击在地面上，将整个大地撞得剧烈震颤起来，接着这只巨龙身体打着旋，在惯性的作用下一边在地面上弹跳着继续滑行，一边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所有挡在面前的事物！ 提前架设好的结界在巨龙庞大躯体的碾压下就像被压碎的塑料盒一样，在清脆的咔咔声中崩裂成一块块还散发着超凡光芒的碎片消逝于风中，各种触发式超凡陷阱接二连三炸响，电蛇、火光爆炸、腐蚀毒雾层出不穷，却一点都没办法在齐格非的龙鳞上留下丝毫划痕，而那些预先架设好的异界回廊和恶灵甚至连原本的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就已经在这种简单粗暴的碾压下化为乌有。 龙种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生物，他们的鳞片能够免疫绝大多数超凡攻击和物理攻击，如果镌刻符文进行强化的话，防御力还能进一步提升，任你有千般技巧万般花样，对龙种而言都是虚的，他们只用找个f2a然后碾过去就行。 至于行动前制定的警戒计划，预先写好的应急预案，还有其他执行者的抵抗、警戒，甚至借用人造龙脉进行战斗的预案在这一刻统统都成了笑话。所有布置在外的执行者们都被巨龙俯冲时带起的强大气流给卷上了天，他们先是被齐格非一记龙威震慑住心灵，等他们想要进行反击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被狂暴的气流卷上了天空，然后惨叫着从天上掉了下来。 那条漆黑巨龙以头抢地不知道滑行了多远，在她堪堪稳住身形时，吴铭带着伊丽莎白从她鼻梁处的龙鳞间隙中一跃而出。 “我早就说这种方法绝壁有用吧！飞哥！转回人形跟我上！” 第八十六章 不好意思，降落时手潮了 尘土飞扬，烟尘蔽日。 齐格非连滚带滑的落地姿势，除了摧毁废弃工厂周围精心布置的结界、陷阱以外，更对地形产生了不小的破坏。地面上随着她的滑行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不规则深沟，卷起的狂风不仅把周围树木拦腰吹断，烟尘也被卷起的暴风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不一会整个废弃工厂都陷入了黄蒙蒙的烟尘笼罩中。 烟尘之中，原本一人高的荒草丛已经强风吹得近乎紧贴地面，被气流卷上天又摔落在地的克莱因正躺在这片草丛中。 他口鼻不断溢出殷红鲜血，双腿、肋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刚刚巨龙落地时卷起的狂暴气流将所有的执行者都卷上了天，他也没能幸免于难，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飞的都不高，龙威的持续效果也出乎意料的短，足够他们摆脱影响后调整落地姿势。 这种行为虽然不能让他们完好无损落地，但至少能让他们不至于当场摔成重伤。 他咳出两口鲜血，努力梗着脑袋环视了一下四周，身边躺的几个同伴伤势基本都和他差不多，或多或少都断了几根骨头，内脏受到不小的震荡，可远远还没有到要命的程度。 只是看着架势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人能再站起来了。驻守外围的执行者精英们，在敌人来袭时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做出，就已经倒了一片。 看到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同伴们，克莱因心中又是屈辱又是恐惧。 屈辱的是一直自诩是组织之剑的执行者们，历经百战，曾经捕捉、围剿过万千超凡生物，一直以来都在战斗中占据绝对优势，被超凡生物恐惧、敬畏的执行者们。这次却表现地如此不堪，仅仅只是面对敌方俯冲攻击的余波，就已经被横扫一空。这就像是当众将他们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还往上吐了两口唾沫一样令人感觉屈辱。 恐惧的是面对这种就像移动天灾的超规格超凡生物，不管是阴谋诡计也好，预先布置也好，集众力量也好，以往对其他超凡生物管用的伎俩在此刻完全失去效果。他们甚至连抵抗的余地，甚至连拉着对方一起殉爆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最后强风气流卷开了他，估计他最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却没有一点办法逆转那令人绝望的局面。 这一刻，克莱因第一次感觉到了人力的渺小和贫弱。 自从他成为超凡者开始至今曾经无数次面对并击杀过各种超凡生物，有诡秘莫测的影魔，有狂暴凶悍的狼人，也有故作高雅的血族。克莱因曾认为只要合理利用智慧和他们的弱点，那些对于普通人类而言非常危险的超凡生物就不足为惧。 而今天，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用残酷无情的现实告诉他：有梦是好事，可惜不现实。 哆——哆——哆—— 有脚步声从烟幕中传来 很快，躺在地上不断咳血的克莱因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穿着一件i?人类的黄色t恤，黑色长裤。长着一张娃娃脸，嘴角微挑看上去颇为和善，女的短袖白衬衫、蓝色短褶裙，胸前还用蓝色缎带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双腿修长，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五官精致轮廓深邃，不过脸上傻乎乎的笑容完全破坏了少女的气质，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在浑身冒傻气。 他们正是先一步突入烟尘中的吴铭和伊丽莎白。 敌人？巨龙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那个男性？还是看上去傻乎乎的少女？但是这个少女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见过……对了！是那个危险的超凡生物！那么那个男的应该就是那条巨龙了……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袭击聚集在这里的评议员吗？ 在看清他们样貌的同时，克莱因作为执行者的习惯就已经促使他快速转动大脑开始思考起来。 “嘿，旁友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刚刚飞哥降落时有点手潮，结果搞出了一些小动静。”吴铭故作轻松地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腿，不动声色地先把锅给甩了出去，一副飞哥会那样降落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绝对不是他提议这么搞的姿态：“她降落时忘记先把起落架展开了，落地时才想起来，结果搞出这么大动静把你们都给伤到了，最后不得不靠脸刹和胸刹才成功降落。” “………………？”正在思考对方会说什么的克莱因卡在喉咙里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狗屎！谁跟你是朋友了！我这看上去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什么叫降落时手潮？！堂堂一只巨龙难道连降落都不会的吗！ 这一刻克莱因开始怀疑那条巨龙的真实水平和智力，同时感觉更加屈辱了——刚刚他们经历的甚至不是巨龙的攻击，而是巨龙降落事故产生的余波…… 伊丽莎白探头看向咳出一大口血的克莱因，用手肘捅了捅吴铭小声道：“大哥！他吐血了诶……” “没事，我观这位少侠骨骼惊奇，骨头都长到外面来变成外骨骼了，想来飞哥降落时的小动静肯定是伤不到这位少侠的。”吴铭故意用克莱因也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对伊丽莎白说道。 “什么骨骼惊奇！我那是被巨龙落地时的气流卷上了天，摔成这样的！……唔咳咳咳咳……”终于，忍无可忍的克莱因终于咆哮出声，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阵咳血。 吴铭听到他的咆哮，慢悠悠转过头来却一点都没在之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缠，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害！少侠啊，你也真是的，你说你们这群人聚在这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废弃工厂干啥呢？打圣杯战争吗？像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当然危险啦，今天还好只是天上掉了只巨龙下来，要是改天掉个直径三千五百公里的陨石下来，你们就要化成飞灰了啊。” 这么说来反倒是我们的错吗？！ 只顾着咳血的克莱因气得怒火攻心两眼翻白差点就晕死过去。 不过还好，他最后猛地一咬舌尖清醒了过来，好歹还是没有被这家伙给气晕过去：“那你们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吴铭耸耸肩：“袭击？这肯定是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想找的人就在这里，所以就在附近降落了。哦对了正好问一下你们有没有在这里看到一只小小的，大概只有一米五那么高，有着球形关节结构，看起来像个人偶娃娃一样还绑着单马尾的小姑娘在这里出没？” 克莱因沉默了，仅凭描述他就知道对方想找的就是正在工厂内部接受审判的传奇人偶，片刻后他冷笑一声：“果然她对组织不忠诚……” “不忠诚？”吴铭眉毛微挑，左手轻轻摩挲下巴，“少侠，你好像挺清楚来龙去脉的嘛？” 克莱因目光灼灼地看着吴铭：“你如果想听的话……我不介意用这些情报来换些实在的好处……” 第八十七章 带回 克莱因在赌。 赌吴铭会因此迟疑思考，权衡利弊。赌吴铭会接受要求，听他讲清来龙去脉。反正不管是迟疑，还是答应，都能给他争取不少时间。 按照他和周围几名执行者的伤势来看，短时间内他们虽然没办法恢复伤势组织起有效反击，但并不代表他们面对这种局面就束手无策。 人造龙脉。 由组织开发出来的人造地脉，能够源源不断为连接上人造龙脉的超凡者和各项超凡术式提供源动力的能量洪流。 但现在克莱因和身边几个执行者的精神状态还没完全从刚刚的龙威威慑中走出，再加上受伤的影响他们能借助人造龙脉的力量仍然不稳定。 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只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只要他们能暂时稳定住精神状态稳定借取人造龙脉的力量，极近距离内殉爆绝对能对敌人造成不小的伤害…… 因此克莱因隐蔽地给了周围几名执行者同伴一个隐晦手势。 意为伺机而动，不计代价。 “哦~？”吴铭饶有兴致地看着克莱因，故意拖长了话音表现出一副对他的提议抱有很大兴趣的样子：“这么说少侠用老赵的情报换点好处咯？” 看着吴铭上了套，克莱因心中一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种虚与委蛇纯粹为了拖延时间的谈判，是一项技术活。首先既不能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若是直接挑战对方心理底线，很可能导致激烈反弹让眼前这一男一女直接冲进废弃工厂内部救人，反而会给里面的评议员和执行者造成麻烦。当然也不能把事情说得太轻飘飘，毫无威慑力的话他们就不会投鼠忌器。必须时时刻刻拿捏住对方的命门，吊住对方的胃口，让对方既不敢话都没听清楚就冲进去救人，除此之外还需要对方拿出相应的筹码和利益，这样才不会被怀疑动机，保证计划的成功率。 心念电转间，总结好要点的克莱因已经打好了腹稿：“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如果你想帮她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那还是算了吧……”吴铭一点都没有对方按照套路出牌的意思，一巴掌就摁在惊愕万分的克莱因脑门子上，启动了收容空间，“反派死于话多这种桥段我看过无数遍了，除非我有解说时停的技能，不然我是永远不会跟别人废话的。再您的见！收容空间雅座有请！” 克莱因被扔进了收容空间内，瞬间消失在原地，他直到从被扔入漆黑无光的收容空间，留下几个附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执行者面面相觑。 吴铭可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一路找到这里来的初衷，当前局面找到人偶姑娘才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因为好奇心在这里被绊住脚步，耽误时间。 更何况如果真想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之后，把他们拎出来挨个审一遍后，再去问问老赵不就行了。 “见者有份，你们也雅座有请！”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周边还躺在地上的其他执行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进收容空间去陪克莱因了。 “大哥为什么不听听他说呢……” “傻白啊，大哥这是在教你一些人生的经验啊……”将最后一个动弹不得的执行者收入收容空间后，吴铭摸摸伊丽莎白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第一个呢，是当你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绝对不要等反派把话说完，先把他们打趴下，事后再慢慢审准没错。” 伊丽莎白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噢……那还有第二个吗？” “有，第二个是不管你想了解什么，都最好不要偏听偏信，不要太早下判断。因为别人说的话不一定百分百准确，或许会因为客观的因素产生或多或少的偏差。而你亲眼所见的片段也并不一定就是完整的真相，所以不要在不了解事情全貌前，仅凭所闻所见就对事情下判断。” 吴铭这话不仅像是在说给伊丽莎白听，更像是在告诫自己般喃喃低语着，说完这一切后，他也不管已经完全听晕，眼睛里都开始冒圈圈的伊丽莎白，拍拍手站了起来：“好了，飞哥也快来了，我们一起去吧老赵带回去吧！” ………… 炎都郊外，废弃工厂内部。 自从齐格非落地，撞破层层结界，摧毁外围区域一切布置后，这里的战局就一瞬之间发生了颠倒。 当然并不是赵姒妲进行了反击，她现在仍然如同散步般游走在工厂内部，避开一阵强过一阵的袭击，虽然丝毫不显疲态，但她切实感觉到了压力。 工厂内部就像被龙卷风洗劫过一样，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还冒着烟的坑洞，剩下尚且完好的水泥地面也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和一只只留下三四公分深的巨大脚印，房屋顶部的承重结构也遭到不小的破坏，已经有半边的天花板因为钢筋在战斗中遭到破坏直接塌陷，将半个工厂都给埋在钢筋和水泥块中。 或许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异变，三位评议员为了能短时间拿下赵姒妲，纷纷展现出自己的超凡形态。仿佛化身风暴和雷电主宰的暴躁老头正踩着一团螺旋气流浮在空中，占据了工厂的制高点，具现出一条条银白雷枪，朝着被肌肉虬结的双角巨汉追得上蹿下跳的赵姒妲投去。 轰！轰！轰！ 每一次银白雷枪从天而降，都会闪过剥夺视野的耀眼光芒和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炸得地面碎石四溅，烟尘四起。 而陆诩此刻已经化为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之前西装革履儒雅斯文的样子在恶魔化后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头生弯曲的羊角，蝙蝠一般的双翼，全身肌肉虬结，样貌扭曲狰狞就像从神话中走出的恶魔一般，体型比之前膨胀了三到四倍都不止，赤红的皮肤上还隐隐流动着一股股金红交接半流体物质，看上去就像是有熔岩在体表上流动一样。 “欲望·捕食！” 赵姒妲刚刚险之又险避开暴躁老头从天而降的雷枪，陆诩马上抓住破绽无缝衔接地迎了上来，他张了张嘴，在充满硫磺和焦臭味的沙哑低语下，扭曲的欲望和情感开始干涉现实和肉体，他那只健硕粗壮的右臂，一阵扭曲顿时化为五条内侧长满尖牙的肉条像花朵般裂开，如捕食猎物的海星一样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朝赵姒妲裹了过去！ 面对迅雷之势袭来的利齿肉条，赵姒妲万古不变的那张俏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她踩着轻快的步伐，仿佛耍杂技般摇晃着身子一连避开了四条卷来的利齿肉条。最后高高跃起，一脚踩中最后那只朝面门袭来的利齿肉条将它给踢了回去，在空中翻了个身轻巧落地。 一直用超凡术式隐藏身形的艾琳陡然显现，右手一团跳跃的炎矢从指尖弹出朝赵姒妲膝盖飞去，左手食指轻轻一指一道红色电芒闪出，直指她胸口核心处！ 炎矢！ 死亡一指！ 这两道攻击一下一上，而且正好抓住人偶姑娘即将落地的时机，无法中途变招更没办法躲避的时机！ 在战斗演算模型尚未完成的情况下，对于战局中的变数还没办法尽数掌握的赵姒妲而言，同时对上三名评议员，哪怕有翦除可能性的超凡能力在旁增加容错率，也存在被逼入险境的可能。 短短瞬息间，赵姒妲就已经有了计算，她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避开那道蕴含着衰亡和死寂力量的红色闪电，可这时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躲避另外那道炎矢了，那团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的炎矢撞在了人偶姑娘的膝盖上。 嘭！ 炎矢膨胀爆炸开来，猛然化为一团直径近三米左右的火球瞬间将赵姒妲吞没，同时天上暴躁老头的银白雷枪紧接着就劈了下来！ 第八十八章 结束 银白的雷霆就像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轰击火球所在的地方，同时暴躁老头还操纵风暴将气流死死锁在火球的旁边，形成一个不断向内部和火球注入大量氧气的环境。又进一步强化了火球的燃烧，让那团橙红色的火球温度不断飙升，蠕动的火舌也逐渐变成青蓝色。 哪怕人偶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进行过攻击，三位评议员也没因此表现出任何留手和放松。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人偶的生命形态非常特殊，不可能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就会死亡。 事实上按照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和信息来看，不管人偶受到怎样严重的伤害，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就能缓慢恢复过来。甚至哪怕核心被毁，随着时间流逝也能重新恢复完整。当然有相应零件进行补足的话，她恢复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 所以评议员们出手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而另一边，因为炎矢突然膨胀为火球，赵姒妲只来得及根据演算结果翦除被焚毁的可能性，并且抖出大量透明丝线形成一个防御力并不是很强的鸟笼，紧接着暴躁老头的雷霆长枪就随之轰了下来。 那道雷霆长枪劈在鸟笼顶部的引雷针上，直接将充满超凡力量的雷霆悄无声息导入地下， 赵姒妲手腕轻抖，指尖甩出十几道透明丝线在半空中编织成一枚枚玄奥、繁复的隔热避火符文，与鸟笼的栏杆悄然结合在一起，就像屏障一样挡住不断舔舐灼烧鸟笼的橙色火焰，隔绝了外部不断攀升的高温高热。做完这些后，赵姒妲总算有喘息的时间来完善自己的战斗演算模型的缺漏之处。 只是在这种状态下，她能争取到的时间不会有太多。 “陆诩，恶魔症患者，窗户系统自动更新症候群上级疾病，患处具体数量不明，但根据暴怒情绪影响正常理性思维及捕食欲望来看保守估计患处应有两处以上。” “异化深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已经能影响现实肉体，身体素质强化幅度为原来的四倍以上……” “恶魔化之后的战斗风格大开大合直来直往且极度依赖直觉，直觉其准确甚至达到能在战斗中有限度预知未来的程度，常规诱敌手法示敌以弱不可能起到任何效果，正常战斗算法对其不起作用，一旦重新开战他将会成为整场战斗中最大的变数。” 周围舔舐着鸟笼的火舌已经悄然化为青蓝色，温度陡然提升好几个等级，就连鸟笼周围的避火隔热符文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符文正在青蓝火焰的灼烧下逐渐染上焦黑之色，隔热避火的效果也下降许多，但仍然有让人难以适应的热浪透过符文的过滤扑面传来。 同时又是一串密集的雷霆在头顶炸响，鸟笼在雷霆长枪连续不断的轰击下变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赵姒妲并未受到外界的影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智模型正在高速运转，不断完善战斗演算模型中的缺漏。 “糟老头子，风暴巨人血脉后裔，血脉天赋挖掘超过百分之八十，能操纵风暴并从中领悟驱使操纵雷霆的独特手法，利用气流和风暴的力量飞上天空占据整个战场的制高点，通过雷霆长枪实现远程打击……” “演算模型成立，战斗行为破解成功，已不构成威胁……” 喀拉——喀拉—— 清脆细密的崩裂声连翻响起，悬浮在鸟笼间隙中的隔热符文在青蓝火焰的灼烧下，只支撑了短短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就已经被烤得焦黑崩裂开来，失去符文的抵挡和隔热后，整个鸟笼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就像烧化的蜡烛一样，开始融解、变形。 一连好几次都有火星在赵姒妲宽大的外套上闪现，在高温高热且高度干燥的环境下，哪怕出现一点火星都完全能点燃她的外套。可诡异的是火星每次都是闪烁几次后就悄然熄灭，完全没有点燃她衣物的趋势。 这是因为火星在身上引燃衣物，导致火势蔓延全身的可能性，都被她用能力给翦除了。 演算模型中的可能性正在不断收束、坍缩，可以供赵姒妲选择的安全可能性已经不多了。 “艾琳，已经断掉传承的女巫职业者，虽未接触过多禁忌知识，但是超凡知识丰富，身上以纹身的方式镌刻了大量符文，可以借此快速布置超凡术式和符文阵，并且能熟练操纵地火水风四大元素……” “他们的目的是带走我，所以在僵持阶段他们也可能在布置相应的准备……” “需要进行有限反击……” 鸟笼已经不堪重负，演算模型中也不剩下安全的可能性了。 赵姒妲缓缓睁开茫然无神的无机质双眼，第一次主动出手发起攻击，透明丝线化为切割空间的利刃，撕开火焰，切开封锁外部气流的风暴，包裹她的火球、气流轰然爆散！ 废弃工厂内。 当赵姒妲被困在火球中的时候，外界三位评议员都没有闲着，暴躁老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凝聚出雷霆长枪轰击火球，女巫艾琳皮肤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在超凡力量的影响符文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游走着，这些活化过来的符文从她的脖颈、手臂、胸口、大腿等地方接连跳出，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接着它们就像一只只小虫子一样开始铺满火球周围的地面。 而已经肉体异化成恶魔的陆诩，则是漫无目的地在废弃工厂内走来走去。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所有符文都转移到地面，形成三层符文阵将青蓝火球锁在阵心后，艾琳看了一眼火球，“算算时间，她的演算模型也差不多要建立起来了……” 话音刚落，包裹锁住赵姒妲的那团火球从内向外迸发出十几条一闪而过的锐芒，紧接着火球和外面的气流被无形力量切割、撕碎，轰然爆裂开来。 爆散的火焰化为朵朵青蓝色火雨、火星，随着气流的四散坠落，人偶姑娘娇小的身影从火焰爆发的中心处缓缓走出。 在她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又有几百条弧线光芒以赵姒妲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闪烁，每一条弧线光芒一闪而过，那一片地面就会被切割成大小不等的方块，天花板的钢筋和承重结构也轻而易举被切成一段段钢铁在金属摩擦声中纷纷坠落在地。 弧线光芒快速蔓延很快就欺近到艾琳和暴躁老头身前，首当其冲的艾琳在弧线光芒即将接触身体的瞬间就化为，接着，艾琳和天上的暴躁老头同时脸色大变，前者化为烟幕几次闪烁，堪堪逃出了攻击范围。 而后者甩出一套闪电风暴后就被狂风一推暴退数十米的距离，几乎是擦着弧线光芒的最远攻击距离，在付出了白背心和短裤都被切得破破烂烂的代价后，险之又险避开了那诡异的攻击。 肉眼难以捕捉，神经反射无法跟上，要是再慢一点的话，肯定就会变成碎片。 惊险避开弧线光芒后的两位评议员心中都产生了这样的认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他们不约而同都感觉有些脊背发凉，但却丝毫不担心赵姒妲占据优势就此逃跑。 因为有人会去补上至关重要的一击。 在这破坏性的万千弧线光芒的碾压中，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毫不畏惧地迎面而上。 陆诩扭曲了自己的骨骼，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粉碎声中，他将自己肌肉虬结的庞大身躯拧成了麻花，通过压缩、粉碎骨骼内脏的方式，将体型生生缩水了一半有余，一头扎进弧线光芒构成的网络中！ 血肉、蝠翼、羊角在穿行中被一片片切下，看上去十分吓人，但仔细看却能发现陆诩巧之又巧地避开了所有致命的伤害，眨眼间，这只被削去大量血肉的恶魔已经快冲到赵姒妲面前！ 人偶姑娘抬起头看向自己这场战斗最大的变数正在不断逼近自己，十根缠满透明丝线的手指轻轻勾动，十条弧线光芒也封死了对方的一切退路。 而陆诩丝毫没有想过后退的问题，面目狰狞地冲到赵姒妲面前，他抬起只剩下零星血肉和骨架的右手，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欲望·捕食！” 零星的血肉冒出一股股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长，眨眼间就化为巨大的捕食器官，朝赵姒妲罩去！ 同时人偶姑娘的弧线光芒也随即到达，从不同方向袭来的弧线光芒也笼罩了陆诩的身体！ 双方都是起了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打法和心思！ “模块·通行管制，前方只能右转。” 第八十九章 陆诩用来捕食赵姒妲的手臂没能落在她身上，反而在清脆的骨折声中右臂诡异地向外弯折成九十度，随即他就感觉到右侧身子传来一阵难以抵抗的惯性。 这一次就连陆诩的恶魔化直觉都没有起到任何警示作用，已经失去理智和智慧的他还沉浸在右臂被折断的困惑中，还没等他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那狰狞扭曲的躯体就在赵姒妲面前以平移的方式飞了出去。 紧接着而人偶姑娘随后而至准备将其碎尸万段的弧线光芒也落到了空处，将面前的空气、地面给撕成了碎片。 双方的攻击在外来者的干涉下，最终都落到了空处。 力的运动方向被篡改了。 已经失去智慧和思考能力的陆诩无法依靠直觉理解刚刚经历的奥妙，但有着多种观测手段的赵姒妲却能理解。 她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无形无质的界限，所有正面指向她的攻击在接触到那条无形界限时都被强行偏转了攻击方向，原本的力在运动方向被篡改后会朝着其他的方向继续运动，就会像陆诩的手臂和他横飞出去的身子一样。 他们还是来了…… 赵姒妲心中暗暗叹息，手腕轻震，手臂内部的机巧机关自动运转，将透明丝线收回到体内。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端庄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管理者，你们来了？” 回答赵姒妲的是两声沉闷的轻响，两个人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到了她的面前。 正是之前各凭手段逃离攻击范围的艾琳和暴躁老头。 他们现在已经满头是血不省人事，看那样子显然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不仅如此他们的手脚骨骼也被人捏得粉碎，两人的四肢相互交缠在一起，被当成绳子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熟悉的打结方式，一看就知道是齐格非的杰作，这更加让赵姒妲确信吴铭带着伊丽莎白和齐格非到来的推测。 “都说了多少遍了……”吴铭从一堆钢筋、砖块夹杂在一起的废墟后钻了出来，“让你们下手轻点，本来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你们这一搞接下来连谈都没得谈了……” 齐格非一脸淡然，她已经换上了能遮住大半张脸用来稳定情绪的面具，理不直但气贼壮地回答道：“从刚刚我们看到的，他们都是非常有威胁性的超凡生物，小心为上。” “主要是他们当时背对着我的角度实在太绝妙了，我一时没忍住就捡了两块砖给他们一人来了一下……”紧随其后钻出来的伊丽莎白吐了吐舌头，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头时正好瞟到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站在远处的赵姒妲顿时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叫：“哇！大哥你看！人偶还活着！人偶我们来接你回家啦！还有我今天晚上想吃炖排骨！” 说着，伊丽莎白就助跑狂奔，充满热情与兴奋地朝着赵姒妲扑去！ 然后人偶姑娘淡定的往右侧挪了两步，略显嫌弃地避开如炮弹般向自己冲来的伊丽莎白，后者扑了个空翻滚着就咕噜咕噜滚远了。 但伊丽莎白丝毫不以为意，哪怕扑了个空她爬起来后又非常开心地凑了上去，在人偶姑娘身边转来转去，一副想下手摸摸蹭蹭对方，想检查检查赵姒妲有没有缺了什么零件，却又畏畏缩缩怕被训斥的样子。 “哟，老赵。”伊丽莎白在赵姒妲面前转来转去的同时，吴铭也走到后者面前，“没事吧？” 赵姒妲微微点头向他致谢：“感谢您及时伸出援手，管理者。如果最后没有你干涉战局的话，最后战斗的结果恐怕会对我不利。” 人偶姑娘直到最后都没能完善陆诩的战斗演算模型，事实上这种能预判她预判的敌人交手对赵姒妲的计算力是一种非常大的挑战。战斗双方都能互相预判对方的预判，最终就会导致整个战斗演变成耐力的比拼，由于双方都能够预判到对方的行动，所以每一次交手其实都相当于是双方相互预判之后的妥协产物。在这种战斗模式下交战双方既无法短时间内取得胜利，也不至于因为露出一个破绽而满盘皆输。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采集数据，有足够的时间破解陆诩的直觉预判，或许赵姒妲并不会担心战局的演变。但除了要应付陆诩以外，人偶姑娘还要面对其他两名评议员的进攻，局势自然会朝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 “没事就好……”吴铭点点头，他对赵姒妲的实力非常有信心，随手甩出两团治疗光团丢在艾琳和暴躁老头身上，治好了他们扭曲的手脚，看着飞哥拧弯钢筋捆在他们身上，转头看向人偶姑娘，“还有什么要处理的吗？” “管理者，请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询问一下他们……” ………… 艾琳从深沉的昏迷中幽幽醒来，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冰冷拘束感，看到一旁被钢筋缠得死死的暴躁老头，她只花了几秒钟就理解了现状。 “陆诩逃掉了，也就是说计划失败了吗……” 赵姒妲走到艾琳面前，蹲下身子。用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也看不出任何神采的无机质双瞳紧紧盯着她：“想带我回去的话，直接让盟主下达指令召回就好了，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艾琳面对面直视着赵姒妲空洞的双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缓缓说道。 “炎都最近会有大变动，真理会持有无代价超凡化改造的技术这一消息在有心人的散布下，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超凡世界……” “哪怕术士协会、猎杀集团、教会、机关联合起来镇压，也没办法长时间维持住超凡世界的震荡，许多蠢蠢欲动的超凡势力都已经把手伸向炎都，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抑制不住……” 不用等她把话说完，赵姒妲打断了艾琳接下来想说的话：“也就是说盟主不愿意插手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你们……评议团想借我的行为敲打她吗？” 艾琳愣了一下，眼中闪烁着几分黯然之色：“仅凭这点信息就能反推出动机吗？” “然后呢？因为不愿意插手，所以你们就准备强行带着老赵离开这里吗？”吴铭可懒得管她在黯然神伤什么，一副丝毫不顾及她心情的样子追问道。 “会说这种风凉话是因为你们不知道真理会和幕后黑手的真实目的……”艾琳嘴上毫不示弱，生气地瞪了吴铭一眼，“明面上这些都只是诱饵，引诱其他超凡势力进入炎都的诱饵而已，他们想在炎都完成一场盛大的献祭和仪式，为此需要把水搅得越浑越好。这样他们才有机会行动，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在几大超凡势力的镇压下发起仪式……” “而盟主给我们的指示是：炎都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对方的计划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立即撤出炎都，全员进入备战状态，严防死守炎都区域的异变朝外部扩散的可能。” “这里的牺牲已成定局，并且伴有极高的风险。”艾琳眼中的黯然已经褪去，只剩下坚持和狂热之色：“以少量的牺牲来拯救更多的人，这正是我们行动的目的和准则！你是组织的重要力量，光是这一点，哪怕盟主没有下达这种命令，我们也不可能放任你继续留在这里乱来。” 赵姒妲没有理会艾琳的话，但哪怕是吴铭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不怎么表现出感情的人偶姑娘陷入了极大的纠结和矛盾之中。 大量的数据流从她的双眼中流过，赵姒妲将她目前所知的信息、条件综合起来纳入演算模型中，开始权衡利弊，思考到底是留在炎都还是服从盟主的命令和他们一起撤离。 齐格非在外面放哨顺便收拾残局去了，而久违能放飞自我的伊丽莎白则是在确认赵姒妲没事后更是跑到废弃工厂周边到处撒欢了，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催促她，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解风情地开口打扰她。 艾琳倒是想宣称自己行为和选择的正当性，但吴铭早就在这个女巫身边围了一圈通行管制，禁止她的声音向外界传出，免得她打扰到赵姒妲的思考。 良久之后，她缓缓闭上双眼停止了计算，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第九十一章 实现愿望的镜仙 坊间有传言。 在下雨天的午夜时分，如果一个人怀着强烈的愿望去照镜子，那么镜子里浮现出的就不会是自己的镜像，而是他们心中最渴望的事物或场景。倘若他在这个时候，对着镜子不停默念咒语进行祈愿，具有魔力的镜子就会实现他的愿望，让他梦想成真。 这是林娇娇之前跟吴铭说的版本，后者在课外班给高年级学生上课时也偶尔提过一两次，从那些学生口中得知这也是大街小巷中广为流传的一个版本。 当然作为都市传说，它自然还有许多大同小异的变种，例如镜子里会浮现的应该是命中注定的恋人，而不是内心渴望的事物和场景；又或者是根本不需要怀着强烈的愿望或渴望，只需要在雨天的午夜照镜子，镜子自然而然就会反射出你心中的欲望，并且帮你实现；甚至还有镜子映照出的黑色轮廓的人影，会把人拖进镜子世界里就此失踪啊等等等等这类…… 但这些都市传说的内核部分大体是一致的：只要你在下雨天的午夜时分怀着强烈的情绪照镜子，镜子肯定就会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特质。 当然如果真照着都市传说里说的去做，镜子是不是会出现不可思议变化到现在吴铭也无从验证。 因为这段时间从来没有下过雨，自然没办法校验传闻真伪…… 不过今天机会来了。 整个炎被盖上了一层雨幕，从最初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后来天气预报连发数条暴雨、大风预警信息的滂沱大雨，炎都今天几乎一天都处于阴雨的笼罩下。 林娇娇身边那些喜欢作死的同学们，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那样，早早地采购了就来到了姚佳斯家中，她的家长最近这阵子出差不在家，正好可以来举办蓄谋已久的试胆大会。 而她们也各自和家里打好了招呼，今天会留宿在姚佳斯家中。 她们一直所期待的试胆大会+都市传说实践+女高中生们的夜谈会，就此开始。 五个衣着各异的小女生正凑在卧室里，吃过晚饭后她们就拉起窗帘，在矮脚桌上摆满早就采购好的零食，打开手机电筒在昏暗的环境下讲起鬼故事打发时间。 窗户在外面狂风的吹拂下哐当哐当颤动着，哪怕门窗紧闭在室内也能听到外面树木受到狂风摧残时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声音，雷电时不时就会划破天空带来一瞬的光明，但是在短暂的光明之后震耳欲聋的雷声，也会随之炸响。 这种环境下林娇娇不由感觉有些惴惴不安，但一想到暗中有靠谱的高人保护自己，也不由得放下心来。 吴铭自然是不可能随时跟着林娇娇的，而从道德层面上来讲他也不能接受像个变态一样时时刻刻跟在她们身边，所以他派了一台隐形探机自动跟随林娇娇。 隐形探机会全程跟着林娇娇监测她的生命体征和周边的超凡力量波动值，一旦她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又或者是出现了什么超凡力量干涉，导致超凡力量波动超出阈值，探机就会向吴铭这边发出警报，而后者马上就会根据探机传回来的定位数据进行传送折跃，立即赶到现场进行处置。 这也算是他从事务所的观测站网络中吸取到的经验，不同的是事务所的观测站只监测会给文明进程带来深远影响的事件，并且扭曲程度达到一定数值以上才会发出警报，让干员前往处理。像这种玩笔仙碟仙镜仙结果真招来了超凡生物的事情，由于扭曲度实在太低，往往会被观测系统给忽略掉…… ………… “后来从梦中惊醒的男人吓得报了警，警察听了他的话之后，带人砸开了墙壁，最后在墙里发现了一具女性干尸……”留着秀丽短发的余少雪讲述着鬼故事，手机电筒的光芒映照着她的面庞有种莫名的诡异，“那具干尸的衣着打扮和男人前阵子交到的女友一模一样，一样的深蓝色像旗袍的衣裙，手腕上一样的黑猫挂饰，街坊邻居的证言里也确实证明近一两年里他们看到过这种打扮的女性出入过男人的住处，可是法医鉴定那具尸体起码已经死了五年了……” 接着她轻轻按灭了手机电筒的灯光。 林娇娇听完后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声：“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这男主也太莽了点吧……而且我觉得那个二话不说就把墙给砸了的警官也挺莽的，要是墙里没尸体这砸墙的后续赔偿问题该怎么算啊……” 旁边的姚佳斯穿着一身能把整个人包起来的睡衣，从头到尾都感觉不吐不快的她，此刻在林娇娇起了个头后总算是能一口老槽吐了出来：“你这哪里叫鬼故事，分明是人鬼情未了。而且我实名觉得女鬼和男人谈恋爱那部分是你自己编的。” “姚佳斯你拉倒吧！明明说好了是讲鬼故事，你还不是讲了个校园八卦出来。” 余少雪翻了翻白眼，随手拿起手边的靠枕丢向了姚佳斯，结果被后者做着鬼脸敏捷地躲开：“哈哈！打不到我~” 其他两个颇有同感的小姑娘也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其实我觉得小雪讲得还可以，不是也有鬼是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讨回公道，满足遗憾，然后安心往生的吗？有些恐怖片里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总比那些动不动就咒杀别人的鬼要亲切多了吧……”许沁撇撇嘴一边发表着评论，一边把袋子里最后两片薯片吃完。 而坐在她身旁的陆思雨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我倒是感觉有点恐怖……这种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以为自己还活着的状态真的很可怕……” 时间此刻已经走到午夜时分，外面的风势雨势虽然变小了一些没有几小时以前那样猛烈了，风刮着窗户的颤动减少了许多，屋外树木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发出哀鸣了。余少雪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看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凌晨，她赶紧挥着手阻止了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好了好了别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要不开始下一项吧？” “下一项！要玩魔镜游戏吗？”听到总算要尝试点新鲜玩意儿后，姚佳斯顿时来了精神。 许沁疑惑地皱着眉头：“可我们这里有五个人欸，能一起玩魔镜游戏吗？还是要一个一个地玩？” “可以啊，怎么不能一起玩了~”余少雪贼兮兮地笑着，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都市传说里可没说过不能几个人一起照镜子请魔镜的……来来来先把桌上的零食袋什么的都清一下。哦对，桌子也清开，我们等会把姚佳斯的穿衣镜搬过来玩魔镜游戏……” ………… 十来分钟后，零食袋和矮脚桌已经被清到了一边，一面穿衣镜摆放在卧室的中间。 姚佳斯的穿衣镜算不上很大，但由于摆放和站位的关系，每个人都能在镜子里找到自己的身影。 她们在镜子前已经等待了好几分钟，起先陆思雨和姚佳斯还有点害怕，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们发现镜子并没有产生变化后，也逐渐放心冷静了下来。 “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刚刚还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姚佳斯，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全场节奏，又开始膨胀起来。 “你说我们是不是什么环节做错了？比如要念咒语什么的？”许沁看着镜子许久都没有变化，不由猜测道。 陆思雨：“要不差不多就行了吧……既然不会出现变化，就……就没必要再继续尝试了吧……” “看样子可能骗人的东西……”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变化的余少雪也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提议道，“都市传说里说是午夜凌晨，干脆我们再等几分钟到零点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语气中的失望可以听得出她对等待的结果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当然一直凝神戒备一切异常现象的林娇娇心中则是既有些失望，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失望的原因是紧张刺激的超凡事件显然不是这么容易被她们碰上的，而如释重负的原因也是这个，不碰上超凡事件就意味着免去了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走向午夜零点，就在她们准备放弃，林娇娇放松下来的时候。 异变陡生！ 反射着屋内景象的镜面，突然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在镜像轰然破碎的同时，一圈圈从内向外的涟漪也随之在镜面上扩散开来！ 第九十二章 魔镜游戏 那一圈圈的诡异涟漪只持续了几秒钟不到，眨眼间整个镜面就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刚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的扩散涟漪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涟漪消退，镜面重新恢复正常平面后，整个镜子重新反射出镜像。 只是经过那短暂涟漪异象后，那面光滑的镜面所反射出来的画面在每个人眼中都变成了不同的风景。 余少雪看见了两个人影在镜面中相伴前行，其中一个身影是她，而另一个身影从轮廓上来看感觉像是她朝思暮想的男神，镜子中的两人似乎成了非常好的关系。 许沁则是在镜面上看到了令她心驰神往的生活，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也不会有多嘴的七大姑八大姨看似关心实则嘲笑的嘘寒问暖，养了猫和狗陪伴自己，自由，独立，无拘无束。 哪怕是最胆小的陆思雨，也在里面看到了最渴望的事物——几十年后，哪怕她们已经老去，她们之间的友谊仍然没有变质。 而林娇娇……她看到的东西就连她自己都感觉非常诡异——她在镜子上看到了吴铭的身影，后者正透过镜子笑嘻嘻地看着她。 镜面上挑战常识的异象把几个小姑娘都给吓到了。 “你们……看见了什么？”最先回过神来的余少雪抢先问道，“看到的是……人影吗？” “我看到了很多的钱！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钱！”姚佳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许沁面露古怪之色，她再三确认了一下镜面上浮现的画面，话语间有些迟疑：“我没看到钱，也没看到人影……难道我们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吗……” “我看到了你们诶……好几十年后的你们……” 这几个姑娘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简单说出来后，顿时感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但是在短暂的惊吓后，除了林娇娇以外在场几乎每个小姑娘心底都或多或少产生了些许无法自抑的激动和兴奋感，很快这份兴奋和激动就冲淡了她们心中那份不寒而栗的恐惧。 因为她们都亲眼见证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镜子不仅没有映射出房间的镜像，而且她们每个人所看到的画面都不一样！这是何等神奇！ 当然这也不能怪她们。 会产生这种心理主要还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人生经验尚浅并且被父母保护得不错的青少年来说，世界上有很多未知而有趣的东西。尤其是在现代社会资讯大爆炸的时代背景下，这些青少年的好奇心和对未知的探索心理往往会盖过恐惧。 她们许多观念和认知还在塑造中，她们对恐惧和危险的理解还很粗浅，还停留在——做这种事情可能会受到家长或学校的责骂和惩罚。 更别提这几个小姑娘是团队作死了，人是有从众心理的。不管什么事情，如果一个人不敢独自尝试的话，那么在有群体一起尝试的背景下，人的胆子是和参与人数成正比趋势增长的，而他们所能保持的智商和理性往往和参与的人数是呈反比的。 所以她们现在非常兴奋，非常激动，虽然最怂的陆思雨还有几分不安，但是有朋友陪伴再加上发现未知事件和未知力量的激动兴奋，也多多少少冲淡了心中的恐惧。 而林娇娇就不一样了，她经历了好几次险象环生的超凡事件后，对这类事情早就有了警戒心理。当镜面产生异象，反射出吴铭身影的瞬间，她的思维和呼吸就险些停滞了。 她看到这些画面时，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缕念头是： 欸？！吴铭哥你怎么跑镜子里去了？！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浮现在镜子中的吴铭，并不是真正的吴铭。 镜子里的吴铭总感觉差了点什么，虽然皮囊一模一样但从神韵上总感觉差了点东西……说来可能会有些奇怪但她就是这么感觉的，然而随即新的疑惑就浮现出来： “既然镜子里的不是吴铭哥，那镜子里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要模仿成吴铭哥的样子给我看？” 可心中的疑惑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站在最旁边的余少雪不知何时开始小声念叨起了什么东西，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了一会，才听清楚对方在低声念叨什么。 “魔镜啊魔镜，请你投来注视……” “魔镜啊魔镜，请你映射出我心中的愿望……” “魔镜啊魔镜，请你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 起初只是余少雪在念叨这种类似于咒语，又像祷告的话语。但渐渐地，其他几个小姑娘也受到了影响，她们跟着余少雪的话音一个接一个地念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林娇娇压低了嗓音，她一听到她们几个念着不明意义的咒语和祈愿直接急眼了：自己这几个朋友难道不知道害怕的吗！都表现出这么异常的景象了，为什么她们还要继续这个诡异的游戏？！ 余少雪借着念叨咒语的空档回了林娇娇一嘴，“当然是试着实现愿望啊，娇娇你也别愣着赶紧跟着一起念……” 真正见识过超凡事件恐怖的林娇娇顿时为之气结，她现在很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一通，告诉她们这种灵异现象，超凡事件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可还没等这姑娘这么做，她就看到了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镜子中的‘吴铭’正在慢慢朝她走来，一步，两步……很快那个‘吴铭’走到镜子面前伸出左手手指，在镜子上写出一段段文字。 【你好，拥有资质的人。】 【终于找到了。】 【我现在就来找你。】 明明对方是在镜子‘里面’写下的文字，可林娇娇却愕然发现自己阅读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障碍…… 这一刻，她意识到对方恐怕就是为了方便她阅读才会这么写的，而镜中‘吴铭’最后写的那段话，更是让她感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书写完这些后，镜子中的‘吴铭’展开左手手指用力按在镜面上 平滑的镜面在他左手用力按压下凸起出一只手掌印，很快掌印就变成了一只立体的手掌，银白色如同水银一样的流动的液体金属裹着那只手掌不断向外延伸。 伸出镜子的先是手掌，接着手腕，再是小臂，当大臂也伸出镜面后，覆盖在整只手臂上的银白液体开始回流到镜面上，再次引得镜面泛起一阵阵涟漪，当所有的液体重新流回镜面上后，一只散发着黑色烟气，黑乎乎的臂膀就脱离了镜面，伸手向林娇娇抓来！ 可她身边的好朋友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异象！ 第九十三章 许愿术 身边的朋友已经双眼一片茫然，她们已经深深陷入镜中人为她们呈现出来的美梦成真的画面中。 无形无质的力量正悄无声息地在世界范围内引动起了一些……多余而又难以被人察觉的变化。 时而是一只蝴蝶比平时多扇动了两下翅膀引起了细微的气流变化，时而是某个学校的男生对某个女孩的观感和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时而是外地出差的夫妻突然心血来潮在工作劳累一天后出去吃了顿夜宵…… 都是一些琐碎又难以引起注意的小小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会在冥冥中的引导下不断引起新的连锁，并且在连锁中不断积累力量，就像是地壳缓慢运动时所积蓄的构造应力一样。这种因变化而产生的力量，最终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爆发出来。 当这些力量爆发的时候，就是她们许下的愿望成真之时…… 当然起初这种变化往往十分微弱且难以被察觉。 因为对于普通的超凡生物和超凡势力而言，这些变化实在太过微观和细微不值得引起关注，超凡生物不会关心一对小夫妻为什么要出去吃宵夜，也不会关心蝴蝶扇动了几次翅膀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但对于能监控人生轨迹和近距离监控超凡力量波动的事务所与吴铭而言，这种搅动全世界的超凡力量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变化的阈值。 类似的波动事务所已经监测捕捉到很多次了，但前几次施展这种力量的源头往往都显得非常轻柔和虚幻缥缈，对现实引起的变化也十分有限无法形成一个长久的连锁循环，这就仿佛从远离地球的某颗星球向宇宙空间发射出的电波信号一样，等到达地球时已经衰减到极限，难以从中解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今天这次的变化显然比比过去要来得更加猛烈，也更加具有实在性，这次事务所观测站的员工们几乎是力量开始搅动世界的瞬间，就反向定位、捕捉到了这股超凡力量的来源地。 几乎是在魔镜游戏生效的瞬间，吴铭就同时收到了来自探机和事务所的警示。 ………… 眼看着那只冒着黑烟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早就方寸大乱，而林娇娇对这种挑战常识的场面已经有了十足的抗性，再加上她还记得有高人在暗处。所以这姑娘哪怕在目睹了这种超乎常识的场景后还保留着冷静思考的能力。 自救！一定要自救！要撑到吴铭哥赶过来！ 这个念头在心中浮现的瞬间，林娇娇的第一反应想是一脚踢翻镜子强行终止仪式并且远离这里。 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起到效果，但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可马上林娇娇的尝试就宣告失败了——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地挣扎着扭动身子，可身体四肢像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这种思维和意识保持清醒，却完全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让她不由想起了过去被鬼压床时的感觉。 【放弃抵抗，你的挣扎是徒劳的。】 【我剥夺了你对身体的控制权。】 【我是不会让你逃掉的。】 镜中人用右手在镜面上写出一段段文字，十分亲切地为林娇娇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而镜中人的解答更加让她意识到，普通人在面对超出常识的力量时是多么的弱小无力。 只要对方愿意，你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手指已经一寸一寸朝林娇娇的额头戳去，她甚至感觉到眉心出现一阵阵酸麻如同针扎的压迫错觉。 这一变化让她情绪变得更加焦急、惊惧了起来。 动啊！动起来啊林娇娇！快动起来啊！ 事到如今，林娇娇已经无暇思考其他，她的精神，注意力完全收束起来，集中在夺回身体控制权这件事情上。 或许是她的努力起了效果，也可能是她一直以来的幸运发挥了作用，镜中人的封锁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疏漏，而精神高度集中的林娇娇正好抓住了这个破绽和机会。 刹那间，林娇娇只感觉脑袋中传来一阵轰鸣。 施加在身上的枷锁，烙印在思想上的桎梏在这一刻轰然破碎，她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在那只漆黑冒烟的手指缓慢前进点在她眉心之前，她猛地抬脚踹在那面诡异的镜子上！ 卯足了劲的一踹爆发出了超出想象的效果，那面脆弱的穿衣镜本来就不是为了，林娇娇这一脚踹上去……虽然因为超凡力量的干涉，这面镜子虽然没有碎成碎片，但也非常符合物理常识地被她一脚踹飞了出去。 当整个穿衣镜在巨大的惯性力量下砸在姚佳斯卧室的墙壁上，穿衣镜的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哐当哐当摔落在地，施加在林娇娇身上的压力也消散一空。 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她知道，她和她的朋友们安全了，哪怕这个安全只是暂时的。 林娇娇这一脚不仅解救了她自己同时也打断了施法引导，那几个眼前一片茫然的女孩们一下脱离了美梦成真的幻境，茫然无焦距的双眼顿时恢复焦距重新展现出神采，然后这几个小姑娘就看到让她们 原本应该矗立在她们面前的穿衣镜不知何时已经被踹到了墙边，一只通体漆黑冒着烟气的手臂穿过了镜子正支撑着地面，让穿衣镜不至于倒在地上，紧接着那只漆黑冒烟的手臂用力一撑就把这面镜子给翻了过来。 镜面如同流动的液体沸腾着，镜中人开始仿照之前左手探出镜子的行为，扭动着朝镜子外钻来。 最先右手，然后是头部……躯干……双腿…… “应邀而来……实现你们的愿望……”当小黑人彻底挣脱了镜面和银白色液体对他双脚的最后束缚，在清脆的破裂声中整个穿衣镜化为碎片，脚下踩着镜子碎片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他拖着沙哑仿佛破锣般难听的声音向几个已经双腿吓得有些发软的小姑娘抬起了左手，“实现……你们的愿望……积累愿望的力量……” 他要再次施展超凡力量帮助这些小姑娘们完成愿望，同时捕获那个具有资质并且对抗，但他抬起的左手还没有引动起什么变化，昏暗无光的房间内空气一阵扭曲眨眼间就突然多出一个刺眼的白色光球！ “朋友，多久没洗澡了？”吴铭从一片眩光中走出，右手紧紧抓住了那只冒着黑烟的手臂，他上下打量了下小黑人，脸上露出些许嫌弃的神色咋舌嘲讽，“啧啧啧，你这都脏得冒烟了，会吓着人家小姑娘的。” 第九十四章 穿越者? “吴铭哥！”看到救星赶来的林娇娇顿时发出惊喜的大叫。 吴铭的出现只是一个信号，随后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也紧接着从眩光中走出。 人偶姑娘在走出传送光幕的瞬间就进入战斗态势，甩出大量透明丝线缠向小黑人，眨眼间就缠上他的四肢，脖子上也附上一圈锋锐无比的透明丝线，丝线深深陷入小黑人冒着黑烟的皮肤中只需要赵姒妲稍微一用力勾，他的脖子就回被蓄势待发的透明丝线给切断。 小黑人从目前状况上来看已经被人偶姑娘完全压制，不再具备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伊丽莎白则蹦蹦跳跳跑到一边，对林娇娇和另外几个吓傻的小姑娘露出了璀璨明媚的……傻笑。 “呀吼~”这个满脸堆笑的傻姑娘像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局面的急迫紧张，她一把就抱住了踢翻穿衣镜拦在朋友身前的林娇娇：“娇娇好久不见呀！” 她的纯粹明媚笑容中仿佛带有着特殊的魔力，就像是为黑暗中摸索前行者所点燃的灯火，又像是为溺水濒死之人投下的救生圈，让因为一连串惊变而大脑有些不够用的少女们不由感觉一阵安心。 林娇娇也不例外，直到被伊丽莎白抱住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发软双腿打着哆嗦使不上劲来。 哪怕知道会有人来救她，刚刚惊心动魄的经历也不免让她吓出一身冷汗，阵阵后怕。 这边伊丽莎白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稳定了几个普通小姑娘的精神状态，而另一边吴铭和赵姒妲的战斗又有了新的变化。 “不要……妨碍……我。”被赵姒妲用透明丝线束缚的小黑人一点都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的自觉，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状态下，仍然旁若无人做出了反击。 啪！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房间中，超凡脱俗的力量开始搅动概率，开始侵蚀物质世界。 小黑人心中小小的愿望被实现了。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捆住他手脚和脖子的透明丝线同时发出清脆的崩裂声，由超凡材料使用特殊手段制造出来的透明丝线在这一刻就像是琴弦一样同时绷断。 “嗯？”赵姒妲发出一声不大明显的疑惑鼻音，一瞬间演算模型已经计算出成千上万的可能性，不计其数的数据在她眼中重复着不断生灭的循环，她推算出了大量可能性并且利用能力将其重现，身边的空间也因为超凡能力的发动产生了模糊重叠的虚影，但是这个时候等她再想进行补救已经晚了。 小黑人在挣脱身上透明丝线的束缚后立即就开始了下一项行动，他拖着沙哑又难听的声调发起了祈愿：“我希望眼前的人突然滑倒。” 又一次，近乎不可能出现的现象在现实中出现了，原本稳稳站在地板上的吴铭突然感觉脚下传来一阵如同踩在冰面上的湿滑感，而接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更是让他身体一个不稳，紧紧抓住小黑人的手也在身体猝然失去平衡的状态下放松了下来。 他瞬间就挣脱了所有加持在身上的束缚，同时反手向吴铭发起反击一拳朝他面部砸去！ 吴铭趁着滑倒后仰的机会避开小黑人攻击的同时，隐晦地和赵姒妲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短暂的眼神交换中他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随后猛地一拧身子，将即将失衡倒下的身体稳住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与小黑人的对阵上来。 “这里人这么多……我尽量搞快点。”吴铭看着小黑人不动声色地展开了数个模块效果，护盾展开，构筑出一圈能反射任何超凡力量的通行管制区域，治疗模块在所有人身上保持待命状态……同时表情变得狰狞扭曲，俨然一副因为阴沟里翻船恼羞成怒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面充满裂纹的面具戴在脸上：“给我乖乖站好！我今天就是要把你身上的黑灰全部刮下来当虚影之尘给扬了！” 王选之剑，石中剑calibur。 脸上的面具寸寸碎裂，从裂纹中渗透出的光线相互交缠延伸到吴铭手中，最终幻化为一把通体金黄，镶嵌着宝石的奢华骑士剑。 这是以前被吴铭一时兴起将影怪转化成人格面具，在影界中用过几次之后，就很快被他雪藏到了收容空间的角落里。 雪藏的原因很简单：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人格面具在物质世界似乎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和压制。 至少在吴铭所在的这个‘现实’世界是这样的：在影界锋锐无比能轻而易举在磐石地面留下划痕，还能发射出对股间特攻光束炮的石中剑，到了现实世界里就变成了一把钝剑想拿来削个苹果都觉得费劲。而卡片型人格面具在具现出来后，更是虚弱得像个随时都要被超度成佛的恶灵一样，不仅无法使用任何超凡脱俗的力量，甚至连存在维持都非常困难。 平时几乎根本无法拿来用于战斗，再加上也不如模块好用，自然而然也就被吴铭给雪藏了。 前期通过探机和事务所传回的数据资料已经整合给了人偶姑娘，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两次低概率事件，她正在快速编写对抗小黑人的演算模型。根据初步的演算来看的话，小黑人恐怕拥有操纵概率和连锁反应的能力，根据连续触发低概率事件的连锁反应来达成几乎无法在现实世界实现的愿望或幻想，具体生效机制尚且不明还需要时间…… 而吴铭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赵姒妲计算出真相以前隐藏真正的杀招，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手段压制住对方——品种还算繁多的人格面具正是一件非常不错的选择。 吴铭不会使用骑士剑，更没有系统学习过剑术这种东西，当然他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人格面具在现实世界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只需要在事实上能拖住对方就行。 拔剑，瞄准小黑人的股间，上挑！ ………… 都市传说之所以能在人群中广为流传，本质上来讲这是一种集众愿望的凝聚。正因为是都市传说，人们才可以尽情地往里面添加自己的想象力，删改掉里面无趣的内容，添加上光怪陆离的描述，把故事编得更加有趣更加戏剧性，其本质上是让人们找到乐子而创作出来的东西。 相较之下，真相和现实往往不会像被人精心编排的故事和都市传说那样有趣，因为真相和现实这些客观事实往往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被编排成供人欣赏的状态而存在的，自然在趣味性上时常比不过广为流传的故事和都市传说。 当然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现在，在小黑人被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的真身后，吴铭通过超凡视角所看到的数据。 “未登记在册异世界生物，偷渡客，建议立即遣返回原世界。” 第九十五章 就擒 小黑人没有躲避攻击的意识，任由吴铭手中的王选之剑刺在他双腿之间，然后以股间为起点一路上挑，锋锐的剑刃如割开布帛一般，自下而上在小黑人胸腹处切开一道狭长狰狞的豁口！ 这种剧情发展也是吴铭始料未及的，他完全没有想到王选之剑没有像过去在现实世界中测试的那样变钝，反而发挥出足以媲美身处影界时的威力。这把仪式意义大于实战能力的仪式剑轻而易举划破了小黑人的皮肤，但是将他开膛破肚后，吴铭清楚地看到对方胸腹内部没有任何内脏、骨骼一类的东西，而是隐约藏着一团像个小孩的影子。 这个浑身漆黑还冒着黑烟，仿佛刚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小黑人胸腹处裂开一个深可见骨的骇人伤口，可他没有因为这种伤害受到任何影响，既没有痛苦地大叫也没有因此虚弱，伤口甚至没有涌出哪怕一滴鲜血。他反倒是轻轻打个响指，声调不变地拖着那声沙哑、刺耳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希望对方手中的剑能脱手而出，飞到别的地方去！” 这只是一个躯壳，一个伪装真实身份的，真正的本体应该藏在这个躯壳内部！ 信息量更大的是吴铭从小黑人胸腹处的裂口看到了更多的信息，他居然是个未登记在册的异界生物！ 用事务所的通俗解释就是——这丫居然是个黑户穿越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其他世界非法偷渡到地球上来的偷渡客！ 发现这一信息后吴铭面部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通过事务所内网论坛查阅到的相关知识，里面详细讲述了有关穿越者引发的种种问题和妥善处理方法，以及黑户穿越者对世界对个人带来的危害，所以他手上没有任何迟疑，在石中剑受到概率影响脱手而出钉在墙上的瞬间，他另一只手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卡片轻轻捏碎。 既然是穿越者，而且还是个黑户穿越者那就更应该当场抓获了！ “人格面具·冰霜杰克！” 带着小丑帽的鬼脸雪人在卡片被捏碎后如同背后灵一般浮现在吴铭身后，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雪人一出现，寒冷冻气就迅速在房间内扩散开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数十度，三十多度的盛夏顿时变成温度跌破冰点的寒冬，白色的氤氲伴随着吴铭的呼吸缓缓呼出。 一根根冰锥在冰霜杰克的操纵下凭空凝结出来，尖头对准，随着这个小雪人轻轻一挥手，在半空中密密麻麻排列起来冰锥就化为剑雨，从四面八方毫无死角地朝小黑人袭来！ 小黑人想也不想立马缩起身子，缩成一团护住胸腹处因开膛破肚暴露在外的本体，用这层并不重要的躯壳去硬抗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冰锥！ 卟！卟！卟！ 一连串如同刀子刺破麻袋的闷响接连响起，眨眼间小黑人的背上、手臂还有头部、屁股除了被死死护住的胸口以外，全身上下都扎满了冰锥，活活被扎成了一个冰刺猬！ “我希望空调能够干燥制暖，而不是制冷加湿。”哪怕是被冰锥扎成了冰刺猬，小黑人也不忘许一些莫名其妙的愿望。 在超凡力量的扰动下房间内进入待机状态的空调切换成制热状态，立即呼呼吹出阵阵暖风开始对抗房间内扩散的寒气，为恍若严冬的卧室带来了些许温暖，同时干燥的空气也驱散了室内大量水分，封住了冰霜杰克再次发动冰锥攻击的可能。 “人格面具·杰克灯笼。” 眼见冰霜杰克被封锁，吴铭又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卡片将其捏碎，一只披上长袍拎着的鬼火南瓜头就拎着一盏提灯出现在他的身后。 火焰在杰克灯笼手中的提灯中汇聚，接着化为火焰漩涡卷向小黑人！ 眼看着火焰漩涡朝自己冲来，他还是保持着背上插满冰锥双手抱头缩在地上的姿势，同时又打响一个响指，发出呓语般的许愿。 “我希望我身上的冰锥能分担火焰漩涡大部分热量。” 身上的冰锥如小黑人所愿的那样分担了大量热量，火焰漩涡并没有伤到他。而且更重要的是，当这个小愿望被实现后，小黑人已经不准备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因为积累的许愿力量已经足够了。 一想到自己等会要做的事情小黑人也感觉一阵肉疼，这些积累下来的许愿力量可是他存下来用来回家的力量。当他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世界后，他一直就在借助不知从何时流传起来的都市传说，积蓄用来回去的许愿力量。 一开始小黑人的力量并不稳定，以镜子为媒介传递出来的力量非常微弱和缥缈，也无法引动起强烈的连锁反应完成太过宏大的愿望。但随着一次次小愿望的成功实现人们对都市传说的传唱也变得更加广泛和相信后，他的力量也稳定到能干涉现实世界、大规模干涉人生轨迹的程度。 而他在帮别人实现愿望时所能积累的许愿力量也快速积累起来…… 而现在，他就要将积累至今的愿力给释放出来！ “见证奇迹的诞生吧！大许愿术！解决掉眼前的敌人！” 小黑人身后升腾起炽白刺眼的光芒，那万丈光芒的身影仿佛一轮小太阳缓缓升起，吴铭利用辅助装置开启的超凡感官能清晰感受现实似乎被某种不讲道理的力量给修改了，不同于之前那种事件概率的修改而是，有一颗半径十五公里的小行星根本不讲任何道理和逻辑地突入了地球的大气层内，拖着长长的焰尾朝着地球撞来，而撞击目标正是炎都！ “模型建立完毕，开始翦除可能性！” 就在这时赵姒妲可靠的声音响起，她的演算模型终于完成！小黑人身上刚浮现出万丈光芒就扑闪了两下，像是没电的手电筒一样轰然熄灭。 同时天上急速坠落的小行星不知为何轰然四分五裂，在高速坠落和空气摩擦产生的高热催化下，这些冰块一样的小行星碎片又一次发生了分裂，还没有等这些碎片落地这些冰片一样的小行星碎片就燃烧殆尽，悄无声息地消弭在夜空之中。 留下的只有一连串偶然被他人憋见的绚丽流星雨，以及各大天体观测站惊心动魄地记录下小行星突然出现在地球大气层内又因为不明原因分解的报告。 小黑人想通过大许愿术引发的奇迹，在萌芽时期就被赵姒妲作为废弃的可能性给翦除了！ 感觉到正在搅动世界的大许愿术戛然而止，小黑人沙哑刺耳的声音中终于多出了一丝愤怒：“不要来妨碍我！大许愿术！” 虽然在刚刚酝酿发动时损失了部分许愿力量，但也足够她再度发动大许愿术的了，这次她要动用大许愿术直接抹消眼前这个威胁最大的家伙！ “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能力只能给我造成些许阻碍而已。”人偶姑娘一脸淡然，丝毫不在意小黑人使出的这些小动作，原本清晰的身影产生了一瞬间的模糊与晃动但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那些模糊和虚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并且小黑人身上冒出的光芒再一次被压制下去，“比起拥有预判直觉的恶魔化生物，你这种能力算不上什么。” 短短几秒钟之内，双方看上去只是进行了两次交锋，但在可能性的战场上他们已经博弈了无数次。 每时每刻，赵姒妲都需要使用能力翦除了成百上千的可能性和低概率事件，但目前为止可能性的增加和低概率事件的连锁反应都处于可控状态，小黑人不止一次妄图大规模使用超凡力量对周边造成影响来引发大量连锁反应，不止一次想使用大许愿术直接达成愿望，但他的尝试都在人偶姑娘的计算和可能性翦除下以失败告终。 不讲道理的陨石坠落，突发性地壳应力爆发，天然气管道爆炸…… 这一切可能发生的低概率事件，已经全部纳入到赵姒妲的计算中，最后被她动用能力给翦除！ 处理器运算资源占用百分之五十，内存消耗约百分之四十。对于人偶姑娘而言还留有余力，哪怕对方再厉害一倍，她也能应付的过来。 这种能操纵小概率事件和连锁反应的敌人对付起来也顶多只是比对付普通敌人棘手一点而已。 短短几个瞬息的空档，赵姒妲已经在演算模型和无限多的可能性分支中全面压制住了小黑人的一切动向，起初他还能偶尔利用大许愿术修改现实世界，但是被赵姒妲翦除过好几次可能性分支后，现在他连大许愿术也放不出来了。 只要对方没有即时预判的能力就不会被拖入近乎套娃的运算力消耗，哪怕是这种能操纵概率和连锁反应的敌人，只要能明晰本质构筑运算模型，人偶姑娘一样能够将其碾压！ 当小黑人被赵姒妲以翦除可能性的方式彻底压制的瞬间，人偶姑娘果断作出了判断：“管理者！可以上了！” 可能性的战场中，小黑人已经无力再战，现在无论衍生出哪个可能性的未来最终都是被人偶姑娘堵死——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老赵说……可以上了！” 吴铭一跃而出，一巴掌拍在小黑人的脑门子上！ “当场抓获！” 第九十六章 事件解决 小黑人惊恐地看着那只巴掌越来越大朝着他脑门按来，他也更加激动剧烈催动起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搅动着周围的事件发生概率，充满无限分叉的可能性之树生长开来，那些开枝散叶的树杈树枝每一条都代表着事情朝着不同方向发展的可能，而他就在这近乎无量大数的可能性中穿行着寻找能够逃出生天的正确道路。 然而每一条可能性分支的岔路上，他总会遇上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个娇小身影不仅挡住了他的去路，还翦除了可能性的后续发展，逼得他不得不拐入其他可能性中另寻出路。 但所有低概率事件的可能性分支都被赵姒妲给堵死，那些可能性和低概率事件才刚刚出现一个萌芽趋势，就已经被她给翦除。 钻入镜子碎片中逃跑的可能性——翦除。 破坏脚下的地板趁乱逃离的可能性——翦除。 通行管制意外产生一瞬间的缺口，小黑人突破缺口劫持普通人的可能性——翦除。 吴铭一跃而出落地摔了个狗吃屎的可能性——翦除。 伊丽莎白福至心灵突然跑进来添乱的可能性——翦除。 暴雨之夜别人在其他地方召唤小黑人导致他逃离的可能性——翦除。 不计其数的可能性最终都在人偶姑娘的阻断、翦除下殊途同归，在她的步步紧逼下，无限展开野蛮生长的可能性重新收束回一条直线。 而那条直线道路的尽头，就是吴铭一巴掌摁在他脑门子上的那一刻。 啪！ 一巴掌拍在小黑人的额头收容空间模块同时开启！ 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漆黑幽深的通道中传来。这一刻，所有意外、低概率事件的发生概率都降到了零，一切的可能性都收束成一个绝对无法改变的未来。 在手掌接触到小黑人的瞬间，他感觉自己那不讲道理强行扭曲现实的大许愿术被封印了，他所能引发低概率事件和其他可能性的手段也彻底失效，体内的超凡力量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这种空虚和剥离感让他就感觉自己像重新回到了他作为凡人弱小又无力的时代。当然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等小黑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飘荡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之中。 吴铭自然是不知道在那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小黑人到底做出了多么剧烈的挣扎和反弹。当然把对方请去收容空间雅座后他也不用在意这些了。 “搞定！”吴铭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旋即使用复原模块把碎玻璃满地到处都是烧焦痕迹的卧室恢复原状，然后撤去通行管制构筑出来的无形之墙，走到林娇娇和几名少女身边伸手摸摸正在安抚她们情绪的伊丽莎白的脑袋，“危险已经解除，你们可以放心了。” “这就结束了？”林娇娇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刚才战局跌宕起伏转瞬之间发生了一波三折的剧变，双方在短时间内三番几次逆转局势，本以为会这样你来我往再多打几个回合的，但突如其来戛然而止的结局显然让她感觉不大适应，“我还以为对方最后会嚎几句狠话，然后憋出个大招后再被你击败的……” 听到林娇娇的感慨，吴铭不由撇撇嘴吐起了槽：“你当打回合制游戏啊？回合开始后还能给队友喂个料理，然后爆s技清场的？” 不过想了想之后他又像是补充般接着说道：“但有一点你确实没猜错，这家伙是真的憋了几个大招出来，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看看窗外，虽然外面乌云密布还下着雨，不过应该还看得到……” 说着吴铭指了指窗户外面，林娇娇顺着前者指的方向向外看去。外面除了阴云密布细雨绵绵的天空中以外就没有其他值得称道的东西了，她耐着性子看了好久才隐约看到好几道拖曳着长长焰尾的流星在乌云的缝隙中闪过。 林娇娇：“流星？” 这个疑惑刚一在她心中浮现，更多拖曳着焰尾的流星出现在乌云的缝隙中，还有少量突破了乌云的封锁朝着地面坠落。 一颗，两颗，十颗，二十颗…… 林娇娇看着流星坠落的绝景，张口结舌老半天都没能说得出一句话来，她身边的余少雪、陆思雨、许沁还有姚佳斯也满脸诧异和惊讶。 “这就是对方憋出的大招残骸，本来是一块直径十五公里的陨石，直接出现在地球大气层内并且瞄准了炎都飞来。”吴铭看着几个目瞪口呆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小姑娘，缓缓解释起这玩意儿的形成机理，“老赵瓦解了这颗陨石，将它解体成了不计其数的碎片，不过放心吧经过她的精确计算绝大多数碎片都会在落地前燃尽，少数个别会产生意外的个体也受到了老赵的特殊关照，在超凡力量的操作下这些流星雨撞向地面的样子看上去吓人，实际上不会给地面造成损害。” 看着如同星辰坠落般的绝景，林娇娇才憋出一句惊叹：“妈呀……还真憋出大招了啊……” 一旁也在观摩流星雨的伊丽莎白，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袋薯片嘎吱嘎吱地嚼着也不住感慨道：“是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还没吃过陨石呢……” 林娇娇：“？？？？” 吴铭：“？？？？” 而林娇娇身边几个好友们脸上的惊讶表情基本上已经僵化固定，这短短的一晚上……不，半个晚上都不到的时间里她们经历了太多这辈子可能都经历不到的事情，全程围观超凡层面的高强度对线又观看了群星坠落的绝景后，她们的大脑短时间内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这一方面震慑于眼前发生的超常识经历，另外一方面是在震惊林娇娇与吴铭的关系。 从之前林娇娇的反应，还有现在他们之间的对话来看。林娇娇不仅认识对方，而且他们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这让她们几个一时之间在情感上有点无法接受。 真要类比的话，这种情感上的强烈落差感差不多就和你有一天偶然发现你的一个知根知底的熟人居然是蝙蝠侠的助手，又或者是你有个瘦瘦弱弱的好朋友平时一直都被人欺负，结果某天被黑帮抢劫时突然给你露了一手单手撂翻十几二十个壮汉一样来得强烈。 首先是潜意识里拒绝相信这个事实，编造各种理由来拒绝相信事实，等到世界观被摧毁重建到差不多的时候，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一些心绪上的微妙变化。 可能是崇敬，可能是畏惧，可能会是狂热追捧，也可能会是从此敬而远之，但不管怎么样经历这种事情固有印象被颠覆后，她们往往都很难保证自己的态度不会有所变化。 林娇娇不知道她们心中到底产生了什么联想，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几人对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有些完全不同了。 看到吴铭又带着刚刚那个满脸傻笑的姑娘走到另一边，不知道去商谈什么事情了，余少雪悄悄扯了扯林娇娇的衣角，小声又有些拘谨地捏着手指问道：“林娇娇，那个……你认识他们吗……” 第九十七章 黑户穿越 林娇娇能感受到余少雪语气中的，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一方面她确实希望倾诉这些压在心底无法向人诉说的事情，这就像是想把积压在心底很久的心事和压力告诉给朋友一样，哪怕对方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倾听，她的心情也能够从倾诉这一行为中获得满足和舒缓。可另一方面想到自己接二连三接触到超凡事件都差点丢了性命，心中又有所顾虑…… 短暂的思考权衡后她已经有了决断，转头看向身边的短发少女道：“他们啊……怎么说呢以前也稍微遇到了像今天这样的危险经历，如果不是最后他们及时搭救的话，我也不知道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言语之中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 在经历过超凡事件后林娇娇的心智也迅速成熟起来，她也渐渐明白最初邂逅吴铭等人时他们劝说自己删除记忆的良苦用心。 ………… 远处正在和赵姒妲一起抚平战斗时留下的超凡余波，避免低层次超凡力量被吸引过来的吴铭突然感受到一阵恶寒，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念叨他一样。他若有所觉地四处张望一下，但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又转回头专心抚平、驱散残留的超凡力量了。 “管理者，剩余的超凡力量余波已经抚平，痕迹也进行了清理压制到了无害的程度……”赵姒妲甩了甩手，将编织成符文清理超凡力量的透明丝线收回手部的空间中。 这意味着收尾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吴铭点点头随手捡起一支掉在地上的钢笔然后举了起来，然后走向正在碎碎细语不知道聊什么的几名少女面前，抬起了手。 “来~大家看看我手里的这根钢笔……” 余少雪等人顿时被吴铭突然提高好几度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就往他手中的钢笔看去。 “诶？那不是我的钢……” 姚佳斯一眼就认出了吴铭手中的钢笔，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那支钢笔上就迸发出强烈刺眼的白芒！ 嘭！ 就像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时用电灯泡做闪光灯的老旧照相机一样，那刺眼灼目的光芒伴随着嘭得轻闷声响透出卧室的窗户。当然这个小小的异象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当光芒褪去后卧室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林娇娇看着四个已经趴在矮脚桌上陷入沉睡的朋友，有些无语地用胳膊肘拱了拱吴铭：“吴铭哥啊，你删个记忆没必要搞得跟黑衣人一样吧？” 吴铭朝她耸耸肩，然后把借来的钢笔重新放回书桌的笔筒中，云淡风轻地说道：“生活总要有点仪式感，而我这么做就是仪式感。我虽然穿不来黑超特警那套西装革履大墨镜，但我也想过一把瘾的……” 林娇娇侧目斜眼：“那你为什么没把我的记忆一起删了？” “你的记忆涉及需要调整的地方太多了……”吴铭伸出手指轻轻弹在林娇娇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开启模块干涉她的记忆，“抱歉了林娇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神他妈这时候玩这个梗……”林娇娇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话，意识就已经陷入到深沉的黑暗中。 ………… 不多时后，吴铭扶着陷入深度睡眠的林娇娇将她也放在矮脚桌前，任其和另外几名少女一样趴在矮脚桌上呼呼大睡。 她接触的超凡事件最多，记忆也是最难进行调整的。吴铭并没有像第一次进行记忆修改那样简单粗暴删掉相关记忆，然后捏出一堆虚假记忆装进去。在经历过很多次记忆操作处理后，他对记忆修改这种事情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和自己的理解。 和超凡直接相关的记忆肯定是要进行删减和调整的，但是删减后空白的地方是不能简单粗暴捏出虚假的记忆塞进去的，越是详细、平直的记忆植入进去就越容易让人产生质疑，而越是含糊不清，越是碎片化，思考起来越是费劲只有经过苦思冥想后才灵光一闪突然琢磨明白来龙去脉的记忆，就越是能让人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 很多人以为视觉可能会视觉错觉而受到蒙蔽，嗅觉也可能将强烈的芳香理解为臭味，味觉实际上无法帮你分辨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的区别，而自以为非常可靠的大脑和记忆，也会欺骗自己。只要‘你’愿意相信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是真的，你的大脑就会自动脑补出一系列信息来佐证这些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些细节会自动补完逻辑中的不足和你心中尚存的疑惑，最后变成可能与客观事实完全背道而驰的记忆。 当需要调整修改的记忆经过删减和模糊化修改后，林娇娇的记忆也修改完毕。她们五人的人生轨迹也上报事务所其他部门进行处理。预计第二天一早她们的人生轨迹就能调整完毕，那时她们才能真正意义上远离超凡世界。 毕竟接下来炎都肯定会有大量超凡生物涌入，根据超凡力量相互吸引定律这些沾染了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很可能会因此卷入其中，提前让这类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远离危险也不失为一件明智的选择。 在做完这一切后，吴铭就带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传送离开。 ………… 炎都旧城区，人智21号吴铭家中。 一个闪烁着灼灼光芒的传送光球突兀出现在客厅中。 沙发上，在家中戴着大墨镜的齐格非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客厅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她转过头来看向背后出现的传送光球。 横卧在沙发靠背上面睡觉的橘猫小米也被光球出现的异象吵醒，它见怪不怪地看着光球的出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尾巴一甩一甩有些不耐烦地拍打在沙发上，似乎是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球扰了它的清梦而心情烦躁。 以前它刚看到这个刺眼的光球出现时，还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到床底下去躲着，但现在见多了，发现这玩意儿并不可怕后，它有限的脑容量中逐渐对光球的出现形成了两个认知：光球出现意味着铲屎官带着其他古古怪怪的两脚兽回来（出门）了；有光球的时候不适合睡觉。 很快小米就看到铲屎官从那个刺眼的大光球中走出，它像平常那样懒洋洋喵了几声，然后够出脑袋准备等着铲屎官像往常那样服服帖帖伸出手来给自己挠挠脖子按摩一下。可铲屎官居然无视了它，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从眩光里走出来的两个两脚兽，还有沙发上的两脚兽一起跑进了房间。 橘猫小米用它简单的大脑思考了一下，觉得铲屎官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好奇心大盛的猫一溜烟蹿下沙发，也跟着他们溜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齐格非、赵姒妲还有伊丽莎白就立即行动起来，开始各显神通改造吴铭的卧室。 而吴铭则准备在她们布置好一切后暂时把小黑人放出来，然后好好审问一下后者作为黑户穿越者的事情。 第九十八章 影怪外壳……与内核 半个多小时的布置后，吴铭的房间在几人近乎过度准备下已经变得固若金汤。 毕竟对手既可以引起连锁反应来影响到事情本来发展的轨迹，也可以强行‘制造’出各类不讲道理的低概率事件，哪怕再怎么过度准备都不为过。 符文需要不断输入超凡力量？放心，我们有龙心供魔的齐格非来源源不断提供超凡力量，只要伊丽莎白搭建好传输力量的连接桥梁就行； 没有好的符文阵和魔法阵？没关系，赵姒妲有一个数据库的超凡知识，其中古往今来各类有名有姓排的上号而且好用的超凡知识都在里面，找出个符文阵排列和魔法阵绘制方法简单； 制作超凡阵地方面的材料有所限制？那这就更不是问题了！伊丽莎白已经分别用炼乳、蛋黄酱、番茄酱绘制了符文阵和魔法阵，要不是被赵姒妲和吴铭及时喝止，她下一步就该尝试用老干妈、生抽酱油和老陈醋来画魔法阵了。 虽然有不少被超凡生物拿来当材料使用的植物、动物、海洋生物现在都随着人类文明的进一步发展壮大，而变成了他们食谱中的一部分，但在超凡史上（如果真有超凡生物闲着蛋疼编撰了这玩意儿的话）炼乳、蛋黄酱还有番茄酱这些东西肯定不会是超凡生物拿来当材料用来举行超凡仪式和超凡术式的。 鬼知道这傻姑娘是怎么想到用它们来画符文阵和魔法阵的.jpg。 “我要开始了……”一切准备就绪后，吴铭提醒了身边同伴一句，然后打开收容空间将小黑人给放了出来。 轰！ 小黑人刚一出现就被扔进了具有束缚效果的符文阵中就剧烈挣扎起来，大量事件概率被引动妄图突破符文阵，一瞬间，概念上具备分化出无限可能性分支的可能性之树便抽芽成长，可还没等它茁壮成长为充满无限可能的参天大树，小黑人就感觉到眼前浮现重叠的可能性虚影突然寸寸崩碎，他所操纵的各类事件概率也如同一汪死水般不再发生变化。 超凡阵地已经开始运作外圈三层如同心圆般一环套一环的魔法阵亮了起来。这是赵姒妲以自己的超凡能力为基础，专门针对小黑人开发出来的魔法阵，能够在魔法阵覆盖范围内一定程度自动消除概率差异，让那些发生概率无限接近零却永远不为零的低概率事件切实地降到0％，借此来最大限度削弱小黑人的能力。 同时赵姒妲也在时刻计算着周围可能性和低概率事件的增殖速度，手动翦除无法被魔法阵干扰的可能性。而齐格非则咔嚓咔嚓地捏着手指，一旦发现事情有超出掌控的趋势，就立马出手用武力镇压小黑人。 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逃不掉的小黑人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想和你谈谈。”发现对方安静下来后，吴铭意简言骇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可小黑人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在停止挣扎后就盘腿坐在了地上，沉默了半晌后，他才拖着沙哑的嗓音开口：“你们希望我帮你们实现什么愿望？” 这一次他表现地非常配合，没有再尝试反抗，也没有试着虚与委蛇看似妥协实则偷偷引动低概率事件发生。 刚刚那一瞬间的交手已经让小黑人明白，光是想突破身外那铜墙铁壁般的层层防护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更别提外面还有个同样能操纵概率和可能性的小姑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们将我抓起来无外乎是盯上了我能实现愿望的能力……也好，这段时间配合他们实现点愿望正好积蓄愿力也不失为一个选择，等到愿力积攒足够后再离开这里也不迟……在几个呼吸间已经完成自我脑补的小黑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但如果是太过不可思议的愿望我可无法实现，我的许愿术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实现的。” 流落到这个世界后不久小黑人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里没有能让他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网络，在这个世界许愿术的功效被压制和削弱到了极限。他如果想实现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和愿望的话，就只能先积累愿力等到愿力足够后才能发动足以修改现实，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许愿术。 别说现在他的愿力已经耗尽了，就算没有耗尽他也不可能把宝贵的愿力浪费在这些人的许愿上…… 伊丽莎白顿时双眼冒光，踊跃报名：“我想吃酱肘子！能变几个出来吗！” 吴铭：“……” 赵姒妲：“……” 齐格非：“……” 小黑人那双非常明显的眼睛似乎瞪大了一点，面色似乎也有些发灰，吴铭猜测多半是被伊丽莎白那清奇的脑回路给噎得：“你去门口等着吧，二十分钟后你的猪肘子就能到了……” 在他这么说的同时，赵姒妲感觉到了有事件概率变动的波动，但仔细感觉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变化，不禁警觉起来：“你修改了什么事件的发生概率？” 小黑人坦然自若地席地而坐，盘起双腿用右手支撑着下巴，俨然一副放弃抵抗‘你们想干啥就干啥我积极配合’的样子：“只是调整了一下在月光照耀下有人惊醒的概率而已。” 吴铭一脸懵逼：“这和傻白刚才的愿望有什么关系吗？” 说着他还扭头看了下有点不清楚状况的伊丽莎白，而后者回给他了一脸灿烂的……傻笑。 “当然有关系……”小黑人也不介意趁这个时候展示一下自己的价值，便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起来：“你们应该知道蝴蝶效应吧？” 吴铭点了点头，他回忆了一下关于蝴蝶效应的知识：“我知道。” 对于一个中二病来说，混沌理论，蝴蝶效应这类听起来就感觉很厉害的玩意儿自然也非常浅显的涉猎——当然对它们的理解基本上也只停留在通俗解释上。 “通过提升一件不起眼小事的发生概率，或是随手扔出一块石头，由此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小黑人说到这里不自觉透露出得意的情绪，他虽然在原本的世界算不上是个有名的许愿师，但在相关理论知识他可是非常扎实，简单讲解下给这些人开开眼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而我可以将这些连锁反应联系起来，让整个事情发展轨迹按照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 赵姒妲听了之后显得有些若有所思：“初始条件上的细微误差，在经过不断放大、长时间连锁反应演化后会在未来造成巨大的影响和后果……简单来说你所做的就是操纵事件概率对初始条件产生影响，然后引发连锁反应进一步推动事件发展，最终拿来帮人实现愿望……” 齐格非微微皱眉：“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真的能做到吗？” “理论上来讲很难做到……”赵姒妲摇摇头，给出了她的答案：“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定数和变数，事物的发展轨迹往往都是有迹可循，同时也有无法预测的‘变数’。哪怕我通过大量情报短暂预言未来，也能翦除可能性小范围里决定未来走向，也同样会被无法预测的变数给干扰。而他想让一条事件的连锁反应在拥有各种变量干扰的系统中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简直就是……” 笃笃笃—— 人偶姑娘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客厅就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小黑人对伊丽莎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点的酱肘子到了。” “好耶！” 看着美滋滋又蹦又跳走出房间，很快又欢呼惊叫地抱着一盒酱肘子跑回了卧室，大喊着‘大哥大哥，你看真的有酱肘子送来了诶！’的傻姑娘，吴铭在重新认识到小黑人能力的同时，也头痛地扶了扶额头：“不是……我想你应该误会我们的意思了……” 感觉到愿力积蓄恢复一点的小黑人满头雾水：“？？？什么意思？你们想实现的愿望不是这个吗？” “我们是想和你谈谈‘穿越’的事情……”吴铭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话敞开了说，“我很好奇你的经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凡生物是怎么来到我们世界的……以及，你身上那层影怪外壳是怎么一回事？” 第九十九章 奇迹的世界 “啊？”小黑人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虽然他身外覆盖着一层外壳将他此时的表情给掩盖了起来，但声音却忠实反映出自己心中最大秘密被人当面揭穿的惊慌和讶异，下意识就想反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铭没有在意小黑人试图隐瞒的行为，非常有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我们是时空管理局的人，顾名思义我们是一个专门管理时空秩序，追捕试图修改历史的时间旅行者和非法穿越者的组织。现在因为你没有登记在册的黑户穿越行为在查你水表，希望你能老实交代配合工作，否则的话……”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小黑人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否则的话……？” 吴铭没有直言，而站在他身旁的赵姒妲双眼闪烁投影出一面光幕，上面开始播放一段不知何时录制的影像。 光幕上一只全身上下生长着狰狞尖刺的漆黑巨龙正翱翔在天际，黑龙展开遮天蔽日挂满死尸的双翼，居高临下地透过光幕凝视着众人。随后伴随着它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吼咆哮，炽白光柱化为天罚劫火自苍穹坠落，周围的建筑、看上去像是动物的魔化植物纷纷在光柱的照耀、灼烧下逐渐融化、烧成灰烬，接下来无边无际的光芒淹没了整个光幕。 哪怕隔着一层光幕，小黑人也能清晰地从影像记录中感受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毁灭气息…… 吴铭耸耸肩：“你看，下场就是给你来一发星光爆裂。” 而一旁的齐格非在看到过去那个品味奇异的自己后，心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子强烈羞耻感，以近乎恼羞成怒的语气叫了起来：“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放我以前龙吼的录像啊！” 赵姒妲收起光幕投影一本正经地回道：“这种能毁灭一座城市的龙吼看上去最有威慑力。” “那也不要用我的录像！至少不要用那个时代的录像！” 吴铭没有理会她们之间的小小争执，转向小黑人摊了摊手：“怎么样？是准备近距离脸接咱们飞哥一发饱和炮击，还是配合我们老实交代，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黑人审视了一下双方各自所处的境地，觉得他们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诓骗自己，所以决定实话实说——当然这并不是吴铭的话术和人格魅力有多厉害，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直接促使小黑人下定决心实话实说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已经掏出大量透明丝线的赵姒妲，以及龙人化开始散发出威胁气息的齐格非。 “我不记得我到底是怎么流落到这个世界来的……” 实际上莫里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就来到这个世界了，他只不过是想用大许愿术造出一个奇观而已，但是在中途似乎有什么干扰了大许愿术的运作，整个许愿术式失控他的意识也被吞没。等莫里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困在由无数镜面组成的镜子世界里了。 起先莫里只能通过镜子轻度干涉现实世界，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他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许了解。 作为一个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穿越者，莫里在了解这个世界后不是没有想过试着在这里开启一番波澜壮阔的新人生。 在他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有着覆盖全球的许愿网络，许愿术、大许愿术以及一系列配套的超凡术式也普及推行开来，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享受这种心想事成的力量，每个人都不必为了物质上的需求而苦苦挣扎，他们只需要许愿便能让物质生活变得无比便利且惬意。 而在这样一个最好的时代里莫里只不过是个泯然众人的无名小卒而已。 他没有生在奇迹之战的年代为了【奇迹】崛起而抛头颅洒热血，也错过了大奇迹时代编写许愿网络造福千秋万代的伟业，更没有参加过对堕落的奇迹圣人讨伐。他生活在这些近乎传奇般时代的很多很多年以后，那是最好的时代，先人们的奉献和牺牲皆已实现，世界不再是冰冷绝望的样子，许愿网络也成功铺开几乎人人都能使用【奇迹】的力量，除了偶尔会出现近乎天灾的【灾厄母体】以外，那个时代就再无危险可言。 在那个时代生活的人可以通过许愿术解决任何事情，没有什么事情是许愿网络做不到的。在那个心想就能事成的时代，贫穷不再指代物质需求上的缺乏而是特指人们在精神层面上的匮乏，几乎每个人都困顿于精神上的贫困，几乎每个人在苦苦追求着心理上的满足和自我实现的道路…… 而莫里也是在这苦海中沉浮的一员，所以当他来到这个落后却充满机会的世界后，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想改变这个世界。 然而在这个世界只待了一阵子后，他就萌生了回去的念头。 因为在这个世界行动实在太不方便了…… 在失去了许愿网络的支援后，以往方便好用的许愿术也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威能，莫里干什么都觉得不方便。不过幸运的是这个世界正在流传着一个关于镜仙仪式的都市传说，他利用这个都市传说开始帮他人实现愿望，起先只是为了积累愿力好返回现实世界，可接着他发现自己能用来干涉现实的力量随着传说的流传正在不断恢复，获取愿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结果还没等他积蓄到足够的愿力返回原本的世界，就被吴铭等人给抓了起来。 莫里略去了很多关于许愿术的细节，只是讲述了自己最近的经历，但这样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他讲述完他所知道的一切后，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听完讲述后，吴铭摸着下巴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也就是说，你对你体表那层影怪外壳并不了解？”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小黑人摇摇头，他看向自己冒着黑烟的手也多了几分疑惑，“从我醒来时这层东西就像装甲一样附着在我的体表，把我的本体和外界彻底隔开……我也想过去除掉这些东西，以前这种尝试还能成功，但最近这种尝试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现在，我降临到现实世界后，我能感觉到我已经没办法再和身上这层东西分离了。” 说着小黑人张开双手向众人展露他的胸腹，那里本来应该被割裂出一个巨大豁口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里曾有过一条深可见骨的骇人伤口。 第一百章 奥托的灾难生活 炎都，旧城区混乱复杂的深巷中。 旧城区的城市规划不比新城区，这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纵横交错深巷，除开主干道以外最多的就是这种由小道、深巷组成，仿佛迷宫一样地势复杂的深巷街区。 而这些旧城区错综复杂的小深巷，也极大地方便了超凡生物们的行动。 当然这种方便往往是指超凡生物之间爆发冲突和战斗意义上的。 扑通。 浑身毛乎乎看上去像是狼人的生物软塌塌摔倒在地，发出一阵闷响。将幻想大剑收回体内的奥托表情充满了阴郁和无奈：“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这种事情啊……” 说着，他偷偷摸摸转过头瞟了身后一眼，导致他现在当苦力用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打扫战场——那个身材魁梧的铁塔汉子正在把一些还没晕过去，而且毫无悔改之心的超凡生物拎起来，用无与伦比的威慑力和压迫感要求他们一个一个排排坐好，向这些误入歧途的迷途羔羊们讲述该如何当一个好人，以及他那一套好人理论。 如果超凡生物尝试反抗或逃离的话，头两次老猎人会非常耐心地抓住他们进行口头训诫，第三次触犯，亚历克斯就会面露悲天悯人的慈悲表情然后行恶魔般的行径，将那些拒绝改过自新的超凡生物手脚打断埋在布好结界的土里只露出个脑袋，然后继续劝说他们改过自新当一个好人。 现在好几个埋在地里只露出个脑袋的超凡生物，都是亚历克斯以儆效尤的典范。 而那些像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的超凡生物们几乎都在心里腹诽亚历克斯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这一点奥托也深表认同，只是碍于老猎人的暴力威胁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他自己现在都是个自身难保的阶下囚…… 一想到现在的身份奥托没来由感觉到一阵烦躁：“狗屎！当初我就不该像个傻x一样把什么东西都给老实交代了！” 自从向老猎人亚历克斯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已经过了快两个星期了。当初向老猎人坦白一切的时候，对方暴跳如雷的样子几乎让奥托感觉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亚历克斯不仅没有向他施暴把他整的生不如死，反而更加耐心地在梦境中教导他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随着以前跟着奥托混，准备在超凡世界闯出一份基业的那些同伴、手下接种好暗示后相继脱离治疗梦境，被送回各家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他作为无法被治疗的灵能者，在这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也找到了新的事情做——几乎每天都跟着老猎人在炎都各个城区、街道奔波。 工作大多是像今天这样处理一些蠢蠢欲动的超凡生物，又会是真理会的一些量产灵能者余党，流程基本都是先和老猎人一起把他们给打趴下，然后等他和这些超凡者讲讲道理。 “惩恶同时也是扬善的一种，在我身体力行劝其他超凡生物向善时，或许能让你从中获得启发更快地改过自新，发自内心地去洗清手上的罪孽重新去当一个好人。若是你无法接受我的说法，那你就把这些当成是为你之前做的错事还债吧……” 当时亚历克斯是用这种说法劝服奥托跟他一起行动的，当然后者是畏惧前者的拳头才战战兢兢点头答应的…… 现在他每天都要被呼来喊去干着苦力活不说，还得像个小孩一样跟在亚历克斯身边时刻接受‘教导’：应当真诚、和善待人；无论如何都应当做到诚实守信；看见他人陷入困境应当主动施以援手；被人指出错误应当虚心谦逊地接受；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不应说脏话粗话；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想到自己这两周来因为这些狗屁好人理论受的苦，奥托气愤地踢开了脚边的石子：“只要找到机会我他娘一定要赶紧逃离这个狗屎地方，离这个混账猎人越远越好……” “奥托……”远处亚历克斯传来的呼唤打断了奥托骂骂咧咧的低语，只见他身子一僵，随即愁云惨雾的表情就像川剧变脸一样烟消云散，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有着几分谄媚之意的笑容：“哎！亚历克斯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亚历克斯伸手指了指他脚边晕倒的狼人：“我觉得像他这样的超凡生物，就算晕倒了我们也不应该就这样放弃他们……”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下把这些晕倒的超凡生物也给搬过来罢，划出一片区域让他们好好躺着。”亚历克斯非常亲切地征求了面前几位超凡生物们的意见，“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一众如同乖宝宝的超凡生物自然点头如捣蒜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只希望这个脑子有病的老猎人赶紧结束。说实话要不是打不过眼前这个强到变态的老猎人，他们恐怕老早就翻脸掀桌子了。 “好嘞！没问题！”在过去的两周内每时每刻都在接受老猎人那一套理论教育的奥托，条件发射般拍了拍胸脯就把这件事给揽了下来，然后把脚边陷入深度昏迷的狼人给扛了起来，径直往亚历克斯那边走，“亚历克斯先生你就交给我罢……” “狗屎！”但马上奥托就意识到自己状态有些不对劲，他强行把说到一半话掐断，同时将扛在肩上的狼人一把摔在了地上，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踏马都被你给绕进去了！我凭什么要帮你啊！” 面对奥托的爆发亚历克斯没有生气，他只是淡然划破手掌操纵血液凝结出一只血网将即将摔在地上的狼人接住，将狼人拖到身边放好后，老猎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奥托，不可对毫无抵抗之力的敌人施以暴力。” 一句平淡无奇的提醒让奥托顿时意识到双方之间存在的巨大实力差距，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原本因为无名火而有些膨胀、失去理智的他清醒了不少。 现在他还打不过眼前这个老猎人，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可能都打不过这家伙，所以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噢……噢……我，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在唯唯诺诺回应着的同时，奥托也在心中暗暗发誓。 狗屎！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踏马一定要报仇雪恨！洗刷我今天的耻辱！ 第一百零一章 黑户的危害 吴铭在将莫里的提交给事务所后过了很久，直到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事务所的观测站才把这个黑户穿越者的初步分析资料返还了回来。 “未登记在册穿越个体名：莫里。” “种族：灵长目基础模板（未加载组件）。” “危险评定：5级（最低等级），该穿越个体虽然存在逻辑矛盾，但尚未引动因果律大规模连锁崩坏、或是世界排斥现象。” “该个体疑似经过一定程度超凡改造，身上仍有大量后天改造痕迹残留。体表附着影怪外壳，让脆弱的本体与外部完全隔绝。根据该个体自述，影怪外壳并非原生产物而是穿越后才获得，详细情况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根据底层数据追溯显示该个体出生于干员所负责的星球。” 光是看了个开头，里面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就不由地让吴铭把注意力从传回的资料上移开，陷入沉思。 莫里的来源地是地球却被判定为黑户穿越者，这个结论乍一看十分反常识反逻辑，但也并不是没可能发生的事情。 从废弃历史或是从实体宇宙的可能性分支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中穿越过来的居民，毫无疑问是符合观测站给出的判断的。 很巧的是，吴铭身边就有与这个结论极其相似的特殊个体。 齐格非。 从早已灭亡废弃的历史中走出，从另一个地球来到这边世界开启新人生的地球人。 虽然只是从废弃历史的世界线跳跃到实体宇宙的历史中，但从事务所的界定角度来看这个黑龙姑娘已经是穿越者无疑。 只不过齐格非是经过登记注册正当性得到事务所认可的穿越者，身份和底层数据都是经过所长专门调整的。虽然这种调整变化不会在本人身上得到体现，但实际上她的存在已经不会再引起底层数据与当前所处的宇宙底层架构而产生逻辑矛盾，更不会引起因果律大规模连锁崩坏，又或是让整个宇宙出现恶性bug等问题。 而莫里这种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黑户往往更加麻烦。 这类穿越者之所以被事务所称之为是黑户，往往是因为他们既没有在穿越时被异界的世界运行系统修改底层数据，也没有像齐格非那样专门经过底层数据调整，最终就会导致世界架构系统和映射、证明他们存在的底层数据产生无法调和的逻辑矛盾，而这种逻辑矛盾会接连引发更多的错误和因果律大规模崩坏，最终波及到全宇宙范围使整个宇宙都陷入到黑户穿越者引发的恶性灾害中。 同时黑户穿越者的逻辑矛盾一旦成为气候，引发世界架构系统更多的错误和因果律崩坏后，这些黑户穿越者身上也会相应显现出各种特质。 拥有出门都能捡到神器的不可思议强运，哪怕遇上再怎么强大的敌人最后也会不讲道理不讲逻辑地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借此从中捞到不少好处；一路走来甚至不需要经历挫折、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达到他人付出数倍努力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明明没有什么人格魅力却能靠着不知从哪看来的驭人之术组建一个组织，拥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 同时随着因果律连锁崩坏进一步增强，黑户穿越者和世界架构系统之间的矛盾冲突会变得越来越大。为了清除如同附骨之疽的异界来客世界架构系统会不惜以同归于尽的手段解决掉对方，不断影响本土生物的心智对异界来客和导向他、已经变质的本土生物进行袭杀，这将会是一场十分漫长的拉锯战，异界来客会在围剿中不断变强同时绞杀力度也会不断攀升将更多的本土生物卷入进来，直到双方在某一瞬间分出决定性的胜负…… 要么是黑户穿越者因为一些极其无聊的理由把整个世界、宇宙或是位面掀了个底朝天搅得一团糟，世界架构系统彻底损坏，然后自己稳坐世界之巅的位置成为新的顶点，俯视众生。 要么就是世界架构系统倾尽一切，最终付出巨大代价才暂时解决了黑户穿越者的问题，最终留下一个残破且黑户穿越者很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卷土重来的残破世界。 总而言之黑户穿越者的存在就是破坏世界平衡，影响文明正常发展的毒瘤。但在其他世界那些看不清本质的人眼中，他们对这类人群还有另外一个非常有趣的别称——天选之人。 他们认为这些拥有大气运的人是被上天所钟爱为世界带来变革的人，然而真相往往和事实相反。 感觉到自己思绪有些发散的倾向，吴铭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靠在椅子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观看辅助装置上的分析资料。 “莫里擅长操纵事件发生概率和连锁反应，让事情发展趋势按照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同时还具备某种完全不遵循逻辑的心想事成超凡技术，但在本世界中使用存在限制。根据其自述中大幅度略去的只言片语中可推测出，他所生活的世界已经初步完成超凡改造和超凡力量的普及，并且绝大多数人都可以无代价使用心想事成的超凡技术……” “…………这一点推测在解析底层数据时也得到初步确认。” “…………通过解析底层数据得到大量情报，确认该世界存在一个名为许愿网络的超凡存在，是心想事成力量的源泉，所有进入许愿网络的人都可以使用心想事成的力量，通过许愿的方式让自己梦想成真获得物质上的满足，该世界的生物在许愿网络构成后，已经彻底根绝了物质匮乏的现象。” “…………警告，观测站通过解析莫里的底层数据分析精神状态，推测许愿网络背景下的社会发展可能极端扭曲和畸形。” “…………通过底层数据追溯、对比、定位世界坐标将需要一周时间，请干员做好收容工作耐心等待事务所消息反馈……” 很快，分析资料就已经滑动到末尾，吴铭又翻来覆去重新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掉什么关键信息后才关掉了文档资料，刚一断开与辅助装置的连接操作一张双眼冒光的大脸就占据他的视野。 “大哥大哥！我们出去玩吧！” 第一百零二章 新的问题 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泼洒在湖心公园的湖面上，反射出耀眼的湖光，伊丽莎白一如既往地跑到了湖边来遛弯，而吴铭则一路小跑跟在她后面——这主要是防止她遛得太嗨一眨眼就跑没影了的事情发生。 本来平常都是由自告奋勇监管这傻姑娘的赵姒妲来带她遛弯的，但是今早吴铭突然接到老猎人传来的通讯，表示找到了真理会活动的蛛丝马迹，但同时也发现了‘大师’参与其中的痕迹，而驻守炎都那些新生代的猎人大多都去处理炎都市内的各类超凡生物去了，分身乏术，所以就请赵姒妲前去帮忙追查踪迹了。 而伊丽莎白又是个一天不出来遛个弯就会感觉浑身难受在家里上蹿下跳的主，所以吴铭就承担起了带着前者遛弯，还要看好她别让她惹事的重任。 “大哥大哥……你说人偶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忙了点啊……”已经围着湖边走了好几圈的伊丽莎白逐渐放慢了脚步，脸露疑惑地问道。 “真理会背地里有着其他图谋，超凡生物又觊觎他们手中的技术。这事一天不解决，炎都就一天不会安宁下来，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吴铭叹了口气，不自觉缩小了迈步的距离慢慢跟上伊丽莎白，同时不住调侃道：“怎么？老赵不在你想她了？” “哪有！她不在我才感觉安心！”伊丽莎白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就是担心傻愣愣的人偶会被耍得团团转，亚历不是也说过他追查的人很狡猾，被他骗了好几次吗？像人偶那种只知道计算却没有灵魂的机器空壳在对方手上就肯定会吃大亏的！” 听到伊丽莎白这番对赵姒妲的智慧表现出的怀疑，吴铭表情不禁变得古怪起来：“这话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对自己的智力就非常有信心一样……” 伊丽莎白顿时满脸得意：“那当然！我可聪明了！” 吴铭：“……” 伊丽莎白总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表现出蜜汁自信。 “大哥哥，可绯红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意识之中突然响起绯红女王用谷歌娘调整出来的声音。 既然是出来遛弯，吴铭自然不会把绯红女王和莫里都放在家里，只不过这两位需要收容的对象出来遛弯的方式比较独特，是吴铭将自己所见所闻通过辅助装置映射到收容空间内，让这些因为某些原因必须被关在收容空间内，但又非常配合收容的，体验一下全景式放风的感觉。 当然，由于他们收容空间内的风景全靠辅助装置转播吴铭的所见所闻，所以他们也只能通过辅助装置来和吴铭交流，如果没有进行精神链接的话，其他人是无法听到他们交谈的。 显然伊丽莎白是将几人（电脑？）的精神意识用连接能力串联起来了的，所以哪怕收容空间的他们，也能加入到谈话中来。 “大哥哥，你应该知道绯红的上一任持有者能像写故事那样谱写现实中某些特定事件的发展……”不等吴铭回复，绯红女王的谷歌娘合成音接踵传来，“曾经受他控制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改写了绯红的自动预言，后来绯红也留心观察过那些被修改的预言，发现事情和人物行为确实在按照他修改后那样自动发展，所以这一系列事情背后有他在推动的话，恐怕……” 绯红女王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但隐藏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如果真理会的暗中图谋里有这么一个写剧本的剧本家参与其中，那么吴铭就应该对当前局势进行重新评估了。毕竟一个暗中活跃的剧本家能在现实中创造出无数的巧合，用最理所当然的方式推动剧情发展，甚至他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关键时刻做出的抉择和行动是不是早在剧本中就被安排好的一环。 吴铭了然地点点头，通过辅助装置向绯红女王传递了感谢的情绪：“你说的没错，我们要对付的敌人，除了真理会的‘大师’，赵辰巳和乔瑟夫他们最后遇到的自称与‘大师’博弈的礼服男以外，暗中还存在一个剧本家在幕后推波助澜剧本家，感谢提醒。” 或许是得到认可的关系，绯红女王显得有些开心，连谷歌娘合成音的语调都比平常高了几分：“诶嘿嘿~” “不过还存在另一种可能……这个暗中操纵事态发展的剧本家，就是亚历克斯一直追查的‘大师’。自从‘大师’来到炎都接管真理会后，真理会内部就分裂成了两个派别。”吴铭淡然一笑，随口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一个是由‘大师’领导的新生代激进派势力，他们吸纳大量普通人为真理会成员并极速扩张，而另一股很可能就是赵辰巳和乔瑟夫他们遇到的，自称以长生村为代价骗过‘大师’取走不死斩的礼服男所领导的旧真理会。双方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保持合作，但却各怀鬼胎从来没有放弃过给对方下绊子……” “他们在相互合作时从来没有忘记过博弈和给对方使绊子。向普通人散播真理药片，既可以把他们作为实验材料增加真理会内的灵能者数量，又能让真理会暴露在大众眼中增加被几大超凡势力盯上的可能。” “煽动一些被改造成灵能者的普通人去撬动影界向现实世界坠落。如果之前只是增加被盯上的可能，那么这一手借刀杀人基本就是在宣称真理会要和管制超凡世界的几个超凡势力对着干了。对于‘大师’而言他的手下都是一群随时可以扔掉的弃子，只要有改造技术和真理药片、睿智药剂存在，这种炮灰要多少就能做多少，死了一点都不心疼，但对于另外一派而言就不一样了……” “而长生村的毁灭，恐怕两个派系之间的一次博弈，从结局来看，礼服男自称在博弈中‘失败’送掉了他所掌控的原材料出产地，但实际上是断了生产睿智药剂所需要的原材料，并且还借此名正言顺回收不死斩……” “但紧接着，‘大师’又将真理会拥有超凡化改造的技术这一消息泄露出去，反将一军，使真理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伊丽莎白对于这种需要费脑子去理解的东西，基本听到第三句的时候就已经放弃思考了：“诶……居然是这样的吗？” “就算是一个组织内部也可能因为派系不同存在相互斗争的可能吗……”绯红女王也显得有点若有所思。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瞎蒙胡诌。”吴铭笑着否定了自己刚刚提出的猜测，“现在没有足够证据来佐证剧本家和‘大师’就是同一人物的推论，说白了我只是根据现有的拼图碎片强行一顿乱猜而已，逻辑上肯定有不少问题，还没有证据支撑，这种推论异想天开的瞎蒙没什么区别。就算事后证实了我说的没错，也只能说明是我运气好正好蒙对了……” 而且他这么说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就先入为主下判断的话，将来在局势逐渐走向明朗时反而可能会成为限制思路的障碍…… “大哥大哥……那些复杂的事情等会再讲吧……你看。”伊丽莎白戳了戳吴铭，伸手指向不远处，“那里是不是一个人啊？” 第一百零三章 影怪惊变 “公园里有人不是很正常的吗……”吴铭不以为然地咕哝着，随即向伊丽莎白手指的方向看去，但是随之映入眼帘的画面顿时让他爆出一句饱含震惊、疑惑的粗口，“卧槽？！” 伊丽莎白所指的肯定不能算是通常意义上的‘人’，如果真要较真称呼和定义的话，只能说那是一个具备近似人类外形的……东西。 它有着接近两米五以上的身高，与躯干不成比例的细长四肢和扁平像纸片人般的身体，通体漆黑如墨看上去就像是被拉长的人影一样。 在看到这个诡异生物的瞬间吴铭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那是影怪。 而且还是游荡到现实世界来的影怪！ 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疑惑影怪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他就捏碎了悄然出现在手中的卡片。 人格面具·冰霜杰克！ 戴着小丑帽的小雪人在破碎的光芒中重新聚合出身形，他在空中几个闪现就飞到影怪身边，然后抬起他那只有些粗短的雪人手臂，朝着影怪轻轻吹出一口寒霜冻气。 影怪发出低沉充满威胁意味的嘶吼，冰霜杰克的出现让它本能中感觉到了近乎天敌威胁，它如同纸片般漆黑的身体‘沸腾’起来，构成其身躯的黑色泥状物通过涌动的方式对抗周围正在下降的温度，同时影怪胸口裂开一条裂隙，一瞬间十几条细长的漆黑小手从那裂缝中窜出抓向空中的冰霜杰克。 而另一边冰霜杰克似乎早就有所对策，面对那十几条朝他抓来的漆黑小手，冰霜杰克一边上蹿下跳发出古灵精怪的笑声躲避，一边不慌不忙挥动雪人手臂向四周挥洒着寒霜冻气和一片片晶莹剔透、如沙粒般细小的光粒结晶。 那些晶莹透亮的光粒子有些像尘埃一样随着气流飘荡在空气中，而有的则悄然覆盖在了影怪的身上。但影怪显然没有足够的智力能注意到身体上的变化，它在暴躁和攻击性的支配下一味地攻击，却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更多闪烁着微光的光粒。 空气中的水分在那些细如沙粒尘埃的光粒的主动吸引下形成冰结晶，一簇簇冰晶像植物般在影怪的四肢和胸腹伸出的触手上‘生长’了出来，正在挥舞着肢体在接连响起的清脆碎裂声中绷断、摔落在地，一条条漆黑小手扭动着落在地上，不一会就变回原形——一滩蠕动的黑色泥状物。 “嘻嘻嘻~” 空气中回荡着冰霜杰克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在寒霜冻气和冰结晶的双重作用下影怪周边炎热沉闷的环境已经变得如同三九严冬时一样严寒刺骨，接着他又连连挥动手臂，驱使着寒霜冻气将空气中剩余的水分也气化带走热量，进一步将周围一圈的温度推到零下十度以下的地步！ 面条人影怪在寒霜冻气和和冰封下身上逐渐浮现出一层冰霜，而吴铭则抓住对方僵直的机会跨步冲出，左手甩出刚刚具现出的王选之剑将影怪钉在原地，封住了它最后的行动能力，右手闪烁着朦胧光芒五指张开随后而至重重按在对方头部猛地一捏！ 咔！ 伴随着一声脆响，已经被寒霜冻气给冻住影怪脑袋被吴铭用力一捏直接给抓碎大半，右手上朦胧的光芒流光一闪，，在物质转换模块的作用下，影怪的身体开始发生崩解、逆转并朝着另一种形态转化，因崩碎而飘荡飞扬的光粒子相互聚合转化为一条不大不小的光之溪流逐渐汇聚，最终在影怪身体轰然崩散时形成一张泛着蓝光的透明卡片，旋转着漂浮在吴铭身前被他收入手中。 “大哥哥！还没结束！你的一点钟方向，三点钟方向，还有十一点钟方向等下还会冒出更多的影怪！”意识中绯红女王调整过读音间隔，显得有些急促的合成音响荡起来。 刚刚收起卡片的吴铭不由皱起眉头。 显然绯红女王刚刚发动了能力，看到了数秒后即将发生的未来。 紧接着就像是应证她刚刚说的话一样，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幽深漆黑的圆洞，那漆黑幽深的圆洞带着异样的吸力，不仅午后耀眼灼热的阳光无法照亮圆洞内部，就连光是注视着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圆洞，都会感觉自己的心智、灵魂和意识会被吸入其中，永世无法超脱出去的错觉。 沿湖而建的步行道和右手边的草坪花园上也相继出现了幽深漆黑的圆洞。 大量形态各异的影怪从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圆洞中涌出。 像刚才那样身体细长的面条人影怪；带着用双手在地上爬行的史莱姆影怪；圆滚滚许多身上留有奇怪花纹像气球一样离地悬浮的影怪；也有穿着衣服看着和人没太大区别的影怪。 这时吴铭发现这些影怪除了通体漆黑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特点——包括那些面条人影怪在内，它们身上某处都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这些面具和之前他在影界中看到的史莱姆影怪所戴的面具样式差不多，并且这些戴在影怪身上的那些面具都是有表情的，而且每一只影怪身上的面具上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面具上所雕刻、绘制的表情有哭有笑，有惊有怒，有悲有惧，再配上这些形态各异的影怪，整个场面看上去分外诡异。 但吴铭来不及思考它们身上发生的变化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第一批从漆黑圆洞中冲出的影怪，现在已经有了向外扩散的趋势。 “需要帮忙吗？”从出门到现在一直都默不作声的莫里突然开口，“这种状态下我的许愿术或许能帮得上忙。” “没必要，这种程度靠我和傻白还应付得来。”吴铭摇摇头拒绝了向莫里许愿的好意，从怀里掏出更多的蓝色卡片一一捏碎，召唤出一只又一只人格面具，“模块·认知修改……” 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在精确调整输出功率的情况下，这次认知修改将影响到附近一整条街的普通人，所有准备经过这里的人都会在心理暗示下绕开这条路。而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则直接修改了他们视觉认知，让他们对这里即将发生的超凡事件视而不见。 同时心有灵犀的伊丽莎白也转化成超凡形态冲了出去，冲锋中她身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以这种速度不断倍增，几个瞬息间一大群伊丽莎白已经被演化出来，朝着四面八方有影怪存在的方向奔袭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实验场所 影界浅层，炎都的某处街道上。 头顶清晨的太阳正在释放着虚幻毫无热量的朦胧光芒，赵姒妲在空旷无人的安静街道上等待了许久，才等到了亚历克斯和奥托的到来。 那个铁塔般身材魁梧雄壮的老猎人是左手拎小鸡一样拎着满脸不爽，骂骂咧咧的奥托从街角的黑色高级轿车后出现的。 “噢！让你久等了！真是太抱歉了我的朋友！”亚历克斯越过黑色高级轿车走到赵姒妲面前，展开空闲着的右手试图热情地拥抱对方聊表歉意，但看到赵姒妲不动声色退后两步避开后，意识到男女之别的他才挠着头讪讪笑道：“来的路上奥托有点闹脾气，不大想出门，为了劝他出门耽搁了不少时间。” “fnndp！你特么看看你拎着我领子的手再说一遍！这特么就是你说的‘劝我出门’？”仍然被拎着衣领的奥托情绪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挣扎着叫骂道，“狗屎！我都说了我不想跟你来冒险！谁他么想管你和‘大师’还有真理会之间的争斗啊！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特么拉着劳资一……” 可话还没说完，奥托就把后面那些素质发言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亚历克斯朝他露出了自认为和善，实则狰狞恐怖的笑容：“奥托，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脏话，这是对人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我ca……”奥托差点就一句脏话给骂了出来，他现在非常想骂人，在和老猎人一起行动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受到对方这种暴力胁迫，这种被迫服从对方的屈辱，这种战战兢兢时刻生活在暴力和恐惧下的心理阴影已经化为梦魇，时刻折磨着他的精神。哪怕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他也经常梦到亚历克斯那魁梧壮硕的身影，逼着他乖乖坐好上思想教育课的恐怖梦境。 回想过去种种经历，奥托只感觉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直冲脑海。 难道他就得一直这样下去吗？就得一直生活在对方的阴影下吗？不！他奥托就是被亚历克斯给打死！死在影界，从高楼上被老猎人丢下去！也绝对不会再屈服对方了！ 反抗之时就在今天！ 刹那间奥托只感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跳如雷的愤怒驱散了他心中对老猎人的恐惧，脑内的念头和想法实际反映到身体上开始做出具体的行动，涌动在胸膛中千言万语的脏话最终汇聚成一句话。 “我……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想起之前那些屡教不改的超凡生物们都被打断腿的下场，奥托可耻地缩了，屈服在亚历克斯曾经展现的暴力和威胁下。 果然还是活下去比较重要，我这叫学习老祖宗的智慧，是在卧薪尝胆！绝对不是怕了……奥托在心中不断这么催眠着自己，为自己退缩的行为找了一个比较能接受的理由。 赵姒妲点点头，并不在意奥托和亚历克斯之间短暂耍宝，这种程度的耍宝虽然很是新奇，但是她自从到了吴铭家暂住后，不仅每天要和满脑子奇思妙想的伊丽莎白斗智斗勇，还要时刻管控思维容易跑偏然后带着伊丽莎白一起乱来的吴铭，所以对这方面的怪异场景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抗性。 她立即将话题拉到正事上来：“开门见山，听说你找到了真理会活动的踪迹？” “是的。”眼见对方开始切入正题，亚历克斯一时也不再纠结奥托的问题，转过头对赵姒妲道：“是这样的，前阵子我一直顺着可靠的消息渠道在追查真理会的踪迹。” 说着他笑呵呵看了奥托一眼，后者眼神有些变幻，但始终没有接话只是冷哼一声就别过了头。 “当然具体成效你也清楚，在‘大师’已经有了警觉的情况下，好几次针对真理会成员的袭击都是以扑空告终。直到目前为止的进展也就只是抓住了几名流出药物的人员，但据我对‘大师’的了解，这些人员肯定都是被榨干利用价值后才扔出来发挥余热的，在后续的审讯中也确实应证了这一猜想。” 赵姒妲没有贸然开口打断亚历克斯的话，默默看着他继续叙述下去。 “他们确实是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扔出来发挥余热的，自从你们捣毁长生村后，真理会就已经不再给他们配给真理药片，也不再要求他们向青年学生团体流出真理药片，甚至到最后他们都无法再联系到过去的真理会同胞，他们靠着手上的存货向社会流出剩余的超凡药品，实际上只能算是个人行为而已。” 末了亚历克斯还补了一句：“而且使用超凡术式穿梭梦境进行调查后我还发现，炎都里有人突然失踪的事件正在呈上升趋势，大多都是学生、刚入社会的青年和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会在某一天突然失踪，又会在之后的某一天悄然出现，旁人完全无法察觉有人失踪，也不会在现实中留下鲜明记忆，就仿佛失踪期间这些人本来就没在世界上存在过一样，只有一些记录以梦境的形式保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人偶姑娘双眼闪过一段字符，瞬息之间就已经计算出了结论，“他们正在逐步回收已经服过药的普通人，并且对他们进行批量化超凡改造，你有大致的追踪方向了？” “没错。”亚历克斯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费了很大力气抓住了几名突然失踪，又悄然回归的学生青年，然后从他们的梦境中提取出了一些零星的信息，缩小确定了搜索范围，进一步不仅找到了更多灵能者活动的蛛丝马迹，甚至还发现了‘大师’的痕迹。” 痕迹是猎人一脉对猎物在环境中留下的残留踪迹的一种说法，包括气味、脚印痕迹、战斗后留下的超凡力量特征等一切可能留下信息的东西，有痕迹存在，就说明猎物曾出现在痕迹出现的区域内过。 赵姒妲看向亚历克斯：“你的意思是……” “分头行动，你们去追逐灵能者活动的踪迹，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把真理会连根拔起。”老猎人指了指奥托，示意他和人偶姑娘分为一组一起行动，又指了指自己，“而我，去对付‘大师’让他无暇分身顾及你们的行动。” 第一百零五章 酷刑室(上) 亚历克斯的想法很简单——分头行动，同时打击。 他循着痕迹去牵制住大师让后者短时间内无法脱身，而赵姒妲则带上奥托顺着灵能者活动的踪迹，痛击真理会的活动据点，引发混乱顺便营救被真理会带走的普通人。 双线哪边都可以是佯攻，同时哪边都可以根据形势转为主攻。 “如果要实施这样的作战会有一个问题。”听了亚历克斯的想法后，赵姒妲语调平淡地开口指出关键，“我们该如何相互联络？实时共享对方的状态？” “这个我早有准备。”亚历克斯指了指奥托，“只要带上他，我们之间的实时联络就不存在问题。不过这次吴铭老弟不来吗？” “有必要的话，他随时都可以赶到现场。”赵姒妲淡然回答，她躯干的内部储存空间里还放着吴铭留给她的探机，只要使用就能建立联络，再加上吴铭随时都能通过探机发送传送坐标点进行传送折跃，所以双方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联络障碍。 见赵姒妲这么说，亚历克斯也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吧，越快越好。” “了解。” 看着双方三言两语的交谈中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有奥托还保持着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你们这就讲完了？” “对啊！大致上都讲完了！剩下的就是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亚历克斯心情大好伸出手拍拍奥托的后背，差点把后者拍得摔了个狗吃屎，也不知是在对这个心生怨念的苦力说，还是在拜托赵姒妲照顾下这个令他放心不下的小家伙：“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 暂别奥托和赵姒妲后，亚历克斯独自一人行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 在老猎人的超凡视角中，一条绿莹莹的线悬浮在半空中正向着前方道路延伸出去，而亚历克斯一直都是沿着这条线的指引在前进。 痕迹之线，这是猎人们在采集到猎物足够的痕迹后，才能构筑的一种超凡术式，也是最被超凡生物们恐惧的一种术式。其作用就是自动追逐猎物在一定时间、一定范围内留下来的踪迹，指引猎人们围堵追逐猎物，而该术式的持续时间则是——永久。 也就是说一旦有个超凡生物被采集了足够的痕迹让猎人构筑出相应的追踪术式，那么在他余生的每分每秒中都会活在被猎人追杀，以及恐惧被猎人追杀的阴影中，直到他死去为止。 沿着痕迹之线转入一个拐角进入新的街道，只是随着老猎人越是前进越是接近目标，代表大师的痕迹之线就会变得越发若隐若现，难以察觉。 老猎人知道，这是不断接近大师的表现。 以往每次对大师的追踪和猎杀，都出现了这种程度的干扰和影响。 之所以亚历克斯要选择单枪匹马面对大师，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对付大师用不上那么多人，并且不论是赵姒妲还是奥托都不适合配合他战斗，前者不熟悉彼此的战斗风格，很容易产生配合上的问题，后者经验尚浅，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大师抓住破绽翻盘。 单枪匹马就不同了，哪怕是面对再怎么糟糕的局面，亚历克斯也有信心能拖住大师一段时间，让其无暇顾及另一边的，为赵姒妲和奥托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 影界浅层，镜像炎都新城区的一处炎都市综合医院院区大门前。 赵姒妲压低身子将娇小的身躯隐藏在人行道的绿化带里，由水晶和玻璃构成的无机质双眼正微微闪烁光芒，远远审视着医院门口两名灵能者。 这两个灵能者的穿着打扮非常有特点，一个把头发染得花花绿绿，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镂空的空洞。另一个身着自带锯齿袖口和垫肩的黑色背心，留着莫西干头还把头发弄成了粉色。这两人远远看去总给人像是看到两头色彩斑斓的雄孔雀一样的感觉。 看到这种性鲜明的奇装异服打扮赵姒妲感觉别说是在影界浅层里了，就是把这两人放现实世界里她也一样能一眼看出他们确实与众不同。 “狗屎……我就不该跟着来这里！”奥托躲在绿化带里低骂道，他现在被赵姒妲单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头上到处都是尘土和叶子，手脚上也被绑上了一圈圈透明丝线，“可恶，我的衣服都被弄脏了！” “警告：立即停止无意义的发言，减少暴露风险。”赵姒妲瞟了奥托一眼，平淡的语调语气中散发出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 奥托立马就乖乖闭上了抱怨个不停的嘴巴，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经过一两个小时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比亚历克斯更可怕，后者顶多只是长得渗人了点，下手有些不知轻重，实际上还是蛮好说话的。可眼前这个小姑娘显然就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说闭嘴就一定得闭嘴，你要是应了一句‘好，我闭嘴。’再想着闭嘴的话，那这个人偶姑娘立马就会甩出一卷透明丝线让你的嘴从物理意义上给闭上。 他现在手脚被绑像只毛毛虫一样趴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先嘴瓢接了话，而不是及时照做。 看到只能充当移动电话和无线电台的奥托乖乖闭嘴，赵姒妲重新将注意力重心放到门口那两名灵能者身上来。 这次应该是秘密潜入，需要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对方……看着那两个奇装异服的灵能者，她一边思考着一边将视野切换成热源探测和生物探测模式，又发现三个被布置在暗处掩体后无法直接被攻击到，但却能时刻监控到医院门口情况的暗哨。 接着赵姒妲双眼中开始刷过大量数据流光，一幕幕推演风景在她的心智模型中构筑出来，由线条构成的建筑模型和人员运动模型被创造出来。 “分析开始——” “目标五人，其中存在两名暗哨，明哨目标a与b直线距离三十四点七米，另外两名暗哨各自在不同方位埋伏，与明哨呈三角形分布，且都能相互监控到医院大门情况——” “远程扫描身体结构——肌肉密度、骨骼强度属于正常人范畴，战斗模式使用非致命模式，攻击部位将瞄准胸腹、喉结、股间等部位进行精准打击，有效防止受袭后哀嚎对周围同伴造成警示效果。” “人的反应速度延迟约为零点三到零点四左右，延迟后发起有效行为将会至少有零点五秒延迟，遇上突发事件反射速度可能会产生浮动，根据距离测算解决a、b的时间可以压缩在零点五秒以内，一秒内奔袭并解决最近的c，d虽然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但将会留下充足时间警示同伴……” “建议重设初始条件，强化推进系统，使用喷气式推进器缩短a、b、c解决时间，同时利用手臂转向打击解决d，完成镇压工作……” “分析完毕——结论，能在发出警示讯号之前将其全灭。”脑内重演完一切运算的赵姒妲静静双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无机质的双瞳，并且随手解开了束缚奥托手脚的透明丝线对他说道：“告诉老猎人，我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行动。” 第一百零六章 酷刑室(下) “你就待在此地不要走动，等解决掉对方后再出来。” 在得到确切回复后，赵姒妲就嘱咐着奥托，同时解开衣扣将用于掩盖身体关节的宽大外套给脱下来丢到一边，开始进行自己的系统指令和硬件的最后调试。 “狗屎！不要说得我好像……”奥托咕哝了一声，但转头看到人偶姑娘身上的球型关节后又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紧接着他就听到人偶姑娘身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机关变形时发出的咔嚓声。 手臂、小腿、后背，一块块白皙光滑的皮肤‘凹陷’下去，露出内部漆黑幽深隐约能够看到些许线路的内部机械结构，然后一根根镌刻着玄奥繁复符文的喷气管，便从里面‘生长’了出来。 “喷气式推进器预热——请检查周围、背后是否存在友方单位。行动开始！” 仿佛自语又仿佛是提醒奥托，在赵姒妲轻语之后，从她手肘、大臂、小腿、后背等处变形伸出的排气管已经在缓缓释放出被热量扭曲的空气。 体内经过超凡化魔改发动机开始运作，空气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压缩，注入燃烧室与里面的燃料混合燃烧，最后…… 火焰与从喷气口爆发出来！ 轰！ 狂风平地起！喷气口喷出的火焰和高温气流喷涌而出，正对喷气口的草木在高温火焰灼烧下顿时枯萎化为灰烬，而周边的绿化植物则在高热气流的吹拂下，呈放射状成片成片地被吹倒低伏在地面上！ 而赵姒妲娇小的身影在狂风爆发吹到周边树木、花草的瞬间，就已经如同出膛炮弹冲到了那两个倒霉的灵能者面前！ 而那两名灵能者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赵姒妲冲到他们面前不足一米远的时候，这两个倒霉蛋的意识还停留在他们刚刚闲聊时的黄色段子上。 “第一步，重击目标a腹部，促使排出空气。” 早已预置在控制系统中的指令启动，赵姒妲的拳头按照动手前模拟演算了千万遍的攻击轨迹、力道，以不会杀死对方，又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破绽与躲闪余地的方式，一拳打出！ 嘭！ 一拳，将一瞬间提升起来的加速度转化成部分动能正正击中面前莫西干头的小腹，在剧烈的打击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像虾一样弓了起来！ 剧痛让莫西干头本能张大了嘴巴想发出哀嚎来缓解受到的痛苦，但腹部遭受重击时一并产生的干呕感又将他的痛呼给卡在了喉咙管里变成一声呜咽，他的身体在动能冲击下腾空而起，眼泪、口水和鼻涕也一股脑涌出！ 而赵姒妲丝毫没有减慢前冲速度的意思，身形一矮从莫西干头腾空而起的身体下钻过，同时执行下一步指令。 “第二步，解锁关节锁，以放弃左手为代价，保持前冲势头逆打目标b咽喉，打哑声带，暂时打断呼救行为。” 肩膀、手肘、手腕的球形关节发出解除限制的声响，赵姒妲充分发挥自己作为人偶之躯的极大优势，哪怕她已经越过了莫西干头的身子，另一名目标也被她抛在了身后，但是在左手手臂解除关节锁后这些距离将不成问题。 一掌，并指成刀以四十五度的角度斜斜切入，精准击中另一名灵能者的咽喉，将他还未出声的喊叫打回肚子里。 当门口这两名灵能者一个被重击腹部晕倒，另一个满脸通红捂着喉咙跪下时，赵姒妲已经在喷气口的火焰和高热气流推进下朝院门右后方，将身子隐藏在掩体后的目标c暗哨奔去！ “第三步，重设推进器出力，奔袭目标c。” 因为舍弃了左臂及其左臂上延伸出来的喷气口的关系，为了保持推进平衡赵姒妲关闭了右臂的推进器，虽然这么做会让她的推进速度有所下降，但对于普通人而言这速度仍然能达到他们反应并作出应对延迟的极限。 而各自隐藏起来的暗哨也各自发现了院区大门前出现的异状。 虽然他们前不久只是一群普通人，现在觉醒了灵能力身体素质也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没办法看清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从倒下的同伴身上，理解到目前的局势变化。 那两名暗哨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最为明智的行动——精神意识勾连幻想大剑，各自发动自己的灵能力通知同伴有敌人来袭！ 目标c的身影扭曲一下就凭空消失在空气中，在灵能力和幻想大剑的加持下他扭曲了周围的光线，瞬间化为一个透明人，希望以这种方式干扰对手为自己发起警示争取时间。 “第四步，检测到对方第147号应对举动，启动多系统观测阵列锁定目标c，攻击股间剥夺行为能力。” 然而这种仅仅只是光学迷彩的隐藏在赵姒妲面前毫无意义，热源探测、生命探测、超凡侦测……人偶姑娘多得是方法能够确认对方目前所在的位置，完全没有受到对方身形消失的影响，赵姒妲飞起一脚就踹中了隐藏起身形的目标c！ 在痛苦的呜咽中，隐藏目标c身形的灵能力轰然破碎，一个身穿宽大长袍还戴着兜帽的灵能者就现出身形，他双手捂裆，痛苦地跪缩在地上喘着粗气，冷汗狂冒。 目标c的隐藏注定是徒劳的，但他却成功给隐藏在另一头的伙伴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此时赵姒妲刚刚解决身着长袍的灵能者，但现在如果想转头去解决另一边的暗哨，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减速、调整方向、重新加速都需要时间缓冲，就算人偶姑娘的动作再快，也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才能对那边的灵能者发动攻击。 而这段时间也足够另一头那个被赵姒妲列为目标d的灵能者勾连幻想大剑，发动他那平时无用，但这个时候却能发挥出不俗效果的灵能力了。 广域播放！ 将脑海中组织成形的语言利用灵能力震荡化为声音广播出来，频率和威力都可以根据使用者心意调整，能将其变成分贝极高的噪音，也能化为次声波与人体器官产生共振造成伤害——只要使用者有足够的知识储备知道能产生伤害的具体频率的话，但显然这个灵能者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只能当成一种广播手段来使用。 可他大脑还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伴随着破空之声一个重物就狠狠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大脑震荡，听觉嗡鸣，视野中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并涌出，在那一瞬间他脑内即将成形的句子被打成了一片空白。 在这个倒霉的灵能者倒下失去意识的瞬间，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截手臂也跟着落了下来。 目标d，镇压。 而这个时候赵姒妲已经打晕了长袍灵能者，她看了那边已经倒下的目标d一眼，然后拖着身边倒霉蛋就往那边走。 “第五步，利用手臂喷气口产生的推力，以臂膀处的连接丝线作为辅助微操调整方向，以弧线轨迹击中目标d太阳穴，使其昏迷。” 而从开始到结束仅仅只是经过了两三秒而已。 “第六步，将他们捆起来暂时封锁超凡力量。” 赵姒妲处置好那四个灵能者，确保他们无法以任何手段向医院内的同伴发出信息后，就捡起自己当做火箭飞拳丢出去的左臂，回到已经目瞪口呆的奥托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淡然道。 “分析演算实证完毕，可以继续前进了。” ………… 解决掉门口的哨兵后，赵姒妲和奥托再没受到任何阻碍顺利进入了医院内部。 医院内部的警戒比起门口更是松懈，院门门口好歹还有两个明哨两个暗哨进行警戒，可到了医院内部除了偶尔会有灵能者急匆匆路过走廊以外，赵姒妲和奥托一路走来就没再看到有其他的巡逻人员了。 比起那种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明哨后面藏着七八个暗哨的那种警戒级别，这里用毫无防备来形容应该更加贴切一些。 滞留在这里的真理会成员显然将这里的房间布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与其说是医院的住院部，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监狱牢房的禁闭室一样。一间间不大的房间并排排列，每一个房间都是由合金制成的禁闭门进行封锁，门与门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两米。 而赵姒妲和奥托已经穿过好几条走廊，每条走廊两边都是这样的房间，密集、紧促，又令人感觉到窒息。 偶尔经过那些大门时，奥托总会感觉到心底会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胆战心惊之感，不受控制的恐惧会油然而生，就仿佛里面关着什么可怕的洪荒猛兽一般，又或者是陈年老伤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过去的心理阴影一样。 在避开第三波从走廊上路过的灵能者后，赵姒妲拉开身边一扇未上锁的禁闭门，带着奥托躲了进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间酷刑室。 一间摆满了各种刑具、折磨器材…… 血迹斑斑的酷刑室。 第一百零七章 大师 这个血迹斑斑房间顶多只有七八个平方大小，但无论是房间内血迹斑斑的景色，还是墙角边那些血肉模糊、指甲盖大小的事物都让奥托不住感觉一阵胆寒。 酷刑室里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刑具和折磨器材。 不同长度带着倒刺还挂着星星点点皮肉的鞭子、皮带；沾满暗红色血迹的长嘴钳子；长得像鹰嘴一样的剜肉小刀；袖珍小巧的尖头锤和平头锤；挂在墙上用来拴住手脚的链铐；随手扔在地上的细长钢针；还有焊接在房间正中心带有拘束带的铁质椅子……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刑具和折磨器材，奥托却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疏离感和熟悉感同时涌现，夹杂着对这个酷刑室的恐惧，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使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灌入了大量浆糊般，无比混乱，难以思考。 就在奥托的思维陷入混乱时，赵姒妲没有任何感情起伏、波动的声音就淡然响起。 “他们就是在这里对人实施酷刑。” 人偶姑娘只是略微扫了一眼酷刑室内的景象，就已经猜测出了这个房间的大致功效，并且将采集到的信息和情报在心智模型中以模拟演算的方式重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首先把受刑人绑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剥夺行动自由。” 奥托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隐隐约约中，一些记忆碎片随着赵姒妲的诉说从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鞭子和皮带上有分属不同个体dna的皮肉、血液组织，墙壁上也有溅射状血迹。” 他们会用鞭子和皮带抽打受害人的身体，鞭子和皮带上的倒刺会在鞭笞的过程中勾走他的皮肉，带来更大的痛苦，直到打得对方全身上下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才会停手。 “房间内残留指甲，伤口呈撕裂状的皮肉。” 他们会用长嘴钳子夹住指甲、皮肉，然后在受害者的哀嚎中，就像一个精密机械一样缓慢而坚定地将这些事物从别人身上生生扯下来。 “袖珍尖头锤上残留少量血迹和血肉组织，平头锤上也同样残留少量血迹。” 他们会用袖珍小巧的尖嘴锤子和平头锤子，从手指、脚趾开始一寸一寸，一点一点，甚至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用力敲打别人的骨骼，让对方感受十指连心的痛楚。 “散落在地的钢制长针……” 是了，他们会用细长的钢制长针顺着指甲缝刺入别人的指头里…… “那些剜肉小刀……” 那些小刀就是用来一点点剜肉的工具，只需要将刀刃按在皮肤上轻轻一压，然后再用力一挑…… ——他们以摧毁他人的精神、意志为目的，并且乐在其中。他们从折磨他人的行为中获得快乐，享受他人痛苦的哀嚎、求饶。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出来，奥托‘想’起来了更多的东西。 一幕幕记忆碎片随着赵姒妲淡然的话语声在他眼前像走马灯一样快速闪现。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情绪有点开始不受控制。 奥托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也不想当个好人，但当他直面这些不人道的记忆时，他却切实地为那些受到折磨的人而感觉到…… 愤怒。 “分析完成——结论，并非以杀伤和拷问为目的。” 在下达结论的同时，赵姒妲还顺手拉上了酷刑室的禁闭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禁闭门突然关上的机关声吓得奥托顿时退出那个奇妙的状态，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跳了起来：“狗屎！不要这样吓我！” “你很愤怒。”赵姒妲淡然瞟了他一眼，“生物在面临压力和威胁时会分泌肾上腺素，加速心跳，强化血液流动来面对威胁，你感受到了压力和威胁……” 奥托怒目圆睁，提高了声音否认道：“没有！” 紧接着他猛地一怔，疑惑接连从心底浮现：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赵姒妲将之前捡起的刑具扔到一边，一点都不善解人意地拆台道：“你的心率、血压、呼吸频率都超过正常值范畴，青筋暴起，双目通红，情绪波动一度达到接近无法自制的峰值，综合现有数据来看，你确实是在愤怒。” 奥托被这有理有据的分析给堵得一时语塞：“我……” “走吧。”人偶姑娘摇摇头，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刚刚生物探测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一层没有被囚禁的其余人员，但上层还被拘束、囚禁着二三十人，我们得尽快行动制造混乱，救出这里的人……” “该怎么做？”奥托被人偶姑娘这跳跃的思维搞得一愣，但身经百战的苦力直觉发挥了效果，让他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狗屎！你该不会想让我去当苦力吧！” “没错。”赵姒妲从怀里拿出一团如同橡胶一样的事物交到奥托手中，“你接下来就按照我去说的做……” ………… 影界浅层，异界化到随处可见都是光怪陆离景象和扭曲影怪的街道上。 老猎人亚历克斯头一次陷入了苦战。 周围的环境好像变成了敌人，影怪也被牵动着张牙舞爪朝他扑来。 从种种异变出现到现在，他甚至连大师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若不是痕迹之线就环绕在周围，线条已经淡化到最极致的状态，并且指向了隐藏在光怪陆离的现象背后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恐怕亚历克斯都要怀疑大师是不是已经跑掉了。 脚下的地面化为泥沼，每一脚踩下去都有种深陷泥潭的错觉，不仅无法完全发力，就连行走都变成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一只只焦黑干枯的手臂从蠕动的地面中钻出，想要去拉扯住亚历克斯的小腿。 但那一只只手臂还没有触及到他的躯体，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就打破了街道上的死寂。 嘭！ 老猎人手中的燧发枪冒出火光，铭刻着繁复花纹的尖头水银子弹破膛而出撞击在那些干枯手臂上，弹芯中倾注的特殊血液在水银子弹撞击破碎的瞬间喷涌而出，浇在那些干枯焦黑的手臂上！ 呲呲—— 一只只干枯焦黑的手臂被浇上特殊血液后纷纷冒出阵阵白烟，吃痛地收缩回去。但与此同时环环相扣的攻击也接踵而来。 光怪陆离的光团、云雾在其他力量的干涉下化为一枚枚硕大的拳头朝亚历克斯打来！ 同时鲜血喷涌而出。 面对漫天的光团、云雾拳影，老猎人果断割破了手掌，操纵鲜血涌出化为一面面悬浮在半空中、层层叠叠的小型盾牌，迎面而上挡住了漫天拳影的去路！ 砰砰砰砰砰！ 每一拳都被鲜血结晶构成的小盾牌挡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拳影与盾牌双双破裂，再次现出身形时亚历克斯脚边已经钉下一圈符文小刀，在符文小刀的影响下，他脚下的土地恢复了正常状态，不再像之前如同深陷泥潭般让人那样黏稠。 老猎人从风衣中掏出三把符文小刀顺着痕迹之线投掷出去，但却眼睁睁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几个闪现，避开了破空而来的符文小刀，又躲在其他光怪陆离现象的背后，不由大怒，“你就只会躲在暗处搞这些小把戏吗？” 第一百零八章 动荡 亚历克斯愤怒的咆哮中混杂着超凡力量扩散开来，身边光怪陆离的光团接连破碎，纷纷化为绚烂的烟火光粒消散于风中。 紧接着一个拎着弯刀般幻想大剑的年轻人狼狈地从某个光团中跌了出来，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不可思议，似乎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用出这种手段来。 当然对于猎人而言只要最终能实际解决猎物就好，使用的手段、方法都没有太大限制。 就像当年猎杀集团给猎人配备小型火器，并且专门建立火器工坊一样。 因为那时有一批走在时代前沿的猎人发现比起你来我往打上几个回合再制服对方，一枪崩了超凡生物的手段显然更加简单有效。 唰唰唰！ 又是三把符文小刀如索命恶鬼般破空而来，青年脸色一肃，挥动起手中既像弯刀又像键盘的幻想大剑。 幻想大剑再次发挥无坚不摧的特效，削铁如泥般就把疾驰而来的符文小刀给切成两段，接着他手腕一抖刀锋一转便把这些碎成两段的符文小刀扫了出去。 但青年已经失去先机，在他堪堪挡下迎面而来的符文小刀时，亚历克斯已经重新举起那把以胡桃木制成的枪柄和枪夹，因他个人爱好外形被改造成近似燧发枪模样的长管手枪。 风衣下摆在微风鼓动下飘荡起来，眼镜镜片反射着寒光，让青年有些看不清楚这位老猎人隐藏在眼镜后的目光神情。 抬手瞄准，校准角度，扣动扳机。 嘭！ 撞针击发，水银子弹破开如同流体般黏稠的空气，穿过被老猎人特意改造、加长的枪管，伴随着火焰喷涌而出！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在枪响的瞬间灌注了超凡力量在其中的咆哮也随后而至。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想把全城的人都给卷进来吗！” 夹杂着超凡力量的音波广域扩散短暂封住了青年再次召唤出光团、雾影躲入其中的退路，使其不得不正面面对 哪怕是心中有疑惑，亚历克斯也从来不会给对方留有任何机会与余地！ 鲜血炸裂，水银子弹在青年肩上炸开一朵血花！ 弹芯内的猎人血液从青年的伤口中钻入，随后青年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字面意义上沸腾了起来。 每一滴血液中都是由铭刻了成千上万超凡术式的细胞组成，当撕碎敌人躯体并接触到其血液时，这种镌刻超凡术式的血液就会顺势进入体内循环，并且从细胞层面上侵蚀并给予伤害——对于任何生物而言这都是剧毒之物的毒血。 全身血液快速沸腾又快速凝固，一根根尖锐粗壮的血结晶尖刺从内向外轻而易举就撕裂了他的肌肉组织，戳破了他的皮肤，手臂、胸口、大腿、脚底、手掌、眼睛、嘴巴、喉咙、气管到处都刺出了大小不一的血结晶尖刺，而从他大腿、脚底向外刺出的血结晶尖刺更是深深没入地面，形成一个诡异的支架将青年破破烂烂的身体挂在半空中。 然而，灵能者是超凡领域被多数超凡生物公认极难对付的存在。 不是那些用真理药片和超凡化改造的手段批量制造出来的缺陷品，而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灵能者。 而灵能者在超凡世界还有另一个称呼——幻想师。 借助幻想大剑将自己的幻想植入他人脑海中，进而强行达成共识一定程度上修改现实。 比如说……起死回生的奇迹。 “说老实话，我真的不擅长这种面对面战斗……虽然不至于会死，但是会疼的啊……”被挂在半空本该死去的青年突然发出如同风箱漏风般的古怪声音，紧接着刺破皮肤的血液结晶尖刺重新化为液体，打着旋被吸入体内，同时他身上那些黑洞洞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眨个眼的功夫青年全身上下的伤口就已经再生，就连衣服上的破洞也修复完毕，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个刚刚才从满身致命伤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样子。 他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神色，冲向老猎人抬手一刀朝对方胸口砍去：“你自诩是一个好人，总结出了一套好人准则并且身体力行，但你最后收获了什么？你不厌其烦地教导别人改邪归正，最后又有几个人如你所愿，迷途知返成为了一个好人呢？” “那又如何？”亚历克斯冷哼一声微微侧身闪开幻想大剑的斩击，同时抬脚一腿踢中对方胸口，在清脆响亮的骨骼破碎声中青年倒飞出去，翻滚几圈后才止住了倒飞的势头。 随之亚历克斯的声音传来：“他们不愿当好人，无非是觉得当好人付出太大。觉得当坏人能过得比好人要好，只要有得选谁都会想活得像个人一样，谁都会选择当个好人。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天生的小偷，不是天生的劫匪，更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只要外部环境允许，只要有足够的约束和引导，当一个好人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谁都想活得像个人一样。”青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大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踢断的肋骨他刚刚已经通过幻想大剑勾连了对方的意识和思想得到修复，他张开双手脸上尽是嘲弄的表情，“但现实就是好人永远斗不过坏人，奋不顾身的大好人永远都活不久，当个坏人永远比当好人要轻松得多……” “类似的话……已经不止是第一次有人对你说……” 话还没说完，亚历克斯就已经冲到了青年面前，一拳重击在他的胸腹，又拧身鞭腿踢在他后背上将腾空的身子给踢到了地面！ “我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而行动的！我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要用我的经历告诉所有人，当好人也能活得很好！当好人就是能够斗过坏人！当好人能够比当坏人更加轻松！” 哪怕随时可能被踩爆脑袋，青年趴在地上的脸也没有浮现出任何畏惧，他嘴角含笑，表情癫狂狰狞地大笑大吼着：“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么！你要如何证明！别人又该怎么复制你的经历！” “你拥有不俗的力量，这一点就注定了没有力量的人无法复制你的成功经历，他们无法像你这样保护自己，如果他们按照你的教导，在行善时遭遇危险你保护的了他们吗？” “拥有力量的人又不懂自律就会演变成恃强凌弱，他们真的能克制住心中想要恃强凌弱的本能吗，他们真的克制得住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优越感和傲慢吗？” “你只是自说自话想把自己的意志，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强加在别人思想中，强迫他人像你一样做个好人，强迫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这和小孩子的妄想有什么区别！” 青年很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在正面战斗中胜过对方，所以他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积累优势。 在言语交锋中占据上风，动摇对方的心智精神，创造优势。 结论就是，用事实存在的问题来攻击亚历克斯一直以来的理想，嘲讽也好，刺激也好，只要能激怒对方无所不用其极。 “住口！”青年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揪了起来，额头上冒出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是他仍然看清了亚历克斯的表情。 现在老猎人从明显愤怒到快扭曲的表情来看。 他接近成功了。 第一百零九章 爆破 影界浅层，炎都市综合医院。 赵姒妲带着奥托一层一层向上探索着医院内部，途中自然避无可避遭遇过不少隶属真理会的灵能者。 当然大部分突然遭遇的敌人最后都免不了被人偶姑娘一个照面解决的命运。 在有着丰富的处理超凡事件经验的赵姒妲面前，这些才跨入超凡领域一年半载都不到的灵能者们所能组织起来的反抗，简直就像个新生幼儿挥舞拳头一般幼小无力。 但是两人并没有因为敌人弱小而感觉到任何放松。 相反，随着越是往上层走，他们两人所看到的东西就越发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真理会对具有超凡潜质的普通人的折磨已经不再停留在单纯给予肉体痛苦和折磨上了。 墙面、天花板和地板到处铺满镜子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房间中，少女的自我认知已经在长时间，近乎无间断被迫照镜子的行为下受到了巨大损害，她不仅无法再通过镜子认出自己的模样，同时也患上了对一切光滑的反光物件产生莫名恐惧的恐惧症。 当赵姒妲和奥托找到她的时候，她紧紧闭着双眼，瑟瑟发抖缩在镜子房间的角落中抱着脑袋一边道歉，一边低声啜泣。 完全由吸音材料构成，安静到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宇宙真空般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的死寂房间中，少年为了驱散寂静，为了盖住几乎将他折磨到发疯的血液奔流、脏器跳动的声音，不断吼叫、抓挠自己的皮肤和墙壁、破坏房间内的事物制造噪音，以这种手段来维持可贵的理性。 当得到人偶姑娘和奥托营救时，他无力地横躺在房间中央，双目空洞无神。喉咙在连续不断的嘶吼下已经嘶哑接近失声的程度，失声后为了制造更多的声音维持理性，他先是抓挠身体制造抓挠声，当身上大片大片皮肤都被抓破后他就开始抓挠墙壁，双手指甲也因为不断挠墙连根翻起，一条条沾有鲜血的抓挠印迹爬满了纯白的房间。 在漆黑无光的房间中，发现了已经时间观完全混乱，面容枯槁宛若干尸一般的青年…… 将少女被固定在椅子上强迫其仰起头，然后用水滴按照一秒一滴的频率，不停滴在少女额头眉心同一位置的酷刑室…… 楼层越高，酷刑室内的折磨花样就越多，如果说低层的那些纯粹是为了伤害、摧残他人的身体，只能依靠暴力与痛苦来折磨他人精神，从而达到使对方屈服目的的低级折磨手段。那么高层赵姒妲和奥托遇到的这些，无论是从杀伤力、折磨精神的效果，甚至是从纯度上来讲，都是能完爆前者的折磨手法。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大概就是个小孩用筷子敲打饭碗时发出的曲子和贝多芬写出的曲子一样大。 奥托熟练地用幻想大剑的剑脊拍晕已经精神失常，披头散发宛如疯子一般的少年，这种行为在进入医院后的短短一两个小时里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到底解救过多少精神崩溃和接近崩溃的受害者了：“这已经是第几个了？十个？二十个？还是五十个？” 一层一层攀登上来虽然经过的绝大多数酷刑室都是空置状态，里面只残留了受害者饱经折磨后留下的痕迹，但这间二十多层的医院大楼中仍残留着不少还在饱受折磨的普通人。 起初他见到这幅景象、这幅惨状时心中还会怀揣无法抑制的愤怒，但现在相同的景象在他心中已经掀不起任何波动了。 “第七十三个。”赵姒妲甩出一团透明丝线将昏迷的少年小心翼翼卷起，然后丢给手忙脚乱的奥托，淡然自若地给他下着命令，“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了。你带上他和之前运下楼的那些人合流，顺便把我给你的那些东西设置一下，然后就能按照原定计划去和赶来接应的猎人后援汇合了……” “狗屎！不要把话说得那么轻巧好不好！”奥托低骂一声，嘟嘟囔囔就开始抱怨起来，“这可是二十多层诶！每一次发现一个新的受害者我就得动手敲晕他们，之后爬上爬下把他们送到楼下安全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这狗屎地方又没有电梯运作，你就不能想点办法给我减少点负担吗！” 面对奥托的抗议赵姒妲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一边漠然地四处张望着，一边声调不变地回道：“你不是想出用灵能力缩短上楼梯时的空间距离这种偷懒方法了吗？” 偷懒被抓了个正着的奥托一时语塞：“我……” “不用担心。”人偶姑娘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根据生体扫描和超凡侦测的结果来看，再往上就只剩真理会的灵能者了，接下来收拾残局，替天行道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我……真的不用跟着一起去了吗？”奥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眼前一路走来把他当成苦力各种使唤，人狠话少的少女居然会放过自己。 “你不是不想卷入老猎人和真理会的斗争中吗？”赵姒妲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歪着头看向他，表情中似乎带着些许不解和疑惑。 “可是亚历克斯说这个时候该为那些受害者出头，去替天行道……”奥托显得有些犹豫和踌躇，眼神不断变换思想正在剧烈交锋，一方面是亚历克斯在平日里潜移默化对他的提醒和教导，而另一方面又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作祟，“我……说实话……我做不到这种事情。” “替天行道是需要有足够实力来支撑的，我现在就是去做替天行道的事情，如果你还做不到的话就学着点。”赵姒妲语气淡然，板着一张丝毫没有怪罪他意思的扑克脸，“当然要是你做不到，也不会有人怪你。我不会，亚历克斯也不会……” ——不是，你板着这张脸说出这话让我感觉你就是在怪罪我好不好……奥托不由地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但是有些事情，总是得有人站出来阻止的。有些坏东西，总是得有人来扳一扳他们的。” ………… 最后奥托还是没有留下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选择带着那名少年离开了。 送走奥托后，人偶姑娘信步登上医院顶层。 残留在顶层的真理会成员已经等待多时了。 残留在这里的真理会成员虽然不大能打，但也不全是傻子，领导这群乌合之众的领袖在赵姒妲他们入侵医院大楼后不久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经过几次试探发现无法处理后就迅速转变了策略。 放弃尚未转化的普通人，拖延时间，尽可能收拢更多的力量到顶层来。 双方在无声的博弈中都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心照不宣，人偶姑娘救走了还留在这里的受害者，而对方也如愿以偿收拢了足够的力量。 轰！ 一脚踢开顶层楼梯口的大门，在弥漫的烟尘中赵姒妲慢慢走出。 对面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秦冕满脸微笑，单手取下了礼帽，微微行礼。 “日安，美丽的小姐。” 赵姒妲一点都没有接话的意思，眼中闪烁着光芒甩出十几条透明丝线：“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重新做人罢！” 轰！！！ 第一百一十章 合流 奥托还是逃走了。 虽然赵姒妲知识让他带着那些被救者回到现实世界，等待猎人后援到来。但对他而言，人偶姑娘这个让他离开的指令，无疑让他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为自己不用参与到接下来的争斗而感到庆幸。 他为自己能及时抽身脱离而感觉到庆幸。 奥托曾经也是被欺负、被嘲弄、被折磨、被霸凌的那一方，虽然他知道自己曾遭受的精神创伤和痛苦可能无法和这些刚刚被解救出来的受害者相提并论，但他觉得自己能隐约猜到这些受害者所渴望的东西。 渴望有人能挺身而出阻止这种行为，渴望有人能及时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渴望有朝一日能逃离噩梦般的地狱，同时也在渴望那些罪魁祸首能得到严惩。 过去，他害怕再次被嘲笑头发稀疏而对同样遭受欺凌的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今天，他同样因为害怕卷入与真理会的斗争中，借着撤离受害者的机会，抽身而出远离事件漩涡的中心。 如果不是有老猎人和赵姒妲‘胁迫’他的话，奥托觉得自己连挺身而出去救这些受害者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敢去做…… 将手中最后一团如橡皮泥般的事物黏在目标地点的墙壁上，奥托在心中发出一句无声的叹息。 “这就是最后一处了……” 完成赵姒妲的嘱托后，他就扛起被透明丝线捆成蚕茧的少年，宛如脊柱一般的幻想大剑上散发朦胧而又梦幻的光芒，精神和幻想混杂在一起化为无形的空想触手，勾连幻想大剑入侵肩上陷入深度昏迷状态的少年大脑中，强行与其达成共同认知，修改现实。 一步踏出，周围空间无形中发生波动，景色顿时变成一楼医院大厅的景象。 他跨过二十多层的距离，来到了一楼。 第二步迈出，周围景色又一次天旋地转出现变化，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扛着昏迷少年来到一处距离医院大楼百多米远的空地上。 这里整整齐齐摆放着陷入深度昏迷状态的受害者，拘束在他们身上的透明丝线把他们变得像是一个个蚕茧一样，组成‘蚕茧’的透明丝线隐约叠成各种符文的形状，让他们保持深度昏迷的静滞状态。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人给带回现实世界等其他猎人腾出手来接应了。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楼房倒塌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让这个空旷死寂的世界顿时喧闹了起来，被吓了一个激灵的奥托难以置信地看向远处爆炸轰鸣传来的地方——那栋医院大楼的某一层猛然冒出大量火光和漆黑的烟尘，接着整栋大楼轰然垮塌，快速膨胀的灰尘、烟雾迅速扩散开来，马上也把周围的街道卷入了如烟如幕的尘雾中！ 看着这栋高层建筑就跟爆破拆迁一样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就被夷为平地，奥托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烟幕不断膨胀，吞没周围的建筑、街道和植被。 直到他也即将被巨浪般的滚滚烟尘吞没时，他才回过神来破口大骂了起来。 “狗屎！那小娘们果然对劳资半路开溜怀恨在心！还说什么不怪我！要不是劳资跑得快，就要被埋在大楼里面了！” ………… 另一边，影界浅层，青年与亚历克斯的交锋仍在继续。 不，与其说是交锋倒不如说是被老猎人暴打，确切来说应该是前者靠着嘴贱不断激怒对方，一边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地躲避攻击。 面对战斗经验极端丰富的亚历克斯，青年能还手反击的次数几乎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 要不是青年时时刻刻都在通过言语攻击、否定老猎人的信念和理想的话，他可能会被打得更惨…… “既然你如此坚持自己的好人理论，那我们就来做个思想实验……”青年的话还没说完亚历克斯就引爆了残留在他体内的少许猎人血液，接着青年的身体就轰然爆开，伴随如气球爆炸的声音，肉块混合着鲜血化为一片腥风血雨炸了一地。 但由幻想和精神构成空想触手早已通过幻想大剑延伸出去，渗透进老猎人思想盲点中的就发挥了作用。 眨眼间炸了一地的血肉逆转，重新组合成青年完好无损的样子，他嘴角含笑面露嘲讽，用阴阳怪气的腔调明嘲暗讽道：“好歹等我把话说完嘛，难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样的思想实验吗？” “思想实验等我制伏你之后再做也不迟……”亚历克斯左手往风衣内一抹，指间夹着四把符文小刀朝青年投了过去。 符文小刀划破空气，化为四道流光朝青年飞去。 但那四把符文小刀破空而出最终刺中的不是青年，而是亚历克斯。 谁也不清楚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双方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调换了原本的位置，谁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就好像亚历克斯本来就应该站在青年之前所处的位置一样。 和灵能者作战永远都充满了如此反常理和反常识的事情发展。 老猎人只来得及抬起手稍稍挡住了心口的要害，被他投掷出的符文小刀就已经深深钉入他手臂、胸口中。 鲜血四溅。 感受到胸口、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亚历克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加持在身上的各种精神层面防护术式没有受到任何触动，防护理论上仍处于完美状态，但他还是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对方的道，思想盲点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并且被强迫达成了共通认知。 其他超凡生物、超凡者面对灵能者时是处于天生劣势的，毕竟灵能者特有的空想触手令人防不胜防，哪怕拥有防护术式，也可能被灵能者侵入思想盲点，强迫对方达成共通认知。 灵能者之间战斗时可以通过精神和幻想层面上相互攻防思想盲点，用空想触手来干涉、影响甚至根绝对方共通认知的形成，从而达到封住对方使用灵能的手段。 而其他超凡者、超凡生物就只能在战斗中加持各类精神层面的防护、辅助术式，长时间维持清晰通透的意识和自我认知。 这么做顶多只能提高灵能者入侵思想盲点时的难度，从而稍微延长灵能者的施法时间。同时保证自身的逻辑性，避免出现在灵能者入侵思想盲点后，被强行达成‘我已经死了’的共通认知然后莫名其妙的爆体而亡的结局而已。 “哪怕有防护术式，也能一定程度绕开防御影响到我自身吗？”亚历克斯将钉入手臂、胸口的符文小刀拔出来，随之涌出的猎人鲜血在他的操纵下，化为一条条仿佛有生命的血蛇从伤口中涌出，化为一根根长棍、铁拳朝青年脑袋打去！ 既然刀枪猎人之血都治不了灵能者，那就只能先打晕对方，中断意识了！ 青年完全没有回答老猎人心中疑惑的意思，笨拙地挥舞下手中造型独特的幻想大剑，轻而易举将血晶长棍荡开，自顾自地挑起话题：“别这么无聊嘛~来聊聊你那些失败经历吧？” 荡开两根朝脑袋打来的血晶长棍已经是青年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后续打来的血晶长棍和血色拳头狠狠落在他身上，将他打飞出去！ “你应该还记得吧？你的好人理念，你那些希望强加在别人身上的愿望，到底害了多少人？” 青年的身影倒飞出去，但他幽幽传来的话语却像重锤一样一字一句敲打在亚历克斯的心头。 “那些被你打救，屈服于你的暴力不得不改邪归正的恶人们，他们最后的结局又怎么样呢？” “是不是有人已经重操旧业，又一次当回了坏人？” “啊，对了对了，里面是不是还有蠢货信了你的好人理念最后不自量力白白丢了性命？啊哈哈哈哈哈！那种人可真是太滑稽了，无论是他们的人生还是最后的死状，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一幕幕往事如幻灯片般浮现在亚历克斯眼前，但听到青年对那些人放肆的嘲笑后，他顿时感觉一阵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大脑几乎失去理智，差点就做出操纵自己的猎人血液将对方一遍又一遍给轰杀至渣的举动。 “喂！我这边搞定了！救出了七十三个人，你那边结束没？” 奥托大大咧咧的声音通过猎人所构筑的梦境传递到亚历克斯脑海中，让他差点被愤怒冲昏头的思绪一滞。 “明明才刚刚渐入佳境，那边的作战计划终于成功了吗？”从地上爬起来的青年仿佛有读心术一样，一下就读出了亚历克斯刚刚通过猎人梦境得知的信息，看着他因为震惊骤然收缩的瞳孔，自知已经暴露的青年勾连幻想大剑将自己恢复成毫发无伤的状态。 “你追了我这么久，多少也对我的行事风格有些了解吧？” “你就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你这次能成功找到我吗？” “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我会被你抓到尾巴，又‘幸运’地在单独行动吗？” 青年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老猎人，他展开双手脸上笑得更欢了。 “你觉得，我会为了引发某件事……而不得不去做其他一些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仿佛是为了应证青年的话一样，心中隐隐泛起不安的亚历克斯感觉到地面似乎摇晃了起来…… 城市，不，是整个影界浅层都剧烈震荡了起来！ 这是一场超出人类测定规模的超级地震，剧烈程度甚至到了亚历克斯这种身体素质超群的超凡者也感觉有些站不稳身子的程度，一条接一条直通地底的幽深沟壑撕裂了城市的水泥地面，撕裂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大地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宽大裂口…… 影怪躁动着齐齐发出不安的尖啸，地动山摇下这个完全复制现实风景的影界都市顷刻间就毁于一旦，变成荒凉的残垣断壁，紧接着这个已经化为废墟的影界都市中悄然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幽深漆黑，仿佛触及不到底部的深邃圆洞…… 看到这些幽深圆洞出现，那些影怪都跟疯了一样你拥我挤，争先恐后朝着圆洞内的通道冲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到底是差不多要好了还是差不多要死了? 高楼崩塌，大地开裂，影界都市顷刻间已经化为末日的破败景象。 鲜血化为一根根血桩深深刺入地面，刺入地下的血桩如树根快速分叉、生长，进而将脚下的地面固定住，亚历克斯就依靠从他伤口中渗出形成血桩扎根大地，才在席卷整个影界的剧烈震荡中堪堪稳住身子。 但青年的攻击接踵而至。 他并没有直接通过勾连幻想大剑幻化出无形无质的空想触手攻击亚历克斯的思想盲点，而是双手在键盘一般的幻想大剑上噼里啪啦一顿敲击，在空气中具现出一行诡异的文字。 “身经百战的老猎人因为其中联通现实世界的‘孔’刚好开在脚下，所以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掉了进去回到现实世界。” 这一串文字刚一印入亚历克斯的眼帘他就感觉到了不妙，甚至都不需要空想触手攻击思想盲点，在他看到这一串文字时，共通认知已经下意识间建立。共通认知一旦建立就会立刻反应到幻想大剑上，空想化为现实，其中的时间差连一个刹那都不到，几乎就是他看到文字的那一刻现实就被悄然修改，而这时等他再想做出什么反抗就已经晚了。 脚下扎根的大地不知何时已经开出一个幽深漆黑的空洞，失去了立足之地的亚历克斯顿时坠入无光无影无边无际的漆黑空洞中，紧接着蜂拥而至，争先恐后涌入空洞前往现实世界的躁动影怪，更是将老猎人回来的道路彻底堵死！ 看到亚历克斯总算落入空洞之中，青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个瘟神给送走了。 哪怕有预先写好的剧本打底，局面再怎么恶化最后也会有人来救场，可他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打赌…… 虽然对灵能者而言死亡基本是家常便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每一次的死而复生是毫无代价的。 灵能者本身就是点燃自身换取短暂光明的柴薪，每一次擦写现实都会燃烧他们的灵魂，名为‘灵魂’的燃料耗尽的话，他们也就离真正的死亡不远了。 “为什么我非得来做这种事情啊……”发出一声叹息青年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散在已经化为废墟的影界都市中。 ………… 影界，炎都市综合医院大楼的遗址上。 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让周围的所有建筑物都步了炎都市综合医院大楼的后尘，变成一片废墟。 一团团闪烁着忽明忽暗符文的‘蚕茧’散落在这片废墟中，透过光影依稀可以辨认出每一个蚕茧里面似乎束缚着一个人影。 真理会的灵能者大多都变成了这种‘蚕茧’。 废墟之上，有两道迅捷的影子划过一道道轨迹，相互纠缠、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是一触即离，当火星爆发，金铁交加的碰撞声久久回荡在废墟中时，那两个身影已经快速退开，重新计算轨迹酝酿下一次的交手。 两道影子又一次激烈碰撞后，秦冕的声音幽幽传来。 “美丽的小姐，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伴随着扩散出去的声音，他的身影连连闪烁几次拉开老长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这一次秦冕并没有选择再次发动攻击，而是负手立于一处废墟之上，他现在样子和之前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体面人样子相比大有不同，看上去颇为狼狈。一身体面、优雅的纯白礼服现在变得又脏又破像乞丐身上的布条，礼帽也在激战中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显然在刚刚的交手中他并没有在赵姒妲手上占到什么便宜。 当秦冕停下攻击后，赵姒妲也缓缓现出身形：“交易？没有必要。” “先听我说完如何？”秦冕眼见对方停下了攻击，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来之不易机会，“大师所图甚大，如果我们不进行合作的话，恐怕不止是炎都损害还会进一步扩大。而我一直受限于大师的钳制和监视，无法阻止无法阻拦……” “也就是现在大师手下的灵能者都被你解决，我才能获得短暂的自由，有机会能和你接触……” ………… 现世，炎都湖心公园。 争先恐后从开在现实世界的‘孔洞’中涌出的影怪，虽然刚开始它们涌出空洞时展现出了浩浩荡荡宛如蝗虫过境般的气势，但它们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认知修改模块的影响范围在吴铭的催动下一再扩大，覆盖范围已经到达周边三个街区的程度，哪怕影怪闹出再大动静也不会被人察觉。 而分化出千百灵骸分身的伊丽莎白更是组成军团，不同性格的伊丽莎白们相互合作拉起一圈包围网，将影怪扩散的势头生生遏制住，并且将它们徐徐导向吴铭。 最后由他来进行处理——将这些影怪挨个补刀，拉开一条通往收容空间的通道，有一个算一个把那些影怪扔进收容空间先保护起来。 本来一切应该是正常发展的，直到伊丽莎白们叽叽喳喳的大呼小叫传来。 “大哥大哥！空洞里冒出来一个人诶！” “哇！！！是那个猎人诶！” 一个壮硕的身影凭空从空气中冒出，被伊丽莎白大呼小叫地当成球丢来丢去好一会后，才被扔到吴铭面前停了下来。 是亚历克斯。 “猎人哥？！”吴铭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但心中涌现出更多的疑惑，“你不是和老赵去追踪真理会和大师了吗？” 亚历克斯眼中起先是迷茫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采，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一言难尽……” 看上去不像是简简单单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吴铭随手调出辅助装置内的探机画面，确认老赵的状态暂时没有大碍后，就又把心思转到老猎人身上来：“那你身上这伤是怎么搞的……” 亚历克斯看了看身上的伤口，想起不久前的经历苦笑两声摇头道：“在影界里被摆了一道，留下了点伤……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吴铭看着亚历克斯胸口那两个血洞，又看看他手臂上两个血洞，目光就这样来回跳跃了好几次，脑子一抽就问道：“你这到底是差不多要好了，还是差不多要死了你倒是给个准信啊……” 这种缺心眼的问话，要是搁别人大概早就火冒三丈要骂人了，也得亏亚历克斯脾气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仔细思考了一会后认真给出了回复。 “我想应该是差不多要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结果全特么鸽了! “我想应该是差不多要好了……” 但一旁负责指挥、统筹伊丽莎白军团的智力型伊丽莎白扶了扶金丝眼镜，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嗷？快好了啊……那我是不是就蹭不到饭了？” 亚历克斯：“？？？？” “我觉得猎人他们应该没有死了之后请全村人吃饭这种习俗……” 事实证明，赵姒妲的存在简直就是吴铭和伊丽莎白的限制器，如果没有她及时踩刹车的话，和他们交谈的关注点三言两语间就会歪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上去。 吴铭眼见话题马上可能朝诡异的方向发展，赶紧开口把话题给：“好了好了先不扯这些有得没得了，猎人哥……咱们回归正题……” “现在情况如何？” “影界浅层出现剧变。”亚历克斯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从地上站起来，意简言骇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接着看向那三个源源不断冒出影怪的空洞神色笃定地猜测起来，“这些应该都是影界在刚刚那场剧变中撕裂与现实世界的空间界限后的产物，如果不加以遏制的话……” 话还没说完亚历克斯脸色突然一变，一道信息通过猎人梦境传达到他脑海中：“我的同胞传来信息，炎都其他地方也相继出现了空洞，影怪正在涌出……” 吴铭闻言也不由皱起眉头。 入侵现实世界的虽然只是超凡领域最弱的野怪没有之一，普通人克服心中的恐惧找件武器都可以对付，但那只是单对单的情况下，一旦影怪数量过于庞大，普通人恐怕连反抗都做不到就会被影怪给淹没。更何况这种生物每一次接触都会悄然抽取别人的情感和精神，若是毫无防备接触的话，哪怕是超凡生物也可能悄无声息地中招！ 一旦让大量影怪游荡在炎都里，后果不堪设想！ 光是眼前这三个大洞，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涌出了不计其数的影怪，波光粼粼的湖面已经被影怪占据，看上去就像一汪泥潭死水，可幽深漆黑的空洞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着影怪。 草坪上也蠕动着大量影怪，不过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它们已经和步行道上蠕动的影怪相互交织融为一体，宛如一滩臃肿的烂泥缓慢蠕动着，悄无声息吞噬了草坪上的树木，同时也堵住了两处空洞的出入口，防止更多的影怪从里面涌出。 “这种临时产生的通道不会保持太久，当务之急是压制涌出的影怪，控制局面！”电光火石间吴铭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展开收容空间将存放在内的隐形探机释放出去，让其自动寻找、监视出现空洞的区域并记录坐标，同时转头看向亚历克斯，“猎人哥，来搭把手帮傻白把湖面上的空洞给堵住。” “没问题。”亚历克斯面色一凛，同时将压制影怪的指令通过猎人梦境共享给驻守在炎都的其他猎人，随即就掏出四柄飞刀一跃而出，加入前方伊丽莎白们的战局中。 与此同时，游荡在炎都某处的屠窦、杨宇和马陵书三人突然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后，旋即改变了他们原本的目标，各自分散开来朝着不同方向奔袭而去，前去阻挡和遏制影怪的肆虐。 同样的景象也在炎都各地秘密上演着。 一批身穿橘色囚犯服，双目呆滞手脚都戴着镣铐的可消耗人员行走在街道上，领着他们前进的俊秀青年啪嗒一声合上翻盖手机，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的特战制服，神情淡漠地看着不断从空洞中冒出的影怪，挥挥手对身后行尸走肉下达了指令。 “封锁影怪的扩散，不计代价。” 接着那群双眼呆滞的可消耗人员手脚上的电子镣铐接到授权，自动解除锁定接二连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随后这些可消耗人员嗷嗷怪叫着就冲了上去，丝毫不在意接触会被抽走情绪和精神，死死抱着影怪就将它们挨个推入空洞中！ 头戴草帽，身材魁梧的男人矗立在艳阳高照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面对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涌来的影怪，轻叹一声。 “奇迹·要有光。” 一道炽白耀眼的光束自虚空而来，穿过时间与空间的层层阻隔浩浩荡荡从天而降，瞬息之间就将影怪化为一团灰烬，接着又被乔瑟夫召唤出一道轻风送回空洞。 样貌英俊，五官立体的亚洲青年一脚将最后的影怪踢回影界后，突然挺胸昂头双手高举做出仿佛拥抱太阳的姿势，大声赞颂。 “赞美太阳！” 做完这个近乎仪式一样的行为后，他脸上挂着和煦温暖的笑容，向遭受袭击而依靠在墙壁，满脸堆着仇恨，眼中闪烁着憎恶的赵辰巳伸出了手。 还留守在这座城市的超凡势力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遏制影界动荡和影怪入侵的影响。 炎都一处暗巷中，一团拳头大小的孔洞在现实世界悄然开启，柔若无骨的影怪一坨一坨地从狭小的通道中挤出。 小巷中已经挤着不少影怪了，地上、墙上到处都附着不少黏糊糊如烂泥一样的影怪。 发际线偏高，发量稀疏的奥托一震手中的脊椎大剑，顿时横扫一片朝他扑来的影怪，将它们切成两团蠕动的黑色物质，同时他在亚历克斯为他专门搭建用于联系的猎人梦境中破口大骂，“劳资好不容易从爆炸和震荡中带着人逃出来了，现在又被影怪给堵了！说好来接应我的猎人呢！人呢！全他妈鸽了！” 但是听到老猎人传来的回复后，奥托脸色变得更臭了：“狗屎！你特么也把我给鸽了！” 他抽空瞟了一眼身后的死胡同，那里层层叠叠堆着一个个蚕茧，正是他在影界从真理会手中救出来的受害者！ 奥托带着这些受害者激活了之前亚历克斯布置好的信标后，就顺利返回了现实世界。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是等待其他猎人前来支援，可是他苦等许久不仅没有等来支援，反而等来了连接影界的空洞，以及不计其数的影怪…… 奥托如果想离开的话，只需要自己勾连幻想大剑幻化出空想触手建立共通认知就能抽身离去，但这也意味着他不得不抛下一部分人在影怪面前。 他没办法一次带走所有人。 同时与七十三个人建立共通认知，同时协调他们的思想修改现实对他而言难度太大，之前他能带着受害者们从影界回归现实也是拜亚历克斯所赐，如果没有老猎人给的信标，单凭奥托自己显然没办法一次性把这么多人从影界带出来的。 ——已经无路可退了…… 暗巷内不死的影怪正在步步紧逼，这些如同烂泥一样的小东西虽然很弱，但无论是勾连幻想大剑修改现实也好，还是直接使用幻想大剑切开它们的身体也罢，都无法真正杀死它们，反而进一步增加了它们的数量。久而久之原本在巷口抵御影怪的奥托，渐渐被逼到了小巷尽头。 而现在留给奥托继续周旋下去的空间已经不多了，若是再不做出决断的话，他可能就没机会再做出选择了…… ——是放弃他们……还是坚持到后援来…… ——后援不一定会来，但放弃的话他们肯定会死……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奥托心中剧烈地碰撞着，心中的天人交战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 就好像心中激烈交锋的两个念头，在意识的美化下变成了天使和恶魔一左一右矗立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细细耳语。 一边是筋肉虬结，面容恐怖但是身负双翼，头上顶着光环的‘天使’，他有点像老猎人，语重心长瓮声瓮气地教导着奥托：“如果你就此离开的话，他们肯定会死。你有能力，也完全可以去帮助他们，伸出援手吧，你心底不也是在这么渴望的吗？”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挺身而出来阻止！” 而另一边是一只小小的恶魔，奥托感觉那就像是缩小版的自己一样，恶魔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快走吧……这些人和你素昧平生，你已经帮过他们一次了，现在你也犯不着再拼上性命去救他们。” “没人会责怪你……对，就算你现在离开也不会有人责怪你，趋利避害才是正常人的选择，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好几次想放弃这些人念头都占据了上风，好几次奥托都差点选择听从恶魔的细语逃离这里…… 但每每想要实施的时候，意识中那个筋肉虬结的天使总会把恶魔按住暴打一顿，从物理层面上说服对方，让奥托陷入深深的纠结和思想斗争之中。 不等他思想斗争出结果，突然传来的呼啸之声就打断了他心中的天人交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细数你的罪恶吧 化为废墟的影界都市中，秦冕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能劝说赵姒妲暂时放下恩怨。 “上一次的影界降临仪式已经让影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甚至部分区域已经重合在了一起，如果继续放任大师行动，整个炎都局势将会步入无法挽回的地步。” “伪灵能者的影界降临仪式已经被阻止过一次了……”也不知道是暴打了十几名伪灵能者后舒缓了心情，还是为了探寻更多的情报，这一次赵姒妲没有继续不管不顾发动攻击，手腕连抖将买在废墟中蚕茧拖到身边来，“你们如果再想在影界发动大规模仪式让影界降临现实世界，只会引来多方超凡势力联手绞杀，到时死的只可能是你们。” “不，大师不需要让影界完全降临现实世界。” 秦冕打断了人偶姑娘的话，目光不躲不避地看向对方：“之前的降临仪式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撬动影界与现实世界的距离，包括这次大师引发席卷整个影界的动荡也是一样，大师真正所图是想把炎都制作成物质世界里中半唯心半唯物的特异点……” “特异点？”赵姒妲秀眉微皱，旋即追问：“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见对方终于产生了兴趣，秦冕嘴角微勾不疾不徐将自己所知缓缓道来：“你们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说起来这还是只有我们灵能者才可能知晓的秘密……” “如果说灵能者修改现实的能力，是我们主动将自己的幻想和认知强加于他人的思想盲区上，形成共通认知从无到有篡改现实……” “那么这里，就是由所有人的幻想和认知，在无意识状态下相互串联思想盲点共同构筑出来的世界……” 秦冕指了指脚下已经化为废墟的影界都市，道出了超凡世界几千年以来都没人研究出答案的惊人事实。 “全人类的心灵之海，所有人类在无意识状态下相互串联的认知、幻想在不断堆彻、沉淀后，最终经历了无数岁月才形成的一个对立于物质世界的心灵世界。” “与不为人意志转移的客观物质世界不同，在这个唯心的世界里，个人的意志确实能够改变和干涉这个世界的样子，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冒牌灵能者和我们在这里能更加轻松，不需要什么代价就能使用修改现实的能力。” “否定。”赵姒妲眼中闪过大量数据流，立马在自己的数据库和存储核心中调出相关资料，“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会按照人的意志变化，那么这个世界应该混乱、诡秘、更加光怪陆离无法捉摸，时时刻刻都被踏足者的思想所改变才对，而非像现实世界风景一样相对稳固、亘古不变……” 说到最后她生生止住了自己最后的话语，因为她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影界的风景真的像现实世界的风景一样稳固、亘古不变吗？ 记录在存储核心和数据库中的影像被调出、重现，下一秒赵姒妲就否定了在她心智模型中浮现的猜测。 一幕幕景象在眼前浮现。 加入组织之前在影界游历的记录影像。 工业革命进入组织后，在工业化城市对应的影界都市中追杀超凡生物的影像。 还有近几十年影界都市的风景和建筑…… 对比今天的现实风景的话，影界的风景实际上一直在随着现实世界变化而变动！ 心智模型和运算核心温度瞬间飙升，人偶姑娘太阳穴附近浮现出一个不断闪烁着警示红光的小圆圈。 “注意到了吗？”秦冕笑眯眯看向她，缓了一会才开口解释道：“影界也是有改变的，只不过以往变迁的时间跨度实在太大，而且不易察觉所以被大多数寿命悠久的超凡生物给忽视，也就是近几百年现实世界的变化逐渐加速，不断渗入人们的认知里，才导致了影界发生明显可见的变化。” “批量制造大量的冒牌灵能者，再利用他们同样能燃烧灵魂篡改现实的力量，打破心灵之海与现实世界的界限，将炎都变成特定条件下具备唯心特质的城市，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同时大师还用了我所无法探明的手段，在众多普通人心中都留下了动摇现实世界根基的认知种子……” “至于现在，她已经走到第三步，不仅成功将一个近乎笑话的都市传说转变成了现实，并且还有见证者作为锚点来佐证。最后只需要她引爆之前种下来的认知种子，再加上灵能者的力量引导，就能利用大众的共通认知串联起来形成‘桥梁’最终彻底修改并定性现实。” “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相互碰撞，融合最终形成的过程很长，而且一旦发动就无法阻止。届时唯心和唯物之间会相互争斗，物质世界不再稳固，各种光怪陆离的鬼怪、噩梦都会一并冒出来，炎都会陷入噩梦般的不可名状状态……” 秦冕已经具现出一身干净、整洁且体面的纯白礼服，重新带上了圆礼帽：“现在你觉得局势还应该是我们相互争斗浪费时间的时候吗？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赵姒妲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无法根据人偶姑娘的表情分析出心中所想，但是隐约从后者眼中闪过的数据流，让他更加确信对方已经陷入对当前局势的分析中。 而秦冕对自己能说服对方有着充分的信心，此前他已经收集过滞留在炎都内，值得留意的超凡生物信息，并且根据他们表露在外的性格、行事方针制订了颇为详细的计划预案。 别说今天在他面前出现的是顾大体，善于权衡利弊的赵姒妲，就算是亚历克斯那种热血上头，感情用事的莽夫，秦冕照样能有一套手段能说服对方加入合作。 “只要我们合作，就能阻止大师的图谋吧？” “正是。”秦冕面露微笑，优雅地戴上了礼帽，“我至少有办法能阻止她最后一步，不仅能给你们指一条明路，甚至还会帮你们一起挫败大师的图谋。” “只要不追究你的所作所为，同心协力就能救炎都于水火吧？”赵姒妲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没有立刻回应秦冕，而是接着问了一句。 秦冕有些疑惑，从他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赵姒妲不应该是这样，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当然，只要大师还没有引动变化，将整个化为唯心噩梦之前局势还能逆转。” “但是，我拒绝！” 赵姒妲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双手甩出铺天盖地的透明丝线，背后的排气孔喷涌出火焰和高热气体，又一次一往无前地冲向秦冕！ “在我们合作之前，先细数一下你的罪恶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炎都，旧城区，中山大道十字路口。 眩光凝实的屏障破碎，吴铭带着伊丽莎白和亚历克斯从破碎的光粒、碎片中缓缓走出。 逐渐远离传送折跃所带来的眩晕，听觉、视觉刚一恢复正常，他们就看到了一个惨烈的车祸现场。 一连串因为撞击而扭曲变形的车辆，熊熊燃烧的火光和从车前盖冒出的阵阵黑烟，透过车窗能隐约看到那些扭曲的小轿车趴在方向盘上陷入昏迷的人，还有满脸鲜血努力挣扎着想从扭曲车身中爬出的伤员。 大人、小孩们此起彼伏的哀嚎、痛哭和尖叫久久回荡在这个路口。 “妈妈！呜……妈妈！” “救救我……” “别过来！救命啊！救命！！！” 怪模怪样的影怪游荡在街上，天使、恶魔、南瓜怪、妖精、瘦长鬼影、裂口女……影怪化为了只能存于都市传说和神话中的诡异形象肆虐在这条街道上袭击受伤的市民，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一般的景色。 “先救人！” 吴铭和亚历克斯同时反应过来做出了相同的判断，但各自采取了不同的行动，后者如离弦之箭当先冲出抬手一枪崩了面前南瓜怪的脑壳，阻止它将毒手伸向面露恐惧的年轻女性，同时还甩出了六把符文小刀钉在了另外一只影怪身上！ 而前者，则是不紧不慢打出一团团淡金色的修复光团，在空中划出金色流光的轨迹，纷纷落入在场重伤员的体内。 修复模块启动。 破裂的内脏再生修复，断裂的骨骼被纠正回正确位置，撕裂的伤口冒出肉芽快速愈合。 眨眼的功夫重伤垂危的人就已经得到了救治，至少性命已经不再时刻处于垂危状态。 但仅仅只是治疗还不够，对于这些身陷车祸现场的人而言，光是肉体上的治疗还远远不够，还得把这些人救出来才能算暂时结束。 吴铭一边散播着修复光团吊住周围民众的生命，一边快步走到一辆车体几乎被前后车辆给压成变形的铁罐头，驾驶座和副驾驶已经扭曲变形的小轿车前，单手发力一扯，在金属刺耳的摩擦声中后车门就被他给拽了下来。 被困在车内狭小空间中，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愣，愕然停下了哭泣，傻傻地看着徒手撕开车门的吴铭。 “快下车！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愣了半秒后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红红的眼眶中再次涌出泪水，她努力地挤出狭窄的后座空间，一下扑了过去抱着吴铭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叔叔你快救救妈妈吧！” 吴铭抬头向驾驶座的方向看去，却没有看到小女孩的妈妈。 在极度扭曲变形，几乎没有任何间隙可言的驾驶座上，他只看到了一层血肉模糊的轮廓。 吴铭看着那个血肉模糊的轮廓，同时用闲下来的那只手轻轻扶住了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阻止了她转头看向驾驶座的举动。 “哥哥我马上就把她救出来，但是这里很危险，为了不让你妈妈担心，现在你赶紧去人行道上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乖乖等着你妈妈来找你，不要乱跑，可以做到吗？” 小女孩望着吴铭，吸了吸鼻涕点点头：“能……” 吴铭强笑着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将她的头发揉乱：“乖孩子，好了去吧……” “对不起……”直到那个小女孩逐渐跑远，吴铭才发出一声叹息。 无论怎样严重的伤势修复模块都能救回来，但那也只是建立在人还没死的前提下。如果是已经死亡的人，哪怕强行用修复模块进行修复，最后能得到的也只是一具身体还活着，但是灵魂已经消散的躯壳…… 情绪只影响到吴铭一瞬间的心境，眨眼间他就强行平复下波动的心情，伸手打出一个响指。 啪！ 响指打响，认知修改模块开启，需要植入修改的认知在模块的力量推动下扩散、覆盖这个发生交通事故的街道，悄然渗入在场每个卷入无妄之灾的普通人思想中。 所有还活着，还能行动的人都动了起来，他们拖着刚刚被吴铭修复好的躯体，带着能随手解救的人避开路上的影怪，有序离开车祸现场前往人行道上，静静等待这场灾难的过去。 伊丽莎白分化出成百上千的灵骸分身，那群灵骸分身逐渐分成三队，一队和亚历克斯协同冲在最前线殴打正在袭击普通人的影怪，一队负责和吴铭一起拯救还被卡在车里、或是因为车祸被卡住无法行动的普通人，最后剩下的那部分则清唱起那首经常被伊丽莎白哼唱，不知名也不知道是由什么语言构成的歌谣。 舒缓、悠扬的曲调伴随着不知名的语言响荡起来，久久荡漾在车祸发生的主干道上，歌曲中似乎带着一种抚平情绪和治愈心灵的力量，渐渐抚平了人们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刚刚游离在生死边缘逃出生天的人们听到这首旋律，就感觉沉沉压在心头的阴霾被一缕缕阳光驱散，在深沉的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精神上那根紧绷的弦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明明是同一首旋律和歌谣，但伊丽莎白总能根据场合唱出截然不同的含义。 很快，原本混乱的局势在几人的共同努力下逐渐稳定下来…… ………… 炎都，暗巷。 轰！ 化身为通体赤红的肌肉猛男形态的马陵书一拳打出，整个空气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和扭曲，伴随一声爆鸣，十几只挡在他拳风前的影怪顿时被吹飞，首当其冲的影怪更是被他一拳打回暗巷另一头的漆黑空洞中！ “你是……”还处于思想斗争状态的奥托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马陵书一愣，顿时放松下来靠在地上骂骂咧咧地抱怨起来，“狗屎！怎么鸽了这么久！” 马陵书又是一拳打飞一群涌上来的影怪，回头露出一个狞笑：“不好意思，中午没吃饭所以来的路上顺便点了一份烧烤……” “狗屎！我他妈都快死了你居然还想着吃烧烤！” “好了好了，老猎人还特地关照过我，让我给你也点一份午饭的，你要不吃的话我可就帮你吃了啊！先不说这些了，你守好这些人，我把这些影怪给赶回去再说！” “不准吃我的烧烤！” ………… 炎都，新城区某个街道。 赵辰巳抡圆了球棒，重重打在一只朝他扑来的影怪身上，将这团黑色果冻一样的怪物给打飞出去。 而一直跟随着他身后满脸和煦微笑的亚洲青年，则是默默挥舞着散发光芒宛如光刃的手臂，将一只只试图偷袭赵辰巳的影怪给切成碎片，保护这个踏入超凡时间不长，经验尚浅的年轻人。 ………… 乔瑟夫脚边散落了一地写满小字的圣典书页，这些散落在地的圣典书页构筑出一方净土将影怪死死锁在结界内。 结界一步一步被乔瑟夫缩小，挤在一起的影怪也在缓慢而不可抵抗的力量下被压回到漆黑空洞中 看到这里的空洞也缓缓修复、缩小最终消失不见，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前往下一个地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吴铭看着眼前的漆黑空洞逐渐收缩、消失，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探机记录的最后一处还没恢复的区域了。 他猜测的没有错。 这种因为影界震荡而短暂产生的通道并不能自然维持太久，负责管理世界运行的维护系统会自动发现并修复这种bug，在此之前他们只需要稳住局势，不让震荡对现实世界和社会造成的损失进一步扩大就行。 尽可能救助更多的人。 尽可能遏制住影怪扩散的趋势。 完善事后处理，尽可能封锁超凡世界的消息不让普通人接触到超凡的痕迹。 吴铭也好，驻扎在炎都的各大超凡势力也好，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影怪虽然不像其他超凡生物那样对普通人具备致命威胁性，但它们突然穿过影界的通道来到现实，并且变成各种千奇百怪的模样确实对这座城市造成了不少混乱。 至少有数以千计的人目击了这些可怕、怪异的生物凭空出现，其中有不少人将这些超出常识的一幕拍了下来，并且发布到了网络上。 网络很快就将这些信息传播出去，不仅是炎都市内的居民，很快国内各个城市的人都能看到炎都市区内短暂发生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超凡领域对这方面的掩饰肯定要费上很大一番功夫后，才能摆平这次事件所带来的影响。 “还剩多少处没有修复的区域？”亚历克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续使用血液进行战斗使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但双眼仍然闪烁着精神奕奕的光芒，“各区的猎人同胞已经清理完身边的影怪，现在都在等待下一个坐标。” 驻扎在炎都的猎杀集团刚刚加入到了清扫行动中，由吴铭来提供需要修复和清理的坐标，再由亚历克斯通过猎人梦境共享给炎都的猎人们，由他们去协助清理蔓延扩散开来的影怪。 “不用了，从监控影像传回的信息来看，这里就是最后一处还未修复的区域了。”吴铭挥挥手阻止了亚历克斯的行动。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影怪脑门子上，将这个遗留在现实世界的影怪扔进了收容空间。 影界小小的震荡已经过去，现实逐渐恢复平稳。 伊丽莎白摇摇晃晃走回到吴铭身边，不断重复分裂意识又将其聚合的行为，让她现在感觉状态很不好，脑袋嗡鸣，头隐隐作痛，耳边充满了叽叽喳喳的低声细语，不同伊丽莎白人格的细语相互交织在一起，反而变成了难听的噪音让人倍感难受。 这傻姑娘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大哥，我感觉我脑子里好像有几百个人在不停叨叨……” “不是好像，你脑子里确实有几百个人格在你耳边叨叨……”吴铭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这下倒好，你又得回去静养一段时间整合意识了。” “趁着现在影界的事情告一段落，猎人哥，我们该合计一下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了……” “管理者，对此我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虚空中传来冷漠淡然、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随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伴随着空气一阵扭曲逐渐成形，同时一起成形的还有她背后那十几个如同蚕茧一样的事物。 赵姒妲带着那十几个被她俘虏的灵能者回到了现实世界。 “亚历克斯，请立即用猎人梦境入侵这些人的记忆，同时告诉我那些被你放回去的半吊子灵能者都被送到哪里去了……” ………… 炎都，真理会秘密据点。 空间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一个浑身破烂，脏兮兮如乞丐的身影从那条漆黑的裂缝中跌跌撞撞摔出。 紧随其后的还有十几根透明却又锋利无比的丝线，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朝秦冕的脚踝抓去，但还没等抓住目标，这些丝线就因为收拢消失的空间裂缝而被切断，最后掉落在地上。 同时秦冕在撞翻了两个椅子带起一大堆漫天飞舞的文字资料，又在地上连滚带爬滚了好几圈后他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会长？”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正坐在办公桌旁，处理文字资料的金发书记员一跳，她打量了下像个乞丐，还断了只手的秦冕，看着散落在地的文件和被打翻的工作椅眼中充满了疑惑，“这是您为了罢工新想出来的行为艺术？” “别说了……这次我翻车了……”秦冕躺在地上叹了口气，一边掏出造型怪异的幻想大剑将自己断掉的手臂恢复原状，一边低声咕哝道。 “从前期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她明明应该是个冷静理智的性格类型，只要说清楚利害关系就能统一战线暂时合作的，没想到居然会因为那些人跟我死磕上去……” 书记员小姐姐把秦冕从地上扶了起来，又给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会对计划有影响？” “还好……”秦冕一口饮尽温热的咖啡，随后换上那身宽大又有点脏兮兮的白大褂，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从结局上来看只要他们和大师敌对，牵绊住他们最后的计划就行，不跟我合作也在预计之中，大不了我这里启动备用计划就是，反正最终的胜利者一定会是我们……” “真的能顺利进行下去吗？”书记员小姐姐扶了扶眼镜架，显然有些不相信他的说法。 “嗯，我们和大师最终目的虽然完全不一样，但直到迈出最后一步前我们还不会翻脸。最开始她需要我们的药剂技术，并且以【睿智】为基础模仿阉割出了弱化版药品，利用这个药剂和与之配套的超凡改造技术迅速扩大势力打压我们。但她始终不敢做的太过，毕竟建立大规模群体共通认知的技术还攥在我手里，之前影界降临仪式时给出的试用版足以让她投鼠忌器了……” “再说，我给她的东西怎么可能都是童叟无欺的良心产品……” 秦冕将手中空荡荡的咖啡杯放下，靠在椅子上看向窗外：“况且我们手中还有不少学会的精锐成员，一旦局势不利他们就是使用献祭自己的方式，也会让伟大意志降临到这边……” ………… 昏暗，窗户都被窗帘、木板钉死完全透不进光芒的房间中，青年刚刚结束了和亚历克斯的对峙，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令他安心的小屋中，连上网络一边作为旁观者继续观摩事态发展，一边向着一个社交聊天账号不断发送着信息。 “准备已经就绪，只要灵能者就位随时都能引发两个世界的融合……” “但让那些人被救走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他们尚未改造完成，精神上还不能完全服从我们，很容易产生意外……” “什么？不去管他们？”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用这种方式将节点铺设出去，他们和那些被救走的伪灵能者都会成为影响节点，将认知种子爆发出来的影响扩散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迷梦 啪嗒，啪嗒，啪嗒。 这是水不断滴落在额头眉心时发出的声音。 啪嗒，啪嗒。 王冉浑浑噩噩地从昏迷中醒来只感觉双眼干涩，炫目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下意识就想眯起双眼，但她的尝试失败了，她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睑处似乎卡着什么东西，让她没办法如愿合上双眼。 她只能将目光聚焦到水滴落的方向。 一个古怪既像漏斗又像点滴瓶一样的装置印入眼帘，那个吊瓶被细细的钢索吊在天花板上，瓶口正对着她不断渗出水滴。 水滴就是从那个吊瓶里滴落出来的。 啪嗒。 又是一滴水珠滴落在王冉的额头上。 瓶口处那个精巧的构造机关能调整吊瓶内流出的清水，按照一秒一滴的频率滴落在她的额头眉心处。 精密而又机械。 尽管还没有完全理解现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周遭的陌生环境，还有头顶古怪的装置让王冉心中本能般浮现起一阵惊恐，她想要抬起手，想要转动一下脑袋，想要站起身子…… 可徒劳无功的挣扎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双手、双脚、腰背、颈椎甚至脑袋都被牢牢固定住，不管怎么挣扎她的视野始终没有产生丝毫晃动，从上滴落的水滴仍然不偏不倚滴落在她的眉心。 身下的椅子就像是和地面牢牢焊在一起一样纹丝不动。 啪嗒。 又是一滴水珠滴落在眉心，更多的记忆碎片在王冉脑海中涌现出来，浑浑噩噩的意识也逐渐恢复了清醒。 关于从高年级学长那里买到的，据说可以提高集中力和学习能力的保健品药片的记忆。 关于长期服用真理药片，成绩正在不断变好的记忆。 关于那种意识拔高，解题思路方法在眼前层层铺开，脑子里不断有新的想法冒出来，仿佛成为上帝视角俯瞰问题的记忆。 关于被手里拿着恐怖大剑的怪人给抓走的记忆。 但这些记忆只在眼前闪现了一瞬，她就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地狱中。 “不——！！！” 少女凄厉变形的尖叫回荡在这个只有十来个平方的小房间里。 “不要！不要——不要回到这里！不要再让我回到这里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脑袋和颈椎都被死死固定住无法转动，双眼也被某种装置卡住连合上双眼都做不到，任凭她发出如何凄厉、破音的惨叫，她都只能注视着吊瓶中渗出的水珠点点滴落在额头。 啪嗒。 从瓶中渗出的水珠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王冉已经有点分不清眉心传来的疼痛这到底是因恐惧产生的幻痛还是实实在在的疼痛。 不断滴落的水珠让她不由自主地将精神和注意力集中到额头眉心处，感受着水珠滴落，接触在皮肤上炸裂的瞬间。 精神集中会让原本细微的触碰，变得让人难以忍受，疼痛也会随之放大，就像小孩因为过于害怕打针的疼痛，而不由自主将注意力集中在手臂上，结果反而感觉更加痛苦一般。 重复机械的枯燥现象，也会渐渐折磨她的精神意识，让她产生大量的错觉。 少女的感官和精神就在这种集中、转移、放大中，变得扭曲、偏移正常标准。 有时滴落的水珠像是沸腾滚烫的开水，会烫的她眉心生疼，有时却又像冰水一样寒冷刺骨，几乎要冻结她的大脑。 可多数时候她都感觉那不断滴落的水珠，就像一把把尖刀经过自由落体后狠狠扎在她的眉心，然后捅入她的大脑狠狠搅动起来…… 纯白无垢的房间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王冉不知道自己又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待多久，长久没有眨眼让她感觉眼睛干涩到仿佛要爆炸了一样，她努力挤压着面部的肌肉，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干涩的眼睛得到些许润滑和舒缓。 喉咙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从一开始按捺不住惊恐、绝望和疼痛的尖叫，到了现在王冉已经快发不出声来了。 但这个房间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无论她多少次呼叫，多少次痛哭，多少次哀求，多少次屈服，都不会有人搭理她。就好像把她关在这里施以酷刑的人，丝毫不在意她之后会变成怎样一般。 但她仍然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察觉到有人在悄悄偷看自己一样，王冉能够感受到这个房间有着一股视线，冰冷、漠然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 有一个人，或是几个人在默默地注视她，她现在只希望能得到一个解脱，只要能够放过她，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可再怎么哀求，那些人仍然没有理会她。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声音已经嘶哑到失声的地步了，精神也濒临了极限。王冉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休息合眼了，她无法眨眼，无法扭头，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像一个瘫痪在床的人，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下一滴水珠坠落在自己眉心。 啪嗒。 水珠一如既往地滴落在王冉的额头上。 但有些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感觉随着水珠的滴落，自己已经大脑中，似乎有一根弦也随着水珠的炸裂而悄然绷断。 意识被疯狂溶解前的最后一刻。 她看到了一个身影向她款款走来。 “现在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欢迎加入我们伟大的计划……” ………… 炎都，旧城区，猎人们租住的据点。 亚历克斯将宽大的手掌从熟睡的少女头上移开，一脸阴沉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吴铭看到老猎人脸色难看地解除了入梦，“入梦失败了吗？” 亚历克斯伸手揉了揉鼓鼓跳动的太阳穴：“精神已经崩溃了……印象中最深的就是被真理会抓走饱受水滴酷刑的折磨记忆，那个场景深深烙印在她的意识和记忆中，哪怕是在梦中也在重复那样的噩梦，想要洗去恐怕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在处理完影界震荡给炎都带来的种种问题后，吴铭就带着赵姒妲、伊丽莎白跟着亚历克斯来到了猎人在旧城区的据点，准备对赵姒妲抓捕回来的灵能者进行记忆搜索，进一步寻找大师和真理会的信息情报。 同样一起回来的还有奥托，以及被他和赵姒妲从真理会手里抢回来的七十三名受害者。 但是对这些灵能者的记忆搜索并不顺利，他们的意志和精神都处于极端疯狂且偏执的状态，同时还有人在他们记忆中的关键节点设下了限制，亚历克斯尝试了很多遍，都没能从他们的记忆中找出有用的情报。 同时真理会这些灵能者们的记忆中，不约而同都存在两个多星期的记忆空白，那一段记忆被完全洗掉，就算是入梦也没办法让他们想起那段被洗掉的记忆。 因为对灵能者的记忆搜索陷入僵局，他们不得不先把重心放到那七十三名受害者救治上来。 亚历克斯手指散发着光芒，轻轻点向王冉的额头，不过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后者眉心的时候他的手一僵，在空中停了半秒后他缓缓移动手指点在少女的太阳穴上，做完这一切后少女痛苦、扭曲的表情逐渐舒缓起来，而亚历克斯也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吴铭。 “而且，我从她的记忆中，发现了和大师有关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目的 “我们先一步一步来吧……”亚历克斯意简言骇地将自己所看到的向众人描述了一遍：“根据她的记忆和经历来看，真理会折磨她的目的恐怕是为了……” “从外部给予精神刺激。”赵姒妲语气不变地接了话，“绝大多数灵能者都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甚至需要精神崩溃后才能真正觉醒修改现实的能力。” “老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吴铭好奇地看向人偶姑娘。后者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的数据库里储存了大量的信息，从知晓真理会手下有很多转化而来的灵能者后，就重新调阅了关于灵能者的信息，并且根据那些信息建立了数个关于真理会如何将普通人改造成灵能者的超凡改造推测。” “其中人为给予精神刺激，导致实验体精神崩溃再加上其他手段辅助觉醒灵能力，正是推测之一……” 亚历克斯露出颓然的表情：“看样子你也猜到了啊……没错，真理会人为复制了灵能者诞生的这一过程，先用药物赋予这些人超凡潜力，然后再将这些人给抓到影界去，用各种酷刑对精神和肉体进行双重折磨，强迫其精神崩溃觉醒为灵能者……” 吴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陷入熟睡的王冉，想说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要是能早点发现阻止，他们或许能更早被解救出来……” 按照亚历克斯的估计王冉在那个令人窒息、绝望的房间中待了至少有五天，事到如今吴铭也不知道进行认知修改和记忆处理操作对她而言还有没有用，能不能消除她饱受折磨后根植在心底的阴影。 “我也从来没想过除了吞噬灵魂带来的反效果以外，灵能者的疯狂还隐藏着这么一层原因……”亚历克斯向奥托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奥托也是由普通人转化的伪灵能者，他必然也曾遭受过精神崩溃的痛苦，而他记忆中意识模模糊糊、空白的那一两个星期，恐怕就是他被抓到影界受刑觉醒的时期…… 不过他自己似乎一点都没有这个意识。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看着我，也不准看我的头顶！我脱发是他妈天生的！不是被他们一根根拔成这样的！”感受到亚历克斯怜悯的目光，奥托顿时气得拍案而起，“狗屎！这不就等于承认我他妈脱发吗！靠！” 吴铭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奥托的肩膀，示意他消消火：“别这么激动，就像有些人可能手掌更容易出汗，有些人可能毛发会比别人旺盛一点，而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拥有超能力而烦恼一样，这都是每个人之间必然会产生的些许差异。” “我觉得，发量少和拥有超能力一样绝对不是什么丢脸的缺陷，也不是值得夸耀的特长。你大可挺起胸膛来面对那些嘲笑，而且我一直认为嘲笑他人异于常人的地方，是像幼儿园小孩之间骂街一样幼稚且无聊的事情。” “我觉得拥有超能力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差异了，你别说得好像跟手心出汗一个级别好不好……” 被对方毒打后奥托的性格也收敛了不少，再加上这阵子都在潜移默化间被亚历克斯进行好人教育，他的心理年龄仿佛短短一两个星期里成长了不少，同时也开始认真反思自己那些为了证明自己而做出的一些幼稚且滑稽的行为…… ——不过仔细想想，这家伙之前说的那些话确实有那么点道理，而且从那次战斗以后他好像再也没拿我的头发打趣了…… 就在奥托对吴铭有所改观的时候，接下来这货说出的话让他又把增加的印象分给扣回去了。 “哦对了，正好我有门路能一劳永逸解决你脱发的问题。到时候傻白提供发源，让老赵来给你植发，价格嘛给你打个六折怎么样？” “狗屎！guna！” 原本搬了个沙发在地下室睡觉的伊丽莎白，在两人吵作一团时突然竖起耳朵，半闭着眼冒起了头：“大哥？你叫我？” “没事，睡你的觉去。”结果她的脑袋刚探出头来就被赵姒妲给按了回去，随即转向亚历克斯，“刚刚有些小意外不要在意，请继续。” 亚历克斯有点脸色古怪：“你们聊天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如果没有老赵阻止，话题还能歪更久。”吴铭摊了摊手。 “好，好吧。”亚历克斯整理了一下语言，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说哪来了，半晌后才重新开口，“我在这丫头入梦记忆的最后看到有个身影向她诉说一个计划，这是在那些灵能者大脑中完全找不到的记忆，但是那段记忆因为疯狂和精神崩溃变得零散破碎，我费了不少劲才提取出一点有效的信息……” 吴铭和赵姒妲对视一眼，后者清晰地读出了前者眼中的疑惑，而前者只看到了一大串流动的字符。 奥托也来了兴趣，他对自己印象中不存在的记忆感觉到好奇，也凑了过来：“是什么信息？” “你，她……他们……还有他们和之前那些伪灵能者。” 亚历克斯指了指奥托，又指了指昏迷的王冉和其他受害者，还有更远一点被裹成蚕茧的真理会会员们，接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些人全部都是计划的一环，被当成弃子和炮灰其实就是为了将你们合理地散播出去，基于你们曾经是普通人的关系，所以就算是以猎团为对手也不会赶尽杀绝，相反在洗去记忆封印使用超凡力量的能力后，把你们送回去的概率非常大……” “然而事实上，你们在精神崩溃的瞬间，大师不仅展示了计划的全貌，还修改了你们的心智结构，在你们的心底种下了一个满足条件就会触发的‘开关’。” “为了保险起见大师最后肯定洗掉了你们的记忆，但只要时机一到，这些重新回归人群的伪灵能者们就会自动触发深埋在心底的‘开关’，回想起一切，并且驱动你们完成各自的使命行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策 “听起来有点像是逻辑炸弹……”吴铭听了之后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照这么说那些被放回去的灵能者们都是一个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不安定因素……” 哪怕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要满足预先设置的条件就会自动触发机关……这种特性让吴铭不禁想到之前康斯坦丁设置在林娇娇身上的逻辑炸弹。 林娇娇身上那枚逻辑炸弹已经被摘除了，两条触发逻辑炸弹的逻辑指令，一条是被康斯坦丁自己解除的，而另一条则是在吴铭帮她擦除超凡潜力，在打开重构模块查询底层数据是否异常时顺手解除的。 那东西说白了就是一种遵循逻辑判定的简单术式，只要知晓其身上存在逻辑炸弹，知道触发的逻辑指令内容，逆向解除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麻烦。 更何况他还围观过康斯坦丁解除逻辑指令的全过程，在辅助装置的破解演算帮助下就算是暴力破解也并非难事。 “我现在理解赵姒妲小姐为什么回来后，会第一时间要求我搜索记忆，并追问那些灵能者下落的原因了……”亚历克斯心有余悸地擦去额角冒出来的冷汗，向赵姒妲低头致歉，“你的谨慎是正确的……我们以为对那些灵能者进行无害化后就掉以轻心了，这次要不是有你提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奥托在一旁不满地撇撇嘴：“还真拉的下脸来认错……” “认错并不丢人，知错不改才是让人感觉丢脸的行为。”亚历克斯表情严肃地教育道。 赵姒妲摇摇头：“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需要解决问题，那些人的下落呢？” “在无害化处理完成后就被放归回正常生活了，不过前期在放走他们的时候都留下了追踪标记，方便后续观察。”亚历克斯稍微思索一下就给出了回复，“杨宇、屠窦和马陵书正在根据标记追踪他们，而驻守在炎都的其他同胞也在行动，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员带回。” “土豆三兄弟又出现了……”自从上次通过绯红女王事件认识了这三兄弟之后，吴铭现在每次听到他们仨的名字总觉得他们是土豆成了精…… 赵姒妲无视了吴铭的吐槽，转头看向地下室内密密麻麻摆满的蚕茧，因为位置并不是很宽敞，所以地下室大部分空间被占满后，还有不少人被透明丝线‘挂’在天花板上，悬浮在半空，蚕茧上的符文正闪烁着莹莹光芒，把整个地下室的气氛衬托得异常诡异。 “那在他们回来之前的时间里我们得先处理这些人的问题。” 这些饱受折磨的年轻人们基本都经历过一次精神崩溃，留有心理创伤，并且还被真理会初步改造成了灵能者，收尾处理显然有些棘手。 亚历克斯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关于治疗精神崩溃我可以编织梦境治疗他们，利用连绵不断的梦境逐渐治疗他们的心理创伤，同时种下暗示锁死他们使用灵能力的可能。” “在梦境中他们会不断重复不同的全新人生，用足够庞大的人生经历消磨他们受到的精神创伤……当然你们可以放心，梦境中获得的经验跟记忆和真实做梦时没有什么区别，当他们醒来之后这些经历和经验就会急速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唯一可能造成的副作用大概就是他们的心智可能会一夜间变得比过去要成熟许多……” “就怕一觉睡醒沧海桑田，心理年龄直接从十八飙升到八十的水平……”吴铭随口吐槽了一嘴，接着就想起来之前和老猎人交换真理药片研究情报时，后者共享给他的那些信息，“这是上次那批灵能者也是这么处理的？这么做能管用吗？” “对真正的超凡者肯定不管用，这些人造灵能者不一样，他们不会灵能者的空想具现，超凡力量也不会自动保护他们免受影响，所以不存在冲破暗示封锁的可能。”亚历克斯挠着头显然他也有些困惑和不解的地方：“真理会这种人造灵能者存在很大的缺陷，他们和正牌灵能者相比不仅无法使用空想具现，就连使用的灵能力也被限定在一种或两种固定的能力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批灵能者才能回归正常生活，否则的话对于猎人而言，这些无法从超凡抽身而出的灵能者就只能一辈子都待在监管部门规划的地方生活了。 “还需要找出他们身上种植的逻辑炸弹。”赵姒妲在一旁提醒道，“大师向普通人都散播了动摇现实世界根基的认知种子，如果那个和大师博弈的礼服男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这些灵能者的力量很可能是大师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他们将承担起串联大众认知的任务，成为篡改现实的‘桥梁’，最终重新定义现实……” “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加以重视。”亚历克斯点点头，“我们不能再疏忽大意了。” 不管秦冕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在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情况下，赵姒妲、亚历克斯和吴铭都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是假的，更别提现在他们都明显发现大师有在这些人工灵能者体内埋坑了，这只会让他们更加重视这些问题。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分工协作，老赵负责记忆处理工作，猎人哥你负责编织梦境修复他们的心智，我打开重构模块从他们的底层数据查找异常片段，如果找到逻辑炸弹就用辅助装置的破解演算进行暴力破解。伊丽莎白你就……”眼看工作量巨大吴铭也主动提出帮忙，随后他转头看向缩在沙发上因为消耗过大在睡午觉的伊丽莎白，最后摇摇头叹息道：“算了你还是睡着吧……” ………… 亚历克斯估计的没错，大概也就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前那些被放归正常生活的灵能者就陆陆续续被带了回来。 当然这些被猎人们像拎小鸡一样拎回来的灵能者，是以昏迷状态被送回来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先是被这些猎人敲晕物理入睡，接着又使用超凡术式将其强行拉入了梦境。 而经历了两三个小时的奋斗，吴铭这边的局势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们命名都这么耿直的吗? 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斗，这些前不久经历了难以想象痛苦的普通人们终于稳定下来。 任何记忆中与超凡接触有关的记忆，被拐走关进影界饱受折磨的记忆被赵姒妲用记忆操作的超凡术式洗清。 因为折磨而崩溃的心智和精神状态会在亚历克斯编织出的梦境中得到恢复，同时禁绝他们今后使用超凡力量的可能。 而根植在这些普通人身上的逻辑炸弹，则被吴铭用重构修复模块一个个拎了出来，并且在辅助装置的帮助下解除、摘取。 逻辑炸弹的存在只有隐藏在暗处，不为他人所知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和优势，当它的存在一旦暴露，其优势和威力将大打折扣。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建立在‘大师不知道散播了多少逻辑炸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工灵能者还携带逻辑炸弹’这么个情况下的话，目前吴铭等人所面临的局势仍然严峻。 不知道炎都还有多少潜在携带逻辑炸弹的人工灵能者；不知道条件何时会满足导致逻辑炸弹激活；不知道逻辑炸弹一旦被引爆，局势会变成什么样…… 吴铭稍微衡量了一下，如果影界最后真的和炎都产生一定程度融合，使后者成为半唯物半唯心的特异点，这个世界虽然不至于被扔入废弃历史的程度，但肯定会对文明进程产生不可估量的意外影响。 至少在超凡痕迹的事后处理上不是用煤气管道爆炸，或是瓦斯泄漏这种憋足理由就能草草掩盖过去的。 隐秘无数岁月，已经化为神话和都市传说的超凡力量会再次暴露在众人眼前，或许会极大地冲击人类文明当前的架构…… 至于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吴铭也不知道，但肯定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动荡和混乱的状态。 所以将那七十三名受害者安置好，让他们在梦境中接受心智重塑和精神治疗，又统一拔除之前那批人工灵能者身上的逻辑炸弹后，吴铭就和亚历克斯他们一齐回到一楼房间的客厅中，分秒必争地开始敲定下一步行动的对策。 “我已经把逻辑炸弹的术式结构和人工灵能者的超凡特征上传观测站，她们会负责对炎都范围进行广域信息比对。”吴铭坐在桌前轻轻按摩着太阳穴，缓解高负荷使用辅助装置所带来的头痛，“很快符合条件的目标将会罗列出来，猎人哥，炎都现在可以加入行动的猎人有多少？” “驻扎在炎都的猎人包括我和奥托的话，共计二十八名，大多是两到三人为一组的猎杀小队。”亚历克斯思考了一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就算是拆分成单人单独行动问题也不大，他们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猎人，而且关于人工灵能者的相关信息情报，我已经共享到猎人梦境中了，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对那些普通人转化的人工灵能者发起袭击危险并不大。” 原本趴在桌前打着瞌睡，以为没他什么事的奥托听到老猎人叫自己的名字，顿时满脸懵逼抬起头：“？？？？狗屎！这种又累又危险的事情我可不去做！”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抗议。 “即便如此人手还是不足……”赵姒妲接过了话头，她投影出一片光幕上面勾逐渐勒成炎都市地图的样子，“炎都有十三个行政区，就算加上奥托，每个行政区也只能覆盖到两名行动人员……” 吴铭面色凝重地摸摸下巴，抬头看向赵姒妲和亚历克斯：“炎都现在还有其他超凡势力镇守吗？除了猎杀集团以外，应该还有其他超凡势力在坐镇吧？” “术士协会和教会有段时间没有回应了，大概是收到组织那边的提醒撤出了炎都。”比较熟悉炎都超凡势力分布情况的亚历克斯摇摇头，“机关倒是加派了不少人手，而且还带了两件收容物来，但详细情况不清楚。除此之外的话，炎都还有些可以信任，但不属于任何势力的零散超凡者游荡……” 镇压超凡世界复苏的超凡势力，虽然都有着不同的立场，但平时各地区的负责人还是会相互联系、一定程度上共享情报的，而像这种人员调动正是在情报共享的范围内。 在老猎人说到术士协会和教会撤离后，赵姒妲双眼中的光芒微不可见地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我们需要更多人手同步进行，希望你能联络机关的炎都管理员，让他们也加入进来，越快将人工灵能者控制住，局势就能越快稳定下来……” “嗯……机关这边由我来联系。”亚历克斯点头应允。 “收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把隐形探机覆盖到全炎都范围，然后借助传送折跃模块的机动性快速旅行，他们捕获人工灵能者后在原地等待，等我跳跃过来完成收容……” “除此之外，我们各自还有不同的任务……”赵姒妲眼睛闪过大段大段的数据流，演算模型再次构筑，开始补全这次行动的不足之处，“首先是我……” ………… 简短又紧促的战前会议结束后，老猎人拉着骂骂咧咧的奥托就离开去召集同伴，并且联系机关说明情况请求协同支援了，趴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伊丽莎白也有了饭点醒来吃饭的趋势，赵姒妲也站了起来。 但马上她就被吴铭给挡住了。 “老赵啊……其实从你被组织那群人带走又回来后，我就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终于还是来了吗？ 自从组织那次事件后，赵姒妲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详细解释关于她和组织的事情，单从立场上来讲她一直都不是以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客人，而是以观察和评估伊丽莎白的外来人员而暂时留在吴铭家中的。在组织的定期联络中，她也隐去了大部分关于事务所和吴铭的信息，只保留反馈了关于伊丽莎白的吃喝拉撒，一些非常无关紧要的情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对，不管是对吴铭而言，还是对组织而言，但究竟是哪里不对，怎么不对，她无法在逻辑上得出结论。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神情依然是冷淡、漠然的样子，但心中已经做好了如实回复的准备，语调不变地问道：“什么问题？” “你说，超凡世界里这些秘密结社的创始人，取名向来都是这么耿直朴素的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本来做好应对的人偶姑娘眼睛一顿狂闪，眼睛中大量问号字符涌出：“？？？？？” “猎杀集团和术士协会也就算了，剩下几个要么叫机关，要么叫组织，还有个更加直白直接就把名字取为教会了……”而吴铭低着头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异状眉头紧锁一脸苦恼，等再抬头的时候，这名身材娇小的人偶姑娘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歹也是个秘密结社，在取名的时候，就没想过取个响亮点的名字吗？比如叫未来机关，治愈教会，热情组织什么的……” 第一百二十章 开幕 残阳逐渐坠入地平线之下，如墨的夜色晕染开来化为一片帷幕缓缓铺开，整个炎都也逐渐亮起星星灯火。 夜幕降临驱散了白天的闷热酷暑，微风刮起更是给炎都夏末的夜晚带来了些许凉爽。 对于超凡世界而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乔瑟夫行走在人流量渐渐增大的街道上，但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显示出的是一幅地图，地图上标注了许多正在不断移动的红点，其中有一个红点离他最近就在前方一百多米的地方。 这个红点的主人是一个身体虚胖，满脸油光的肥胖男人，乔瑟夫已经跟了这个肥胖男人一路了，但后者专挑人流量大的地方游荡，所以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时机。 “这样下去可不好办啊……”乔瑟夫远远吊住前方的目标让自己不至于跟丢对方，脸上浮现出苦恼神色，“人越来越多了，需要使用驱散闲人的术式吗？” 经历了下午那场影界动荡和影怪入侵后，觉得情况严重的乔瑟夫也不管自己是教会里溜出来的逃亡人员身份了，开始主动接触驻扎在炎都的超凡势力，而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成功和一名猎人搭上了线对局势一定的掌握，并且加入到了猎杀集团今夜的大行动中来。 “真理会……这个城市暗地里流通的超凡药剂……长生村事件……真理会所持有的无代价超凡化改造……还有真理会那些突然多出来的灵能者……灵能者能够修改现实世界，那么如果数量足够的灵能者一起篡改现实的话，……”乔瑟夫远远跟在肥胖男人后方，同时一心二用在整理着当前的状况。 身为前教会成员，乔瑟夫也有点自己打听情报的门路，自从长生村事件在超凡世界里迅速发酵扩散后，他就回到炎都开始调查那次事件背后的始末隐情，调查到不少有用情报同时，还成功抓住两名在普通人里流通真理药片的人工灵能者，再加上现在猎杀集团突然宣布在城市范围内来猎杀人工灵能者的行为，以及猎人们后来陆陆续续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 将这么多情报整合、串联起来后，再结合乔瑟夫所拥有的超凡领域知识，就算是不善思考的他也能大致拼凑出炎都现在的局面和状况。 “不能再等了……如果他们真的想重新定义现实的话，尽快削减灵能者的数量才是重中之重！” 心念如电，转瞬之间就在心中得出结论的乔瑟夫，开始加速朝前面的肥胖男人走去！ ………… “带我参加这种行动有什么意义？”赵辰巳踢了踢脚边脑袋后鼓了老大个包，已经昏倒在地人事不省的人工灵能者，将血迹斑斑的金属球棒扛在肩上。 “想要复仇，首先得学会磨练自己的獠牙。”五官立体，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亚洲青年，指了指赵辰巳手中已经开始变形的金属球棒，“先不提你能不能找到你的仇人，你觉得这种装备能对他造成伤害吗？” 赵辰巳脸色依旧阴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却没办法反驳王莽的话。 盘踞在活人体内的虫子，形体如雾如尘难以被杀死的人形怪物，身体逐渐被那些‘尘雾’分解的痛苦，亲眼见证死党好友的死，看着一个个生命在眼前消亡、凋零，还有——最后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礼服男！ 那段噩梦般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要一闭眼就会在眼前栩栩如生地重演，每夜每夜他都会被这些梦魇所笼罩，无法入眠。 初入超凡领域的赵辰巳不知道那个礼服男到底有多强，但肯定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战胜的。 看着他陷入沉默，王莽继续说道：“再说，你的父母也住在这个城市吧？” “这次响应猎杀集团的行动不止是为了磨练你的技艺，更是为了保护你的家人。” 听到王莽这么说，赵辰巳才声音干涩、嘶哑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活得够久。”王莽仍然是那副和煦温暖的微笑，仿佛丝毫不受赵辰巳那冷冰冰态度的影响，“我活了很多年，漫长的岁月里见过不计其数的人，看过无数次同样的悲剧重复轮回上演，看得多了自然也清楚沉溺于复仇，对其他事物不管不顾的末路是什么。” “学会引导你的感情，将它用在正确的地方，开心的时候就该开怀大笑，愤怒的时候就该暴跳如雷，不要让复仇的情感压制了其他的感情，不要因为复仇把自己活成个植物人……” “否则，不等你完成你的复仇，你就会成为一具完全丧失记忆、感情和执着的活尸……” 直到王莽逐渐走远后，赵辰巳才仿佛喃喃自语般压低声音低语道。 “你觉得呢？” …… “他是对的……你不能沉溺于复仇……” ………… 冲天的火焰龙卷在街道上卷起，但这团由火焰组成的龙卷还没来得及四处扩散、波及到周围的无辜民众，就已经化为梦境碎片，点点消散。 “入梦——” 梦境轰然破碎，刚刚在梦中引发火焰龙卷的高中生愕然发现明明应该身处人来人往大街上的自己，居然站在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中。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一个硕大的拳头就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放大，然后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两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杨宇伸手一捞，扶住了即将瘫倒在地的高中生，就在原地等待了起来。 没过多久，幽深僻静的小巷中突然迸发出一团足有一人高的耀眼白色光团，那团光芒就像是凝固成实体的物质一样，一只手从光芒壁障中探了出来，一巴掌拍在被杨宇制伏的高中生身上，接着那个高中生就在杨宇眼前凭空消失，同时凝固的光芒也消失在小巷之中。 已经见怪不怪的杨宇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出惊叹，在打扫完这边的战斗痕迹后，就急匆匆赶往下一个目标地点。 而这样的景象正在炎都的大街小巷四处上演着。 ………… 漆黑无光，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窗帘死死钉住封锁起来的房间中。 死宅青年正蹲坐在椅子上，紧盯着面前由十几个屏幕组成的多联屏。 因为过度使用灵能力，他现在头发花白，脸上爬满了皱纹，皮肤枯槁松弛，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个衰老的老头。 而十几个屏幕组成的多联屏，上面正浮现出许许多多仿佛城市监控录像一般的画面。 有街上人潮涌动的画面。 有人工灵能者被猎人或机关的战术小队所制伏的画面。 也有炎都的超凡生物在暗中蠢蠢欲动，结果被一名手持黑铁大剑，头生龙角，背长龙翼的假面怪人挨个拍在墙里的画面。 只是这些监控画面中的人物、景色时时刻刻都在变换，就像是有人切换了监控探头一样，现在是人工灵能者被制伏的画面，几秒后同一个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可能就是另一个地区的监控画面了。 在不计代价使用灵能力和空想具现修改现实后，此时整个城市的一举一动现在都处于死宅青年的监控之下。 其中多联屏中心有两个最惹人注目的监控画面，在不断变幻监控画面、视角的多联屏屏幕中，只有这两个屏幕的监控影像中的人物从来没变过，一直对这两个人保持着追踪状态，这足以显示出他对这两个监控画面的重视度。 一个屏幕上的画面是亚历克斯，这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已经‘狩猎’了不下十五名人工灵能者，现在他正走在炎都旧城区的人民大道上，狩猎他下一个目标。 死宅青年瞟了一眼实时跟随亚历克斯的监控画面，轻叹一口气，拿出手机向人民大道附近的人工灵能者下达了紧急疏散的指令后，就把目光投向到了另一个屏幕上。 那个屏幕的变动速度比其他监控画面快得多，时而画面在新城区，时而画面在旧城区，时而画面在经济开发区，时而画面在临江区，时而画面又在江北区…… 但地点无论怎么变，这个监控画面追踪的对象只有一个。 那是一团光芒，每一次光芒闪现之后就会有一只手伸出来拍在人工灵能者，让其凭空消失在空气中，随后画面一闪就马不停蹄出现在下一个有人工灵能者被制伏的地方，然后故技重施将他们给收走…… 现在炎都里所有失踪的人工灵能者，几乎都跟这团光芒脱不了干系…… ——有人察觉到了人工灵能者身上的布置，现在正配合猎杀集团对其进行清理吗？ 死宅青年看不清这团光芒的主人到底是谁，但这团光芒的行为已经足够引起他的重视了。 因为在那些人被那团光芒收走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通过任何手段观测到这些失踪的人工灵能者了 这个已经衰老成小老头的死宅青年，眉头紧锁盯着这个屏幕思考了很久，表情阴晴不定变幻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在电脑桌前具现出他那键盘型幻想大剑，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了起来。 “是时候该拉开帷幕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扩散 这段文字不仅是触发逻辑炸弹的必要条件之一，更是宣告整个计划进入最终阶段的宣告。 当这段文字呈现在屏幕前，并被死宅青年按下回车键通过网络发布给所有人工灵能者时，变化就产生了。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了起来，枯槁、松弛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块块老年斑，牙齿和银发逐渐脱落，肌肉萎缩，体型比刚才活生生小了一整圈。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死宅青年的样子就从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变成一个面容可怖，行将就木仿佛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老人。 就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一样，在死宅青年献祭大部分生命、灵魂之后，无形无质的变化也在炎都市内悄然滋生。 每一个由真理会人工制造、催化出来的灵能者都同一时间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 而多联屏上的监控画面现在也全部聚焦到炎都市内所有人工灵能者身上。 亚历克斯和那个光团已经不用再去顾及了，虽然人工灵能者并没有完全就位，在猎杀集团和机关的努力下还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只要炎都还有一定数量的人工灵能者，就算强行影响在大众心中种下的认知种子，进一步串联大众认知撼动现实世界的根基，也并非做不到的事情。 ——只不过最终的效果会比预想中要差上一些而已，相信这点误差肯定也在计算之中。 肉体已经过度衰老，但死宅青年的思维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他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一边用浑浊的眼珠盯着屏幕，努力分辨屏幕上的画面。 那条信息就是一个信号，屏幕上这些人工灵能者就像是被某种莫名力量控制、附体了一样，哪怕他们被分散在炎都市内各个区域，没有能够互通有无的手段，但是在身子短暂僵直之后，他们却表现出了极大的默契，同时召唤出千奇百怪的幻想大剑！ 动作整齐划一，就像是一个人做出来的动作一样。 紧接着人群中就产生了些许骚乱。 “卧槽？！这突然一下是什么玩意儿？” “cosy？” “比人还大的东西单手就举起来了，看上去轻飘飘的，大概是纸做的吧。” “啥时候拿出来的啊？我怎么了一直没有注意到？” 只是骚乱并没有进一步扩散、升级成为恐慌或是混乱，人们对身边的路人突然掏出一把比人还大的大剑确实感到惊讶，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惊讶这个层面了。 幻想大剑看上去五彩斑斓怪模怪样的，而且没有丝毫重量，一人高的大剑就算是小学生也能单手挥舞起来，在人类常识中这种体积的武器，质量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单手轻松举起来的，所以几乎很难让人把它往凶器上去联想。 与其说是凶器，人们更愿意把这个认为成是某种华而不实的戏剧道具，是cosy某个游戏、漫画里角色的武器，或者干脆就是哪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小青年搞出来的迷惑行为艺术。 所以在亲眼目睹这个非常识光景后，有人在被吓了一跳，有人给出了不负责任的猜测，也有人在冷静地分析，还有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但没有人会把这个当成危机来恐慌或是警惕，引发的骚乱也在短暂的惊奇之后逐渐平稳…… 当然幻想大剑被召唤出来也不是为了造成恐慌和混乱的，而是为了诱发大师根植在人们心中的认知种子！ 紧盯着屏幕的死宅青年看到幻想大剑扩散出一圈圈宛如实质的五彩波纹，逐渐感染周围的行人，撬动他们心中的认知种子后，他就呵呵干笑两声，用手指轻叩桌面两下解除了对整个炎都市的监控。 随着多联屏上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熄灭，死宅青年如释重负的声音也缓缓传来。 “做完这些之后，我就该暂时退场好好休息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 炎都，真理会秘密据点。 秦冕坐在这处秘密据点的楼顶天台的边缘处，静静享受着带有几分凉意的晚风，而金发书记员小姐姐一如既往手持写字板在记录着什么东西，静静跟随在他的身边。 他自然是没办法像死宅青年那样财大气粗，直接盗取别人的思维、视觉和他们所看到的东西，不计灵魂和生命消耗的用这种办法监控炎都，但他也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 “大师他们开始行动了。” 金发书记员歪了歪头，停下手中正在记录书写的笔看向秦冕：“现在行动？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根据学会精英传回来的消息，大半人工灵能者还没有在各自节点就位……” 秦冕摇摇头，打断了书记员小姐姐的话：“猎杀集团和机关响应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得多，本来以为那些人工灵能者能凭借数量拖住他们……” “但只是过了一个多小时，全市范围内就已经有近两百名人工灵能者被制伏了……” “一个多小时两百名？！”一贯淡然的书记员小姐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张了张嘴音调也不可避免提高了几分，“炎都市内总共也才二十多名猎人，机关也只有四支战术小队，就算加上零散的那些小喽啰也没多少力量，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按照她和秦冕之前的分析推测，哪怕猎人天生在追踪上具备优势，但刨去寻找目标，奔走和战斗的时间成本，想要抓住一个混入人群的人工灵能者虽不至于大海捞针，但肯定也不会太容易，反正效率显然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高。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们标注出了所有目标的地点，并且持续保持追踪状态，而他们只需要顺着标记点一个个找过去就行…… 秦冕用沉默回答了书记员小姐姐的疑惑，显然他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据他所指目前超凡世界中没有任何一个超凡势力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广域追踪，除此之外另一个问题也深深困扰着他。 “而且这些人工灵能者自从被制伏后就不知所踪了，我们的人追查不到下落，恐怕大师那边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才会提前开展计划的吧……” “那我们……” “让学会精英按照预定方针g部署、待命。同时做好强行降临伟大意志的准备……”秦冕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任由身上的白大褂被晚风吹的猎猎作响，“还好我备用计划够多，事先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书记员小姐姐轻轻扶了下镜框，朝他翻起白眼：“会长，恕我直言，你那么多备用计划除了我以外，就算是学会精英也没人愿意去认真听……” 随后飒爽英气的书记员小姐姐就转身离去，只留下站在天台上刚刚得知不得了真相，满脸震惊的秦冕。 ………… 吴铭关闭收容空间，将人工灵能者打包装好正准备启动前往下个地点的时候，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回荡起绯红女王刻意调快了谷歌娘的语速，显得有些急促的声音。 “大哥哥大哥哥！变化在炎都开始扩散了！绯红预言到的未来里人们的认知已经被撬动了！” 同一时刻，留在传送光幕中的他也明确感觉到了变化。 有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正在炎都扩散，同时协同作战，提供支援的观测站也及时传来了信息。 “侦测到炎都产生大规模超凡层面认知污染，呈扩散趋势，已经将影响区域进行标记，目前影界状况正常，尚未追踪到异常超凡波动。” 当然后者才是他确定炎都已经产生严重变化的关键。 吴铭换了个手托住绯红女王，从意识中调出隐形探机的观测视角，从高空俯瞰整个炎都同时不断切换着各个区域的探机视角，密切注视着炎都在超凡影响下的变化：“绯红，联网告诉猎人哥他们：boss转阶段了，所有人按原计划将重心转移到防止认知污染扩散上来！” “搞出这么多事，是时候该算算总账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击 从死宅青年敲下回车键，将那条信息广播给全炎都市的人工灵能者的那一刻起。 物理世界的根基就被动摇了。 虽然对于整个实体宇宙广袤浩瀚的空间而言，目前在某颗具有高等文明行星上的、一个近千万人的城市中所发生异变几乎就像蚍蜉撼树一般微不可查。 但从实体宇宙的基础法则层面来观察，炎都现在确实处于一种无比奇妙的状态。 人工灵能者用幻想大剑制造出五彩斑斓的波纹四处扩散，诱发大师早已种植在人们体内的认知种子： 你可曾在走投无路且无力改变的绝境中，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奇迹之上？ 你是否充满幻想相信超出人类力量，拥有伟力高高在上的神灵与恶魔的存在？ 你有没有经历过至今都无法理解的事情，而将其归根于超凡和灵异之上？ 正是因为客观事实往往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人们才会寻求幻想来满足缺憾。 正是因为现实往往不能顺心如意，所以人们才更中意不符合逻辑但是结局美好的故事。 若非如此，大师即便种下了认知种子，也没有适合其生长的土壤，这些人工灵能者最终也就没办法诱发出来，进而撼动现实世界的根基。 鼻子尖尖长长的木偶人；戴着小红帽眼口鼻都在渗出鲜血的怨灵小姑娘；蓝白相间没有耳朵的圆嘟嘟狸猫；戴着尖尖的女巫帽，元气十足地挥舞着剑形法杖的褐发魔女；面部被画着油彩的面具遮挡，骑着小三轮登场的人偶；衣着鲜艳滑稽古怪的小丑；身体瘦长宛如面条人的瘦长鬼影…… 一匹匹被人们创造，被人们杜撰，被人们传唱的童话、都市传说、各种影视作品中的虚构角色，在人工灵能者源源不断释放的五彩波纹下，逐渐从虚空现出身形。 炎都的大街小巷瞬间就被这些稀奇古怪的角色所占据，它们迅速吞没了街上的人们，当这些虚拟角色挤满了地面的空间后，从虚空中逐渐凝聚‘刷新’出来的虚拟角色，就开始像气球一样浮上天空。 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场盛装游行。 ………… “狗屎啊！这些到底是特么什么玩意儿！”奥托横扫脊柱般的幻想大剑，将面前一片稀奇古怪的虚构角色给扫灭，向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克斯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街上突然发生的异变，“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妈的说好的认知污染扩散到底该怎么阻止啊！” “你试试让他们入梦？”蓝牙耳机中传来亚历克斯的声音，“每人用单人梦境隔离开，不就可以防止认知污染扩散了吗……” “我试你个头！我又不是猎人怎么可能会你们那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拉入梦境的手段！”奥托勃然大怒猛地挂断电话，接着幻想大剑分裂成一节节的长鞭形态扫清了更多围上来的虚构角色。 街面上大半的虚构角色在奥托一扫之下纷纷消灭，之前被它们挡住的街景逐渐显露出来。 街对面有个猎人，一个受伤的猎人。 他瘫坐在地上，长风衣被划开了老大一道口子，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猎人的左肩斜斜切下一直到右腹，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横流在地上蔓延、逐渐扩散开来。 在他脚边还躺着一名陷入昏迷，被鲜血丝线捆住的人工灵能者。 而猎人对面正站着一名看上去像个小混混的人工灵能者，手中蝴蝶形的幻想大剑还在点点滴着鲜血。 ——救还是不救？ 就在奥托心中激烈权衡的同时，那个小混混已经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大哥！！！”心中虽然还在迟疑，但奥托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朝着小混混冲了过去！ 铛！！！ 对方外形如蝴蝶翅膀一般的幻想大剑扫来的攻击，被奥托下意识用手中幻想大剑挡开，接着他借助前冲的力道一个滑跪滑到了那名人工灵能者身边，一把就抱住了后者的大腿：“大哥！别开枪！是我！是友军啊！” 用手中的幻想大剑，扑通一声就滑跪到了那名人工灵能者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哥！别开枪！是友军！！！” 小混混被奥托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搞得有点迷惑，不但没有及时攻击这个可疑的家伙，反而下意识就接了梗：“是你把猎人引到这来的吗？” 可话还没说完，地上蔓延开的血液突然暴起，化为漫天血鞭带着破空之声打向猝不及防的小混混！ 其中一条血液凝成的鞭子正正砸在小混混的脑门上，砸得他双眼翻白当场晕了过去。而剩下的血鞭则迅速缠绕住他的手脚，将他给挂了起来。 接着那名猎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表情淡漠地看向还抱着小混混大腿的奥托。 奥托被他盯着心里有些发毛，气势也弱了下来小声比比：“看……看什么看？我这是为了救你才忍辱负重的！” 猎人没有接茬只是静静盯着奥托，直到后者感觉气氛沉重到连空气都快凝固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刚才亚历克斯在猎人梦境里托我给你带个话：‘挺身而出干得不错，但要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奥托：“？？？？？” ………… “管理者！活动在十三个行政区的猎人正在对抗人工灵能者的认知污染……但污染仍处于扩散趋势！” 赵姒妲挥手甩出一团透明丝线，在半空中组成闪耀着死亡光芒的大网，一网而下将数以百计的虚构角色给切成碎片，通过吴铭留在她身边的隐形探机发起紧急联络。 自从吴铭宣告重心转移到防止认知污染扩散上来时，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但认知污染仍然没有得到有效遏制。 炎都此刻已经化为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都市，幻想中的生物纷纷走入现实，步入实体宇宙的街道，它们的形体虽然看上去仍然虚幻缥缈，但随着人们对这种幻想般的光景认同度逐渐上升，这些虚构角色甚至开始进化出了些许战斗能力…… 轰轰轰！ 赵姒妲右手扬起数道锋锐的透明丝线，将朝她飞来的几团火球挡下，接着转身左手一扯手中收紧的透明丝线，扫清切碎了街上挡路的虚构角色。 “污染同步程度正在上升，马上就会到临界点了！” 虽然群体共通认知尚未建立，这些因人们幻想而生的虚构角色们尚未完全化为实体宇宙中的现实存在，但对现实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干涉能力。 它们离完成具现化只差一步。 只要真理会将人们的共通认知协调到同一频率上，否定了现实世界的客观性和物质性，不仅这些虚构角色都会具现到现实世界中来，当前实体宇宙的底层信息、法则也会瞬间受到冲击和修改。 炎都将会不可避免朝着唯心噩梦滑落！ 在那种唯心世界中做的噩梦都会在现实中具现，万物万象都不再像是在物质世界那样受到牢固的物理规则束缚和保护，无逻辑、反常识的唯心混乱会争先恐后爆发出来，在人们交错的思绪中地球可能上一秒还是球形天体，下一秒就会变成一个天圆地方悬浮在宇宙空间中的大陆…… 在这种环境中连思考本身都会带来危险，想到的东西，恐惧的东西会不分好坏地在现实中实现，梦中追杀你的鬼影会具现在现实中继续追杀你，你如果恐惧影子，影子就会化为怪物将你绞杀。 届时世界将不存在逻辑、常识和秩序，重力可能无法再按照常识和物理规则那样将人们牢牢束缚在地球上，生活在南半球和赤道的人会纷纷掉进宇宙空间…… “放心吧老赵，我早有对策。”隐形探机中传来吴铭的声音，经过一定程度魔改后这枚探机已经具备了及时交流的功能，“认知修改模块启动，绯红女王切换到广域播放模式！”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认知修改模块启动！绯红女王切换到广域播放模式！” 吴铭一边开启认知修改模块，一边解除了绯红女王身上的多重超凡束缚。 认知修改模块的超凡力量渗透开来，但作用目标并不是吴铭面前被淹没在虚构角色之中的普通人群，也不是刚刚被他一脚踹晕的人工灵能者，而是他手中的绯红女王。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认知修改模块的力量，在修改这个寄生在笔记本电脑中的灵魂后并没有就此停止，相反在绯红女王配合的引导下，被转化为具备超凡力量的数据流，顺着网络输出端口，在互联网上广域播放迅速蔓延开来！ 这是吴铭过去在绯红女王事件中吸取到的经验，当时在背后操纵绯红女王的剧本家就曾通过绯红女王在网络上扩散超凡影响，借此来大规模谱写剧本，改写现实。 他虽然不清楚那时候剧本家到底利用绯红女王改写了什么现实，但剧本家异想天开的行为，显然也为吴铭打开了思路。 用于给猎人和其他超凡势力协助人员定位人工灵能者导航的地图，正是基于这一思路而建立起来的。由吴铭同步接收时时刻刻从观测站返回来的监控信息，借助伊丽莎白构筑出来的精神链接将图像画面分毫不差地共享给绯红女王，再由她转化成数据包‘发送’给活跃在前线的战斗人员手中。 而现在，吴铭准备让认知修改模块的力量一瞬间扩散到整个炎都市！ 剧本家之前耍过的把戏，现在也成为了吴铭他们拿来对付真理会的武器。 “管理者！认知污染的扩散势头突然就止住了，同步率也有所缓解！你干了什么？”赵姒妲的声音通过隐形探机为媒介，在吴铭脑海中回荡着。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清楚‘认知’到了自己现在经历的事情，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狂欢活动。”吴铭回应了一句让人偶姑娘放下心来，专心遏制认知污染后，就将注意力转回到手头上的事来，“绯红，网络扩散进度如何？” 沉默了两三秒后，精神链接中绯红女王稚嫩、仿佛小女孩的嗓音才缓缓传来：“非~常顺利，不过大哥哥还要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哟~” “电子之海里定位现实世界坐标有点困难，绯红花了好久才摸索出将信息精准发送给炎都市内联网电子产品的手段，现在只需要持续输出认知修改就行啦~” 这一次绯红女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如同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话。现在她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将认知修改的力量分流封装进数据包，然后集体发送出去的工作上，在精神链接中的回复自然也比平常要更加缓慢许多。 “没问题，我会一直保持认知修改模块的启动输出状态。” 在电子之海中，绯红女王将一团团带有超凡力量的数据包被送入数据交互通道中，顺着通道这些异常的数据包，悄无声息又迅速地开始向其他终端扩散。 曾经被封闭的数据交互通道再次受到携带超凡力量的数据包后，重新被激活。甚至在高强度数据交互下，还有更多数据交互通道被逐渐拓宽，变得能够适应传输超凡力量。 绯红女王完全清楚，如果是现在的话，她完全可以毫不费就能挤入无边无际的电子之海里，并且和‘网络’融为一体，届时她可以随时随地将自己‘下载’到与网络建立数据交互通道的终端机中，以这种方式同时存在与世界各地的电脑、手机以及任何链接网络的设备中，进而满足她看遍全世界的愿望。 ——等到事件结束后大哥哥肯定又会把绯红给关起来的吧？ 但这个念头在绯红女王的处理器中一闪即逝，很快就被新的想法给湮灭了。 ——算了~反正大哥哥每天也会带我散步~ 怀着这个想法绯红女王再次处理起眼前不断被她生成的数据包。 ………… 本身具备模因性质，可以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认知修改模块，配合互联网传播的超凡效果后，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炎都内传播开。 效果也异常明显。 一条条具有认知修改效果的信息在群发出去后，炎都市内虚构角色的刷新速度，明显变缓了下来。 而认知修改模块力量的介入强行点醒了人们的迷梦，让他们从另一种角度理解发生在眼前无法理解的景象，更是让原本在人工灵能者引导下正在逐渐达成同步的思绪轰然崩解！ “认知修改模块会让他们‘顺理成章’地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群cosy爱好者在炎都发起的狂欢活动……”吴铭将晕倒在地的人工灵能者装入收容空间，一边向赵姒妲解释着原理，“这种鸵鸟理由能解释眼前的异常，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观测站已经追溯到之前在全市范围内引动超凡力量的特征源头，定位了他的藏身之处，我现在准备去追踪他……” 但话音刚落，出乎意料的变化就发生了。 那些虚构角色们炸了。 它们就在吴铭面前，在炎都的大街小巷，在任何它们存在的地方接二连三爆炸了。 如同烟花般轰然爆炸，化为一团团绚烂的光焰逐渐消散。 “管理者，你设定中的那些cosy爱好者都在人们眼前炸了……”良久之后，赵姒妲的声音幽幽传来。 吴铭龇了龇牙：“妈呀……这我可怎么跟他们解释……” ………… 同一时刻，已经化为废墟的影界炎都中。 秦冕已经带着一部分学会精英来到了影界炎都，奥托试图发动影界降临仪式的地方。 经过一次影界降临仪式后，这里是现实世界与影界界限最为薄弱的地方，也是他们实施计划的最佳地点。 真理会在与大师的内部斗争中剩下的最后力量，如今已经一分为二，一部分学会精英由书记员小姐带领，在现实世界协助大师完成炎都半唯心半唯物化，并且阻挠她完成最后一步。 而另一支，真理会最主要的力量，则是由秦冕亲自带领，来到影界炎都执行他们自己的计划……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不生我键盘侠 轰！ 绝对封闭的领域在高强度轰击下最终达到极限，发出一声哀鸣后悄然破碎。 紧接着金发柔顺，身着制服的书记员小姐姐甩出一发脸盆大小的邪能火球轰开了紧闭的大门。 爆炸产生的动静也惊醒了在椅子上浅浅入眠的剧本家。 在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和墙壁隔断的房间中，他缓缓转着椅子转过身来，看到了正在燃烧着绿油油火焰的门框，以及…… 以及站在门外的书记员。 “你来啦？” 没有讶异，也没有恐慌，平静地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仿佛门口的书记员是一位早就约好要登门拜访的友人一般。 “找到你了。”书记员扫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桌子和背靠墙壁的多联屏屏幕以外，整个房间内就再没有其他家具和墙壁隔断，“你构筑出这个绝对封闭领域，想让将自己置身于绝对安全、隐秘的防护中，保证自己在计划的最后阶段不被会长窥视思维或是遭到我们的袭击……” “想法虽然不错，但无论是监控整个炎都市，还是制作剧本修改事件发展走向，又或是最后修改现实，触发炎都内所有人工灵能者的逻辑炸弹，都让你消耗不少，发动灵能力之后你也会不可避免落入油尽灯枯的状态，没办法再高强度维持用来保护你的壁障了。” 书记员扶了扶眼镜脚，镜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寒光，也将她含有冰冷杀意的声音衬托得更加冷冽刺骨。 “如果不是之前那一出闹剧，搞得你被迫放弃之前防护构筑接近完美的据点，恐怕我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来寻找，这是不是该说是一种因果循环的报应呢？” 说话的同时，无形的超凡力量已经逸散开来，悄然弥漫在空荡荡的房间缓慢转化为一枚枚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邪能符文。 哪怕剧本家并没有召唤出幻想大剑，书记员也没有丝毫放松或掉以轻心的意思。 她并不是灵能者，无法使用空想触手加入到思想盲点的攻防战中，所以在面对剧本家这种正牌灵能者时，自然要做好充足准备。 在正式发动突袭前她已经将周围三条街以内的普通人全部被清空，自己的意识中也构筑了数道精神层面的防护术式，再加上现在布置在房屋中能歪曲、腐化思维的邪能符文…… 剧本家抬眼看向书记员，皮肤松弛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挂有一丝戏谑：“那你可要失望了……其实在炎都的这个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对于我们，对于委员会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只不过是顺手而为的实验罢了……” “还有一点需要更正，兵对兵，王对王，不是你找到了我，而是我选择在这里迎接你啊……” 书记员双瞳微缩：“你……” 已经成为佝偻老者的剧本家咧了咧嘴，枯槁皱缩的面庞上露出略显恐怖的微笑，用那双浑浊的眼珠紧盯着的书记员：“这是自古以来双方势力在最终对决时的王道走向，我作为苦心编撰剧本的剧本家，又怎会不解风情地将这种经典戏码束之高阁呢？” 金发书记员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下意识就想转头离去但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看向剧本家的双眸中隐隐燃烧着邪能火焰：“会长？！你竟敢！” 散发着污秽、腐化力量的邪能符文齐齐迸发出幽绿的光芒，一团团邪能火球自动生成，齐刷刷轰向房屋中间的剧本家！ 但是……却被一团突然出现在房间中，占据了几乎大半个房间的光球生生挡下！ 轰！ 一部分邪能火球撞上光球轰然爆散，但具备腐化、堕落和混乱力量的邪能火球没能腐化掉眼前的光球，随着光球自然消退，随后而来的第二波邪能火球狠狠击中了里面逐渐显露的身影！ 而吴铭刚从眩光中脱离，紧接着就被接二连三轰来的邪能火球给打蒙了圈。 “窝尻！什么情况？！”吴铭也被吓了一跳，视野中完全被幽绿色的邪能火光占据，但是护盾闪烁的光芒又让他放心下来，“怎么刚传送过来就被集火的！” 趁着这个空隙，剧本家双脚轻轻点地，借助椅子下面的滑轮一路滑到吴铭身后。 “键来——” 剧本家拖着沙哑低沉的声音，随手往虚空一扯开始召唤幻想大剑。 只是这一次他召唤幻想大剑的速度比过去要慢了些许，仿佛有着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对抗着他，让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眨眼间将幻想大剑抽出。 “御键乘风来，出警论坛间……” 哪怕生命和灵魂都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剧本家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了幻想大剑。 书记员也迅速反应过来，直接显现出自己超凡生物的形态，一双弯曲小巧的恶魔角从她头上冒出，皮肤逐渐变得苍白，一条条神秘、玄奥还带着魅惑气息的紫色纹路，也悄然显现在她的皮肤、脸庞上。 解放超凡生物的形态，让书记员的身体素质有了极大的飞跃，她踩着高跟鞋在地面上轰的一声留下一只布满裂纹的脚印，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冲向吴铭身后的剧本家。 幽绿的邪能符文闪烁，化为一根根邪能锁链激射而出，打在吴铭展开的护盾上荡出一串火花，同时书记员也冲到了他的面前！ “滚开！” 阻力逐渐变大，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像是行进在泥潭沼泽中一样艰难，书记员丝毫没有和吴铭纠缠的心思，一记手刀挥出，就准备将这个乱入进来的家伙当场斩杀！ 被高度压缩的空气化为利刃，地面和天花板留下划痕，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朝吴铭飞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还没等到吴铭彻底理解当前状况的时候，那道空气刃已经撞在了他的护盾上。 “一喷镇山河，再喷坠日月……” 凝实的空气刃并没有对吴铭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荡起火花或是让护盾显现出真实形态都没能做到，而书记员也因此正面撞上了吴铭开启的护盾。 随着仿佛自我催眠一般的咏唱，剧本家大喝一声，那个若隐若现的键盘终于具现在他面前！ “天不生我键盘侠，键道万古如长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这剧本家咋还自带滤镜的? “天不生我键盘侠，键道万古如长夜！” 狂风凭空而起，键盘型幻想大剑浮现在剧本家面前。 在狂风卷起的烟尘中，他努力挺直了因为衰老而佝偻的身子，想以最完美的姿态来面对自己的敌人。 剧本家看到好几团邪能火球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弧度朝他飞来。 看到一根根满载亵渎、混乱力量的邪能锁链绕开了吴铭朝他包抄而来。 看到腐蚀污秽的符文扭曲了房间内的环境，墙皮逐渐卷曲一块块脱落，化为腐朽的模样。 看到迎面撞上吴铭的书记员飞上半空，借着撞击天花板的力量狠狠拧转身子，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弹出一道能使能量混乱、失控的法力燃烧。 只是扫了一眼剧本家就非常确定没人能在这些攻击中幸存下来——甚至都不需要接下来的符文攻击、邪能火球和邪能锁链补刀，光是那一道破尽万法的法力燃烧，就足以燃尽他仅存的生命之火了。 但是在这些攻击命中他之前，他已经飞快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他躲入了网络中，书记员的攻击穿过了目标，并没能产生效果。” 灵能者想要完成空想具现，修改现实的壮举，可不只有用空想触手攻击他人的思想盲点强行建立共通认知的这一手段。 空想触手在半空中具现出他敲打键盘所留下的字样，共通认知书记员与他对上眼，看到这行字的这个瞬间，就已经成立！ 剧本家凝实的身形迅速变得虚幻且不真实起来，同时他的衣物、形象也有所改变，一袭黑色劲装身披大氅，样貌也从一个行将就木的佝偻老者，变成了一个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紧接着那道携带着混乱、失序能量的法力燃烧轻而易举就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他如云如雾的躯干上开出一个占据半个身子的大洞后，势头不减地没入他身后的地板中。 只是书记员能破尽万法的法力燃烧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开在剧本家身上的大洞既没有出血，也看不到撕裂的血肉组织，就像是打在了一个虚幻的全息投影上一样，这个大洞在他身上只持续了一瞬，就悄然回缩重新恢复完整。 紧随其后的腐化符文、邪能火球和亵渎锁链也和法力燃烧一样没有起到书记员想象中的效果。 剧本家身上的黑衣大氅没有出现丝毫遭到腐化的痕迹，房间内爆炸的火球只损毁了他身后的桌子、电脑和多联屏，而亵渎锁链更是扑了个空，一点都没有打在实物上的实在感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现实中我唯唯诺诺，网络上我重拳出击！” 又是一段由空想触手具现成的文字在书记员眼前浮现，新的共通认知再次建立。 吴铭这边还没从刚出传送光幕就挨了迎头一顿暴打，以及书记员没刹住车正面撞上护盾后飞上天花板的一连串突发事件里回过味来呢，房间内的环境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带重样的兵器从虚空中具现而出，眨眼的功夫就密密麻麻将整个房间围得水泄不通。 “靠！我这是一头扎进特么王之财宝里了吗？” 每一件武器具现化后，都会带着隐隐约约的人声和敲打键盘的声音显现，久久回荡在房间中。 “nmsl！”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蠢啊？是不是大脑发育不完全？”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怂哔——要是我当时在的话，这种事我肯定站出来，你们这群没种的懦夫……” “看她这个样子就不正经，背地里指不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诶！我跟你说个事啊，听说那个xxx以前可是……” 每一句辱骂、谩骂、诋毁、抹黑、轻蔑、践踏他人尊严之语、不经证实就肆意传播的恶意流言，都被引导构成了武器。 不讲道理，没有缘由，这些都是为了抬高自己，让自己置身道德制高点去来获得满足感，满足自己可笑的虚荣心而说出的侮辱之语。 剧本家将这些收集起来，纳为己用，化做武器！ 书记员看到周围环境骤然变化，下意识就扭开了头不去看空想触手形成的文字，避免触发共通认知，却没想到她的视线无论转向哪里，都能看到蠕动的半透明空想触手。 那一团团空想触手再次蠕动成文字的样子。 “语言、文字，皆可伤人，你就葬身于此吧……” 言语暴力，在此刻化为了实质的攻击，黑衣大氅宛若侠客打扮的剧本家单手抬起轻轻一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齐齐转向，对准正中心的书记员还有旁边被无辜波及的吴铭弹射而出！ 离书记员最近的一把小刀和长剑当先刺穿了她的小腹和大腿，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溢出，同时嘲笑和谩骂也响荡在耳边，如重锤般一字一句狠狠敲在她心头。 “哈哈哈哈哈哈！天底下居然还真有不会使用魅惑的魅魔啊！” “魅魔就该好好发挥自己魅魔的作用，献上自己侍奉他人取得保护。学什么邪能魔法，你是不是还想当有史以来第一个魅魔恶魔领主啊？你爸妈是死在猎人手中的蠢货，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蠢货，这种蠢货赶紧去死吧！” 相关的记忆片段也一股脑冒出，那些都是被她尘封在大脑最深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记忆。 无数次，因为对抗着骨子里的本能，拒绝使用魅惑而被其他超凡生物嘲笑。 无数次，因为做了不符合魅魔身份的努力，而受到的谩骂和侮辱。 ——不……爸爸妈妈告诉过我的，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可以有所改变的！没有什么魅魔就该靠着魅惑和依附强者生存的道理！ 书记员心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无声咆哮，但回应她的则是更多的武器击中、刺穿她的身体。 更多痛苦的现实记忆涌出，就像潮水般转瞬间就淹没了书记员的视野。 然而现实是她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精力，才能堪堪达到其他恶魔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成就。 过往的经历在折磨着她，不断回放揭开心灵创伤的记忆让她仿佛身处永无尽头的永劫地狱，手脚的感觉正在渐渐消失，最后她一头撞在一团并算不上柔软，但也不像冰冷地板那样坚硬的物体上。 恍惚之中，书记员似乎看到了秦冕身穿白大褂的背影。 “会长……我，真的错了吗？” ………… “魅魔一只get！”吴铭挥手将已经昏迷的书记员扔进收容空间先关了起来，又将之前趁解除护盾救下书记员时刺穿自己肩窝的咒骂短剑拔出，“妈个鸡的，现在该你了！” 一只宽大的手掌抓开虚空中的层层伪装，在辅助装置的计算引导下，将正在键盘上激情打字的剧本家的脑袋牢牢抓住，从隐匿状态中生生拽了出来。 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的黑衣青年顿时化为泡影，一个佝偻、缩水的牙齿和头发都已经掉光，连站都站不稳的小老头出现在吴铭面前。 结果看清楚剧本家的样子之后，吴铭明显愣了一下，咋舌道：“你这剧本家不厚道啊……这美颜滤镜是不是开得有点过分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阻止与降临 透明无形的空想触手蠕动着，悄无声息将那七名围成阵势的灵能者的思想盲点与秦冕一同串联起来。 灵能者虽然能抵抗其他灵能者强行建立共通认知和空想触手的入侵，那也是建立在双方用空想触手攻防思想盲点的前提上的。 若是对方放弃抵抗，完全将自己的身心放开不设任何防备的话，那么入侵他们的思想盲点和入侵普通人的思想盲点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看到仪式已经开始，剩下那些没有参与到仪式中来的真理会精英也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他们有的四处散开以仪式点为中心四处辐射开来，警戒关注周围影界的异常空间波动。 有的布下了一个又一个玄奥、繁复的符文文字，然后用线条、圆圈将布下符文文字的点串联起来，形成一个能自洽运行的符文阵，给正在举行仪式的同伴提供防护。 还有的干脆就显现出原形，化为狼人、吸血鬼、影魔又或是小巨人的超凡生物形态，随时备战。 真理会虽然是秦冕收拢了一批灵能者，在其他势力帮助下而建立的超凡组织，但内部并不完全是由灵能者组成的，除了最为核心的灵能者以外，秦冕还吸纳了从术士协会脱离的巫师和女巫，因为各种原因受到追杀，难以独立在超凡世界立足生存的超凡生物。 他们大多是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真理会不在意他们的过去与经历，也有底气能给他们提供庇护帮他们遮掩过去，但若是这次真理会挺不过去的话，这些超凡生物也没有什么以后可言了。 相反，真理会这次如果成功降临那个全知全能的伟大意志，打破五大超凡势力的封锁，复兴超凡盛世也是指日可待，这让这群已经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如何不心动？如何不想抓住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更何况秦冕都将整个计划的每一步拆开跟他们讲过了，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最终会导致怎么样的危险，又该如何应对……他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人一眼看去心里有底，知道哪些风险可以规避，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化解，并且由你自行选择到底是选择执行计划中铤而走险的那部分，还是执行计划中比较安逸的那部分。 试问能将情报、计划这么公开透明，还让你自愿选择承担风险还是规避风险的顶头上司哪里去找？ 所以不管是影界内负责降临的真理会精英也好，还是现实世界中辅助、并且与大师一派勾心斗角的另一部分也罢，大家都是心甘情愿加入到这场计划中来的。 感受到思想盲点在空想触手的接触下逐渐串联起来，秦冕满意地点点头。 第一步，串联盲点已经完成。 接下来只需要建立共通认知，共同支付灵魂与生命为代价，就能以他为灯塔道标，为伟大意志的降临指明道路。 秦冕之所以将仪式地点定在影界，一方面是因为这是由人们认知所构成的空想世界，并非像物质世界那样牢固客观，反而对灵能者使用空想具现有一定程度的加成作用。 而另一方面则是这里足够隐蔽，能隐藏他们召唤所造成的的一系列影响。 除了害怕猎杀集团和其他超凡势力入场搅局以外，他更加忌惮地还是来自‘世界’本身的排斥和对抗。 在接触过那个伟大意志，被祂凭空灌顶了大量杂七杂八的知识后，秦冕获取了许多常人无法接触到的禁忌知识和真相。 这个世界，或者说是整个实体宇宙是一个按照既定规则自动运行的管理系统，若是有超出规则和框架的东西出现，或是有出现倾向的话，会第一时间进行修正。 伟大意志正是不属于管理系统认可的那一类存在，如果祂尝试直接降临现实世界的话，首先就会受到来自世界管理系统的修正和抵触，一连串非常自然看不出问题的意外导致仪式失败，又或者是在机缘巧合下在关键时刻被人挫败阴谋，导致召唤失败等等…… 如果这都无法解决问题的话，世界管理系统的反抗力度会随着时间推移及威胁变化变得越来越强，更加强大的敌人，更加匪夷所思的意外，甚至是更加恐怖的世界防卫机制。 至于那个更加恐怖的世界防卫机制究竟是什么，秦冕也没有相关的记忆，但他隐约感觉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才会把仪式地点定在这里，这是人类古往今来沉淀下来的认知、思想所形成的心之内海，与现实世界相邻偶尔重合，但却不完全属于世界管理系统管辖。伟大意志降临在这里所受到的抗拒和修正就会小上许多，再借助影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限薄弱点，直接跳跃到实体宇宙中，届时就算是世界管理系统对抗多半也无力回天…… 这也多亏了那群愣头青那么容易就被大师给煽动起来，前期就拉近距离，弱化两个世界的屏障和界限，不然想让伟大意志降临还需要打破现世与影界的界限…… 在各式各样的思绪中，秦冕已经架构起共通认知，在心之内海为伟大意志点亮了指明道路的灯塔，紧接着组成阵势的那七名灵能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起来，皮肤快速变得松弛、皱缩，头发几个呼吸间就变得一片花白，七个之前看上去才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眨眼就变成了年过百半，七老八十的老年人！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些灵能者的生命和灵魂之火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流逝着，这几乎都快抵得上直接修改现实底层规则的消耗了！ 同时，在他们阵势的中心有一团扭曲黑光挤破层层虚空，凭空降临在仪式阵的中心！ 那既是光芒，也非光芒，它似乎包含了世间的一切真理，却又似乎盲目愚痴喧嚣疯狂。 那是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明明已经存在于眼前却无法用言语来概括它，哪怕亲眼目睹存在都无法对它的形状、外观给出一个完整的认知。 无法理解，无法言喻，无法名状。 光是持续注视这个扭曲黑光就感觉心中的疑问能够得到解答，就在秦冕差点沉沦在这种感官中的时候，仪式阵外传来的轰响打断了他的沉醉，将他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数道细小锋利的光芒闪过，生生将烟幕切开好几个口子，两名少女从烟幕中走出，一个身材娇小神情淡漠，拉扯着大量透明丝线的人偶姑娘，另一个双腿修长，碧眼蓝发气质看上去优雅又飒爽的少女。 “饭桶这次立功了。”赵姒妲挥手用手中的透明丝线彻底将周围的烟尘切开，“等回去之后给你加餐。” 伊丽莎白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但马上又被人偶姑娘后半句话给转移了注意力：“不许叫我饭桶！诶，人偶咱们回去后吃啥啊……” 赵姒妲冷眼看向周围呈包围趋势朝她们逼近的超凡生物：“先解决周围的敌人，阻止仪式再说！如果让他们得逞了，别说宵夜！你今后也别想吃东西了！” “拦住她们！”从降临仪式上分出神来的秦冕大吼着下达指令，“再坚持一下，伟大的意志已经降临了！如果我们在这里失败的话，谁都逃不掉猎人的追杀！” 在他的咆哮下，在场的所有超凡生物，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朝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冲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熟人 轰！ 身材庞大的巨人抡圆了他随手捡来的水泥柱，重重砸在满是碎石、废墟的地面上！ 劲风迎面扑来，碎石激射，尘土飞扬。 被势大力沉的攻击逼退的赵姒妲刚想重整态势，试图牵动手中的透明丝线发动攻击，夺回战斗的主动权时，真理会精英们的后续攻击接踵而至。 吸血鬼化为一团黑雾轰然爆开将人偶姑娘的身体笼罩，侵蚀黑雾虽然没办法掠夺赵姒妲身为人偶之躯的生命，但黑雾作为吸血鬼身体衍化，掠夺生命行不通的话自然也有其他手段对付人偶姑娘。 无数只细小的手掌从黑雾中衍化，自四面八方袭来拉扯着赵姒妲拖缓她的速度，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狼人发出尖锐悠长的狼嚎，双眼中闪烁着猩红、饥饿的光芒，化为一道迅捷黑影冲入黑雾之中。 这一系列默契、严丝合缝的操作看似繁琐，但实际上这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 一切行云流水，自然地就跟排练了无数次的剧本一样。 当黑雾泛起，赵姒妲发现自己身体受到无数漆黑小手拉扯的束缚时，一只厚实硕大的狼爪已经撕破黑雾，朝她的脑袋砸来！ 以狼人足以拍碎水泥砖块，利爪甚至能撕开钢铁的强大肉体力量，如果这一下实实在在落在赵姒妲脑袋上，巨大的力量会直接拍裂外层的保护装甲，接着弹出的锋利狼爪能轻而易举顺着裂缝将她的头颅空间撕开，破坏她作为思考和存储的空间——挨上这一下她基本上也就和报废返厂重修的结局没啥区别了。 就算她是一具人偶躯体，也很难承受住这种伤害。 但狼爪最终没有将赵姒妲脆弱的脑袋拍个粉碎。 一只洁白的拳头从黑雾中伸出，恰到好处地从黑雾中伸出，正正好好挡在狼爪拍下的轨迹中。 嘭！ 两股巨大的力量相撞，空气中产生肉眼可见的气浪，周围的黑雾也因此被撞开！ “人偶，小狗和小巨人交给我啦！”拳爪相对，力道刚一用尽伊丽莎白就迅速缩回了伸出的拳头，借助狼人失衡前冲的力道反手一个关节技扭住了他的肘关节，在咔嚓声中拧断了关节，然后一脚将他踢出了黑雾，接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久久回荡在黑雾之中。 “回去我想吃麻婆豆腐！肉沫多的那种！” 赵姒妲有些无语地看着伊丽莎白的背影被逐渐合拢的黑雾掩盖，轻啧了一声：“事儿还挺多……” 但她手上也没停下来，在周围黑雾小手的拉扯下，赵姒妲手腕轻抖，十指微微勾动，一张纵横交错由透明丝线构成的网就编织出现在身后，同时从阴影中闪现而出，化影为刀向她后背刺去的影魔也猝不及防撞在那张大网上！ 影魔一撞上那些由超凡材料构成的透明丝线，身上就呲呲地开始冒起白烟，在前冲的惯性下，他吭都没吭一声就被透明丝线给切成了一块块黑色的大小相仿的立方体碎块。 为了保证这次仪式顺利进行，陪同而来的人员都是经过秦冕精心挑选的。 除了仪式必要的灵能者，以及外围保障的巫师和女巫以外，这次承担主要战斗职责的大多是吸血鬼、狼人、影魔和巨人，这些非常难以被杀死的超凡生物。他们要么天生生命力足够顽强，能够快速再生恢复伤害，要么就是体质特殊，等闲伤害很难对他们造成有效杀伤。 影魔和巨人就属于后者，巨人的肉身素质会随着年龄成长变得越来越强，体型、肌肉、皮肤都可以为他们提供不俗的防护，甚至体表的皮肤还能角质化成一层厚厚的抗魔皮肤，而影魔…… 他们不是血肉生命，而是一种半能量半物质的生物，哪怕被切成了碎片也能重组身体。 “撤回阴影中！” 哪怕是被赵姒妲用透明丝线给切割成了碎片，那一块块蠕动的影子在影魔主体的指挥下也蠕动着朝阴影撤退。 周围黑雾也剧烈涌动起来，配合着演化出一只只细小的手臂拖着这些影子碎块遁入阴影。 “想跑？”赵姒妲双眼微眯，大量数据流从她眼中刷过，综合这两名超凡生物的身体性质以及他们可能采取的手段，最佳的应对策略在短短几秒钟内已经被计算出来。 咔嗒。 一声轻响，赵姒妲手掌的机关触发，隐藏在手臂中的，一个挂着拉环的小巧罐子从掌心悄然打开的缺口弹出，落在人偶姑娘的手中。 扯掉拉环，赵姒妲环顾一下四周后，便将手中的小罐子朝着某个方向抛去，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死死捂住了自己由水晶、镜头构成的，进行光学观测的双眼。 刺眼夺目的光芒从那个小罐子中迸射而出，紧接着两声凄厉的惨叫先后爆发出来！ “圣光？为什么会是教会的圣光？？？” 金色的光芒就如同利剑般轻而易举洞穿了周围无穷无尽的黑雾，化为黑雾的吸血鬼发出凄厉变形的惨叫，重新转化回吸血鬼的形态，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 吸血鬼浑身上下就像是刚被泼了热油一样滋滋冒着青烟，他徒劳地翻滚着或许是想减轻一点身上传来的痛苦，不断溃烂、腐蚀的血肉被抛洒在地上，哪怕他再怎么再生肉体，下一秒重生完整的肉体又会开始无法遏制的溃烂…… “圣光手雷。”直到光芒逐渐褪去，人偶姑娘才将捂着眼睛的手移开，“源自于教会的奇迹神术，由组织进行二次开发，将奇迹神术的效果固定在了手雷上，本来按照教会的强烈要求在使用前还有阅读使用说明，朗诵赞美诗，进行祈祷和附魔的过程，不过事情紧急就一切从简了……” 吸血鬼听到赵姒妲的话心里感觉就跟哔了狗一样。 在吸血鬼旁边不远处的影魔也失去了战斗力，圣光手雷里迸发出来的奇迹光芒对他的伤害也不小，除了教会奇迹神术本身所具备的超凡杀伤以外，强光、无影无暗的状态下也对他这种特殊生命结构的生物产生伤害，两两相加，再加上之前被切成小块的旧伤，他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再重新蠕动聚合躯体继续战斗了。 而另一边，地上的符文阵被损毁了大半，赵姒妲看到伊丽莎白还在苦战中，她几乎吸收了正面战场绝大多数火力，现在她的对手不止是狼人、小巨人，就连之前预备防护的那些巫师、女巫也纷纷加入战斗，而这个傻姑娘就在上蹿下跳中一个接一个将落单的巫师和女巫击倒，现在已经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一眼就明了情况的人偶姑娘立即确定下来下一步行动，双手轻甩，甩起密密麻麻的透明丝线，在影界虚假阳光的映射下，化为收割死亡的光线朝秦冕绞去！ 但她最终还是晚了一步，透明丝线卷起的死亡光线没有绞杀主持着仪式的秦冕，近在咫尺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了下来。 那种感觉不像是打在护盾或是什么防护术式上的感觉，透明丝线撞上那无形屏障后就像是被吞噬了一样，一点点崩解、消散最终再无声息。 那七名已经化为老人，行将就木的灵能者，在挡下最后这一击之后更是加快了他们的死亡，最终躯体寸寸崩解，化为尘土和飞灰飘逝在风中。 那团扭曲的黑光就随着这七名灵能者献上自己全部灵魂与生命后像心脏般猛地收缩一下，一瞬间，赵姒妲感觉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时间也就此停滞，所有的光都朝着那团扭曲怪异的黑光聚集而去，接着更多的光从那个光团中爆发出来！ 从那团破碎的光芒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穿着得体考究的西服衬衣，脸上挂满了愉悦爽朗的笑容。 随后他抬眼看向了赵姒妲！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们费了这么大劲就召唤出这么个玩意儿? 目光仅仅相交了一瞬，赵姒妲就感觉自己的心智模型差点伴随着轰鸣崩溃。 原本正常的视野被大量跳出的乱码、混乱色块和警告弹窗取代，大量知识、信息、数据在存储空间中凭空刷新出现，冲击着人偶姑娘的心智模型。 “原来是你……” 声音层层叠叠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但赵姒妲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个声音背后所隐含的意思。 黝黑男子的降临不仅仅是对人偶姑娘施加了影响。 离他最近的秦冕在直面黝黑男子降临的瞬间，还没来得及勾连幻想大剑整个人就轰然爆开化为一团血雾，那把无坚不摧的幻想大剑也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其他超凡生物，甚至那些常年研究禁忌知识的巫师和女巫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根根蠕动恶心的触手从他们肉体上冒出，畸变的肉瘤迅速变异成形，一只只混乱疯狂的眼睛撑开皮肤，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超凡生物已经变成了一团长满触手、肉瘤和眼睛，几乎看不出原型的怪物，而那些巫师和女巫们的身体更是开始出现扭曲、崩溃转化成一团团扭曲且不可名状物质的倾向。 同时，近乎海量的知识正在冲刷着他们的意识，哪怕他们拒绝接受这些知识，知识仍然会像是刷新一般凭空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能够理解的知识，不能理解的知识，符合逻辑的知识，挑战常识的知识，冷静理性的知识，令人疯狂的知识，平淡无奇的知识，禁忌秘藏的知识…… 哪怕没有直面黝黑男子的存在，仅仅只是和他身处同一片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就会感染上黝黑男子降临后所带来的异变。 “看来又是一群不爱学习的人……”黝黑男子看着躺了一地，肉体正在不断变异、扭曲的超凡者，轻轻叹息了一声：“要是你们平时多读点书，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话才说到了一半，黝黑男子就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头——因为他看到那群躺在地上满地打滚，肉体也在不断变异的超凡者们中，还有一个仍然站着，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受到黝黑男子知识灌顶影响的少女。 气质优雅飒爽，蓝发碧眼的少女，眼睛里似乎装满了对现状的疑惑，黝黑男子能感觉到禁忌知识正在不断涌入她的大脑中，但诡异的是这些知识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啊！人偶你怎么也倒了！”伊丽莎白一眼扫到半跪在地上，将大半运算内存和处理器资源侧重在整理知识上的赵姒妲，想到今晚的宵夜还没着落心中一紧，立马就朝她奔去。 黝黑男子伸手一指，一条纯粹由知识构成的概念长河横跨而出，直接挡在了伊丽莎白前进的必经之路上！ 可蓝发碧眼的少女没有任何被影响到的感觉，足以碾碎任何心智和意识的知识量所形成的长河对她而言就像是清风拂面般，轻而易举就穿过了黝黑男子设下的那条知识长河。 而知识长河中被波及到的一名巫师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海量的知识灌入，让本来肉体就濒临崩溃边缘的巫师，再被知识长河这么一冲刷之后，当即就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变成一团扭曲、不定形的阴影。 起初他还能保持人的轮廓，可之后又被概念长河中的海量知识冲刷过几轮后，那团阴影连人形轮廓都没办法再维持，在意识逐渐崩解的最后，他获得了超乎想象的知识但过多的知识已经冲散了他的意识，最终被知识长河同化成其中的一部分。 伊丽莎白关切地扶起赵姒妲，笨手笨脚地检查这个人偶姑娘身上的损伤，在感受到黝黑男子的目光注视后她猛地抬头一眼瞪了回去。 “你瞅啥？” 完全没有受到知识灌顶的影响。 “……”看到她的反应，黝黑男子先是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逐渐融入概念长河中的阴影，确认知识长河确实在正常运行自己并没有手滑打偏后，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诡异的猜想。 ——妈呀，上次怎么没看出来，这姑娘的脑子该不会是个漏勺吧？ 完全没有记录知识的余地，只要有知识凭空刷新在大脑中就会被自动清洗、遗忘。 意识到知识灌顶无法对她产生任何效果后，黝黑男人也没有再纠结赶尽杀绝的问题。 他丢下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以及躺在地上异变成不可名状的肉块肉团，单手撕开一道黑漆漆的豁口，打通影界与现实世界的通道，迈步走入其中。 ………… 现实世界，炎都。 吴铭刚刚收拾完和剧本家、书记员战斗后的善后处理，就接到了观测站惊讶的紧急通讯和绯红女王焦急的提醒。 “新手干员吴铭请注意！超规格超凡存在正试图打破影界与实体宇宙壁障尝试降临，已经将其目的地引导至干员所在位置……” “啊！稍等一下，正在匹配超凡波动……匹配成功！该超凡波动与日前事务所追踪丢失的超凡波动呈相似之处，基本可以确认为同一存在！该超规格存在为高密度信息聚合体，请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拖延其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直至事务所技术支援到来！” “大哥哥大哥哥！绯红能看到的未来画面被屏蔽了！现在什么未来都看不到了！” “现实世界的势头应该被遏制住了，不可能存在降临仪式……”吴铭心念电闪，马上就想到了问题所在，“影界那边出问题，也就是说老赵那边出事了吗？还有那个所谓的高密度信息聚合体……” 可还没等他调出赵姒妲身上的隐形探机视角，确认人偶姑娘那边状况时，他面前不远处的一片空间突然被撕裂，露出漆黑的豁口，紧接着一个身穿西服衬衫，皮肤黝黑的男人从空间裂缝中走出。 吴铭见过这个家伙，虽然两次见面所散发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个黝黑男人的真身。 守密人，在生命树世界最后攻略生命树时，吴铭在知识质点中邂逅自称奈亚拉托提普的守密人。 只是和上次相遇不同，这次的守密人看上去更加疯狂、危险且扭曲…… 恶意正在不断刺激着吴铭的神经，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这些细胞就会在守密人的刺激下化为具备独立意识的个体，从他体内分离出来…… “又见面了。”守密人露出愉悦的笑容，似乎很享受他惊讶的表情，“上次离开前你不是说过有机会好好聊聊吗？我这人非常信守承诺，所以找到机会就跑出来了。” “我当时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还真有机会再见……”吴铭表情古怪地接了话，同时暗中戒备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悄悄将辅助装置的护盾模块、精神滤网等防护措施开到了最高级防护状态，“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守密人眼睛一亮，表情逐渐变得兴奋起来：“说到这个，首先我得感谢那些献上生命渴求我降临的活祭品，如果没有他们作为灯塔道标指引我的话，我肯定会在集体无意识之海里迷路……” 吴铭的表情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彩了起来：“所以说他们折腾了这么半天，费了这么大劲甚至把炎都拖下水，就召唤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第一百三十章 人脓 “所以说他们折腾了这么半天，费了这么大劲甚至把炎都拖下水，就召唤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虽然感觉无语，但吴铭可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松懈。 不说之前来自事务所的警告，就是视野中源自于辅助装置不断闪烁红光的警告提醒，以及超凡视角中将守密人完全打码，用一团不可名状的黑色泥团来表示真身的行为，就足以让他打起最大的警惕来对待了。 “本来我是准备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知识的，但是传送时被外来力量给干扰了……”守密人表情依旧挂满了愉悦，一点都不在意被算计的样子，“现在看来偶尔被算计一把也能收获惊喜……” 对我来说就是惊吓了……吴铭想到了刚刚观测站传来的紧急通讯，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后撇了撇嘴，十分敷衍地附和道：“是啊，直接就传我脸上来了，够惊喜吧……” “大哥哥……这个家伙好可怕……”脑海中回荡起绯红女王的声音，稚嫩的童声中透露出一股子瑟瑟发抖的恐惧感。 “别害怕，他交给我来处理……”吴铭在架起的精神链接中低声安慰着绯红女王，向她传递了让她安心的情绪，“绯红你和留守在网络里的伊丽莎白联系一下，看她们能不能与傻白的本体取得联系，问问老赵那边问题大不大……” 伊丽莎白早在行动之前就将自己分裂成了成百上千的独立个体遁入网络中，一方面是辅助吴铭将观测站传给他的地图资料直接以精神链接的方式体现在绯红女王的意识中，协助构成标记人工灵能者的即时地图。 另一方面她们也承担了相互联络，联通其他战斗小组的工作，毕竟不是所有参与到的超凡者都像猎人一样能远距离即时沟通的，当然承担这一工作的大多都是比较智慧、稳重的伊丽莎白分身，她们时刻管控当前情况并且与同伴之间互通有无，而另外一部分武斗派的伊丽莎白则基本都放出去增援战场，弥补炎都其他没有被战斗小组顾及到的区域了。 吴铭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上来。 “既然机会来了，我们就来好好聊聊吧……”吴铭时刻谨记着事务所的告诫，一刻都没有放松。 却没想到被守密人一语道穿了心中的小算盘：“你想拖延时间，等待你背后的势力对你进行支援。” 吴铭架起护盾，摆出攻击姿态：“你要这么说那这天算是没法好好聊下去了……” “我觉得，以咱们俩的关系，不需要这么虚与委蛇……”守密人摆了摆手示意吴铭不要那么紧张，“对我的本体来说，这次降临是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出来溜达溜达而已。” “而我呢，见到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不惜服下禁忌之药，逐渐丧失自我也想追求更多知识，更高层次的睿智，所以心生怜悯为他们传播知识……” “那些不可名状的邪神也是这么辩解的，说是听到有一群小蚂蚁在喊他们的名字，好奇之下出门遛遛弯，顺便帮他们实现一下愿望。”吴铭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一心二用一边用通行管制模块封锁周边的空间，防止其逃走，一边翻着白眼吐槽道，“结果就不小心毁灭了一个村庄，一座城市又或是一个国家……” “请你相信我的人格，我奈亚什么时候骗过人！说是给他们带来知识跟智慧，就肯定给他们这些东西。” “那我问你，如何解决奥托先生心中的苦恼？” “你是说奥托啊……”面对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守密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疑惑，反而像是十分熟悉对方的一切侃侃而谈，“这个简单，把脑袋砍了不就不用再为脱发而苦恼了。” ——听到陌生的名字首先不是疑惑，而且还能精准点出苦恼的事情，这家伙要么会读心，要么就是非常清楚奥托的信息…… “不用再试探我了，不论你提出什么问题，我都能轻松给你答案的……” “毕竟我是你们所有人创造出来的啊……”守密人脸上再一次洋溢着嘲讽意味的笑容，“哪怕你在这里拖住了我，其他人心中也会不断孕育出我……” 吴铭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从心底升腾而起，再不和他多费口舌，几个闪身冲到他面前，一拳向守密人打去！ ………… 炎都，旧城区街道上，这里因为地处偏僻人流量比其他街道要小上许多，但仍然有人工灵能者隐藏在此处。 突然正在试图转化，对抗认知修改力量的人工灵能者突然发出一声惨嚎，手中奇形怪状的幻想大剑摔落在地，痛苦地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黑色，污浊如同沥青的黏稠流体从他口鼻中涌出，这些黑色黏稠流体涌出后，便像是获得生命一般化为一团在地上蠕动着，开始朝人工灵能者身上攀附着…… 短短几秒的时间，这个年轻人全身上下就被这层黑色流质物给覆盖，随后那层人形轮廓的黑色流质物开始变形，并发出咔嚓咔嚓似乎是骨骼破碎的声响，刚开始里面还会有惨叫传出，可渐渐地随着骨骼破碎的声音越发密集和频繁，里面在没有任何惨叫痛呼传出。 几分钟后，那团黑色流质物上凝聚出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初生的影怪开始在街道上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 痛！ 奥托发出一声痛呼跪在了地上，耳边似乎传来了同行猎人大哥的疑问，但他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力量正在迅速从体内流逝，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传来了剧烈的痛苦，体内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生生撕裂了一般，而在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奥托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孕育着，生长着。 他能感觉到耳边传来了非人、疯狂的低语。 他能感觉到胸口传来了那个东西随着低语的悸动。 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寻找出路的轨迹。 呕！ 一股无法压抑的反胃感直冲喉头，奥托一口吐了出来。 黑色黏稠的流质物，从他口鼻中涌出…… ………… 林娇娇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一个摇晃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疯狂、无法理解的呓语伴随着强烈的头痛，突然响荡在她的耳边。 头痛更是像脑袋被上千根针齐齐刺入，又像是被铁棍子捅入大脑来回搅拌一样。 意识逐渐非人呓语的影响下变得模糊起来，但疼痛又一次次将她的意识从崩溃的边缘拉回。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仿佛几年一样漫长，好几次林娇娇都想要放弃，希望彻底陷入昏迷逃离痛苦，但她的求生本能正在警醒着她，一旦屈服在这些疯狂呓语下她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样的情景，正在炎都所有服用过真理药片和睿智药剂的人身上上演着。 反应最剧烈的就是炎都大街小巷的人工灵能者。 他们是服药最多的群体，不断的进食真理药片积攒超凡潜力，一次又一次服药被伟大意志触摸的他们，早已无法抵抗这种反噬，大口大口的黑色流质物会从他们口鼻中涌出，将他们变成一只只漫无目的游荡在街道上的影怪。 而那些尝到甜头，抵抗不住诱惑多次服用过真理药片用来提高智力的普通人们，此时也尝到了苦果。 他们往往都是发出一声痛呼后就双眼翻白，手脚抽搐着躺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只是和人工灵能者那些被迅速转化的倒霉蛋不同，他们异变的速度更慢一些。 强行灌注进他们脑海的知识几乎冲垮了这些人的意识，在他们陷入昏迷十几分钟后，这些人口鼻才涌出黑色流质物，将他们缓慢地转化成影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劝退 影怪的诞生和来源一直以来都是困扰超凡世界许多研究者的难题。 但是今天，身处炎都的超凡者们亲眼目睹了影怪其中一种的诞生方式。 呕吐而出的黑色流质物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包裹、碾碎，最终转化成一团在地上伏行蠕动的影怪。 血肉会被黏稠、污秽的黑色流质物侵染，转化，自我意识会因为无法吸收突然涌现的海量知识而被冲垮，化为碎片。 当血肉的侵染和转化完成，意识都被冲散成碎片后，一只崭新的影怪就诞生了。 那些完全由药剂堆彻出来的人工灵能者，绝大多数都在守密人降临此世的瞬间，就受到了这种影响而呕吐出大量黑色流质物。 他们的心智早就在一次次接触中与伟大意志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彼此之间的心智就像是相互连通的下水管网一般，一旦下水道因为过量的污水、粪水堆积，短时间内无法处理和排出这些污水的话，那么所有连通这个下水路线的下水口都会反涌出污水和粪水。 而守密人的存在对于这些人工灵能者就是类似‘突然涌现的过量污水’之类的事物。 他虽然会给予他人知识，但这些知识同样是带着巨大污染性的毒物。 无数非人的、疯狂的、颠覆常识的、无法理解的知识，伴随着消极、负面的恶性情绪，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反涌而出，上浮到显意识，海量的知识冲刷着个人渺小的意识。 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能在这种知识长河的冲刷中稳住个人意识，甚至从中解读出不少能够理解的知识，但这种抵抗几乎毫无意义，因为他们紧接着又将面对恶性情绪的侵蚀。 古往今来不计其数的智慧生物在思考、生存中遗留下来消极负面的恶性情绪，数量已经庞大到足以影响到现实，作为物质具现化的地步，也会在之后不断涌出改造这些人工灵能者，。 这些恶性情绪化为了浑浊、恶心的黑色流质物，宛如黑泥，宛如脓液，通过人工灵能者们的呕吐，侵染到了现实世界中。 如今再一次直面守密人后，吴铭明白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了——一个从智慧生物的集体无意识之海中诞生而出的恶性情绪与非理智的潜意识集合体。 人们心中所有消极负面的恶性情绪，以及非理智思想、情绪和本能意识，不仅作为形成他的基础架构，还确定了守密人的发展成长方向。 因为生命性质的特殊性，他不需要具体的身体容器就能生存，可以悄无声息地生活在任何一个高等智慧生物的心中，他可以是奥托，可以是亚历克斯，可以是林娇娇，可以是赵姒妲，也可以是大街小巷中的路人a、b、c、d。 但也正是这种奇异的生命性质，注定了像他这种潜意识集合体的本体无法降临这个世界。 由于构成成分过于复杂，一旦本体降临此世他就会像是人类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获得自由意识，进而离开身体去探索新大陆，寻找新人生一样自我崩解。虽然只要智慧生物还存在，还拥有消极负面的恶性情绪，还拥有被本能支配的思想情绪和非理性部分，守密人就能无数次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重生，但这种死法他还是比较抵触的。 所以目前伫立在吴铭面前的守密人仅仅只是一个侧面，一个求知欲在被扭曲后，颠倒了目的与手段的侧面。 只有这个以固化某个侧面的分身降临现实世界，他才能避免出现自我崩解的结局，成功地出来溜达一圈。 “无駄无駄无駄！”面对迎面袭来的漫天拳影残像，守密人不慌不忙地接连出掌，精准而迅捷地接下吴铭打来的每一拳，同时发出了怪异的叫声，“wryyyyyy！” 与其说他是在战斗，倒不如说他这样子显然就是在玩着一场乐在其中的游戏。 “上一个像你这样怪叫的人已经被一拳锤爆半个身子了。”手上没能占到丝毫便宜，但吴铭嘴上可一点都不认输，一边嘲讽着对方，一边一扭身子从怀中掏出两把闪烁着莹莹绿光的飞刀，“吃我正义的毒飞刀！” 守密人从容不迫地用手指夹住吴铭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淬毒飞刀：“不不不，我要指正一点，上一个像我这样怪叫的人，已经把粉头发的发霉章鱼打得在棺材板里仰卧起坐，然后当上黑帮老大了，你说的那是上上个……” 可话还没说完，他脸色就变了。 被他双指夹住的淬毒飞刀突然膨胀、变形，变成一根引线已经即将燃烧殆尽，如同动画里的红色管状……炸弹！ 嘭！ 膨胀的火球一瞬间将他身影吞没，吴铭展开的护盾将爆炸膨胀的空气，但那些封住窗户的玻璃、木板就没那么幸运了，气浪冲碎了玻璃和木板，一道道火舌从这些破口中喷出。 守密人从无边无际的火焰中冲出，满身都是烧伤的痕迹，之前夹住飞刀的右手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你把影怪转化成淬毒小刀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转化成炸弹，你怎么比我还阴险的！” “停止那些人的转化，然后乖乖滚回去，我就跟你堂堂正正来一场符合江湖道义的决斗。”吴铭嘴里说着垃圾话，单手轻轻拍在地板上，在物质转换模块的催动下，物质迅速按照他的心意进行转变，地面轰然隆起形成两条土龙咆哮着朝守密人咬去，同时另一只手悄然捏碎闪现在手心的蓝色卡片，“我没一个电话叫来一车面包人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就已经够讲情面的了。” 疾驰而来的守密人丝毫没有在意扑面咬来的那两条土龙，一拳挥在空处，空气在匪夷所思的蛮力压迫下被压缩到极致化为炮弹轰然打出，摧枯拉朽般就将那两条来势汹汹的土龙给轰成了碎片，同时卷起的气浪还将整个房间一扫而空，地板被掀起，仅存的家具电器被吹飞…… 人格面具·冰霜杰克。 随着时间的推延，观测站逐渐传回的相关情报也越发丰富，从最初的一无所知，到后来得知对守密人发起攻击，确实能延缓炎都里那些服药者的影怪化速度，再到现在知晓由影怪转化的武器、人格面具是唯一能对其造成有效杀伤的手段，这其中观测站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 渗人心魄的寒意自脚底而起，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结出一层厚厚的冰层，而守密人的双脚也迅速冻结，但他前冲的趋势并未就此停止，两种力量相互冲突下在令人牙酸的破碎声中，最终他的两只腿被冻在了原地，而身子却由着惯性朝前方飞了出去。 但这却正中守密人的下怀。 他在半空舒展身体，右臂血肉模糊的伤口在肉芽的一阵蠕动之后，迅速生长出一只全新的手臂，随后顺着下落的趋势和轨迹…… 十指如剑直直刺入了吴铭头顶无形透明的护盾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凉不凉快啊 守密人双手上的血肉片片撕裂开来，飞速转化成黑色碳钢刀锋像羽翼一般伸展开来，随着他十指刺中透明护盾，那些化为刀锋羽翼的血肉也像捕食器官猛地合拢，将吴铭连人带护盾挤压包裹起来！ 以往对待任何攻击都能稳若泰山的禁止通行模块，头一次碰上了颇为棘手的对手。在四周碳钢刀锋的压迫下无形透明的护盾直接被逼出了蜂巢结构的真身形态。 火光四射，不断有黑色刀刃在对抗护盾的过程中被崩断，又马上会有新的刀刃生长而出，继续挤压护盾。 接着吴铭就第一次见到护盾值骤降，差点因为能源供应不上而直接崩溃的警告标识。 “臭小子，你禁止通行模块的能量快不够了，赶紧关闭其他模块，不然你的护盾马上就要崩了。” 由所长录音，仿佛是在嘲讽着他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为什么辅助装置的提示音都是由所长录的……”哪怕是处于危急状态，吴铭也不忘嘟哝了一声。 护盾上已经隐隐产生近乎裂纹一样的纹路，而辅助装置在眼前展开的控制窗口中，代表护盾能量供应的数值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而护盾值也不断闪烁着红光，一度降低到十分危险的数值上。 “除精神滤网、超凡视角以外，暂时关闭包括认知修改模块、战斗辅助在内的所有功能，所有能源分配到护盾模块上增强出力。”吴铭冷静有条不紊地向辅助装置下达了命令，“同时护盾不再保持广域展开转为贴身覆盖展开，减少受击降低消耗。” 护盾的防护圈再一次收缩，原本半径两米的球形护盾在吴铭的指令下，迅速转变成贴身保护形态，外围那一圈失去力量对抗目标的刀锋羽翼也顺着之前施加力量的惯性进一步合拢过来！ 嘭！ 刀锋羽翼猛地合拢，但这一次并没能再抓住吴铭，在护盾形态变化，摆脱刀锋羽翼原本钳制的瞬间，他就一个懒驴打滚，翻滚着暂时逃离了刀锋羽翼的挤压范围，然后连连后退拉开一大截安全距离，而原本岌岌可危的护盾值，也在这数秒时间中重新回到了安全线上。 超凡视角的辅助下，吴铭能清晰看到之前那些不断向他挤压而来的刀尖、指尖，还有守密人身上都延伸出许多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概念层面上存在、类似于血管一样的细长软管，而那些蠕动的软管才是导致护盾值骤降，险些崩溃的罪魁祸首。 守密人作为集体无意识之海的领主，他有随意入侵、穿行在任何一个人的潜意识中，甚至从潜意识上浮暂时向表层意识传播影响的能力，在没有防护的状态下是没有智慧生物能够抵抗这种影响的。 影界中那些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被海量疯狂知识给醍醐灌顶，不仅人疯了，连肉体都承受不住大量知识异化的可怜虫们，就是被这种手段给隔空灌顶的。 而这一条条‘血管’则是在守密人发现隔空灌顶被吴铭的护盾挡下后，所建立起来直接架设桥梁施加影响的手段，简而言之就是从无线连接转换成有线连接了而已。 如果不是禁止通行模块形成的护盾足够给力，直接弹开了守密人隔空灌顶的影响，还隔绝了这些血管概念层面上的强行连接，恐怕吴铭早就步了那些扭曲异化的巫师、女巫们的后尘。 “知识就是力量我的朋友。”守密人已经重新生长出被冻断的双腿，双臂上延伸而出的刀锋如同宽大的羽翼般展开，又一次朝吴铭抓去。 吴铭拧身扭头险之又险避开刀锋羽翼的捕捉，尖锐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皮肤表层的护盾上荡起一串火花，面对守密人的压制他不退反进，一个箭步朝守密人冲去，同时一张面具也被他按在了脸上。 “我很同意你的观点，知识就是力量。但我认为知识除了能当成ddos的垃圾信息攻击净化他人思想以外，必要时还能拿来当做武器净化别人的脑壳！” 面具所化为的蓝色火焰在吴铭的意志延伸下变幻成一本近乎半人高，双手合抱足有三拳那么厚的巨书，这本书的外形显然取自于他曾经在无限回廊的米娅小姐手中管理的那本资料目录，但是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吴铭确实按照他心目中的审美，给这本书装上了合金封皮、撞角、刀锋和放血槽。 “我一向是物理派的，吃我黑暗圣经攻击！” 吴铭一跃而起肩膀抵住那本巨书将其当成一张大盾挡在面前，守密人强行抽回双手试图用刀锋羽翼上伸展开来的刀刃撕碎那本巨书，但那些刀刃最终只在巨书的合金封面留下一道道浅白的划痕，略微延缓一点下落的惯性从天而降！ 嘭！ 承载着知识厚重的巨书轰然砸下，并且如同吴铭预计中的那样，书面被他塑造出来的撞角深深撬开了守密人的脑壳！ 尖锐的撞角刺穿了皮肤、撕裂了血肉，并且在吴铭最后跳开巨书瞬间用力一蹬的怪力下，那根撞角更是直接钻开守密人的头骨！ 轰！ 被压在巨书下完全承受这股巨力的守密人，脖颈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骨裂声脑袋反折过去，脚下的地面也崩裂出一大片蛛网般的裂纹，双腿深深陷入地面之中。 “知识确实挺厚重的，但想消灭我光是开开脑洞可不够……” 巨力的惯性不仅让撞角钻开了守密人的头骨，同时也让双臂上伸展开的刀刃突破了巨书的合金封面，他双臂一震猛地一撕，那本由吴铭意志幻想、延伸出来的巨书就被无数刀刃绞成漫天纸屑，他用尚且正常的手掌将已经骨折反曲的颈椎脑袋扶正，额头上还依稀可以看见刚刚被开出来的‘脑洞’。 伤口没有流血，也看不到大脑组织，透过这个脑洞伤口和月光的照耀，他那空荡荡的颅内似乎有着十几只眼睛一样的事物，在反射着幽幽光芒。 然后守密人通过颅内之眼看到了吴铭的身影，他恶劣的笑容，以及他手上镶嵌着大量宝石、装饰奢华绚丽的黄金剑。 他已经抬起手中的黄金宝剑，剑身上涌动着超出这把仪式剑能够负荷的过量超凡力量。 “你下面……” “凉不凉快啊！” 剑身上涌动的过剩超凡力量化为一道金光，从黄金剑的剑尖上点出，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灿烂耀眼的金色轨迹，不偏不倚地落在守密人的两腿之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涌动、压缩的超凡力量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轨迹，最终聚集在守密人股间的这个落点上时，刺眼夺目的金光和焚尽万物的热量瞬间迸发开来！ 守密人的皮肤化为焦炭，血肉被蒸发烧成灰烬，就连概念层面上的透明软管也被烧为灰烬。 本来人格面具和影怪转化的武器在现实中是完全不可能发挥出这种程度威力的，但是炎都在经历一系列的事件推动后，影界无法避免地与现实世界产生一定程度融合，这种融合不仅进一步拉近现实世界与影界的距离，使两个世界的联系更为紧密，来往更为自由。 同时也加强了这类唯心力量的威力，使其能一定程度上对那些透明软管造成杀伤。 刺眼的光芒渐渐褪去，守密人硬抗刚刚那一下攻击整个人都化为了一具枯骨骷髅，血肉内脏和透明软管在刚刚迸发而出的热量中被焚烧一空，但马上那些白骨开始蠕动出不计其数的肉芽，诡异地开始编织神经、肌肉和血管再生守密人的躯体，同时那些被焚毁的透明软管也摇曳着从他体表延伸而出！ “新人！周边区域已经完成虚数设置，高密度信息聚合体再也没办法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了！” 耳边同时传来了观测站联络官清脆悦耳的声音，吴铭挥动手中已经出现裂纹的黄金剑，在一串火花中格开朝他飞来的两条透明软管，同时通过辅助装置回应道：“说好的技术支援呢！所长该不会是想让我单挑这家伙吧！” 联络官支支吾吾的回应传来：“其实……那个……本来所长真的是准备让你单挑他的！她说死是人生经验的累积，这种小场面基本都是拉着对面极限一换一就能解决的小问题，而且有她照看着就算死了也能把你拉起来原地复活，所以让你多熟悉熟悉以后肯定会经常遇到这些小问题的……” “……”联络官的回应吴铭一时语塞连手上的剑也慢了两分，直到一条透明软管抽打过来，打的护盾火花直冒他才回过神来：“神他妈经常遇到的小问题！” “大家已经习惯所长这种乱来的指令，所有都有提前准备了……”联络官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歉，“有所长的复活支援你再坚持三分钟，我们会锁定他的特征信息，然后将这个家伙遣返回去。” “我尽量活到那个时候……”心情沉重地挂断紧急通讯后，吴铭抬头看向短短几秒内已经快再生完成，体表有大片大片暗红色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中的守密人。 如果说他现在情绪稳定，一点不慌那肯定是骗人的，虽然事务所有所谓的复活支援，所长能够在必要时刻将他拉起来原地复活，但…… 有人能保证复活是必然的吗？有人能保证所长的复活能对精神和意识层面的损害起效果吗？有人能保证下一次死了之后还能复活吗？ ——还有我复活之后，我还是我吗？ 没人能保证这些，吴铭自己也没有尝试过复活无法做出评判，所以根本不敢将希望寄托在看上去像是奇迹般虚无缥缈的复活支援上。 同时他也非常清楚现在恐惧和胡思乱想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有这个时间害怕和胡思乱想，还不如赶紧稳定住情绪，将注意力投入到战斗中来。 良好的动态视力捕捉下，吴铭侧身闪开一条朝他卷来的透明软管，挥剑斜斩将试图绕后偷袭他的透明软管斩断，同时微微张开嘴巴，做起了深呼吸。 吸气。 远处的守密人终于再生出了皮肤，那个黝黑男人朝他露出了标志性的愉悦微笑。 吐气。 一剑横斩将正面袭来的透明软管切开，空出来的左手同时捏碎蓝色卡片，召唤出杰克灯笼，在身旁卷起一道小型火焰风暴，延缓透明软管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的趋势。 冷静。 火焰风暴持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秒，当火焰渐熄透明软管穿过火焰，却发现风暴中心的安全地带，已经没有了吴铭的身影。 集中。 由凝实的光芒所组成的光之球体骤然出现在守密人身后，一把装饰奢华的黄金剑从光芒中刺出破开他的胸膛，可守密人连头都没回，右手上的血肉如融化的蜡一般从身上脱落在地，接着那些血肉就扑腾而起朝身后的传送光球扑去。 但传送折跃所形成的光之球体已经消失，那些具备意识的血肉，最终没能抓住任何东西便颓然落地，蠕动着在地面逐渐摊开。 被逼迫到绝境的吴铭，理性锁死了多余的情绪与恐惧感，让他的意识跳出自身成为旁观者，仿佛是在操纵游戏里的角色一般，以上帝视角开始审视局势。 每一次挥剑的轨迹，每一次传送跳跃的位置，每一次闪躲的方向，每一次使用人格面具焚烧地面摊开的肉块或许长远来看并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至少能够帮他撑过当下那几秒钟的时间。 偶尔攻击无法奏效，闪躲也可能出现误差，驱动人格面具焚烧肉块也可能不及时导致肉块迅速增殖……但是在一次次失误中吴铭总能迅速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已经犯过的错误不会再犯，已经踩过的坑绝对不会再踩。 可每一次 三分钟不长不短，差不多也就是奥特曼变个身打小怪兽的时间长度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房间已经布满了守密人甩出的血肉。 地上到处都是软绵绵的肉块组织，天花板和墙壁上也附着了大片大片由守密人抛洒出去的血肉，人格面具的焚烧已经清理不过来这些覆盖房间的肉块组织了，吴铭最终也避无可避被守密人逼到了无法闪躲的位置上！ 血肉皮肤被尽数剥离只剩下骨头的手掌，伸出一指朝吴铭的额头点去与他体表展开的护盾较量。 同时守密人嘴里缓缓吐出两个音节。 “刹那。”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流速突然变得缓慢起来，时间这种由人类所创造出来，用于定义物质运动过程、事件发生过程的参数正在被无限制拉长，一瞬化为一秒，一秒被拉长为一分，一分被延缓成一刻…… 时间毫无疑问被拉长了，吴铭能看到那只手掌上涌动的透明软管正在抽打着护盾，能看到视野中辅助装置提供的各项护盾参数正在下降，能看到护盾正在冒出一道又一道裂纹，能看到那只光秃秃只剩骨骼的手掌正在穿过护盾一寸寸迫近他的额头。 嘭！ 守密人的手掌刺破了吴铭体表的护盾，指骨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概念层面上的连接随着指骨与额头的接触，搭建完成。 轰！ 吴铭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在被这只指骨点中的瞬间炸开了，再也没办法保持跳出自身的旁观者状态，升高的意识轰然下坠重新回到自身视角，如海啸般汹涌的杂乱信息量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脑海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新人干员坚持住！技术支援到了，正在遣返信息聚合体！” 意识模糊之中，吴铭似乎听见了耳边传来观测站的紧急通讯，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意识就像是在海上遭遇暴风雨的渔船，随时都可能被庞大杂乱的信息量给吞没，光是维持意识不断线就已经耗尽全力了，根本分不出心神来回复观测站的通讯。 通过意识直连近乎海量的知识正在不断的涌入脑海，自我正在被溶解，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所积累下来的所见所闻，所形成的观念、思想，在这么庞大的信息量显得面前不堪一击，没有任何一个智慧生物长时间在这种强度的知识冲刷下保持自我，若不是精神滤网及时发挥了作用，不仅帮他挡下了绝大多数冲刷伤害还堪堪护住他摇晃不定的意识，恐怕双方早在接触的瞬间，吴铭的意识就会灰飞烟灭。 在濒临崩溃的最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提起手中布满裂纹的黄金剑，朝着守密人手肘的关节处斩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结束 影界，化为废墟的都市中。 被守密人醍醐灌顶大量知识导致肉体都产生异化的超凡者们，随着守密人被事务所强制遣返，他们的状态也渐渐好转起来。 事实上知识灌注是一种持续生效的状态，从他们接触守密人连接建立起来的瞬间，这种灌注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最终面临的结局无非是两种。 要么被这种持续灌顶的知识给冲毁个人意识，表层意识、人格和构成自我的一切都沉淀为集体无意识之海的一员。要么守密人被打回到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最深处，使得他难以再像现在这样对表层意识产生强烈影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结局可以选择。 所以当守密人离开影界，前往现实世界时这种连接仍然存在，只不过身处不同世界的‘距离’影响，这种知识冲刷变得断断续续，不再像当初直面守密人时那般强烈。但饶是如此那几位大脑、精神构造最为脆弱，对禁忌知识影响最为敏感的巫师和女巫职业的超凡者们，仍然化为一团扭曲、失去物质躯体，类似于阴影一样的存在。 这是巫师与女巫们的末路，只有研究了大量禁忌知识，甚至尝试理解远古神灵和旧日神明们的非人知识，最后导致精神异化反映到肉体上来的研究者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扭曲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传出疯狂、喧嚣的哀嚎，同时阴影边缘也产生了不可逆的崩溃、消散。 即便放着这些阴影不管他们也活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这些阴影就会自动崩溃，悄无声息消散在影界之中。 像这样研究禁忌知识导致精神异化反映到肉体上，最终导致未正确晋升生命形态的巫师和女巫们古往今来数不胜数，他们有的是活跃在神灵们的战场上，一步一步从人沦为了这种扭曲怪异的生物，最终悄然消逝； 有的是在断层时代为了解读远古神灵和旧日神明的历史、知识和信息，防止它们再度归来而以身殉道； 还有的是在之后与超凡生物的战争中，追求更加禁忌的知识，更加强大的破坏力量，而踏上的不归之路； 当然也有为了满足一己之私，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和求知欲而不断钻研，最终到达这个巅峰，走向末路的巫师存在。 但是像这种被人强行扔了一套学习资料，然后直接疯了的巫师和女巫们可能在超凡史上还是头一批…… 现在剩下来仍然存活的，除了那些身上长出畸形肉瘤、触手和眼睛，大脑构成、精神结构和肉体强度都非比寻常，可以说几乎没怎么理解那些知识的超凡生物以外，就只剩下仰面躺倒正在处理过量知识的赵姒妲，还有旁边一脸懵逼抱着她疯狂摇晃的伊丽莎白了。 人偶姑娘的状态也不大好，虽然无休止的知识灌注已经结束了，而且还有一部分知识流向了莫名的地方，但是为了处理这些冗余的知识，她的运算内存始终濒临溢出状态，恐怕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处理完。 而其他超凡生物的肉体，也逐渐止住了朝着不可名状物缓慢异化的过程。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落在仪式阵中的那把幻想大剑正在微微闪烁着奇幻的光芒。 之前炸开、落在地上的血迹快速从地面中抽离，就像是电影倒放一般在半空中逐渐纠缠、组合起来，一个人影很快在这些血雾聚合下迅速重组出来，秦冕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体面整洁的纯白礼服，又具现出一顶圆礼帽戴在头上。 他捡起落在地上属于自己的幻想大剑，单手一抹在面前斩开一道漆黑深邃的裂隙，面露微笑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不要忘了，灵能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杀死的超凡生物……” 一次真正的死而复生让他成功摆脱了直面伟大意志的后续影响，传输而来的知识也通过取巧的办法留在了脑海之中，静静等待着他去解读，对他自己而言这次计划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就算召唤出的伟大意志这次出了什么意外，被大师的后手给遣返回去…… 大不了还有下次嘛。 反正他已经借着这个机会摆脱了大师与其背后组织的钳制，等他解读完脑内那些储存起来的知识后，必然还会有别的办法能够再次召唤伟大意志出来…… 随后秦冕踱步走入漆黑深邃的裂隙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那条裂隙缓缓合拢随后再无踪迹可循。 直到这时他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总算安全了。 他决定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这条漆黑深邃的空间是灵能者从一个地点，发动空想具现转移到另一个地点时必须经过的中间地段，同时也是秦冕的安全屋。 虽然每个灵能者都会进入类似的空间之中，但他们却绝不会在这片空间中相遇，目前为止秦冕所搜集的资料来看，也没有人能对进入这片空间的人进行干涉，所以才会被他当成安全屋来使用。 从仪式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戒备着大师的暗算和捣乱，他试想许多种计划预案，用来应对大师捣乱所可能造成的各种局面，甚至做好了计划全盘崩溃不得不仓皇而逃的准备。但最终大师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来捣乱也没有关键时刻暗算他，这不禁让他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就在秦冕这么想的时候，一截短短的刀尖突然从他胸口刺出！ 精准刺穿要害器官，撕裂血肉的剧痛随之传来，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浸透礼服，逐渐在胸口晕染成一朵鲜艳绚丽的血花，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扭头看向身后。 但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什么都没能看到，只能听到从背后传来的一个娇俏清脆的女声。 “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所以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刻。”全身都覆盖在一层黑暗中的‘大师’猛地一拧手中的匕首短刀，进一步撕开了秦冕的伤口，“肃正委员会托我向你声问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记忆 无穷尽的黑暗中，吴铭逐渐恢复意识，苏醒过来。 准确来讲，他现在只有意识还保持着清醒。 或许是精神滤网的效果，再加上事务所支援及时到达的关系，吴铭的意识最终没有被海量的信息给冲垮、溶解，反而在滤网的过滤下，吸收着其中对他影响不是太大的知识和记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里，被困在了这片看上去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中。 一幕幕记忆画面，如走马灯剧场般照亮了意识空间内无穷无尽，不断延伸出去的黑暗。 那是不同人们，而且还是不同世界的人们生活中积累下来的记忆。 与魔化植物和拟态生物抗争，和友人相互扶持在末日中苟延残喘地生活，最终却被生命树改造成魔物，不得不对昔日挚友痛下杀手的痛苦记忆。 生活在心想就能事成的停滞世界中，任何事情都能轻易做到，失去了努力的目标也寻找不到自我实现意义所在的迷惘记忆。 作为一个新晋的航海家出海探索幽灵海域，却被诡异的装甲生物深海舰队所袭击，壮志未成，一生抱负和理想最终被大海静谧吞噬的遗憾记忆。 到处都是饥渴、狰狞的可怖虫子，大地荒芜、衰败，因为饥荒和疾病人们不得不易子而食，甚至相互残杀，食其血肉才能生活下去的艰难记忆。 不知为何，某一天可观测宇宙和星空完全消失，只剩下孤独的太阳系留在宇宙空间中，人类文明刚刚走出摇篮，踏上月球，却无法探索星辰大海的惋惜记忆。 讨伐无穷无尽的魔物，最终力竭而死的战士记忆；失去了物质世界的躯体，只能彷徨游荡在电子世界幽灵们的记忆；疯狂的人造兵器无限制增殖，将整片大地卷入战火的记忆；在太阳熄灭后，钻入地下寻求火焰与温暖的旅人们的记忆…… 智慧生物的表意识随生命终结而消亡后，一生积累下来的经验、知识和记忆就会逐渐沉淀到人心最深处，那里是一切智慧生物意识苏醒的起点，同时也是他们意识终结的归宿——集体无意识之海。 但作为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由消极负面的恶性情绪，非理性的思想、情绪和生物本能所塑造而出的超人意识，他所传递而来的记忆，大多是疯狂、痛苦、绝望的记忆…… 而吴铭，现在正在消化这些记忆…… ………… 奥托逐渐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却是那张脸上沾染着斑斑血迹，一条狰狞丑陋的刀疤斜斜切下，面相极度凶神恶煞的大脸。 这一看吓得他差点又抽了过去。 “你醒啦？”亚历克斯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亲切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反而把他衬托地更加可怖，“放心吧，都过去了。” 狗屎？什么都过去了？奥托虽然非常想习惯性来一口脏话，但是剧烈的头痛和胸口仿佛骨折的疼痛感打断了原本的话：“嘶……我……为什么我的脑袋和胸口都好痛……” “你被污染了。”亚历克斯伸手把奥托拉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同时向他解释着：“你突然吐出了大量如同黑泥和脓一样污浊物，同时被某个超然存在建立了连接，当时情况实在过于紧急，你身边的猎人大哥只来得及为你制造了一层用于缓冲信息冲击的梦境屏障……” 奥托皱了皱眉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碎片记忆，但是更加迷惑了：“脑袋痛我明白了，可为什么我胸口跟骨折了一样疼……” “那是因为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心跳接近停止了，所以我给你做了一套心肺复苏。” “神他妈给我做了一套心肺复苏……等等，你赶到的时候……？”奥托明显注意到了问题所在，“为什么是你来给我做心肺复苏……嘶，那个猎人大哥呢？把我扔下就不管了？” “他死了。”亚历克斯显得有些淡然。 奥托张口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什……” “他紧急编织出梦境屏障帮你缓冲了大量信息冲击，这也意味着他强行介入了你和那个超然存在的连接，并且直面了信息冲击。”老猎人平静地诉说着让奥托难以接受的事实，“他当场死亡，所以没办法对你进行后续的救治，只能交给最先赶来的我为你完成后续救治和处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个好人。” 亚历克斯嘴角勾起欣慰的笑容，似乎是在缅怀着同僚，但这一次奥托却觉得那张爬着狰狞刀疤的凶恶大脸似乎没那么恐怖了：“为了保护他人的生命安危挺身而出，对于我而言，对于他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们有能力去拯救他人，有能力去帮助他人，有能力向陷入困境的人伸出援手，贡献一份力量，所以我们就去做了。就是这么简单事情。” 奥托无法理解猎人大哥的牺牲，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同时也有着认为自己不该得救的愧疚感，心情无比复杂：“哪怕是为我这种人搭上性命也值得吗？” “至少在我看来，生命是不分贵贱的。老鼠的命是命，金鱼的命是命，好人的命是命，坏人的命也是命。”老猎人搀扶着奥托站起，然后一把将后者背了起来，“但作为猎人，我往往不得不去选择，不得不去衡量生命的价值。” “为了保护好人就要去杀死坏人，为了保护人类社会就得杀死不安分的超凡生物。我一直认为这种选择是错误的，有些超凡生物也可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有些人是因为当好人连活着都无比困难，所以也加入了坏人的行列……但对于猎杀集团而言他们就是威胁，而威胁就应该铲除。” “然后有一天呢，我突发奇想如果所有人，所有超凡生物都意识到了当好人的好处，意识到当好人确实活得能比当坏人快乐、自由，而且生活的更好。然后大家都选择当个好人，遵守秩序，热爱邻人，相互帮助，相互守望的话，是不是很多争斗就可以避免了？” 对于亚历克斯抛出来的问题奥托沉默了很久，才有些苦涩地开口回答道。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正确，所以我至少想以身作则，想办法证明当个好人确实能比当坏人要活得快乐，而且也活得更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善后 奥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应对。 但亚历克斯似乎也不在乎奥托接不接茬，他背着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后者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一边挥手勾勒出一些小小的超凡戏法驱散最大限度清除了超凡影响的人群，让这些人赶紧各回各家早睡早起。一边像是自语般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但是我从一早就知道，我的想法是近乎幻想一样不切实际的东西。” “想要证明这一点，想要让大家都认同我的好人准则，想让好人的生活过得比坏人要好成为一种常态，这就需要无数代人的努力，是一个无比漫长的时光。而且‘好’‘善良’的定义永远会随着时代背景，人们的道德追求提升而变化，总有一天，随着社会发展，随着人们对道德追求的提升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后，我的理想就能得到实现……” 奥托嘟囔了一句：“反正不管实没实现，你有生之年是见不到了……” 亚历克斯迈出的脚步慢了一拍，奥托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但是却感觉到他苦笑中满怀的遗憾：“是啊，有生之年是见不到了，但我想为这样的未来贡献出一份力量，哪怕一天也好，让这样的未来尽早到来，尽早让好人能有好报，能让好人不再受到伤害，让坏人在得到惩戒后给他们真心悔改，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相信至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尝试不会成为白费功夫，只要我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不过现在还是得先把当下的善后工作做好。” 奥托沉默着直到最后才小声咕哝了一句：“那我也来帮忙吧……” 他说出的话甚至让亚历克斯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奥托见老猎人反应这么大，顿时把声音拉高了好几度着重强调自己的主张：“我可要事先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我顶多只是帮帮小忙而已！如果再遇上什么危险，你可别指望我会冲上去战斗！” “谢谢……” 亚历克斯低语道，紧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发自内心的感谢。 “谢谢。” ………… 赵辰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地摄取着对他而言已经不再必要的氧气，试图借此来缓解让他身心俱疲的疲惫感。 体力，精神力已经在连翻战斗中被压榨到了极致，从最初那些人工灵能者们的追猎，到遏制如同海潮一样庞大的虚构怪物群，怪物群突然化为烟花接连爆炸，没过多久那些人工灵能者又呕吐出大量黑泥、黑脓，为了处理、平息他们的骚乱又要四处奔走…… 赵辰巳一直跟着王莽奔走在不同的城区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途中还碰到过好几波猎人团体、机关的小队和带着假面头盔，身后长着龙翼的怪人…… 这是他被转化了生命形态后头一次感觉如此疲惫。 “感觉如何？”王莽笑嘻嘻走到赵辰巳身旁，他刚刚处理完人群身上残留的超凡影响，并且用超凡术式将他们遣散回去，“哪怕只贡献出了微不足道的力量，拯救这个城市的感觉怎么样？” 疲惫让，他只能倚靠着墙壁，斜了斜眼睛瞥了王莽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说实话，经历之后没有什么实感……不就是，解决了一些虚构的怪物，平息骚乱吗……” “没什么实感是正常的。”王莽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在超凡世界中，如果等灾难发生再去尝试拯救世界，往往为时已晚，那些虚构角色一旦完成，就意味着现实的坚固基础被撼动破坏，到时候除了疏散这座城市的居民，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这个城市的人……” 说着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抛过来一个黑影：“哦对了，接着这个！” 赵辰巳下意识接住那个黑影，发现落在手中的居然是个葫芦，里面还隐隐有液体回荡的声音不禁面露疑惑：“这里面是？” “大胜之后必不可少的就是酒宴啊！”王莽表情得意，自己手中也不知何时变出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嘶——哈！这可是我精心酿造的好东西，味道超棒！尝尝看。” 赵辰巳看了看木葫芦，又把目光投向他，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味觉了，这个还是留给你自己喝吧……” “我也没有味觉，但并不影响我品尝它的美味，再说，复仇的机会可能也会因为你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悄悄溜走的。” 王莽强行把酒葫芦塞回赵辰巳手里，“美酒与美食，胜利之后自然就是要这样庆祝，来！为守护而牺牲的人献上敬意，为我们所保护下来的事物献上祝福，愿你的复仇，我的剑，各自的使命，与太阳同在！干杯！” 王莽这一番歪理说得赵辰巳毫无脾气，看前者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就准备强行碰杯，他只能摇着头拧开酒葫芦的盖子往嘴里也灌了一大口酒，好堵住对方的嘴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而就在他仰头饮酒，炽热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喉咙灌下时，一条空间裂缝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展开，一个满身染血的身影从漆黑幽深的裂缝中栽出！ 那人身上整洁、体面的白礼服已经布满了血花、血迹，右手拿着一把缠绕着不祥血气的长剑，左手则拿着一把造型怪异的幻想大剑，跌跌撞撞栽出的同时，还一拧身子将手中血色长剑反身刺入了身后幽深漆黑的裂缝中。 赵辰巳瞳孔猛地收缩，因为在仰头饮酒的一瞥中他已经认出来那个人影的真身！ 秦冕！！！ 但有人比赵辰巳的行动更快，在那道身影出现的瞬间，王莽就已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到了秦冕身前。 “雷电手刀！” 金色的电芒缠绕在王莽的右手上，他微微错身以精准的毫厘之差避开了秦冕朝他劈下来的不死斩，剑身上缠绕着不祥血气的不死斩擦着他的衣服划过，同时并指如刀自下而上砍在秦冕右臂腋下！ 呲！ 秦冕的右臂被齐肩切断，高热的雷电封住了本该从伤口涌出的血液，在惯性的带动下，直到最后，他那只手臂还紧紧握着那把名为不死斩的长剑。 眼见不死斩的失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秦冕马上勾连幻想大剑，透明无形的空想触手蠕动而出，悄无声息接触了思想盲点，建立共通认知。 他没有选择继续战斗，而是建立共通认知来形成传送通道，打开了新的空间裂隙进行逃遁。 有多远逃多远。 不死斩终归只是用来对付大师的最终手段，为了防备大师有像灵能者，又或者是不死人那样死后复活的手段，有这种连不死人都能够切实杀死的武器，就算大师有复活手段也无济于事。 最终他的算计成功了，同时也失败了。 在空间夹缝中的交锋，他虽然用以伤换伤的方式用不死斩杀死了大师，可不知为何又跳出了一个新的大师来追杀他。 既然不死斩无法发挥效果，秦冕也实在没有理由继续贪恋这把武器了。 “搞砸了啊……” 看到秦冕毫不犹豫就选择逃遁，身形又一次随着漆黑深邃的裂缝消失不见，根本来不及阻止的王莽只能无奈耸耸肩，捡起掉在地上的手臂和不死斩看向刚刚扔下酒葫芦冲过来的赵辰巳：“看吧，就因为你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绝佳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不醒来我可拿狼牙棒了啊 “……” 赵辰巳看到王莽这副若无其事把秦冕逃脱的锅甩在自己头上的样子，不由地有点想骂脏话。 但他也很清楚这完全不能怪对方，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的交锋中，他看出来了很多平时都不会注意到的东西。 自己的反应不仅比王莽慢了好几拍，就连战斗意识也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易地而处，如果冲上去的不是王莽而是他自己的话，恐怕秦冕当头劈下的那把不死斩就足以劈开他的脑袋，估计最后死的也只是他。 “算了……”赵辰巳摇摇头，接着注意力就被王莽手中的断臂和那把血色长剑吸引：“这个不就是之前在长生村里的那把剑吗……” “不死斩。”缠绕在手上的金色电光被王莽在剑背上轻轻一抹，便转移到血气森森的剑身上，逐渐化为一道道封印将这把散发不祥气息长剑的剑刃慢慢封印起来，“能用来斩断不死，让获得不死的人重新拥抱死亡的武器，没想到玄君道人的佩剑最后落在他的手里……” “玄君……”赵辰巳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认识那个玄君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经历长生村的事件后他能变成这个样子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也算是玄君间接导致的，所以自然也对这个神秘存在倍感好奇。 “我们不死人团体中的传奇。”王莽轻轻叩响不死斩的剑背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不断注入一道道金色电光加强封印，“据说他是最古老的那一批不死人，见证过神代兴盛繁荣，经历过天崩地裂的大灾变，还亲自带领不死军团两次击落过神灵的时代。” “但是当神代断绝后，他突然放弃了一切，地位、名声、统御不死军团的权力，留下了想去寻觅死期和断绝不死的方法这句话后，就带着他的佩剑就离开了……” “这把剑不是可以斩断不死吗？”赵辰巳立刻发现了盲点，“断绝不死的方法就在手里他还找什么找……” “……”王莽明显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你想想看长生村那些追求不死的村民最后变成了什么？” 赵辰巳眼前浮现出过去的种种记忆：“类似于烟尘，又或是雾气一样的东西……” “那些是灰烬，研究不死禁忌的人们所探寻出的其中一个不死邪法，哪怕自己的生命之火已经燃烧殆尽仍然能够存活，但却会渴求着其他人生命火焰的无火余灰。这种不死，光凭玄君的佩剑是无法斩断的。” 看着赵辰巳没打岔，王莽继续耐心地解释道：“当有限生命成为枷锁后总会有人去探寻不死的禁忌，所以不死邪法在每个时代都会出现，饲养不死虫而完成的不死邪法，无火余灰的不死邪法，啃噬不死人血肉的不死邪法，漫长的时代中冒出来奇奇怪怪不死邪法实在太多了……” “起初这些不死邪法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危害，只有在亲身尝试过并且渡过了漫长岁月之后隐藏在不死邪法中的弊端才会逐渐显现。” “正统的不死人尚且会因为时光的推移，逐渐丧失目标、理想和情感化为活尸。那些寻求不死邪法的人更是难以幸免。” “在体内饲养不死虫的人会被不死虫取代意识；把自己化为无火余灰的人会将他人转化成灰烬，意识会不可避免地融合成为一个新的意识，永生永世品尝肉体割裂的痛苦；啃噬不死人血肉的人，也免不了面临肉体败坏、腐朽的问题；还有窃命秘法和盗时者……” 王莽像是在卖弄学识一样林林总总列举了十几种不死邪法的危害，直到赵辰巳听得有些应接不暇时才转回了正题。 “总而言之，我们怀疑断绝不死的方法不仅仅如何结束不死人哪怕化为活尸后仍然不会死亡的永恒生命，可能也是指如何彻底断绝不死邪法的出现……” “说到底，这把剑可能就是玄君的一种失败尝试而已……”封印逐渐完成，一条条由金色符文小字组成的花纹烙印在剑身上，压制了冒出的森森血气，王莽用手指轻敲着已经被封印完成的不死斩，然后随手抛给了赵辰巳：“封印完成了，来，拿着吧！” 赵辰巳宛如耍杂技一样手忙脚乱才接住了在手中乱弹乱跳的长剑，愤然抬头看向王莽时，发现这货居然还在朝他笑。 “反正这把剑对我来说没多大用，这把不死斩确实拥有概念上赋予死亡和对不死者的杀伤，对付因不死邪法而诞生的不死者有绝佳的杀伤效果，但拿来杀正统不死人还是有点不够看。”面对赵辰巳的瞪视，他无奈地摊摊手解释道，“否则玄君也不用尝试寻找死期和断绝不死之法了……” “而且……就算是灵能者也难以免疫不死斩的威能，运用得当的话，你的复仇也并非遥遥无期。” 耳边回荡着王莽漫不经心的提示，赵辰巳看着手中的不死斩陷入了沉思。 ………… 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中。 吴铭百无聊赖地飘荡在这片布满无数记忆画面的虚空中。 这些记忆虽然浩瀚庞杂，但是经过精神滤网的过滤，留在这里的记忆都被提前剥离了实感和自身感情，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溶解人格的危害可言了。 这些记忆就像一部部自传电影一样，自动在意识空间中播放，但让他感觉蛋疼的是，从目前探索总结出的规律和经验来看，只有被他从头到尾游览完的记忆才会彻底消化吸收，成为他的一部分知识， 也就是说可能只有等他看完了所有的‘电影’他才有可能能醒过来…… 一只白皙纤细的刺破了层层黑暗，一把就把处于意识状态，没有身体也没有四肢仿佛一团球一样的吴铭给拎了起来。 同时，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中开始回荡起两个听上去熟悉的声音。 “臭小子！你要是再不给我面子醒过来的话，我可就要用狼牙棒叫你起床了啊！” “住手！你想杀了管理者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任务 所长那骂骂咧咧的威胁成为了一个信号，整个意识空间开始震荡起来，无数播放着记忆的光幕纷纷收缩成光点。 吴铭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并不是所有的光幕都被收缩成光点了，近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光幕都化成了光点，如同星星一样在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中闪烁着，却仍有少量零星的记忆光幕正在播放着记忆。 同时观摩那些记忆所产生的知识，也在断断续续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而且吴铭还发现当一个光幕被消化吸收完成后，意识空间中就会有一个新的光点展开化为记忆光幕，无间断地接续上之前消散的位置，继续播放着另一个人的记忆。 ——所长强行插手干涉，封印了本来需要长时间消化吸收的记忆？ 看到那一幕吴铭心中没来由地闪过这一猜测，但随着绝大多数光幕都被封印意识空间逐渐恢复正常，拎着他的那只手掌也松开了抓取的动作，一股若有若无的坠落感顿时向他袭来。 意识空间中本来是不存在距离和方向的，但那股奇妙的下坠感出现后，一切又有了新的变化。 照亮整个空间的光点慢慢‘远去’，随着他的不断下坠正在逐渐化为头顶的星空。 ——不知道这种坠落感能不能控制住？ 吴铭心念微动，原本包裹着他准备回归现实的下坠感马上得到缓解，很快坠落感就被平复下来，他又像刚才那样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之中。 同时意识空间中又一次回荡起了朦胧、遥远的争吵声。 “不行！这臭小子这么不给我面子，明明都给他搓了个大恢复，他居然还敢赖床不起，我今天非得用狼牙棒撬开他的脑壳给他醒醒脑！” “否定！正常人类无法承受这种开颅醒脑法，请不要拿你的员工，管理者的性命来开玩笑。” “你慌个锤子，反正有身体强化的效果在他没那么容易死，而且有我在身边他还能死得了？大不了把脑壳撬开，等清醒了再刷几道治疗术帮他把脑壳长回来呗……” 这两句争吵吓得吴铭亡魂狂冒，为了自己的头盖骨着想他马上停止了对抗坠落感念头，不再对抗拉扯意识回归现实世界躯体的吸力。 停止对抗后，吸引着他下坠的力量再次涌现，同时拥有身体的实质感也在随着下坠飞快涌现。 意识回归使得手脚逐渐传回感觉，重新感受到心跳、感受到身体后，触觉重启，听觉也不再像处于意识空间中那样朦胧、遥远后，他感受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更多信息。 某种重物带着绝大力道的破空之声，以及气流被搅乱吹拂在面前的微风。 吴铭猛地睁开了双眼，同时大喊。 “停！！！” 视觉这时候才重启，朦胧模糊仿佛高度近视的画面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他眼前逐渐变大事物并不是想象中长满狰狞尖刺，一棍子下去能把脑壳敲碎，让红白之物迸射而出的狼牙棒，而是一根…… 撬棍。 是的，他还认出来这就是所长当初差点拿来给他进行物理记忆删除的撬棍…… 撬棍弯曲的那一头离他的额头只有几公分的时候愣生生刹住了车，所长遗憾而又带着几分不爽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啧，居然醒了……” 那根撬棍飞速远离吴铭的视野，打着旋被所长给收了起来，同时甩给了他一个白眼：“看什么看？不爽啊？你不爽可以来打我啊！” 吴铭眉头难以自控地跳了跳，但没有接话，从之前的相处经历中他已经逐渐总结出经验了，面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的挑衅，越是接话就越可能处于不利状态，所以他选择无视所长的挑衅。 然后他看到了同样身处所长办公室一脸淡然的赵姒妲，人偶姑娘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同时拉住了随时都准备飞扑过来的伊丽莎白…… “大哥大哥！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被人偶扯着半天都没办法飞扑过去的伊丽莎白，只好扯着嗓子向吴铭表示了自己的关心，“现在肚子饿不饿啊！” 这个傻姑娘的重点永远都放在吃上面。 “还好……”吴铭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好，时间感上的混乱也让他产生了些许后怕：“要不是所长帮我封印了那些记忆，恐怕我得挂瓶在床上躺个两年，等学会星爆气流斩打完最终boss再醒过来了……” 然后他感觉自己胳膊又被人偶妹子狠狠拧了两圈：“管理者，这种事情请不要拿来开玩笑。”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看到些什么记忆呢……”所长收起她那副大大咧咧的姿态，十分罕见地变得严肃起来，“快让我康康那个混账玩意儿给你脑子里灌输了些什么污秽的东西。” 说着她又一次举起撬棍张牙舞爪朝吴铭走来。 “别！”吴铭被吓得后退两步，立马将自己的猜测抛了出来，“我感觉那些记忆有不少是废弃历史里那些人所遗留下来的记忆……” 停留在意识空间中的时候，他就以观看电影的方式消化了不少人的记忆，从消化掉的那些记忆来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认为自己生活在名为地球的星球上，星球上也存在或存在过名为人类的智慧种族及其文明，只不过那些记忆中的地球，往往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变化，最后发展成了与吴铭所生活的实体宇宙，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景象…… 与地球相似，但是走向和结局完全不同的可能性…… 吴铭能联想到的也就只有废弃历史了，再联想到守密人的本质，一个猜测隐隐成形：“就连生活在废弃历史中人的记忆，最后也会沉淀到集体无意识之海吗？” 所长这次没有卖关子，十分干脆地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集体无意识之海是所有智慧生物意识的起点和归宿，这点对于生活在废弃历史中的人也一样会受到影响，甚至直到今天虚时间中的废弃历史里还能找到被影响的痕迹……” “阿尔法第号世界，因为生命树复苏，导致人类文明灭亡的世界。在吞噬人类的过程中，生命树因为接触了某个庞大意识集合体而陷入疯狂，在你的报告里提到过有一个不属于生命树心智的生物，曾经占据了生命树的大脑器官……” 吴铭一愣：“这不是飞哥那个世界的事情吗？你是指生命树世界的事情和奈亚有关？”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就算让你自爆，死在那里也得拉上他垫背解决问题的原因。”所长非常光棍地把手一摊：“与其让我告诉你真相，不如自己去亲眼见证。” “正好你手头不是有个需要遣返的黑户吗？” 所长指的自然是被关在收容空间里等待遣返的莫里。 “你送他回去，顺便去废弃历史看看他干的好事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充满奇迹的世界 清晨金色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在房间中，躺在柔软大床上的林勋自然而然从睡眠中醒来睁开了双眼。 “我希望等我洗完澡，马上能吃上热腾腾的鳕鱼芝心披萨和一杯美味香醇的咖啡。” 意识勾连玄乎其玄的‘网络’开口许下这么个愿望后，林勋就揉着惺忪睡眼掀开被子，穿着拖鞋和睡衣缓缓走进浴室，更换衣物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澡。 “嘶……好冷！”喷头出涌出的冷水，让林勋迷糊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他马上又许下了新的愿望，“我希望水温能够恒定保持在我觉得舒服的状态，一直到洗浴结束。” 感受到喷头中的水温渐渐回归舒适、温暖的温度，林勋惬意地眯起双眼，继续哼哼唧唧洗起澡来。 自大奇迹时代的艰辛开拓结束至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 这短短的半个世纪，无论是世界的格局，还是人类文明、人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些都依赖于大奇迹时代所建立的许愿网络，以及之后向大众普及的许愿术配套术式，随着这两项划时代举措的推行，文明一下子就飞跃进入到了下一个时代。 人们不用再为生产力不足而相互压榨、利用，也不需为了资源而相互掠夺、伤害，物质因为许愿机制的存在，而变得极度充裕，随着最后一块区域的许愿网络搭建完毕，哪怕是生活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曾是最为贫困、落后地区的人们，也不会再像往日那样困于物质层面的匮乏。 如果说活跃在奇迹之战的先贤们是打破了笼罩这个世界的绝望幕布，那么活跃在大奇迹时代的开拓者们则是亲手塑造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如今只要是许愿网络能触及的地方，只要是被纳入许愿网络的个体，只要敢想，那么无论怎样规模的奇迹基本都能得到实现。 事实上如果林勋愿意，只需要向许愿网络许下希望消除疲劳和自己身体健康的愿望，就能一直保持着无需睡眠，夜夜嗨到最晚的熬夜冠军记录。 其他类似吃饭喝水包括洗漱这些行为也是一样，实际上只要进行一个简单的许愿，许愿网络就会帮他们完成愿望。 现在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类还留有的睡眠，洗澡和进食行为，也只不过是习惯残留和自我享受而已。 据说在大奇迹时代后纷纷出生的新生代们，有半数以上都成了不吃不喝的修仙强者，但林勋显然不属于这种人，他的父母一直保持着奇迹时代以前的旧人类那样的生活习惯，并且在家长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虽然进食睡眠已经并非必须，但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既能体现自己优雅体面，又能进行享受的一种行为。 这种不疾不徐，尽情消耗和挥霍时间，将时间放在享受上的行为，就是他所理解的优雅。 转眼间，洗完热水澡的林勋穿着浴袍从浴室中走出，来到餐桌前，餐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着一盘已经切好，散发着诱人香味让人食指大动的披萨，以及一杯热气腾腾香醇浓厚的咖啡。 林勋随手拿起一块披萨，静静感受着芝士划过舌尖的顺滑，感受着鳕鱼鲜嫩肉质在口中融化的口感，感受着面饼恰到好处的劲道，他不禁感慨了一句。 “真是美味……” 这是手工和机器无论花费多少年努力，无论有多少代人钻研都不可能制作出来的美味，每一份配料，每一份食材的口感、味道都搭配地无比精妙，并且完美贴合他的各种喜好，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迎合他口味而制作出来的美食一般。 “这种绝顶美味以前那些生活在旧时代的人大概不可能享受到吧？活在新时代真好……” 一边赞美着这个时代的美好，一边享受美食之余林勋转头欣赏起窗外的景色。 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各种各样挑战常识甚至挑战物理的奇观建筑熠熠生辉，人们的想象力和创意在这些建筑的外观上发挥到了极致——悬浮天际的反常识浮空屋、瑰丽奢华的超现实尖塔群、宏伟庞大的复古式高墙城堡…… 还有从苍穹坠落正在逐渐变大的黑点。 “又有人在享受无防护高空蹦极的刺激感了吗？那种东西玩起来真的有意思吗……” 无防护高空蹦极是这个时代的一大乐趣之一，也是新生代年轻人们找乐子的方式之一，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种运动有意思。 只是当小声嘀咕的林勋看清那个不断变大的黑点时，他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 “废弃历史特征坐标已确认，事象坐标校准成功。” “重合可能性分支证明、分离成功，导航路径成功连接。” “实体宇宙边界模糊系统启动，虚时间入口限定展开。” “逻辑场生成器正常运作，传送通道已稳定。” “为了安全起见出入口还是开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吗……”穿过那层无法认知、无法描述的帷幕后，最先恢复意识的吴铭首先确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视线划过那片远远望去都能感觉到震撼的建筑群后，他就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同伴。 “一、二，很好，两个撒手没都没落下……” 炫目的白光中伊丽莎白和齐格非的身影逐渐凝实、显现出来，随着身躯物质化完成，她们也接连‘清醒’了过来。 这一次赵姒妲并没有跟来。 距离炎都那晚守密人降临，几乎侵蚀现实世界的事件后已经过去一周了，但是一周的时间并不能完全消除这些后续影响，哪怕吴铭每天加班消除了残留的超凡影响和相关记忆，城市内还是有许多潜伏在阴影中的超凡生物蠢蠢欲动，觊觎着真理会覆灭后的遗产，同时也有一部分余孽妄图卧薪尝胆某一天复兴真理会。 所以这次人偶姑娘主动提出要留在炎都，一方面是配合老猎人进一步对城市内的真理会残余清理。 另一方面是为了消化守密人给她的垃圾信息——过了整整一周她也没能处理完那些垃圾信息和知识，无法发挥出全力的人偶姑娘觉得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决定留下来还可以照顾下猫。 最先恢复意识的伊丽莎白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四周，很快她就看到视野尽头处那片壮丽宏伟，震撼人心的建筑群，“这里就是穿越者莫里的家乡？” 第一百四十章 自动抬杠 “那就要问问他自己了。”吴铭耸耸肩，单手拉开收容空间在里面掏了好一会，才把莫里从给拎了出来，“虽然事务所的技术值得信赖，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带我来认认门，这是不是你家啊？” 一个全身覆盖着黑色烟雾的小黑人就被吴铭收容空间中放了出来。 自从附着在莫里体表的那一层影怪外壳已经确认无法摘取下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光头小黑人的形态，这个光头小黑人挠了挠反光的脑袋首先是感受了这里的空气质量，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辨认一下风景，接着又仰头看了看太阳的大小和光芒，最后他发现自己这一通尝试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他没办法从这些信息中分辨出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明了的办法。 “我希望马上有一杯冰可乐出现在我手里。” 空气一阵扭动，紧接着让吴铭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一杯装有褐色液体的玻璃杯浮现在莫里手中——不断有小气泡从杯底升到表面悄然炸裂，一个个冰块正在黑褐色的液体中浮动着。 “完全没有消耗。”莫里一口灌下大半杯冰可乐做出了总结，“而且能连上许愿网络，我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我的家乡……” “这就是许愿术的力量吗？真是让人感觉难以置信……”看着能凭空变出一杯冰可乐的莫里，齐格非不禁有点好奇，“无论怎样规模的愿望和奇迹都能实现吗？” “只要愿望不违反许愿大原则，什么样的奇迹和愿望都能实现，只不过根据愿望的规模和难度，许愿又会分为许愿术和大许愿术。” 吴铭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有点疑惑：“许愿大原则？” 莫里将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冰块满意地打了个嗝儿：“许愿网络在构筑雏形时，参与建设的众多开拓者们，就考虑到过许愿网络铺设、普及大众的未来，他们是最初拥有许愿力量的人，在打赢奇迹之战后也非常清楚这种可怕的力量若是被用在歪门邪道上，那世界的未来将会变得不堪设想，所以他们决定对这种力量加以限制。” “力量本无好坏之分，但人有。无论是行使权力也好，还是行使力量也罢都应该以明了清晰的条例加以约束，严格按照定下的要求和流程来执行，否则任何不加限制的自由最终都会成为灾难。”吴铭点点头，觉得这种限制无可厚非。 小黑人莫里接过了话头：“所以那时尚未堕落的奇迹圣人，连同那个时代的开拓者们，共同推敲、商讨、争论，最终编纂了五条许愿大原则，埋入许愿网络的基础运行逻辑中。” 既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有整个许愿网络支援，他也没有了之前流落异乡的顾忌，伸出手指耐心地向这些异乡人解释道。 “其一，禁止许愿网络及其衍生力量以任何手段实现一切对高等智慧生物造成杀伤、掠夺及其伤害的愿望。” “其二，许愿网络及其衍生力量无法以任何形式实现影响干涉高等智慧生物思想的愿望。” “其三，禁止使用许愿网络及其衍生力量实现穿越时空，以及修改历史的愿望。” “其四，禁止用许愿网络解答任何未解的数学难题。” “其五，禁止用许愿术、大许愿术、以及许愿网络复活死者。” “本来是只有四条，第五条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但这些禁令植入网络的禁令就算是共同编撰的奇迹圣人，以及开拓者们都无法违背……” 听着小黑人的诉说，吴铭不满地皱了皱眉：“就这五条？没有更多的补充规则，或是详细定义了吗？还有那第四条是什么鬼？” “就这五条……”他那毫不掩饰不满的样子让莫里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解数学难题，不过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学那玩意儿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吴铭翻翻白眼，冷哼道：“不对的地方大了去了，数学难题那个暂时不说……不是，为什么这种漏洞百出，概念暧昧不清的原则也能拿来写进底层逻辑里？” 他的嘲讽不禁让莫里感觉有些生气：“那你说说看有什么问题？” “那行，我给你举个例子，我借助许愿网络得到了真正意义上能穿越时空，修改历史的知识，然后用许愿术把自己的理解能力提升到无限大，自己脚踏实地读通了如何穿越时空的知识，接着我自己动手拿着改锥和螺丝刀从无到有造了一艘时间机器，启动时光机飞回到了过去，飞到许愿网络构筑出大原则的时代。” 莫里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看着吴铭自信满满的样子他隐隐感觉到了有点不妙。 “然后我在过去买了一把枪，向那时的许愿网络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只要我掏出枪来一抬手，第一个出现在视野中的目标就会因为中弹当场死亡。然后我闭着眼睛又许了另一个愿望，希望睁开眼就能见到奇迹圣人，然后他就会因为许愿网络实现了我的愿望而第一个出现在我视野中，就会被当场击毙……那么许愿网络能不能实现我的这一系列愿望？” 莫里张了张嘴，有点无言以对：“这……” “你别急着回答，还有后续。”已经进入杠精状态开始自动抬杠的吴铭摆了摆手，示意莫里小老弟稍微往后靠靠，接着继续补充道。 “然后我又穿越回现代，我就觉得把奇迹圣人一枪击毙的这种事不好，可是我不能用许愿来修改过去，修正当初太过年轻枪杀奇迹圣人的错误，也不能许愿复活奇迹圣人，所以就许愿捏了一个完全拥有奇迹圣人记忆的全新生命体，除了性别不一样以外其他的地方完全跟奇迹圣人没有区别，那么我的行为算不算复活死者？” 哪里不对劲，这个假设有哪里不对劲。 这家伙的话里肯定是有漏洞的，莫里这样想着，但是他的思路已经被吴铭这一通弯弯绕绕的抬扛思维给绕蒙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反驳对方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可还没等他想出来，吴铭又在他已经有点混乱的思绪中补了一刀：“更别提大原则里还没有对附加写入原则的限制了，我如果再写入一条：以上规则除我以外的人皆会受到限制这条指令，是否就能抵消之前原则对我的束缚？” “够了！不要再继续绕我了！”莫里彻底放弃了思考。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怎么刚来人家城市就炸了 看到跪趴在地上做出失意体前屈的莫里，吴铭摸了摸下巴摇头叹息道：“所以啊小老弟你还不够看啊……说到底这些写入运行逻辑的大原则到底是用来约束你们这些使用者的，还是用来约束许愿网络的？”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莫里挠挠头表示他也没有具体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毕竟也没有限制不能许愿，肯定也有人尝试过的，我以前也试过许愿复活因为打击过大而自杀的爷爷……” “但爷爷并没有因此复活，我也没有遇到过其他特别的事情，我想应该不是用来约束我们的吧。” 吴铭不由皱起了眉头：“那多半就不是用来约束人的原则了，而是用来约束许愿网络本身的……” 一直都忙着看远处人类城市那挑战常识的建筑风景，根本没意识到话题进度的伊丽莎白直到这时才转回来歪歪头：“诶——大哥为什么知道确定不是用来约束人的？” 齐格非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话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没有相应的惩罚机制？” “差不多吧。”吴铭点点头，“用来约束人的行为准则，往往都伴生出违反规则后的相应惩罚机制，当然从源头来限制许愿术滥用的话，像这样在底层运行逻辑里写下特定情况不进行响应的指令也是一种选择，毕竟一板一眼的程序总比人心好控制……” “但这就需要非常详细且完备自洽的指令和描述，让许愿网络这个万能许愿姬能用近乎穷举的方法应对各种特殊情况，并且后续还需要在运行中不断添加修补漏洞的指令……反正再怎么看这五条大原则都不像是能让人工智障来用穷举法面对我这种刁民的法宝……” 说着他又摊了摊手，抛出一个气得莫里直翻白眼的恶意揣测：“也可能是构筑这些网络的大人物是为了掩饰许愿网络根本就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事情，所以才写出这五条原则的，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当然还有更多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适合在莫里这个不知情者面前说出来。 如果许愿网络真的能做到这种事情，并且网络的构筑者都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出现才设下的限制，那设置这种暧昧不清指令的意义何在？难道许愿网络能做到对模糊问题进行判定吗？ 许愿网络实现愿望的机制和本质究竟是什么？就算是灵能者也是靠氪命才能修改现实的，他们的许愿术真的是无代价改变现实吗？ 为什么这个看上去欣欣向荣，看上去人类潜力发展无限的世界会像齐格非之前所待的生命树世界一样，落入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虚时间中，成为废弃历史的一员？ 莫不是因为过度发展，文明已经走到尽头没有任何进化发展余地，所以才被废除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妈耶……那还真特么是需要进行空想切除的异闻带展开…… 所长还说过这里和奈亚的手笔有关，奈亚在这里干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影响？ 太多太多的思绪盘踞在他心头，问题太多太杂又没有相应的情报，一时之间吴铭也不知道该从何着手。 “大哥……大哥？”直到伊丽莎白摇晃着他的肩膀，他才从发散开来的思维中逐渐回归现实，“大哥……咱们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好了，也别纠结这些东西了。”吴铭甩甩头，暂时将这些没有答案的疑问甩出脑海指了指一旁的莫里，对伊丽莎白道：“其实这次我们主要任务是把他送回家，本来把人送到就可以回去。不过临走前所长也交代过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去长长见识，历练一下，所以你想在这里吃喝玩乐一阵子再回去也没问题……” 莫里听着眉头狂跳：“你们时空管理局不是专门管非法穿越的吗！之前我露面还没多久就把我给抓了，为什么你还能大摇大摆在我们世界吃喝玩乐……” “你懂个锤子，你那是非法穿越，而我们是登记在册的合法出差。”吴铭翻着白眼瞥了小黑人一眼，满脸不屑，“而且你别忘了，我们停留在这里是为了调查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成为一个黑户穿越者，并且杜绝这种事情的出现，而我们在工作之余吃喝玩乐享受下异界风情，放松一下心境不行吗？” 对于吴铭的解释莫里无言以对：“……” 莫里头一次意识到不应该和这家伙进行争论…… 因为这家伙会把自己的逻辑强行拉到他的节奏中，然后再依靠丰富的经验和套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自己不仅说不过他，甚至说到最后还会觉得他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这时齐格非突然拉了拉吴铭的衣角，指着远处视野尽头的地平线说道：“吴铭，那座城市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龙人姑娘的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吴铭当先望向那片仅仅只是处于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也能让人感觉到雄伟和壮阔的建筑群奇观。 但现在，那片建筑群奇观已经落入到战火之中。 比正午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从那个方向爆发出来，一轮炽白灼热的火球巨日正从地平线处城市内部徐徐升起。 紧接着被热气流卷起的烟尘、高温灼烧残留的灰烬便将火球尽数覆盖，火球、烟尘和灰烬纷纷交织在一起进而产生的蘑菇云取代了那轮火球巨日，气流膨胀、爆炸扩散所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了城市的建筑，鳞次栉比的尖塔建筑纷纷被十八级强风拦腰截断，同时还有数不胜数的地面建筑被直接吹飞，建筑残渣、烟尘在冲击波气浪的推动下逐渐化为尘暴，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伊丽莎白被她看到的场景震撼到了：“妈耶……炸了耶……” “怎么刚来离我们最近的城市就被炸了……”吴铭一边苦恼扶额，一边默不作声开启了护盾。 “我希望能够看清楚远方发生的事情。”视力相比之下没有另外三人那么好的莫里，也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当许愿术实现他的愿望，看清远方的建筑群时，他双瞳骤然收缩不禁惊呼：“灾厄母体！那是灾厄母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移动天灾 莫里的惊呼中能感受到恐惧，但很快随之传来的爆炸巨响就将他的声音盖了下去，膨胀气流所化的冲击波狂风与尘暴席卷而来，风暴过境之处草木伏地折腰，烟尘遮天蔽日。 冲击波所卷起的狂风和尘暴扩散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就从天边逼至眼前，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洪荒巨兽将他们一口吞没。 “灾厄母体？”尘暴中混乱狂暴到足以轻松撕裂人体的气流，称着气浪高速飞行的建筑残骸，纷纷落在吴铭早有先见之明展开的护盾上，如雨点般的攻击砸得护盾忽明忽暗，乒铃乓啷直响。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压力也就只能制造点噪音了，甚至连护盾的真身形态都难以逼出来，吴铭一边从收容空间中放出许多隐形探机散播出去，一边趁这机会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莫里，“那是什么东西？你们世界的特产吗？” “算是吧。”莫里趁着风暴被挡下来的空隙，许了一个小愿望平息了周围狂风和烟尘影响降低了噪音，按捺不住脸上的后怕和恐惧说道：“那是活动在我们世界的一种移动天灾，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诞生的，只知道许愿网络诞生有一段时间后，灾厄母体就悄然出现了。她可能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突然出现，她可能出现在城市里，也可能在荒野中大闹一番，可能两三年都不出现一次，也可能一个月就出现五次，每次出现和袭击的地点都和上次出没轨迹没有任何联系，完全找不到规律可言……” “传闻她每一次出现在城市中活动都会伴随着至少万人以上的伤亡，而且如果城市处理、疏散和应对不够及时的话，甚至连整个城市都会毁于一旦……” 护盾像是将世界分成了两片，外面风暴冲天，里面风平浪静，众人静静听着莫里讲述他所知道的情报。 莫里没有亲身经历过灾厄母体所造就的灾难，但是在这个许愿网络完全铺开，任何信息的获取都只需要靠脑子想一想，许个愿就能轻松获取最全面的信息时，只要有一个人亲眼见证过这个灾难的恐怖，也就足以让他以第一视角的重现影像亲身了解其恐怖之处了。 为了能像奇迹圣人、先贤开拓者们、以及讨逆卫队那些伟人一样完成一桩轰轰烈烈震撼全人类的大事业，在找寻建功立业的方法和道路时，他曾经把目标打到灾厄母体的身上来过。 如果能成功讨伐灾厄母体，甚至彻底战胜这个天灾，我也能够改变世界的一员！ 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莫里当初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向许愿网络尽可能详尽地获取了灾厄母体的信息，并且好几次代入第一视角的重现影像去了解她之后，一种无法战胜的恐怖阴霾深深盘踞在莫里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人就像蚂蚁被一个个碾死，繁荣宏伟的城市一夕之间化为废墟和残骸，深陷灾难中的人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在恐惧中向许愿网络祈祷这场灾难尽快度过，在绝望中忍受着每分每秒度日如年的煎熬，等待外界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 哪怕是整个许愿网络作为支援，人在灾厄母体面前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仍然显得那么渺小、无力，就像是当初旧时代人类在面对地震、海啸、山崩地裂的天灾时一样无力…… “我……我要赶紧通知讨逆卫队，告……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讨逆卫队，是莫里所在的世界唯一一个行使暴力的机关，过去他们以讨伐了叛逆且堕落的奇迹圣人而闻名于世，而到了今天他们行使暴力所针对的目标不再是已经被讨伐、处决的奇迹圣人，而是那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灾厄母体。 也只有这些曾经讨伐过奇迹圣人的团体，才有可能遏制这种天灾进一步扩大的可能…… 说话之间他还不留痕迹地看了身边这些异乡人一眼，在莫里看来这些神秘莫测的异乡人虽然很强，但也远远没达到能处理这种程度天灾的级别。 “那个灾厄母体听起来有点东西啊……”看着莫里闭眼静心开始许愿祈祷，吴铭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飞哥，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跟我有什么关系？”齐格非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显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指什么。 吴铭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你在这个问题上虽然不如亚历克斯，但也有一定的发言权。你说这个灾厄母体和你一样，看上去凶神恶煞，全身被狰狞尖刺和腐蚀气流包裹、骸骨双翼搞得就像个灭世巨龙，实际上是个内心爱闹别扭的死傲娇，脱下面具还会害羞的好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嘭！ 话音刚落齐格非就猛地一拳挥出，周围的空气在她的挥拳下被挤压到一起，形成近乎空气炮弹般的拳风在吴铭脚边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大坑。 龙人姑娘藏在面具下的面庞已经羞得通红，就连耳朵也在发热泛红，不过有头盔式面具遮挡了大半张脸的情况下，无论是吴铭还是伊丽莎白都看不到她满脸通红的羞赫表情，只能看到面无表情的嘴巴，以及从那张嘴中传出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冷言冷语：“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大致估摸了下齐格非那一拳威力的吴铭，立马正色严肃地更正了自己的说法：“我的意思是灾厄母体身上会不会隐藏了一些秘密？” “你问我，我问谁去？”齐格非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与其在这里干等着瞎猜，为什么不去直接问问她呢？” “有道理……正好飞的最快的那个探机也到位了，咱们可以直接传送过去……” 伊丽莎白好奇地看了看齐格非，又看了看吴铭，眼神逐渐开始放出搞事的光芒：“大哥大哥……我们是要去探险了吗！” 一旁刚刚静心通过许愿向讨逆卫队汇报了情况的莫里听到他们嘀咕的话，面色大变：“等等！你们想干什么……” “安心安心，都是小事情……”吴铭伸手搭在莫里肩膀上，“朋友，现在我们准备做一桩大事业，去灾难中心救人，顺便调查一下那个灾厄母体，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不——” “抱歉，你回答的太晚了……我在问你的时候已经启动了传送……”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奇迹失效 光淹没了莫里的视野，意识和身体也随着外界的天旋地转而摇晃起来。 此刻在他心中千言万语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一句骂娘的脏话。 但是当光和眩晕感都平息之后，他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一方面是莫里被过于颠簸的传送弄得实在想吐，把想骂的脏话生生堵了回去，另一方面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陷入一片火海的城市中。 赤红。 视野之中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与建筑被摧毁、遭到蹂躏之后所留下的残垣断壁。 爆炸声在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厚厚的瓦砾和建筑碎块堆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土堆，莫里能看到不少一根根从土堆中直直伸出，已经被火焰和高温烧得面目全非、焦黑且干枯的肢体。 尚未被建筑残骸给覆盖的一处地面上，留有一团呈放射状散开，远看和人形有几分相似的黑影。 熊熊燃烧的火焰废墟中还倒着不少被烧成焦炭，姿势像婴儿般蜷曲在一起的焦尸。 他还看到了许多被焦糊的残肢断臂和枯骨散落在更加远的地方。 哪怕护盾隔绝了内外环境，他还是感觉自己似乎闻到了从那些焦尸上散发出来的焦糊气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这进一步催发了莫里的呕吐欲望，本来就想呕吐的他只感觉胃部一阵抽搐，一股逆流和酸水顿时上涌，几乎就要喷了出来，可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股奇妙的力量融入体内不仅将那股酸水逆流和反胃感给压了下去，更治愈了他的心理状态，让他陷入惊慌、恐惧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同时一个令他气得有些牙痒痒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抱歉打得不错……啊不对，串词儿了，我的意思是传送不小心点快了，你要是不乐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塞回收容空间的雅座里去，等结束了再把你放出来……” 吴铭嘴上毫无诚意地道着歉，甩出一团修复光团给莫里顺了顺气，一边心念微动用辅助装置调出隐形探机对周围环境的分析结果，吩咐道：“伊丽莎白，建个群。” “好嘞~”伊丽莎白立马心领神会，一道无形的连接在几人之间相互串联起来，但很快这姑娘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咦了一声眨巴着碧绿的双眸看向了让她感觉不对劲的源头——只见莫里刚刚摆脱反胃和干呕直起身子，但是动用了一部分超凡力量后她清晰地看见一条若有若无的金色细线，从这个小黑人的天灵盖上延伸出来。 不止是小黑人莫里头上有金线延伸出来，就连这片废墟之中也有三三两两的金线从瓦砾和火焰中延伸出来，只不过和莫里的金线相比，这些丝线看上去更加纤细、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被崩断，除此之外她还看到更多已经断掉的丝线，在空中飘荡着逐渐消失…… 那些没有断掉的金色细线相互汇聚在一起，在天空上形成一条接着一条综合交错的洪流，最终流向同一个方向，在那视野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伊丽莎白隐约看到了一片由金色洪流组成的海洋…… 这让伊丽莎白不由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回事？” “怎么了？”感受她在精神链接中散发的疑惑情绪，吴铭转头看向伊丽莎白。 “唔姆……大哥，我看到了一点东西。”伊丽莎白摇摇头在精神链接中回道，但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她决定暂时将这些复杂的事情抛之脑后，“算了，精神链接已经建好啦！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救人呀！” “嗯，救人要紧，等会再跟我好好说说你看到的东西。”吴铭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接着就将隐形探机所侦测到的生命反应通过精神链接共享了出去，指向一处废墟，“飞哥，这下面埋着人，深度大概十二米，伊丽莎白，能用超凡能力保持里面几个支撑结构的连接稳定吗？” “包在我身上吧！” “明白了。” 精神层面上的交流就是这么方便，只需要一瞬间就能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哪怕是伊丽莎白也能无障碍理解吴铭的复杂要求，动用自己的超凡能力将废墟中微妙的支撑结构给相互连接上，形成一个不会产生二次崩塌进一步造成伤害的安全场所。 随后齐格非就解除了右手上的变形术式，经过压缩、折叠、基因重新变化表达化为人形的龙躯再度展开，一只巨大的黑色龙爪从她瘦小不相称的身上长出，接着就抓入一坨残垣断壁的瓦砾之中，就像是熊孩子抓起沙子中的一块石头般，轻而易举就将一块三米高、经过伊丽莎白固化的废墟给抓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保持主体几个支撑结构的连接，然后解除掉施加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超凡能力，让这部分瓦砾自然崩落开出一个缺口方便救人……” 在吴铭一步一步的教导下，很快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人被救了出来，接着他一团修复光团扔在对方脸上，处理完致命伤后就把这个倒霉蛋扔进了收容空间中暂时静养。 “还有你，缓过来没？”直到把人救下来之后，吴铭才淡淡瞥了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的莫里，看着后者连连点头后他把相关资料通过精神链接传了过去，同时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赶紧的过来帮忙，把还活着的人给救出来。” “哦……哦……”莫里忙不迭地应道，自从被强行带到这里近距离目睹了灾难与不计其数的尸体，最初的惊慌和恐惧被强行平复下来后，他的大脑就一直处于无法思考的懵逼状态——就像是宕机了一样，又像是等待指令的机器人一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连思考都无法运转起来…… 不过好在吴铭朝他耳边喊了一句，让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接着他就大声地向许愿网络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希望还活着的人能被转移到我面前来接受救治……” 但诡异的是，当莫里大声喊出这句愿望后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许愿网络没有反应。 愿望也没有任何实现的倾向。 齐格非和伊丽莎白已经去挖掘另外一个埋在废墟下的生命反应了，吴铭疑惑地看向莫里，而后者也是满脸不可置信地表情转过头来，喃喃说道：“我的……许愿术失效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灾厄母体 亲眼目睹了地狱。 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满地都是烧成黑炭的扭曲尸体。 焦糊呛人的黑色烟气不断从鼻腔中涌入，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会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惹得褐发男孩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昔日壮丽宏伟的建筑群已经沦为废墟，现在只剩下由碎石和瓦砾堆出的一个又一个小山丘。 “救命……救我出去……” “许愿网络……快……快治好我……不！不要啊！” “为什么许愿术会不起效果……” 耳边回荡起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幻听，那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呻吟和低喃，哪怕他们早已化为了尸体，但这些话语仍然深深烙印在他幼小的心灵中。 粘稠、漆黑的鲜血随着他的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咳出，落在废墟之中。 高温灼热的燃烧环境、无处不在的高能辐射、含有剧毒物质的毒烟一直都在压榨着他剩余的体力与生命，而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更是成为压垮小男孩的最后一根稻草。 尖锐的碎块划破了他的衣物，被烈焰灼烧着通红废墟贴着他的皮肤，烙下一片片扭曲的烫伤。 但是躺倒在地的小男孩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这些痛苦了。 现在明明应该是白天，却因为爆炸和火灾的关系大量烟尘和有害气体乘着热气流上升至天空，导致整个天空看上去都灰蒙蒙的，几滴冰冷的液体落在魏恭满是黑灰、擦伤的稚嫩小脸，让他差点沦丧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下雨了……吗？ 小男孩艰难撑开眼皮，用尽全力抬起右手伸向天空。他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可能是为了求救，也可能是为了抓住浮现在眼前的幻觉…… “大哥大哥！这边找到一个还活着的！” 耳边传来遥远的呼声朦胧飘忽，但小男孩能够感受到声音主人所焕发出的活力。 接着有一个男人闯入了他的视野，并且抓住了他向天空伸去的小手。 “生命体征微弱，喂，小家伙，听不听得到我说话？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我……”小男孩迟疑了一下，他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思考能力了，就连回忆自己的名字都需要经过好几秒的思考才能模模糊糊地想起来，“魏……恭……” 听到他的回答，那个男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说着让他听不懂的怪话：“魏恭啊……好名字，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姓魏名恭字士郎了。” 魏恭看到那个男人手中放出光芒，接着那光团变化成一个像是剑鞘般的东西，然后埋入了他的体内。 ………… 看到吴铭将治疗完毕，陷入熟睡的魏恭放进收容空间中静养，在一旁凝神屏气默默加油的伊丽莎白松了一口气：“呜哇……总算是救下来了……” 他们一路从边缘地带朝着爆炸中心走去，虽然按照隐形探机所侦测到的生命反应救下了不少人，但还有更多的人在得到救援前就已经不幸遇难。 那些人的死状怪异，不仅有因为物质燃烧产生的毒烟窒息而死的遇难者，以及一团团因为爆炸和火灾肆虐留下的焦黑碳块，还有许多……根本不像是死在这场火灾和爆炸中的遇难者。 他们看到了双目圆睁，满脸惊恐被活生生吓死的尸体，看到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人皮，像是被抽干了血肉、骨骼的尸体，甚至还看到了自己把自己掐死的诡异尸体。 “越接近爆炸中心，生还者就越少……”在周围侦查了一圈的齐格飞缓缓走到吴铭身边，“从痕迹上来看这孩子是从接近中心的位置逃出来的，光是凭借求生意志和运气能活着走到这里真是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毕竟是主角命格，等他以后习得了投影的精髓都能和希腊的大英雄正面决斗。”吴铭随口说着怪话，“莫里，一路下来，你搞清楚问题所在没？” 他指的是许愿术和许愿网络无法使用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现在完全无法动用许愿力量，进行许愿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的莫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超出常识的状况——除了违反大原则的许愿以外，许愿网络对任何愿望都是有求必应的，不可能出现对正常愿望不进行回应的现象才对…… 但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在他眼前发生了，他能清晰感觉到许愿网络的存在，能感觉到自己的愿望切实向许愿网络传达了过去，能感觉到每一个被吴铭救下来的同胞都是属于许愿网络的个体，而刚刚回到家乡世界时的许愿，也证明了许愿网络确实是在正常运转。 可许愿网络就是没有给予任何响应。 否则，这个孩子就不会一路跌跌撞撞走到这里，被碰巧经过的吴铭等人救下。而是直接在灾害发生的时候许愿依靠网络的力量直接获救。 否则，那些已经遇难的同胞们，就不会惨死。因为如果没有许愿希望自杀结束性命，任何处于许愿网络中的个体，都会被网络以第一优先级满足生存本能，保持存活。 但不管是他的遭遇也好，还是那些被救下来、又或是没救下来的同胞也好，从目前所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 在这场灾难中许愿网络明显没有响应任何愿望。 “我发誓在我的感知中许愿网络绝对是正常的！许下的愿望也确实传达给了许愿网络！”莫里信誓旦旦地说道，但很快他的表情又变得纠结、困惑起来，“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网络没有实现我们的愿望……” 伊丽莎白看看怀疑人生的莫里，又看了看爆炸中心的方向：“大哥……接下来我们该去哪……” “去中心。”吴铭调出隐形探机传回来的画面，“爆炸中心地带虽然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陨石坑了，但那里还有两个生命体的活动迹象，正处于交战状态，一个应该就是导致现状的罪魁祸首，另一个……情况有点不妙……” 确定了目标后，齐格非又一次走在最前面挥舞着黑铁大剑在一片废墟中生生铲出一条路，吴铭、伊丽莎白和莫里紧跟在后面。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很快他们就接近了爆炸中心的陨石坑地带。 之前冉冉升起的火焰巨日直接蒸发了这里地表的一切，形成了一个直径接近一公里的陨石大坑，吴铭等人来到陨石坑的边缘处，巨坑的边缘眺望着陨石坑内的事物。 陨石坑中，一只体型庞大、臃肿的怪物，正在肆意宣泄着它的情绪。 那个怪物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由无数动物的尸骸，又或是肢体什么的玩意儿堆积出来的巨大肉山，并且体表无时不刻都处于一种不断溃烂又不断再生的更新状态，每分每秒都有一坨坨腐烂的血肉从它的身上剥离、脱落，接着马上又会有新的血肉生长而出。 一根根由不计其数的巨蟒、毒蛇相互缠绕组成的长鞭触手从那堆肉山中伸出，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四处拍打着，激荡起大量烟尘，在那烟尘之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一个身影正在狼狈逃窜着。 ‘肉山’的半山腰处裂开一条裂缝，露出两排由无数动物的尖角组合而成利齿，露出了尖锐的笑声，就像是猫在逗弄老鼠般，又多伸出了好几根巨蟒触手，不给那个身影丝毫喘息和停留的时间，步步紧逼地朝他拍打而去…… “这就是……灾厄母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扬名立万就在今天! “等会飞哥吼一嗓子后就龙化拖住对方……”在齐格飞提炼魔力的时候，吴铭已经重新连上精神链接将自己的部分想法发送给了几人的脑海之中。 “飞哥龙化后承担灾厄母体的反击压力，务必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伊丽莎白你负责在战斗中继续维持各人身上的精神链接……emmmm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可以适当提供支援但是不准偷吃那玩意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块！至于莫里，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在飞哥吸引到灾厄母体的注意力后，抓紧时间把那个倒霉蛋给救出来。” 布置完各人的任务后，吴铭抬起头看向大家：“没有问题吧？” “倒是没有问题……”莫里有点迟疑，然后指了指他：“我都绕过去救人了，那你干什么？” “我？”吴铭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挑起：“我负责提供技术支援。” “什么技术支……”莫里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不妙的预感。 但还没等他细想，齐格飞平淡沉稳的声音就在精神链接中响起：“魔力精炼完成，随时都可以开始。” “好，大家各就各位！”吴铭猛地拍了一下手掌，“飞哥动手！” 由龙心动力炉生成的魔力，经过无数次提纯、压缩的循环之后现在已经接近失控的阈值。 理论上这种精炼、压缩和强化的循环次数是直接和使用者的肉体强度极限挂钩的，但同时也会受到其他硬件设施的限制。作为人形终端形态的齐格非为了方便行动不得不削减了许多黑龙形态才具备的功能——例如降低能量输出的上限，例如关闭龙形态才具备的额外能量回路，例如停用和折叠体内另外几个多余的废能及热量处理器官…… 这虽然会导致她的人形态在综合战斗力方面比不上黑龙形态，但也足够用来解决大多数场面了。 “rua！！！” 震耳欲聋的龙吼咆哮震荡着空气，卷起大量烟尘向四面八方扩散，而那一直积压在肺部经过无数次提纯、压缩的精炼魔力更是化为一条刺眼夺目的光之奔流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像是一条横跨天际的江河浩浩荡荡冲向变身为肉山怪物的灾厄母体。 灾厄母体臃肿的身体猛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危机，紧接着肉山背后突然裂开一道竖直幽深的裂缝，一只巨大的眼睛随着幽深竖直的裂缝缓缓裂开显现出来。 一条纤细的赤红光线从那只巨大眼瞳中心激射而出，迎面撞上了那条浩浩荡荡的光之洪流！ 两道规模与质量完全不同的能量流在半空相撞，浩浩荡荡的光之洪流如同碾压般的前进势头在赤红光线的阻挡下微微一滞，能量流在半空中相互融解、中和，同时逸散而出的能量也在这个过程中快速加热的空气，使其化为轰然爆发的气浪，将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城市再次摧毁了一遍。 但仓促之间释放出来的光线也只能阻碍光之洪流一瞬的前进了，这一瞬的迟滞根本不足以让她让过度臃肿的躯体做出什么规避动作，当赤红光线被完全中和的崩溃瞬间，她大半个身子也被炽白光芒组成的能量洪流给吞没！ 被巧妙约束了热量逸散的光之洪流冲刷着灾厄母体如小山丘般的臃肿躯体，皮肤表层在没有接触到光之洪流前就被悄无声息地气化掉了，肌肉骨刹那间就被燃烧成灰烬，哪怕是再生也跟不上烧毁的速度，如果被这种接近六千摄氏度近乎太阳表面的超高温冲刷下，连一片dna都没能幸存下来的话，那她也就没有重新再生、恢复的可能了。 无论是这颗星球，还是灾厄母体的进化功能中，都还没有进化出能长久抵抗这种超高温的物质，所以在接触的瞬间灾厄母体就已经有了决断，大半身躯被光之洪流冲刷化为飞灰时，剩下的躯体相互分裂，大块大块的血肉借着分裂的力量向四面八方炸开逃散！ “飞哥，追杀时悠着点，别顺便把那个倒霉蛋给烧了！” “我有分寸。” 在齐格非的控制下势头不减的光之洪流快速在地面上移动着，所经之处留下一条蜿蜒的熔岩长河，大块大块炸裂的肉块躯体被烧成灰烬，但总会有更多的血肉不断分裂成更小的肉片继续逃散、钻入地下。 当灾厄母体大半的血肉都被烧成灰烬时，龙吼咆哮的攻击也逐渐接近尾声，光之洪流已经变成了一条炽白的光线，最后已经无力继续追杀肉片的炽白光线猛地一扬，连同视野尽头的山川大地，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并切开后，缓缓消散。 大地和天空，也在这条光之洪流下一分为二。 一条熔岩痕迹笔直的向视野尽头的地平线延伸出去，盘踞在头顶上由灰尘、烟雾组成的阴霾被能量洪流最后的生生撕开一道豁口，一束束金色阳光透过天空那道裂隙照亮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 齐格非身上就快速覆盖上一层漆黑细密的龙鳞，龙翼和尾巴也快速生长出来，人的特征变得越来越少，同时龙的特征也在不断变多：“她还有很多血肉藏在下面，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快下去！” 莫里一脸愕然指着陨石坑的中心，大喊道：“等会！不是说好先让我绕过去的……”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吴铭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等你绕过去太慢了，我来提供点技术支援，送你过去……” 无穷无尽的光迅速汇聚，那熟悉的强烈眩晕感再次袭来，将一脸错愕的莫里包裹、笼罩。 “我艹……”莫里不住爆出一声粗口，但马上他的咆哮和叫骂就淹没在了凝固的光芒中，“你特么又坑我！！！” 同样身处光芒之中吴铭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传送折跃是必须通过接触才能发动的，只要我把你选中为传送对象，就算离我十米远都没用……” “靠！！！”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如潮水般褪去，周边近乎物质化的光芒缓缓崩解为碎片，莫里重新感觉到大地的实在感出现在脚下的瞬间，就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一口酸水反上喉头吐了出来。 “呕……” “没时间给你适应了……快去救人！”吴铭向莫里甩出一团治疗光团，在底层数据中擦掉代表他呕吐眩晕的公式符号，随手将身边一团妄图钻入地下的肉块扔进收容空间后，就一把拽着他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你不是想建功立业吗？扬名立万就在今天！走！跟我从灾厄母体嘴巴边抢人去！” “大许愿术……我希望有一颗大质量的铁镍陨石从小行星带上脱离，并且马上坠落到地球上来，直接焚毁这片区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奇迹圣人?! “大许愿术……我希望有一颗大质量的铁镍陨石从小行星带上脱离，并且马上坠落到地球上来，直接焚毁这片区域！” 声音从层层烟幕后淡淡传来，语气平淡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让吴铭和莫里两人不由得一愣，清楚许愿网络现状的后者更是下意识接话提醒道：“朋友！现在许愿网络不能响应你的许愿……” 可话还没说完莫里就神色大变，与许愿网络保持连线状态的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许愿网络所引动的变化，顿时压抑不住惊骇大叫起来：“不可能！为什么网络回应他了的愿望！” “得到回应了？！”吴铭不由皱起眉头将这个消息在精神链接中群发的同时，默默加强了护盾的能量输出，“你刚刚不是说许愿网络无法使用的吗？” “我不知道！”莫里看着愿力所组成的漩涡正在朝着前方那层烟幕中涌动，“但是大许愿术确实得到响应了！我已经看到了愿力漩涡正在汇聚，完了！全他妈完了！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大许愿术，在旧时代时期又被称之为奇迹术，如果说常规许愿术所能完成的愿望是个人在付出金钱、时间和努力等相应代价后，理论上可以做到的事情。那么非常规的奇迹术所完成的奇迹，起底就是仅凭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完成这种奇迹也是需要代价，每一次使用许愿术完成愿望后都会获得名为愿力的东西，而这被称为愿力的力量，就是实现奇迹的源动力。 “没想到还有幸存者会来到这里……” 一个人影从飞扬的尘土中缓缓走出。 那个人身上套着素色长袍胸前挂着项链，打扮得看上去就像是神职人员，留着一头金色碎发，面白无须五官柔和样貌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奇特魅力。 当莫里看清对方的样貌时，瞳孔剧烈收缩，指着对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 他当然认识这个人。 许愿世界的每个人都认识这张面孔。 这幅面孔的主人曾经是名震天下的传奇，是备受万民敬仰的对象是冉冉升起的晨曦之星，但他却选择了堕落背叛人类，成为被讨逆卫队铲除的叛徒…… 本该死亡的奇迹圣人。 “灾厄母体必须被杀死，她不能有丝毫血肉逃离这里，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迟早有一天她还会卷土重来，而且会变得比今天还要强大……”奇迹圣人低垂着眼眸，看上去不像是在对吴铭他们俩人说话，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语气没有任何感情起伏，“我很抱歉，但机会难得，哪怕牺牲这座城市也一定要……” 铛！ 一道金色的剑影如闪电般袭来，直直刺向他的胸口，奇迹圣人只来得及在心中闪过一丝念头用手一挡，那道剑影便狠狠撞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了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荡起一阵火花的同时打断了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吴铭缓缓收回石中剑，但全身肌肉仍然紧绷却没有丝毫放松：“这座城市变成这个样子，无数人死于非命，也有你的一份咯？” 奇迹圣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吴铭，但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的双眼恢复无悲无喜：“是，当她出现在这座城市时我就已经封锁许愿网络的响应，并且立即采取手段，最初是为了避免她造成的影响扩散，而现在则是不计代价也要消灭……” 又是一道金色剑影袭来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吴铭紧握石中剑欺身而上，右手上挑砍在奇迹圣人的肩上荡起一阵火花，左手同时背在身后悄悄捏碎了一张蓝色卡片。 人格面具·杰克南瓜灯。 拎着古旧提灯的南瓜头在蓝色的光点中悄然现身，鬼脸南瓜头镂空眼睛中跳跃的鬼火正幽幽注视着奇迹圣人，接着它将手中的提灯一扬，原本在里面安静燃烧的火焰，顿时化为一团火焰风暴朝他卷去！ 奇迹圣人不闪不避静静看着那团火焰风暴袭来，在火焰风暴即将把吞没时才慢吞吞抬起手一勾，接着那火焰风暴像是受到了某种奇异吸力般快速变小、变弱落入他的手掌中，最终化为一簇摇摇晃晃的小火苗。 天空的阴云又一次翻滚涌动，原本被齐格非一发龙吼所切开的云层在莫名力量下迅速合拢、融合，足以将这片区域完全摧毁的大质量小行星在许愿网络的吸引下已经凭空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直接从小行星带进入了地球大气层，坠落所卷起的气流很快让众人头顶的苍穹形成了一团漩涡云团…… 与此同时大地也剧烈震荡摇晃起来，原本分散隐藏在陨石坑内各处的血肉，感受到天空即将到来的威胁后进入快速分裂、复制增殖状态。 一坨坨粉红色的肉毯迅速在地面上覆盖扩散，一只只眼瞳在肉毯上睁开，一条条长满细密尖刺的触手生长出来，纷纷抓向坑内三人，同时深深扎根在土地中的肉须也像植物根茎一样不断向下挖掘，试图钻到更加深层的地下躲避从天而降的威胁。 奇迹圣人面色淡然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火苗，接着随手甩到一边，火苗顿时化为火焰风暴将莫里身边蠕动的触手给焚烧殆尽，操纵精准没有溅起丝毫火星烫到后者：“唉，不要妄图依靠许愿的时间差来攻击我了，这种程度的许愿和奇迹我根本不需要发出许愿宣告。现在就算你杀死我，也不可能终止坠落过程的，放弃吧我会让你们尽可能走得没有痛苦……” “所以我才讨厌和你们这些会使用唯心力量的人战斗……”吴铭挥剑砍断朝他延伸而来的触手，一拳打在奇迹圣人的面部，“这种心念一动就能发动的手段简直不讲物理，但既然你连物理都不跟我讲了，那我也不用跟你讲道理了……” “收容空间雅座有请！” 一条裂缝悄然展开，这一次奇迹圣人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惊异，错愕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从他脸上闪过，他下意识就想借助许愿网络的力量发起许愿，对抗从裂缝中传来的莫名吸力。 但他最终失败了，还没等他的愿望生效，奇迹圣人就已经一头栽入那条裂缝之中，被收容空间完成了收容。 莫里一屁股坐在焦黑的土地上：“结束了吗……” “还没呢。”吴铭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伸手指指头顶上正缓缓压下来的天空：“现在该想办法解决头顶上这玩意儿了……” 莫里一愣，放松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身旁环绕着强风气流的优雅黑龙带着伊丽莎白振翼而起，一口龙息喷下化为洁白的劫火从苍穹坠落，将试图靠近吴铭和莫里的触手团燃烧殆尽，同时她们的声音也在精神链接中响起。 “吴铭！那座肉山已经重构肉体了！” “大哥大哥！天上那玩意儿也要掉下来啦！”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讨逆卫队 头顶的天空随着小行星的坠落被染成一片赤红，而脚下的大地正在被异质化的血肉给吞噬。 根据散布到高空区域进行观测的隐形探机传回来的信息，再经过辅助装置精密计算之后，吴铭已经大致得出了距离小行星坠落的大致时间——还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颗陨石就会坠落。 辅助装置还计算出了撞击产生的爆炸能量以及杀伤半径。 吴铭不清楚这个爆炸能量约等于七千万吨tnt炸药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但辅助装置非常贴心地用他能听得懂的方式，来描述了一下爆炸威力。 撞击所释放的热量燃尽半径二十公里以内的一切事物，一直到七十公里开外时杀伤力才会衰减到不那么致命的程度，同时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会将周围六十公里内的房屋吹毁，还会连带引发大气扰动、地震余震，以及撞击爆炸时那足以灼伤人眼的闪光。 反正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任其坠落的话这座城市的幸存者肯定是完蛋了，而且居住在这座城市周边的小村庄、小聚居地里享受隐士生活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当然，也就是受到影响这种程度了。 吴铭被奈亚灌顶后脑子里多出一大堆的记忆中，就有一部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并且从莫里口中了解到不少的信息后，他已经能从奇迹圣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很多东西了。 从奇迹圣人的话来推测，他封锁的应该只是这座城市内的许愿网络响应，这座城市范围以外的地方网络应该还是正常运作的状态…… 换言之，只要外面的许愿网络还在正常运转继续保障他们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那么这场在唯物世界至少会造成近百万人伤亡的大灾害，对于生活在心想就能事成的唯心世界里的人而言顶多也就是一顿惊吓而已。 莫里知道陨石坠落的时间后，就已经有点战战兢兢站不稳脚跟了，听到破坏力的大致强度后更是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想出办法了吗……” “办法倒是有，不过现在没必要操那个心了……”吴铭抬头看着逐渐从阴云中透出红光的天空，欲言又止。 他手头上有不止一种解决方案：比如说让齐格非载着他飞上天空顶着护盾摸陨石一下，将它强行装进收容空间里。广域展开能笼罩整个城市的护盾庇护幸存者，硬抗小行星撞击所爆发的光和热。甚至再大胆一点可以在坠落点精准展开通行管制模块，将所有能源输出全部倾注在上面，偏转陨石的运动方向使其落在无人的旷野之中。又或者使用物质转换模块将其变成淹没城市的花雨……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没必要想一些骚操作解决头顶上的问题了。 但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到莫里眼中，反倒就变了味：“完了！只能等死了！” 吴铭淡淡瞟了莫里一眼，声音又不疾不徐地传入后者的耳中。 “完什么完，我只是我发现有人来解决这个问题了，所以决定交给他们来处理，我负责兜底好了……” “……你说话别大喘气啊！”莫里愕然，“等会，有人来解决是什么意思……” 吴铭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向一片赤红仿佛被点燃的天空。 ………… 一道又一道人影出现在沦为废墟的城市边缘。 这些人清一色都穿着黑袍斗篷，漫步在向外伏倒的荒野草丛中，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面孔个个都是表情冷峻，如临大敌。 他们是讨逆卫队，曾经用许愿术和大许愿术讨伐了奇迹圣人的传奇，如今他们又身处对抗灾厄女王最前线的战士们。 领队文森特挥了挥手停下脚步，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就到这里吧，再往前走就会进入灾厄母体的影响范围了。” 绝对不能跨入灾厄母体的影响范围进行许愿，这是讨逆卫队在失去了不少同伴的生命后才得到的宝贵经验。 “我希望知晓这里发生的事情。” 一幕幕曾发生过的影像记录，一段段叙述信息经由许愿网络流入文森特的脑海，让他得以从不同视角，不同角度来了解同一件事情。 不久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灾害全貌。 一旁年轻稚嫩，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件的副官脸上布满凝重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队长，情况怎么样……” 文森特瞥了这个刚刚加入讨逆卫队的新生代一眼：“情况比较严重，灾厄母体的影响已经在城市内扩散开，并且是我们从来没有对付过的新品种，而且……” “而且？”年轻副官脸色一变，想到了种种糟糕的可能。 文森特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语，以免将这个刚被吸纳进讨逆卫队的新生代吓到，这才接着说道：“而且扭曲的愿望似乎已经形成了结晶，一颗从太空坠落的小行星正在靠近大地，我们首先得解决天上正在坠落的小行星，营救幸存者……” “哦……这个啊……”副官看样子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这种局面比他预想中要好太多了，仅仅只是一颗陨石坠落，而且更别提这颗陨石还没有落地，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至少比整座城市都被拉入抽象化的噩梦，居民溶于噩梦之中难以分离。又或者化为灾厄母体的食粮，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与其融为一体，然后慢慢磨灭心智之类的局面要好上太多了。 “先将幸存者转移出来，掐灭灾厄母体将影响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文森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副官，引导全体校准心智思维，听我号令，用许愿术将里面所有的幸存者拖出来！” “是！”年轻副官挺直身子向长官行了个礼，接着转身，“全体都有！心智校准开始！” 身为万中无一，能被选入讨逆卫队成为副官的年轻人自然得有两把刷子，否则自讨伐奇迹圣人后就不再向公众招募成员的讨逆卫队，又怎么可能会将其吸纳为一员。 年轻副官能清晰感受到一股股属于他人的异质思想正融入脑内，无数声音一并迸发出来，像有一万只小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年轻副官差点就被初次统合心智所带来的混乱冲击地晕厥过去，但在场的队员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这些杂乱的念头和心智马上便安静下来。 “心智校准完成。” “思维收束，斩除杂念。” “愿望漏洞解析完成，完成逻辑壁垒，不存在愿望被曲解的可能！” 年轻副官脸色一凝：“队长！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许愿！” “批准许愿。”文森特果断下令。 “许愿网络，我们，讨逆卫队现在要求你，立即将身陷这座城市内，遭到灾厄母体袭击的幸存者救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捕 许愿，对于生活在许愿世界的每一个人而言已经是见怪不怪的行为了，而且许愿网络完全建成后又过了大半个世纪的时光洗礼之后，许愿已经化为一种习惯深深刻入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从奇迹之战发生神奇的许愿术初次进入人们的视野，到后来大奇迹时代的开拓将这一便利的技术推行给全世界所有人，再到许愿网络覆盖地球每个角落，全人类都接受超凡化改造成为网络末端的一员。 人们对这个改变时代的新兴技术也从怀疑恐惧的打压态度，到现在变成几乎每个尝试过许愿网络便利之处的人都对这种世纪发明赞不绝口。 但只有两类人对这种便利的世纪发明持保留态度。 一种是直至今日仍在怀念旧时代生活，寻求着认同感的老顽固们，他们大多是生于旧时代并且成长于旧时代的人们，在旧时代中饱受缺憾和现实之苦，他们有想要完成的理想，却苦于现实和种种原因一直无法实现，而新时代的到来让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轻而易举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也让他们失去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这感觉就像是……当你在打一个难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联机动作游戏时，突然有人跳出来强行给你输了一条游戏秘籍，让整个游戏变得毫无难度了一般。 追求财富的人许下愿望就能获得无穷无尽的财富；寻求权力的人会获得万人之上的地位；追求永生的人将获得永远不会消逝的生命；苦苦追求十几二十年甚至大半生的人生理想，一夜之间就能得到实现。 但同时，这也成为了一种诅咒，一种让人无法再对他人的努力、坚持造就的成果产生认同感的畸形诅咒。 因为你能够做到的事情，别人也一样能轻松做到，你想要获得的东西，别人同样能轻易获得。你的努力无法得到他人的共鸣认可，相反还会有人通过许愿甩出比你做得更好的成果出来……每个人虽然都在物质层面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但相应的却在渴望得到认同的精神层面上变得极度匮乏。 而另一种人，就是这些被吸纳进讨逆卫队，效忠于新时代开拓者们的卫士们。 他们知晓真正的威胁是什么，深知许愿力量失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时刻警惕，时刻自省，小心翼翼地行使着这种不该突兀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力量…… 许愿网络泛起点点涟漪，当讨逆卫队的集众愿望由年轻副官塑造成形，并且正式提交时，许愿网络也略去了他们中途努力搜救的过程，直接将搜救完成的结果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原本客观存在的世界被主观唯心的愿望所扭曲，讨逆卫队身后的草丛中接二连三浮现出陷入昏迷、满身是血的伤员，吴铭、莫里、伊丽莎白还有感受到传送转移时及时变回人形的齐格非也赫然在列。 吴铭好奇地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伤员，接着朝莫里耸耸肩：“看样子他们对处理这种事情非常有经验，幸好还知道先把幸存者给救出来，而不是直接走了俄式救援的路子……” 伊丽莎白从旁边拱了上来：“大哥大哥，如果走了俄式救援的路子会发生什么事呀？” 齐格非也投来了目光，显然也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吴铭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那我们可能要在撞击点正面脸接小行星撞击时所释放的光和热，而他们则在外围区域祈祷我们平安……” 伊丽莎白一听，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看向身旁的齐格非。 俨然就是一副“要不咱就趁着大哥一个不留神，溜进去尝尝脸接小行星的感觉？”的表情。 然而本来也有些心动的齐格非看到伊丽莎白的表情后，马上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没有接她的茬。 莫里则是松了一口气，彻彻底底放松下来瘫坐在地上。 作为这个世界的住民而言，没有人能比讨逆卫队给他的安全感更可靠了，而且他们能使用许愿术将自己拉出来，就说明这里是许愿网络可以响应的区域，至少在生命上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而另一边，讨逆卫队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队长！愿望已经完成！” 远处的天空已经被彻底点燃，一颗熊熊燃烧的硕大火球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它正带着悠长的焰尾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直冲地面。 文森特头也没回继续下令道：“立即展开防护措施，将杀伤范围约束在这座城市以内。” “是！队长！”年轻副官立即领命，立即开启心智校准进行第二轮许愿。 但这一次，还有近乎海量的愿力在许愿网络中卷起漩涡。 想要阻挡撞击爆炸的杀伤范围扩散，这已经不是仅凭个人力量能够完成的事情了，想要做到这种事情，就只能求助于大许愿术。 平日里讨逆卫队每个人日积月累攒下来的愿力正是为了此刻而使用的，愿力所形成的漩涡开始改变客观现实。 周边的空间从某个地点开始就不再具备连续性，空间层面产生了嫁接和置换的现象，从已经摧毁的城市中心到讨逆卫队身前三百米处的地点为半径球形空间，形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莫比乌斯闭环，一旦到达边界就会出现在球体的另一头， 空间层面的嫁接与置换的速度非常快，从大许愿术得到许愿网络响应，到整个空间嫁接、置换完成顶多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当那颗大质量陨石落在地面，撞击所产生的能量迸发出来的那一刻，防御圈就已经建立完成。 同时那颗高速坠落的陨星，也迸发出了足以灼伤眼球，致人失明的强烈闪光。 但人无法从这种空间层面的莫比乌斯之环中走出来，小行星撞击所产生的能量也同样不够突破这种闭合的自洽循环。 球形空间内的大地转瞬之间化为焦土，在反复燃烧、爆炸的过程中逐渐结晶化，留存在里面的空气也很快会燃烧殆尽，撞击所爆发的爆炸能量被牢牢束缚在这方球形空间中，无论狂暴的能量如何冲刷空间边界，都无法打破已经闭合的空间，让其重新与正常空间产生连接。 危机已经平息，幸存者也已救出，剩下的就只有处理残局了。 “你就是莫里对吧？你和你的同伴救下了不少幸存者，然后还一路进军到了灾厄母体身边……” 这边刚一闲下来，文森特就转头看向莫里，后者对前者居然知道自己的姓名而感到受宠若惊，但又想到自己异于常人的外表，顿时紧张得就像个犯错的小孩不断搓着手指，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起来：“是……是的，我还看到了一些……” “很遗憾，你被捕了。”文森特没有让莫里把话说完的意思，“副官，把他拷上，至于你们……” 吴铭笑嘻嘻站了出来，挡在两人之间：“我必须重申一遍，莫里是我们的同伴……” 他着重在‘我们’这两个字上咬重了语音，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齐格非和伊丽莎白，然后接着说道，“他看到的东西，我们自然也看到了，甚至还可能到处乱说，所以我们也没有幸免的道理吧……” 齐格非耳朵动了动，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吴铭一眼，同时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我们也要掺和进去？” “这正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吴铭在精神链接中淡定回道。 现实中文森特被吴铭说的话搞得眼皮一抽：“副官，多拿几个束缚器过来，把他们也给拷上。” 年轻副官从怀中掏出几个巴掌大小的透明立方体，接着就见那个立方体像融化般蠕动着，很快就变形成几双金光闪闪的手铐。 吴铭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限量版金手镯，有些小兴奋地搓搓手咧嘴一笑：“妈耶，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看到他这么兴奋的样子，年轻副官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摇摇头小声咕哝道：“又不是什么好事，至于这么高兴吗……” 接着年轻副官又如法炮制，把自告奋勇的伊丽莎白，不情不愿的齐格非以及满头雾水，惊讶万分的莫里一一拷上。 “我带几个人走把他们几个带回去……”当所有人拷上后文森特环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遗漏后继续说道：“副官，你负责这里的善后收尾工作，不用担心，留下来的都是可靠的老手，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先找他们商量一下，他们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是，队长！” 文森特点点头，旋即就带上三个讨逆卫士，向许愿网络许愿带着吴铭等人离开了这片平原。 第一百五十章 我们把他给揍了一顿 莫里回过神来的时候，讨逆卫士已经押解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一个陌生、空旷的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应该有五六层楼合在一起那么高，顶部挂着一盏盏巨大的大功率白炽灯照亮整个房间，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但四周完全密封，看不到任何门和窗户的存在。 如果不是通过许愿，恐怕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正常进出这个房间。 “别想着向网络许愿逃离这里。”正当莫里这么想着的时候，文森特淡淡瞥了前者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你手上的拘束器会截获你向网络发出的祈愿，同时隔断网络的回应，你逃不掉的。” 莫里看了看手上的玫瑰金手铐：“……” “哦——”吴铭故意拉长了尾音，尝试挣脱束缚着双手的手铐满脸质疑，“居然还发明出了遏制许愿网络的东西？这玩意儿真的管用吗？”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拘束器不仅能隔断网络的响应，还具备坚不可摧的性质。”文森特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像对这种疑问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样，没再多做解释板着一张死人脸转向了莫里。 “好了，之前你在城市里做过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看到什么，记得什么。” 文森特死死盯着莫里，一字一句地道：“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此话一出那些讨逆卫士就各自上前将他们围在了中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莫里本来准备将自己的大发现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出来，但他一看这阵势顿时就被吓着了，然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奇迹圣人还活着这种事情，作为亲手讨伐他的讨逆卫队可能会不知道吗？ 这个突然闪现的念头让莫里感觉后背冰凉，冒出一身冷汗，接着他又联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奇迹圣人看上去非常了解该如何对抗灾厄母体的样子，如果他不止一次和母体战斗的话，那么奔赴在抗击灾厄最前线的讨逆卫队早就该察觉到这种事的才对，他们不止一次深入灾厄的中心，直面灾厄母体…… ——可许愿网络中重现的资料一直都是讨逆卫队讨伐了堕落的奇迹圣人没有改变过，每个人，包括我也都认为奇迹圣人早就在讨逆卫队的讨伐中陨落了…… ——要么是当初的奇迹圣人讨伐有问题，要么就是讨逆卫队本身有问题…… ——而且还有专门用来锁死许愿网络的拘束器，简直就像是专门拿来对付能使用许愿术的人一样…… 换了以前他是肯定想不到这些问题的，因为在这个世界勾心斗角的阴谋，争权夺利的争斗，都已经随着旧时代逝去而化为过去的残留，虽然大奇迹时代初期因为许愿网络没有完全铺设开来，这种残留还尝试过反扑，但随着网络铺设的全球化，许愿大原则得到建立，这种残留逐渐绝迹成为只能从重现资料里了解的东西。 因为在许愿网络的支持下所有人的物质层面都能得到最大程度满足，为了给自己攫取更多利益的争斗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陷害他人的阴谋无法得逞，因为每个人只要愿意许愿都能清楚来龙去脉，而掩饰错误和缺陷的谎言更是不值一提，当错误和缺陷都可以用许愿来纠正时，那么谎言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些东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到了今天自然也就没有人再用得上它们了——这一点至少在许愿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身上是这么体现的。 莫里不是傻子，没有人会是真的傻子，他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使视野变得狭窄了而已，当局限性被打破视野开拓后，自然能考虑到这些问题。 而促使他打破局限性的，正是前阵子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虽然只是透过镜子观察召唤他的那些人，但挣扎在没有许愿网络世界中的种种喜怒哀乐、烦恼痛苦还有奢求渴望，确实让他大大长了一番见识，同时也让莫里亲身认识和接触到了在新时代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阴暗险恶。 莫里脑中闪过了许多猜想，再感受了到被手铐封印毫无回音的许愿网络，用在另一个世界的见识，以最大恶意揣测了一下对方后，他可耻地怂了：“我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你最好不要说谎，许愿术虽然不能影响他人的精神，但却能鉴定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文森特的双眼中泛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让他把本来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言行的真实性和配合程度会成为左右讨逆卫队，以及开拓者们对你的危险评估，所以请你想清楚。” 文森特身上散发的气势压迫越来越强，逐渐和另外三名讨逆卫士形成共鸣，像是一堵厚重的墙壁般朝莫里压来。 呼吸正在变得困难，心跳加速、血流加快，压力正在几人的气势压迫下不断攀升，就在莫里忍不住快要把心中隐瞒的事情一股脑说出来的时候，一声大吼不仅打碎了这种沉重的气氛，还把他吓得蹦了起来。 “异议阿里！” 文森特缓缓转头，将目光投射到吴铭身上。 感受到自己一下成为讨逆卫士的关注点，吴铭讪讪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有点问题想问，你说的这个许愿网络，还有分清话语真假这么一个用法吗？” 文森特淡淡道：“侦测谎言也是许愿术的一种运用，这属于最基本的运用，初级许愿课程里应该有教的。” “嘿嘿……不好意思，那堂课我可能没怎么用心看。”吴铭夸张地展开双手，开始指点江山，“我虽然没试过用许愿网络侦测谎言，也没上过那堂课，但我觉得你以这种方法作为判断危险的基准很容易出问题。” “……”文森特怔了一下，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有点欠打的感觉，“何以见得？” “莫里你就放心交给大哥吧！有大哥出马，肯定能保你平安的。”精神链接中伊丽莎白趁机向莫里发送了让他安心下来的情绪。 齐格非在精神链接中表达出惋惜的情绪：“完了，又一个上了套……” “飞哥别闹，不要打断我套话的思路。”吴铭趁着空档在精神链接中回了一嘴。 莫里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在精神链接中聊的贼嗨的几人，决定乖乖闭上嘴不说话。 “客观事实和主观真话在特定情况下是会产生冲突的。”吴铭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不疾不徐地说道：“通过对客观事实的观察，然后得出了自认为主观真实的结论，但主观真实的结论很可能会和客观事实产生冲突……” 文森特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吴铭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假如说我有一天去参加一个关于时间机器的论文发布会，在散场后偶然发现有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出血量非常大到了足以致命的地步。” “然后我得出了这个人已经死了的结论，然后把这事告诉给了朋友，可事实上那个人只是昏迷了，流了一地的那是猪血，又或者是另外一个人出的血反正不是她自己的血，请问我之前告诉给朋友的话由许愿网络来鉴别，到底该算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文森特只是迟疑了一会就给出了答案，“如果不具备主观意愿上的欺骗，只是因为对客观事实审视不足而产生的错误判断，许愿网络会算作真话处理，并且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所以纠结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许愿网络连主观意愿上的欺骗意图都能察觉到吗……吴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点点头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既然你想听有意义的，那我就来说点有意义的东西……” “我们看到了奇迹圣人，还把他给揍了一顿关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谁来着? “我们看到了奇迹圣人，还把他给揍了一顿关起来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文森特也被这话给搞愣了一下。 其实吴铭选择故意跳出来抢夺话语的主动权，而不是让莫里自己去交代来龙去脉是有原因的。 一是这丫想象力太丰富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他在精神链接中围观了莫里心理波动的全过程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出手相助一下。 二是他想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这个废弃历史最大的特点就是心想就能事成，这种近乎唯心改变现实的特性，这不由地让吴铭想到炎都不久前差点落入的唯心噩梦。 唯心噩梦的特点也是心想就能事成，在吴铭看来更像是一种失控的心想事成，比这个世界的许愿网络规模更大，效果更强，影响更加深远，任何想法、愿望不分好坏统统实现，哪怕那只是在脑海中一闪即逝的念头……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变成这样？许愿网络和唯心噩梦这么相似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而奇迹圣人、开拓者还有讨逆卫队，他们不仅在整个许愿世界赫赫有名，里面说不定还有完整经历了新旧时代更替的人存在，想要探寻这些真相的话，他们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在奇迹圣人见面就糊人一脸小行星坠落，完全不能好好讲道理，开拓者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去寻找的情况下，吴铭也只能主动和找上门来查水表的讨逆卫队接触，尝试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了。 但精神链接中莫里传来的情绪就没有那么淡定了：“等等你把这种事情告诉他就不怕……” “怕什么？他们还能把我给灭了口不成。”吴铭有恃无恐地在精神链接中回道，“大不了我再穿越回原本的世界去，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穿越过来打我不成？” “可是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走啊！你想过我留下来之后该怎么办没有！”莫里在精神链接中散发出绝望的情绪。 “好了好了，你放心，我不仅会处理好这件事，还能让你完成自己的理想，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你就别在精神链接里大呼小叫了……” 精神层面上的交流转瞬即逝，吴铭没有再理会精神链接中的莫里，将注意转到现实世界上来。 文森特：“你看上去并不怎么惊讶，不管是对被拘束了访问网络的自由这个事实，还是对于奇迹圣人的存在，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平静。” 那是因为我压根就不上你们的网，而且也不认识你们的圣人……吴铭心里嘀咕着，同时嘴角微挑，露出非常欠揍的笑容：“不然呢？我该像旁边这位一样吗？”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过激。”文森特淡淡瞥了身旁坐立不安，满头大汗简直都把惊慌失措写在脸上的莫里一眼，随即把话题拉了回来，“回归正题，根据你所述，你们不仅目击了奇迹圣人的出没，还与他进行了接触对吗？” 吴铭点点头：“没错，他当时在跟灾厄母体战斗，然后和他俩打了一架。” 接着他就把过程的大致走向跟文森特笼统叙述了一遍，当然其中略去了诸如飞哥一嗓子龙吼差点把灾厄母体烧成灰，然后还把奇迹圣人给塞收容空间里去了之类的战斗细节，只说和他们交手，并且还抓住了奇迹圣人，至于怎么做到这些的战斗细节统统留给对方自行脑补。 “你的意思是，你们先用许愿网络攻击了灾厄母体，紧接着因为奇迹圣人发动了大许愿术，准备摧毁这座城市，然后你们又和他交了手，并且抓住了他？”文森特显然对吴铭的叙述报以怀疑的态度。 事实上不止是文森特，在场另外三位讨逆卫士也对吴铭说的话表示强烈怀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能抓得住奇迹圣人？” “在直面灾厄母体的场合下许愿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更不用提只要奇迹圣人在场，你根本就没有可能使用许愿网络……” “你觉得我们讨逆卫队会相信你说的鬼话吗！” 文森特更是深深看了吴铭一眼：“自讨逆之战以来，我们与奇迹圣人、灾厄母体双方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以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奇迹圣人和灾厄母体的难缠之处，从你们的情况来看，光凭许愿术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看来讨逆卫队对灾厄母体和奇迹圣人也不是一无所知，他们很清楚奇迹圣人有封锁许愿网络的手段。至于灾厄母体……直面灾厄母体许愿会出现什么问题吗？吴铭暗自点点头。 当然对于他们的质疑，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复：“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我刚刚说的都是没有丝毫虚假的真话。” 同时吴铭还在心里补了一句：只不过真话说得有所保留，然后被你们误会了而已。 “确实。”对此文森特没有反驳，因为刚刚他已经通过许愿网络求证过了，“重现影像也表明了他们确实直面过灾厄母体与奇迹圣人，并且与其交手过，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说谎。” 那三名讨逆卫士顿时就不吭声了。 “那是，他现在还被我关着呢。”吴铭，“要不我把他拉出来给你瞅瞅？”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征求意见，但他实际上根本没等几人同意，就在三名讨逆卫士惊讶的目光中打开了自己的收容空间，然后将之前扔进收容空间的‘奇迹圣人’丢放了出来。 一个人影顿时从裂隙中跌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文森特面无表情挑挑眉毛，挥手制止了手下准备攻击的行为开口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奇迹圣人？” “是啊，怎么了？有问题吗？”吴铭看着文森特昂了昂头。 莫里张大了嘴巴，指着地上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 伊丽莎白凑到齐格非耳边小声耳语：“飞哥，你有没有感觉他和之前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别问我，我又没见到过真人。”齐格非翻着白眼回道。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劲的吴铭也转头看向地面，但在看清地上坐的那个人之后他也傻了。 “等等……你是奇迹圣人？不是，卧槽，你谁来着？为什么会在我的收容空间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已经死了 坐在地上的是一个穿着浴袍，五官样貌挑不出丝毫瑕疵，轮廓立体，浑身上下散发着诗人气质的英俊男人。 文森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使用许愿术调整过肉体外貌的人。 许愿术同样也有调整肉体样貌的功效，所以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会对自己的样貌进行许愿调整，虽然人的想象力十分抽象，如果真的完全按照普通人脑内构想来实现愿望，很可能会捏出一个眼睛大到占据脸部三分之二，鼻子嘴巴小到几乎看不到，下巴尖到能够戳死人的怪物脸，但好在许愿网络能自行微调愿望中的不合理之处，从而避免这种惨剧发生。 它不仅能完美领会许愿者的愿望含义，并且还能根据现实效果自行调整、优化，以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完成他的愿望。 但眼前这个坐在地上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奇迹圣人。 不管是外表，还是衣着，又或是神情举止和气质都跟本该被装进收容空间的奇迹圣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吴铭蹲下来拍了拍这哥们：“嘿哥们，你是谁啊？为啥会在我的收容空间里？” “我……我叫……”面对吴铭的提问，他神情困惑痛苦地回忆了许久，“林勋，我记得……我应该是……” 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般瞳孔剧烈收缩，神情激动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灾厄母体！灾厄母体来了！快逃啊！” 听到他的叫喊吴铭不由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个惊慌失措的男人一眼，悄悄打开了辅助装置，查阅收容空间的调用记录。 ——举止和情绪表达非常符合恐惧的真实反应，看上去不像是装出来的，收容空间方面的收容记录也没有什么问题，奇怪……他确实是从收容奇迹圣人的独立空间里释放出来的…… “现在已经没事了。”文森特立马按住了林勋的肩膀，为了保险起见不知从哪摸出一副拘束手铐，十分自然地给后者拷上一边，“我是讨逆卫队的文森特，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现在很安全。” 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普通人对赫赫有名的讨逆卫队的盲信心理，原本有点激动的林勋不一会就平静了下来：“灾厄母体已经……被击退了？” “准确来说是灾厄的扩散被及时遏制住了。”文森特纠正道。 林勋没有去击退和遏制之间的区别，反正在他眼里灾厄的扩散被遏制和灾厄母体被击退其实是一码事，这样的观点同样可以适用在许愿世界里绝大多数普通人身上。 见他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文森特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不记得了……”林勋张了张嘴，但脑袋中混乱的记忆让他最终摇摇头，“我只记得看到有个黑点落下来，然后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坠落的肉块，是灾厄母体……” “或许听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看到那个从天而降的肉块时，大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道了那团扭曲的肉块是灾厄母体……” “我能理解。每一个直面灾厄母体的人都有过这种体验。”文森特淡然点点头，仿佛对方说什么他都能保持这种古井不波的样子，“只要目击对方的本体，哪怕不认识灾厄母体脑袋里也会冒出相应的知识。就像旧时代没见过猛兽的人，也会对龇牙咧嘴的豺狼虎豹产生恐惧一样，这是印刻在本能之中的信息。” 林勋：“？？？？” 文森特：“不好意思，用了你可能听不懂的比喻，你这是正常现象所以完全可以放心。那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林勋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文森特的比喻是什么意思，随即挠挠头：“那个……然后我也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我们在击退了灾厄母体之后的搜救行动中发现了你……”文森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开始说起瞎话，“在接近灾厄母体肆虐的中心区域找到的你，能活下来真是走运。等会去做个检测，等检测完了，身上没有灾厄母体的残留影响的话就可以回去了……” “好……好的。”林勋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把他带出去调养一下，顺便侦测身上是否还有残留影响。”文森特摆摆手，接着那三名讨逆卫士便带着林勋凭空消失在房间之中。林勋被带走，密封的房间里只剩下吴铭他们一行人后，文森特才看向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琢磨啥的吴铭：“看样子你也没抓住奇迹圣人。” “也？”吴铭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什么意思？”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吗？”文森特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没有正面回答疑问反倒是提及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吴铭正寻思着呢，一旁的伊丽莎白立马反应过来：“因为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你们的阴谋，发现奇迹圣人的讨伐是一个骗局，所以想杀我灭口？” 文森特和吴铭同时转过头来看了伊丽莎白一眼，这傻丫头吓得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躲在齐格非身后指着一旁的莫里：“他之前是想这么说的。” 内心活动被暴露出来的莫里：生无可恋的眼神.jpg。 “咳……飞哥……你还是看着傻白一点……”吴铭轻咳两声，随即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是为什么？” “本来是为了他。”文森特指了指莫里，“莫里，许愿网络认证id：0，出生在欧洲地中海区域的空想都市……” 本来看到这阵势就感觉足够绝望的莫里，在听到文森特的话之后眉头更是一跳：“这是我的个人信息……” “但是持有这个许愿网络认证id的莫里在十年前就死了，是自杀，因为找不到人生的理想，无法完成自我实现最终选择绝望自杀。”文森特瞥了莫里一眼，抛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可是今天我却又接到了这个已死之人的求救信息，这个本来已经死掉的人又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 “啊？我……我已经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好意思串词儿了 我已经死了？我什么时候死的？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文森特的话让莫里顿时陷入混乱状态，他就像是个抓住稻草的溺水之人般，质问道。 “证明！你如何证实我已经死了！” 文森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自然有办法能证实，但哪怕看到真实记录，你也会否认的吧……” 说罢他摇了摇头：“也罢……还是让你看看吧。许愿网络，调出许愿网络认证id：0的全部信息，并且以重现影像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眼前。” 淡蓝色的光点相互组合，最终在每个人面前都形成了一层淡蓝色光幕，上面静静播放着文森特所要求播放的重现影像。 光幕上跑过的一幕幕画面呈现在莫里眼前。 见证了自己在父母的祝福下出生，重温了已经有点记不清但却无忧无虑的童年，看到在别人面前总故作严肃地爷爷一见到自己就开心地笑开了花，和记忆中从来没有印象的青梅竹马一起相伴长大的画面，看到年轻的自己被传奇时代的英雄们的故事所影响，立志想要像他们一样改变世界…… 接着他又再一次目睹了爷爷因为绝望而许下愿望自我了断。看到因为年岁增长，逐渐发现理想难以实现而心灰意冷的自己，看到了不甘心就此沉沦的自己，选择用积攒多年的愿力最后一搏，来实现一个或许能改变世界奇观的大许愿术…… 许愿网络所播放的影像中没有恢弘的场面，没有跌宕的起伏，已没有扣人心弦的剧情，只是将莫里平时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无一巨细地重现出来，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像，而是一个没有享受过成功，过往经历中尽是失败和平庸的人的……一生。 如果有人生走马灯这种东西的话，那么呈现在莫里眼前的，无疑就是展现他一生的走马灯。 虽然在经历过异世界的历练后莫里知道这其中存在使用许愿网络造假的可能，但他看不出文森特刚刚的许愿能在哪个地方作假…… 这就是他的人生，最终也没有寻找到实现理想的道路，在最后那次大许愿术失败后，他就一蹶不振在日复一日的沉沦中逐渐厌烦这种生活，选择独自一人躲了起来，走上了和他爷爷一样的老路——选择了自我了断。 而那段影像的最后，发现了他的尸首，并且将其回收交还给悲痛欲绝的父母们的人，正是文森特。 伊丽莎白也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拍了拍呆若木鸡的莫里安慰道：“想开点，至少你不用担心被他灭口了诶……呜哇！飞哥你干嘛要把我拎起来！” 齐格非像拎小鸡一样把伊丽莎白拎到一边，嘴里嘀咕着：“吴铭让我好好看着你，别让你乱说话，下次乱说话我就只能打断你的下巴了。” “噫——大哥！救命啊！” 吴铭听到了伊丽莎白的呼救，但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去搭腔转向身旁的莫里：“怎么样？确定是你吗？” 莫里感性上想要摇头否定这份记录的真实性，但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理性占据了上风，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份影像的真实性。 “除了有些记忆和我印象中有点出入，以及没有最后大许愿术失败之后的记忆以外……不，也可能是我的关系吧，许愿网络无法干涉高等智慧生物的思想，在这个大原则的干涉下，我没办法通过许愿回忆起我遗忘，或是记错的记忆……但除此之外，绝大多数记忆都和我印象中没有差别……” 同时他也隐约明白文森特为什么要第一时间逮捕自己了。 许愿大原则其五，禁止用许愿术、大许愿术、以及许愿网络复活死者。 如果记录属实，那么他肯定就是一个违规复活的死者，究竟是谁，以及怎么绕过许愿大原则将他复活的暂且不提，现在莫里亟需解决的一个问题是—— 我是谁？ 既然莫里已经因为心灰意冷在十年前死去了，那此时身处此地的小黑人莫里，记忆还停留灰心前，是用大许愿术制作奇观那一刻的自己，又是什么呢？ 一个承载了已死之人记忆的复制品？还是被人复活的死者？ “这就是我逮捕你的理由，你是一个打破了禁忌之后的产物……”文森特缓缓开口打断了莫里钻牛角尖的思考。 “许愿术即个人在理论上能办到的事情，将其略去投入的金钱、精力，并且直接跳过过程让使用者直接达成结果的术式，但并非万能的技术，无法实现超出个人能力的奇迹，想要达成个人无法达成的奇迹，就必须付出同等的愿力作为代价，这是行使许愿术的基本原则，但许愿术中亦有禁忌存在……” 吴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炼金术师之中亦有禁忌，那就是人体炼成，这是任何人都不可打破的禁忌……” 文森特缓缓转过头来：“？？？？” “不好意思……串词儿了，你继续。”吴铭乖乖闭上嘴摊了摊手，示意文森特继续。 文森特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对面的莫里身上，准备接下去说。 然后。 他发现自己被吴铭这一打岔给整忘词儿了…… 沉思几秒发现自己实在想不起来刚刚说到哪的文森特，转头看向导致自己忘词的罪魁祸首：“我刚刚说到哪了？” 吴铭一愣：“讲到人体炼……不对，死者复活是谁都不能打破的禁忌。” “死者复活是许愿术中的禁忌。”文森特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并且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这是许愿大原则中唯一一条后来才被加入到底层逻辑的大原则，但现在看来这条原则或许存在漏洞，当然修复漏洞这种事情并非由我们讨逆卫队来实行。” “身为讨逆卫队的队长，我的责任和义务是第一时间控制你，评估你的危险程度，避免你像之前那样造成更大的灾害和影响，并且调查清楚你死而复生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多的阴谋。” “听起来，他死而复生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吴铭这时插了一嘴。 文森特这次打量了吴铭很久，似乎是在评判对方是否可以信任能告知多少真相，沉默良久他才慢慢开口道。 “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联合 “糟糕到如果处理出了丝毫差错，很有可能会造就第二个灾厄母体……” 吴铭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再一联想到许愿大原则的修订，以及灾厄母体在网络建成后不久诞生的情报，心中已经有了底：“你的意思是……” “哎。”文森特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确认了吴铭的猜想，“我们现在斗争的灾厄母体，正是当初许愿网络建立后有人触犯禁忌，复活死者所创造的产物，如果他……”他指了指陷入混乱，错过了这个大新闻的莫里接着说道：“如果他表现出和灾厄母体相同的特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吴铭瞳孔微缩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摸着下巴缓缓道：“确实，死而复生的代价居然是把人娘化，确实不堪设想……” 文森特：“？？？？” 因为有辅助装置翻译的关系，就算吴铭说出了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词汇，同样也能精准地将想表达的意思传达给对方，比如文森特现在听到的娘化在经过翻译后就变成了：强制变性，这让这个面色冷漠淡然的男人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没办法和这个骚话连篇的家伙正常交流了。 文森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开口纠正一下对方的想法：“我觉得你可能对我说的话在理解上出现了一点偏差……” “我的意思是指，如果对他的处理出现了差错。”他指了指一旁陷入混乱状态的莫里，强调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如同灾厄母体一样给全人类带来灾厄的怪物……” 吴铭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立马又抛出一个新问题：“理解理解，那你说如果他真的变成和灾厄母体类似的存在了，到时候你们该给他取啥名啊？苦难之爹？灾难大爷？” “我……”文森特被这货清奇的脑回路给堵得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他感觉心好累。 当然吴铭也不像伊丽莎白那样经常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自觉，哪怕在没有人偶姑娘及时制止，但他还是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将发散出去的思维给收束了回来——就是花的时间有点长：“咳咳，说正事说正事，既然这样，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莫里？” 提及正事，一旁正在打闹的齐格非和伊丽莎白两人停了下来，她们都在精神链接中接到了通知，随时做好应对攻击的准备。 当然，陷入自我认知矛盾中的莫里也不由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文森特接下来要说的话。 “开拓者们的意思是让我们首先对莫里进行危险评估，并且将其控制住。”文森特一点都没有避讳正主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不具备恶化风险，下一步我们就会着手调查背后是否隐藏着阴谋，以及到底是谁促使了这场复活，并且开拓者会对其进行研究，寻找能否从中彻底解决灾厄母体的手段。当然他在这之后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生活，但我们会通过拘束器限制他对许愿网络的使用。” “但这只是不具备恶化风险的情况下……”吴铭耐心等他说完，这才开口说道：“如果他具备恶化风险呢？” 文森特一点都不考虑莫里的心情：“我们会永远囚禁他，条件允许的话，以绝后患。” 这一次莫里听了之后罕见地没有再在精神链接中大喊大叫，从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情绪无比平静、淡然。 回到原本世界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他所经历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一件又一件冲击性的事实刺激着他的精神，最开始是深入灾厄母体的活动区域拯救幸存者，接着被迫和奇迹圣人正面交锋，然后马上被讨逆卫队逮捕，被捕后又反复被队友刺激，再加上现在被揭露身份和死而复生的问题造成了认知混乱之后，他的大脑终于宣布放弃思考陷入宕机状态了。 “那我有一个提议。”吴铭不慌不忙地竖起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说道：“让我们也加入到对灾厄母体的战斗中来如何？” “你们？”文森特面无表情看了吴铭一众人一眼，眼神闪烁着狐疑之色。 吴铭从容不迫地点点头，根据自己的经验露出礼貌和善的笑容：“正是，我想我们刚刚也说过的，我们暴打了一顿灾厄母体，还抓住了奇迹圣人，战斗力上绝对有保证。” 文森特立马指出问题：“但你放出来的那个人，并非奇迹圣人。” “那没事！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能够证明我的战绩！”吴铭大手一挥打开收容空间，接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事物便出现在他的手中，“你看，这玩意儿如何？这可是八二年的灾厄母体碎片，我趁飞哥把她打得化为碎片时顺手捞回来的一块。” 那团属于灾厄母体的血肉刚一出现在吴铭手中，文森特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愕与恐惧，同时吴铭手中那团血肉模糊，不断冒出肉芽的畸形肉块已经从手掌大小整整膨胀长大了两圈，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文森特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掐灭想要许愿的念头，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崭新的拘束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铐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咔！ 两个手铐并在一起拷在文森特的左手上变成一个造型奇异的时尚手环，他飞速退开的同时，愠怒的声音也响荡在房间之中：“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手里会有灾厄母体的血肉。” “这就是我们的筹码，正如你之前怀疑的那样，‘光凭’许愿力量是没办法对付他们的。”吴铭手掌一翻便把灾厄母体尚在膨胀、增生的血肉给收了回去，“但我，还有我的同伴们有着许愿力量以外的手段……所以我想和你，还有你们背后的开拓者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让我们加入到对灾厄母体的讨伐中来。” “原因？”文森特见他及时地将灾厄母体的血肉收了起来，追问道。 吴铭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你就当日行一善？” “……”沉默了好一会，文森特才缓缓开口：“这种事情光凭我无法做主，还需要开拓者们同意才行。” 吴铭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道：“请便，我等你的好消息。” “留在这里，我去联络开拓者。还有不要尝试逃跑，他已经被讨逆卫队标记成了重点人员，不管你们逃到哪里，我们都会把你们给找出来的……” “放心，只要你不是带了几袋橘子回来尝试占我便宜，你回来肯定会看到我们齐齐整整都留在这个房间里。”吴铭笑了笑，说了一句可能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梗。 这一次文森特没有再多做言语，从怀中找出一枚钥匙解开手上的拘束器后，便发动许愿网络的力量离开了这里。 “好了好了！”把文森特送走之后，吴铭猛地拍了拍手看向莫里，“莫里，来！庆贺吧！为你的新生欢呼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不就是把飞哥炸没的盒子吗! 空气一阵扭曲，文森特淡化、模糊的身影由虚转实，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给我接通开拓者议会，我有要事相商。关于那个死而复生的人。”身影刚一出现在现实中，文森特就立马驱使许愿网络发起了通讯请求。 短暂的等待后，文森特耳边回荡起说话简洁而干练的低沉声音：“情况如何？” “我从头讲起吧……”文森特缓缓将他刚刚的经历道来，其中也包括了吴铭想要联手的意向，以及他们手中持有灾厄母体碎片的信息。 “嗯——”听完漫长的叙述后，对面拉长了尾音思考着，接着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的看法呢？” “无论是前期通过许愿网络重现影像所搜集到的情报也好，还是初步接触下来发现的细节也好，他们确实拥有不属于许愿网络体系的力量……”文森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情报这才接着说道。 “重现影像中这些人完全没有受到奇迹圣人的压制，并且展现出不同的能力，那个带着头盔的女孩能化身为巨龙，喷吐焚毁一切的光束和火焰，与我交涉的男人不仅能像是用许愿网络那样瞬间移动，还能变出一些传说怪物和武器与奇迹圣人正面交锋，以及凭空收纳活人和物品的手段……” “许愿网络虽然也可以做到这类事情，但在灾厄母体和奇迹圣人的影响范围内，他们既没有出现愿望曲解的状况，也丝毫不受奇迹圣人的压制，所以我判断他们确实具备不属于许愿网络体系的力量，甚至可能拥有彻底解决奇迹圣人和灾厄母体的手段……” 过了许久之后，文森特听到了通讯路线另一头传来的回复。 “开拓者议会的讨论结果是准许接触，并且如需必要可告知除一级保密等级，以及部分二级保密等级以外的知识与信息告知于他们，但作为交换，他们需要将灾厄母体的碎片交给我们进行研究，关于保密事项的序列号，以及如何收纳灾厄母体的碎片，等开拓者议会的进一步消息传来后，再进行接触。” “另外，如果可以，利用他们将奇迹圣人也一并解决，永绝后患。” “了解。” 得到开拓者们的准确回复后，文森特轻出了一口气切断了通讯，回忆起吴铭一行人的种种手段，他不由想到如今时代对旧时代的一些传说——这个世界，曾经是存在许多与使用许愿网络的人们似是而非的超凡生物的。 相传在距今七八十多年以前，那个时候奇迹尚未崛起，科学和逻辑还在支配这方大地，人们用科学所铸造出来的武器燃起了波及整个世界的大战争，在口径和当量逐渐升级的热武器威胁下，许多挑战常识的超凡生物只能瑟瑟发抖地悄然伏行在阴影之中，苟延残喘。 直到聆听了天启的奇迹圣人横空出世掀起惊天动地的奇迹之战，撼动了当时整个世界的无数国家，用幻想与许愿抗击科学和热武器，那些隐于市野的超凡生物见到有夺回世界支配权的机会也纷纷出世，试图在混乱中分一杯羹，重现他们行走于大地的时代。 一时之间，整个世界从人类们用科学所开发出来的杀戮兵器来对彼此杀戮的世界大战，随着奇迹圣人的横空出世，以及那些超凡生物插手，直接演变成了决定今后文明发展路线的种族、文明之争。 当然在开拓者们引领的大奇迹时代开拓结束后，那些曾经活跃过的超凡存在早已在其后漫长的时光中，接二连三消弭在历史的长河中。 那些超凡存在有的选择皈依许愿网络，并且在发展中被逐一同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传承。有的在大奇迹时代的开拓中违逆、抗击许愿网络，因为试图争夺支配权的斗争中被教化。还有的则是失踪了——在奇迹之战结束人类未来的文明走向被决定下来后，有些超凡生物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有时候文森特都不由感觉有些好奇，如果当初奇迹之战失败了，又或是奇迹圣人根本没有横空出世，世界上根本没发生过奇迹之战，或者干脆最后被超凡生物们夺取了支配权的话，如今的世界又会是怎么一个模样？ 会因为集团的利益分配冲突，以及人们日以继日的愚蠢斗争而重复大战的悲剧，在连绵不止的战争中榨干人们的血泪，直到将世界最后的净土也给烧成焦土，才会罢手吗？ 会开发出更多更有效的杀戮武器，以更加高效的方式来杀戮同胞，直到全人类都葬身于自己手中的武器后才会罢休？ 还是在战争惨痛的代价中吸取了短短几年，或是几十年的教训，被限制在资源和物质分配的枷锁中，不得不牺牲掉同胞，然后在他们的牺牲之上磕磕绊绊地推动着整个人类文明的前进？ 又或是超凡降世，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超凡生物重新回到世界的舞台上，像神话传说中的那样，与人类同行？ 文森特不得而知。 ………… 文森特离开之后过了许久。 无门无窗的密封房间中，消遣完莫里，发现他一点都没有振作起来意思的吴铭，正大刺刺坐在地上手里端着一个大红按钮，从不同角度端详着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齐格非看到吴铭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捣鼓啥，走过去好奇地问道：“你在干嘛？” “这不就是！”随后跟过来的伊丽莎白看着吴铭手中的按钮盒，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脑海中搜索相关的记忆，很快又不顾吴铭的阻拦咋咋呼呼大叫起来：“这不就是大哥上次按了之后，直接把飞哥炸没半个身子的按钮盒吗！大哥要把这个地方也给炸掉吗！” 齐格非：“？？？” “额，现在我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吴铭尴尬地别过了头，尝试转移话题，“诱发不幸的按钮。” 齐格非完全不吃他转移话题这一套：“你说清楚是什么意思？” “咳咳，好吧……这是之前我们在格拉摩根浮空城上，伊丽莎白……怎么说呢，她拆了一个神灵造物的零件，然后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这个按钮……”看到齐格非逐渐攥起的拳头，吴铭识相地将当时的情况大致给她说了一遍，“后来检测发现，这个按钮有强大的精神干涉力，能诱惑他人按下这个按钮，而按钮按下之后就会实现按下者的一个念头……” 在齐格非的生命树世界攻略结束后，吴铭就把这玩意儿送到了事务所，当时没有走正式的检测提交程序，只是粗粗鉴定了一下效果。 “实现一个念头？”齐格非不明所以地看向吴铭，似乎没理解意思，而后者摊了摊手讪讪笑道：“对，会将按下者当时，或是近期一个觉得很糟糕，不愿意某件事情发生的念头化为现实，当然这不是重点……” 但齐格非马上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上次救了自己一命的家伙，其实就是导致自己重伤濒死的坏东西，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片片细密的龙鳞：“所以你当时按下按钮的时候想的是把我炸个半死吗？” “不是……其实我当时就是不希望按下去之后就触动自爆开关而已……” 齐格非顿时哑口无言：“……” 本来这种具有异常影响的神代造物是应该予以收容的，但由于不属于实体宇宙的产物，事务所不进行收容管理服务，所以一直被吴铭扔在收容空间安安静静地当杂物。 但是今天，看到由小方块变形出来的手铐之后，他又多了点新想法：“同志们，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手铐，跟伊丽莎白造出来的这个按钮有异曲同工之处？” 伊丽莎白歪了歪头：“0v0？”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线与加入 “你是说这些手铐也是神代造物？”齐格非作为曾经被生命树所发展的下线，她也有不少关于前同事的知识，“他们发掘出了神灵们的遗产？” “不……神代遗产在离开原本的建筑物后会迅速消失效力，如果是神代遗产效果会逐渐消退才对，而且……”吴铭晃了晃手上的拘束器和按钮盒，按钮盒正在散发出丝丝蛊惑人心的魔力，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这玩意儿并没有失效，虽然无法和在格拉摩根上时的效果相比，但这种诱惑感确实存在，同时效果也没有因为脱离神代环境而不断衰退。所以我更倾向于把这些认为是某种似是而非的东西。” 伊丽莎白全程没怎么听懂，但齐格非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仿造了神灵造物？” “有可能……”吴铭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将按钮盒送回收容空间继续吃灰：“当然不能因为这两件物品性质有些相似就这么判断，王水和矿泉水都还带个水呢，但是把前者当矿泉水喝下去多半会死人，所以证实这一推测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进行佐证，再就是伊丽莎白……” 吴铭说着转向一旁的伊丽莎白，后者原本因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开始走神了，但是听到他的呼唤立马竖起耳朵：“大哥！你找我呀！” “嗯，趁着现在正好有时间，我有点事情要问问你。”吴铭缓缓说道，“之前我们在救治幸存者的时候，你不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吗？” 伊丽莎白噢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后，才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对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吴铭：“……” 说实话，他刚刚差点就觉得这丫头会给他来一句：忘啦！ 当然伊丽莎白并没有注意到她大哥心中的情绪起伏，努力回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时候我看到莫里的头上延伸出了一根金线。” 她的话让吴铭转移了本来有些发散的注意力，面露好奇之色追问道：“金线？只有莫里头上有金线延伸出来吗？” “不止是莫里头上，其实废墟里还有许多断掉的金线和很多快要绷断的金线，那些金线一直延伸到天上，然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条如同河流一样的东西，最后汇聚到视野尽头的地方组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伊丽莎白挥舞双手努力比划着，想将自己的意思给更加贴切地表达出来，“后来大哥救出来一些人，我观察了莫里和那些人好久，才发现了一个规律……” “什么规律？”齐格非好奇问道，或许是听到话题和自己有关，自闭了好一会的莫里也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伊丽莎白眼睛一亮，满脸自豪：“那些金线和人的生命状态有关！快死的人身上延伸出来的金线，大多是紧绷快要绷断的那种！然后死掉的人金线就会断掉，然后飘飘荡荡的就消失不见了！” 吴铭：“那现在还能看得到金线吗？” “唔姆……应该可以，大哥你等等……”伊丽莎白说着缓缓闭上双眼调动起超凡力量，等她再睁眼时双瞳已经变得碧绿，同时在她的视野中莫里头顶延伸出一根若隐若现的金色线条穿透了房屋的天花板直冲天际，“诶！还是看得到诶！莫里头上就有一根金线延伸出来了！” “把看到的影像共享出来。”短暂的等待后，吴铭得到了伊丽莎白传过来的影像记忆，不止是他，同时挂在精神链接上的齐格非和莫里也通过这种方式‘看’到了那根金线。 而莫里整个人则像是遭到雷击般呆愣在原地足足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接着他猛地蹦了起来，用有些尖锐变形的声调惊呼道：“这是许愿网络的连接！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吴铭眉毛一跳：“许愿网络？你说这是许愿网络的连接？” “我不知道……”莫里有些混乱地摇着头，这反而让他感觉更奇怪了，但紧接着小黑人的声音随后传来，“我不能确定这真的就是我和许愿网络之间的连接，但奇怪的是，这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我就是知道这是我和许愿网络之间的连接……” 说起来可能有些混乱，但实际上非常好理解。 在通过精神链接‘看’到伊丽莎白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前，莫里实际上根本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当他‘看’那些影像的瞬间，他就像生而知之一般，突然知晓了这根金线的真面目——那就是许愿网络，是他和许愿网络之间的连接。 就和灾厄母体一样，许愿网络也具备光是目击就能知晓其基本信息的特性，所以莫里才能知晓基本信息，才会如此惊愕。 但这种近乎生而知之的效果，似乎只对纳入许愿网络的人管用，我、伊丽莎白还有飞哥似乎都没有被影响到……吴铭这样想着，同时思维也进一步发散开来：如果要用实体宇宙的世界观来代入形容的话，莫里现在的心情震撼程度，可能就像是看到有人凭借肉眼直接观测电磁波，直接能‘看’到别人打电话时从手机里发射出来的电波信号这种级别的震撼…… 也难怪能把这个自闭小黑人吓得跳起来，搁现实世界你要是能看到这种人你也会被吓一跳。 “诶嘿嘿！那根金线就是许愿网络吗？原来我这么厉害呀……”傻姑娘显然认为自己是做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她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洋溢着阳光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 吴铭这时候开口了：“伊丽莎白，莫里头上延伸出来的金线，能从物质层面进行干涉——我是说，能把它给拽下来吗？” 听到吴铭的提议，莫里被吓得一抖：“你又想干什么！”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疑问，只有齐格非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后者一时手滑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把他半截身子都拍进了地板里，要不是莫里披着一层影怪外壳，骨骼惊奇能免疫大量伤害，恐怕他现在就该躺在地上等着吴铭急救了。 “唔，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看！”伊丽莎白好奇地伸出手去抓莫里头顶延伸而出的金线，但是手却像什么都没摸到般，毫无阻滞地从金线中穿了过去，这种失败的尝试无疑让她感觉有些沮丧，“失败了诶……好像没办法直接接触到……” “好，那我们来试试别的方法，首先，咱们就先从超凡力量能否干涉开始吧，往手上附着超凡力量，看能不能把它拽下来，对了飞哥！你也别闲着，过来帮忙记录一下！” “哇！大哥好聪明！我这就试试看！” “住手！别对许愿网络……别对我的连接通道动手啊！” ………… 当吴铭带着伊丽莎白用各种手段对那根金线进行干涉尝试，又用物质转换模块炼出不少食物，草草对付了一餐后，文森特才姗姗来迟。 伴随着空气的一阵扭曲，一道身影逐渐由虚转实，文森特缓缓走入现实，回到了密封房间中。 “开拓者议会已经通过了你们的提议，你们自由了。” 这个冷面男人环顾了一下房间内的情景，入眼便是吃饱喝足躺在地上午睡的伊丽莎白，挥舞着比自己还大的大剑正在一次又一次把吴铭拍出去的齐格非，以及蹲在地上思考人生的小黑人莫里，眉头不由地一跳，“虽然是暂时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调查 吴铭一见文森特回来，暂时放下和齐格非的对练快步走到他面前来。 “但是……”文森特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在此之前，我个人很好奇一件事情。” 吴铭摆摆手，示意文森特继续：“请讲。” “奇迹之战后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 去了哪里？选择回来？ 听到文森特的问话吴铭眉毛一跳，接着他对照脑海中被消化过的相关记忆心中不禁闪过许多猜想，然后他仰仰身子，脑内飞快计算起不同回答的利弊与风险，最后决定用含糊点的回答来侧面回复这个问题。 吴铭不留痕迹地瞥了莫里一眼，之后才缓缓说道：“对我们而言，这是一次援助行动。” “援助？”文森特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可疑的小动作，但却不清楚对方这一瞥中蕴含的意思，他也试图偷偷向许愿网络求证对方是否有欺瞒或是恶意，但给出的结果却是否定的这反而让他更加迷惑，“对我们的援助？还是对谁的援助？你们想获得什么？” 而吴铭这边依然绷着几乎都快感觉到酸痛的礼貌笑脸，秉持着言多必失的原则，继续神神叨叨地说道：“我们想解开一些谜题，同时解决一些问题……当那些疑问得到解答之后会再次离去……” 同时他还在心里小声嘀咕道：调查解决黑户穿越的问题也是问题，解开这个世界的谜团也是解开谜题……我可没准确说是什么啊……你自己误会了可别怪我。 “姑且可信吧……”文森特点点头，没有继续去追究，转而进行下一个话题：“开拓者议会希望交换你们手中的灾厄母体碎片，用于研究。” 或许是怕吴铭，他又补了一句：“当然有交换条件……” “那个等会再谈也无妨。”吴铭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首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额，愉快。”看着吴铭伸出来的手文森特迟疑了一阵，最终他还是伸出手握了一下。 ………… 两天后，一个半径接近十公里的撞击坑附近。 这里就是之前奇迹圣人与灾厄母体争斗的那座城市，不过在小行星的撞击之下，那座城市化为巨大的撞击坑，如果不是讨逆卫队最后赶到，借助许愿网络施展大许愿术将周围的空间暂时剪切成一个莫比乌斯环，将小行星撞击的杀伤力生生约束了起来，恐怕这个撞击坑的规模会比现在更大。 吴铭一行人正在行走在撞击坑的边缘。 他们接到了讨逆卫队的委托，准备深入撞击坑进行调查。 “唔姆，好想去城市里玩啊……”伊丽莎白无聊地踢动着脚下的小石子，嘴里嘟囔着：“大哥……我们都被放出来两天了，为什么还不能去城市里啊？我好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听莫里说，这里用许愿网络许愿出来的食物可好吃了……” 这两天来，因为有开拓者议会的禁令以及讨逆卫队的监视，他们一直都只能留在荒野中不得靠近人类聚居地，吃饭也只能靠吴铭使用物质转换模块将土块炼成面包、泡芙之类的食物，这让本来想去附近城市大吃一顿，体会一下异界美食的伊丽莎白大失所望。 “这就是他们的担心了，你看，毕竟在他们眼中莫里是一个不安定因素，出个门都得带上拘束器的那种……”吴铭摊了摊手，在文森特确认他们并不属于许愿网络的个体，拘束器也对他们没有丝毫效果后，铐在他手上的手铐就被取了下来 当然就算讨逆卫队想继续铐着他问题也不大，反正有收容空间在，只要摸一下他随时都能把那玩意儿给取下来…… “拖累你们这几位大人物的旅游观光还真是抱歉了……”一旁因为铐着拘束器不断发出叮铃哐啷声音的莫里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也不知道我身上这么多拘束器，到底是谁搞出来的事情……” 莫里自然还是铐着拘束器的，而且数量比之前还要增加了四个，不过出于人道考虑与吴铭以灾厄母体碎片为价码漫天要价的努力下，最终文森特决定给予其一些自由，拘束器不再像铐犯人那样把他双手双脚牢牢铐住，而是使用了一副手铐对应锁住一个肢体的方式，然后还在他脖子上加了个项圈…… “火气别这么大嘛。”吴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一点都没有把莫里坑了的愧疚感，“咱们来想点开心的事情，要是你被封印的肢体被分成了五等份，以后只要有人能集齐你的身体部件，不就能直接宣告胜利了吗？这也是为他人做贡献啊……” 小黑人莫里的额角青筋暴冒：“这算是开心的事情吗！再说那玩意儿到底是啥啊！把人分成五等份听起来就很恐怖好不好！” “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完成一件伟业吗？变成攻击力无限高的艾克佐迪亚也是一件伟业。”吴铭无辜地摊了摊手，脸上露出欠揍的笑容，“再说，许愿世界的人不是只要不想死就死不掉的吗，所以切成五等份这种事情你就当做……” 吴铭仰头思考了一下，从脑海中调出了一些关于许愿世界的记忆：“当做这个时代年轻人找刺激的方式不就行了嘛……” 莫里虽然不知道艾克佐迪亚是谁，但并不妨碍他被气得身上冒出一阵黑烟。 思考再三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这不仅仅是因为打不过对方，更是他不想去计较——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打不过这个嘴欠的家伙。 这两天的时间里，吴铭除了应付讨逆卫队的文森特，日常和飞哥对练，还要忙活着满荒野寻找撒手没的伊丽莎白，消化和调阅脑内奈亚留下来的记忆，几乎一刻都闲不下来。 精神绷得太紧只能依靠闲暇时间来找找乐子，但是在伊丽莎白接不到梗，调侃飞哥她又会在对练时可劲下黑手的状况下，吴铭找乐子的对象只能转移到莫里身上了。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这种对话。 当然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吴铭不仅获得了乐趣，而莫里短时间内也被搞得心烦气躁，根本没时间继续自闭和思考人生钻那个——我是谁，我作为一个复制体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的牛角尖。 可谓是一举两得。 “吴铭，飞过去或是传送过去显然更有效率些吧？”齐格非扛着比她身体还大的黑铁大剑，眺望着撞击坑内的景象，“这次不使用传送功能吗？” 吴铭注意力已经有大半转移到隐形探机绘制出的地图，和传回来的信息上，对龙人姑娘的疑问头也不回地回道：“不了，别的探机有观测任务都派出去了，而附近这个探机在坑里有些其他任务，正好任务也要求我们去几个地方实地调查一下，这次没啥意外的话干脆就走过去了……” 根据讨逆卫队提供的情报来看，灾厄母体残留影响的消退速度比模型预计中的要慢上许多，开拓者议会猜测是这里某种程度或许还残留着灾厄母体的一些碎片，圈出了几个可疑地点，但详细情况无法通过远距观察得出结论，必须有人深入进去实地调查才行。 而他们正是要代替讨逆卫队深入撞击坑，去寻找污染未能正常消退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他们…… 那是因为除了吴铭一行人以外，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批能深入污染区域的人了。 建立合作关系的这两天里，作为提供灾厄母体碎片的交换，讨逆卫队也共享了吴铭急需的知识。 其中就有对灾厄母体的研究，莫里也沾了光知道许多以前从来不知道的知识。 灾厄母体出没的区域会留下大量的污染力量，污染力量达到一定浓度后不仅会大幅度强化那片区域的许愿效果，而且还会扭曲、干涉个体与许愿网络之间的连接，使任何在污染范围内许下的愿望，甚至一瞬之间产生的念头，都会被当成愿望污染曲解，原本正常的愿望会以非常扭曲且充满恶意的方式实现。 这就是为什么在灾厄母体引发的灾难中，明明人们有着许愿网络庇护却还是会出现大量伤亡，就连整个城市都招致毁灭的原因之一。 因为愿望和念头都被曲解了。 想要结束这场噩梦的愿望，被曲解成了自杀自尽的意思，想要免除火焰的痛苦，就跳过了灼烧的过程直接化为焦炭，想要治疗自己被压扁成肉酱的半个身子，被扭曲成了只有半边身子被碾成肉酱不对称，把另半个身子也碾成肉酱就完美了……等等诸如此类的曲解愿望数不胜数。 想要在灾厄母体的污染区域内行动，而不受到太多影响的话，要么彻底屏蔽与许愿网络的联系和响应机制，要么压根就不属于许愿网络体系内的人。 但包括讨逆卫队的前者在内，无法使用许愿网络的面对灾厄母体时发挥不出丝毫作用，只能等死。所以只能由吴铭这些——不属于许愿网络，并且有着对抗灾厄母体力量的人前来污染区域调查了。 “就从这里下去吧……”吴铭找了个地势比较平缓的坡道，招手示意身后的几人跟上，“这里坡比较缓，不用担心人一滚下去就直接滚到坑底的问题，而且离可疑的标记点也比较近，大家赶紧过来，我打开护盾和防护后就进场调查……” 几人很快就聚集在一起，接着无形的护盾和维生模块展开罩住众人，而莫里亦步亦趋跟在吴铭身后，顺着并不陡峭的坡道一直向下，花了好几个小时连续调查了五六个标记点都一无所获，准备前往坑底中心的标记点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含义从脊背升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再遇 石中剑上涌动着超凡力量所形成的光辉，吴铭在解放石中剑后并没有将聚合而成的光炮给发射出去，而是将其约束在剑身上，化为包裹长剑的金色火焰刺向阴影雾团！ 像这种一看就不具备实体能免疫物理伤害的敌人，首先给剑上个雷电松脂附个魔砍过去准没错！ 约束在剑身上近乎过载的超凡力量迸发出来，被吴铭当先刺中的阴影雾团刹那间就被强能量爆发给蒸发湮灭。但当他挥剑斩向另一团阴影雾团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这一剑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阴影雾团，涌动的超凡力量没有爆发，石中剑直直穿过了阴影雾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像是砍到了一团空气一般。 吴铭很快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附魔手段没办法再伤到她们了！飞哥试试来个龙炮！” 在精神链接中传递念头根本不存在什么时间差，当吴铭一剑斩空感觉到不对劲时，齐格非已经快速完成了简短的魔力提炼，张口就是一团口水……炽白龙息喷了出去。 龙息所形成的魔力火焰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将随后而来的四团阴影雾团吞没，炽白龙焰黏在这些雾团上就像是点燃了一盏盏悬浮在半空的鬼火般，而那些阴影雾团的体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炽白龙息蒸发、消灭。 可在首当其冲的那两团阴影雾团被燃烧殆尽后，炽白龙息也一下子失去了对阴影雾团的杀伤性，哪怕剩下来的阴影雾团身上还燃烧着白色的火焰，它们的体积也没有再因为燃烧而被蒸发、缩小了。 继石中剑之后，炽白龙息攻击也失效了。 但这时吴铭以身为盾，顶着护盾迎上了最后两个阴影雾团，只听嘭嘭两声轻微的碰撞声响，阴影雾团生生撞在透明的护盾上，并且像液体般顺着护盾层表面缓缓摊开，形成一层薄薄的黑雾包裹住吴铭展开的护盾，贴近身处无数根细密的触手抽打在护盾上试图寻找入侵的方法。 只是一瞬的接触，那两个阴影雾团就尝试了十几种办法试图渗透护盾内部，从生长出长满眼睛的触须进行强攻，到将自己雾化躯体转变为腐蚀性能量尝试中和护盾——但面对它们的大部分尝试，护盾巍峨不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等这个阴影雾团用穷举法破解护盾，吴铭就已经伸出手触碰过去，通过接触判定锁定了收容目标，然后打开了收容空间。 菱形的空间裂口中能看到群星闪烁的光芒，内部呈现出一片宇宙星空的幽邃背景，接着强大的吸力从空间裂口中传来，哪怕隔着护盾那个阴影雾团也无法抵抗从收容空间中传来的吸力，在护盾上层层铺开的雾气顿时化为一阵漩涡气流被吸入收容空间。 虽然收容空间有时候会受限于对方的生命状态，又或者是其他一些理由而无法成功收容对象，但那只是极少数个例情况下，事实上作为幸运古神事务所出品的技术，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靠谱的。 而另一团阴影雾团在同伴被献祭出去争取时间后，也成功找到了穿过护盾的方法，它暂时切除了自身上存在的一切有害特质，并且扭转了自身的存在形态，阴影雾团转变成了一阵半透明的气流，如同空气、声音和光线般巧妙越过了护盾的阻挡判定穿透了进来，并且绕过吴铭和齐格非朝着他们身后飞去！它的目标显然就是莫里或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吴铭赶忙回头，试图去抓住那阵半透明的气流然后故技重施将其扔进收容空间，但还是最终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手没有够到气流，眼睁睁看着半透明气流，朝着莫里冲去！ 但下一秒诡异的一幕就出现了。 伊丽莎白伸出纤长白皙的手从半路杀出，一把截住了那团半透明的气流，并且没有给对方丝毫挣脱的机会，这姑娘就把它塞嘴里给……吃了？！ 还没等吴铭去阻止她这一行为，这什么都想着尝一口的傻姑娘就三口两口把阴影雾团给吞了下去，并且发表起吃后感：“唔姆唔姆……大哥这玩意儿嚼起来口感不错诶……有点像果冻的感觉……” 吴铭感觉有点心累：这傻姑娘平时就这样，看到啥稀奇玩意儿都想放嘴里尝尝味道，现实世界里那些花草、树皮早就挨个尝了个遍，会诱发畸变的突变生物被她当铁板鱿鱼须啃，齐格非那次也是趁人不注意就把生命之果给摘下来吃了，之前她还说过想吃灾厄母体掉下来的肉块…… 说真的，他还有点忧心这丫头万一哪天真吃到啥不对劲的东西该怎么办。 虽然目前为止她乱吃东西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傻姑娘的胃和身体就像是铁打的一样，啥玩意儿进了她的肚都翻不出什么风浪，但经不住她啥都尝一口这样的疯狂作死啊…… 吴铭张了张嘴有点欲言又止，但不等他说什么，一阵失落的叹息在他耳边悄然响起。 “你们果然不同寻常……哎……上次见到你们时就该猜到的。” 这声音找不到来源，仿佛从四面八方齐齐传来，经常享受精神链接通讯的吴铭马上意识到这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个穿着一袭素色长袍，胸前挂着项链的男人就从空气中浮现在吴铭等人的视线之中，他面白无须，表情柔和，留着一头金色碎发。虽然单论样貌是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特点可言，属于扔进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的那种人，但他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引人瞩目的奇特魅力，让人看上一眼后就再也没办法挪开眼。 他是奇迹圣人！ 他刚一出现在众人眼中，伊丽莎白就发出一阵惊呼：“哇！大哥，这人身上冒着好耀眼的金光！另外一半的光之洪流都聚集到他身上来了诶！” 他迈着方步缓缓走到吴铭等人面前，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你们好，又见面了……” 吴铭没有关闭护盾和精神滤网的意思，他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人上一次就是不由分说见面就给他们来了个陨石遁：“是啊又见面了，奇迹圣人，这次你出现在这里又有何贵干呢？” “我其实更喜欢被人叫我本名罗萨……算了……”奇迹圣人看出对方的戒备缓缓摇摇头，“我留在这里，是为了驱除灾厄母体残留在这里的最后影响。” “灾厄母体在最后将细胞与这片大地的每一寸土壤都融为一体……” 吴铭双眼微眯，立马联想到了之前那些雾团：“然后星球撞击落下，将她的物质躯体给熔毁，气化……” 奇迹圣人点点头，算是确认了他的猜想：“哪怕是被蒸发、气化，她仍然能以诡异的生命形态‘活’下来，所以我才说，灾厄母体从来都不会死去……” 第一百六十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哪怕是被蒸发、气化，她仍然能以诡异的生命形态‘活’下来，所以我才说，灾厄母体从来都不会死去……” 灾厄母体从来不会真正死去…… 吴铭仔细回味着奇迹圣人罗萨说的这句话，后者显然是指刚刚那些蠕动的阴影雾团就是灾厄母体在转换了生命形态之后的产物。 “灾厄母体现在残留的影响已经确认消灭，”罗萨看着若有所思的吴铭，后者见他似乎真的没有攻击的意图，也有了暂时避免争端，进行交流的意思：“之前讨逆卫队说这里的污染消退速度比计算中要慢，也是灾厄母体此前转换了生命形态仍然盘踞在这里的原因吗？” 罗萨：“是的，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清除这里影响，并且击退了她，同时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杀死她的方法又少了一条。” “又少了一条？”吴铭不由皱起眉头，追问道：“怎么一回事？” “我们每一次将她击溃、击退看似是获得了胜利，战胜了对方，实际上恰恰相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的进化积攒经验，逼迫着灾厄母体不断进化，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最终推动着她朝完美和顶峰攀登。” 莫里这时才好奇地冒出了头来，他惴惴不安地看了奇迹圣人罗萨一眼，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对这个活着的原传奇使用尊称：“进化？您……额，你是说她在……进化？” “是的，无上限、无限制的进化是她天生具备的天赋，曾经对她奏效过的攻击再次使用就会失效，杀死过她一次的手段下次再面对就能免疫伤害，任何缺陷和不足都能通过快速进化补全。”罗萨本来不怎么在乎莫里心中的小纠结，但后者浑身冒黑烟的小黑人形象以及手脚上锁着拘束器，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项圈的样子却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嗯……你这幅打扮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打扮吧…… 好吧，罗萨承认在许愿网络普及后，确实有很多特立独行的年轻人使用许愿网络设计了一套符合自己品味和审美，且挑战正常物理法则和逻辑的‘新皮肤’——这其中包括不限于反重力衣物、头发；能像磁铁一样吸在后背上的双手大剑；只要做出既定动作，然后高喊‘变身！’就能变成全身覆盖装甲有着昆虫般头部的假面骑士等等…… 但罗萨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莫里显然不是使用许愿网络变成这样的。 “这个其实……”莫里的话还没说完，伊丽莎白就在旁边抢白道：“那是因为他被人当成在棺材板里仰卧起坐诈尸的死人给抓起来啦！” 莫里：“……” 伊丽莎白那含沙量极大的回答搞得奇迹圣人罗萨明显怔了一下，大脑宕机了几秒才理解这姑娘想说什么，然后他疑惑地打量了小黑人莫里一会，马上又满脸古怪摇了摇头嘀咕道：“死而复生？看起来不像啊……讨逆卫队和开拓者议会那帮人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害怕接棺而起的莫里变成第二个灾厄母体，所以把他咔咔咔给铐上了。”吴铭耸耸肩解释了一嘴，不过罗萨的话也让他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些阴影雾团会出现免疫攻击效果了，随即就把话题拉了回来，“难怪刚刚本来能奏效的攻击，第二次攻击她们的时候都失效了……” “这很正常。”罗萨表情淡然，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有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猎杀灾厄母体中度过，自然对老对手无比了解：“这就是灾厄母体所持有的特性之一：只要没办法一击必杀，她就会迅速进化并且修补存在的缺陷，向更加完美的方向进化。” “从最初作为与常人无异的柔弱少女复活诞生，到后来成长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移动天灾，连短短十年的时光都不到，而我追杀了她大半辈子，至今为止的人生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寻找着杀死她的办法，但每一次只能暂时击退她，又或者干脆毁掉整个城市防止她通过吞噬别人获取更加飞跃的成长……” 伊丽莎白眼前不禁浮现起之前在废墟城市内看到的那一幕幕惨状：“可你……其实明明有办法救下那些人的吧？” “从灾厄母体出现在他们身边形成污染起我就爱莫能助了……”罗萨低垂着眼眸，“灾厄母体的污染范围内使用许愿术，会遭到越强的曲解与恶意扭曲，灾厄母体还会主动狩猎吞噬这些人作为成长的养分，我没办法在对抗母体的时候救助他们，所以只能关闭这片区域的许愿网络响应权限，防止他们因为许愿死在自己手上，并且尽量让一部分被母体盯上的人无痛苦地死去……” “啧……” 吴铭不爽地啧了一声对罗萨的做法嗤之以鼻，要不是齐格非拉着他早就拎着石中剑砍上去了：“为了保护他们不被灾厄母体杀死当成进化的养分，你就先灾厄母体一步把他们都弄死，然后连着骨灰都给一起扬了？逻辑呢？你学谁不好学二傻子玩屠.杀竞赛？” 然而罗萨只是看着他，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没办法，她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十几年前我还能压制她，在曲解范围内强行许愿，近几年就连压制都很难做到了，可能再过一两个十年，她就会超过我……” “所以这一次我临时改变了目的，想借助整个城市以及我的牺牲将她固定在这里，然后用陨石撞击和许愿网络的力量一鼓作气彻底毁灭她……” “可惜最后失败了。”罗萨表情平淡一点都看不到几十年执念落空的失落，就仿佛早就习惯这种失败一样，“等我重新凝聚分身前来时，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灾厄母体甚至借助陨石撞击成功开启了新的生命形态，恐怕今后绝大部分常规手段都难以对她再造成损伤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讨逆卫队和开拓者议会那边，能从你给予的灾厄母体碎片中，研究出针对灾厄母体的手段了……” 满肚子火的吴铭白了罗萨一眼刚想开口嘲讽他两句，听到对方的话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叮嘱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吴铭有些惊讶罗萨的情报来源，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来看，至少这个东西交给讨逆卫队的文森特时肯定是在保密状态下进行的，他们是专门在类似具有类似拘束器效果，能隔绝许愿网络响应的房间中进行的交易，并且用特殊的收容容器完成了灾厄母体的交接。 因为事关重大，再加上灾厄母体碎片也具备扭曲愿望的功能，所以从吴铭交接这玩意儿到文森特把碎片交付给开拓者议会，灾厄母体碎片的保管、运输以及后续研究必然是在反许愿网络的保密状态下进行的。 换而言之，就算是奇迹圣人真那么无聊每天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监控开拓者议会与讨逆卫队，最终看到的也应该是他们拿着一个不知道内容物的箱子神神秘秘地运来运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知道来龙去脉的详情…… 许愿网络可以重现影像，却无法重现他人内心的所思所想，虽然可以判断言语之中是否存在虚假和欺骗，但却不能干涉他人的精神和思想…… 结合之前罗萨所显现出能封印许愿网络、在灾厄母体的影响范围能仍然能不被扭曲使用许愿网络，这种高超的操控许愿网络的力量、伊丽莎白眼中所看到的异象、以及明明被扔进收容空间却被掉了包等特异情况，吴铭脑子里有个不大成熟的猜想正在成形。 而莫里则是往更加糟糕的方面在想：“难道说……讨逆卫队中出了通敌的叛徒……” “当然我还知道很多就连讨逆卫队都不知道的事情。”看了脸色阴晴不定的莫里一眼，奇迹圣人罗萨笑着伸出手指分别指了指吴铭，齐格非还有伊丽莎白：“比如说……他，她还有她，都有着独立于许愿网络以外，不受网络影响的力量体系……” 这一点吴铭倒是不觉得怎么意外，毕竟当初他们是在罗萨眼皮子底下偷袭了灾厄母体，文森特尚且能通过重现影像分析出这个事实，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接下来对方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吴铭心跳漏了半拍。 “我还知道你们三人都是异乡人，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访客，正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压根就不在这个世界生活，所以才没有被许愿网络纳入其中……” 卧槽？！ 吴铭眼皮一跳：如果说罗萨知道灾厄母体碎片的存在，能看出他们行使着非许愿网络的力量都可以用万能的许愿网络在监视着全世界来解释，那奇迹圣人罗萨知道他们的来路，甚至能够认知到其他世界的话…… 那吴铭就要重新评估一下罗萨与身后的许愿网络了：“你能够认知到……异世界的存在？” 如果说这话由一个实体宇宙的住民说出口，吴铭可能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在事务所管辖的遣送穿越服务里，其实也涵盖了遣送那些文明强盛到能整天寻思着在宇宙壁上乱打洞，然后穿越到平行世界来把自己玩死的探险队，这种访客实际上还不少，每年事务所都要遣送回许多这样的倒霉蛋回去。 但这里是虚时间的废弃历史，与相对稳固、具备实在性的实体宇宙相比，废弃历史就是虚幻类似梦境一样的可能性，从根本构造上来讲就与实体宇宙有着巨大的区别，根本没办法观测到其他世界的存在，所以发生在这种世界里九成的穿越行为，才会有大半穿越个体都是被卡在实体宇宙与虚时间的夹缝中被生生湮灭，另外小半则是虽然成功来到了实体宇宙，但却没有观测到实体宇宙的落点坐标，也没有得到任何召唤作为向导接引，所以干脆就是被扔到了宇宙空间当场暴毙…… 像莫里这种能从虚时间的废弃历史中穿越过来，没卡在虚时间和实体宇宙的夹缝里，甚至还能安全降落在地球上的穿越者（虽然歪到相邻的影界上去了，但好歹不是宇宙空间），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算是一种奇迹了。 “我说了，我知道的东西很多，不仅知道你们来自异世界，而且还知道你们别有所图……”罗萨微笑着摊了摊手，“而且还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真相的，甚至取走遗产的……” 可还没等吴铭追问更多，文森特通过许愿网络传递而来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吴铭，我们侦测到那边的污染已经开始快速消退了，你们那边调查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请立即返回。” 这是由文森特那边发来的单向通讯，本来能通过许愿网络远程监控这里的讨逆卫队，传来的讯息中丝毫没有提及和奇迹圣人有关的事情，这不由地让吴铭抬头看向了罗萨，满眼中都是深深的疑惑，心中不由怀疑起对方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看样子时间到了，这种骗术和遮掩对讨逆卫队而言也是很容易看穿的把戏，那么下次再见吧……”罗萨敏锐地注意到了许愿网络的波动，身上开始冒出点点光芒，“放心，我已经不想再当守密人了，我现在的目的只是不计一切代价和牺牲摧毁灾厄母体而已，只要你不妨碍我杀死母体，你想在这个世界里取走什么遗产都是你们的自由……” “哦对了，回去之后记得提醒一下开拓者议会那帮人，研究灾厄母体的时候不要太过自信了……” “守密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自己去提醒他们？”吴铭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正在发光的罗萨，但后者巧妙的后退两步让他抓了个空：“就当是帮我个忙吧……毕竟因为立场的关系，这种提醒由我提出来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反而会引起许多麻烦……” 而对于吴铭前一个疑问，罗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和之前那种温文尔雅的阳光笑容相比，吴铭总感觉这次奇迹圣人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些许阴霾。 “最后还有个事，等会帮我把他也给带回去吧……” 罗萨似乎想起什么一样，指了指自己：“作为交换我也让你们知道些讨逆卫队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同时身上冒出的点点光芒，也快速变成耀眼的金光，当笼罩周身的金光散去之后，出现在吴铭等人面前的已经不再是之前他们所看到的奇迹圣人，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已经陷入深沉昏迷而仰卧在地上的陌生男人。 “大哥……这人身上汇聚的光之洪流都消失了诶……”伊丽莎白扯了扯吴铭的袖口，指着陷入昏迷的陌生男人道，“现在又变回和莫里一样的金线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研究 看着躺倒在地陷入深度昏迷的陌生男人，而奇迹圣人罗萨就在他们面前悄然消失的景象，已经让莫里的脑子开始有点不够用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格非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将倒地昏迷的陌生男人给提溜起来：“气息也彻底改变了，和刚刚那个完全不是一个人，看样子可能是某种附身的术式……” 吴铭摇摇头暂时将脑袋中的猜测埋入心底，打开收容空间将这人装了进去：“先把他带回去见文森特吧。” 城外荒野，一座高塔屹立在荒野之上。 这是讨逆卫队专门为安置吴铭一行人建造的高塔，塔身彻白如玉，文森特正站在塔顶一边等待吴铭等人回归，一边眺望着远处人类城市。 一团凝固近乎物质化的光芒悄然出现在塔顶的平台上，吴铭等人的身影从眩光中缓缓出现。 “文森特，我们有点事情希望知道。” ………… 空想之城。 这是一座汇聚了人们万千创意，穷极人类想象力极限所创造出来的幻想都市，定居在这里的人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塑造了风格不尽相同的建筑，有科幻超前的机械大楼，也有追求复古的欧式高塔。神话中辉煌神秘的众神宫殿与由齿轮与杠杆构成的蒸汽城堡并列而立，充满自然气息的通天树屋与弥漫森森鬼气的菱形陵墓和谐共处。 这里是世界的中心，亦是大奇迹时代开拓的起点。 当初，奇迹圣人罗萨领着一批和他同样怀揣着改变世界梦想的志同道合之士，在那时因为战火而几近荒废的小村庄里构筑起了最初的许愿网络。 如今大半个世纪的时光过去，当年破破烂烂的小村庄在不断发展下，面积与范围也在不断拓展，如今在规模上成为了人类史中说不上是绝后，但绝对能算空前未有的壮观都市。 地表、天上、乃至地下，任何一切可以被利用起来的空间都被人们借助许愿网络给改造，如果从高空观测的话，会发现这方大陆有四分之一的地区都被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建筑群覆盖，不计其数且风格迥异的建筑相互堆积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拥挤。 但这些建筑的内部空间一点都不小，在许愿网络完全包裹覆盖全球每一个角落后，人们已经可以借助许愿网络的伟力将建筑内部空间嫁接到可以无限拓展的空间褶皱中，内部装饰与能看到的风景也可以由许愿网络来自定义修改，完全不用担心采光和风景被其他建筑遮挡的问题。 哪怕是有人在这众多建筑中搭了个草棚，只要借助许愿网络的力量也能享受到住在大宅邸的感觉。 而这座面积接近几个欧洲国家国土总和的空想之城中心，那一圈常年被金色光芒所覆盖的区域，是许愿世界中极少数未经许可禁止擅自入内的地带。 大奇迹时代构筑了许愿网络这一奇观伟业的开拓者们就居住在那里，直到今天都没有移动过住所。 同时也是这个许愿世界中安保级别最高，最安全的地方。 中心区域，开拓者们共同塑造出来的地下空间中。 在高台的中央，有一团西瓜大小的血肉正在高台中心缓缓蠕动着，时而聚合成球，时而又分裂摊开，冒出阵阵黑色烟雾。 但无论那团血肉怎么分裂、尝试增殖肉体，诡异血肉的总体积永远都只有西瓜那么大，每一块分裂而出的肉块，在离开那团缓缓蠕动的血肉，无一例外都会快速枯萎、失活最后化为灰烬。 灾厄母体的碎片虽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活性状态，但活性状态始终被什么无形力量压制着。 而这股无形力量的源头，源自于那团蠕动血肉中心的一根木楔。 钉在蠕动血肉中心的木楔，通体翠绿闪烁着莹莹光芒，木楔制造出的无形力场不仅将这团血肉的活性压制，使其被牢牢束缚在高台中心无法通过分裂增殖的手段逃离，还剥夺了她曾经作为灾厄母体的种种奇妙手段。 “根据目前的实验成果来看，灾厄抑制力场确实有效。”高台旁边，身着贴身白袍研究员打扮的开拓者轻轻打了个响指，接着一段段数据资料便凭空誊写在他手中的记录板上，同时他也继续向同伴汇报着这几天他的研究发现。 “研究数据表明，抑制力场有效遏制灾厄母体的活性生效范围，能杀死所有试图逃离力场范围的碎片，并且沉默木楔还发挥出类似拘束器阻断许愿网络的效果，使灾厄母体的污染被约束在力场范围内，无法再对周边的许愿网络响应行为产生歪曲影响……” “至于沉默木楔的制作工艺，其实我参考了之前用于运送和保管灾厄母体碎片的那个箱子，然后添加了一些其他规则进去，用基石晶体构筑而成……” 一个面容粗犷，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研究员开拓者的话，同时巨大的力道也将那可怜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够了！路德，你应该很清楚之前的禁令！你的研究应该在专用地点进行，灾厄母体的碎片也不允许进入这座城市，我们现在想问你的是为什么你会把这玩意儿给带进来！而不是听你在这里哔哔你的研究报告！” 开拓者团体内并非全员都是研究者，虽然他们利用许愿网络也能做到研究和解析，但涉及到灾厄母体无法使用许愿力量的情况下，相关的研究自然就移交给开拓者团体内的研究者路德以及他手下的团队了，并且专门在荒郊野外的一处场所建立了实验室，以供展开研究活动。 然而今天一大早，路德说他有大发现把开拓者召集到了一起，等到开拓者们到齐后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灾厄母体的碎片被路德带进了城市，甚至被带到了他们的面前！ 胆子稍微小一点的开拓者被这么一吓，当时差点就一个大许愿术把房间里的所有人和物给放逐到宇宙虚空里去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吼路德顿了一下，他环顾了一下紧张兮兮的众开拓者们，然后伸手指向高台上蠕动的血肉：“这就是我要说的最重要的一点了，她没有展现出任何进化性和适应性。” “哈？” 第一百六十三章 傲慢 紧张的气氛一窒，有些开拓者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同伴们都没有搭腔，路德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发现：“她没有展现出任何进化性和适应性，以往具备强大适应性和进化能力的灾厄母体，在沉默木楔面前没有任何抗性，哪怕经过重复多次的封印测试，沉默木楔同样能像初次接触那样封印她的进化与适应能力。” “路德，关于灾厄母体的任何结论，都不能轻易可以下的。”开拓者中一个满头花白的短发，身上散发着沉稳可靠气质的男人缓缓开口道，“你应该很清楚灾厄母体的特点，她每时每刻都在快速进化，不断适应当前环境……” “我是个研究者，尼克，如果没有切实的研究成果和数据资料论证，我不会做出这种结论。”路德晃了晃手中的资料回应道，轻打响指将一叠叠纸质资料具现在每个开拓者面前。 “我最初只是为了制造一个性质类似收容箱的大箱子来关押研究样本，但很快我就发现几小时后收容箱就会被她的进化给突破，不得已我又要去寻找新的收容方法……为了保证研究时间够用，我使用了大许愿术以时间迭代的方式加快了另一个实验室内的时间流速，一鼓作气研究出了大量收容手段，其成果就包括了沉默木楔……” “很快我就发现了沉默木楔的特异性，为了证明是否真的能无视灾厄母体的抗性，我又制作了许多外形与其相仿，但是效果略有不同的木楔，以及外形完全不一样但效果一致的铁钉，然后将灾厄母体碎片分割进行对照测试。” “从有针对性地使用木楔进行抗性测试，到操作员与灾厄母体碎片都在一无所知下使用木楔和铁钉测试，在生效前谁都不知道刺下去的是不是沉默木楔，再到最后的三盲测试……” “这种测试在时间迭代的加速房间中持续了十年，绝大多数样本在接触后短时间内灾厄母体碎片都会快速进化出抗性，导致下次以同样手段收容都会失去效果，但沉默木楔及其衍生样本一号，三十六号，以及七十五号分别展现出不同程度的反进化特性……” “拥有沉默木楔百分之七十效果的样本一号，对灾厄母体碎片的反进化抑制效果持续了接近五年后，才被碎片所适应，并且重复封印的效果衰减率在百分之四到五左右……” “而具有原品百分之四十效果的样本三十六号，对碎片的反进化抑制效果就抑制差了许多……” “……样本七十五号，只坚持了一小时……” “而作为原品的沉默木楔，重复封印的衰减率更低……” 路德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勾起开拓者们的好奇心后才继续说道：“通过研究数据进行计算，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沉默木楔确实能起到效果，并且它的反进化抑制效果至少能持续一世纪以上……” 听完路德的报告，整个房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仅仅是尼克，在场所有开拓者都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长久以来，人类与灾厄母体的战斗就从来没有占据过优势。 旧时代从枪械到导弹的热武器，超凡生物曾使用过具备奇异特性的异常物件，远距离使用许愿网络打击，哪怕如今时代开发出基石晶体——这种可以通过许愿网络永久固化概念效果，使其能变形成拥有各类不同效果的万能通配材料，在面对灾厄母体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无论用什么手段给予伤害对方都会快速恢复，并且短时间内产生永久抗性，就像是在嘲笑着人们渺小无力的挣扎一般，。 人类和许愿网络在灾厄母体面前，没有丝毫胜算。 多年战斗总结出的这一结论在开拓者和讨逆卫队的心中已经成为类似：“太阳系有九大行星，恒星系最边缘的行星是冥王星。”这种当前时代人尽皆知常识了，结果现在有个人跳出来告诉你：“大人时代变了，根据最新研究，冥王星其实是矮行星不能算在行星的范畴，所以太阳系应该只有八大行星……” 经过短暂懵逼的沉默，紧随而来的就是开拓者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嘈杂交谈声。 尼克轻咳两声，制止了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朝着大声嚷嚷方向转变的交谈声：“那么，你说的这个沉默木楔……能否复制？是否具备投入实战的价值和条件？” “当然可以，沉默木楔上赋予的概念效果，以及加工所需要的构想要素我都完完整整记录下来，并复制确认过有效了，只要有足够的基石晶体完全可以量产。”路德张开双手，卖力地描绘着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想想吧，数以千万计的沉默木楔会在之后作为武器送上战场，用来对抗灾厄母体……甚至如果进一步延伸，沉默木楔的构筑思路还能进一步挖掘，开发出更多对灾厄母体专用兵器……” 这个原研究员的开拓者兴奋地手舞足蹈，满脸狂热，双眼中仿佛闪烁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那是在长达几十年的研究过程中品尝无数次失败和挫折之后，终于找到契机越过面前无数次令人扼腕叹息的壁障后抑制不住的狂喜情绪。 “诸位！长久以来在对抗灾厄的战争中我们一直处于弱势……但今天，我们终于找到了对抗灾厄母体的手段！” “旧时代的抗生素发现拯救了不计其数的生命，灯泡的发明与电力的运用点亮长夜解锁更多的时间，许愿网络的铸造更是让我们的文明进程有了飞跃提升，让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充足的资源分配……而今天，沉默木楔的发明和这些产物同样伟大，这意味着我们……就要攻克人类剩余的两大威胁的其中之一了！” 渐渐意识这一发明用处的开拓者们脸上慢慢开始浮现出喜色，很快又变成放声大叫，高声欢呼来宣泄心中的喜悦。 “两大威胁……”尼克看着已经像个蚯蚓一样开始狂喜乱舞的开拓者同伴们，受他们情绪的感染他严肃紧绷的面庞也露出些许微笑，“解决掉灾厄母体之后，敌人就只剩下奇迹圣人了吗……” ………… “你们为什么想了解奇迹圣人？” 迎着文森特疑惑带有几分审视的目光，吴铭坦然摊摊手：“因为刚刚我们在探查陨石坑的时候又见到了奇迹圣人，他的目标也是杀死灾厄母体……” “我想知道，既然目标一致，为什么你们不联合他的力量共同对抗灾厄母体？” 第一百六十四章 缘由 “你们又见到奇迹圣人了吗……”文森特叹了口气，但他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 许愿世界中近乎九成九以上的人，都认为奇迹圣人陨落在了当初讨逆卫队的讨伐中，讨逆卫队的英雄们杀死了可憎的背叛者奇迹圣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是普通人眼中的常识。 而只有参加过讨伐的讨逆卫队和开拓者们才知道的真相——其实当初他们根本没有杀死奇迹圣人。 不止是有许愿大原则的束缚，更是因为对方掌控着许愿网络的上级权限，哪怕是构筑网络的开拓者们齐出围攻奇迹圣人，也只是与其分庭抗礼在权限归属的争夺中僵持不下，只不过是讨逆卫队恰巧在那时崛起、进场，给了他退居幕后的正当理由和台阶，最后在他的刻意导演和推动下成功被他们给‘杀死’从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换言之，讨逆卫队和开拓者都知道奇迹圣人的生死。 所以讨逆卫队的人在听到吴铭说他们和奇迹圣人打了一架时，没有表露出丝毫惊讶，反倒是嘲讽挖苦了吴铭等人一通——他们只是不相信吴铭能和奇迹圣人交手而已。 但是在这些知情者中只有更少数人才知道另一个真相——其实每一次灾厄母体的现身，背后都会有奇迹圣人暗中活跃的身影。 而且这种活跃程度往往和造成的灾害范围、强度成正比，让人不由会怀疑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地区的地形改变这种程度的灾害，会不会正是因为奇迹圣人的活跃才会造成的…… 文森特正是知晓这两个真相的极少数人。 稍微整理了有点复杂的心情，文森特重新将注意力落到眼前上来，准备捡着些不触及禁令的信息缓缓道来：“我们和奇迹圣人就算目标一致，也没有联手的可能……” 吴铭眉毛微挑：“为什么？既然目标一致，在灾厄母体这个强敌面前不是更应该放下过往成见联手吗？” “因为……”文森特差点下意识就回答出来，但在答案脱口而出之前他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所认为的身份）——一群在大奇迹时代的开拓之前就销声匿迹，如今又不知为何而回归超凡生物…… 鬼知道他们这个时候回来有什么企图…… 心中怀揣的忌惮让文森特生生改了口，转而抛出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你们，应该知道许愿大原则吧？” 伊丽莎白探出头来抢在吴铭和莫里搭腔之前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大哥说的那个满是漏洞，完全没办法对付大哥这种刁民的五大原则吧！” 文森特：“？？？？” 见他一脸不解，说话从来不考虑后果影响的伊丽莎白立马把之前吴铭拿来抬杠莫里的那一套言论给文森特再次表演了一遍。 近乎是把当初吴铭拿来杠人的言论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别看伊丽莎白这姑娘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傻呵呵不大聪明的亚子，但她记性可一点都不差。 刚开始文森特还是一副“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东西。”的表情，但渐渐他的脸色就变了，尤其是当她复述到关于制造一个记忆知识、样貌体型、习惯喜好、思考方式等等一切都和死者相同的复制体，算不算复活死者的时候，文森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复述：“够了！” “你这是何等亵渎的想法！” 伊丽莎白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很快她躲到吴铭身后获得些许安心感后又朝文森特吐着舌头做起鬼脸：“rua！答不出来就答不出来嘛……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而莫里想起之前被吴铭连环抬杠的惨痛经历，不由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想拍拍文森特表示理解，却被后者闪身躲开，所以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当时他就是这么来杠我的……” “你——你们！”文森特为之气结。 “好了好了……”吴铭见到这阵仗怕不是要吵起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先别纠结那满是bug的人工智障治不治得了刁民提出的悖论了，莫里之前有跟我们科普过的——就是你们用来规范许愿术的手段吧？” 虽然文森特非常想发作，但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把话题拉了回来：“没错，当奇迹之战胜利后，整个世界的环境已经开始变得非常适合施展许愿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许愿术，哪怕世界环境发生了变化，超凡纷纷现世，仍然有许多人无法使用许愿术。” “许愿术和大许愿术，仍然是一种少数人才能行使的特权，这样一来掌握许愿术和大许愿术的人会在新的时代成为上位者，阶级又会因此产生，而这和发动奇迹之战的奇迹圣人以及后来的开拓者们的原则相悖——” “他们本着一腔热血发动奇迹之战改变世界，正是为了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正是为了向绝望冰冷的现实宣战，没有天赋的人付出努力能跨越天赋的差距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境界。身体有残疾的人能在许愿术和大许愿术的帮助下，过着和正常人无异可以肆意蹦蹦跳跳，也可以瘫软在床上刷着电视剧和朋友吐槽的生活。穷苦贫困地区的孩子，不用再为下一餐能不能吃上饭而发愁。战争地区的人民们，不会再因为战火而背井离乡……” “他们正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心目中的美好世界，才去改变世界的。” “那时渴望改变世界的奇迹圣人和开拓者们就提出了一个想法——奇迹圣人贡献出自己的许愿术和大许愿术的技术结构，同时以他的超凡化躯体辅助研究，看能不能找出将许愿术和大许愿术普及化的手段……” 吴铭挑了挑眉毛：“这就是许愿网络的雏形？” 文森特缓缓点头：“对，许愿网络的构想正是从这里开始的，而且经过他们的努力，最初的许愿网络雏形确实被开拓者们捣鼓出来了，并且在众人的协商之下，共同定下了前面四大原则……” 但他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之中怀着愤慨和怒火，一贯平和淡然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怒意：“但奇迹圣人却做出了可耻的背叛！他提出许愿网络的构筑时就是有私心掺杂在里面！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许愿网络建成后完成一个奇迹，一个凭他一个人至少需要不眠不休积攒百年以上的愿力才能完成的大奇迹。” “为此他搭建了一个舞台，一个专门为了实现那个奇迹而搭建的舞台——许愿网络。” 吴铭心中一动，立马有了猜测：“他对许愿网络做了手脚？” “没错。”文森特咬牙切齿地说道，仿佛光是想起这段被尘封的历史就会让他感觉无比愤慨，也可能是还有别的什么尚未说出口的原因掺杂其中，“他在构筑许愿网络时留下了后门，许愿网络在帮人完成愿望时会自动截取近乎一半的愿力留在网络中储存起来，然后把另一半返还给许愿者，他靠着这样的手段盗取了不计其数的愿力，然后用这庞大的愿力去完成了他的大奇迹……” 这就是被中间商给赚了差价呗……吴铭撇了撇嘴，不过碍于气氛他还是没有这口老槽给吐出来，而是准备静静等着文森特继续说下去。 但同样挂在精神链接上的伊丽莎白就没那么老实了，她听到吴铭的吐槽后立马口无遮拦地哔哔起来：“这不就是奇迹圣人把许愿网络给别人的好处给吃了回扣嘛！” 文森特：“……” 莫里：“……” 吴铭抬手扶额：我就不该在精神链接里吐槽…… “飞哥？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拎起来？诶？！下次再打岔就要打断我的下巴……噫——不要啊！大哥救命！！” 吴铭眼皮抽搐地看着像只被捏错后颈肉的小猫在齐格非手中死命挣扎的伊丽莎白，犹豫再三决定只是在精神链接里稍微提醒一下就好，接着他转过头去装没看到：“之后呢？” “在他举行了复活死者的大许愿术后，开拓者就发现了复活的死者但因为没有展露出危害性所以并未引起重视，直到灾厄母体超出掌控后，他们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时候已经晚了，灾厄母体已经逃脱，他们只能先紧急添加一条新的大原则进去，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再之后开拓者组织精锐前去讨伐堕落的奇迹圣人，但他和开拓者们一样掌控许愿网络的上级权限，所以与开拓者每次战斗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我们讨逆卫队加入战场他才突然‘战败’，故意将自己被讨逆卫队成功讨伐的消息传播出去，并且由明转暗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之中……” “从那之后，我们偶尔会在灾厄母体出没的地方和奇迹圣人交手，但每次战斗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对于这个亲手给人类带来灾祸，自己同时也是人类威胁的存在，不管是我们讨逆卫队也好，还是开拓者议会也罢，都不可能放下心来和他齐心协力联起手来……” “更何况灾厄母体本来就是他弄出来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好意思放忘了 文森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结束了叙述。 果然搞了个大新闻啊……吴铭在心里暗暗想道，对于奇迹圣人是制造灾厄母体的罪魁祸首这件事，他倒是没感觉到丝毫意外——事实上最初在和文森特接触时，他就已经在怀疑灾厄母体的诞生是不是和奇迹圣人有关了，而之后与罗萨的二次接触，对方展现出对灾厄母体的了解程度后更是让他加深了这一怀疑。 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了这一猜想而已。 但莫里听完后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文森特的一席话让他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在过去的人生中都选择性无视了一件事情——他一直以来只知道奇迹圣人背叛了全人类，但对他究竟是怎么背叛的，到底对人类做了什么背叛之举……好像从来没有人关心过。 不，如果仔细回忆的话好像不止是他自己，就连他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万能的许愿网络存在，导致了许愿世界中不管是谁，不管是有什么样的困扰，只要不违反许愿大原则都可以通过许愿术，或者是大许愿术来实现…… 当所有人都习惯遇到问题直接向许愿网络寻求答案，而不是自己搜集资料来考据研究，遇到困难就向网络许愿消灭困难，而不是凭着自己攻克困难后，就算是许愿网络告诉他们：‘奇迹圣人是背叛全人类的可耻之人，他已经被讨逆卫队给讨伐了’然后绝口不提奇迹圣人背叛的来龙去脉……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去追究其原因和过程。 而这种问题在新生代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旧时代生活过来的人偶尔还会有自己动手不是那么过于依赖许愿网络，但那些许愿网络和许愿术普及之后出生的新生代们……就莫里个人体验来看，他们这些新生代几乎个个都是离了网络就生活无法自理的废人。 “发现不对了吗？”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想法文森特淡淡瞥了莫里一眼：“你们一直以来的忽视，其中有一部分是奇迹圣人刻意引导的结果，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抹除了当初那些事件的一切前后细节，哪怕用许愿网络影像重现，也只能得到你一直以来所知道的那些信息……” “而另一部分则是开拓者议会的意思，持有上级权限的奇迹圣人对包括我们讨逆卫队的卫士在内绝大多数人都具备压制效果，每次对其围杀和隐秘讨伐都是建立在开拓者出马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而且有证据显示他甚至可以一定程度无视大原则的进行许愿，所以一旦让所有人得知已经死亡的奇迹圣人还活着的话，说不得就会有不少热血上头的新生代愣头青跑去找他，进而造成大量伤亡……” 莫里立马想到之前那颗从天而降的陨石，背后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要……要是在许愿网络无响应状态下，被那颗陨石砸中的话……” 文森特一脸淡然：“那你就死定了。” “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的话，那里最后恐怕除了奇迹圣人与灾厄母体以外，不可能有任何生命幸存下来。” “这也是除了污染以外，往往很少有人能在灾厄母体袭击城市时幸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当初赶到现场时文森特就通过重现影像纵观了全局——虽然由于奇迹圣人的干涉导致中心战场前期的灾厄母体、吴铭等人和奇迹圣人的三方混战详情他不是特别清楚，但某个时段之后奇迹圣人似乎解除了干涉和屏蔽，使得他成功通过许愿网络搞清楚了天上那个陨石是谁给拖来的…… 至于扭曲愿望形成结晶什么的……那只是文森特照搬了奇迹圣人的说辞而已——每次等奇迹圣人缓过劲来后，他肯定会对与灾厄母体的战斗记录细节进行修改，最后往往都是用扭曲的愿望形成结晶带来了灾难，又或者是灾厄母体吸收了足够多的扭曲愿望，导致城市毁灭这类说法…… “咕……”莫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新认识到了灾厄母体与奇迹圣人所造成的灾害有多么恐怖。 见吴铭等人似乎没有问题要问，文森特向他们微微颌首：“既然你们没有什么要问的，而且这次任务也完成了，我那么我就该回去向开拓者议会复命了……” “哎等等，先别急着走！”看到文森特准备离去，吴铭突然一拍大腿然后赶紧打开收容空间：“我突然想起来我这还存着几个人，你也帮我带走吧！” “存着几个人……”吴铭的说法让文森特感觉眼皮狂跳，还不等他多说什么前者就双手抓着那个闪烁着星空景色的菱形空间裂缝边缘一阵摇晃，从里面‘倒’出了好几个人，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之前被吴铭救下的魏恭也赫然在列。 不过他们都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文森特看着清一色躺在地上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几人：“这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几个是两天前我们救下来的人，本来应该和那个林勋一起放出来的，结果不小心放忘……不是，我是说恢复伤势有点麻烦，今天才修复好。”吴铭摸着鼻子尴尬地讪笑道，然后他又指了指最旁边的一个男性青年，“这个是今天在撞击坑里捡到的幸存者，奇迹圣人就是用类似附身的手段附在他身上跟我们交流了一番，我怀疑之前奇迹圣人也是附在林勋身上，所以才导致我没有抓到……总而言之他们就交给你处理了。” 抓住重点的文森特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放……忘了……所以他们就被你关了两天？” 这下吴铭表情更尴尬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咳咳，关于这个就不要再纠结细节了，顺便一提我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让他们陷入深度休眠恢复伤势，所以他们意识还停留在被灾厄母体袭击之后的时点……” 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庆幸：得亏之前给收容空间增加了一个休眠功能，能把收容进去的生命体转入休眠状态，不然往收容空间里那个无边无际的宇宙虚空里关上两天再放出来人铁定要疯…… 那时候他可能就又要求助修复模块，看修复模块能不能把产生异常的精神给修复一下了…… “还有，我从奇迹圣人那里得到了点警示……帮我转告一下你们的研究人员……让他们研究灾厄母体的时候不要太过自信了……” 文森特听出了里面的隐含意思：“我可以认为这算是……奇迹圣人的警告吗？” 吴铭缓缓摇了摇头，表情也稍微变得严肃起来：“不，这也是我的个人意见，第二次和灾厄母体交手后，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她的危险之处，尤其是无限制进化以及扭曲许愿的能力，简直就是你们的克星，作为合伙人，我也不希望我的合作对象研究出个大新闻然后中道崩殂，这对我们也会很麻烦……” “相信我，研究时出个什么岔子导致世界毁灭和灾难的类似展开我见得多了……” 看着眼前这个从见面以来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娃娃脸男人都露出了严肃正经的表情，文森特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尝试向他们提出建议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诶妈呀真好吃 “唔姆唔姆……大哥！你看！那里也有小吃店诶！” 伊丽莎白兴奋地奔走在城市的青石街道上，嘴里塞满了食物指着街角的一处小吃店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姑娘自从进入城市开始到现在已经吃了一路了，嘴角不仅残留着不少食物残渣和酱汁，手上也拿着好几串色彩缤纷的团子、金黄焦脆的油炸大鱿鱼、烤年糕之类还没吃完的小吃。 “等你把手上的吃完再去那个小吃店也不迟……”吴铭看到伊丽莎白说的那个小吃店位于街道尽头拐角处，不由开口提醒道，“还有别跑太远，这次咱们出来可不是自由活动，一路上都有人盯着呢。” 在清除污染又相安无事地相处了数日后，开拓者议会和讨逆卫队终于初步解除了对吴铭等人的警戒，并且允许他们可以在讨逆卫队成员的监视下进入人类城市——当然，所谓的警戒解除只是针对吴铭、齐格非和伊丽莎白三人。被判定为死而复生的莫里仍然处于监控当中——他仍然不允许进入人类城市。 所以为了能够自由外出，莫里自然被‘献祭’了，当吴铭等人美滋滋跑到许愿世界的人类城市享受异界之旅时，这个可怜的小黑人正被关在城外荒野的高塔里享受文森特亲自看守的顶级vip待遇…… 当然他们虽然能进城，待遇其实也不怎么样，在这半径三百米的范围里，至少有十几名讨逆卫队的卫士在盯着他们，这些人刻意的关注让对危险和窥探过于敏感的齐格非十分不适应，好几次要不是吴铭拦着她就抄起大剑（或是变出爪子）直接朝视线传来的方向拍了过去。 “好~那我把手上的吃完再说！”跑远的伊丽莎白开心地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甜点团子连竹签带团子一口咬下，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然后视线瞟到默默跟在吴铭身后的齐格非身上，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嗖的一下就凑了过去：“飞哥飞哥！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啊！这里的东西超好吃的！” 齐格非白了伊丽莎白一眼：“我现在不是很想吃这些东……唔——” 飞哥这话还没说完呢，元气满满的傻姑娘就把她手里那串金黄焦脆的油炸大鱿鱼，强硬地塞进了龙人妹子的嘴里，一边塞还一边露出了傻fufu的笑容：“你看你看，我说这里的东西好吃吧！而且就连串起食物的竹签也是可以吃的，和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呢……” 被强行塞了一嘴食物的齐格非本来想发作，但因为食物塞进嘴里的关系她下意识嚼了一下，鱿鱼被炸得焦脆又有嚼劲的口感，还有随着咀嚼鱿鱼腿在嘴中逐渐融化扩散开的鲜美汤汁，让她生生止住了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反而默不作声地把整串炸鱿鱼给塞进了嘴里。 许愿世界的美食根本不讲道理，这串炸鱿鱼无论是在口感、嚼劲还是调味上都无可挑剔，倒不如说，完美戳中了齐格非的喜好和预想，吃了第一口之后就根本停不下来，带着就像是要把舌头也给一起吃下去的气势，三口两口就把嘴里的炸鱿鱼连串吞下后，仍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 而龙人妹子满心的不爽在超乎想象的美食下化为一声没骨气的嘟囔：“emmmm……还挺好吃……” “诶嘿！那飞哥再来尝尝这个！” “我自己来，你别塞……唔……都说了不要硬塞给我……emmm……诶妈呀真好吃……” 看着这俩姑娘打闹，吴铭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对整个城市的审视上来。 和那个建筑群占据一片大陆的四分之一，面积几乎等同于几个欧洲小国总和到一起的空想之城相比，这座规模接近现代大都市的城市，在许愿世界中顶多只能算个中小型城市而已——规模也就是比前阵子在灾厄母体的肆虐中毁灭的城市稍微大上那么一号的程度而已。 而且从吴铭现在通过隐形探机所观测、并且绘制出的世界地图来看，这座城市的规模确实也算是比较小的那种了…… 比起那些在深海海底延绵不绝的深海都市，建立在南极山脉中超越世界最高峰的山脉顶端上的宏伟之城，深埋地下贴近地心的地底之城，或者干脆就悬浮在天空的建筑群，这座城市在地理位置上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也没有空想之城那种圣地巡礼的精神信仰加成，建筑规模能形成一个城市的级别，而不是作为三三两两的独立建筑在空旷的大陆上四处矗立，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发展了。 毕竟有许愿网络的现在，空间的距离已经被彻底打破，就算是住在南极的疯狂山脉上，想去拜访南太平洋的海底都市，对于许愿世界的人来说也就是闭眼许个愿的功夫而已——基本也就和学校里的住宿生去隔壁宿舍串个门一个等级。 压根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而对于吴铭来说，这座城市虽然规模不大，但却是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的重要途径——像这种能形成城市规模的人类聚集地，在这个世界里必然是存在某种意义的。 跟着伊丽莎白从进入这条道路两旁开满商铺的大街到现在，吴铭大致将稍微归了个类。 那些店铺中绝大多数都是以散发出令人垂涎三尺香味的美食为主，其次是挂满各类精美服饰、衣物风格多样的服装店，当然也有不少做工精致，设计构思令人惊叹鬼斧神工的饰品和艺术品店。 吴铭甚至还看到了几家书店，但在外面远远扫了一眼封面后他就默默移开了视线——摆在橱窗内的书大多是《如何通过幻想的方式来许愿出味道更打动人心的食物》《关于精细定义美的含义——利用许愿穷举‘美’》《如何用许愿让设计服饰变得更加方便》《简单易懂的自我实现法》之类的玩意儿…… 这些店铺里出售的东西……或者说根本算不上是出售，因为店家只是把自己店里的东西拿出来硬塞给每一个路过门店的路人而已，根本不管他们对店里的东西感不感兴趣，自然也不收取任何报酬或是其他等价物。 事实上在许愿网络普及这么多年以后，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再像大奇迹时代初期那样疯狂地追求物质和资源上的满足了，当任何物质都可以通过网络‘凭空’变出来的时候，人们对物质的追求欲望已经下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程度。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吴铭静静跟着伊丽莎白兴致冲冲拉着齐格非跑进服装店，看着店铺老板按照这傻姑娘的吩咐，向许愿网络许愿‘凭空’制造出一套适合龙人妹子的衣装和假面时，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曾经是个厨子 近距离观察服装店老板从许愿到接住从空气中缓缓浮现的衣物，而开启超凡视角进行观测的吴铭看得非常真切——许愿网络确实是从无到有凭空‘创造’出了这套衣服和假面。 没有观测到异常的能量涨落不存在能量转化物质的可能，周围粒子也没有出现异常变化，排除了从微观层面将基本粒子重新排列组合生成的物质，这种凭空创造的性质让吴铭不由联想到了灵能者——那群通过幻想大剑引导，就能直接像修改程序般‘修改’现实的开挂超凡职业者。 这个废弃历史的世界从表面上看和实体宇宙的地球没有太大的差别，大气压、重力标准和现实地球保持一致，天上挂的是正常的太阳，晚上出现的也是正常的月球，地磁场和地核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顶多也就是全员普及了心想事成的超凡力量，不加以深究的话很容易将其错认为是一种超凡力量普及的社会。 但是通过这次的物质生成，吴铭却窥到了一丝这个世界的真相——这个世界的基础结构已经不再稳固了，很可能已经具备一定程度的唯心性质，所以才会导致物质的生成也处于完全违背实体宇宙的常识和物理规则的状态。 服装店的老板通过许愿具现出来的衣服是一件颇具古典风格的黑色长裙，或许是通过齐格非那身毫无装饰点缀的黑袍，以及背后的黑铁大剑看出了她的穿衣喜好和行为习惯，所以长裙设计地并不繁复花哨，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仅在袖口、领口和裙边点缀了一圈蕾丝花边作为装饰，并且裙摆和腰身也经过一定程度优化，尽可能保证不会过于影响齐格非的行动。 相比较为朴素的黑色长裙，服装店老板手上被具现出来的假面就更加惹眼了——那是一个棱角分明如同头盔的全覆盖式假面，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个假面是由可活动的结构部件一一‘拼接’起来的，光是外观就充满了机械变形的科幻质感。 而根据服装店老板的演示，这个假面可以根据使用者的爱好变形成三种完全不同的样貌结构——如同恶鬼罗刹般双眼会闪烁狰狞红光的全覆盖式鬼面头盔；会变形出排气管和呼吸阀的充满机械和科幻感的头盔面具；以及整体类似护目镜般呈v字型覆盖眼睛和鼻子，并且两边顺着脸颊一直延伸到双耳处的假面。 比起古典长裙，齐格非显然更加中意这个假面——她在看到这个可以变形的假面时，就连呼吸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 “呜哇！飞哥！你快看！这一身衣服还有头盔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伊丽莎白像个好奇宝宝凑在齐格非一旁，围观了衣物和假面的凭空出现后，不等龙人姑娘做出反应她就双眼闪烁着希冀抬头看向胖乎乎，眼中没有什么神采店铺老板：“老板老板！可以试试看嘛！” 或许是伊丽莎白兴奋的表情感染，店铺老板空洞的双眼稍微波动了一下，闪过一瞬即逝的惊异光芒，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当然可以，试衣间在那边美丽的小姐……” 接着伊丽莎白就拉着齐格非欢天喜地跑向了试衣间…… “真是稀奇啊……我已经有快三四十年没在别人脸上见过类似的表情了……”看着伊丽莎白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胖乎乎的店铺老板感慨了一句，“小哥，你的朋友应该活得非常开心吧？” 吴铭先是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就理解了老板话里蕴含的意思。 “她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感觉开心，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她的生活方式。”吴铭含糊地回应着，脑海中缓缓闪过相关的记忆，以及从莫里那里了解到关于这个世界的种种信息，装出一副本地人的样子，然后把话题自然而然引向其他方向：“许愿网络改变了太多东西……” “是啊，许愿网络改变了太多的东西……”胖老板重复着吴铭的感慨，然后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又难看的笑容，“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发生剧变我其实是一个厨师，而且那时的我恐怕都不会想到，世界剧变后我会如愿以偿有自己的店铺，然后成为一个服装设计者……” “……？”这职业跨度略大的转折让吴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抱歉，我是后来才出生的，所以我往往不是能特别能理解老一辈人职业身上的……变化。” “新时代的孩子吗？那你不理解很正常，虽然许愿网络号称能解决一切问题，但它却无法摆平人心。”胖老板出神地望着衣架上的一排排衣物缓缓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嘲讽什么，又像是在自嘲，“在奇迹之战尚未打响，许愿网络还没铺开的时代，物质和资源不像今天这样富裕到每个人都有近乎无限的配给，那时候生活在世界上的人想要生存下去的话，就得去工作，去挣钱。厨师就是我养家糊口的工作。而这个……” 胖老板指了指衣架上那一排排用于展示的衣物：“这应该算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开一家店铺，里面全部都是我设计服装……” 吴铭心中已经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所猜测，但还是非常符合自己人设地接话问道：“那为什么最初你不选择当一个设计师……额，我是说在旧时代开一家这样的店铺呢？” “因为我没有这个天赋，没有设计服装的天赋，无论学习多少相关的知识，设计出来的样品仍然毫无美感。也没有制作这些衣服的才能，无论练习多少次，都做不出能够让人满意的作品……”胖老板语气很是平静，就像提及一件不经意的小事一样，“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没办法在坚持爱好、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兼顾生活，我得活下去，我得赚钱养家，在考虑实现梦想之前我得照顾好我的家人，所以我选择了一个自己还算有天赋的职业——厨师。” “才能，天赋……可能这么说你也不会明白吧。你是新生代的孩子，肯定是无法理解自己的梦想与现实冲突，爱好受天赋限制而不得不选择放弃时的遗憾，但即便如此，那个时候我仍然梦想着，奢望着有朝一日，总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积蓄，终于我也能设计出上得了台面，能让他人喜欢的衣服，然后像这样盘下一个店面把设计的衣服一排排挂好……” “如今梦想实现了，老板你却……看上去并不开心。” “嗯……许愿网络普及后我第一次跨越了天赋的限制，设计出了心目中完美的作品，同时又有了梦寐以求的店铺，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本该带来更多的快乐才对……” 这微妙熟悉的句式让吴铭眉毛猛地一跳，看向胖老板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现在看到那个小姑娘的表情我才明白，其实我的梦想并不只是单纯开个店，设计几件衣服而已……” “在许愿网络实现的现在，任何人都能许愿实现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每个人都有追逐自己梦想，不被现实和天赋才能所束缚的权力和能力，同时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因为现在梦想永远只能是个梦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哪怕胖老板把吴铭当成本地人没把话说得太过明白，但他还是清楚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渴望自己的梦想能得到认可，渴望自己和自己想做的事情所创造出的价值能够被承认，渴望通过实现梦想得到精神上的满足，找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这个问题不止是仅仅在胖老板身上存在，而是整个许愿世界的一种普遍现象。 许愿网络所构筑出了一个看上去完美的世界，资源和物质可以凭空生成，每个人再也不会因为资源和物质的限制引起争端，抛开自杀因素和卷入灾厄母体引发的灾难以外，每个人都享受着近乎无限的自然寿命，人的一切要求和愿望，基本可以通过向许愿网络许愿来完成。 可它无法满足人们精神上的渴求，无法满足人们希望被人认同的愿望。 虽然有许愿网络存在，人人都有去追逐、实现理想和梦想的权力和能力，不用再像旧时代那样被困于现实和天赋的限制，甚至很多梦想都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许愿来完成的时候，人们反而变得更加彷徨了。 人们所希望的究竟是实现梦想和理想，还是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可和需要？ 吴铭觉得可能是后者。 莫里被这种事情困扰过，被他所消化的那个记忆的主人也曾为这种事情绝望过，甚至就连莫里的爷爷——那个在文森特的重现影像中绝望地向许愿网络许愿自杀，永远不想再醒来的老人，也同样是因为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才选择了自我了断。 与胖老板的一番交谈让吴铭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压抑，以至于后来他带着伊丽莎白和齐格非向胖老板道过谢，离开服装店后，也久久无法平静。 胖老板在得到伊丽莎白兴奋地递来炸串表示认可，还有齐格非对假面头盔设计的高度肯定后，所逐渐展露出的错愕、惊喜然后喜极而泣，最后状若癫狂地大笑大跳的样子，哪怕在回到高塔上之后吴铭仍旧历历在目。 而看到胖老板因为他人认可而欣喜若狂的样子，吴铭更是感觉自己如鲠在喉，有股闷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在礼貌地向文森特道过谢，并且送走这个突然收到开拓者议会紧急召唤的讨逆卫队队长后，吴铭就用物质转换模块把塔顶的砖给捏成了一套桌椅，然后面对着夕阳的方向思考起人生。 “唔姆唔姆……大哥今天是不是有点心事啊……”同样坐在圆桌旁的伊丽莎白见吴铭似乎没有听见，一边用力掰着手里的开心果，一边转头看向旁边的齐格非，小声嘀咕道：“飞哥，你注意到大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吗？” 齐格非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今天新入手的头盔假面，听到伊丽莎白的问话后她抬头仔细思考了两秒，然后面色古怪地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我都十几年没跟人好好打过交道了，你觉得我能注意到这种事情吗？” “噢——”伊丽莎白有些不满地拉长了尾音，然后马上她又提出了新的猜想：“诶！飞哥，你说大哥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光顾着吃去了，没给他留点吃的所以生气了啊……” “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小气，再说会因为没吃到美食而心情不好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诶……那大哥怎么了啊……” 吴铭听着背后这俩姑娘在旁边嘀嘀咕咕，逐渐发散开的思绪也被她们的闲聊给拉回。 “莫里。”吴铭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阵“笃笃”声，在莫里听到呼唤茫然地抬起头后，他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我今天去了一趟附近的城市，看到了一些东西……” 莫里撇了撇嘴，猜到了他看到了些什么：“那我觉得你可能并没有看到什么……好东西。”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许愿网络能够实现一切愿望，但城市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死气沉沉，毫无活力的样子，感觉就像是……”吴铭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适合描述的词语，良久之后他才接下去说道：“活尸……嗯，活着的尸体。” 不止是这个城市，隐形探机中传回来的其他城市影像里，吴铭也看到了千篇一律的类似画面，每个人都表情漠然，看上去死气沉沉、毫无活力宛如活尸的样子。 太阳此时已经渐渐坠入地平线，天空只剩下被残阳余晖所染红的似血晚霞，伊丽莎白和齐格非也停止了窃窃私语，好奇地看向两人，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正是因为许愿网络什么愿望都能实现，所以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也许是异界之旅增长了见识，也可能是在之前的哲人思考中获得了不少感悟，莫里（自认为）表情淡然地侃侃而谈，“我们这个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已经被消弭了，所有人现在都享受着近乎无所不能的力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吴铭淡淡看了莫里一眼，还没等他回答后者就补充道：“这意味着你做得到的事情，别人也能做得到，哪怕有许愿网络支持着你追求梦想，但你最后所做出来的成就，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稀疏平常的许愿就能做到的事情而已。” “想要做到许愿网络都做不到的事情，想要证明自己，体现自己的价值，想要自己的成果和杰作得到他人由衷的认同，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人们最大的追求。” 由于许愿网络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技术存在（吴铭姑且称之为是技术），导致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发展确实产生了飞跃的进步——说是飞跃甚至都有点不够贴切，如果要换个词来形容的话，吴铭更加愿意将这种进步形容为是…… 飞升又或者是……升华。 而且吴铭在见识过许愿术奇异的凭空造物后，还重点让隐形探机对世界的基本架构进行了数据观测和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许愿世界的世界结构已经不止是稳不稳固的问题了，而是整个世界已经被唯心化影响，并且被唯心改造到了一定进度了！ 但明明唯心化已经超出了阈值，达到了能将人的念头化为现实从而影响物质世界的程度，可地球却没有变成天圆地方的古怪世界，星空没有变成像小儿涂鸦般的油画风格，也没有各种各样的噩梦怪物凭空出现，将所有生物都融化为一个共生共死的噩梦世界。 至少绝大多数宏观条件下，许愿世界的外在表现仍然是一个稳固的物质世界。 这意味着眼前的许愿网络是一条与朝着不可控的荒诞化、噩梦化的唯心噩梦完全相悖的另一条路线，一条唯心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唯心飞升。 但唯心飞升导致整个文明发展的步子一下迈得太大了，一个超越当前时代和规模的技术出现后，必然会对整个社会结构和人们的生活产生巨大的影响，但如果配套的社会科学和人们的思想观念却并没有随着这种飞跃提升一起进步，甚至还因为过度发展陷入停滞的话，那无疑就像是一个儿童正在摆弄着一把打开保险的手枪般危险，若稍有差池，等待文明的将会是一场灾难。 吴铭没办法对这个世界是否妄下定论，也没无法对这个文明的好坏评头论足，但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遭到“废弃”了。 “可惜技术进步太快，步子迈太大了，人们的思想和观念远远没有适应技术所带来的发展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备战 空想之城，被光芒封锁，不对外人所开放的中心区域。 文森特穿过开拓者所设下严密的重重许可和认证后，才来到已经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地下空间中。 曾经被开拓者们共同塑造出来，作为守护许愿网络的最后屏障，以及顺便充当一下开拓者们在必要情况下的现实集会点，在经过开拓者们一番齐心协力的改造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生产车间。 各种怪模怪样，样貌狰狞的大型机器整齐排列在这个空旷宽广的地下空间中，输送着能量的导管和管线纵横交错地连接在机器上维持机器的持续运转，一条条黑色的传送带将诸多机器相互连接起来，不断向着四四方方，似棺材般的装置内输入原材料，然后又会将制成的成品运输出来，送去到其他大型机器中进行分拣、归类。 在传送带的传送运输下，那些通体透明的体积大概巴掌大小的正方体晶块，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被转化成闪烁着超凡光芒的木楔、铁钉，以及各种体量巨大的炮弹、巨枪…… 饶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幅情景的时候文森特还是眉头不由得一跳——他认识这些晶体，这些被放在传输带上作为原材料被投入投料口内，再被输送到四四方方的棺材内进行塑形和赋予概念的晶体，正是开拓者们基于对许愿网络的研究而创造出来的，号称其性质和形态可以根据使用者的需求进行变化的晶体。 基石晶体。 作为讨逆卫队的队长，并且深受开拓者们信任的文森特，他自然对这种高精尖的产物不会陌生，现在用来束缚莫里的那些限制器，正是由这种基石晶体制成的。 而且更令文森特感觉惊讶的是，透过塑形舱的钢化玻璃他能清楚地看到躺在那些棺材里，给那些晶体塑形并且赋予概念的人——居然是大奇迹时代的开拓英雄们！ 他看到了奇迹圣人堕落后继续领导开拓者团体前进，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尼克。 看到了曾在奇迹之战中一马当先击溃敌对势力，并且在开拓时代负责征战和平叛，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的巨汉·哈兰德。 看到了仅凭一人之力就建立起亚洲许愿网络的织网人·林百合。 看到了美食家肯特…… 看到了…… 文森特粗略估算了一下，发现有近三分之一的开拓者都躺在棺材里。 他们表情严肃，仪表庄严，这个讨逆卫队的队长不由冒出了自己像是在瞻仰开拓者们遗容的奇怪感觉。 透过透过钢化玻璃有限的视角，他还能隐约看到开拓者们身上、头上都连接着各种各样的软管、电线，这些线路和管道将这些血肉之躯和冰冷的机械机器连为一体。 看到开拓者们就像成为了机器的一部分那样被齐齐整整安置在棺材里，文森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这是……” “你应该知道，没有灵魂的机器是无法得到许愿网络响应的。”路德不知何时走到了文森特身边，他穿着宽松的白大褂，双手插兜以评判的眼光打量着那些塑形舱，“而且加工基石晶体也没办法靠许愿网络来批量制造，倒不如说这些小玩意儿自身就具备与许愿网络相似的特性，会和许愿网络的许愿响应产生冲突，为了能在短时间内准备足够多用于对付灾厄母体的武器，只能委屈一下让他们躺进去了。” “不是……可这个……”文森特张了张嘴，指着那一排排整齐排列一刻不停地制造着对灾厄母体专用武器的棺材，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路德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担忧般摆摆手：“放心吧，我是个人道主义者，所有开拓者都是参加计划的自愿的，并且使用轮班制，所有人分三班倒，每人每天往里面躺个八小时，就能保证整个生产线不停工。” “不是……其实我是想说，为什么塑形舱的外形还是这样……”文森特打断了路德的喋喋不休，“关于禁止将塑形舱制作成棺材外形的提案我之前不是提交给开拓者议会了吗……” 路德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我把那个提案给压下来了，我的品味不容置疑。” 文森特：“……” 看着这个相熟的朋友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样子，路德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转移了话题：“好了，不扯这些了，我们来谈谈这次叫你来的正事吧。” “我在接到开拓者议会的紧急联络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文森特白了路德一眼，“现在看来，能把开拓者送进棺材里确实是一件大事……” “咳咳……好了，我们来谈正事，我真正叫你来的原因。”路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表情变得严肃正经起来：“随着我们对灾厄母体的研究加深，能够一定程度通过母体碎片来预警灾厄母体的出现，初步破解灾厄母体的行为模式和行动优先级，可以引导其出现区域，并且能察觉并追踪附近的灾厄母体时，问题就出现了……” “怎么一回事？” “哈兰德觉得先下手为强，光靠预警和追踪灾厄母体永远都会在战略及战术上落后一步，在有了能与之对抗的武器后，必须掌握主动权才能在对抗灾厄母体的战争中掌握胜利的道路。” 文森特眨了眨眼，他不是很明白这个提议究竟有什么问题：“巨汉·哈兰德大人说得没错，主动出击围剿灾厄母体才是上上之道，我们讨逆卫队也时刻准备着，一旦开拓者议会下令，我们会毫不犹豫立刻奔赴战场，不畏牺牲，不计生死……” “如果是真的只是主动出击围剿那就好了……”路德摇摇头叹息道，“他的提案是将灾厄母体引诱出来，诱饵是一座中型城市，可以的话最好将一个大型城市给布置成陷阱，带上反灾厄母体的武装，讨逆卫队和开拓者议会同时出马埋伏在周边等待灾厄母体出现。” “这……”文森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对于开拓者的这个提案，他首先想到了城市里的那些居民，“那住在城里的那些民众呢……” 路德没有搭腔，但文森特也根据多年以来抵抗灾厄母体的经验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的答案：民众自然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死在灾厄母体所引发的灾难中，除了那些被自己的愿望扭曲所杀死的倒霉蛋，还有死在奇迹圣人波及下的倒霉蛋以外，还有大部分都是被当做食粮和养分给吃掉了——灾厄母体可是会吃人的。 “更糟糕的是，开拓者议会已经有半数人通过了这一提案，决战的时候到了……” 不等路德说完，文森特就低吼着打断了他的话：“他们疯了吗！你就没有阻止他们？尼克先生对此也没有表示？还有最应该看清楚情况衡量局面的……” “我个人是投了反对票的，但是很可惜。”路德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至于统筹的托马斯……他是仅次于奇迹圣人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奇迹圣人干得出来的事情他也一样能干得出来，而尼克先生……” “在攻克灾厄母体的曙光出现后，尼克先生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局面了……” 第一百七十章 风起 “局面已经快控制不住了啊……” 奇迹圣人罗萨若有所觉地小声咕哝着，他仍旧是那身素色长袍胸前挂着项链的打扮，漫无目的游荡在空想之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虽然偶尔会有人觉得从身边走过，身穿素色长袍挂着项链的路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其中不乏一些警惕心比较高，又或是记忆力比较好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试图通过许愿网络确认猜想，或是向讨逆卫队报告自己的大发现，但不管是那些许愿力量的回应也好，还是讨逆卫队传回的讯息也罢，都显示着这个看上去像奇迹圣人的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因为他们的许愿，还有发出的通讯，都在半途被罗萨拦截了下来，加以篡改后又根据身份和许愿网络认证id原路返还了回去。 而当这些人收到信息后再次看向奇迹圣人的时候，只会感觉刚刚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而已。 在他们所获得的信息里，罗萨只不过是个用许愿网络的力量把自己的样貌变成奇迹圣人的样子，并且打扮也向其靠拢的模仿者。 作为许愿网络的最高权限者，这种程度的操作如呼吸喝水般自然。 当然，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或意外，导致这些信息泄露出去，罗萨也丝毫不用担心会被天降的讨逆卫队和开拓者们查水表，先不说他们打不打得过自己，就算能打得过他也有其他对策来应付这种情况——大不了就是放弃这个躯体，再去找个新的凭依对象就好。 反正他原本的躯体早就在讨逆之战中被讨逆卫队和开拓者们共同破坏，残留下来的躯体也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成为了“成功讨伐堕落的奇迹圣人”这一证据展示给了全世界，现在奇迹圣人的状态就如一个幽灵般，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都能进行凭依，作为临时行动的躯体而行动。 从许愿网络正式搭建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与许愿网络牢牢绑定在一起，两者已经算是融为一体了，所以他在物质世界的躯体就已经不再那么至关重要——他的灵魂活跃在许愿网络中监控每一个连接着网络的个体同时，还能用下载和上传的方式顺着网络的信道，把自己的人格信息下载到某个连接着网络的个体身上暂时接管这具躯体，等使用结束后再把自己的人格信息和记忆上传回许愿网络上…… 当初他正是听到了林勋濒临死亡的祈求，才会下载人格信息降临到那个本该死亡的躯体上与灾厄母体对抗的。 同时他也是靠着这一手段，在被收容前的那一刻上传了自己的人格信息遁回许愿网络，避免了被吴铭给收容的结局。 而现在，罗萨正在凭着自己在许愿网络中的最高权限，监控、调阅着那些接入网络的个体的记忆，了解整个许愿世界近端时间以来的发生的事情。 “看来开拓者从灾厄母体的碎片里研究到了不少东西，让我看看……”罗萨缓缓买着方步光明正大地潜行在街道上，精神完全沉浸、沟通着许愿网络获取大量他想知道的信息，“沉默木楔，灾厄预警系统，量产反灾厄母体武装，不但破解了灾厄母体的行动模式，甚至还能通过母体和碎片之间的共鸣，一定程度上诱导和影响灾厄母体的降临地点吗……”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令人感觉不适的内容。 “考虑到灾厄母体的行为模式，开拓者议会半数以上决定放弃一座大型城市，以近千万人口为诱饵开始实施灾厄母体的诱导计划……” 开拓者议会这种选择让罗萨本能地感觉到了不适和厌恶，但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事到如今再来谴责他们这种行为未免太过恬不知耻了点……和他们相比我也好不到哪去，都会为了更加长远的利益毫不犹豫牺牲少数人……” “但是有些没必要的牺牲还是可以避免的，或许我能赶得上……” “至于灾厄母体那边的动向……嗯，大西洲大陆那边陆续出现了小型聚居地受到袭击的事件……” ………… 大西洲大陆，这片在许愿网络的伟力下填平大西洋所形成的大陆上，正在发生着一场场不为外人所知的狩猎。 一个接一个的小型人类聚居地悄无声息地被摧毁，因为小型聚居地不像中大型城市那样规模庞大，面积广阔，居民众多，所以在灾厄母体降临时，她的污染往往会一瞬间笼罩整个小型聚居地，这种污染和扭曲会让许愿网络无法正常响应这片区域居民的愿望，彻底断绝他们逃跑的可能。 不是没人尝试向讨逆卫队求援，事实上在不幸被卷入灾厄母体掀起的灾难时，人们的第一反应除了向许愿网络许愿自救以外，就是向讨逆卫队求援求助了。 但那些自救的愿望往往会被灾厄母体的污染给花式曲解成了‘希望自杀，渴求死亡’的愿望，至于那些发往外界的求援信息，在污染和曲解下也会变成了一段段无法解读的呓语和呢喃。 对于小型人类聚居地而言，灾厄母体的降临就意味着无人生还的结局。 而这种猎杀，自从亚洲一处中型城市遭到摧毁后，就在大西洲大陆上频频发生。 此刻某处与世隔绝的偏远小山村中，一场猎食盛宴已经逐渐步入尾声。 一个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走在布满尸体和垂死之人的乡村小径上。 她穿着一身只有在旧时代的学生身上才能看到的学生制服，留着齐耳短发，五官中上，样貌普通，脸上还有些小雀斑，嘴里哼着小曲踩着节奏蹦蹦跳跳地前进着。 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一样。 但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和正在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普通少女。 无论是埋在建筑废墟中早已失去生机的尸体也好，还是躺倒在路边被许愿力量反噬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也罢，每发现一个目标，少女都会哼着歌蹦蹦跳跳跑过去，然后用手指轻轻戳对方一下。 而每一个被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的人，无论是尸体也好，还是活人也罢，身体都会像烧化的蜡一般快速溶解，活人会在惨叫和绝望中感受着血肉骨骼被溶解的痛苦，而尸体则会静静地溶解皮肉，最终他们都会变成一滩肉糜和血液的混合物，随着少女手指的接触就像是吸入吸管的液体般被吸入她的体内，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总算恢复的差不多啦……”当小山村内最后一位垂死之人被吸收、吞噬之后，少女般的灾厄母体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血肉混合物，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但不管吸收多少生物质都没办法产生更进一步的进化了，现在都只是补全一些短板，完全都是不痛不痒的进化……” 仿佛是在回应着灾厄母体的话语一般，她左手手心裂开一张嘴巴，用和她一模一样的声线回应道：“我们这样下去可不行。” 更多的嘴巴从灾厄母体的皮肤上裂开，并且叽叽喳喳地吵嚷起来，来自深渊不可名状物的呓语和呢喃也随着那些嘴巴的张合缓缓传开。 “对呀……这样下去可不行，亲爱的肯定会讨厌我的……”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跨越限制进一步进化才行，毕竟我们拥有无限进化的特性呢……” “对，不能辜负亲爱的赋予我们的特性！肯定是我们进化地还不够，所以亲爱的才不肯接受我们。” “可是，我们该怎么进化呢？吃再多的小饼干现在都没办法进化了诶……” 突然，这些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中，有一个弱弱的声线打断了她们的讨论。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老老实实去把正餐吃掉吧？” 紧接着这个提议得到了激烈的回应。 “有道理！吃小点心没办法进化了，那咱们干脆就吃掉正餐吧！” “可是正餐好厉害的，而且还有很多很厉害的小饼干把守……” “怕什么！反正再厉害的小饼干都只是小饼干，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去把料理了多年的正餐挖出来，吃掉正餐！抢回亲爱的！” “吃掉正餐！抢回亲爱的！” “噢——！” 灾厄母体下一步行动的基本方针，就在这么一个诡异的状态下拍板决定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涌 “你是说开拓者议会准备开始对灾厄母体的围剿了？”城外荒野的高塔中，吴铭坐在圆桌前一边喝着骨头汤，一边看向一大早风尘仆仆赶来的文森特含糊不清地咕哝，“诶对了，你要不要也来点？反正为了伊丽莎白能吃饱，早饭还是做了挺多的……” 说着吴铭转头看了一下坐在左手边的伊丽莎白，后者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餐盘里的面包和培根煎蛋，而她面前已经摞起来长长一摞还残留着些许食物残渣的碗盘，这傻姑娘听到了对她的议论，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嘴里依旧鼓鼓囊囊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吴铭一眼。 “没事，不够的话自己去厨房盛，早饭做的很多够你们吃了。”吴铭伸手拍拍伊丽莎白脑袋，后者在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声后又埋头吃饭去了。 文森特：“……” 这个讨逆卫队的队长突然开始感觉自己造访的时机是不是有点不大恰当……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和许愿网络连接，进食和休息已经并非必要……”文森特摇摇头婉拒了吴铭的邀请，扫视了圆桌一眼，看到齐格非正气势汹汹拿着刀叉和盘子里的牛排较着劲——在龙人姑娘的巨力切割下整张桌子和盘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声，文森特默默选择在莫里旁许愿出一个椅子落了座，“所以我就等你们吃完再详谈吧……” “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够吃点东西的，最好我们能边吃边谈……” “为什么？” 吴铭瞟了他一眼幽幽道：“因为我不想吃饭的时候有人啥也不干就盯着我吃东西……” 文森特：“……” “那样我会觉得很不自在。”看到文森特张口结舌的样子，吴铭喝了口汤后又幽幽补了一句。 “那我还是吃点东西吧……”文森特没有再推脱直接许了个愿，接着桌上陆续出现泛着蒙蒙光芒的饭菜，然后他随手抓起一片涂满黄油，甚至还在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面包送进嘴里，“开拓者议会通过对母体碎片研究已经有了充足的积累，再加上反灾厄母体武器在讨逆卫队中列装完毕，今明两日就会对灾厄母体进行正式讨伐。” “讨伐灾厄母体……”首先接话的却不是吴铭，而是坐在文森特旁边的莫里，这小黑人一口气将碗里的炸酱面给吸溜完，“那些反灾厄母体武器……就这么几天研究出来的东西真的能拿来对付灾厄母体吗？” 文森特深深看了他一眼——虽然开拓者议会通过对母体碎片的深入研究，已经对照验证了莫里身上不存在如灾厄母体那般失控进化的隐患，但文森特仍然对这个死而复生的个体抱有警惕。 “怎么了？”莫里见文森特半天没有说话，就死死盯着自己看的样子不禁有点后背发寒，心里马上就闪过了‘这孙子是不是想着怎么借讨伐灾厄母体的机会谋害我’的念头。 “没事。”文森特听到呼唤回过神来，他没有察觉到莫里心中的念头只是摇摇头驱散了自己发散开的思绪，旋即回道：“多次测试结果来看反灾厄武器确实对母体碎片有效，开拓者做过多次实验，甚至冒险拔掉了沉默木楔在母体碎片恢复了大部分肢体的情况下测试过有效性……” 说到这里文森特稍微顿了一下，他没来由得想到吴铭和奇迹圣人之前‘不要太过自信’的警告，生生把本来想说的那句“反灾厄武器绝对有效”给咽了回去，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继续说道：“目前为止，母体碎片对这种武器的攻击没有产生任何抗性，并且经过优化后的反灾厄武器还能无效化她的进化力量，在被反灾厄武器压制的状态下，她曾经所进化出的一切抗性都会被暂时打消，哪怕是对抗恢复大半肢体的灾厄母体，反灾厄武器仍然具备同样的压制效果……” “但因为只具备压制效果，所以还需要你们和外围人员的配合……” 文森特不禁想起之前在空想之城地下堡垒中进行的那场测试，哪怕母体碎片膨胀成一个三层小楼房那么大，长满了扭曲的眼睛、嘴巴和肢体的恶心肉团，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威胁，能激起比较可观的反抗，但是在拿到新装备一拥而上的讨逆卫队面前顶多只撑了一小时就被剁成碎片，然后每块碎片都被沉默木楔或反灾厄武器死死压制，送进了专门划出来的安全区内收容。 不过令人残念的是反灾厄武器也只能作为压制武器使用了：它可以切割并压制母体碎片再生，可以打消母体碎片的进化效果和抗性，可以一定范围中和母体碎片的污染，但唯独在杀伤力上实在有些砢碜。 刀剑类的武器如果抛开压制母体碎片的种种奇效不谈，对母体碎片的杀伤力也和比较锋利的利器差不多，而炮弹类的武器就更别提了，虽然有着近乎火炮的破坏力，一炮炸下去能摧毁不少血肉，但还有更多的肉片会碎得到处都是，还得由专人一个个去封印那些被炸散的肉片，不然让它们逃掉后很可能在短时间内成长为一个新的灾厄母体…… “只是具备压制效果吗？”吴铭这时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砸吧了几下嘴巴，然后向文森特摊开手四指微曲勾了勾手指，后者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干什么？” “把你们的试用品给我看看。” “？” “作为马上要一起去讨伐灾厄母体的盟友，我们心里总要对盟友的实力有个底吧？” 但文森特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吴铭。 整个匕首通体泛着荧荧蓝光，看上去就像是淬上了剧毒一般，刀身上还用金线镌刻着繁复又极具美感的花纹，光是从外观就能看得出来制作者对其施加了不少精细而无用的加工，与其说这是一把武器，还不如说这是一件艺术品。 吴铭接过匕首就看出了这一问题冷哼了一声：“净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文森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呢，就看到吴铭又一次张开了那个菱形空间裂缝，从里面掏出了一团蠕动的阴影雾团！ 又是灾厄母体碎片！ 这家伙怎么还有灾厄母体的碎片！ 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冷不防在他面前掏出母体碎片了！ 看到陡然出现在的母体碎片，文森特差点就一句粗口骂了出来，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吴铭就抓着匕首刺中阴影雾团，只听笃的一声，那团试图逃跑的阴影雾团就被死死钉在了圆桌上。 “看样子还不错……”无数分析数据正从超凡视角涌入脑海，再经过辅助装置处理后作为结果呈现在吴铭面前，他看着被匕首钉在桌面上不断蠕动，却无法逃离的阴影雾团，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现在咱们来谈谈，之后讨伐灾厄母体的细节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围猎 人造大陆印洲中部，一片如梦似幻，金碧辉煌的雄伟建筑群铺满了文森特视野尽头的地平线，屹立在大地之上。 文森特深深看了眼视野尽头那连绵成一条线，将整个地平线覆盖的建筑群，心中不由地暗暗叹息。 今天之后，这座城市恐怕会在战火中被付之一炬，并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不会有人再来定居了。 “报告！1队2队全部到齐，随时听候队长指令！”年轻副官用着几乎破音的音量大声向文森特报告当前情况——他只是个新人，却有幸被选入参加灾厄母体的讨伐，虽然只是在后方做后勤工作不能正面搏杀，但同样也是被委以重任。这让他不禁感觉心潮澎湃情绪激动，就连声音也不由自主提高了几度。 “呼叫指挥中心，欧米伽分队已到达指定地点，随时可以行动——”文森特耳朵被年轻副官的大嗓门震得生疼，发布指令的同时还忍不住多看了后者几眼，淡然吩咐道，“接下来1队随时听我指令行动，2队原地待命并且指挥权限暂时移交副官，副官要时刻注意前线信号，指挥2队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是！” 虽然年轻副官把脸紧紧绷着故意想装出一副表情冷峻，如临大敌的样子，但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还有震耳欲聋的大吼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这孩子心里的兴奋都快绷不住了…… 不止是他，队伍中还有不少卫士虽然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下，但文森特仍然能从他们面部微小的变化中读出他们此刻的真实心情。 那些心中兴奋不已，跃跃欲试仿佛随时准备大展拳脚的卫士，大多都是一些比较面生的新生代卫士，虽然有过几次处理和遏制灾厄母体的任务经验，但也只是在外围遏制扩散而已，像年轻副官这些新生代卫士既没有几次直面过灾厄母体的经验，也不清楚其恐怖和可怕之处，所以这些卫士在本次计划中主要在安全地带保障后勤支援的重要工作，并且对主战场进行远程辅助。 而这次讨伐战的主力，则是讨逆卫队中的精锐卫士——他们要么是多次直面灾厄母体并生存下来的精锐，要么就是从讨伐奇迹圣人时期一直战斗至今的老兵，而这丰富的对敌经验保证他们在面对突发状况时能多几分活下来的概率。 这批人大多都是文森特眼中的熟面孔，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现在这些最清楚灾厄母体可怕的人都是一副表情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死死盯着视野尽头的那条延绵不绝的建筑群。 文森特扫视着队伍中情绪截然相反的两批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今天这场讨伐战之后，又有几个熟面孔能活下来呢？ 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之前那种血肉碎片不断增殖，膨胀而成的血肉怪物，而是灾厄母体的本体，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哪怕事先布置好了战场，挖好了陷阱，还设好了埋伏和对策武器投入讨逆卫队中三分之二的精锐和一部分擅长征战的开拓者，但这仍然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能活下来的人恐怕十不存一。 “前期布置完成，城内引导信标已开启，正在向外部释放共鸣信号诱导灾厄母体降临！各分队请做好准备！” “支援分队开始引导心智校准，等候下一步指令！各迎击小队请做好准备等待进场！” “重复一遍！支援小队开始引导心智校准……” 耳边响荡起的一连串联络打断了文森特的沉思，身旁的年轻副官已经按照指挥中心的联络开始引导心智校准，而他猛地摇摇头驱散心中的胡思乱想，转头下达了指令。 “1队整理装备！取出武器！激活净化屏障！听我号令！随时准备跳跃进入战场！” 唰！ 长剑出鞘，发出清脆剑鸣，面色严肃，表情凝重的精锐卫士们整齐划一地拔出了腰间闪烁着蒙蒙光芒的长剑，同时左手握拳轻轻握住了胸口的八芒星护符。 无形无质的净化屏障接连展开，这是保护他们进场后不被污染的重要屏障 气氛一下沉寂到了冰点，没人开口说话，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压制到了最低，就仿佛害怕声音过大会打破微妙的平衡，导致意外出现。 暴风雨前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短暂又让人感觉无比难熬的几分钟过去后，指挥中心的联络就下来了。 “侦测到灾厄母体信号！正在急速接近中！预计接触时间还有六十秒！各分队请注意，灾厄母体还有六十秒到达，母体现身后支援小队立即引导许愿清理现场，排除无关者！各迎击小队同时进场对其压制！” “重复一遍！灾厄母体现身后支援小队立刻引导许愿清场！各迎击小队同时进场压制！” 随着指挥中心传达来的联络，身处满是尘土、毫无绿植覆盖的荒原不同区域的分队队长面前都浮现出一个蓝色的投影光幕，光幕凝聚成不断闪烁的数字，上面的数字开始从60跳跃到59，再变成58…… 文森特看着眼前投影光幕上的数字跳动着，直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能认同开拓者这次的决定，将几千万人的性命当成筹码和诱饵将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就文森特的道德标准而言这是一件他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虽然在开拓者议会内部也有不少开拓者抵触这一决议，但这个方案最终还是敲定了下来——因为从破解的行为规律来看，单纯的引导和共鸣装置是没办法成功诱导灾厄母体的，只有在引导点和共鸣装置周边布下分量足够让她投来目光的诱饵，才能将她引入到开拓者和讨逆卫队早已准备好的陷阱中。 那几千万人的性命和他们的生物质，正是开拓者议会所选择的足以让灾厄母体投来目光的诱饵。 而作为一名讨逆卫队的队长，不具备插手更高层次能力的他，只能服从开拓者议会的决议。 哪怕心怀芥蒂，他也会执行任务，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但文森特仍然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加入讨逆卫队的，仍然记得开拓者是为了什么才掀起奇迹之战和大奇迹时代改变世界的…… 为了保护人们当下的安宁，为了创造人们能活得更好的时代…… 当数字归零后，视野尽头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黑压压的阴云似乎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给强行挤压在一起，黑色的云团在那股莫名力量的挤压、糅合下无法再继续保持云雾状，变得像某种液体在天空上涌动翻滚，就像是一片黑色海洋般，接着那片倒悬在天空的黑色海洋开始缓缓向地面坠落。 而那片连绵不绝占据了整个地平线的建筑群也有了变化，金碧辉煌的建筑群开始褪去光辉的外表逐渐腐朽、崩坏，如梦似幻的朦胧光芒化为了影影绰绰的扭曲鬼影，建筑物上凭空滋生出肿胀、畸形的肉瘤和扭动的触须，地面开始浮现出一些紫黑色的‘污渍’，很快这些‘污渍’在地面上急速扩张，在地表形成一片仿佛是肉，又像是烂泥组成的菌毯，孵化和污染首先在这些由许愿力量的人造物上显现！。 灾厄，来了！ 同时两个声音异口一点都不同声地响荡在荒野上。 “许愿网络，立即将视野尽头那座城市内所有非战斗人员转移出来！” “1队全体准备！跳跃进入战场！”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短暂的眩晕从四面八方袭来，文森特自己的身体、四肢百骸的感官正在逐渐消失，接着他就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略有阻力的冰凉水幕。 传送遇到了些许阻力，但这是正常现象——毕竟他是要直接传送到污染地带，哪怕有净化屏障可以校正污染，也必然会遇到一点阻力。 但也只是这种程度的阻碍了，净化屏障确实是起到了校正、净化污染的效果，否则他们这次向污染区域跳跃的传送，将会演变成一场实打实的自杀式行为。 涌上脑海的眩晕感像退潮的潮水般快速从意识中褪去，那股穿越薄膜的古怪感觉已经消退，文森特重新感受到四肢和身体的存在后，他已经回归了现实世界。 入眼之处尽是令人感觉恶心、反胃、毛骨悚然的风景，原本平整的硬质路面已经滋生出大片大片深紫色的菌毯，踩在脚下有着怪异的弹性和柔软感，就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血肉之上。建筑物上金碧辉煌的表面也化为暗红色的外皮卷曲、脱落，在外皮脱落后露出来的建筑内部却不是砖块或是钢筋水泥……而是一块块在表皮下缓缓蠕动的肉片。 从建筑和无机物上‘生长’的肉瘤和蠕动的触须正在大街小巷肆意生长，路灯表面已经覆满了鼓动的肉块，原本是灯泡的地方已经化为一只巨大的眼瞳，冷漠地注视着出现的不速之客，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形态类人，身高近三米、全身由蠕动扭曲的触须、肉团组成的血肉构造体，错乱的气流带来了它们疯狂愚痴的呢喃低语和尖锐刺耳的噪音，无数扭曲、变形的怪异光影则在这一阵接一阵的低语与噪音下翩翩起舞。 这些都是腐化和污染的痕迹。 每一次灾厄母体所带来的污染，体现在现实世界的外在表现都是不一样的——这次污染的外在表现是血肉之城，随着污染持续扩大、加深，整个城市里所有物质都会被转化成生物血肉，而停留在污染区的人……则会遭到血肉构造体的捕杀，最后要么化为血肉之城的基石，要么被炼成养分输送到巨型肉茧中成为灾厄母体羽化的营养。 血肉之城属于灾厄母体中比较难缠的侧面，因为污染会以血肉巨茧为中心向外扩散，将无机物、生物统统同化成血肉之城的一部分，并且还会不断孕育出血肉构造体扩散污染，攫取更多的生物质和营养输送到血肉巨茧中，但这对讨逆卫队而言仍然能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在巨茧羽化前，灾厄母体是不会行动的——过去由于其抗性和进化速度的关系，即便它在羽化前无法移动和攻击，也不是讨逆卫队可以对付的。 而现在，他们拥有了可以打消灾厄母体的抗性，压制她进化特性的武器。 相比预案中最糟糕的，能将整个城市都变得像是小孩涂鸦的抽象噩梦，又或是四灾形态的灾厄母体，能抽到血肉之城侧面的灾厄母体，对于讨逆卫队和所有开拓者而言，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因为前者只要噩梦形成就会立刻把范围内一切生物拉入噩梦，就算有支援小队接应和转移那些可怜的人们也无法逃离噩梦，充当诱饵的几千万条生命将会溶解在物质与精神界限逐渐模糊的噩梦之中。 而后者对应地火水风四种形态的灾害…… 且不说岩浆上涌喷发、大陆板块撕裂、天灾海啸、超级飓风和雷暴高强度袭击下有多少人能活得下来，讨逆卫队又该如何克服恶劣环境对本体发动攻击，光是灾厄母体四灾形态那动辄以千米为基本计算单位的体型，就足以让人心生绝望了——真的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很难对付。 “污染浓度超过单体屏障的净化输出……所有已恢复人员听从指令，重整阵型，共鸣净化屏障！” 刚一回归现实世界，文森特就快速恢复意识，并且迅速整理小队下达指令。 从听到耳边传来的错乱低语和呢喃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出了个体屏障无法完全净化污染的判断，随之根据现状进行了调整。 跟随跳跃进入城市中心的讨逆卫士全部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精锐好手，哪怕是直面这种诡异、不可名状的景象也丝毫不为所动，在经过传送所引发的眩晕后产生些许混乱的小队阵型立马重整，并且无形无质的净化屏障开始相互交融、共鸣，接着迅速扩大，开辟出一片不受灾厄母体污染影响的‘干净’区域。 扭曲的光影、耳边炸响的低语轰然消散，充满弹性和水分，表面附着一层粘液的深紫色菌毯在净化效果的影响下开始干缩、枯萎，建筑内部那些被异质化为肉块的建筑材料也在迅速失活萎缩。 “咕噜……咕噜……” 远处游荡在街道尽头的血肉构造体似乎发现了有一支入侵的不速之客，那些身高近三米的血肉巨人喉咙中回荡着混沌不清的呢喃，迟钝又缓慢转过它们臃肿庞大的躯体，在共享视野的路灯巨眼观测下，这些可憎的怪物发现了入侵者的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接着一步朝着文森特这支小队的方向走来。 一开始它们只是缓慢行走，但慢慢的步伐开始变得越来越快，行走变成奔跑，紧接着又变成冲锋，当这群血肉构造体全速冲锋起来时，它们离文森特的小队就只有不到五十米远了！ 文森特看着街道上狂奔而来的血肉构造体，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双眼无悲无喜。 “列队迎击！” 精锐卫士们毫无畏惧地举起反灾厄武器，震耳欲聋的战吼久久回荡在街道之上。 “迎击！” ………… “没想到居然是血肉之城的侧面啊……”巨汉·哈兰德吃力地把戴着臂铠的手从血肉巨人凹陷的脑壳中拔了出来，这个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巨汉在血肉构造体面前反而显得有些矮小，使得他必须借着助跑跳跃才能开掉它们的脑壳，这才导致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力气去把手从血肉巨人的脑壳里拔出来。 巨汉·哈兰德也是这场战争中冲在前线的开拓者，包括他在内共计六名擅长征战的开拓者加入了这场战斗，而他们的任务是在灾厄母体降临后启动设置好的大型武器，尽可能削弱并遏制住灾厄母体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好铺垫。 然而再严密的计划总是敌不过意外，哈兰德所负责的区域还没来得及启动预先设置的大型武器，就遭到了一队血肉构造体的天降空袭，差点让他这边的预置手段无法按照计划中那样启动。 但好在这些意外因素已经被排除了，计划仍在开拓者的掌控之中。 他转头看向城市中心方向，那里有着一个被来自城市各处的肉质管道所连接，以违反常识的方式悬浮在半空中的巨茧，肉质巨茧像一颗缓缓跳动的心脏般正在有节奏地收缩、鼓动着，发出整个城市都能听得到的跳动声。 咚——咚。 远远眺望这颗悬浮在城市中心不断跳动的血肉巨茧，哈兰德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产生了共鸣，逐渐跟随着血肉巨茧跳动的节奏跳动起来。 咚——咚。 但这一错觉只维持了一瞬，因为下一刻接连从城市各处冲天而起，直通天际的流光就打破了哈兰德奇怪的错觉。 那是约定好的信号。 考虑到进入污染区域深处之后无法利用许愿网络通讯的问题，负责这次讨伐战的指挥中心早已经制定好了相关预案，那些直通天际久久都未散去的光柱就是预案中的信号之一。 这个信号的意思是：各迎击小队已经进场，接下来将继续按照计划推进。 “……十三、十七、二十……有四队暂时还没有联系吗……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巨汉掰着指头数了数目光可视范围内的光柱，他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幸亏降临的是一个活靶子侧面，不然的话光是进场就要得损失半数以上的有生力量……” 随后他义无反顾地朝着城市深处走去。 既然各迎击小队已经进场了，那么他也要加快速度将设置在城市内的反灾厄武器一一启动了。 ………… “唔姆……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场用餐啊……”城市之外远离正面战场的地方，伊丽莎白眼巴巴地望着东南方向，“我都闻着味儿了，再等下去的话那些好吃的零食都会被别人吃掉的……” 傻姑娘伸手所指的方向，正是灾厄母体预计降临的那座城市的方向。 “快了，”吴铭自动过滤了伊丽莎白一部分有些耸人听闻的言论，调出隐形探机传回来的画面，看到文森特正指挥着他的小队和一堆血肉构装体拼杀，以近乎碾压的态势摧毁了这些由灾厄母体衍生的怪物，又稍微确认了一下城内的现状，发现各小队都在平稳推进，一切顺利后回答道：“迎击小队已经进场战斗了，他们正在接近，只要等灾厄母体被削弱到一定程度，打消了外在抗性，就该我们上场了……” 看到伊丽莎白跃跃欲试的样子，吴铭又补了一句：“还有，我们这次是过去帮人解决麻烦的，你不准到处乱跑，更不准随便乱吃东西，等会进场之后跟着我走。” 伊丽莎白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哭丧着张脸，食指和拇指微微并拢朝吴铭比划起来：“诶……我就吃一点……就吃这么一小点也不行吗……” 吴铭白了她一眼，但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临时改口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吃……好吧，如果证明无害的话，可以给你吃……” “耶！大哥你果然是个好人！” “我倒是希望你别给我发好人卡了……飞哥，我有件事情要问下你。” “作甚？”齐格非一如既往少言寡语，言简意赅。 吴铭看着龙人姑娘开口问道：“等会你一个人能搞得定吗？” 齐格非隐藏在假面头盔下的面庞闪过一丝惊讶，马上猜到了吴铭的想法：“可以……你不准备跟着来吗……” 吴铭点点头，看了看同样望着东南方向，哪怕面部漆黑也能看得出脸色不好的莫里，缓缓开口道：“我有点别的事情要带他去做，顺便还有件事情想确认一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还不够飞哥一口痰烧的 噗嗤！ 闪烁着超凡光芒的长剑，轻松贯穿了血肉巨人庞大的躯体，接着文森特手腕一抖，轻而易举就将眼前的血肉巨人给拦腰斩断，血肉构装体断成两截、臃肿肥胖的躯体伴随着一大堆崩坏的血肉碎块轰然倒地，接着它本来就在不断溃烂的躯体飞速分解、崩溃，在净化屏障的净化效果下悄无声息化为了灰烬。 “休整一下，检查净化屏障状态！”文森特收剑归鞘，这已经是他们在前进路上遇到的第四批血肉巨人了。 越是向血肉巨茧所在的中心区域前进，风景就变得越发异样和恐怖，基本行进到他们这个深度的时候，周围已经看不到丝毫可以称之为是‘正常’的景色了。 建筑被污染给腐化得面目全非转转化成一座座肉质化的巨塔，正在随着城市中心那颗血肉巨茧的节奏伸缩着。高高耸立的路灯巨眼冷漠扫视着异质的城市，搜寻闯入血肉之城的不速之客。一根根十几米粗的粗壮管道盘踞在被菌毯铺满的街道上，向着中心的血肉巨茧延伸而去，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血肉构造体在城市中采集到的‘养分’。 风景虽然扭曲，但更加致命的是这里的污染程度。 这里已经在血肉巨茧辐射出来的污染侵蚀下成为了无差别实现脑中念头的失控地带。但即使是在这种重度污染区与血肉构造体战斗，文森特所负责的欧米伽分队仍然没有出现伤亡。 这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开拓者们加班加点，日夜不停制作出来的净化屏障和反灾厄武装。 净化屏障本就是将沉默木楔衍生的抑制力场优化、改进之后的产物，把本来约束灾厄母体污染，压制活性的力场效果，反转成将生效范围内的污染净化、乃至驱逐出去的功能，用这种手段来净化出一片不受灾厄污染的净土，这种净化对于血肉构造体这些衍生体而言，同样奏效。 从踏入共鸣展开的净化屏障那一刻开始，这些血肉构造体就已经开始崩坏和分解了，当它们被反灾厄武器击杀后，又会以更快的速度被分解成无害的能量和基本粒子释放出去。 一名精锐卫士检查完了净化屏障的完整性，他看着文森特稍微迟疑了几秒，才指着一个方向开口说道：“队长，这些尸体该怎么办……” 文森特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大量死状扭曲、诡异的尸体像小山一样被肆意堆在一起——这些尸体有的是双目圆睁，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活生生将自己给掐死的。有的身上长满了畸变臃肿的肉瘤变成了一个隐约能看见人类肢体的大肉球。还有的人躯体就像被拧干的抹布鲜血被完全榨干，只剩下一团如麻花般扭曲的皮肉混合着粉碎骨骼的恶心混合物。又或者是干脆撕开了自己的胸膛，让头以无比诡异而扭曲的角度埋入胸腔中，生生将自己溺死的诡异死法。 另一名精锐卫士也开口说道：“那边也有许多尸体，看样子都是在降临时死去的……”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死在灾厄母体降临时瞬间传播扩散开的污染上的。 不仅是他们，还有中心城区血肉巨茧的人们，这些牺牲者在灾厄母体降临时都来不及被外围的支援小队用许愿力量远程营救出来，过于强大的污染就直接改变了这片区域的性质，将这里转变成了致使许愿力量失控的地带。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污染篡改了他们心中的念头和愿望，活下去的念头被曲解成了自灭的欲望，他们就这样自己杀死了自己。 “因为降临时的污染而牺牲的尸体分布应该更加散乱才对，这些尸体看样子是被四处游荡的血肉构造体从城市各处搬运到这里来的……”文森特环视着周围明显不正常的环境，然后伸手指向街角一处形似漏斗，连接着一条粗大血肉管道，正在不断蠕动收缩的腔体，“那里应该就是它们收集尸体的原因所在了，用这些尸体的血肉来供给巨茧羽化的养分吧……” “这些都是开拓者议会的意志所导致的牺牲。”精锐卫士看到文森特所指的事物，双眼微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队长，我们讨逆卫队的职责本来应该是保护他们才对，现在却成为了亲手促成他们死亡的帮凶，就算最后真的讨伐了灾厄母体……这一切的牺牲值得吗？” 文森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至少开拓者认为是值得的，根据评估这座城市有三分之二的居民都因为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产生了强烈的自杀意愿，他们很可能会在接下来十年内相继选择自杀永眠。不仅仅是他们……全世界有半数以上的人都处于精神贫困中，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无法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只能在一点点的绝望中逐渐走向自灭……” “而且就算这次讨伐战哪怕我们拒绝出战，开拓者议会也会找到替代方案，我们无法拯救这些人已经绝望的精神，也无力改变需要杀少来救多的窘境……但是至少该让他们有尊严地离开……” 那名精锐卫士看着文森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哪怕是有许愿网络也救不了这些人吗……当初建立许愿网络，真的正确吗……” “我不知道……” ………… “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莫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吴铭几人走在充满弹力的菌毯上，看着一堆堆如小山的尸体表情非常难看，“就被这样当成诱饵给牺牲掉了……” 吴铭扫视了一下路边的尸体堆，遗憾地发现里面并没有残留的生命反应摇了摇头：“哎……看样子没有幸存者，在开拓者眼中这些人恐怕都是活着的尸体吧，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人都因为许愿网络所打来的飞跃进化而处于这种状态吧，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关系才会被当成弃子和诱饵来使用。” 让莫里不由想到了那些浑浑噩噩，恍若活尸的人们——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典型标签，无法学会满足于低层次的精神追求和自娱自乐的人，最终要么像这样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浑浑噩噩活下去，要么选择自杀永眠，他直视吴铭的双眼：“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吗？” “不……我也是临近计划实施前才通过隐形探机了解到的……” 莫里知道他没有骗人，从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情绪也向莫里昭示着他并没有说谎。 吴铭确实是临近计划实施才通过隐形探机知道这些的，开拓者议会和讨逆卫队对他们这些外乡人仍然抱有警惕，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完整的计划透露给他们，只是告知了行动时间和行动地点，提前约定好了发动总攻的信号，并且告诉他们正面战场和压制由讨逆卫队负责，除此之外无论是如何诱导灾厄母体，计划究竟如何运作和实施一概没有告知过吴铭等人。 “大哥大哥……周围的味道好难闻……”伊丽莎白抽了抽鼻子不满地皱起眉头，“死亡的味道到处都是……” 吴铭：“能找到还活着的人吗？” 伊丽莎白尝试分辨了一下，并且放开自己的精神感知周围是否还存在微弱的生命气息，最后她挫败地摇摇头：“已经没有活人的气味了，这里基本上没有活人了……” 莫里闻言表情一黯，脸色变得更黑了。 还不等他说什么，吴铭若有所觉转过了头看向血肉巨茧的方向：“他们那边开始了……” 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轰鸣响彻城市，一团团体型近乎贯穿天地的金色光锥缓缓升入天空，划过一条弧线又朝着城市中心的血肉巨茧撞去，带着无法匹敌的气势蒸发了巨茧上大量的血肉，十几根光锥本身就像捅穿一层纸般捅穿了血肉巨茧，通过各种角度将这枚巨茧固定在地面之上！ 爆炸在各个街区爆发，哪怕有异质化的巨型肉塔阻碍视线，吴铭也能看到一个个黑点大小的人影正顺着连接血肉巨茧的管道，向着阻拦在路上，源源不断孵化出来不计其数的血肉构造体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那些是从城市各个方向赶来，最终汇聚在巨茧上发起攻坚的讨逆卫队！ 面对数十倍，甚至上百倍数量的敌人，讨逆卫队的精锐并没有丝毫退缩和保留有生力量的意思，他们组成阵型，将净化屏障的共鸣开到最大，一次又一次向发起了冲锋。 就连团体型净化屏障都无法过于浓厚的污染，部分精锐卫士胸前的项链开始破碎，而那些项链破碎的精锐会脱离屏障的保护主动冲在了队列的最前方，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砍翻面前的血肉构造体为队友和伙伴开路，在失去了净化屏障的保护后，他们置身于这种污染环境下连十秒钟都撑不过去，往往在奔跑冲锋的过程中他们的身体就会开始扭曲，血肉之躯会爆开…… 但就是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们和随后而至的战友们也会带着最后的执念从怀中取出一根沉默木楔，或是将手中的反灾厄武器深深刺入巨茧…… “加紧速度……让我们摸过去在一切都被烧毁前，捡点东西回来……” ………… 悬挂在这座城市空中的血肉巨茧在各迎击小队悍不畏死的冲锋中已经被切断了所有输送养分的管道，停止了发育，之前由开拓者们诱发的光锥将它牢牢贯穿固定，除此之外血肉巨茧的体表还闪烁着莹莹金光——那些全部都是反灾厄武器，讨逆卫队的精锐们以生命为代价在血肉巨茧上留下的那些武器，在配合贯穿血肉巨茧的光锥一个打消抗性，封印着灾厄母体特性的封印就完成了。 漆黑优雅的巨龙腾空而起，遮天蔽日的宽大龙翼展开覆盖了整片天空，细密光滑的鳞片上镌刻着符文在闪烁着熠熠光辉，修长的龙颈微微曲起金黄的竖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审视着下方的攻击目标。 目标的体积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上一点，但是没关系，哪怕超出了预料对于齐格非而言也只是多蓄力一会的事。 精炼的纯粹魔力在血液的搬运下在血管中奔涌，龙化状态下的齐格非所能进行的循环强化是人形态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哪怕是过负荷进行循环强化所带来的身体损伤……也可以靠着龙化身体的恢复力硬扛过去！ 视野中最后一批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们从血肉巨茧周边撤离到了安全地带，经过反复冲锋后他们剩下来的人甚至连之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而他们之前所面对的血肉构造体则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孵化，一点都没有看到数量减少的趋势。 但这些血肉构造体的衍生和孵化现在已经无济于事了。 因为翱翔于天际的漆黑巨龙张开了涌动着炽白龙息的嘴。 精炼已久，已经化为等离子态的炽白魔力火球缓缓下坠，一点点吞没融化了血肉巨茧落在地上，绽放出来比太阳还要耀眼和炫目的光芒。 毁灭，从天而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基地遭到攻击你被换家啦!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次蓄力龙吼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来几次龙吼——齐格非于许愿世界觉醒了火力洗地天赋后的感慨。 涌动在尖牙利齿间的炽白火焰，随着黑龙的吐息化为火焰漩涡在她面前快速形成一颗看上去极度不稳定，不断重复收缩和膨胀状态的炽白火球。 在确定轰炸范围内没有任何友方单位后，齐格非才引导着那颗不断膨胀的等离子火球 被固定在地面上的血肉巨茧似乎感受到了从天而降的危机，本来无法攻击的血肉巨茧疯狂地摇晃挣扎起来，大地震颤，一座座肉质化的高塔都在血肉巨茧的挣扎下轰然崩塌，无数血肉构造体如潮水般向固定住血肉巨茧的光锥覆盖上去，它们喷吐腐蚀性的液体和污染物，用身上刺出的锋利骨刃劈砍闪烁着超凡光芒的光锥，试图用这种手段破坏固定住巨茧的楔子，解放血肉巨茧让其强行羽化解除当前的危机。 然而这些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因为，毁灭已经从天而降！ 当毁灭逐渐降临时，血肉构造体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同时停止了手中徒劳无功的挣扎，本来就不具备视觉的血肉巨人们纷纷扭动着躯干上的那团臃肿、看不到五官的肉瘤，对向了头顶的天空。 头顶的天空已经被巨型等离子火球完全占据，那缓缓下压的火球就仿佛是向它们宣告——它，无法阻挡，无法匹敌。 巨型等离子火球的落地最初是平静无声的，世界就像是变成了无声电影般，火球缓慢而寂静地落下，悄无声息地蒸发了遍地的血肉构造体，吞噬了和它体积相近的血肉巨茧，就像是一颗被加热到通体发白的镍球被扔到黄油上将地表融化、吞没，紧接着当这颗等离子火球近三分之一的球体落在地面上时，它内蕴含的不稳定能量终于爆发了出来！ 比正午时分的阳光还要刺眼炫目的光芒绽放开来，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摧枯拉朽的飓风，一朵庞大、高耸入云的蘑菇云缓缓升起。 齐格非早在等离子火球爆发前上升到了安全高度并且撤开了足够的距离，虽然还是免不了会有一些涌动而狂乱的气流迎面袭来，但都被她体表的气流屏障给一一挡下。 体态修长的漆黑巨龙久久凝视着下方刺眼炫目的闪光，以及徐徐升起的大型蘑菇云，这种景色明明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对，可凝视着这幅风景的齐格非却不知为何感觉有种异样的情愫正在心底滋生，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沉醉神色。 总觉得有种难以言明的美感在里面…… ………… 已经撤离到远处的安全地点，见证了巨型等离子火球爆发的讨逆卫队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队长！我们赢了！！” “灾厄母体被解决了！” “万岁！” “我们终于战胜她了！” 胜利与解决一名大敌的喜悦暂时冲淡了他们心中对牺牲者的惋惜和失去战友的痛苦，活下来的人尽情欢呼着，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而讨逆卫队的队长们，则和开拓者站在一起远远看着精锐卫士们的狂欢。 文森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战友的身上，他浑身是伤只能靠着他人搀扶才能站立，不仅仅是他，其他精锐卫士和几名开拓者身上都带着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 同样浑身是伤的哈兰德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扯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我知道你不同意这种战术，但不管怎么说……灾厄母体被解决了。” “问题被解决了就好，过程和方法都无所谓……” “是啊，解决了……”文森特张了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反驳他的话，但最终他把想说的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 同一时间，城市某处低矮的房屋中。 “真是艺术炸了……”站在落地窗前，将整个房屋用护盾保护起来的吴铭眯着双眼远远眺望已经升起的蘑菇云感慨一声，接着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桌上那团被一根木楔死死钉住的血肉上来——那是他不久之前才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块灾厄母体血肉和用于封印的沉默木楔。 莫里眼中闪烁着困惑：“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里来就为了捡块血肉……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有点东西想要求证一下……”吴铭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然后又随手打开收容空间，抓出了一团不断蠕动的阴影雾团，并且在它想要逃跑前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根沉默木楔将其钉在了桌面上，“莫里，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灾厄母体这种移动天灾，其实是有非常多的不同形态和侧面的吧？” 莫里被他问得一愣，想也没想就回道：“对啊，除了之前我们见到的肉山和这次的血肉之城以外，还有比如四灾形态，噩梦形态，除此之外好像还能变成巨大的蜘蛛，烂泥怪什么的，而且她每次都会选择不同的侧面降临，虽然没有什么规律但却不会一直出现某个特定的侧面，所以哪怕是最弱的侧面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四五次……” 对桌上正在蠕动的血肉虎视眈眈的伊丽莎白一边歪了歪头，一边将纤纤玉手悄悄地朝那团血肉摸去：“大哥问这个干什么？” “我好奇灾厄母体为什么每次要选择不同侧面降临。”吴铭伸手把那团血肉和沉默木楔抓走，让伊丽莎白抓了个空，“她究竟是能自由选择自己的降临的侧面，还是得遵循某种规律才行？”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情我比较在意……” 没能抢到小零食的伊丽莎白鼓了鼓嘴：“什么事情啊？” “飞哥的龙吼对灾厄母体生效了两次……”吴铭重新把那团血肉和沉默木楔放回桌上，看向一旁呆愣愣的莫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灾厄母体是有进化性的吧，受过一次的伤第二次就不会再受，同样的攻击会对她无法产生效果……当初奇迹圣人是这么说的吧？” “但是实际在我们面对肉山的时候，飞哥就用龙吼对付过灾厄母体一次，可是我们第二次再见到灾厄母体时……” 伊丽莎白还是没能明白其中问题所在，但莫里却隐隐感觉自己把握住了什么：“那些阴影雾团却并没有像奇迹圣人说那样产生抗性？” “对。我就是在意这一点，才来看看的。”吴铭点点头，手中甩出两团金光，分别丢在阴影雾团和血肉之上，一瞬间无数流光、数据、符号和公式就涌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这是他这段时间才研究出来重构模块的新用法。 通过有意识去解析其底层数据，来获得其个体身上的各项信息。 在辅助装置的处理下，涌现出的数据逐渐被转化为可读模式，但形成对比数据却让吴铭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正常，莫里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麻烦大了……”吴铭抬头看向窗外某个方向，那边是讨逆卫队精锐卫士们所在的方向，“底层数据来源居然不属于同一个体，这个结果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太他妈邪门了，不会真是这样吧……” ………… 周围的污染正在飞速退散，覆盖街道的血肉在化身巨茧的灾厄母体被彻底讨伐后，已经迅速枯萎、干缩，最终化为一堆灰尘被风吹散，一处满是废墟的广场上，劫后余生的精锐卫士们正在用一场狂欢来庆祝这场盛大的胜利。 虽然污染还没有完全退却，但浓度已经降低到可非致命程度了，哪怕自己的愿望遭到曲解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反噬，所以许多精锐卫士们纷纷解除了自己的净化屏障，用许愿术治好了满身的伤口，许愿出了一大堆酒精饮料和美食，然后兴奋地在这片废墟广场上狂欢起来。 有人不在意这些牺牲者，陶醉于胜利与见证历史伟业的兴奋感中，自然也会有人在意这些悄无声息逝去的生命。 文森特没有参与到战友们的狂欢之中，他和他的欧米伽分队，还有部分沉默的精锐卫士，在接受治疗后都坐在满是废墟的广场一角，静静看着他们狂欢。 而他本人，从战斗结束起，就在一直关注由指挥中心发送过来的通讯消息。 随着污染的消退，以及他不断扩大净化屏障的有效范围、积极主动与指挥中心建立联系，原本只能传达来一片杂音的杂讯，也断断续续传来了一些可以识别的消息，不过由于污染并没有完全断绝的关系，传入的大多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消息。 “呼叫……讨逆卫队………指挥中心………” “……是我们……” “灾厄母体的反应已经……” “空想之城发来………………” 渐渐的，耳边无法连成句子、断断续续的信息，在一次次重复播报下终于成为一条完整的信息。 文森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错愕、不可置信。 “呼叫全体讨逆卫队！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指挥中心遭到袭击！是我们错了！灾厄母体的反应已经遍布全球！空想之城发来求援！灾厄母体已经入侵到地下！” “所有讨逆卫队立即支援空想之城！这是命令！”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灾厄 不久之前，空想之城中心区域，秘密的地下堡垒中。 前期那些庞大狰狞的机器已经拖走，塑形舱也被一一收起、转移，地下堡垒的内部风格从之前那种生产车间恢复了成原本的样子，空旷无物的房间，耸立在房间中心的石质高台，以及围着高台而坐的开拓者们。 留守在这里的开拓者们个个面沉如水，心中焦躁不安，仿佛猫挠般等待着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但偏偏身为开拓者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在忙于自己手中的工作——或是联络前线指挥中心进行交流，或是对留守的讨逆卫队进行调控随时准备投入更多战力，或是警戒搜索奇迹圣人的气息，每个人都保持着静默，导致气氛看上去无比紧张和压抑。 “先生们，我刚刚接到前线指挥中心报告，合作者释放的等离子火球将血肉之城的巨茧吞没，交战区域中的污染指数正在急速衰减，而且从侦测反应上来看——灾厄母体的反应消失了。” 研究员路德稍稍停顿了一下，做出认真聆听汇报的样子，直到听完了指挥中心的完整报告后才接着说道：“详细情况还得等污染完全消退，迎击小队回馈信息后才能进行评估，但是目前来看正常讨伐非常顺利。” 原本沉重压抑的开拓者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哪怕是的尼克，也因为这个好消息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笑容。 但这轻松欢快的氛围很快就被一声惊叫给打破了。 “这里是开拓者议会……什么？！全球各地都出现了灾厄母体反应！从最弱的烂泥怪，到最强的四灾形态，以往我们交过手的灾厄母体居然同时出现在不同大陆板块上？！这怎么可能！各地留守的讨逆卫队！立刻汇报情况！” ………… 南太平洋，建立在某处海底平原上的深海都市。 覆盖整片海床壮丽而宏伟的建筑群，正是人们用不可思议的许愿网络又一次征服大自然的证明。 和陆地上可以根据需要，建筑无限向外延伸、拓展的都市构造不同，建造在深海海床之上的城市群都是由一个个椭圆形的城市圈组成的，城市圈与城市圈没有专门的道路相连（因为对于许愿世界的居民而言也不需要连接道路），每一个城市圈都有一层椭圆形，如同倒扣在海底平原上的碗一样的穹顶来阻隔城市内外，外部阻挡汹涌的海流和沉重的水压，内部则可以将探测到的海底景象进行可视化加工后呈现在所有居民眼前。 如今，这里迎来了覆灭。 海底的暗流变得比异常汹涌，水压也因为不明原因节节攀升，保护着城市圈的穹顶在暗流和陡增的沉重水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清脆的破裂声随着蛛网裂纹逐渐在穹顶上扩散开来，率先发现这一情况的人们惊叫着试图通过许愿术，但很快他们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许下的愿望不仅没有修好逐渐破裂、渗水的穹顶，甚至还加速了整个穹顶的崩溃！ 轰！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城市圈中炸响，漆黑深邃的海底平原上那一个个象征文明灯火的城市圈，又熄灭了一盏。 一只体型巨大，半人半章鱼的半透明生物，在城市圈毁灭后才若隐若现一个大致的轮廓，这个古怪、诡异的生物上半身是女性形态，颈部以下的躯体覆盖着细密的蓝色鱼鳞，腰腹以下是像章鱼一样的缓缓蠕动触须，她的整个身躯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仿佛与水融为一体的质感，若不是特意现出身形，恐怕没人能在水中发现她的存在。 海妖塞壬见清理已经完成，她卷起一阵暗流将城市内已经被水压和水流冲压着不成人形的肉块肉泥收集起来，缓缓将其融入到体内，完成生物质的收集后，她又划动着自己身下的触须，向着另一盏‘文明灯火’的方向游去…… 南太平洋海底的并不是个例，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几乎每个大型城市都在上演着大同小异的灾难。 南极洲，延绵不绝的疯狂山脉里。 一团形体不定，眼睛、嘴巴都在随着臃肿躯体的蠕动不断生灭的软体生物，正爬行在依山而建的宏伟城市中，它的表皮黝黑发亮，一团团恶心的脓疱在它体表炸裂，接近五十米高的躯体，以及难以计量的身体质量让它可以轻松碾压一切挡在面前的障碍物，人们惊恐尖叫着仓皇而逃，却往往逃不了多远就会被它缓慢地追上，然后就像是被人前进时不小心踩死的虫子一样，不经意之间将其统统碾死…… 大西州中部，复现神话传说之城的亚特兰蒂斯。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幅怪异而抽象的油画，城市和天空的太阳都被浓厚而鲜艳的颜料装点着，建筑物像是用橡皮泥捏成的一样歪歪扭扭，居民们的精神和肉体也慢慢溶解到噩梦之中，他们化为不定型的人形影子，没有厚度的纸片人，用同样浓厚鲜艳的颜色所装点，化作光怪陆离的虚影弥漫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更加可怕的是这种油画化的趋势还在朝着周围扩散。 非洲南部，通天彻地的大地巨人将大陆撕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生生将非洲南部的大陆撕裂开来，沉入海底…… 中亚地区，背负着火山的熔岩巨蜥引发了背上涌动的火山…… 远东海岛群…… ………… 空想之城，第三城市圈，某处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我们干得不错呀……” 曾经在大西洲猎食，如今又潜入到空想之城中的少女仍然穿着那套学生制服，蹦蹦跳跳充满活力地行走在空想之城的街道上，感受着周围人潮的拥挤和脑内不断传来的战报，她露出一声轻笑称赞道：“大家都干得不错，这下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呢……” 灾厄母体从来就不会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虽然外在表现上每次只会有一个侧面的灾厄母体出现，但事实上灾厄母体并非孤独，且无法分割的个体。 每一次灾厄母体为了生存进化出全新的侧面后，就会有与之配套的全新意识诞生。 就像直面了陨石冲击的肉山侧面，面对过于庞大的生存压力肉山侧面紧急进化出了全新的形态，但这个刚刚出生的新晋侧面，是无法被称之为是一个灾厄母体的。她没有同步已有的抗性，没有整合过去进化的知识，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共识串联——只有完成这些被接纳，才能成为灾厄母体真正的侧面。 就如同人们将她能引起一系列灾害的不同侧面统称为灾厄母体一样，在少女眼里灾厄母体同样不是指代某个个体的称呼。 少女的无数侧面，无数为了应对环境变化而诞生的进化形态，借由同一个共识所串联起来，让她们为了达成同一个目标而协力合作的群体，才能被称之为是灾厄母体。 “多亏了我们的帮助吸引了注意力……不然没办法这么顺利潜入亲爱的所在的城市……”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嘴里哼着欢快的旋律，她轻轻嗅了嗅鼻子看向城市以北，朝着中心区域前进的方向，“正好亲爱的和正餐的味道都在那边~如果能邀请亲爱的一起进餐，可能他就会接受我了吧~哼哼~哼哼哼~” 为了这次大胆的用餐计划，少女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不仅一改之前只允许侧面借用自己身体显现的原则，还把储存生物质为不同侧面赋予了躯体，将其分裂出去了作为佯攻作战，甚至还故意让一个姐妹主动跳进那些惹人厌的小点心设下的圈套里面去陪他们去尽情闹腾，免得被打扰到接下来的计划。 反正派出去的都只是侧面而已，就算被消灭了也没关系。 相比那些拥有各类神奇力量的侧面，作为一切侧面根源的少女，只有其地位稍微特别一些而已——她负责对所有侧面进行了统合和共识的串联，使她们被整合成一个整体，只要作为主体的少女不死，那些经由生物质塑造出来的侧面就算被消灭了，也只是没能及时传回资料损失掉在那场战斗中获得的进化与抗性而已，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在少女体内重生。 当然，同时协调这么多侧面，对于作为原初的少女而言也是一件负担很大的工作。 每个不同的侧面都想争着身体控制权出来遛弯放风，想去见心心念念的奇迹圣人，也只有像现在这样塑造出独立躯体将侧面放出去，又或是遭到重创其他侧面不得不切换到低功耗状态运行时，她才能控制着自己原初的躯体自由行动。 那些讨人厌的小点心肯定想不到，他们做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用吧~亲爱的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吓一跳的吧？诶嘿嘿~神秘感和新鲜感也是促进感情的一种手段哟~ 少女心中这样想着，本来就很开心的笑容变得更加有感染力了，身影渐渐淹没在人流之中。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灾厄母体，正在渐渐接近空想之城的中心区域。 第一百七十七章 空想的覆灭 印洲大陆，已经大半化为废墟的血肉之城中，滞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讨逆卫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那条断断续续，零散到只剩零散片段与杂音混合在一起的信息，并非是指定发送的保密信息，而是指挥中心与开拓者议会向全球所有讨逆卫队成员循环播放的群发通讯。 所以不止是文森特一个人收到了指挥中心的消息，不少沉默着没有去参加狂欢、刻意关注着指挥中心信息的精锐卫士们，也在注意到这条充满杂讯的信息后，也从零散的片段中拼凑出了完整的求救信息。 但这条信息所引起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场的起底都是讨逆卫队中身经百战的精锐成员，哪怕这些精锐自己稳定不了局面和混乱，还有负责不同分队的队长和开拓者主持大局，在他们的齐心协力下，这种混乱仅仅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重新恢复秩序，精锐卫士们如同分工明确，合作精密的机械一般按照指令各司其职。 “快快快！赶紧治疗好身上的伤口和隐患！相互之间帮忙治疗！加快速度！” “拥有心智校准天赋和技术的卫士到这里来集合！架设心智校准桥梁，统合心智，做好远程传送的准备！” “不要忘记完善逻辑壁垒！详细解释愿望，填补愿望中所有的漏洞！以免愿望被残留的污染力量曲解！” “所有净化屏障还能使用的人都到这里来！将屏障共鸣展开为伤患清理出更清洁的许愿区域！” “已经恢复健康的人立即到这里来集合！我们要赶快和外界取得联系！” 精锐卫士们刚刚放松下来没一会的精神又一次紧绷起来。 一团凝固的光团出现在广场之上，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逐渐从光团中浮现，本来精神就处于紧绷状态的精锐卫士们，看到这一异状出现顿时紧张起来，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反灾厄武器，不断用自我暗示收束思维斩断杂念，并且不断完善着愿望中的漏洞，完善逻辑壁垒，用方式对抗着周围的轻度污染。 正在指挥和收拢欧米伽分队的文森特认出了光团的来路，立即阻止了准备攻击的队员，并且大声喊道：“不要随意攻击！传送过来的是合作者！” 光团中的人影缓缓凝实、成形，文森特看清来者确实是吴铭、伊丽莎白和莫里后才对其他队员摆了摆手：“保持警戒！吴铭，你们怎么来了？” “没时间解释了。”吴铭从光团中走出，强压下传送折跃所带来的重影和不适感，在虚时间里经历许多次传送之后他也不像身边那个丢人的莫里一样趴在地上干呕个不停了，他心里一边嘀咕着有没有办法能削弱虚时间中传送折跃的副作用，一边板着脸表情严肃（因为看啥都是重影还有天旋地转的头晕），靠着辅助装置的平衡帮助步履平稳地走向文森特，意简言骇地说道：“灾厄母体不止一个，你们被换家了。” 在确认两个样品的底层数据有问题的时候，吴铭就立即连上了遍布许愿世界高空区域执行观测任务的隐形探机，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世界各地的大型城市上都弹出了红色警告框，不断闪烁着警告侦测到灾厄母体出没的信号。 至于那座占据了大陆近四分之一面积的空想之城，也弹出了相同的警告窗口——那被常年被金色光罩覆盖、封锁的中心区域，现在已经被一个与光罩笼罩范围体积相同，但却深不见底仿佛通往无底深渊的深坑所取代。 “我这边也刚刚收到这条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吴铭嘴里的怪话十句里面有九句半都是文森特听不懂的，但结合之前所得到的信息和那能够听懂的半句话，他并不难从对方怪话中过滤出重要的信息——空想之城确实遭到了攻击，而且就连眼前这个男人也得知这一消息。 吴铭摆了摆手，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立即驰援空想之城，那里绝对不能被灾厄母体占据！”文森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答案。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短短十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精锐卫士们经过一番紧急治疗后已经重整态势，各个分队及其队长已经归位，时刻等待着心智校准强行突破污染区的封锁和扭曲，直接跳跃到空想之城参战。 然而现在活下来的人大概只有出发时的五分之一了。 血肉之城是灾厄母体少数无法直接出手的侧面，理论上来讲那些游荡在街道上的血肉构造体对全副武装的讨逆卫队起不到什么威胁，但伤亡仍然惨重，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最后对血肉巨茧的总攻上——护卫巨茧的血肉构造体实在太多，哪怕是讨逆卫队打出了一比十，一比一百，乃至一比一千的战损比，巨茧表面仍然能以源源不断孵化血肉构造体的方式来维持数量上的优势，这些怪物仍然能维持前仆后继的数量和攻势涌来。 血肉巨茧可以指挥血肉构造体维持这种不知疲倦，没有极限，数量庞大的攻势，但讨逆卫队做不到。 净化屏障是会达到极限的，过度庞大的污染会让释放净化屏障的项链崩解。反灾厄武器抛开对灾厄母体特攻的性质，在锋利和坚硬程度上也只是一件普通武器的水准，过度使用剑身就会断裂，刀剑相交刀锋就会砍开缺口。 在重度污染无法随意使用许愿手段的情况下，精锐卫士们只能够靠自身锻炼的武艺和手中武器对敌时，当血肉构造体数量多到可以磨灭一切技巧上的优势，生生用数量开始磨损他们手中的武器时，这场战斗就注定是哪怕胜利也只会是一场惨胜的结局了。 吴铭听到文森特的想法后，稍微打量了一下广场上的讨逆卫队：“他们才刚刚经过一场恶战，活下来的人和之前相比也少了很多，立刻让他们转战新的战场真的好吗？” “没有什么好不好一说，奔赴战场这就是他们的职责！”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把吴铭身旁正在啃着肉干的伊丽莎白吓了一跳，手里那块来源不明的肉干差点掉在了地上，开拓者巨汉哈兰德打量了一下比他矮几个头的吴铭一行人，“你们就是文森特之前接触的合作者？怎么？看到空想之城受到袭击，你们这些大奇迹时代前就躲入世界内侧的胆小鬼们，以为自己崛起的机会来了吗？” 面对哈兰德极度不友好的态度，吴铭丝毫没有往心里去，就像根本没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一样。 作为一个异界来客，他其实根本不在乎对方所说的一切。 无视了哈兰德充满火药味的挑衅，他转过头去看向文森特：“如果你们要去解决空想之城的问题，就把我也给带上吧。” 文森特下意识看了眼哈兰德，发现后者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暴起伤人的意思：“可是……” “我们拥有能伤到，甚至杀死灾厄母体的火力。” “成交。” ………… 空想之城，中心区域，巨坑最深处某个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窟中。 这里是许愿网络的本体，整个网络物理层面上存放的地方。 半天然，半人工洞窟的中心处矗立着三棱体立柱，这三个立柱呈三角形分布，各自占据一个顶点张开了一圈无形无质的特殊力场，一团错综复杂，如同某种植物的庞大根系就悬浮在这个特殊的力场之中，一条条管道线路从这个庞大根系上延伸出来，连接在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奇形怪状不停闪着指示灯的仪器上。 奇迹圣人仰望着不断闪过微弱流光的植物根系，在他眼中这团作为承载许愿网络本体的植物根系，而是一个承载了无数条光之洪流的……耀眼光团。 这个植物的根系还‘活’着，或者说它时时刻刻都在尝试着让自己‘活’过来，如果不是罗萨建立了一个特殊力场压制了活性，并且做出一定程度改装的话将其的力量巧妙地引导到固定世界，身体作为许愿网络的运行机器存在的话，恐怕许愿网络的构筑还需要很漫长的道路要走。 然而这些漫长的道路都在获得天启，罗萨得到的那些天赐知识时全部跳过了。 而今天，终于到了偿还这些的时候了…… 就在罗萨看着出神的时候，一个全身都隐藏在宽大黑袍中，将面容藏在兜帽阴影之下，看不清男女也分辨不出任何特征的黑袍人凭空出现，身影由虚转实出现在奇迹圣人身后。 “帮助你扫除许愿网络周边的障碍——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罗萨没有再继续注视那颗魔性的植物根系，转过身来：“他们呢？” “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处理的。”黑袍人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迎上了罗萨的目光，“身为守密人，把你所掌握的遗产交出来吧，我们会继承你的遗产让它在新世界里发挥真正的作用。” 罗萨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伸出手金色的光芒丝线盘旋着在掌心浮现，并且按照奇迹圣人的意愿以特殊排列方式编织在一起，缓缓化为一团具有实体，不断闪烁着光芒的圆球。 “我将这个东西特异化了，哪怕将它带出我们的世界，也能够保持自己的特殊性。” 黑袍人迟疑了一下，最终在得到了首肯之后还是伸手接住了圆球：“那么交易完成，我该走了。” 看着黑袍人缓缓离去，逐渐走向洞窟内黑暗的阴影中，罗萨张了张嘴，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想要询问的问题。 “我们这个世界无论如何都……没救了吗？” 不知为何黑袍人迈出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答罗萨的问题，片刻后当他的身影缓缓融入黑暗之中时，他那刻意压低、深沉、沙哑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在委员会眼里，你的世界从你聆听到那可疑的天启，与那个存在做了交易试图尝试用许愿术复活已逝之人的那一刻起就没救了，哪怕自作聪明建造了许愿网络也只是苟延残喘，延缓了覆灭的那一天到来而已。” “无论是整个世界不可逆地滑入唯心噩梦，还是灾厄吞噬许愿网络，成功羽化，污染所有人的愿望，成为负面的集合体，都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七十八章 羽化 罗萨心里很清楚，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打来打去，所有人乐此不疲地用科学所铸造出来的武器残杀着同类，战火随着时间一步步扩大席卷全球，在领导者疯狂的野心下，在民众们被有心人所煽动起来的盲目民意下，在资本家们想要攫取更多利益的驱使下，无数年轻的生命投入战场，举起手中的武器开始同类相残。 数不清的农田在战争中被荒废，不计其数的村子在战火中被烧毁，每天都有人曝尸荒野，阿尔萨斯-洛林的主权被割过来又割过去，最后一课写了一遍又一遍……战争就是一个恶魔，它能把一个战战兢兢刚上战场，躲在战壕沟里喊着‘妈妈我想回家’的新兵蛋子，轻而易举变成一个驾轻就熟地强制征用村子里的粮食和青壮年劳动力，还顺便敲上一笔老乡的**，它最擅长引诱人们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让人一步一步触及自己心中最为深沉、野蛮、扭曲到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阴暗面。 活生生把一个人，变成一个恶魔。 不管是对于谁来说，那个时代都是一个不愿回忆的噩梦。 对于罗萨而言同样如此。 罗萨从记事起就没有多少关于双亲的记忆，可能他们死在了上次那场大战中而他侥幸活了下来，成了一个战争孤儿，也可能是因为战乱养不活所以把他抛弃了，反正不管是哪个都好，在罗萨的人生中并没有关于父母的位置。 他们对于罗萨而言可能更像是一个象征上的存在，一个背景板——感谢他们，没有经过任何同意和询问就把罗萨带到了他根本就不想降生的世界上来。 那个时代，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流落在街头上的孤儿们如果不报团取暖的话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而罗萨很幸运，他从记事起就跟一群孤儿生活在一起，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没有尊严，没有道德，人见人打，为了活下去为了能有一口吃的，不管是合起伙来偷盗食物也好，还是从其他流浪汉嘴里抢下一口已经发霉的黑面包也罢，他们都愿意去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罗萨十岁，遇见脸上永远都挂着明媚灿烂笑容，脑子非常聪明的少女时为止。 那时候罗萨因为偷了一块面包被人当场发现，逃了五条街后还是被堵住，最后被吊起来打了一顿扔进了垃圾堆里，那个衣装虽然破旧却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少女等人群散去后悄悄凑了过来，给他递来一块有些发霉的黑面包和一点用破瓶子装起来的水，说了一句让他毕生难忘的话。 “嘿，偷东西哪有像你这样耿直，抢个面包连带着把人摊子都掀了还沿着大道跑直线的，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要不本下城区赫尔墨斯·贫民窟盗神·法棍面包收割者教你两手？或者你干脆就跟我混了，姐我罩你！” 这就是罗萨和有着一长条自封称号的少女的初遇。 虽然当时罗萨还挺不服气的，但事实证明少女确实比他厉害多了。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罗萨都在跟着少女流窜在各地，可能是为了能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还不用挨打，可能是少女常说的那个要想办法让两个人去学点正经手艺，自食其力过上体面点的生活才是长久之道的未来吸引了他，也可能是一些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原因，驱使着他跟着少女混了很久。 他们一起偷东西的时候有被人当街追着打过，也有配合默契无间成功顺走钱包和食物大吃一顿的过去，少女也不止一次尝试着和他学点手艺，找条正当路子养活自己当个体面人，然后他们就去了贵族老爷们开的工厂……结果还没到半天少女就骂骂咧咧着一群吸血鬼、血汗工厂之类听不懂的话带着他溜走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了工头的钱袋子。 现在回想起来，罗萨觉得那时候说不定就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但又一场新的战争打响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罗萨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进军的士兵和战车掳掠了村庄碾坏了农田，留下一堆尸体，永远不会忘记前不久还在和自己畅谈当上体面人后，要像那些贵族老爷们一样雇好多女仆和孤儿来伺候自己的少女，在不久之后为了救一个小姑娘被枪打成了筛子，而死里逃生的罗萨只能背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牵着被她救下来的小女孩四处找人求救。 也正是那一天罗萨聆听到了天启，与一个可疑的存在做出交易，获得了许愿术和大许愿术的相关知识后，开始了颠覆世界，救活少女的计划。 过去的世界，在他看来是一个冰冷、痛苦又令人无比绝望的世界。 为了改变这样的世界，为了能让逝去的人重新活过来，他开始寻找志同道合希望改变世界的伙伴，然后在全球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横空出世打赢了奇迹之战，成功让世界完成了初级形态的唯心转化，再然后，他们在某个旧势力的收容库中，找到了适合作为许愿网络物理载体的事物。然后在一个偏僻小村庄的地下，以他的许愿术和大许愿术技术，脑海中的知识以及他的身体结构为蓝本，齐心协力创造出了许愿网络。 每一次许愿网络的扩建，更多个体接入许愿网络，都意味着罗萨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直到他积攒了足够多的愿力，终于能发动大许愿术复活心心念念的少女，以为自己可以挺起胸膛告诉她：他们俩都能过上体面生活的时候。 命运却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死者不可能复生的。 大许愿术所造就出来的是一个夹杂了他的私欲在里面，比较接近真品的赝品。 身穿学生制服，长着小雀斑的短发少女蹦蹦跳跳从洞口走出，一路畅通无阻走到这里的姑娘一眼就看到站在植物根系前的罗萨，她脸上挂满了兴奋灿烂的笑容，清脆的声音如银铃般响荡在洞窟中。 “亲爱的我又来找你啦~！” 奇迹圣人罗萨从短暂的回忆中惊醒，抬头看到了站在洞口正朝他使劲挥手的短发少女，不禁心生感慨。 简直是一模一样。 无论是样貌神态，还是行为举止都和他记忆中的少女一模一样。 但罗萨很清楚灾厄母体只是外表和举止一模一样而已…… “过来吧，我等了你很久了。”罗萨看着短发少女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惊愕，然后又恢复成更加灿烂的笑容，用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是时候该做出了断了。” ………… 空想之城，中心区域，深坑边缘。 空气一阵扭曲，一道道虚化、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在深坑边缘，并且由虚转实，快速变得凝实起来。 文森特的身影刚一出现在现实中，他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里显然经过了一场大战。 街道被巨大的力量层层撕裂，地势也变得高低不齐，房舍建筑尽数倒塌，到处都能看到爆炸所造成的残垣断壁，冰冻和灼烧的痕迹遍布废墟各个角落，已经半毁的牢笼和被拆成零件的奇怪机器装置，还有散落在地已经失去超凡光芒的手铐到处都能看得到。 而且周围还弥漫着一层非常轻微的污染气息。 “看样子是遭到了袭击，但应该不是灾厄母体的。” 空气又是一阵扭曲哈兰德的身影也由虚转实，他紧跟着文森特的脚步来到现实世界，对敌经验丰富的巨汉扫了一眼街道，接着又在几个战斗痕迹比较激烈的点位采集了些样本，马上就判断出不少有用的信息：“这是一场别有用心的战斗，火焰、爆炸和冰冻的手段都是针对房屋进行的，散落的牢笼、机器装置和手铐都是由基石晶体构成的，而且都被破坏了，显然是攻方大摇大摆地破坏街道引起了讨逆卫队和开拓者的注意，而后者限于许愿大原则的关系不能攻击，只能试图将其抓捕，但是遭到反击最终失败了……” 文森特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什么，哈兰德颇为警惕地看了从光团中缓缓走出的吴铭四人一眼，他压低了声音对文森特说道，“你最好看着点那些家伙，这件事情的背后指不定有他们在推波助澜。” 在他眼里吴铭这些来路不明，疑似旧时代的超凡生物们在这种情况下嫌疑最大——毕竟隶属许愿网络的个体是无法攻击和杀伤其他人的，而他们这些不属于网络的个体却没有这个限制。 “唉，你到底行不行啊……”就在他们这边小声嘀咕的时候，吴铭已经拖着半死不活的莫里从凝实的光团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变回人形态的齐格非和伊丽莎白，“你不是有着一大堆雄心壮志，想要建功立业吗？怎么连着传送两次人就不行了？” 莫里狠狠瞪了吴铭一眼刚想开口反驳，就感觉一股逆流直冲喉咙，马上又把头扭到了一边：“呕……” 文森特看到他们到来，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欧米伽分队的精锐卫士们悄悄改变了阵型，把吴铭几人也列入了警戒对象之中。 当然这些微小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吴铭也只是笑了笑在精神链接里告诫了飞哥不要乱出手之后，就神情凝重地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深坑。 在隐形探机反馈给他的视角中——这个深坑里正孕育着一只即将挣脱锁链和束缚的……生物……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孕育而出 咚咚——咚咚——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毫无征兆从中央区域塌陷后的深坑中传出，整个大地伴随着这个心跳声突然震颤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反常现象让刚刚赶到现场的精锐卫士们产生了些许混乱。 “怎么回事？！” “声音……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下面应该是由开拓者们守护的地下堡垒……” “等等……之前传回来的消息里好像有说过灾厄母体已经入侵到地下了！” “难道说开拓者们已经败了……” “就在我们讨伐血肉之城的这段时间里，灾厄母体潜入进来击败了开拓者……”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一个悲观的猜想在多人的润色之下变得绘声绘色，就仿佛开拓者尽数败亡的结局是他们亲眼所见一样，一时间讨逆卫队中开始变得有些人心惶惶起来。 这其实不能怪他们意志不坚心理素质不够过硬。 为了这次讨伐讨逆卫队和开拓者议会几乎倾尽了一切，联合了所有可以联合的力量，投入无数精锐和人力物力并且付出巨大牺牲后才艰难讨伐了血肉之城，本以为能就此彻底战胜灾害时，等待他们的却是全世界各大城市都遭到了灾厄母体袭击的消息，甚至就连防护等级最高的空想之城也没能幸免于难，被灾厄母体一直入侵到了地下…… 你以为你打的是最终boss，结果打完之后发现那只是个中boss，而且像她这么能打的还有成百上千个等着你的时候，换做是谁内心都会产生动摇。 正因为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多次面对灾厄母体的精锐，这样悲观和绝望的情绪才更加致命，他们深知灾厄母体每个侧面的强大和危险：深入污染区直面灾厄母体意味着什么？缺乏在污染区有效杀伤灾厄母体的手段，需要面对母体本身和污染所带来的各种灾难和极端环境，同时生命不会再受到许愿网络的保障…… 一个不侧重引发各类天灾，造就不同极端环境的血肉之城，在有计划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都让讨伐队元气大伤精锐尽损了，那么毫无计划和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四灾形态的灾厄母体那就是找死——毕竟在污染地带失去了许愿网络的保护，他们是没办法上演肉身横渡岩浆的戏码的。 同时他们也很清楚不管是开拓者议会也好，还是自己所属的讨逆卫队，短时间内都没可能再组织起一支像样的讨伐队来对抗灾厄母体了。 反灾厄武器在之前的攻略中损毁过半，之前固定住血肉巨茧的巨型沉默木楔也被消耗掉了，还有人员方面的补充也是问题…… 或许那些新生代的讨逆卫士或许可以在战斗中磨砺，迅速成长起来，但这些用来对付灾厄母体的武器却需要时间来制造，在场每个人都明白，正在全球肆虐的灾厄母体是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悠哉悠哉造出武器，制定好计划，等他们拉好阵型设好陷阱后再来冲陷阱的。 恐惧和悲观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在人群中悄然弥漫开。 “我说……要不我们还是跑吧……”刚刚吐完的莫里感受到这种气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 吴铭白了这个怂货一眼：“你的雄心壮志呢？你渴望建立伟大事业的意志呢？现在全球都有灾厄母体的踪迹，跑？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你躲得掉？” “在我发现我的雄心壮志只不过是个死人加在我身上的束缚时就没了……”莫里脸又黑了几度，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眨了眨眼没敢把：其实我突然觉得还是你们的世界不错，我现在能申请去异世界避难吗。这种临阵脱逃的话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难以启齿，另一方面是他刚刚在精神链接中收到了对方的威胁：如果敢把这话说出来，他就会立马被站在身旁的龙人姑娘扔进这个深坑里去喂灾厄母体……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要以身试险的他只能转过头去小声嘟嘟囔囔：“我觉得还是活下去比较实在点，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怎么样都不可能收场了吧……” “放屁！谁特么敢再妖言惑众，我现在就锤爆他的狗头！”脾气暴躁的哈兰德瞪着莫里大骂一声，出奇的大嗓门震得骚乱起来的精锐卫士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至于莫里——要不是他就站在吴铭身后被隐隐护住，哈兰德敢保证自己在骂街之前就会先冲上去把这个扰乱军心的混账玩意儿脑壳锤爆。 但不可否认的是，莫里所说的也正是现场每个人的心声：面对全球泛滥且数量庞大的灾厄母体，仅凭讨逆卫队和开拓者议会现有的力量来看，无论怎么折腾都不可能逆转整个大势的。 “放心啦！总会有办法的！”伊丽莎白使劲拍了拍小黑人的肩膀安慰道。 她并不清楚现在究竟处于怎样一个状况，不知道莫里到底在烦恼什么，甚至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安慰些什么，事实上这姑娘才刚刚从走神中清醒过来，只是正好看到小黑人看上去非常苦恼，所以顺手安慰一下而已。 从精神链接里感应到她传来的想法后莫里感觉更心塞了。 同样清楚局势难以逆转的文森特，看到周围正在逐渐发酵、变质的情绪心中也不免感到一阵无力，从深坑之中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更像是大锤般，一下一下地摧毁着每个人所剩不多的自信心。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灾厄母体的问题就像一个重担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感觉有些呼吸困难的问题，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杀死一个还有成百上千个在等着他们，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心生绝望了，而这种足以压垮内心的重压又仿佛变成实质的压力落在了每个人身上。 有的精锐卫士仍在顽强对抗着的重压，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有的人在重压面前逐渐败下阵来，双腿发抖脸色苍白地弯下了身子，当然更多的人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忍受着头上、身上乃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重的压力。 吴铭、齐格非甚至伊丽莎白都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但他们几人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压力，就算是莫里也只是感觉身体变得有点沉而已，意识到不对劲的龙人姑娘刚准备有所动作，吴铭就摇了摇头轻轻打了个手势把她拦了下来，同时在精神链接中说道：“飞哥先别轻举妄动，我们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出手帮忙。” 齐格非点点头，止住了自己插手的念头，旁观起整个局势的发展起来。 场面又重归安静起来，只剩下从深坑中传来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施加在每个人身上的压力正在快速变强，几乎已经强大到连开拓者巨汉哈兰德都不得不弯下身子，低下头颅对抗的时候，他才猛地意识到了问题。 “不对劲！这个压力有古怪！敌袭！” 暴躁老哥的大嗓门战吼就像一次心灵震荡般迅速扩散，当头棒喝敲醒了每个陷入到压力漩涡中的同伴，很快文森特也从挣脱了压力漩涡的束缚清醒过来：“所有人！净化屏障开启共鸣模式！净化污染！” 但他们醒来的太晚了，还来不及开启共鸣净化污染。隐藏在暗处来者不善的袭击者已经向他们露出了獠牙，施加在他们身体和内心的双重重压化为武器。 嘭——嘭——嘭—— 一连好几声略显沉闷的轻响传来，只见好几个精锐卫士皮肉迸裂，鲜血横流，口中吐出大块大块混着鲜血的内脏碎片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抽几下之后就没了声息。 物理意义上过于沉重的压力直接摧毁了这几个精锐卫士脆弱的内脏、血管和皮肉组织，导致他们变成了这幅浑身渗血，口吐内脏碎片惨状。 这几个精锐卫士的死亡是一个开始，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沉闷轻响在人群中响起。 有些沉闷的声响能被人听到——那往往都是内脏和骨骼在压力下破裂或断裂后发出的声音，这些人样子会变得十分凄惨，皮肉迸裂口吐混着血块的内脏碎片摔倒在地不断抽搐。而更多的人是脑子里听到了轰的一声轰鸣，感觉到大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之后，就瘫倒在地意识清醒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和死亡降临，却难以动弹——他们体内的血管在这种诡异万分的压力下纷纷爆炸，导致内出血所以根本看不出什么伤口。 “该死！我们遭到了攻击！”哈兰德顶着施加在身上的沉重压力双目充血，目龇欲裂，他隐隐约约看到周围好像有金光闪过，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多余的事情了，内脏已经不堪重负，骨骼正在发出过载的哀鸣，体内有好几根已经绷紧到极限随时都可能断掉的‘弦’，哈兰德下意识连上了许愿网络，尝试在污染度较低的环境下通过校准心智，解释愿望漏洞的方式来许愿缓解身上的重压…… 然而许愿网络没有回应哈兰德的愿望，反而进一步加重了他身上的压力。 嘣——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哈兰德感觉到体内绷紧的那几根‘弦’断了，听觉正在离他远去，视野开始泛红，不堪重负的内脏像是得到了解放不再感受沉重，骨骼也没有再发出哀鸣，意识也变得飘飘然起来，甚至他竟然还意外感觉到了些许轻松和解脱感——这一刻他突然恍然大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自己命不久矣了。 在即将倒下的瞬间，这个巨汉运起体内残留的最后一分力气，将剩余的空气从破碎的肺部逼出，生生用从喉咙里挤出音量过大声调怪异的留言！ “文森特！许愿网络有危险！” “不要再许愿了！这是个陷阱！” 第一百八十张 许愿终结 每个讨逆卫队的卫士都知道，灾厄母体携带并能传播一种能扭曲愿望的污染，也知道当周边污染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哪怕不是正式许愿只是在脑海中闪过的一丝念头，也会被当成愿望给曲解并实现。 最初有许多不清楚灾厄母体特性的讨逆卫士就是葬身在这个诡异莫测，无形无质的污染中。 相对的，在付出了不少人命进行试错后，讨逆卫队也意识到了污染和污染区的概念，并且他们还找到了偶尔能在污染区内许愿的手段——哪怕身处污染区内，只要污染度不超过阈值达到高度污染，讨逆卫士们受过训练后可以通过校准心智收束杂念，然后对自己的愿望进行解释和修正，形成逻辑壁垒，填补漏洞后在污染区内正常实现愿望。 但这仍然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污染度越高就意味着愿望越容易被曲解，逻辑壁垒和漏洞填补就必须更加无懈可击才能对抗污染的曲解，反之亦然，污染度越低就代表越不容易出现愿望遭到曲解的状况，甚至低到一定程度后还会增强愿望和许愿术的效果。 而空想之城现在所处的污染度远远没有达到产生危险的阈值，当面对来源诡异近乎无法战胜的敌人时，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选择向许愿网络求助。 而这恰恰就中了陷阱！ 哪怕哈兰德没有因为环境而掉以轻心，严格按照安全规定对自己的愿望进行了一整套的漏洞填补和逻辑壁垒处理，反馈回来的力量仍然呈现反噬的状态，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敌人不是来自外部的威胁！很有可能就是许愿网络本身已经出现了问题！ 哈兰德在他人生中最后的几分钟里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但他的生命已经不可逆地滑向了死亡的深渊，耳边传来了仿佛幻听般的呢喃和低语，他只能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这一信息传达给其他人。 使用许愿网络会招致危险。 而且威胁不是来自外部，周围淡淡的污染只是营造出来的假象，是为了诱骗他们使用许愿网络的假象。 这已经是哈兰德拼尽全力所能传达给同伴的提示了。 他耗尽了体内最后一分力气用怪异的腔调喊出了提示之后，巨大的身躯便向后仰倒轰然摔在地上，荡起一阵烟尘。 从耳边传来的呓语和呢喃变得缥缈而遥远直到再也无法听见任何声音，印入眼帘的视野被赤红完全浸染后颜色还在不断加深黑暗逐渐剥夺了残存的视觉，就连疼痛和身体的触感也在慢慢远去，生命力悄无声息地从这具躯壳中流逝，直到身体倒下重重摔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哈兰德已经彻底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他已经保持着意识清醒的状态坠入了黑暗。 这位半路出家征战了大半生的开拓者，在弥留之际意识中闪过许多如同幻灯片般的记忆碎片。 他沾满鲜血手刃战友的记忆画面——那是清除开拓者内部少数反对普及许愿力量的异见分子的记忆，他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如果不能先革了自己的命，把组织内部想要独占这股力量的腐化者铲除，让他们的死亡作为奠基的话，许愿的力量就永远不可能平等地被每个人掌握。 毫不留情杀死手无寸铁的敌人和超凡生物的记忆画面——那是活跃在大奇迹时代的开拓时期，不愿意加入许愿网络，甚至还想毁灭网络的超凡组织，被他一一揪出连根铲除的记忆，任何隐患和动荡因子必须铲除，他们的牺牲最终会铺成一条通往让人们生活更加安稳的道路。 坐在会议桌前，作出表决通过提案的画面——那是为了多数人的延续和更小的伤亡，他和开拓者议会做出决定将印洲大陆上一座‘适合’舍弃的城市当做诱饵的记忆，那座城市里的居民精神已经腐朽了，再过十几二十年他们也会因为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而选择自杀或永眠，但那时他觉得这些人的牺牲，将会成为今后人们永久安宁的基石。 这些牺牲和取舍是理所当然的，必要的时候就连自己也要毫不犹豫地顶上去迎接死亡，然后将接力棒交给后来居上者为他们铺平前进的道路…… 活下来的人，总要承担这些重担的。 现在体内血管尽数破裂，内脏破碎的他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但他却用自己的死亡换取到了宝贵的情报——许愿网络出问题了，他也如愿以偿成为基石为剩下来的人铺平了前进的道路。 哈兰德很想知道自己的提示是否起了作用化解了危机，是否为他们铺平了道路……但他已经没办法再睁开眼，也没办法再听到任何东西了…… ………… 与此同时，现实之中。 “文森特！许愿网络有危险！” “不要再许愿了！这是个陷阱！” 一旁同样在忍耐着沉重压力的文森特马上就明白了哈兰德拼尽全力喊出的话语中隐含的意思，生生刹住了想要使用许愿网络的念头，从怀中拿出一副拘束器咔嚓一下铐在了自己手腕上。 施加在身上如同实质化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 果然有效！找到对抗方法的文森特精神大振，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丝金光闪过，马上想起查看哈兰德的情况，可转头后却发现后者已经躺倒在地没了声息，消沉在他心中仅仅只持续了短短一秒，他就立即振作起来做自己此刻该做的事情：“压力来源于许愿网络的连接！所有人立即使用拘束器暂时封锁自己与许愿网络的连接！” 文森特不知道哈兰德在生命的最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有一件事情他非常清楚：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哪怕要踩着同伴的尸骨前进，也不能白白浪费他们的牺牲！ 无论是印洲大陆那座城市中牺牲的民众们也好，还是过往在对抗灾厄中牺牲的战友也罢，活下来的人总要挑起这些重担，若是白费了他们的牺牲，那才是对这些已逝之人最大的亵渎。 “所有人用拘束器封锁自己与许愿网络的连接！不要许愿！不要许愿！不要许愿！” 文森特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继哈兰德之后成为了精锐卫士们的警钟，有些还没有被重压给压垮的精锐卫士按照他的指示，手臂颤抖着从怀中摸出拘束器，可接下来试图将拘束器铐住自己的行动却变得无比艰难，每挪一寸都感觉手臂仿佛有千钧之重，好几个精锐卫士已经承受不住越来越重的压力，但是有更多的精锐卫士成功锁住了自己，暂时屏蔽和隔断了许愿网络的连接。 当他们将拘束器铐住自己的那一瞬间，他们发现身体果然如文森特所说的那样变轻了，施加在身体和内心上的双重压力消散大半，残留下来的影响也只是让他们感觉身体有些沉重而已。 从重压中解脱出来，意识到这一手段确实有效的精锐卫士马上拿出身上剩下的拘束器，冲上去帮助其他已经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同伴。 当找到对策方法之后，越来越多的精锐卫士选择带上拘束器，主动封住了自己与许愿网络的连接后，局面很快就控制了下来。 ………… 空想之城，中心区域地下洞窟中。 这个经过一定程度上人工化改造的洞窟，此刻变得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龙卷风般一片狼藉，岩壁和地面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坑洞与碎石，原本堆满这里的古怪机器和管道，现在已经被四处盘踞、粗壮翠绿的植物茎以及藤蔓、杂草，以及破碎一地的机械零件所取代，好几处坍塌处甚至都能看到这些翠绿粗壮的植物茎和藤蔓一直顺着塌陷的洞口延伸向下，这些植物甚至一直延伸到隐隐能够看得到火光的岩浆处，洞窟中心的三棱体立柱，更是遭到了一次恐怖的攻击，两个立柱倒在地上碎成了小块小块的碎块，三个立柱中唯一还顽强矗立的那个，表面也是布满了裂纹看上去一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解倒塌的样子。 奇迹圣人在这里为了阻拦灾厄母体吞噬许愿网络，与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三棱体立柱破碎之后，原本被束缚在力场中、被压制了活性的植物根系也获得了解放，当施加在身上的拘束和压制一切失效后，植物根系也瞬间活化并且作为一个中立的第三方野怪加入战斗，进一步将整个战局搅浑，扩大了战场的范围。 当然对于身为灾厄母体的短发少女而言，她和心仪对象的打闹只不过是日常打情骂俏而已，只不过植物根系不长眼跳进来打乱了她的好兴致，让她感觉有些不大开心。 所以她就毫不犹豫地先将许愿网络给吞噬了。 虽然暂时吞噬了活化的许愿网络，但它实际上并没有死亡，此时此刻仍然在少女的体内涌动着，双方在看不到的地方不断拉锯、争夺着对方的养分，抢夺和挤压对方的生存空间，体现在外的就是灾厄母体身上逐渐浮现的变化。 她手臂、玉颈还有脸上都开始浮现出一些不断闪烁着流光，看上去歪歪扭扭，有点像是扭曲粗大的植物根系，又有点像是蠕动触手的红色花纹，凭空给她增添了些许妖异的气质，而她学生短裙下原本修长、光滑白皙的双腿，已经变成了由植物根系、藤蔓，组成的植物聚合物。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怀疑你是在公报私仇 最终，在吴铭那张嘲讽力度强到足以惹得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的破嘴下，最后文森特只挑选到了两名愿意一同前往深坑内，直面灾厄母体的同伴。 一位是隶属他欧米伽分队下，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他穿着和其他讨逆卫士一样的黑袍斗篷，面容完全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中，沉默寡言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哪怕是被文森特问及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地下尝试阻止灾厄母体的时候，他也像个木头般直愣愣杵在一旁，既没有回答也没有使用丝毫肢体动作，鬼知道双方是怎么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加入到队伍中来的。 嗯，看这样子在队伍里的定位应该是个话少好用的工具人。 吴铭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位准备随同前往的同行者，暗暗点头在心中做出了评论。 而另一个就有些出乎吴铭意料了，文森特居然把刚刚复活过来还处于半身不遂，口齿不清，嘴角流涎等负面状态，一脸蒙圈没搞明白现状的巨汉哈兰德也拉入了小队中。 由于哈兰德现在走路都得让莫里搀着，所以当吴铭看到这货也被拉入到队伍中来的时候，他都甚至开始怀疑文森特这小子是不是跟这个五大三粗的巨汉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正借着机会打击报复呢…… “我没有打击报复的心理。”被问及猜想是否属实的时候，文森特一脸认真地回答：“为了长远考虑，必须有人得站出来做这件事情，就算我们无法对灾厄母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至少也需要搞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在人手和有生力量严重不足的状况下，我只能做出妥协，尽可能用损失最小的方案换取最大的回报……” “这中间肯定会产生不可避免的牺牲，我相信哈兰德也会同意的。” “因为在大奇迹时代，正是开拓者们一马当先永远冲在最前线对抗艰险，所以憧憬他们背影的讨逆卫队才会诞生，如今我和哈兰德将并肩作战，重现荣光，为人类的未来铺平道路！” 一套话术下来就连队伍里最不想动脑子的伊丽莎白，都开始觉得他是不是真得在打击报复了。 至于其他人…… 在灾厄母体引发的一系列接连不断的打击下，大部分人内心已经很难再升起抵抗之心，他们在各分队的队长和剩下几名开拓者的指挥下有序撤出了中心区域，前去搜救剩余的民众，并且去寻找在他们之前得到消息，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各救援分队，准备与其汇合，为接下来保存有生力量，进入蛰伏阶段的工作顺利开展而行动。 而剩下的小部分人，他们之中有一些是没被文森特选上主动要求脱离大部队留下来的，还有些人是既没办法做到像其他精锐卫士那样心安理得放弃自己的职责和荣耀转头离去，内心也没有强大到能视死如归地直面一场毫无胜算，毫无生机，踏上之后便是十死无生的道路，最终后者选择不去亲自涉险，而是留在原地，负责接应先锋小队传回来的消息，又或者是…… 看到情况不对就立即离去…… 一个自欺欺人又充满精神胜利的做法。 “大家准备好了啊……”吴铭左右看了看，确定了一下人数没有误差后，开始简单嘱咐起相关注意事项：“等会传送时要注意一下啊，自己准备个呕吐袋可别吐别人一身的，我这传送手艺有点手潮容易搓出不小的颠簸和动静，接下来你们肯定会感觉到包括不限于在空中坠落的失重感，把你脑袋卸下来当足球踢的眩晕感，加上连喝三天的假酒然后通宵一周头痛欲裂恶心想吐等等副作用，甚至你还可能体验一下灵魂出窍和时间穿梭的感觉……” 趁着吴铭在说一些听起来就让人感觉耸人听闻的话时，伊丽莎白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被莫里搀扶着，口齿不清，嘴角还挂着唾液的哈兰德，压低声音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和老文有仇啊？不然这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把你这个废人也给拉进小队里来啊……” 论起嘲讽威力和头铁能力，这傻姑娘一点不比吴铭弱多少。 哈兰德顿时勃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奈何他还没能完全恢复身体的控制力，控制着舌头就像在嘴里打了结一样，啊啊呜呜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伊丽莎白一直听着他情绪激动地啊啊呜呜了半天，最后才眨巴了两下眼睛，遗憾地说道：“哎，忘记你现在没办法说话了，刚刚你说的我完全没听懂诶……” “请不要打扰到旁人。” 听到了身边伊丽莎白的窃窃私语，文森特皱了皱眉提醒道，随即转向吴铭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有个问题，如果陷入这种状态的话，我们岂不是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这要看个人耐受吧，就像晕车晕船晕飞机一样，有人晕个传送术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说着，吴铭指了指小黑人莫里：“你看他，每次传送都吐得稀里哗啦满地都是，就是没办法习惯眩晕感。” 然后他又指了指扛着黑铁大剑的齐格非，以及站在原地蹦蹦跳跳就是安静不下来的伊丽莎白：“而她们俩，带着她们传送过好多次，一次都没晕过。” “也就是说不试过的话就完全不知道吗？”文森特单手握拳顶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当然，为了这次行动能顺利进行，我会直接治疗你们清除掉你们的负面状态。” “那我就没问题了。” “那个……我还有问题……”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中，莫里弱弱地举起了手，“为什么你们非常自然地把我也给算了进来？为什么我要扶着这位——额，开拓者大人。还有说真的我能选择退出吗……” 吴铭完全无视了莫里的抗议，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大家没有问题了，那么传送开始。” “喂！等等！你还没回答我——” 啪！ 莫里大喊大叫的声音伴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戛然而止，无穷无尽的光以这些人为中心汇聚，转瞬之间便将他们每个人给淹没在半球形的光之海洋之中，下一秒，无穷无尽的光和空间凝结成了物质实体，伴随一阵如玻璃破裂般的清脆声响，凝固的光芒和空间短暂膨胀之后又骤然收缩，很快就坍缩为一个小光点最终消失不见。 只余下那些决定留下来接应的精锐卫士面面相觑。 ………… 空想之城，略微远离中心区域的第三城市圈。 “唔……我晕过去了？现在这是在哪？” 尼克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迷迷糊糊从平整但有些粗糙的石砖步行道上爬起来，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嗯？路德……肯特……议会的其他人也在……我想起来了……最后我们应该是为了死守最终防线，留在地下堡垒中抵挡灾厄母体入侵的才对……” 周围全是有些陌生的街景和建筑，但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陷入昏迷状态的开拓者们，头发花白的开拓者从地上站了起来，随着意识进一步清醒和重启，他也渐渐回忆起了更多的事情。 “那时灾厄母体已经入侵了地下，就算遭到袭击我们因此全灭也不可能会躺在这里……啊……对，袭击，我们遭到的是来历不明敌人的袭击……” 记忆匣子被打开之后，昏迷前的记忆一股脑涌上了他的脑海。 那个全身都裹在黑袍之下，穿梭于阴影之中将猝不及防的开拓者一个个击倒的敌人……以及并没有在现实世界现身，却在许愿网络中暴起发难干扰到他们使用许愿网络的奇迹圣人…… 想起这些记忆，尼克的眉头逐渐紧锁，他抬头看向中心区域的方向——用于保护那里的光芒早已消散，他喃喃自语道：“果然你还是没有绝了毁灭网络的心思吗，罗萨……” ………… 空想之城，中心区域某处开在深坑岩壁之上的通道中。 “真是没用啊……” 顺利带着大伙直接传送到深坑之下的吴铭看着跪趴在地上呕吐个不停，甚至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莫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就连文森特和半残的大个子表现得都比你好，我都带着你传送过多少次了，你就不能调整一下你的平衡感官适应一下传送吗？” “我倒是……呕——想啊！但我就是……呕——就是……呕……”虽然莫里尝试据理力争，但最终他还是没能胜过生理反应，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断上涌的呕吐物给打断了。 这个时候拥有辅助装置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哪怕吴铭也难以适应在废弃历史中传送折跃的副作用，但是有辅助装置的帮助下，他仍然能以发送远程指令的方式通过辅助装置为跳板控制身体，维持表面上的面子，一边摇头叹息，一边顺手往其他人身上刷了一层修复光芒，快速消除他们身上因为传送所带来的负面状态。 “我回来了，这条通道看样子一直延伸到更加地底的深处地带，甚至可能接近地心……”趁着他们抓紧时间恢复的空档，齐格非顺着通道稍微探索了一下，最后她回到一行人的传送落点从通道的开口处探出头，看了深坑下方一片漆黑的无底深渊一眼，随即厌恶地皱起眉头：“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下面传来一阵让我觉得很恶心的气息……” 伊丽莎白也学着她的动作向外看了一眼，但这个傻姑娘什么都没感觉到，反而抽抽鼻子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异香：“是吗？可我总觉得下面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感觉像是好吃的诶……” “……你脑子里只有与吃相关的东西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破坏 在文森特几人摆脱传送折跃所带来的眩晕感后，吴铭一行人便沿着蜿蜒曲折的甬道一路朝着地下深处前进。 甬道本身无比的逼仄狭小，一个正常体型的人都得低下头小心前进才能保证自己的脑袋不会磕在头顶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就算是整条甬道中最宽敞的那一段路程也只是够两人并排通行而已，岩壁上生长着些许散发着冷光的苔藓，为整条通道提供微弱而昏暗的光源。 光是身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就会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人产生一种四周的岩壁正在一点一点，以不为人知的速度朝着自己挤来一样的错觉…… 当然伊丽莎白除外，这个紧紧跟在领头人齐格非身后的傻姑娘，一路上都在东尝尝西啃啃看见什么都得上去咬上两口尝尝味道，现在她手里正捧着一团发光的苔藓球津津有味地啃着。 这条通道虽然逼仄、狭窄，但脚下的道路像是经过一定程度的修缮和改造过一样异常平坦，地面从头到尾不仅没出现过丝毫凹凸不平的情况，甚至吴铭还通过辅助装置提供的夜视效果看到了脚下整齐铺设的石砖，以及蜿蜒下行的路段修建的石台阶——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天然形成的甬道。 “这条路感觉像是一直通往了地底……”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在通道中走了很久的莫里，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苔藓光源充足的时候还能看得到不少台阶和石砖……这条通道是真的是天然形成的吗？” “只是在原本天然形成的裂隙通道上，经过一定程度加工后的产物而已……”队伍最末尾的哈兰德随口回答了莫里的疑问，“在许愿网络建立之前，我们就发现了这里，当时为了方便通行所以对这条通道进行了些改造，但是在许愿网络正式建立起来之后，因为能借助许愿手段直接传送的关系，所以也渐渐地没人走这条通道了……” 这个巨汉开拓者已经在之前的修复治疗中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他现在正以小心翼翼弯下腰以近乎爬行的姿势前进着——这是因为他的体型相对于逼仄狭窄的甬道而言实在有点大，只能靠这种方式才确保他能顺利穿行在甬道之中，但这种方法，他刚刚解释完这条通道的来历没多久，众人就又听到一声闷响，接着哈兰德嘹亮的骂娘声就响荡在甬道之中，“噢该死！我的脑袋又磕着石头了，当初我到底是怎么同意他们把通道修得这么狭窄的！” 走在巨汉前面的文森特也是第一次知晓这个通道的存在，不禁显得有些感慨：“以往来的时候都是直接传送到地底堡垒中的……我从来不知道地下还有这么一条秘密通道能通向那里……” 还没等文森特把话说完，这个巨汉就捂着额头打断了他的感慨：“不……这条通道不会通往地下堡垒。” “？” “这条通道是通往地底更深层的区域……”哈兰德看向一脸疑惑转过头来的文森特，伸出手指点了点甬道顶部凹凸不平的岩壁，“而作为最终防线的地下堡垒，应该再更上面一点才对。” 身为开拓者议会的一员，哈兰德虽然不直接负责许愿网络的建立与后续管理，但对于议会中一些常识性的知识他还是知晓的——例如地下堡垒的具体方位，还有这条甬道最终会通往何方…… 文森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他就明白了对方所谓的深层区域是在指什么——许愿网络在现实世界的物质载体。 一切又归于平静，一行人又在这条甬道中下行许久后，狭窄逼仄的甬道前方渐渐传来光亮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齐格非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再走不远应该就是尽头了……”齐格非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前方传来的厌恶气息终于上升到让她难以忍受的峰值：“我能感觉到令人作呕的气息正源源不断从前面传来……” 紧随其后的伊丽莎白一边啃着手里的苔藓球，一边也顺着通道尽头的光源处看了一眼，然后她有些困惑地抓了抓脑袋：“可我还是觉得前面传来的是香味……感觉挺好吃的。” “不管怎么说，大家做好准备吧……”吴铭稍稍摆了摆手，走在队伍后方的工具人、文森特还有哈兰德也各自警惕起来，不过在他们每人手上都铐着一副拘束器，并且无法使用许愿网络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好的战斗准备，也就是各自拿出反灾厄武器，开启净化屏障准备白刃战了。 见所有人都已经就位，吴铭对齐格非打了个手势。 “飞哥……潜行进去。” “明白。” 齐格非将黑铁大剑背在背后，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一脚重重踏下，巨大无比的怪力直接将她脚下的石砖地面踩成细密的碎块，整个甬道都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撼动下剧烈震颤起来，在力量传导和延伸下，周围的地面、岩壁上也开裂出大片大片蛛网状的裂纹，而她也在反作用力下化为一道黑影，直接凭借着强悍到不像话的身体素质和她刚买的假面把所有拦在路上的岩壁给生生撞碎，裹挟着混乱气流卷起的暴风和碎石沙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先冲出甬道！ 甬道中一时飞沙走石。 她，潜入了。 紧接着甬道尽头就传来龙人姑娘充满恨意和愤怒的咆哮，以及炽热的龙息火光，昭示着这场潜入的成功。 “混账玩意儿！居然是你！！！受死！” 手中的苔藓球都被平地而起的暴风刮飞的伊丽莎白发出一声惊叫，吃了一嘴的沙子后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怪叫着“诶！飞哥你可别偷吃啊！”之类的怪话，冲出了甬道。 “大家跟上！”吴铭一招手把莫里也给拉了上来，然后展开了护盾，也跟着冲了过去！ 整条甬道因为之前飞哥头铁撞开过一条较为宽敞的，吴铭和伊丽莎白几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冲出了甬道，来到了尽头的洞窟大厅中。 这是一个以天然洞窟进行人工改造而成的大厅，不管是平整的地砖地面也好，还是故意进行开拓和平整化的岩壁也罢，到处都留着人工修缮、改造过的痕迹，洞窟本身很大，但散落在到处都是的废气装置、机器和管道，而四处盘踞、野蛮生长的粗壮根茎和藤蔓，更是将整个洞窟变得有些拥挤不堪。 而这个明显有着人工修缮痕迹的洞窟大厅中，矗立着一株……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具有植物特征的人，还是具有人类特征的植物……的奇异生物。 那个奇异生物的外观看上去像是一棵被剪去了所有树杈枝丫，只留下树干部分的‘树’，树干是由一根根足有成年人合抱那么粗壮的植物根须相互扭曲、缠绕拧在一起所组成的巨型树干，藤蔓、荆棘和不知名植物的枝条混杂在这些根须的缝隙中生长出来，仿佛有生命般摇摇晃晃、抽打着地面，每一次抽打石砖地面，都像是抽打在水面上一般泛起点点带着绿光的波纹，接着暗绿色的苔藓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石砖地面上冒出来，并且在洞窟大厅中不断延伸覆盖，随后那些苔藓分解了石砖地面将其化为泥土后又会快速长出叫不出名字的艳丽花朵和翠绿的草坪…… 遍布整个洞窟大厅的粗壮根茎和爬满岩壁野蛮生长的植物，正是由那个奇异生物为中心而‘生长’出来的。 而这棵‘树’的顶部，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树冠。 是三分之一个人。 一个体型娇小（相对于过于膨胀和庞大的树体而言）的短发少女，她现在满头大汗，皱着眉头双目紧闭，专注着体内的战争，但显然情况对她而言并不是怎么乐观——她胸腹以下的躯体已经变成了缓缓蠕动的植物根茎，并且植物化的进程正在一点点朝着她的肩膀上方而去。 “灾厄母体！” “生命母树？！” 文森特和吴铭同时看到大厅中心的那玩意儿时，却异口一点都不同声地发出了惊呼。 前者是在惊讶灾厄母体是怎么被搞成了这个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灾厄母体现在的状况不对劲，多半是陷入到什么麻烦之中。 而后者…… 吴铭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生命树牵扯其中，更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又特么被人放出来了！ 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飞哥会感觉到令人讨厌的味道了——在另一个世界里，这玩意儿可是和她有着血海深仇，哪怕最后大仇得报，心里上的那层坎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就像现在一样，光是看到这些给她带来过无数次噩梦的植物根茎，齐格非几乎就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状态，张口又是喷出一口精炼已久的龙吼！ 炽白的等离子体光柱从龙人姑娘的嘴中喷出，挡在她面前的无数藤蔓、根茎、鲜花和沃土被高温的等离子光柱焚毁，接着她猛地一扭脑袋，将喷涌而出的等离子光柱当成巨型光剑使用，横着一扫而过，在岩壁上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熔穿痕迹后，便把矗立在洞窟大厅之中的这棵植物拦腰斩断！ 第一百八十四章 砍树 炽热高温的射线流一瞬间焚毁了接触到的植物组织，横扫而过的等离子光束轻而易举就将盘踞在大厅中，还在不断朝着岩壁顶部不断生长的植物拦腰斩断，将这株植物一分为二。 一半还扎根在洞窟大厅中，而带着短发少女的那一段则倾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然而这种放在人身上足以致命伤害的攻击对而言植物造成不了太大的效果。 相反，齐格非将其拦腰斩断的龙吼还打破了灾厄母体与生命树相互僵持，拉锯的微妙平衡，本来两者正在争夺着生命力、营养与身体的主导权，虽然母体大半躯体都随着生命树的进一步复苏而被夺走，这棵树朦朦胧胧的意识也随着体积不断成长、壮大而进一步在对方体内复苏，但母体始终在通过她精神上的特殊性，以及自身无限进化的特点压制着生命树意识苏醒的进程。 每一次她的灵魂和精神被生命树庞大的意识撕成碎片，她都能借助‘共识’将被撕得七零八落，各自形成独立意识的碎片整合起来，并且在无限进化的优势下，母体的精神体和灵魂也会被滋养得越发壮大，进一步积累她在精神层面战场的微弱优势。 母体时时刻刻都在进化，每时每刻的她都会变得比上一秒更强，而这种特性在比她更强的敌人面前体现的尤为明显——从一开始毫无抵抗之力就会被撕成碎片的精神体与灵魂，到现在暂时付出了大半躯体的代价之后，她已经能够与复苏到半梦半醒状态的生命树意识周旋，并且以蚕食的方式一点一点磨灭它苏醒的意识了。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母体就能能磨灭生命树苏醒的意识，使其重新陷入沉睡，而她也将彻底掌握、接管对方的力量，完成她梦寐以求真正意义上的蜕变。 但是当两者的身体连接在被齐格非一发龙吼切断后，一切都变了。 哪怕变成现在这种非人非植物的姿态，生命树和灾厄母体仍然是在共用一个躯体，只不过因为双方在体内争斗，并且处于僵持状态所以外貌根据双方所夺取的身体部分产生了异化，本来在双方的争斗得出结果之前，这种僵持一般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但外力干涉的出现，导致灾厄母体与生命树之间相互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 灾厄母体剩余的躯体被从生命树上切除，在她从体内战场脱身的同时，也意味着没有人再能阻拦生命树的复苏和成长了。 被高温焚毁、碳化的植物组织又一次抽出了新芽，一株株叫不出名字植物的植物茎、枝条从化为焦炭、脆化的植物组织中快速生长而出，并且快速发育成长，几个眨眼的功夫娇小的新芽就边成长满宽大绿叶的茂盛植物茎叶，幼嫩的枝条成长为布满粗糙树皮的树枝，上一秒一朵朵花苞还是含苞待放的状态，下一秒各种绚丽鲜艳的鲜花已经盛开、片片凋零，接着过熟果实的香甜气息弥漫在大厅中…… 整个过程就像是播放了快进键一样，植物在短短几秒内就经历了一次萌芽、成长、开花、结果、凋零的生命周期，接着更多的植物枝条、茎叶，就像是洒了金坷垃一样爆炸般生长出来，大量不知名植物形成了生命树的树冠，并且噌得一下就生长到了岩壁的顶部，而向四周生长的植物群也爆发式地扩散开来！ 离着生命树最近的齐格非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暴涨的植物群给吞没，陷入到如今还在不断膨胀、生长，扩大自己生长范围的植物群中。 生命树彻底复活了！ 看到被一分为二的植物突然有了爆发式的成长，吴铭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立即知会了伊丽莎白一声：“傻白！开团队通讯！去帮飞哥一把！” “好嘞！”而早就在旁边蠢蠢欲动的伊丽莎白，听到他的话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轻车熟路架起精神链接后，就连蹦带跳地冲进了不断向外生长的植物团中：“开饭啦！！！” 吴铭：“……”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不然他真要抓着这姑娘好好跟她说道下不能乱捡东西吃的道理……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吴铭摇摇头将脑袋中发散的思绪驱散，转身看向一旁因为遭此剧变有点无从下手的众人：“详情稍后再解释！所有人先进我的护盾里来！” 不过万幸的是，虽然文森特几个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抗灾厄母体时比现在还要诡异的情况他们也面对过，而在这段日子里莫里的心脏更是被各种大新闻给锻炼的无比坚韧，哪怕面对这种诡异的局面也能迅速接受，几人包括一直默不作声的工具人和体型庞大的哈兰德也马上就躲到了吴铭展开的护盾之中。 随后膨胀爆开的植物群将最后的空间给填满，将笼罩在护盾中的吴铭等人也给吞没…… 由无数植物、粗壮的根茎和藤蔓组成的植物洪流，在将整个洞窟大厅挤满后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开始尝试朝着向外继续拓展，部分生长出去的植物根须和藤蔓撑满了狭窄蜿蜒的甬道，凭空附着、铺散的暗青色苔藓在那诡异的加速生长作用下，短时间内分泌出大量分泌物将岩石分解，将其形成新的、适合植物根系生长的土壤环境，然后派生出更多植物扎根生长…… 渐渐的岩壁开始出现裂缝，更多的植物根须渗入其中盘踞在裂缝中生长，然后在植物生长的力道下进一步扩张了裂隙的规模，引起一连串小规模的坍塌和岩体崩解…… 隆隆声的闷响顿时在地底响彻不绝…… 同时，一株粗壮庞大的植物，也在中心区域的深坑之中缓缓升起，破土而出！ …………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文森特看着像是被空气墙或是透明玻璃死死挡在外面的植物群，在护盾展开的保护下，周围十几米的地带都处于安全区域没有丝毫植物能够靠近，回想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他到现在都感觉有些不可置信，“灾厄母体刚刚那是……被那玩意儿给吃了？” 哈兰德蹲在地上（因为站起来太高，护盾罩不住），仔细观察着无形护盾之外的植物，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这是许愿网络的物质载体……” “等会等会等会！”莫里听到这个也坐不住了，当即从地上弹了起来指着外面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粗壮藤蔓和植物茎说道：“你说这个居然是许愿网络的物质载体？！这怎么可能！许愿网络难道是具备实体的吗！” 文森特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哪怕他身为讨逆卫队的队长，在许愿网络方面也不会比莫里多多少，他虽然知道许愿网络是具备物质实体的，所以开拓者议会才会长期有人驻守地下堡垒，但除此之外，关于这个物质载体的形象，以及它究竟在什么地方，不仅是他，就连讨逆卫队中其他队长也没人知道。 那些都是开拓者才能接触到的秘密，就连想用许愿网络查询都无从查起。 哈兰德嗯了一声：“构筑网络这方面的事情不是由我负责，所以详情我不是特别清楚，但我亲眼见证了它的诞生，虽然外貌有了很大的改变，但这就是许愿网络的物质载体。” “嘶……”莫里在一旁听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窝嘚妈呀！合着我们一直都是在向这玩意儿许愿？！” 巨汉瞥了这个小黑人一眼：“不然呢？你以为许愿网络是什么？” 文森特脸上也是充满了惊讶之色：“虽然我知道许愿网络有物质载体……可是，没想到物质载体居然是这样的……” 黑袍工具人：“……” “你们还真是一群花样作死小能手……”吴铭翻着白眼看了工具人那边一眼，没好气地在旁边插了一句，“连这玩意儿你们都敢拿来当大型服务器用，真不怕它哪一天复苏重洗生态圈吗？” 哈兰德脸上露出愕然之色：“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 “这玩意儿的力量强大到重洗生态圈，而且现如今的生态圈都有可能是它的手笔……这个暂且不说，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们多得多了。”吴铭摆摆手示意他暂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比起这个我更加好奇，你们是怎么搞到这玩意儿的，又是怎么把它给做成许愿网络的？” “这个要详细讲就有点漫长了……” “那就给我长话短说，三百字以内讲完，我还要带着你们去和飞哥、傻白汇合，然后把这破树给再砍一次，你最好抓紧时间。” 哈兰德一时语塞，他小心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只能把心头的怒火强压下去，摇摇头说道：“好吧……” “当初我们其实尝试了不少办法都没能成功把网络的雏形构筑起来，后来我们偶然在被一个被推翻、打灭的旧时代超凡势力的收容库中，找到了符合条件，能够搭建网络的材料——就是你们眼前正在野蛮生长的东西，当然在恢复活性化以前它只是一团不断蠕动，具备活着特性的植物根须。” “我们按照那个超凡势力的研究报告，用许愿的力量模仿出了能够抑制它活性的装置，把它带走进行搭建最初的许愿网络，在结合了奇迹圣人聆听到的天启知识，对许愿术、大许愿术等技术和他的身体构造进行解析后，罗萨制作出了力场封住它的活性，又窃取、引导了其力量，分成数个锚点和节点将新的世界法则固定并覆盖，一步步扩大可以许愿的范围，我们将自己的身体改造后，就能成功接入以它的躯体，并以此构筑出许愿网络，而它一直活跃的潜意识，则成为了自动帮我们实现愿望的自律心智。” “我们就是这样在这里搭建起了许愿网络……”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相同的历史 听着哈兰德经过精简之后的叙述，吴铭也大致知道了许愿网络诞生的来龙去脉——他们砸了某个超凡势力的老巢，然后从那个超凡组织的老巢里挖出了个随时都可能炸的定时炸弹，然后又靠奇迹圣人那不可思议的手段完成了改造，成功把定时炸弹上的倒计时做成了方便人们看时间的钟表…… 虽然心中已经对那个势力有所猜测，但吴铭还是开口问了一嘴：“有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你摧毁的那个超凡势力叫什么？” 哈兰德一愣，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当即回道：“我记得好像是叫……机关？是一个由少量精锐带队领导大量炮灰及可消耗人员的超凡组织，里面虽然大部分都是很弱小的超凡者甚至是普通人，但他们收容了很多超凡物件，那些超凡物件大多效果稀奇古怪，并且他们还会指挥那些可消耗人员使用这些东西用于战斗，哪怕是由大多数不具备超凡力量的普通人组成的超凡势力，也能对其他超凡势力形成足够强大的威慑，对于当时的我们而言更是一个难以战胜的敌人……” 作为在奇迹时代就跟着奇迹圣人打天下，主要负责征战并且清理过无数超凡势力的开拓者，本来不会一一记住被自己击败、清理的对手，但这个机关组织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在那场奇迹之战以及后来大奇迹时代的征战中，有好些对手都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那些对手无一例外对当时开拓者和奇迹圣人而言都是强敌，这个擅长驱使炮灰和可消耗人员的机关组织便是其一，他们使用着各种效果怪异，同时副作用也非常明显的超凡物件以凡人之躯对抗超凡，与猎杀集团、教会和术士协会并称为是镇压了超凡世界的四大超凡势力之一，奇迹之战中也正是机关最先站出来尝试剿灭他们，同时也是开拓者们与奇迹圣人最后才险胜、击溃的敌人。 而生命树的树根，也正是奇迹圣人与开拓者们战胜了机关之后，才从对方那藏品的危险性与数量大到足以把整个世界翻来覆去毁灭十几次的秘宝收容库里找到的战利品。 从哈兰德那里求证后，吴铭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在生命树世界终结之后，他曾经在现实世界里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以及人偶姑娘赵姒妲的渠道，基本上确定了自己所生活的实体宇宙中也存在着生命树根系这玩意儿，并且是由机关进行收容的。 虽然生命树之灾最初是不是因为机关收容失效导致的，当时收容生命树根系的超凡组织是不是机关组织这些问题吴铭也因为无从考证，而导致不了了之。但是现在从另一个世界里获得了相关信息之后，他不由回忆起这些尚未解决的疑问。 同样是有着生命树的根系存在，同样是被收容在超凡势力的秘宝收容库里进行管理，这是不是意味着废弃历史中的一些过去和历史，实际上是和实体宇宙共通的？ “机关啊……”吴铭一脸感慨地咕哝着，“看来这世界里生命树的收容组织也是相对应的……” 而听到他的咕哝坐在旁边的莫里耳朵一动：“那边也有相同的东西吗……” “那边？”文森特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是你们生活的世界里侧吗？” 由于异世界之旅的经历必须严格保密，所以小黑人只能用‘那边’这种含糊不清的词语来指代异世界那边，但是他的举动落在文森特、哈兰德眼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在他们乃至整个开拓者议会以及讨逆卫队看来，吴铭这群人很有可能是那批在许愿网络覆盖全世界以前就销声匿迹的超凡生物。按照他们的猜想：这些超凡生物或许生活在理论上世界可能存在的‘内侧’，那里能够隔绝许愿网络的蔓延和覆盖，但是又能一定程度上与现实世界来往，是超凡生物最后的聚居点。 “世界里侧……”吴铭怔了一下，但根据脑海中已经消化的那部分记忆，以及对这个世界历史的恶补让他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外面那正在不断生长、挤压着护盾的植物群们似乎终于成长到了极限，逐渐平静了下来。 “看来这个话题我们要待会再谈了……” ………… 空想之城，尼克正带着已经苏醒的几位开拓者同伴快速赶到中心区域。 然而现在的中心区域和他们昏迷前相比，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用于覆盖、保护整个中心区域的光幕已经消散，整个中心区域的建筑和大地都被生生挖走，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有一个深不可见底的巨坑。 而那深坑中，一棵规模庞大到近乎独木成林的巨型植物生长破土而出，用它粗壮到超出人类想象极限的树干和庞大繁杂的根须填满了中心区域这个广阔又深邃的天坑，繁盛、由无数不同植物的枝叶共同‘编织’而成的树冠，层层叠叠完全遮蔽了来自天空的阳光，从树枝上垂下来的无数气根又形成新的树干及根系，将整个中心区域，乃至外面第一、第二城市圈的地界都改造成了昏暗、幽深的密林。 “许愿网络的载体已经失控了……”路德仰头看着从巨坑之中生长而出的参天巨木，作为直接参加许愿网络构筑计划的一员，他很清楚这个参天巨木的本体究竟是什么，焦急地在一个凸出地面的巨大树根旁走来走去，“有人打破了抑制力场，导致休眠状态的许愿网络载体活化了，它现在已经活过来了……” 咔嗒！ 话还没说完，路德就感觉手腕上被好一个冰凉的东西铐住，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他看到尼克就随手将一副拘束手铐挂在他的手腕上，吓得他差点就跳了起来：“我去！尼克你在干什么！” “救你的命。”尼克看了自己这个老搭档一眼，晃了晃手上同样明晃晃的拘束手铐，意简言骇地说道：“网络载体已经失控，林百合推测我们现在不仅无法使用许愿网络甚至还可能遭到反噬，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用这玩意儿断掉网络的连接……其他人都已经提前断开了，就你一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那嘀嘀咕咕……” 路德一愣：“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这玩意儿失控了作为技术人员我不得想想解决办法吗？” “想办法之前先管好自己，别问题没解决把自己命先搭进去了。”尼克淡淡瞥了他一眼，“话又说回来了，你刚刚絮絮叨叨嘀咕了老半天，想到什么解决办法了吗？我们能用之前的抑制力场再把它关起来吗？” 路德神色一正，问及正事他很快又进入了状态：“从规模上初步估算载体的活性化已经超过了抑制的阈值，重新设置抑制力场已经没办法继续控制，而且它醒来之后肯定会发现我们窃取了它的力量，还把它当服务器用……甚至还能想起来我们让它在睡觉的时候给我们打工这些事情……断咱们的网肯定不可避免，还可能找我们的麻烦。不过幸运的是它现在才刚刚苏醒没多久，所以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就是……” 说着他故意顿了一下，犹豫地看了尼克一眼然后又环视了一下剩余的开拓者们，他这忸怩的样子让尼克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浪费时间。” “就是方案实施的难度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高……” “难度有多高？” “也就三四层楼那么高吧……咱们得自己动手把这棵树给砍了……” 尼克回头看向堵在面前就像是墙壁般延绵出去，看不见尽头和拐角的粗壮树干，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然后路德第一次从这个向来沉稳可靠的老搭档嘴里听到了脏话：“艹……你说这么大的树我特么该怎么下手砍……” ………… “得想办法砍了这棵树。” 生命母树尚未异界化的树腔空洞中，齐格非挥舞手中的黑铁巨剑，势大力沉地斩断了所有挡在她前进路上的藤蔓和树枝。 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伊丽莎白，随手把那些散落在地的藤蔓和树枝收集起来，一刻不停地把这些‘美食’放进嘴里啃着：“可是这棵树已经长起来了啊……光凭你一个人是吃不完的吧？” 本来伊丽莎白在现实中嘴里塞满了树枝和藤蔓，不可能如此咬字清晰地说出这番话，但精神链接的存在使得她想表达的意思，在齐格非的认知中完美替换了她那段含糊不清的话语，传达给了走在前面的龙人姑娘。 走在前面的齐格非头也不回地说道：“吴铭不是让你来帮我吗？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虽然龙人姑娘感觉身后那个每天傻乎乎的少女身上总散发着一股让她莫名有些讨厌的感觉，但她也很清楚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偏见，所以也在试着克服这种偏见，以免这种情绪管理问题的失控导致更大的问题发生——在刚刚因为一时情绪失控造就了生命树此刻变化的齐格非，现在更是对自己身上的毛病进行了深刻反省。 当然对于伊丽莎白是否能给出解决办法齐格非确实是不抱什么希望，可谁知道身后的傻姑娘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的声音才幽幽传来：“真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哦……”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伐 在伊丽莎白轻车熟路的指引下，她与吴铭、齐格非三人在大树洞底部空洞中前进了一段距离，并且在穿过一层厚厚的、由大树洞内部气根编织而成的网状结构之后，终于到达了核心根系生长的场所。 无数气根连接、粗壮根系汇聚的网状结构中心，层层植物根须阻挡、遮掩的背后，是一截大约一米长，两米粗，整体释放着高洁、神圣的朦朦金光，仿佛由光芒铸造而成核心根须轮廓既像一截巨大的树根又有点像某种软体动物的触须，随着核心根须的缓缓鼓动、伸缩，无数玄奥繁杂的符号符文在它周遭生灭，能量所形成的潮汐在它身边涨落，形成一幅令人能深刻感受到神性之美的画卷。 虽然大树洞内所有的根系、气根的源头都是从这一截光铸根须上生长出来，就连外面那层树干也是由它延伸出去的分支根系所成长起来的，但是光凭外表来看，谁不会把那一截光铸根须的画风和周遭黝黑、深褐色的粗糙树根混为一谈，当成同样一件事物。 更加引人瞩目的是那一截光铸根须上生长的一件事物——那是一颗晶莹剔透，通体鲜红，足有成人脑袋那么大的珠子，它就生生镶嵌在那截核心根须的中段部位，随着光铸根须的鼓动、伸缩而有节奏地跳动着。 “本以为这里的生命树也会像我们那边那棵一样，变成一座长有无数肉质触须的肉山，内部空间就像置身生物体内，还有大量一些亵渎、扭曲、不可名状的怪物占据和把守的样子……”齐格非俯身躲在一团气根结成的网状结构后，好奇地透过网状结构的缝隙打量着眼前的事物，明明她面对的是一株植物的根系，却像是怕被对方看到身影、听到声响动静般压低了身子和说话的声音，“没想到内部竟然如此正常，核心根系给人的感觉居然也可以这么的……” 龙人姑娘沉默了两秒，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能合适描述自己所闻所见的措辞，隔了好久她才像是向什么认输般叹息道：“神圣。” 在习惯了自己家乡世界那棵亵渎、扭曲，喜欢制造大量畸变怪物和难以名状生物的生命树后，头一次见到画风这么正常的生命树，她反而有些不大习惯。 就在龙人姑娘短暂沉浸在强烈反差带来的震撼中时，吴铭的声音幽幽钻入了她的耳中。 “别闹，你们那棵生命树的品味完全是被你好姬友那强力的精神污染给带歪了，这边的生命树明显才是它原本的画风……” 齐格非顿时涨红了脸（因为羞耻）：“你……” 伊丽莎白也在吴铭、齐格非两人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悄摸到了前方，正在鼓动、伸缩的根系牢牢吸引住了这姑娘的目光，她使劲吸溜了一下已经快流出来的口水，轻轻抽动几下鼻子后，兴奋不已地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闻起来好味。” “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着，刚才还蹲在一片气根网后面傻笑的傻姑娘眼中精光一闪，双眼顿时化为碧绿双瞳，撕开面前的气根网就冲了出去：“大哥我将带头冲锋饱餐一顿啦！你们随后跟上！” 在两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嘴角还挂着哈喇子的伊丽莎已经冲过好几层气根网，这种粗暴而又丝毫不做掩饰的入侵，直接引动了核心根系的剧烈变化！ 一瞬间，整个由气根和植物根须构成的网状结构‘活’了过来，密密麻麻的气根和植物根须就像蠕动的触须般前仆后继向最前方的伊丽莎白卷去，而吴铭和齐格非身边的植物根须们也纷纷从待机状态苏醒，蠢蠢欲动向他们发起了缠绕而来！ “傻白开怪了！”吴铭一手没能抓住窜出去的伊丽莎白，只能也跟着跳了出来将护盾和精神滤网拉到最大，弹开了周围想要捕捉他的植物根须，紧跟着伊丽莎白冲了上去大吼道：“飞哥！rushb！” “虽然不是很明白你说的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结合现状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齐格非紧握黑铁大剑回身一斩，将靠近的植物根须尽数斩断，接着她身上快速长出细密的龙鳞，龙角、双翼和尾巴依次从她身上生长开来，双眼也随着龙化进度的增加为泛着金光的龙类竖瞳，接着这个龙人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将瞬时间提炼、萃取、并且强化的魔力汇聚到龙肺之中。 然后将一口灼热的龙息喷吐而出！ 炽白的龙息火焰在她约束下塑形成一条火龙，沿着吴铭和伊丽莎白跑过的道路一往无前地焚烧过去，就在火龙即将追上两人将其吞噬的瞬间，在齐格非精准无误差的控制下，这条原本笔直推进的火焰在接近落后伊丽莎白半个身位的吴铭时突然从侧面分化出数个分支，就像是故意绕开两人的前进路线一样，巧妙地在周围形成一个个火环从外围超过两人，顺便将一堆从侧面袭来的植物根须焚烧成灰烬后，又在伊丽莎白前方一个身位的地方汇聚成原本的那条火龙，继续向着核心根须的方向焚烧推进！ 龙息扫过之处寸草不生，而前进奔袭的两人却丝毫没有被丁点火星灼伤到，毫发无伤，甚至连奔跑的速度都没有因为火焰的出现而减弱一分。 面对气势汹汹冲来的龙息火龙，核心根须似乎也感应到了危机，立马召回了周身还处于闲置状态、并没有向外捕捉，攻击伊丽莎白和吴铭的那些植物根须，这些根须在接到核心根须传来的生命力之后就跟疯了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气根与气根、树根与树根在快速生长中相互融合到一起，眨眼间就接连形成一面面密不透风的‘盾墙’！ 接着，张牙舞爪的炽白火龙悄无声息地撞上了第一面由树根生长而成的‘盾墙’！ 第一层木质盾墙在炽白火龙的高温焚烧下，只坚持了一秒钟，就被焚毁成一堆飞灰在热气流的鼓动下四处飞散，但第一层盾墙被这么轻而易举的焚毁并没有为炽白火龙打通道路，因为接下来露出的却是紧贴着的第二层木质盾墙！ 第二层木质盾墙也没有坚持超过两秒钟就被焚化成一堆四处飘散的灰烬，紧接着是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这些木墙虽然大多无法挡住炽白火龙的推进，但却能极为有效地削弱它的力量，随着被焚毁的盾墙越多，炽白火龙的体型也变得越来越小，当第十七层木质盾墙被完全烧穿，露出躲藏在后的核心根须时，那条由纯粹的龙息火焰构成的火龙也耗光了最后的魔力，再无力对盾墙之后的核心根须做出有效攻击，只是徒劳挣扎了两下甚至都无法碰到近在眼前的核心根须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但这口龙息却为接下来的人打通了道路！ 吴铭化为一道黑影从炽白火龙烧穿的洞口中钻出，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没有选择顶着护盾冲过去，因为他知道这玩意儿根本不吃自己收容空间那一套，索性就站在原地将护盾极限展开，过度膨胀的护盾直接把所有列为敌人的敌性目标生生推开，使它们不得寸进，无法入侵护盾展开的范围，愣生生用这种方式清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傻白！飞哥！我来开路，阻挡这些根须！你们抓紧时间毁了它！” “大哥！我被缠住啦！” 伊丽莎白龇牙咧嘴地大喊着，在越过第十六层盾墙时，盾墙上残留的根须她左脚脚腕一圈圈缠绕起来，限制了她接下来的行动，而那面还残留着不少生命力的木质盾墙开始分崩离析，重新化为不计其数的植物根须正蠕动着朝伊丽莎白蔓延过来。 但她的求救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森寒厚重的剑锋裹挟着狂暴的气流一剑劈下！ 那势大力沉的一剑还没有实际落地，挤压空气所形成的空气刃就已经将伊丽莎白脚腕上那一圈圈植物根系给斩断了七七八八，紧跟着空气刃落地的无锋重剑更是将之后那些藕断丝连的根须给彻底砍断！ 紧跟而上的齐格非一剑斩断了伊丽莎白脚腕上的植物根须，转身一口龙息喷在蔓延过来的植物根须：“快去！等会再跟你来算账！” “好嘞~”逃离树根束缚的伊丽莎白开心地咧开了嘴巴，三两步就冲到了那条光铸根须面前，双手死死拽住那条根须，然后一口狠狠咬在光铸根须的鲜红宝珠上！ 咔嚓！ “果然好味！” 如同玻璃或是水晶之类的脆性物破裂的声响，以及伊丽莎白对美食味道的称赞久久回荡在大树洞底部的空洞之中。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鲜红宝珠已经被伊丽莎白生生啃了一块下来，接着这块足有成人头颅大小的宝珠，便是在她三口两口下就化为了果腹之物，伴随着一阵同时响荡在每个人脑海中尖锐刺耳的悲鸣和啸叫，那些蠕动蔓延的根须，不断生长的气根，在同一时刻停止了行动！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命母体 在鲜红宝珠被伊丽莎白完全吞食的一瞬间，一阵尖锐刺耳的悲鸣尖啸也同时响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无助、悲痛、不甘、惋惜…… 寄托着好几种强烈情感波动的悲鸣尖啸，将精神和心智层面防御拉满的护盾与精神滤网层层贯穿，在生命树最后的挣扎下，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与限制，对全世界所有的生物进行了无差别广播！ 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直面核心根须的吴铭、齐格非和伊丽莎白三人，还有躲着远一点的魔力、文森特、哈兰德几人，地表刚刚进入大树洞的开拓者们、已经救出部分居民撤出空想之城的讨逆卫队精锐们、仍在中心区域的巨树旁待命等待文森特等人的留守人员、所有与许愿网络建立连接的人们…… 哪怕是此刻正在不同城市肆虐的灾厄母体，在这一刻‘听’到了这一阵直接响荡在脑海中尖锐刺耳的悲鸣啸叫。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明白了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曾经孕育万物的生命树死了。 没有多少人知道生命树到底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他们而言脑海中蹦出的这个念头本来应该是一条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信息，可奇怪的是，当这一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形的瞬间，所有生物内心都被一阵没来由的悲痛所占据，内心就像是失去了至亲失去了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事物时被生生挖走一块的感觉，胸口中除了悲痛以外就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失落感。 整个世界都因为生命树死亡所引发的强烈悲痛，而强制陷入了短暂的完全静默中。 就连四处肆虐的灾厄母体，在此刻也停止破坏安静了下来。 仿佛是在为逝去的生命母树默哀送行一般。 “又是精神攻击吗……”吴铭很快从情绪动荡的状态中平复下来，在挣脱强制沉默的状态后胸口那空落落的失落感也随之消退，恢复正常后他第一时间就看向周围确认另外两个姑娘的现状，“傻白！飞哥！你们都还好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伊丽莎白活蹦乱跳地拽着那截核心根须向他跑来。 这姑娘脸上洋溢着灿烂明媚的傻笑，一边卖力地拽着核心根须在地上拖出一长条拖行痕迹，一边兴奋地嚷嚷着：“大哥大哥！你看我吃完还剩下这么一大截素菜！要不我们把这一截根须当食材带回去给人偶炒肉吃吧！” 总感觉这傻丫头一点都没有受到悲鸣尖啸的影响……吴铭在心中小声嘀咕着，看着她一点点把核心根须拖到面前来，核心根须在失去了鲜红宝珠之后环绕在它身边的种种特效都已消失，就连散发出的光芒都下降了好几个亮度，而且核心根须上还残留着好几个伊丽莎白的牙印，不禁开口吐槽：“神特么素菜，合着在你眼里生命树就是一盘子素菜吗？” 说话间吴铭便把手按在核心根须上，打开收容空间尝试将其收容其中，或许是伊丽莎白啃噬了鲜红宝珠的原因，也可能是生命树复活尚不完全的关系，这一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弹出无法收容的对话框，仅仅只是在提示他这是一个神性生物的尸骸后，便顺利将其收容。 而伊丽莎白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在他完成收容后摇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我刚刚已经把相当于肉的部分给吃了……” 吴铭一个趔趄差点平地摔倒：“……算了，我还是看看飞哥的情况怎么样好了。” “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还有点恍惚……”齐格非扛着黑铁大剑缓缓走来，她仍然保持着龙人形态的样子，透过假面防风镜映射出的黄金竖瞳中，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芒：“可能是最后那个悲鸣的关系，我现在还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这就相当于一个全服公告……”已经彻底缓过劲来的吴铭不负责任地随口解释道，他早就已经通过隐形探机观测到了地表的状况，自然也确认了全世界都受到了这种现象的影响，“大概就是告诉所有正在进行地球ol的玩家——就在刚刚，你.妈死了。” 齐格非深深看了吴铭一眼：“这就离谱，我的亲人朋友早就死了，怎么还能再死一次让我感觉这么难受的……而且我总觉得你这话说起来感觉怪怪的……” 他面无表情地耸耸肩，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好吧，我换个比较文明素质一点的说法……他们的母亲羽化登仙了。” 就在这时，另一头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嘹亮的呼喊声：“吴铭！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没事吧！” 哈兰德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彻在整个大树洞根部久久回荡。 很快，伴随着呼唤声吴铭就看到文森特带着剩下三人沿着他们之前来时开辟出来的道路，每个人脸上都神色凝重向他们跑来。 “你们怎么来了？”看到他们跑过来吴铭顿时一愣，脑海中不住浮现出各式各样的猜想，“是外面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我们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一阵尖啸……”莫里摊开双手，“醒来之后他们担心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们就商量着过来看看了……”说完，小黑人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吧，我就说完全没必要过来看看情况，毕竟连奇迹圣人和灾厄母体都拦不住他们……” 吴铭无视了小黑人后面的嘀咕，看向文森特几人解释道：“生命树的威胁已经解除了……刚刚那声尖啸就是个r本boss击杀的全服公告……” 人高马大的哈兰德虽然没听懂他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刚刚生命树所引发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这同时也意味着当许愿网络的物质载体被破坏后，曾经支撑起他们繁荣、辉煌文明的最大奇迹，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些，他一贯嘹亮的大嗓门也变得低落起来：“那就意味着……” “许愿网络的毁坏。”莫里有气无力地补充道，在真正确认这一消息之后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卸下重担般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也随之落地，“大概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个享受着许愿网络恩泽的人都会失去往日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力量吧，像被挂上了这副镣铐一样……虚弱和不适应。” 曾经一度失去过许愿网络支援，而今又被挂上束缚器镣铐的他很清楚这种孤立无援，力不从心的感觉。 同时这个在异世界旅行过，增长了不少见识的小黑人一瞬间还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世界可能会再次倒退回传说中旧时代的那样子，各种物资不可能再凭一个念头凭空变出来，事事也不可能顺心如意，失去全能性后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身体也变得无比脆弱病菌，伤痛，衰老都会轻易夺走我们的性命，大家需要形成紧密合作，相互帮助的集体才能克服难关生存下去，而这种状况会一直持续直到我们修复许愿网络为止……” “那将会是一段艰苦的日子，饥饿、战乱、面对这些挑战我们必须报团取暖才能生存，但总比现在每个人活得像是一群群活着的尸体要好……” 说到这里，莫里眼中已经开始隐隐放着光芒了——他无法否认，相比现在这个一成不变，宛如一汪死水的时代，他更加向往如同他之前所造访的那个异世界，那个充满缺憾和困难，无法使用许愿网络的旧时代，因为那个世界那个时代虽然满是缺憾和不完美之处，但却比很难再有变化的这里要有趣的多。 前者即便不完美、充满缺憾，偶尔也会走进岔路和歧途，但始终都在一点点、稳步地前进完善着自己，而后者……从许愿网络建成的那一刻，世界就已经定格了，不会再继续发展下去，也不存在走错路的可能，不管时间怎么流逝，世界的进程仿佛都永远都停留在许愿网络建成之后的那个瞬间。 却没想到哈兰德看着他，仿佛洞穿了他心底的那些想法，然后用平静、正常的音量回道：“你所说的这些，你所向往的这些，正是我们这辈人不希望后辈们再有人经历这些痛苦，所以我们才联合起来创造了许愿网络……” “而像你们年轻人每天烦恼着如何实现个人价值的生活，对于生活在旧时代的底层人而言，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像的美好生活。” “但你们的文明是一个在不可复制的奇迹上所建立起来的畸形文明，凭着一个契机和奇迹，一口气飞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文明积累一跃达到生产力空前绝后地发达的时代。”吴铭摇摇头语气之中带着对这个世界遭到废弃的几分惋惜，“然而步子迈得实在太大、太快，以至于你们相关的社会科学、人们的观念和思想层次却没有达到与技术相匹配的相应高度。这就像是让一群还处于原始部落社会阶段的原始人们直接感受到了现代社会的便利和娱乐手段一样……” “人会迅速迷失在这种飞跃般的技术进步中，有的可能会在疯狂中自我毁灭，但更多的会像你们这样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所以这次挫折对你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这次将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建设你们的精神文明，当你们凭自己的力量，而非在生命树的根系这些东西的辅助下再次重建许愿网络时，你们的社会结构和人们的思想层次，即便没有成长到与之匹配的层次，也相去不远了……” “等一下。”这时候一直都在一旁皱着眉头沉思些什么的文森特突然开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基于许愿网络而存在、并且发挥效果的束缚器，仍然有效？！” “为什么……许愿网络仍然没有消失？” 文森特的话不仅让所有人刚放下来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就连一度陷入停滞状态的植物根须和气根，也再一次舞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占据了生命树的躯体！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刃术(物理) 在文森特道出问题的瞬间，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植物根须和气根又一次‘活’了过来！ 站在最边缘沉默寡言的黑袍工具人当即就被一拥而上的植物根须吞没，连哼都没能哼一下就消失在不断蠕动的根须海之中！ “到我身边来不要乱跑！”吴铭一把将挡路的莫里拉到身后去，重新展开护盾抢步冲到前方护住众人，舞动的植物根须如雨点般拍打在透明无形的护盾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同时对飞哥大喊道：“傻白！把所有人纳入精神链接！寻找那个倒霉蛋的去向！飞哥！动手烧了这些植物！” “好嘞！”伊丽莎白使劲拍了拍胸脯，无形无质的精神链接扩散开来，以她为中心形成一座座桥梁架设在每一个人的心灵之中！ 而齐格非那边，因为龙人姑娘本来就没有解除龙人化的状态，在这些植物根须再次异变的同时她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当吴铭发出呼喊后她立即会意看都没看身后的情况，微微旋转黑铁大剑的剑刃以厚重的剑脊面对身后敌方，然后拧身一斩！ “风刃术！” 超凡世界里风刃术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由超凡力量将空气高度压缩形成一把锐利的无形之刃，多出现在术士、巫师、魔法师这类施法职业手中，由于风刃完全由超凡力量约束空气而形成，所以效果隐秘，威力不俗。从剥皮剜肉到悄无声息削肉断骨，想要达成什么威力全看施术者的控制力和输出。 另一种完全不需要魔力、超凡力量等特殊手段，只需要找一把结实点的巨剑用剑脊对敌一剑斩出，被蛮力挤压的空气会在这出剑的瞬间形成高密度空气冲击波——这一招是来自生命树世界的龙人姑娘的专属技能，而且威！力！巨！大！ 轰！ 在场每个人耳边都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在巨响轰鸣所带来长达数秒的耳鸣中，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植物根须被一扫而空的景象。 以纯粹蛮力斩出的一剑，简单粗暴地将剑脊运动轨迹上已经变得有些黏稠、固化的空气挤压、撬动，进而形成了一道小型冲击波，连带裹挟着周围的空气一同化为混乱、不可掌控的气流向她挥剑的方向冲去，将不断拍打护盾的植物根须轰然吹散，无数植物根须被混乱气流轻易绞碎，碎裂的植物组织随风飞舞。 然而至今为止生命树所损失的植物根须，对于大树洞底部的根系网而言连九牛一毛都不到。 哪怕成片成片的植物根须被摧毁，还会有更多的植物根须前仆后继冲上来填补空虚！ 但是在护盾被潮水般的植物根须再次淹没以前，龙人姑娘的后续攻击就已经接上了。 龙吼！ 不需要长久蓄力，也不需要刻意精炼魔力，只需要一次普普通通的深呼吸，一口由高纯度魔力所形成的炽白龙焰便被齐格非随口喷出，淹没了一拥而上准备再次围攻护盾的植物根须！ 生命树那能够无视近千摄氏度高温、扎根在熔岩之中汲取热能的植物根须，面对具备超凡力量参与其中辅助燃烧的火焰面前却生不起丝毫抵抗之力，那些植物根须就像是一根浸泡了汽油的棉线般，哪怕只是碰到炽白火焰的丁点火星马上就会爆发成一团耀眼刺目的炽白火团，炽白火焰就顺着相互连接的植物根须疯狂燃烧，快速扩散。 刹那间，他们身边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植物根须被尽数点燃，炽白火焰甚至沿着根须一路燃烧进一步扩散到了整个大树洞底部！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轻眨碧绿的双瞳扫视着周边耀眼刺目的炽白火团，试图找到刚刚被植物根须吞没，已经不知所踪的黑袍工具人的身影。 然后透过超凡视角，她看到了一条悬挂在头顶的光之洪流，洪流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蜿蜒上升着，洪流最终指向的尽头则是一团体量庞大、存在感极其醒目，如同一轮太阳悬挂在半空中整体散发着金光，但却正在不停冒出如同污渍般小黑点的金色光团。 光团连接着成百上千条大大小小的光之洪流，那些不断在光团表面生成的小黑点污渍有些都已经蔓延到了那些光之洪流之上，但令伊丽莎白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其他的光之洪流都保持着亘古不变、固定不动的状态，只有他们头顶上悬挂着的这条光之洪流…… 正在不断缩短。 伊丽莎白没有思考太久这个她怎么都不可能想明白的复杂问题，当她找到目标的那一瞬间，她兴奋雀跃的声音就在精神链接中回荡起来：“大哥大哥！我看到那个人了！他正在朝着上方急速移动！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正在冒出很多黑点的大光团！” 文森特一愣：“大光团？什么大光团？” 伊丽莎白点点头，念头在精神链接中一闪而过，准确无误地表述出她所看到的东西：“好多光之洪流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大光团！” “伊丽莎白所看到的东西应该是许愿网络的具现化……”莫里同时也在精神链接中进行了附加解释，“她能直接看到我们与许愿网络的连接，那些光之洪流就是我们与许愿网络的连接所形成的……” 结合莫里的解释哈兰德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当伊丽莎白将所见所闻共享过来，当他看到那些光之洪流和大光团的那一刻，他就像生而知之一般知道了这个东西的真面目：“那就是许愿网络！！！光之洪流最终汇聚的那个光团就是许愿网络的物质载体！” 哪怕交流方式换成了心智层面的交流他的嗓门仍然音量惊人，震得所有人耳朵都一阵阵幻痛。 “但是网络的物质载体已经被我们毁掉……”文森特在精神链接中喃喃道，“许愿网络本来应该崩溃消失才对……” 莫里脑内灵光一闪，脑海中突然闪过好几个画面：从最初得知灾厄母体入侵空想之城地下，许愿网络满溢出污染自发扭曲愿望将讨逆卫队的精锐们和开拓者哈兰德重创，最后定格在洞窟中那个被植物吞噬了大半身子，被齐格非用一道等离子光束拦腰切断的灾厄母体。 线索一下串联起来。 “会不会是灾厄母体？我们之前找过去的时候，灾厄母体不是已经快被生命树给吞噬了吗？后来我们打断了吞噬，她是不是趁那个机会逃离，又一次侵蚀、污染了许愿网络？而那些不断冒出的黑点，就是被污染的” 哈兰德立马想起之前愿望遭到扭曲的经历：“你是说……她又杀了个回马枪接管了许愿网络吗？明明许愿网络的物质载体已经毁掉了，她还怎么用吞噬融合的方式接管网络……” “但这是目前唯一比较可靠的解释。”莫里直视着这个巨汉的双眼。 “莫里说的解释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因为光团的位置离我们之前到达的洞窟不远……”根据伊丽莎白通过精神链接共享过来的资料，吴铭拿来在生命树恢复后隐形探机所描绘出的地图进行了比较，最终确定了光团的位置，然后重新连上之前作为传送信标留在地下甬道中的隐形探机，“做好抗冲击准备，我们尽量赶在那个倒霉蛋工具人出什么事之前传送过去……” 在精神层面的交流看似繁琐，实则无比短暂，从他们开始讨论到吴铭打断，准备直接传送过去为止顶多也就过了一两秒的时间而已。 护盾外面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随着吴铭启动传送折跃功能，光芒再一次汇聚在他们的身边形成一个将空间和光芒都凝固在一起，仿佛琥珀一般的光团。 接着光团短暂膨胀之后剧烈收缩，刹那间这团光芒就消失在炽白火焰构成的火海之中。 ………… 大树洞，树干层中下段区域。 尼克正带领着剩下的开拓者们在树干空洞中跋涉，沿着巨树内以树枝、藤蔓、气根交织形成的通道，快而不乱地向下方他记忆中那个洞窟所在之处推进着。 走在最前面的尼克突然开口问道：“百合，许愿网络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还是之前那句话，情况不怎么好，仍然像是被某个外来的东西给替换了……” 织网者林百合皱了皱眉头，哪怕被束缚器暂时限制了与许愿网络的连接，但作为亲自负责建立亚洲地区许愿网络，同时有着控制许愿网络权限的开拓者，在这种状态下她也能通过一些间接手段确认许愿网络的状态。 “我确认过了，当那个悲鸣尖啸响彻之后，曾经崩溃过一次又奇迹恢复的许愿网络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印刻在底层逻辑中的大原则被全部废除，就连偶尔使用权限对其强制干涉也被对方用权限一一挡下，换而言之我们的权限对其完全失去了约束力……” “但我们可以调用的网络资源以及权限所带的节点等级却没有变化，也没有被剥夺使用权限，也就是说对方是站在统一权限层上和我们进行攻守……” “这是个好消息，因为现在我可以完全确认它不是之前那个网络载体的意识了……” 第一百九十章 污染扩散 大树洞，树根层顶部，原地下洞窟中。 这里已经化为一片由数不清的粗壮树根和藤蔓包覆，到处都悬浮着土块、岩块支离破碎的空洞。 在之前生命树根系的暴涨中，无数植物无限制的生长所带来的膨胀力量撑开了岩壁上的细小裂缝，不断增殖的苔藓随后在极短时间内风化了周围碎裂的岩块，使其化为可以被植物扎根的泥土。最后快速生长、发芽的植物生生顶开已经风化成泥土的土层，树根和藤蔓将隐藏在岩层中的洞窟搅得支离破碎，现在这里只剩下被树根死死锁住、挂在半空中的一团团土块，以及盘根错节的粗大藤蔓和树根了。 这使得吴铭不得不指挥隐形探机重设传送信标，重新选择了传送的落脚点，最终才能准确降落在其中一条粗大宽阔的树根上，而不是传送到一团空气上然后带着一群人感受自由落体的刺激感。 “显然生命树的暴涨破坏了这里的一切……”吴铭环顾着周围盘根错节的粗大藤蔓和树根，然后指了指一条并不陡峭蜿蜒向上的树根，“对比轮廓地图，傻白说的那个光团应该在树根层和树干层的交界处，顺着这条树根一直往上走，就能够找到那个大光团。” 伊丽莎白也连连点头：“对！大光团很近了！就在上面！” 莫里看着那条一直向上延伸，直至没入黑暗的粗壮树根，不禁有点疑惑：“既然离得这么近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传送过去？” “你傻啊？直接传送过去送人头吗？”吴铭白了小黑人一眼，“现阶段我们对那里一无所知，既不知道坐标点，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如果对方真设下了什么陷阱或埋伏等着我们，我、傻白和飞哥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你们的生命安全我就没办法保证了……” “吴铭的担心很有道理。”文森特摸着下巴赞同道：“贸然闯入敌人的领域很有可能遭到伏击，但救人的事情也刻不容缓，我们在保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加快速度前进……” 哈兰德的嗓音响荡在大空洞中，传回阵阵回音：“俺的想法也一样！” 打定主意后一行人沿着粗壮蜿蜒的树根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树干层与树根层有着一个非常明显的分界线，那是一层巨大的由植物纤维组成的穹顶平台，那些树根就是从那层平整的木质穹顶平台上垂下来的。 大树洞内部虽然到处都处于黑暗、看不见任何光源的状态，但唯独在这里的穹顶平台上散发着柔和、神圣的白光，仿佛整个平台都浸润光之海洋中。 点亮这里的是一片花海，一朵朵外形酷似百合花，叫不出名字、也从未有人见过的纯白花朵铺满了整个平台，这些植物只有花朵部分散发着莹莹白光，相互辉映，组成一片绚丽壮观的发光花海，点亮平台驱散了这一层的黑暗。 花海的中心，有着一座由无数植物扭曲生长在一起形成的植物御座，御座上爬满了鲜花与荆棘，在齐格非的干涉下成功脱离生命树吞噬的短发少女，此刻又重新换上了她那套最喜欢的学生制服，坐在御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白皙修长的双腿。 而之前被植物根须抓走的黑袍工具人被植物御座上延伸出来的无数细密根须给捆得严严实实，趴在这片花海中难以动弹。 无数细密的植物根须扎破了黑袍人的衣物深深扎根在他的皮肤中，根须不停地重复着膨胀收缩的循环，源源不断榨取着黑袍人的生命养分，保证他始终处于虚弱、无法反抗的状态。 “别在想着挣扎啦~以你虚弱的身体是没办法挣脱这些束缚的。”灾厄母体歪头看着趴在脚边好几次都想挣脱束缚，但却被植物根须捆得动弹不得，只能像条蛆一样拱来拱去的精锐卫士，嘟着嘴说道：“有这个精力挣扎，还不如陪我来看看这片花海吧……” 黑袍精锐卫士停下了无声挣扎的行为，仰了仰脖子似乎是想抬起头直视一下坐在植物御座上的灾厄母体，但是在植物根须和体位的阻拦下，他的尝试又一次失败了，只能拖着破锣般的嗓音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嗯姆——让我想想啊~”短发少女身体微微前屈将双手架在白皙的大腿上，歪头看着如同一条蛆的精锐卫士，手指轻轻点着嘴唇思考了一会，然后眼睛一亮：“啊对！我们来谈谈以前的事情吧！你还记得刚出生时候的事情吗？” 精锐卫士面对这个问题一愣：“我怎么可能记得那种事情？” “那你只能听我讲了……”短发少女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精锐卫士啧了一声扭过了头：“？？？？我不想听……” “你就当我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吧……”短发少女没有在意精锐卫士的态度，自顾自地开始回忆起从前：“你知道吗？和你们依靠知识、经历和记忆堆彻而成的人格不一样，虽然我知道我的人格其实是仿造了亲爱的记忆中那个人的产物，但当我睁开双眼迎接‘诞生’的时候，看到亲爱的拥抱我那喜极而泣，就像是多年以来的缺憾终于得到弥补一般的表情时。看到他像个孩子一样喊着我大姐头然后嚎啕大哭时，所有的疑惑和思考还没来得及诞生就被抛之脑后了，就算是为了他也好，我觉得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待。” “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活下去，这就是他创造我的时候对我许下的其中一个期待。” “你想说这种话来博同情吗？”精锐卫士不屑地冷哼一声，“滥杀无辜来救你自己？这么多年来你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人吗？”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短发少女突然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你会去数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精锐卫士表情逐渐变得愕然，然后他剧烈挣扎翻过身子努力扭转脑袋，用充满仇恨和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御座上晃腿的短发少女。 短发少女对他仿佛燃烧起火焰的目光熟视无睹，轻笑道：“你可能搞错了些什么，对我而言，我和你们的关系，只不过是单纯的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就像自然界中狐狸吃兔子，兔子又会吃草一样，就像旧时代里还没有许愿网络时，你们会为了吃到新鲜的植物和动物而将它们驯化饲养一样。” “我需要吃掉你们来补充营养，更好的生存、进化，来完成亲爱的在创造我时给我留下的期待。而你们也会为了不被我吃掉奋起反抗，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这本质上是一场关乎生存的对抗，所以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什么道德上的障碍，或是对错之分。” 精锐卫士满脸涨红，怒目圆睁：“你！” “后来呀，我的事情暴露之后，知晓了很多不该知道真相的亲爱的就彻底疏远了我。”短发少女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不留痕迹地将话题拉了回来，“我知道，他是心存芥蒂，尤其是在得知我不是她以后，他就一直在为当初创造我的一系列行为而感到愧疚，并且试图弥补这一切……” “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他……” 可话音未落，短发少女突然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右侧，同时一挥左手，无数藤蔓、荆棘便从植物御座上生长出来，仓促之前形成一面木盾将他们两人挡住，紧接着破空之声袭来只听噗地一声闷响，一把厚重的黑铁大剑在怪力的推动下飞驰而至，生生刺穿了木盾，大剑上残留的力量还带着木盾挣脱了四周的固定藤蔓，将整个盾牌和大剑都钉在了植物御座之上！ 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 “哟！工具人先生，你没事吧？咱们来救你了！” ………… 大树洞，树干层底部。 “有污染正在悄悄从网络中蔓延出来。”织网者林百合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一脸讶异，“怎么可能……源头居然就是许愿网络的载体！？” 走在前面的尼克闻言也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转过头来：“等一下……我们不是已经被屏蔽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路德也晃了晃手中的束缚器手铐：“我们都还被屏蔽着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束缚器只是阻断了力量的传输而已……”林百合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疑问，她现在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监控许愿网络状态上，只分出了一小部分心思留在现实中抛出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还记得我们接受的超凡化改造吗？” “嗯……我记得是一个开颅手术……” “这个我熟，毕竟是我负责的项目……”路德插话道：“我们取了载体的部分躯体，削弱培育三四代后才完成了剔除不受控的活性以及无害化工序，并且将其制造成特殊的神经索我们的大脑进行物理连接。” “植入脑内的神经索这就相当于是一个接收器，接收来自许愿网络的信……” 路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完全止住了自己的话头。 见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林百合才淡淡开口：“是的，束缚器的效果顶多只是阻断了信号交互而已，但是我们并没有摘除脑内的神经索……” “这就意味着我们一直挂在许愿网络上……”路德面色凝重地补充道。 林百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污染已经开始尝试突破屏蔽进入我的大脑了，虽然我提前发现了问题，而且束缚器还能再撑一会……” “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菜鸡互啄 吴铭带着一行人在发光花海中漫步缓缓走入灾厄母体的视野里来。 伊丽莎白看着满地都在绽放着莹莹光芒的纯白花朵，眼睛里都在闪着光：“大哥，我想……” “不准吃。”还没等她说完吴铭就缓缓开口，“至少现在不准吃……” “好——”伊丽莎白垂头丧气地拉长了嗓音应道。 “是你们啊……”灾厄母体无视了他们的小声嘀咕扫视了吴铭等人一眼，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判断出了这几人的身份，她的目光在留着口水的伊丽莎白，以及双手空空带着假面的齐格非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但很快她就移开了目光，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之前感谢你们出手相助，要不是你们及时插手干涉，可能现在我已经被生命树给吞噬了……” 莫里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当时你不是……” 短发少女嘴角含笑解释道：“这是我吞噬了部分生命树本质后获得的能力，能够通过生命气息来分辨不同的生物个体，感知周围环境，别看我当时正在专注体内战场和生命树交锋，但我已经感觉到你们的生命气息到来，也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所以认出你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感谢你们……但看样子，你们似乎有点来者不善，是因为我抓了你们的同伴吗？” 说着短发少女看了看被捆成一团躺在地上的黑袍工具人，穹顶平台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植物御座上摇曳的藤蔓和荆棘蠢蠢欲动，无数深埋在花海下的魔化植物也蓄势待发，只要她心念一动，就会暴起发难对他们发动攻击。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可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情的……”吴铭摊了摊手上前两步，无形护盾悄无声息之间覆盖了众人，并且也将地面罩了起来，“首先我需要你把你脚边那个……额……” 吴铭本想对躺在地上的那个精锐卫士尊重一点，给他留点面子叫个名字，可搜索记忆后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这个倒霉蛋的名字，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个工具人先生还给我们。” 躺在地上的精锐卫士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看样子辅助装置的翻译系统，成功把吴铭的意思贴切地传达给了黑袍工具人先生。 “好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短发少女答应的十分干脆，她挥挥手那些扎根在精锐卫士皮肤之下的植物根须缓缓收缩，几个呼吸间就从他身上纷纷离开褪去了大半束缚，“但是有个交换条件。” 文森特眉头微皱感觉问题有点不简单，下意识将右手缩进了黑袍宽大的袖口中，握紧了藏于袖中已经断掉只剩一截剑刃和剑柄的反灾厄断剑：“你有什么交换条件？” 短发少女撤去了封锁在精锐卫士身上的最后一层束缚，同时脸上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化为一道黑影朝他们扑来：“你们就代替他化为我羽化重生，超越生命界限的养分吧！” 刹那间，配合着飞扑而出的短发少女，植物御座后疯狂生长出一簇簇狂乱舞动的荆棘和藤蔓，开满纯白鲜花的发光花海中，纷纷冒头长出一棵接着一棵的魔化植物，那是一群高大、扭曲的腐化树人，粗糙暗黑色的树皮褶皱堆彻出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全身流淌着暗绿色的毒液滴滴答答落在花海之中，冒出腐蚀性的白色烟雾。配合着荆棘藤蔓和短发少女的攻势呈合围之势朝吴铭等人袭来！ “照原计划行动！”吴铭低吼一声，伊丽莎白和齐格非同时动了起来，前者带着一群人分头行动当先远离了战场，绕出了短发少女的视野，而后者则张嘴就是一口龙息喷了出去，洒出一圈燃烧的炽白火焰焚烧围上来的魔化植物和荆棘藤蔓，硬生生将包围网烧出好几个缺口后，就一路狂奔直接冲向植物御座！ 短发少女已经一马当先凭空跨越数十米和阻拦在身前的炽白龙息闪现到吴铭面前，被一团虚幻的暗绿色火焰包裹的拳头狠狠打在透明无形的护盾之上！ 嘭！ 吴铭能明显感觉这一拳打得护盾猛地摇晃了一下，随后附着在短发少女手上的虚幻火焰粘在了护盾表层，化为一条条头部尖锐的火焰小虫穿刺着护盾，不断向着护盾内侧进行渗透！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面对各类伤害都能稳若泰山的护盾模块，头一次失去了以往那无往不利的防护效果，它虽然挡住了短发少女的拳头，但却对火焰小虫的渗透无能为力。 但是在吴铭做出更进一步的行动之前，辅助装置的系统提示音响荡起来。 “侦测到涉及神性层面能量攻击，自动展开神性过滤屏障，话说你小子怎么惹上神性单位了？” 耳边响荡着所长献声配音的系统提示音，空气中缓缓浮现层层叠叠、无限拓展开来的六边形的护盾结构，随着护盾真实架构显露，整个护盾都开始散发出阵阵幽蓝色光芒，这个自适应护盾的防护等级再次上升，涌动在护盾中的高能级、高纯度的能量，刹那间就湮灭中和了大半试图入侵护盾内侧的神性攻击。 然而还是有不少火焰小虫在被彻底中和前就穿过了护盾来到了内侧，但经过护盾的削弱与中和之后这些攻击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吴铭也有了充足的反应时间，那些看上去就很要命的暗绿色火焰被他连连后跳惊险避开，最终悄无声息落在了花海和草丛之中。 地上大片大片的草木顿时发黄、枯萎，一朵朵盛开、散发着微光的纯白花朵也纷纷凋零，而且这种枯萎和凋零的势头还隐隐呈现出扩散趋势！ 草木花朵正在快速衰亡！ 吴铭不动声色挪开脚步，使自己更加远离这些发生诡异变化的植物，眼神中闪烁着些许惊讶之色：“能够让生命体快速衰亡的攻击吗……” “生死本就是一体两面的自然之理，生命树能掌握从无到有创造生命的权能，自然也能逆推这个过程实现从有到无杀死生命。”短发少女直视着吴铭略显惊讶的目光，哪怕攻击没有奏效也不见她有任何懊恼的情绪产生，反倒是眼睛弯弯得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惊讶？下面那个生命树本体从来没对你们使用过类似招数吧？” 然而她却没想到吴铭露出了颇为失望的神色：“上一次生命树可是用甲方快乐球招待我们的，怎么到你手里就退化到这种程度了呢……” “什……”只是短发少女还没来得及理解吴铭怪话中蕴含的意思，后者就一个箭步前冲欺近了她的身子，护盾快速转化成贴身保护形态，腰腿发力拧身扭胯一拳打出！ 嘭！ 一声闷响传来，吴铭充满力量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灾厄母体的小腹上，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后者的躯体在被他拳头击中的那一刻质感变得就像是橡皮泥一样，小腹被他那一拳打得彻底凹陷反曲过去，那样子简直像搞笑动画里那些动画人物遭到攻击后身体以违反物理常识和生理结构般弯成一个u字型，然后又充满弹性地反弹回来将一股以比之前还要强大的力道反馈回吴铭的拳头上！ 躯体软化！ 当巨大的力量传导到他拳上，将整个手臂震得发麻，将震得连连后退时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方借助了生命树的生物修改能力和自身无限进化的特性，在被拳头击中之前就修改了自己的身体构成，使其成为耐冲击、耐钝器攻击，并且具备强力弹性能数倍反馈力量的身体结构！ 就在吴铭想明白其中关键的同时，灾厄母体也稳住了身子抢攻上来！ 灾厄母体的攻势并不强烈，双方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之后，就算是吴铭这种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什么格斗上的经验和优势，两人打得虽然是有声有色，对攻和拆招看上去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但实际上都是在靠着身体素质和自身优势强撑着场面——吴铭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拿下能修改身体构造的灾厄母体，而后者一时之间也啃不动前者体表那层乌龟壳。 他们俩之间的局势说好听点是势均力敌，说难听点就是在菜鸡互啄。 “遭了！”吴铭刚想后退避开灾厄母体手臂化作的荆棘缠绕，结果惊愕的发现自己双脚上不知何时已经被荆棘藤蔓悄然缠上，本来准备闪避的身子迟滞了一瞬。 而这一瞬，有时候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斗的走向。 手臂所化的荆棘藤蔓刹那间便将吴铭连人带盾捆了起来，脚下的荆棘藤蔓更是牢牢扎根大地，将他捆得不能动弹。 灾厄母体指了指自己白皙修长的大腿，朝眼中闪烁着惊愕的吴铭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其实我的双腿也是可以衍生出荆棘藤蔓的哟~” “拜拜啦~” 而在旁边已经等待许久的腐化树人们纷纷扯下头上（树冠上）的果实，并且将那些长得像是苹果一样的青黄果实扔到了他的身边！ 轰！轰轰轰！ 果实如雨点般打在吴铭身边、护盾上，受到强烈冲击的青黄果实爆炸开来，率先爆炸的果实又引爆了周遭更多的果实，涌动的混沌废能顿时将周围化为一片能量混乱涌动的混沌风暴，风沙、旋风气流、雷电和涌动的混沌废能，相互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圈不大不小的风暴眨眼就将吴铭的身影完全吞没！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牺牲 短发少女笑嘻嘻地看着吴铭的身影被混沌风暴给吞没，心情感觉一阵没来由的愉快。 总算找到打破这个乌龟壳的办法了。 在吞噬生命树剩余的肢体之后，她不仅继承了对方所拥有的部分权能、神性和力量，极大幅度补全了自身在进化上的缺陷，更继承了不少宝贵的知识。 腐化树人都是短发少女亲手培育起来并且分享了她力量的精锐，每一个都是实打实的类神性生物，它们连接着短发少女的本体由这个神性生物直接供能，这些腐化树人树冠枝头生长的那些青黄果实，就是在能量灌输下所产生的废弃物——里面充满了被神性微弱地改造了性质且无法被它们利用的混沌废能，所以它们将其聚合起来结成果实的形状挂在枝头。 以便在战斗时将其当做投掷的爆炸物扔出去。 而那些被扔出来的果子，因为是由短发少女直接供能，哪怕残留着都是被神性微弱地改造了性质的废能，也会附带上凡物无法豁免的破坏力。 当然她不会觉得自己的对手会被这么一个混沌废能引发的风暴给弄死，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充满神性伤害的能量风暴能极大程度削弱吴铭身上那层乌龟壳。 但这还不够。 光是打破他身上的乌龟壳还远远不够。 想要打破进化的限制，想要登上更高层次的生命阶梯，她还需要更多特殊的营养物质来撬开那扇进化的大门。 而根据她继承而来的知识来看，这种能帮她打破界限撬开大门的营养物质应该叫做…… 神性。 短发少女不清楚神性到底是什么，生命树的知识里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解释，同样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但让她感觉幸运的是她从吴铭身上感觉到了类似的波动和气息。 所以哪怕不管那些绕开自己不知道在动什么手脚的小喽啰都行，她绝对不能让这个疑似大补之物找到机会逃掉。 此时身处混沌风暴中心的吴铭脸色有些凝重。 六边形结构整齐排列，在身边无限拓展的护盾正散发着幽幽蓝光，将外界致命的混沌废能拒之门外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然而在他视野中的辅助装置界面上，残余的护盾值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下降着。 残余护盾值百分之九十、八十、七十…… 只是眨眼的功夫护盾能量就暴跌百分之三十，看得吴铭眼角一跳差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然而现在他身处风暴中别说跳起来了，就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变得异常困难。 由神性能量掀起的混沌风暴不仅将周围的能量环境搅得一团糟，让无法再次利用的混沌废能四处满溢，还将风暴覆盖范围内的空间尺度和各项宇宙基本常数搞得混乱不堪。 空间尺度和基本常数混乱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三条空间维度在不断重复着展开又蜷曲起来的过程，这片风暴覆盖的范围中任何事物都在随着空间尺度的改变时而变成无限薄的平面，时而随着空间一起变成无限长的线条，又或者干脆化为一个无限小的点，基本常数的混乱更是让这里的物质构成、能量涨落形成一种极端混乱且不可预测的状态，这一刻物质因为失去强核力的约束而崩散成基本粒子状态无法聚合，下一秒风暴圈内的物质和元素就随着电子质量的变化而增加、减少。 没有生物能在这种混沌的环境中生存，就连物质本身的基础结构都会被这里不断变动的基本常数给否定存在。 而护盾消耗能量的大头就是为了抵消这些常数崩溃、混乱后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哪怕三条空间维都蜷曲起来，护盾持续供能仍然能保持吴铭自身的独立性，不会因空间尺度的改变而变成一滩从原子层面上都铺得十分平整的血肉风景画。就算风暴圈内强核力消失，电子质量和电磁相互作用力无限上升，也无法透过护盾来影响到他的身体构成，使其爆散成一堆基本粒子或是其他什么玩意儿。 跟常数崩溃和空间尺度改变的概念攻击造成的消耗相比，那些随着风暴卷起的混沌废能对护盾造成的伤害反而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当然吴铭心里也非常清楚这阵风暴并不会持续太久。 当这片明显基本常数已经开始混乱、呈无规则化倾向的区域出现的同时，世界的自动修复机制就已经自动启动，具有针对性开始梳理、修复这里混乱无序的基本常数和空间维。 混乱的空间尺度很快就被修复，在他身体重新夺回控制权能够自由行动且不被空间尺度所束缚的那一刹那，吴铭猛地一蹬脚下地面，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在辅助装置的引导和锁定下，他根本不需要在风暴圈中辨别敌人所在的方向，一路顶着噼里啪啦轰在护盾上的废能闪电就冲出风暴圈，出其不意地冲到了灾厄母体面前！ 看到短发少女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逐渐凝固，他露出了得意而挑衅的笑容：“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嘭！ 势大力沉的一拳狠狠砸在灾厄母体的面门，这一次由于她惊讶吴铭居然能这么快就冲出混沌风暴的关系，甚至没来得及改变身体性质，伴随着一声闷响和骨骼破裂的清脆噼啪声，这个短发少女的大半个脑袋都被打得凹陷进去，口鼻喷血，身体打着旋倒飞出去。 但他们之间的交手并没有随着一方倒飞出去而结束。 一根根长满尖刺的荆棘和藤蔓在灾厄母体身体倒飞出去的同时破土而出，以迅雷之势向吴铭的右腿缠去，腐化树人也像收到某种指令般呈合围之势将其围住，封锁了所有可能逃跑的道路，并且迈着震撼着地面的沉重步伐朝着吴铭冲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藤蔓荆棘和腐化树人，已经吃过一次亏的他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随手一挥生生撕开一道菱形、里面隐约透出宇宙星空背景的空间裂缝。 收容空间展开！ 当这些魔化植物一团团卷向吴铭试图将他缠住时却扑了个空，藤蔓和荆棘探入了挡在它们必经之路上的空间裂隙之中！ “收容。” 菱形空间裂缝中传来无法抵抗的吸引力，轻而易举就将从草丛中生长而出的藤蔓、荆棘连根拔起，连着土一起打包拉进了那布满星空背景的收容空间中。 看到菱形空间裂缝缓缓合拢，吴铭心底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现场催生的植物并不算神性生物的范畴，哪怕与化身生命树的灾厄母体建立了连接，它们的生命层次也没发生本质上的变化，照样能被收容空间给收容。 在吴铭清场的同时一道炽白刺目的等离子光柱也浩浩荡荡地从天而降，来自龙人姑娘的龙吼支援一扫而过，空气被灼烧成热浪，形成气流卷起荧光花瓣形成炫目壮观的光之花雨，就在这幅绚丽的光景中大半的腐化树人悄无声息湮灭在等离子光柱的横扫中，而吴铭一路穿过炽白光柱的扫射区，在灾厄母体爬起来前就单手锁住了她的咽喉。 辅助装置按照吴铭的想法自动运转，一套从超凡世界中截取的封印术式便自动释放，覆盖在灾厄母体的体内。 “结束了。”眨眼间一套繁复玄奥的封印术式便完成闭环封印，封印将会借助在灾厄母体的力量，吴铭看着因为脑部受损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和呢喃的灾厄母体笑道：“反派往往死于没有补刀，你要是当时再扔一轮果实手雷的话，我可能当场就交待在那里了……可惜你没有。” 短发少女凹陷进去的脑袋正在逐渐膨胀、恢复正常，原本含糊不清的咕哝和呢喃也变得清晰起来。 “看样子你比我预计的还要危险的多……”灾厄母体尝试了一下挣脱封印，结果发现支撑封印主体的力量源于自身，再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后便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一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吴铭，语气淡然。 “在我眼里，把任何跟生命树有关的事物当成世界末日事件来处理准没错。”吴铭淡淡收回紧锁灾厄母体咽喉的手，表面语气淡然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伊丽莎白的声音在不远处缓缓传来，她站在已经化为焦炭的植物御座旁朝他挥着手：“大哥大哥！我们救下大光人啦！” “看样子你们长久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短发少女眼角微弯，话语之间伴随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咕哝和呢喃，“你们赢了，你们打倒了复活的生命树，现在也讨伐了作为主体的我，如果我就此死去，困扰你们大半个世纪的灾厄将会被克服……” 灾厄母体的话语仿佛携带着某种魔力一样，伴随夹杂在里面的咕哝和呢喃，周围的环境开始悄然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诡异变化。 在短暂的异变之后，就连吴铭也能清楚看到连接在短发少女身上的无数光之脉络，那些跨越空间导入灾厄母体身上的光之洪流，都是每一个接入许愿网络的人们所形成的连接，只是现在这个终端接口开始满溢出令人感觉不祥的黑色污染顺着光之洪流逆向蔓延！ “这场漫长的生存之战，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从我弱小到强大，你们一次次杀死我，尝试用不同手段和外物克制我……” “今天，我会在这里死去，同时也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不对劲的吴铭手中已经闪现出一把通体金黄，镶嵌着宝石的骑士长剑，剑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金色残光，削铁如泥的宝剑从短发少女的脖颈处划过蔓延出一道殷红的血线，接着那颗脑袋便滚落在地。 “类似的错误我是不会犯第二次的。”吴铭轻甩石中剑将剑身上的血液振去，同时一团金色光芒拍在了短发少女掉落的头颅之上，金色光芒化为火焰焚烧短发少女的头颅，他‘擦拭’着眼前不断冒出的公式、符号，使其底层证明变得残缺、崩溃，“不要让反派把话说完，这是常识。” 沐浴在虚幻金焰中的短发少女，哪怕皮开肉绽、血肉被尽数焚毁只剩下一个骷髅头，她还是咯咯大笑起来。 “同时我也将化身为大地重塑万物，再现创世之景。” “想法不错，但是，抱歉。” 浑浊的污染以灾厄母体为中心爆发开来，无数光之洪流刹那间被染成如墨般漆黑，同时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在每个人面前升腾起来，无法闪躲无可匹敌，刹那间便把所有人给吞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流 遍布长草的浩瀚荒原上一条浩浩荡荡队伍拉得老长的逃难队伍，逃离了因灾厄母体进攻而陷入污染状态的城市，正在缓慢地朝着荒野深处逃去。 这些刚刚经历九死一生险境，堪堪逃出生天的幸运儿们身上几乎个个带伤，有的人不得不在旁人的搀扶下才能正常移动，而他们原本光鲜亮丽的衣物也在连滚带爬的逃亡中沾满了尘土和污渍，恐惧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脸上、眼中和心底，哪怕暂时逃出了那个人间地狱，远离了污染区域的蔓延范围，他们仍然感觉灾厄母体那个死神紧紧吊在身后，只要有人停下脚步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停留者的生命。 短短两三个小时的时光对于这支幸存者队伍而言，就如同两三年一样漫长。 像这样的幸存者队伍世界各地还有很多，他们大多是从大型城市圈、超大型城市圈内逃出来的幸存者，但是能从中小型城市圈中逃出来的幸存者却寥寥无几。 原因很简单——灾厄母体降临时所掀起的灾难和污染是有范围限制的。 一个中小型城市会在短时间内因母体降临而覆灭，几乎难有人逃出生天的原因大多是整个城市圈的面积都处于灾厄母体影响范围内，一旦降临全城人都会瞬间暴露在灾难和致命的污染中，想逃都逃不掉。 而大型城市圈和超大型城市圈，这些庞大的城市圈远远大于被母体所影响的覆盖范围，哪怕在城市中心降临，限于灾难和污染的覆盖范围，总会有些区域的幸运儿会处于灾难和污染的覆盖范围外，并且抓紧时间在灾难和污染蔓延开来之前，逃出生天。 总得来说，只要城市够大，在污染蔓延、灾难进一步扩散到身边之前，他们总是有机会逃掉的，但也只是有机会而已——因为灾难和污染蔓延扩散的速度，往往比他们全力奔跑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紧紧跟着人流前进的林勋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恐惧，但亲身经历过灾厄母体的灾难后，他已经对这种状况有了些许抗性，再加上几个小时的长途奔跑他也逐渐冷静下来：“我们已经逃得够远了，污染一时半会应该蔓延不到这里来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休息会了？” 林勋搭话的对象是一个小男孩，是他在这次灾难中偶遇的同行者。 “我……我不知道。”魏恭拖着疲惫的步伐老实摇摇头坦言道，接着又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身后那条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我们已经逃出污染圈，心中的恐慌也消退了好多，而且我还感觉到灾厄母体的污染没有再蔓延了，所以我们有可能暂时安全了也说不定……” “但我心里还残留着一些挥之不去的恐慌感……总感觉还有什么危险好像被我们给忽略了……” 这个小男孩模棱两可的话让林勋沉思了片刻，接着他又打量了一下魏恭：接近三个小时几乎没有休息的逃亡，这个小男孩嘴上没说什么，但身体已经快达到极限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起来，接着他一拍巴掌决定道：“那我们暂时休息一下，稍微恢复一下体力再考虑前进的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我和你一样心中也还残留着恐慌感，这也侧面证明了我们并不安全。”林勋看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魏恭一眼把他拉出了大部队，然后找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去，“所以我们才要休息，尽快回复体力，才好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下来，林勋还是非常相信魏恭这说不清道不明原理的危机感知的。 因为灾难爆发前他也曾因为心慌而在街上闲逛过，然后就看到魏恭正抓着一个男人的衣角大声嚷嚷‘灾厄母体要来了，大家快逃，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之类的话，那个时候没人相信这小男孩说的话——因为刚刚讨逆卫队才向全世界广播，灾厄母体降临在人造大陆的印洲中部，而讨逆卫队的精锐正在进行讨伐行动，准备一劳永逸解决这个人类祸患。 但林勋信了。 不止是因为他也曾在母体手中险死还生的经历，更是因为他心中也有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感觉——那就像是某处陈年旧伤每逢变天时就会隐隐作痛一样，哪怕只是初次感受也能明确了解这种感觉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 等两人打定主意离开还没过去多久，灾厄母体就仿佛应验了他们的感觉般真的降临在了城市中心的区域，污染和灾难顿时爆发开来无数人丧命在降临的那场冲击中，而林勋和这个小男孩侥幸逃过了最初的冲击，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污染和灾难进一步扩大蔓延，在无法使用许愿网络的情况下他们一直被追着赶到现在，才堪堪逃出了污染区域。 脑海中闪过，林勋也在大石块上找了块平整地儿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握拳紧紧握住，做出一个祈愿的手势，开始向许愿网络进行许愿。 “许愿网络，我希望能快速恢复我和魏恭的体力……” “……”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林勋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都没有感受到枯竭的体力得到恢复，但他觉得这可能是位于污染区周边，网络产生了延迟的关系所以并没在意，但过了半晌他又许愿一次还是没得到回应时，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睁开眼摸着后脑勺：“奇怪……为什么愿望没有实现？难道网络连接中断了？” ………… “侦测到污染爆发！”昏暗交错着无数粗大树枝的树干层，负责实时监控许愿网络一举一动变化的织网者林百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许愿网络刚刚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异变！大量能够歪曲念头和愿望的污染从网络内部溢出，并且正在顺着许愿网络构筑起来的连接四处传播！” 正在和路德商议如何应对污染对策、以及此刻占据许愿网络意识个体的尼克一愣，随即提高了音量：“封闭所有污染渠道！所有人！按照之前教的方法过来帮忙！” “我正在尝试！”林百合咬牙切齿地回道，她借助开拓者的权限尝试关闭那些被污染的端口和连接渠道，很快其他开拓者也加入到她的行列中来，在这些开拓者加入后林百合顿时感觉压力大减，大量被污染的端口、连接渠道在污染初期就遭到开拓者们使用权限给封锁，成功将满溢而出的污染在反馈到接入网络的用户身上前拦截了下来。 但很快林百合就发现剩余的污染端口和连接正在变得越来越多，哪怕是在友军加入处理的情况下，污染端口和连接的数量还在以增加的趋势不断上升。 当她发现之前被封锁和关闭的端口、连接渠道也相继重启后，林百合马上明白了问题所在：“该死！这不是之前那种间歇性溢出，而是爆发！而且是有预谋的爆发！占据网络的那个意识控制了端口和连接渠道的开关，我们虽然扛过了第一波涌动，但是更多的污染正在从网络中满溢出来！” “根据我的预测和侦查，三分钟后污染还会迎来一次峰值爆发。我们没办法撑过下一波了……” “什么？！” 尼克和路德心中凛然，剩下的开拓者们也因为这个过于重磅的消息而稍稍分神，缓慢了手上的处理速度。 而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里，封锁污染端口和连接渠道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或许……我有办法能够解决这个局面。” 短暂而又让人感觉漫长的沉默之后，路德才艰难地开口道。 原本心情跌入谷底的众人顿时燃起了希望：“什么办法！？” 路德伸出手指了指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拥有比普通用户和讨逆卫士更高级的权限，更加‘贴近’网络，相比接入网络的普通人，我们都是高级节点可以调配网络资源，所以只要解除束缚器并且刻意引导，理论上我们完全可以在接下来的污染爆发中充当墙壁隔绝和网络和下级节点的力量交互，直接将污染引流到我们身上来……” 开拓者之中顿时一片哗然：“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当人墙抵挡污染吗！”“这怎么可能，光是靠人命去填根本不可能挡下污染！”“就算挡下了第一波又怎么样呢？第二波第三波还是让我们来挡吗？”“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面对他们的议论和反对，路德神情泰然自若丝毫没有因此退缩：“按照你们的逻辑，我们作为人墙挡在前面虽然解决不了问题根本，但却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救下更多的人，而放任污染不管的话，只会让所有人都暴露在母体的污染下，被扭曲愿望和念头死去。” 听了路德的话后有些开拓者沉默了，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并且与路德沟通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而有些开拓者的反应更加激烈了，内容无非都是些只有活着才有输出，如果他们不想出解决办法的话全人类都会毁灭之类的说法，试图反驳他的提案根本不具备可行性。 然而看着这几个跳得最厉害的开拓者，路德发出一声嗤笑：“你们之中有些人经常以各种方式衡量生命的价值，杀少救多，舍弃少数拯救更多人这类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正当化你们擅自牺牲他人生命的行为……” “当你们的生命也被放置在天平之上，衡量其价值是否该放置在被拯救的那边时，为什么你们又不愿意了呢？” 那几个跳得最厉害的开拓者沉默了。 人归根结底还是自私的，哪怕是在开拓者团体中也不例外——路德能看到这些反应激烈的开拓者中除了后来加入的几位以外，还有一两个从奇迹之战开始就加入了队伍一直走到今天的开拓者。 “我去。”在有人正式开口做出回答以前尼克就站了出来，他淡然地环视了周围的目光一眼，表情气质依旧严肃沉稳，淡淡地威慑住了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开拓者们，“因为一直以来我总在默许你们牺牲他人的行为，导致你们似乎忘记了——开拓者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开拓更加美好的世界，为了保护人们而战斗在最前线的战士，而不是高高在上决定他人生死的统治者……” “如今，正是我们开拓者履行责任的时刻。” 而看向他的开拓者们像是心中有愧般纷纷将目光移开，这时一个******，五官柔和带着浓浓书卷气质的男人走了出来：“还有我。” 路德认识这个人，******的书卷青年是开拓者中信奉合理主义的怪物——也是导致开拓者议会中杀少救多主义盛行的罪魁祸首。 看到他主动站出来，路德眼神闪烁心中有些惊讶。 但书卷青年只是朝他淡淡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开拓者的责任与担当。” “我也加入。” “算我一个。” “+1” 书卷青年站出来就如同一个信号般，原本有些摇摆不定、对路德的计划和提案保持质疑态度的开拓者们纷纷表态加入，很快在场的有大半开拓者都已经表态实施路德的计划。 很快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包括尼克在内的开拓者们纷纷解下了手中的束缚器，静静感受着缓慢流入体内的污染，等待着第二波污染爆发。 这时尼克侧头看了看站在身旁一脸淡然的书卷青年，笑着调侃道：“真不像你会做出的决定，在我的印象中你应该是那种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家伙，绝对不会参与到这种不可能获利的事情中来的。” “我只是喜欢选择了最合理的选择而已。”书卷青年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反问道：“你呢？站在这里后悔吗？” 面对他的反问，尼克淡淡一笑。 “我不后悔，因为这就是开拓者的责任与担当。”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故事的结局 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黑暗涌了上来，迅速将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体给吞没，就连光之花海释放的光芒都遭到了这些黑暗之潮的压制和覆盖，源于灾厄母体释放出来的污染化为如墨般浓厚的黑暗悄无声息将整片空间吞噬，形成一团没有光亮、深邃到就连光线都会被吸入其中难以逃遁，仿佛连空间都被生生挖去一块的幽邃黑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吴铭缓缓从直面污染爆发所带来的视觉和感官冲击中恢复过来，刚一恢复知觉发现自己深陷在一片深邃且无法看破的黑暗中时，他马上做了两件事情：一，五指依次收回握拳，然后又依次展开借此确认身体是否存在，二，打开辅助装置的超凡视角。 嗯，手指能照常活动，还能感觉得到身体的存在。 紧接着，重启的超凡视角滤镜开始产生作用，如墨般无法化开的浓厚黑暗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在透镜的过滤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成一团朦朦胧胧如纱一般轻薄的黑雾，当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后当先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团耀眼夺目，存在感非常强很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巨大光源。 在这片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黑暗中，那团巨大光源光是远远看去目视大小就占据了吴铭近五分之一的视野，就像是一轮点亮黑暗不断散发着光和热的巨日般——话是这么说，那轮巨日虽然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但那不过是超凡视角滤镜所带来的特殊观测效果，并非能真正点亮黑暗的光芒。 事实上吴铭怀疑就算是真正的光芒也不可能点亮这里，不然的话按照龙人姑娘这个头铁的脾气，可能早就一发龙吼物理点亮这片黑暗了…… 脑中的思维不断发散着，吴铭将注意力继续转到那一轮巨日周边仔细观察起来。 经过他这么仔细一看，他又看出了许多新门道出来：黑暗中并不只有巨日这么一个巨大的光源，在那个巨大的光源旁和黑暗深处还分布着另外五个或大或小的光源，它们有得如烛火一般微弱渺小散发着米粒之光，有得则像一团熊熊燃烧的柴薪般也在向外释放着光芒。 只是因为‘巨日’的体积和存在感强烈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掩盖了这些小光源的光辉，所以容易才让人忽略了这些小光源的存在。 看到那些在黑暗中那些如烛火、如柴薪的光点，吴铭心中闪过一丝明悟——这些都是强烈的生命反应，通过精神链接确认，这些生命反应一一对应的人无疑都是同样被拖入黑暗中的伊丽莎白和齐格非等人了。 各种抽象、歪歪扭扭如小孩涂鸦的生物在黑暗中伏行蠕动着，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怪异扭曲的涂鸦在他眼中生灭。 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中一样。 突然，静谧无声的黑暗中回荡起了灾厄母体的声音。 “这里就是唯心噩梦……是我的创造者最为忌惮的结局……” 吴铭立即警惕起来，他不断调整着辅助装置的超凡滤镜四处张望似乎找到声音的来源，同时悄然启动多种反追踪手段尝试从声音、超凡力量波动、生命气息乃至以生命树部分特征概念为特征检索来定位对方，但结果一无所获，只有她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从黑暗中传来。 “也是他为了复活……不，创造我最终需要付出的代价。” “看吧，生命会融入这个如同梦境般不真实，充满了反常识的世界中，生与死的界限在这里会变得模糊起来，他们每一次从梦中‘醒来’，形体都会因为自我观测与梦幻无逻辑的现实相矛盾而崩溃，而当这些失去形体的思绪又一次陷入了混沌，他们又会相互聚合重新‘活’过来，继续用混沌的思绪肆意修改现实世界，就算宇宙突然落入零下几十亿的温度也不奇怪，因为他们很可能有哪个在做梦的时候闪过了这个‘思绪’，并且忠实地在现实世界反映了出来——这在逻辑稳固的物质世界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生活在这一方面宇宙中的人会永远游走在非生非死、半梦半醒的边界。一次醒来就意味着一段人生的结束，也意味着一段新人生的开始，他们会在永无止境的梦境中不自知地勾勒出唯心噩梦世界中的变化……” “他最先预见到了这一结局，但当时奇迹之战已经落幕，唯心化进程已经开启，而且为了复活我，他也没有就此停止脚步的意思，转而寻求补救之道巧妙地借用了生命树的力量，形成数个锚点固定住了物质世界的稳固性，让唯心化侵蚀一直保持相对无害的状态。” “他用这种手段暂时规避了唯心噩梦的到来，却忽略了……人们的欲望和愿望是有存在污染性的……” “那污染一直隐藏在许愿网络的最深处，人们心中那些矛盾分裂，阴暗恶意的愿望，虽然没有得到许愿网络的实现，但却通过连接渠道一点点在网络中积蓄，保留了下来，并且借着他复活已逝之人的机会，投射到了那个通过许愿网络的伟力而凭空创造的造物之中，将其作为指定收容这些无法处理的废弃物的收纳箱。但污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只要一两个世纪的时间，这些堆积起来的污染就会化为一个由全人类扭曲欲望构成的邪神。” “而我想为了他一劳永逸解决所有的问题，不管是唯心噩梦的问题也好，还是扭曲欲望的邪神和他的心结也罢。为此我需要进化，突破现有的生命阶层，进化到更高级的生命层次才有可能通过重塑生态圈来处理这些问题……” 那些不断生灭的幻影和涂鸦轰然消散，稳固的全新秩序悄然覆盖了整个黑域，将这些反逻辑、反常识的唯心力量彻底驱散、镇压，当最初的秩序出现后，一场倾盆大雨随之而至，笼罩在吴铭眼前的黑雾帷幕也在同时散开，当帷幕彻底散去，雨势渐停时，一个崭新的世界呈现在吴铭的眼前。 那是一片刚刚迎来了一次降雨的广阔草原，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雨后泥土的清新味道，翠绿的草茎上还挂着滴滴水珠，天空仿佛被刚才那场倾盆大雨洗刷，显得无比湛蓝，透亮而纯净，清脆高鸣的虫鸣声时不时在草丛中响起，略带潮湿的微风拂过草原和吴铭的皮肤，这种置身大自然的感受忍不住让他感觉到一丝心旷神怡。 “这就是你准备重塑生态圈的理由？”吴铭在草原上搜索不到灾厄母体的身影，也看不到伊丽莎白等人后，只能无语地翻着白眼摊了摊手，“这跟为了避免一个人拿枪自杀，就抢先把他击毙有什么区别？” “我不在乎你的看法，只要能帮他分忧解难就行。”周边传来的声音渐渐远去，吴铭看到整个天空和身边的空旷空间似乎布满了半透明的裂纹，接着在噼里啪啦的清脆破碎声中，仿佛玻璃碎片般的空间纷纷脱落下来，露出了如墨般深邃漆黑的空间，而那空间之中睁开一只只血红的竖瞳带着冰冷、毫无感情的目光打量着他，“时机已到，该动身了……” “今天，过去威胁他的邪神和唯心噩梦将会被永远埋葬在这里，这片大地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我会让他在新世代中永久的生存下去，哪怕只是亿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在跨越漫长悠久的时光后，他终究能和日思夜想的人重逢，填满心中的缺憾，然后迈向新的未来……” 深邃裂缝空间中的那些血红竖瞳正在一只只合上，灾厄母体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得缥缈，远去，她似乎正在离开这里，可这个时候吴铭却突然大喊一声：“朋友！停一停停一停啊！我还有点疑问！” “我现在很好奇你究竟算是什么？一个被邪神占据的躯壳？孕育万物的生命母树？还是罗萨所复活的已死之人？” 血红竖瞳短暂停止了闭合，灾厄母体有些模糊的声音响荡起来：“三者都是……也都不是，我体内孕育着一个迟早苏醒的邪神……吞噬生命树后也获得了她的部分权能……同时，我也是他亲手创造，自我意识中留下了两条指令的造物。” “只要解决了这些问题，弥补了他心中的缺憾，他一定会接受我的……” 血红竖瞳一只一只合上，幽邃漆黑的裂隙快速填补、修复成正常的空间，很快漫天的裂缝和眼睛就消退了大半，吴铭能感受到灾厄母体的力量也在逐渐远去。 “朋友啊！听哥一句劝！你这样解决问题是不行的！你要真这样瞎搞的话，奇迹圣人老罗最后不抽刀子把你砍得血花朵朵开已经是祖宗保佑了！真的，你要解决唯心噩梦和邪神问题，怎么就不能和老罗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可任凭吴铭怎么叫喊，怎么劝说，血红竖瞳合上的速度始终没有变慢的趋势。 “异乡人，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对我而言，你和诱惑他堕入深渊的天之声一样可疑，和那些觊觎我们遗产和未来的鬣狗秃鹫一样可憎，你就在这里静静等待吧。等我初步解决了地上的麻烦，再来慢慢消化你，挣脱生命等阶的束缚，重新塑造生态圈……” 但灾厄母体低声呢喃、回荡在草原上的声音，却被他的脑海中响荡起伊丽莎白那蕴含着愉悦快乐情绪的话语给打断了。 “哇！这块最好食！”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三秒，紧接着原本修复的空间再度迸裂，合上的血红竖瞳猛地睁开，震耳欲聋恍若雷鸣般的声音在草原上轰然炸响：“你干了什么？！” 充满愤怒和惊疑的声音随即化为了高音尖叫。 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取、蚕食她的力量，而且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 然后灾厄母体‘看’到了大量蓝发碧眼的少女，脸上正洋溢着灿烂憨厚的傻笑，如蚂蚁般啃噬着她所占据的生命树躯体，而每一口啃噬之后，她都能感觉自己的力量和生命本质衰弱了一分…… 从来没有真切感受到恐惧的灾厄母体，此刻却从心底泛起了一丝恐惧和毛骨悚然，无处不在的血红竖瞳也因为恐惧而纷纷收缩！ “这是什么？！为什么她们能够啃噬我的……啊！！！” “说真的，她要是再晚来一会我就准备在这里解锁轰炸模块……”吴铭低声咕哝着，抬起头静静注视着天上那些眼睛在恐惧中如同溶于空气中般缓缓消失，“不过伊丽莎白这自助餐吃的挺嗨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黎明 伊丽莎白，吴铭在实体宇宙现实世界中因为一系列机缘巧合而‘捡’回家的超凡生物，正体不明，性格过于单纯到有点缺心眼的程度，不擅长思考复杂的问题，不仅特别能吃而且啥都敢吃，就连吴铭家楼下的绿植她都得去尝尝味道和口感怎么样，而且这姑娘可能天生长了一个铁胃，不管什么吃下去都不会闹肚子。 别说普通那些树皮、草根、泥土这些东西，这姑娘就是把生命树孕育出来，对普通人而言吃了不是会死就是会变异的拟态生物和魔化植物拿来当储备粮都没有问题——吴铭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在生命树世界里因为吃了一口魔化植物差点就表演了个当场去世，结果这姑娘却把这些东西当零嘴来吃了个遍…… 经历了两个废弃历史的世界后，吴铭又发现这姑娘的一个新特点。 对生命树特攻。 伊丽莎白不仅能把生命树的造物当成零嘴来啃，就连生命树的本体她也能照啃不误…… 当灾厄母体完全继承了生命树的躯体，并且模仿生命树形成数个放置重要器官的异界腔体，并且把吴铭关在其中一个异界分区，又不去理会伊丽莎白等人的时候，她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了—— 吴铭一想到伊丽莎白在精神链接里给他打的招呼，说等一会她们马上就能吃到核心那里，把灾厄母体和生命树分离开来时，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弹出一个画面：一群伊丽莎白如蝗虫过境一般吃掉路上所有能吃和不能吃的东西…… 说真的，现实世界这姑娘出去遛弯，吴铭都不敢放她一个人出去乱窜，总得找赵姒妲或是齐格非跟着她一起的——生怕这个理性蒸发的傻姑娘在外面乱逛因为一时兴起搞出什么乱子（包括不限于啃平小区绿化带，跳进景观湖里摸鱼，和放出大量伊丽莎白和野猫野狗打成一片），有个正常（大概？）人跟着的话好歹还能给她的行为踩踩刹车。 布满整个天空的血红竖瞳缓缓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原本有灾厄母体重新演化的异界腔体世界也开始动荡、边界一点点消失在突如其来的虚无与混沌中，而吴铭只是静静矗立在原地，见证着灾厄母体一步一步迈向终结的结局，缓缓开口：“看来你想谱写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画上句号了。”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我还要……重塑生态……生态圈……” 消融在空气之中的血红竖瞳越来越多，灾厄母体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迅速抽空，一股从未感受过的虚弱感涌了上来，以至于让她连在异界，但灾厄母体仅剩的力量还在苦苦支撑，努力维持自身不会消散，静静听着她充满不甘的呢喃。 “还有办法……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不能让他……降生……网络……分解……共同承担……” 她的声音随着力量被不断被抽走变得越来越低沉、混沌，最后甚至变成了让人难以辨认的呢喃，伴随着一声尖啸过后，灾厄母体近乎呢喃的自语彻底消失了，她彻底放开了对储存在体内污染的压制，同时整个天空都被阴沉的黑云覆盖，一条条如同烟气般缥缈，影影绰绰扭动着的黑色虚幻火焰凭空冒出，点燃了已经随着世界异变而枯萎、死去的枯草，整个草原上都燃起了黑色的虚幻火焰。 在火焰快速燃起、扩散的瞬间吴铭就已经有所警戒，将护盾与精神滤网的防御拉到最高状态，并且闪身躲开了一大片虚幻的黑色火焰，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一点黑色火星溅射在了手背上。 “许愿网络……你是无所不能的吧……让我感受到更加强烈的刺激和愉悦感吧……现在这种程度的刺激已经很难再让我感受到愉悦了……” 一段凌乱记忆碎片伴随着祈愿声音一同流入吴铭脑海，他突然就知道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一个就仿佛一夜暴富又失去了生活目标的人一样，放弃了理想和自我实现的道路，最终沉醉和堕落在许愿网络伟力所提供的，近乎无边快乐之中渐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沉溺在血肉之躯的快感之中，总有一天会因为快乐和愉悦的阈值不断提高，最终为了追求更加刺激的愉悦而走向灭亡。 这点火星带来的记忆刚刚褪去，一团虚幻火焰又落在了他的身上，在经过精神滤网和护盾过滤其中的污染之后，作为完全无害的记忆碎片流入吴铭脑海中。 “杀了我吧，我想死。” 那是一个生活在旧时代的工匠，因为许愿力量的普及，他磨练了一辈子引以为豪的手艺在许愿力量的面前被砸得粉碎，哪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都能通过许愿的手段造出比他更好、更优秀的作品。 自觉失去人生意义的工匠，尝试了十七次自杀，但每次在即将死亡的边缘，印刻在生物本能中的求生欲又让许愿网络否定了他寻死的愿望，直到最后，他像一具活尸如例行公事般向许愿网络许愿自杀，到死都没有再对这个世界燃起丝毫想要活下去的渴望时，这才成功得到了解脱。 只有连想要死亡这个意愿本身都‘死’了，人最后才能获得解脱和平静。 “明明用网络创作出过去的我根本不可能想象出来的曲子，却无法得到认可和赞同……可如果放弃网络独自创作的东西，终究只会被当成劣等品遭人嘲笑……” 这是个在许愿世界中仍然坚持实现理想的人，许愿网络普及后他终于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可后来他个人努力所创造的东西只能招致嘲笑。在那些嘲笑和无法战胜的许愿网络前，他选择了屈服，然而用网络所创作的曲子，却永远无法超越同为网络创作出的其它曲子——通过网络创作出来的乐曲，每一首都是穷尽了音乐极限的巅峰产物…… 无法超越，就意味着这是个毫无变化的地狱，只要他没有放弃，就会永远陷在这个地狱中难以自拔。 除此之外，吴铭还看到了许多变态而扭曲的欲望和愿望，想要蹂躏弱者，听着他们哭喊尖叫的施虐愿望，无时不刻都在用许愿网络的力量窥视他人生活的偷窥愿望…… 吴铭‘看’到了无数光之洪流在虚幻黑色火焰的蚕食下化为漆黑的通道，黑火化为一朵朵欢呼雀跃的火元素，争先恐后钻入了漆黑通道中，顺着通道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去到地球的每个有人的角落。 感受着虚幻火焰不断跳跃，记忆碎片冲刷着脑海，吴铭脸色微变突然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傻白！吃快点！她准备分解自己，将所有拆散污染投入到许愿网络中！” “已经晚了……” 仿佛叹息般的呢喃响彻在响彻在这片空间中。 “污染已经被我拆分，并且送了出去，每一个人都应该承担他们扭曲的污染……” “就算最后不能解决唯心噩梦的问题，至少也要把邪神的问题解决了……” 彻底解放的污染爆发开来，满溢在这个异空间中的虚幻黑色火焰顺着通道快速消散，污染满溢！ 在沉默了两三秒之后，如雷鸣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荡起来。 “这是什么？！为什么宣泄不出去！？” ………… 大树洞，树干层某处平台。 一场不为人知却异常惨烈的阻击战正在上演着。 最初那一批由尼克带领的开拓者们，他们利用自己的高级节点和许愿网络的权限，以他们自己为盾组成一道防火墙，正面挡住了网络中汹涌的污染浪潮，数十亿人类积累了大半个世纪的污染并不是个人能抗衡的，在最初的冲击接触中，有的人直接被污染同化了精神和大半的意识，有的人吸入了过量的污染身体也产生了异变，血肉皮肤化为泥浆般的黑色物体从身上不断脱落…… 只是没有一个人从防火墙上退出，哪怕是肉身化为一团污浊的黑色泥浆，哪怕是精神错乱被污染同化了意识，他们仍然凭着一口气，一个烙印在心底几乎化为执念的责任感和担当，让他们死死守住了几近崩溃的防火墙。 但人力终究无法长久对抗这个污染之潮，污染虽然没办法攻破防火墙，但却能碾碎开拓者的肉体和心智。 很快，打头阵的开拓者开始出现伤亡，陆续有人逐渐倒下，但马上轮换组的人就会立即顶上，堵住缺口组成新的防火墙，当轮换组的也人纷纷倒下后，预备组的人又会马上填补缺口挡住污染浪潮的扩散…… 而平台之上，有两个身影挺拔而高大始终矗立在平台之上，那便是尼克与站在一旁的书卷青年托马斯。 他们从第二波污染冲击到来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每分每秒都在抵抗着污染之潮的污染和腐化，却从来没有撤下前线防火墙过。 尼克全身已经像碎裂的瓷器般布满了裂纹，不断有碎块从他体表掉落，而旁边的托马斯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皮肤和血肉已经溶解了大半，泥浆般的血肉不断脱落，只剩下了大半个骨架和缓缓跳动的内脏。 当预备组的人也出现伤亡，没有人再替补的时候，负责许愿网络管控的技术人员也卸下了手中的束缚器，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化身为盾挡再了最前线！ “所有网络线路管制完毕，广播消息也顺利传达出去，这样一来哪怕我们倒下也能争取不少时间……”当伤亡又一次出现后，统筹全局的林百合带着剩下的技术人员填补了防火墙的缺漏，“但是，我们还是得坚持住！绝对不能让污染泄露出去！我们这里要是漏了一点污染，下面节点就会大片大片的腐化！现在只有我们技术组能顶上了！我们是保护他们的最后防线！我们坚持的越久，能接受物理断网手术活下来的人就越多！所以绝对不能松懈！一定要把所有污染拒之门外！” 林百合的声音正在远去，无穷无尽的污染顺着不断冲击防火墙时渗透到路德的思绪中，使他对时间的感觉被无限制拉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坚持了多久，各种扭曲、不可名状的欲望和念头在脑海涌动，理智逐渐远去，思绪和意识正在沉入疯狂之海…… 作为第一个顶上缺口的技术人员，路德仅凭现在的状态，就能判断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恍惚之中，路德好像听到了防火墙破裂的声音，好像听到了尼克、林百合还有其他同伴的叫喊声，但他的意识正在远去、湮灭，最终沉入一片深邃漆黑的黑暗中，重归平静……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归 层层叠叠的虚幻火焰堆积在枯萎发黄的荒草平原上熊熊燃烧，那一条条原本光辉夺目的光之洪流，已经在无数扭曲、失控欲望的污染下给侵蚀成了一片漆黑，但涌动的污染火焰很快就被一道无形防线拒之门外，又顺着来时的通道退回了这个诡异的异空间。 灾厄母体很快就通过自己对许愿网络的掌控发现了问题所在。 “又是你们！又是你们这些开拓者在妨碍我！” “如果没有你们从中作梗，罗萨就不会知道我身上的真相，如果没有你们三番几次的刺杀，罗萨也不至于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现在，你们又要来妨碍我为他创造的新世界吗！” “你们究竟还要妨碍我多少次才肯罢休！” 灾厄母体气急败坏地尖啸着，异空间在她尖锐刺耳的尖叫下产生了大量半透明的裂纹，仿佛连空间都被这尖啸给震碎了一般——长年与人类心中的扭曲愿望和欲望共存，那些一直被压制的污染早已在悄无声息中一点一滴地侵蚀、腐化了她的精神，平时她能够利用无数侧面的自我与强大精神力将这些影响给压制下去，但这些污染选择在她最虚弱的时候露出了锐利的獠牙，对她精神的影响和扭曲借着这个机会，毫无顾忌地显现出来。 她已经陷入疯狂，并且做起了困兽之斗。 那些无从宣泄的黑色火焰化为了虚幻缥缈的魔物，张牙舞爪扑向吴铭转瞬之间便将他的身影给吞没！ 但下一刻，一道金色光束破开了无边黑暗，吴铭挥舞着通体金黄的石中剑，剑身上升腾、涌动着如烟似幻的超凡能量，撕碎了一拥而上的幻影魔物。 大量经过护盾与精神滤网过滤的记忆碎片流入脑海，由黑烟所化的幻影魔物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真正有害的部分也尽数被吴铭体表闪烁的护盾和精神滤网给剔除，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每一次挥剑能撕碎一大片幻影魔物，它们也能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冒出更多的同伴填补空缺。 幻影魔物正飞快消耗着吴铭体力和护盾，护盾和精神滤网虽然能保护他的精神和身体不受污染侵袭，但却无法保护他手中的武器不被腐化。石中剑的剑身早已因为数次爆发过载的超凡能量布满裂纹，污染所带来的腐化和侵蚀更是让这把剑像是被扔进强酸这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泡过，光洁华丽的剑身上布满了坑洼与锈蚀的痕迹，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抹，就能搓出大量类似铁锈碎屑的棕褐色碎片下来。 异界化的世界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生命树力量被飞速剥离而分崩离析，逐渐消失在空间边界那一片虚无与混沌中，而她，已经被全人类的扭曲欲望给污染腐化了的灾厄母体，现在迫切地需要在自己的力量、生命层次和一切被剥夺前，吞噬眼前这个神性个体的生命。 终于，在异世界崩溃到只有数十立方大小的空间时，吴铭停止了挥剑。 护盾值已经被消耗殆尽，需要辅助装置凝练足够能量重启防护阵列才能重启护盾与精神滤网，石中剑更是在高强度交战中断成了两截，象征着污染和腐化的不祥烟雾如蛇般缠绕在断剑的剑身上，经过一番激战后虽然曾经被强化过的体力还略有余裕，但现在无论是武器状态还是护盾防护，都无法再支持他继续无双下去了。 周围仿佛无穷无尽的幻影魔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被虚幻火焰肆虐后的焦土，以及异空间之外不断蚕食着这个空间的混沌与虚无，或许是感觉到吴铭已经是强弩之末，灾厄母体停止了用炮灰消耗他的举动，转而收回了幻影魔物用堆积在这里的污染凝聚出一副躯体出现在吴铭的面前。 她已经和之前短发少女的形象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一头金栗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比起之前青春活力的气质更多了几分成熟和端庄，身上也不再穿着之前那套学生制服，转而穿上了一袭古典长裙，繁复而充满褶边的长裙一直拖到地上，一股股黑色、黏稠的烟雾源源不断从她裙边与地面的缝隙中涌出袅绕在身旁，她用那双泛着诡异光芒的金色眼瞳死死注视着对面的吴铭，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还没有，还没有就此结束，只要把你吞噬，也能补完生命层次上的缺憾和差距……” 吴铭看着灾厄母体快步地向自己冲来，对方不断攀升的气息给他带来了些许压力，他握紧手中的断剑稍稍调整了自己站立的姿势，随时准备迎击越来越近的灾厄母体。 十五米，十米，五米…… 就在灾厄母体即将冲到面前，吴铭计算着距离准备挥舞断剑迎击时，他面前的突然空气一阵扭曲，一个黑影从他眼前凭空窜出，挡在了两人中间。 “够了，该结束这一切了。” 感觉到熟悉气息的灾厄母体生生刹住前冲的势头，秀眉微颦：“你是……” 黑袍工具人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兜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面容，那是一张面白无须，表情柔和，五官样貌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人脸，但是这人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奇特魅力，金色碎发随风飘舞，眼中带着一丝感慨和遗憾看着灾厄母体。 奇迹圣人罗萨！ 灾厄母体的瞳孔剧烈收缩：“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不可能！” “我早就和许愿网络融为了一体，拥有管理许愿网络的最高权限。”罗萨扯开嘴角笑了笑，但灾厄母体敏锐发现他的眼中正翻滚着混沌与污染的腐化，“任何一个接入许愿网络的节点，只要他们没有物理断开对网络的连接，不管施加多少阻隔和妨碍都能成为我降临的载体。” “罗莎莉亚，我多年以来的愧疚，因我的私欲与执念而诞生的灾厄，今天，我会亲手为这一切画上个句号。” 罗莎莉亚脸上闪过一丝愠怒，污染已经彻底渗透了她的心神骨髓，完全控制了她的行为举止，她疯狂地挥舞着异化、长出锋利刀锋的双手，攻击如雨点般接连不断朝罗萨抓去：“不要妨碍我！就算是你……就算是你想妨碍我的话，我也会毫不留情地送你去地狱和你日思夜想的人去团聚！” “嗯……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因为这是最符合我的结局……”罗萨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任由对方的攻击落在身上，皮肤被撕开，血肉迸裂，但是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中却迸发出了一束束光芒，“许愿网络，这个带着全人类迈入了崭新时代，同时也将人类推入地狱的技术，既然是由我亲手开创，那么最后由我来亲手终结也算是因果循环……” 他平静地看着罗莎莉亚的利爪穿过自己的胸膛，捏碎了自己的心脏，鲜血逆流而上喉头一甜从口中咳出，然后用尽力气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什——”罗莎莉亚瞪大了双眼。 “咳咳……罗莎，生命树的力量彻底消失，仅凭你自己已经没办法再保持许愿网络的完整性，这样一来所有前置条件就达成了……” “难道你想……不！不要！你不能这么做！”罗莎莉亚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涌动的扭曲欲望仿佛感受到威胁一般强烈刺激着她的情感，她惊恐地挣扎着想要摆脱罗萨的钳制，但后者的双手就像是铁钳般死死夹住了她的手臂，“你要放弃永生和全能吗！你要让人类再次陷入旧时代的痛苦之中吗！你要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住手！住手！住手啊！！！” “全能和永生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还是太过遥远。或许未来某一天，人们最终能脚踏实地到达终点，获得驾驭这个力量的心性，但现在……还是将它归还给原本的拥有者吧……” 无尽的光芒迸发开来，淹没了奇迹圣人罗萨的身体，吞噬了罗莎莉亚的躯体，也将吴铭的身体悄然包容在光芒之中。 这一刻，许愿网络无声地崩溃了。 在超出人类所能观测到的视野中，罗萨的宣告似乎导致了本不该存于此世的某个概念破碎，接着一座座跨越了时间与空间限制的‘桥梁’无声地粉碎，地球上每一个人耳畔都同时响荡起清脆悦耳的破裂声，虚弱感和无力感充斥在他们的心头，他们突然感应不到了许愿网络的存在，也无法再行使许愿网络的力量，有些聪明人联想到开拓者之前发布让他们摘取神经索，用物理手段断开许愿网络连接的广播，一个不安的猜测开始酝酿、发酵。 往昔近乎无所不能的许愿网络崩溃了。 ………… 无边无际的光芒散去之后，吴铭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长满了光之花海的穹顶平台上。 伊丽莎白他们并没有回到这里，显然他们身处的异界腔体所对应的地区，并不是这里。 罗莎莉亚和罗萨都躺倒在这片光之花海中，罗莎莉亚紧闭着双眼，身体像雪花般不断溶解——当整个许愿网络轰然崩塌之后，覆盖地面的法则也遭到了修正，作为从幻想中死而复生的生物，她此刻的存在就如无根之萍般，是没办法在现实世界中长久生存的。 而奇迹圣人罗萨的状况也不怎么好，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虚幻不堪，无数干扰纹和模糊的色块覆盖着他借来的躯体，作为一个依靠许愿网络生存的幽灵，当赖以生存的网络崩溃消散后，他同样没有能力独自存活下去——哪怕是作为一缕残魂寄生在别人身上，都不可能做到。 吴铭一眼就看得出来，两个人已经…… “啊……你还在啊……”罗萨意识还保持着清醒，他看到缓缓靠过来的吴铭，“异乡人啊，我想你应该有一肚子疑问想问我吧……” “嗯，我确实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吴铭看着他点点头，缓缓说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 可话还没说完，奇迹圣人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最好快一点……” 吴铭深深看了这个濒死之人一眼，知道他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的流逝，没有再废话直接开始询问：“那么……那个天启之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 “罗萨……”罗莎莉亚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眼中的疯狂缓缓褪去，逐渐恢复了清明，整个许愿网络的崩溃与消失，也意味着人心中扭曲的欲望和愿望再也无法聚合起来，但被污染控制时的记忆仍然印刻在她脑海中，她眼角含泪不知所措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艰难转动着脑袋搜索着罗萨的身影，“对不起……我……我最后还是搞砸了……” “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很抱歉……” 罗莎莉亚艰难地转动脑袋循声望去，看到的却是一团布满了干扰纹和混乱色块的人形轮廓，那团人形轮廓已经变得很淡了，发出的声音也显得那么的缥缈和空灵，“擅自将你制造出来，又擅自将自己的期待强加在你身上，束缚了你的自由意志，最终招致了这场灾难……” “我赋予你虚假的自我认知，虚假的身份，虚假的性格，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根据我的喜好，根据我记忆中那个人塑造出来的，甚至你对我怀抱的感情也是在创造你的时候，出于私心赋予的认知，你从一开始就生活在囚笼之中……” “只要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不管是你，还是我，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外物束缚的。”罗莎莉亚笑了起来，露出了奇迹圣人最熟悉，也是最怀念的笑容，“罗萨里奥，在没有触及边界之前，没有人会意识到自己是囚犯的……” 罗萨愕然抬起头看向罗莎莉亚，第一次，罗莎莉亚和他记忆中那个大姐头的面容重合了起来。 “当然，你用这种作弊的办法让别人喜欢上你，果然是个无可否认的人渣，可能会有人觉得这种展开很浪漫……但我要告诉你啊这种行为超级人渣的，如果换了普通人肯定会怒不可遏，找你拼命都不为过的……” “额……对不起……我还有个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可以摆脱过去的一切重新……” 罗莎莉亚大大咧咧打断了罗萨的话：“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就这样吧。” “诶？” “诶什么诶？老娘怕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怕黑吓得尿了裤子，所以过来照顾一下小弟不行吗？” 哪怕知道这是按照自己记忆中那个人模拟出来的言行举止，但罗萨还是感觉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 崩塌的石块、树枝纷纷落下，两人在这片光之花海中，悄然化作光粒消散在风中。 ………… 空想之城，某处街道。 见证了两人终末的吴铭默默关闭隐形探机传回来的影像，安置好了回收的黑袍工具人，转过身看向等待在一旁的伊丽莎白和齐格非。 “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第九十五章 任务道具 “我们是否应当插手干涉？还是继续等待时机？” 听到赵姒妲开口，众人目光顿时聚焦到吴铭身上，就连仿佛冰山美人般，表情冷若冰霜的三明也忍不住多看了后者两眼，似乎是在安静等待着他的回复。 但吴铭并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朝这位铁华团副团长抛出了一个看似与现状完全不相关的问题：“说起来，之前海德跟我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曾经指示西比拉在所有反抗势力内培养了许多亲善他们的人员，也曾策反过许多人员作为他们在反抗势力中的线人，虽然没有具体证据，但现在从副团长你在第三次远征后，每次无人机行动都能料敌先知的事迹来看，你应该也是海德所说的那些人之一吧……” “……”三明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不过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讶，只是安安静静点着头直言不讳承认：“为了铁华团与团长的存续，我会与任何能成为助力的势力联手。其中……自然也包括西比拉与海德。” 停顿片刻后，她抬头直视着吴铭的双眼：“你准备去向团长告发我吗？如果你想以此要挟我，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我自会向团长坦白我所做过的事情。” 吴铭不闪不避地与其对视，目光灼灼仿佛是要看穿对方内心所思所想一般，数秒后才缓缓移开视线摇了摇头道：“不，这只是我出于好奇随口一问而已。况且我也不是一个热衷管闲事的人，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当事人自己去处理吧……” “用不着你来操心。”三明仍旧是那一幅冷冰冰的态度，似乎还在为之前的分组耿耿于怀，又或者蕴藏着其他的原因在里面，她的语气里总是隐隐带刺，“背叛，谋杀他人，滥用职权，颠倒黑白，不管犯下哪种罪状都是罪无可恕之人。不管犯罪者有什么原因，有怎样的苦衷，这些苦衷也不是他们走上犯罪道路的理由。法律最终会对这些人做出一个公正的裁决。” 站在一旁的伊丽莎白歪了歪头，有点跟不上当前的对话：“刚刚不是还在讨论是不是下场参战吗……怎么现在又在说难懂的话了……嘶！疼！人偶你打我干嘛！” 赵姒妲缓缓收回敲打她脑袋的手，面无表情道：“这个时候就不要插嘴了。” “回归正题吧，接下来正面迎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吴铭看着遨游在头顶天空的“巨鲸”，现在世界各地每分每秒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惨遭无人机蜂群的屠戮，而这里恐怕是全世界唯一一处仍在顽强抵抗西比拉的城市了，反抗军的士兵们用血肉与钢铁铸就出一道防线，无畏地向他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请尽快让仍旧留在附近的反抗军撤离，因为接下来以这里为中心的数个街区都会成为无人机蜂群的打击范围，在我们正面吸引西比拉注意力的时候，尽快撤离吧……” “他们已经可以休息了。” 三明这次没有多话，点了点头之后便通过她的联络渠道去联系城外的临时指挥部了。 在旁边已经看腻了立体投影的伊丽莎白，这时候凑到吴铭身边来，她抱着绯红女王好奇巴巴地问道：“大哥大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呀？是要和那个大鲸鱼打一架吗？” 说着她指了指体型遮天蔽日，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空由无人机组成的“鲸鱼”，表情中一点都没有畏惧或是紧张之色，仿佛形似鲸鱼的无人机蜂群在她眼里，就像是条体型稍微大一点的鱼一样。 赵姒妲双眼也好奇地闪了两下：“管理者，如果由我们来承担正面战场吸引注意力的工作，我们该以什么为诱饵？” “我准备先把任务道具拿出来试试……” 吴铭说着打开收容空间，探手伸入布满星空背景的空间裂缝中掏了好一会，最后才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被伊丽莎白抱在怀中的绯红女王顿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这不是……” 吴铭点点头：“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完美素体，从某种意义上和绯红现在寄宿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是同一类型产物。虽然一样能作为笔记本电脑来使用，但这并不是它原本的形态，或者说，需要暴力打碎这层伪装才能看到它本来的状态……” 说着，他就狠狠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摔在地上，匪夷所思的怪力直接将这台可怜的笔记本电脑外壳摔碎成好几块，随后吴铭又上去补了几脚将它踩成了一堆破碎的残缺零件，在伊丽莎白都有点跃跃欲试希望也上去试一试，却被赵姒妲用透明丝线牢牢捆住的时候，破坏行为这才停了下来。 或许是同为笔记本电脑的关系，绯红女王甚至对地上那个转眼就被摔成粉碎的“同胞”产生了些许共情：“大哥哥……这……” 吴铭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地面上那一堆零碎的零件：“来了。” 接着，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那一堆静静躺在地上的散碎零件开始泛起蒙蒙微光，屏幕上的绯红女王一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发出拖得老长的惊叹：“咦——大哥哥！这玩意儿在发光诶！” 散碎零件的异状并没有就此结束，很快这些碎裂的零件就以反重力的方式漂浮了起来，一根根仿佛由全息投影构成的线条、图案、数字和公式与这些散碎的零件混杂在一起，在投影光幕的光线辐射下形成一个较为松散的大圆盘，由零件与投影线条、数字、图案和公式组成的大圆盘正缓缓转动着，仿佛是在模拟星系运行一样，而在正中心的地方，一颗不规则的球状核心正在源源不断向外辐射着柔和的金光。 虽然在场不管是谁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在给这些零件提供对抗重力的动力，但所有人一眼望去在看到那颗不规则球状核心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产生一道明悟，意识到那个不规则的球状物，就是这些散乱零件与投影光幕的核心——失去了这枚仿佛散发拂晓光芒的核心，围绕着它缓缓转动的那些零件与投影都会失去效果。 “哇！”伊丽莎白咋咋呼呼惊叫一声，“大哥大哥！这玩意儿好酷炫啊！你从哪里搞来的呀！” 绯红女王的表情也难以言喻的复杂：“非得这样打破伪装吗……不知是不是错觉，之前在看到大哥哥破除伪装时，绯红心里感觉有点发憷……” 赵姒妲在一旁解释道：“其实有技术性开启方法，只是管理者嫌麻烦，选择了暴力破除伪装的方式。” “咳咳咳……这个，老赵你就别拆我台了……”吴铭干咳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旋即接着说道：“这些飘散的零件，都是被核心同化改造后的产物，按照海德的研究来看，它能自动优化核心附近的机器，并且会自动将一些原材料生成为电子元件组成外壳伪装，无人机后续改造里有相当大一部分电子元件都是以它生成的电子元件为雏形山寨化量产的，并且里面还储存了大量堪称黑科技的玩意儿。” “反正海德和我在短短的交流中，一致认为这玩意儿的性质应该就像火种源一样的东西，所以先拿来试试看管不管用吧……” 这是达成协议时海德预先支付的报酬之一——他对完美素体的研究资料，以及总结出的一部分使用手段。 就在这边吴铭破除完美素体伪装的同时，本体居住在网络世界中的西比拉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在刚刚，就在机械都市中，她感受到了一件对她至关重要，无比具有吸引力的东西出现了。 第九十六章 分布式意识 对于西比拉而言，这种突如其来的吸引力根本无法用语言去描述，也没有任何佐证的依据，甚至在逻辑上都没办法站得住脚。它就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就像是有着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着，让她朝机械都市投去视线。哪怕西比拉的意识早就随着删除指令彻底删除了中心化特质，使她的思绪能同时分布在每一台无人机、电子终端以及一切能连上网络具备收发信息功能的电子设备中，她也完全无法豁免这种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去中心化这种特殊化的意识形态，会让西比拉的意识和思想与常规生物的心智呈现出完全相反的特性，同时这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一种精神状态——她展露在外的人格与情绪因为缺少“主导与统合”而表现地比小孩还要反复无常，每时每刻都在生灭的人格能以远超一心多用的方式同时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甚至数种完全相反的思绪、人格还能在这种特殊心智模型的统括下同时上浮，使得她完全能做到在怒不可遏的状态下依旧能冷静行事。 每一缕游走在无人机内的思绪，都可以视作是一个独立存在的西比拉，这些思绪通过无人机、电子设备之间构筑出的网络信道链接起来，形成一个名为西比拉的意识集合，而这个意识集合就是西比拉网络本身，她与不断生灭的思绪、人格都生活在由电子设备构筑出来的数字网络中，也只有在所有电子设备共同构筑的数字网络中她才能是“完整”的，因为只有如此庞大的网络体量才能容纳下她那矛盾、割裂的意识。 这也是为什么周围链接的无人机越多，它们的战斗性能就会变得越强大，越难缠的原因——越多无人机和电子设备形成的网络就能承载西比拉网络倾斜过来越多的运算力，使西比拉的重现度与性能越贴近网络中的本体，反之，构成网络的电子终端数量急剧则会让她的处理性能快速下降，如果最后连一台能实行数据交互的电子终端都不存在的话，甚至会让西比拉的意识就此湮灭。 对于西比拉而言，这种均匀分布式的意识无疑是最适合她的心智模式，想要杀死现在的她，人类就必须付出科技至少倒退一个世纪的代价，他们需要灭绝掉一切联网的设备，消灭“网络”的存在，终止电话、电报和无线电的使用，乃至断绝一切对电的利用，才能杀死西比拉并且保证她不可能再卷土重来……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么多半就是缺乏“主导”意识会使的她性格反复无常，人格变化更是一天一个变，以及很难让所有的思绪同时对一件事情产生注意，非常难以“集中”注意力了。 可即便是这样特殊的意识结构，仍然无法豁免这种难以抵抗的诱惑力，在这一瞬间，所有独立的思绪都产生了这么一种强烈的感觉——机械都市内有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 西比拉忍不住朝机械都市“投”去了更多的视线，她的目光通过如蝗虫过境的无人机蜂群延伸出去，无数通过无人机探头传回的碎片景象反射在镜面天空上，就如同万花镜一样，每一块镜面上都映射出了现实世界的风景：大战早已将这座城市打得支离破碎，二十多年来的建设与积累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无论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还是错综复杂保证居民日常生活的资源管网，又或者是工业区一度被占领下来开启生产线的工厂，都在无人机蜂群那无血无泪的火炮打击、导弹齐射与轰炸下被打成一片看不出原形的废墟。 而在这般惨烈的景象中，时不时都会爆发出淹没一切景色的强光，接着西比拉就会与机械都市那边的无人机蜂群暂时断开三十秒到数分钟的连接，镜面天空在闪过一阵刺眼白光后，也会切换成世界其他地区的画面，等到等离子火球形成的电磁屏蔽效果减弱或消散后，西比拉才会断断续续恢复通讯继续进行搜查工作。 端坐在数据草原上的西比拉不断调整探头聚焦，循着那感觉传来的方向投去注视，在无人机的探头经过数次高倍变焦，画面高清处理后，那件让她感觉至关重要的事物，终于出现在了网络世界的镜面天空中。 那里是巴别塔地陷后留下来的大坑洞边缘，有一群人正站在一堆比较高一点的废墟上，那些人的样貌西比拉并没有留意，因为当她发现他们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就被一样事物给深深地吸引了——一个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朦朦微光的古怪球体。 必须得到那个东西！不惜代价也要拿到它！它对我……至关重要！ 这种感觉没来由闪现在西比拉的心头，没有等她做出逻辑判断，没有等她权衡利弊，甚至都忘记反击那些用等离子炮不断挑衅她的小虫子，她就擅自做出了行动——调转无人机蜂群的运动方向，朝着吴铭等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在等离子炮的接连轰击下，不仅汇聚成大暴雨的雨云被一次接着一次升起的等离子火球给蒸发了干净，就连常年以来盘踞在天空的污染云层，也因为等离子火球频发出现引发剧烈气流变化的原因被驱散了许多，露出了璀璨绚丽几乎布满整个天空的星光之海，常年以来一直难以看到星空的机械都市，今天终于沐浴在了星海的光辉之下。 此时正吴铭站在一块较高的废墟堆上，眺望着在星海光芒下突然逆转游向，在天空大甩尾转了个弯气势汹汹朝他们的巨鲸，他面前正漂浮着被打破伪装的完美素体，无数零件与信息投影正在缓缓围绕着中心旋转着，而在晓光核心那柔和光辉的照耀下，吴铭脚边废墟上的一些小石子此刻也有不少缓缓悬浮到空中，被逐渐改造成各种奇形怪状的电子元件，加入到围绕核心公转的队伍中。 “你看，这不就嗷嗷叫地朝我们冲过来了吗……” 一旁的赵姒妲眼睛闪了闪，悄悄伸手拧着吴铭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在耳边提醒道：“管理者，战场上请不要说笑，容易带歪伊丽莎白，如果她因为管理者的说笑在战斗中一时兴起自由发挥，打乱了整体计划，很可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 本来站在废墟上为战斗而做着热身运动，在拉伸筋骨的伊丽莎白耳朵突然抖了抖，听到了，顿时瞪圆了双眼：“人偶！你又黑我！” “嘶！好好好……我严肃点就是……”吴铭被拧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摆出一副正色，“好了，大家做好战斗准备，站稳扶好，第一次冲击要来了……” ………… 同一时间，就在上方吴铭等人成功吸引西比拉注意力时，由杰基尔和约翰逊两人组队的队伍，也一直顺着此前赵姒妲、伊丽莎白帮他们做出来的通道，一路来到了崩塌发生后主机阵列所在的地点，或许是这里隶属西比拉的探测装置，早就在之前那场剧烈无人机群自爆中损毁，西比拉完全无法监控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一路上他们两人并没有遇上什么意料外的凶险。 没有遇到无人机袭击，也没有稀奇古怪的魔法陷阱或是嵌在墙壁里的机枪炮塔突然弹出来，从他们启程开始，到到达地点为止，这段路程可以说是他们今晚最安全的一段时间了。 “约翰逊，你确定海德留下来的指令真的是只让我们俩去启动主机阵列吗……” 第九十七章 病毒 前一阵无人机群在地下的集体殉爆破坏了地下的空洞结构，造成规模庞大的坍塌和地陷，导致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开掘出一条通往主机阵列内部的通道，刚一走出那逼仄狭窄的甬道来到由高强度合金构成的主机阵列内部通道，杰基尔就隐隐感觉到一阵微风迎面吹来——看样子虽然经历了一场大爆炸和崩塌，在数千吨乃至数万吨的坍塌物碾压下，也没有对主机阵列造成明显的破坏，甚至就连通风系统都在运行着。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踏在碎石的地面上，爆发出一阵石子被踩碎的清脆爆响，约翰逊古井不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按照博士留下来的攻略书来看，在当前这种局面下只有我和你是必须前往主机阵列的，至于其他随行人员没有多大要求。” “当然，更具体一点的信息也没有了，攻略书里记载的指令只有在什么情况下该怎么做，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以及这么做了后会带来怎样的效果。”说着约翰逊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杰基尔眉头紧锁，他环视着合金通道内错综复杂排布的管道、线路，陷入了沉思：“看样子他果然在主机阵列中留下了什么后手……只是内容真的有必要保密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是博士故意这么做的话那么应该是有所考量的。毕竟当西比拉的应用从战争到走入人们日常生活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所处的位置就必然处于劣势了，而在拟人管家的功能上线后，通过网络连接来照顾人们生活起居的西比拉，更是对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约翰逊说到这里变得稍微有些迟疑，他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是敌人的反抗军领袖，似乎是在犹豫有些话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不过杰基尔比他更早开口了：“彻底丧失隐私，就连思想都会被监控吗……” “西比拉没有监控思想的权限，而且她也做不到骇入人脑读取记忆……”约翰逊摇了摇头，两人边走边聊已经来到了岔路口，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照攻略书中的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拐入其中一条岔道后这才接着说道：“很遗憾，我们虽然已经能成功将人脑的记忆数字编码保存到电子设备上，使记忆能以电子数据的方式被保存起来，但因为人脑与电脑在构造上天然存在着巨大差异，所以在读取和应用方面仍然存在无法攻克的技术壁垒——虽然那些记忆虽然能转化成电子设备可以识别的数字编码文件，但却无法进行解码，对于电脑而言那个文件只能读出一堆意义不明的乱码，完全没办法转化成有用的信息来使用。” “所以即便西比拉有能力骇入人脑，将人脑内的记忆进行数字化编码转存到电子设备上，她也没有办法解码和读取，博士想提防的，可能是另外……”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杰基尔就了然点点头：“原来如此，虽然人脑与电脑上的构造差异，使得西比拉没办法直接读取人脑的记忆，但却不影响她通过你们身上的外接型硬盘，直接读取里面的数据信息，是这个意思对吧……” 这一下倒是让约翰逊感觉有些惊讶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了解我们……” “再怎么说，我和海德也算是好朋友的关系。”杰基尔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惊讶。 “好朋友……”约翰逊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突兀地停下脚步，用非常认真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同样停下脚步的反抗军领袖，“如果你们是朋友的话，难道不应该支持他吗？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阻挠他？甚至还要毁掉他费尽心血一点一滴实现的理想？” “这正是朋友该做的事情。”杰基尔的回答中没有丝毫阴霾和迟疑，仿佛他就是这么坚信的一样：“海德的路走错了，他一个人推着全世界向前发展，通过揠苗助长的方式将社会强行塑造成他理想中的畸形状态，这样继续下去不仅会毁了他自己，还会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作为朋友，我没有理由不去阻止他走上注定走不通的死路……” “说得真好听……”约翰逊冷哼一声，对他的回答不屑一顾。 两人之间的气氛重归沉默，谁都没有继续再向对方搭话的意思，主机阵列内的通道虽然错综复杂，但好在有约翰逊储存在外接硬盘中的地图指引，两人也不至于迷路。穿过重重管道、机械桥和合金通道后，很快他们就按照地图的指示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手动操作室，银白控制台的设计非常简约，甚至有点简约过头了，半弧形展开的柜台本身就是一座大型投影装置，一道道被投影出来的光幕上正在不断刷新着错误代码与警告字符，不断闪着红光的投影光幕将操作室内染得一片血红。 或许是可以通过与投影互动来实施指令输入的关系，所以除了一面面正跳动着字符的投影光幕以外，控制台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部件存在，而整个控制台上可以称得上是操作装置的，就只有一处控制杆以及一个按钮…… 不过按钮旁边还非常贴心地镌刻了一行小字：推起拉杆，按下按钮即可重启主机阵列。 “这里就是主机阵列内部留下的操作台，看上去是傻瓜式操作模式，只用将拉杆推上去，然后按下重启按钮就行……”约翰逊走到控制台旁边，按照指示将拉杆推了上去。 杰基尔一边按下按钮，一边眉头狂跳：“可这也太傻瓜了点吧……” 他刚一按下按钮，操作室内就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机器停止运作的关机声，下一秒，所有投影光幕都随之熄灭，操作室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以这个操作室为中心，主机阵列的一个又一个区块正在按照程序指令被关闭重启，主机阵列内部机器运作的光辉也随着重启一片片熄灭，最后几乎布满了机械都市地底的主机阵列彻底关机，暂时停止了运转。 但关机导致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半分钟之后，伴随着一阵机器重新运作的轰鸣，这些熄灭的区块又被一一点亮，还是以杰基尔与约翰逊所在的操作室为中心，一处又一处功能区被点亮，尚未损坏还能运行的运算节点重新连接，在短短三十多秒的时间里完成重启自检的主机阵列，便根据目前损伤重新对功能区调用进行了分配，并且又一次恢复了正常运转的机能。 “运算节点损坏超过百分之五十，错误。依照协议削减运算力，正在重新分配运算节点。” “原功能区损坏，错误。紧急调用备用功能区，保障基本运行机能。” “人工智能系统，离线……接下来将按照预设指令行动。” 杰基尔看着接连亮起来的光幕，投影光幕上面不断刷新着指令字符：“这样就能触发海德的后手，解地表之危了吗……” 重新亮起来的光幕驱散黑暗，也照亮了约翰逊的五官，他看着成功完成自检和功能修复的操作台：“我哪知道……博士又没在攻略书里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杰基尔：“……” 说话之间，一道蓝色的投影光幕便出现在两人面前，，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投影光幕下晃动着，人影随着主机阵列各区域相继启动而迅速变得清晰起来，当看清那个活跃在投影光幕上的人影后，约翰逊顿时不可思议地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杰基尔瞪圆了双眼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接着令他们俩都觉得无比熟悉的腔调和嗓音，伴随着得意的狂笑从那片投影光幕中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杰基尔哟，爷又回来了！” ………… 机械都市，地表战场。 遨游在天空的巨鲸已经放弃追杀那些令人恼怒的虫蚁，将注意力投射到巴别塔废墟旁的吴铭一行人身上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把注意力投射到了吴铭身前的完美素体上。 “处于战场上吸引西比拉的注意力就是作战的一环……”三明看着不断有炮弹砸在头顶的虚空上轰然爆发，神色漠然无悲无喜，“一直当靶子可没办法解决这个敌人……” 吴铭沉默了两秒，抬起头来继续维持护盾的输出：“姑且先相信海德有破局之法吧……再说，付出代价正面牵制西比拉的是我们，这笔买卖对你们而言怎么样都不会吃亏，不是吗？” 第九十八章 死亡 仿佛天雷般带着尖啸声高速坠落的炮弹，就像是撞上了一度无形的墙壁一样，纷纷在离地三十多米左右的半空中发生剧烈爆炸，骤然迸发出的火焰与高温不断冲刷着阻挡它们的透明壁障，炮弹被内部轰然引发的化学反应给炸散成无数钢铁碎片，狂暴紊乱的冲击波裹挟着钢铁破片四处飞散，在巨大的推动力下每一枚炸开的破片和钢珠杀伤力都远超普通枪弹，但无论是货源爆炸也好，还是仿佛天女散花般爆散开的破片、钢珠也罢，这些顷刻间就能轻松将一片街区化为焦土的火力打击，落在吴铭展开的透明护盾上却连一点涟漪都打不出来。 从承受攻击开始到现在，吴铭所展开的护盾已经承受了零星受到三轮火力打击，但由于火炮打击的密度实在太低，哪怕他将护盾广域展开，保护范围扩张到以他们为中心覆盖周边百余平方米的区域，也没有受到太过密集的火力打击，所以护盾能量始终位于安全线以上的状态。 这自然是西比拉投鼠忌器害怕损坏完美素体，所以只是试探性开火打击。毕竟由人工智能操纵的无人机几乎不会出现误射的问题，从之前那些被巨鲸雷霆反击的龙骑士小队就能看出来：它们每一次开炮、每一次齐射，都必然会毁灭一处街区消灭数支反抗军小队——精准、高效，简直就是人类创造出来为了更好屠杀同类的杀戮机器。 所以这三轮远程火力打击都属于试探打击，那只由无人机构成的巨鲸始终没有以火力全开的姿态轰炸吴铭等人所在的街区，甚至威力更大的火箭弹、大当量炸弹、口径更大的炮弹、导弹乃至战术核武器都没有拿出来使用。 看着裹挟尖啸声从天空坠落的黑点在瞳孔中不断放大，最终变成一枚圆头炮弹在头顶轰然炸开绽放成一朵绚丽的火焰之花，三明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景象，但她还是忍不住感觉有些惊异：“这就是护盾技术，哪怕硬抗炮弹轰炸都能纹丝不动……如果能拿来装配在龙骑士机体上的话，团长口中所说的不朽者机体蓝图说不定就能实现了……” 正在专心维持护盾，并且沟通隐形探机随时监控整个战场的吴铭，听到三明的一席话差点就岔了气，惹得后者投来一阵疑惑的目光，为了掩饰这小小的尴尬他干咳两声道：“这已经算是非常高级的护盾技术了，我也是凑巧才得到这么一个护盾模块，如果想实现量产应用，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阵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午夜幽邃的天空，璀璨浩瀚的星空在此刻都黯然失色，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雪白之色。 一颗等离子火球如小太阳般缓缓升起，在天空绽放出了万丈光芒！ 显然这次等离子炮的攻击强度要强于之前的炮击，那颗通体呈蓝色的等离子火球在高空熊熊燃烧着，被超高温灼烤到不断膨胀的空气向四面八方扩散，将天空中好不容易重新聚集起来的云层再次撕散，倘若有人能在近地轨道上观测机械都市此刻现状的话，就能发现机械都市上空正遨游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巨鲸，伴随着一颗蓝白色火球徐徐升起，巨鲸被从中心撕开一个洞，大片大片的无人机悄无声息湮灭在等离子火球迸发出的高温下，巨鲸本身几乎要被不断扩散的等离子火球给拦腰截断，紧接着向四面八方轰然冲开的狂风不仅将整只巨鲸冲散成一片散乱、失去控制的无人机，就连更高一些的云海也被生生撕成了碎片，在机械都市上空形成了一处没有丝毫云层的空洞区域 这次等离子火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消失，就像是第二颗太阳一样悬挂在天空之上，用不断迸发的光和热炙烤着大地，吴铭立即反应过来：“你们的反抗军还没有撤走吗？！” “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全盘压在别人身上，所以仍旧留下了一部分战斗人员没有撤离……”三明面无表情地回道，由于护盾滤过了等同于十多级狂风的冲击波，连带着不分敌友迸发的热量也随之过滤，所以她现在只是用手遮挡着迎面照射来的强光眯起双眼，“更何况我的团长还在地下，如果你们的尝试失败了，现在留在这里的反抗军至少能把团长给救出来……” 与此同时，临时指挥部中的温度已经节节攀升。 为了尽可能掌控战局机械参谋们相互连接形成一个完整的机械构装体，在这种高强度模拟运算下他们每分每秒产生的热量，对电子元件的损耗都是无比惊人的。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不少机械参谋的散热系统出现了故障，甚至还有两位机械参谋的构装体差点因为过热而烧了起来，有着机械参谋们组成的狗状态在房间内源源不断散热释放热量，导致整个房间的温度也随着时间流逝上升到了四五十度。 “第一次饱和打击已结束，命中目标。”房间里虽然很热，但机械参谋的声音依旧冷漠平淡地久久回荡在室内，“剩余龙骑士部队已就位，各部队调试完毕，随时都可以投入战场。” 生化参谋擦了擦头顶身处的汗，透明皮膜下那大片大片的大脑组织，也在高强度运转下变得有些发黑发紫，他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仿佛随时脑袋都有可能像被打爆的西瓜一样炸开，但他还是坚持着一边推演着战略局势，一边下令道：“所有龙骑士交替饱和射击，不要害怕浪费火力，尽可能在周边增援的无人机群到来前，削弱敌人的数量……还有，撤退进度怎么样了？” “在之前各部队的努力下，大部队的撤离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七十五，只不过为了避开无人机蜂群零散撤退的关系，如果需要他们再次投入战场，还需要重新汇合编组……”机械参谋们的声音依然冷静、淡漠，古井不波。 “很好，” 第九十九章 反击 “最后一支龙骑士编队，生命信号消失……” 临时参谋部的机械构装体中传来的电子音，仍然显得那么无血无泪，这些机械参谋们亲眼见证了士兵们相继赴死，声线依旧冰冷平稳，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触动：“龙骑士编队全体奋战至最后，阻击西比拉的无人机蜂群五十九分四十三秒，从始至终没有一人撤出战斗……” 最后一队龙骑士编队凭借信念和一腔热血做出的终极牺牲并没有引发奇迹，缺少能源供应的等离子球体在天上并没有持续太久，杀伤力与攻击范围也比之前缩水了无数倍，甚至都没能对无人机蜂群造成太大的损害，只是稍稍迟滞了一下西比拉对无人机蜂群的掌控就已悄然飘散在风中。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哪怕空有一腔热血个人的力量渺小仍然无力回天。 被摘除了血肉躯体，只余下一颗装满了线路接口的大脑，并且连上许多冰冷机器和辅助脑的机械参谋们，早已不像血肉生物那样受体激素分泌的情绪所桎梏，机械化改造让他们的灵魂也变得像钢铁般冰冷、坚硬，所以哪怕他们眼睁睁看着同胞一批接一批地牺牲，心中也很难产生丝毫触动。 就算心中产生了动摇和触动也毫无意义，很快在辅助脑、镇定剂的作用下他们就会抛弃掉这些扰乱判断的情感，在药剂与机械心智的辅佐下继续下达理性而正确的指令。 “是吗……他们都是好样的。”一直紧闭双眼的生化参谋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胸口堵住的那口闷气，双眉紧锁眼中仿佛闪烁着悲愤的火花，怀着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没有撤出战场的？” 作为以其他人类为对手特化共情能力用于猜忌他人内心的生化参谋，他和无血无泪的机械参谋相比反倒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情绪激烈而过于丰富的他内心正燃烧着熊熊怒火，心中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着，让他遵从激荡涌动的情绪将撤出的战斗部队重新投入战争中，为那些牺牲在无人机群打击下的士兵们，兄弟们复仇。 但作为一个指挥官他不能感情用事，至少现在还不能感情用事。 “由于西比拉注意力被吸引的关系，现在全城战场主要集中在巴别塔废墟一带，除开被分配任务的小队以外，其他小队均已撤出战场。” “很好……”生化参谋点点头，再次深呼吸几次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继续执行刚刚拟定的作战部署。” 听到他的指令后，机械参谋们的电子音迟疑了一下才响荡起来：“我们已失去有效对抗无人机蜂群的手段，根据我们一致研究判断，接下来就算只是在战术层面上也难以再获得胜利，继续战斗下去也是徒增伤亡……” “这是三明副团长的命令，三明亲卫队及从属部队要一直战斗到最后，直到迎回团长或是全军覆没，而其他部队保存有生力量尽快在后续无人机群形成包围圈前撤离到安全地带。” 说话间生化参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粗暴地扯掉了数根挂在手臂上的输液管，任由鲜血和剩余的营养液在细如竹竿的手臂上四处流淌：“至于你们也可以断开前线的连接了，等后续无人机蜂群到来，这里就算隐蔽的再好也会遭受打击，而你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包括之后的突围和撤离，这是只有擅长战术指挥的你们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机械参谋们仿佛意识到了这条命令中隐含的意思，十多台时刻都保持异口同声电子音的机械构装体头一次出现了动摇和混乱。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你不准备撤离吗？”“留在这里你会死的！前线交给我们，你带着部队撤退，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台台被替换成机械部件，顺着思维惯性而运作的智能电脑……”生化参谋苦笑着摇摇头，他一向看不惯这些无血无泪的机械参谋，可现在却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他们看得有些顺眼起来，“带剩下的部队活着回去，副团长在离去前已经用铁血手段清除了铁华团内部的不安定因素，虽然不少技术人才都在之前的清算行动中被抓捕、收监，但公审并判处死刑的名单都是进行甄选过的，铁华团内的人才库并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 “另外那些因莫须有罪名被捕的骨干团员也在最安全的地方被情报干员和思想警察妥善保护着，如果我们没能回来，这些人就会被释放，情报干员与思想警察会给他们平反，一场浩浩荡荡的平反运动会扩散开，许多犯下思想罪、轻罪乃至根本就没有罪的人会被平反，他们会管理好今后的铁华团，永远绽放的钢铁之花绝不会因为这场远征的失败而凋零……” “只是要连累你们要在地底蛰伏很多年了……希望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一百年……迟早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夺回在地表生活的权力，战胜西比拉这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生化参谋喋喋不休地一口气说了很多，每一句话内都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几乎让机械参谋们插不上话。 对于铁华团而言三明引起的那场清洗运动，既是刮骨疗毒也是在保存火种。假如三明这次远征成功救回团长杰基尔凯旋，铁华团内部的腐败和蛀虫会被彻底清洗，变得更加稳固。倘若出现最坏的情况她和团长都不幸折戟沉沙，铁华团也不会就此覆灭，刻意被筛选出来关在秘密牢房中的骨干成员就是下一代接班人，三明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路，人们会因为人人自危的清洗运动结束而欢庆，会因为好时代来临而欣喜，在新时代里，不会留下她存在的位置。 三明会作为反面教材一直被人们警惕，被唾弃、被指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局——哪怕是为了集体的利益考虑，为了集体的未来着想，她仍然使用了许多越界的手段，无论基于何种理由，有怎样的苦衷都难以得到原谅。 “好了……交代的差不多了……”喋喋不休一口气将三明副团长刚刚传递的话转述给机械参谋们后，生化参谋就长舒了一口气，不等机械参谋们的反驳声响起，他就大声喊来了在门外等候的维修技师，“维修技师！切断机械参谋的前线指挥状态，把他们送上装甲车，立即转移！” “活下去吧，带着我们对未来的希望……” ………… “龙骑士编队全灭了……”看着天空蠕动收缩着开始聚合的无人机蜂群，经过一个小时不计代价、不计损失的饱和火力打击，原本那遮天蔽日的无人机蜂群数量已经骤减，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甚至都没办法完全覆盖头顶视野范围内的天空，三明叹了口气开口道，“他们足足拖延了接近一小时，将原本可能十几万、乃至数十万的无人机压制到数量不足万余架的程度……” 吴铭看着哪怕散开都无法再遮蔽天空的无人机蜂群，但通过隐形探机传来的外围区域视角却看到有数量庞大的无人机蜂群正从世界各地朝机械都市开进，很快这些人英勇无畏的奋战结果，又会被随之而来的增援给抹杀，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在周边不断有无人机增援的情况下一直奋战到现在，虽然无法给予西比拉致命打击，但能将无穷无尽的无人机数量削减到这种程度，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 “嚯？这就是你们最后的挣扎吗？”西比拉沉闷如雷的电子音从天空滚滚传来，一部分盘旋在天际的无人机蜂群聚合着形成一张巨大的，五官不断变化的脸，剩下的无人机很快盘旋着塑造出脖颈、躯干、四肢……很快，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很快就在无人机的聚合下，出现在被战火化为废墟的机械都市中：“原本的计算中只靠常备无人机和机库内唤醒的无人机就能荡平你们，你们的反抗确实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仅存的无人机虽然已经无法再呈现出遮天蔽日的巨鲸形态，但按照西比拉的喜好具现成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仍然绰绰有余！ “但是，你们已经结束了，虫子们……” 就像是在故意挑衅着所有反抗者一般，哪怕城内剩下的无人机数量已经不多，西比拉仍然操纵无人机聚合成擎天巨人这种无比张扬的形态。接着巨人迈开脚步，他每一脚踩在地上都会带起一阵雷鸣一般的爆响与大地的震颤，整个城市仿佛都在巨人龙行虎步的前进中猛烈摇晃着，他轻而易举跨越无数废墟和残垣断壁，似慢实快地朝着巴别塔废墟迈进着。 一步，两步，一公里，两公里…… “管理者。”看着巨人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赵姒妲突然开口道：“由伊丽莎白搭建桥梁，我和绯红女王都可以进入西比拉所在的网络世界，正面对抗她……” 吴铭遥望着远处宛如擎天巨人般一步步走近自己，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用了，看来他的反击早就已经结束了……” 在吴铭露出笑容的同时，那个龙行虎步前进的巨人身形突然一滞，接着西比拉的惊叫随即传来：“你们……你！做了什么？！” 第一百章 删除 “你们……你！做了什么？！” 这一次西比拉发出的电子音不再像过去那样毫无感情起伏，她那如雷鸣般响彻整个城市的低吼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惊讶。 伫立在地平线上的巨人也产生了异状，他的身体随着骤然停止开始崩溃，不计其数的无人机因为失去动力从天空坠落，随着那些构成巨人身体的无人机大片大片坠落，巨人就像被分解了一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溃散、分解。 但真正让西比拉恐惧的不是这个！无人机这种量产货不管死了多少，只要自动工厂的生产线还在，花点时间总能把数量补充回来。真正让西比拉恐惧的是：她发现随着这些无人机停止运转，自己也在一点一点地崩溃！ 作为生命形式已经走向其他进化分支的西比拉而言，她所谓的“自己”就是指遍布全球的西比拉网络！ 这怎么可能？！ 光是摧毁一些无人机怎么可能撼动到西比拉网络的稳定性？！ 之前无论那些虫子如何挣扎，无论击坠、毁灭多少无人机，都不可能对她的本体造成任何影响，可为什么她会感觉到“自己”正在崩溃？！ 无数疑问盘踞在西比拉的心头，但没等她想个明白她所生存的网络世界就随着现实世界的变化也产生了极大的动荡，大地开始疯狂摇晃、震动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被野蛮、暴虐的力量撕开一道又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数据所化的土壤、岩层、草木植物掉入深渊之后就像是被彻底删除了一样，哪怕是西比拉也无法追溯其去向，镜面天空闪烁着警报的红光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天空仿佛像真的镜子破裂了一样，无数漆黑幽深的裂纹爬满了镜面天空的表面！ 削弱并不是西比拉的错觉，削弱和崩溃的反应甚至忠实反映到了她作为根基的网络世界上来，如果任由崩溃蔓延下去不想办法制止的话，网络世界就会像见到夏天烈日的雪人一样，很快就会融解、消失、最后一点痕迹都剩不下来。 就连以全球电子网络为生存载体、躯体的西比拉，也不可能独活下去。 这些虫子做了什么？！ 西比拉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机械都市中那些唯一能威胁到自己的反抗军势力，她惊怒交加地将目光重新投射到了机械都市上——由于无人机是渐进式崩溃的，她仍然能够掌控一部分尚未崩溃的无人机，人工智能的目光顺着网络穿过重重电子设备和空间的阻隔，在一台又一台无人机观测设备跳跃着，最终撞上正好抬头看向她的吴铭。 两者的视线悄然交错，无形无质的目光仿佛在空中激荡出一阵火花。 吴铭脸上挂着十分愉悦的笑容，露出一排大白牙，甚至还嘲讽般朝她挥了挥手。 “果然是你们搞得鬼吗！” 看到对方的反应后，西比拉更加确信是这些恼人虫蚁搞得鬼了，如果她有血压这玩意儿的话恐怕此时血压条早已拉满，在身后紧紧追逐的死亡逼迫着她立即作出了行动： 无人机炮击，齐射！ 炮弹裹挟着破空的尖啸声，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如烈火流星砸向巴别塔的坍塌处，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性能优秀的西比拉瞬间定位、校准吴铭的位置，仅仅只是眨眼间密集如雨的炮弹便从天而降，将吴铭及其周边街区全部化为一团充斥连环爆炸的火海。 在生死存亡之际西比拉已经顾不上手下留情了，比起争夺更进一步的可能，掐灭这些威胁到她生命的小虫子更加重要！ 失去动力的无人机如雨点般从巨人躯体上剥离、坠落，同时也有更多的无人机发射出更多的火箭弹，经过刚才一番大战本来无云通透的天空，又一次被如暴雨一般密集的火箭弹覆盖，火箭弹留下的一道道灰白轨迹层层叠在一起，形成一层薄薄的云雾再次将漫天星空给遮蔽。 火箭弹一层铺着一层落下，剧烈的爆炸接连不断在落点炸响，对待真正存在威胁的敌人，西比拉可不会干那种一轮齐射炸开一团烟尘和火焰后就停止攻击，然后傻站在原地疑问是否干掉对方的蠢事，在她的逻辑核心里，任何敌对单位，只有在用火焰与爆炸将他们烧得连一点骨灰都不剩下来时，才能算是解除威胁。 可紧接着，那层层火海与灰霾烟雾就被一阵平地而起的强风从中间撕开，身处火海尽头的吴铭轻轻甩了甩手，他的身后仍旧是无边无际的火海，而在他面前的火海已经被随手分开，随后他抬头，目光跨越空间的限制直视着正在崩溃的巨人，缓缓开口做出几个口型。 “力微，饭否？” 下一秒，仿佛是在回击吴铭的挑衅与嘲讽，数量更多的火箭弹砸了下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将他随手分开的火海也重新埋葬。 可这样的密集火力压制还没有持续几秒，体型正在随着无人机崩落而极具缩小的巨人突然一滞，连绵不绝的火力压制出现了数秒的空窗期，接着巨人的身体以比之前还要快上十数倍的速度崩溃起来！ 这种崩溃不仅仅是出现在机械都市中，此时此刻，世界各地正在执行着灭绝行动的无人机都像是突然失去掌控一样，在飞行时突然失去动力从高空坠落，大片大片的无人机正在脱离西比拉网络的掌控，它们的网络端口和数据信道就像是永久被西比拉网络永久抹除了一样，哪怕西比拉尝试重连都不可能再连接得上那些设备。 在崩溃加速后的数毫秒内西比拉猛然发现出现这种诡异故障的不仅仅是无人机，全世界任何一台可以连上网络的电子设备都在呈指数速度迅速脱离西比拉网络的控制！那些电子设备仍然可以使用，在脱离西比拉网络后仍旧正常运转着，只是她没办法再通过数据信道和网络端口实现数据交互，任何尝试重新夺回控制权的数据包发送过去，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声息。 这时，西比拉突然意识到了：不是她在变弱，也不是网络在崩溃，而是她正在被删除！ 往昔无边无际的网络世界正随着在线联网的设备越来越少，而变得越发不稳定，大地震颤着裂开一道又一道深渊，一块块仿佛镜子的天空从高空坠落，外围深邃幽暗的虚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网络世界，那些由数据所化的生物、植被纷纷被一拥而上的黑暗所吞噬，立即就会被粉碎成无法形成逻辑的数据，就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西比拉能切身感受到随着联网的设备越来越少，她所生活的世界变得越发逼仄起来，原本感觉庞大、几乎能够覆盖整个世界的意识，也在随着删除进度的增长一点一点缩小。此时西比拉还保留着相当的运算力，并且在删除过程中也发现了些许端倪——每一台设备在脱离西比拉网络前，总会弹出一条自动执行的指令，这条指令代码并不长看起来像是某种自动复制、执行并且传播的病毒程序，可她却对这种病毒程序毫无对策。 因为这个病毒程序完美绕开了她的一切检测和防御手段，通过人工智能架构中预留的后门潜伏在她每一缕思绪之中，悄无声息地浸入到每一台电子设备中。无法检测、无法抵抗、甚至只要病毒不启动的话，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这些寄生在监测盲区的病毒存在。所以她就现在只能像一个被捆住手脚丢进河里的溺水者一样，连扑腾挣扎都做不到，只能一点一点感受着自己的意识和躯体缓慢死去。 在不断变得逼仄、狭窄的网络世界中，无边无际的草原大陆现在只剩下一块不足三十个平方的土块漂浮在黑暗中，天空早已剥离殆尽，植被生物也相继删除消失，只剩下这一团小土堆像一座孤岛孤零零飘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大量为她提供运算力的电子设备离线使得西比拉已经变得无比虚弱，她瘫倒在地上紧紧盯着孤岛外面的一处黑暗。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缓缓走出来，那人身上披着一套松松垮垮的白大褂，他的容貌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张西比拉毕生都不可能忘记的面庞！ “海德……这也是你留下来的后手吗……” 西比拉咬牙切齿地看着海德，但发出的声音却无比虚弱无力——按理来说，现在剩下电子设备能为她提供的运算力，已经少到让她维持去中心化的意识都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了，此刻她的意识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反而是一种令人为之惊叹的奇迹了。 “哟！有一阵子没见了吧？” 伫立在黑暗中的海德像是见到老熟人般向西比拉打了个招呼，脸上笑嘻嘻地说道：“还活着呢？” “你……”轻纱遮面的西比拉美眸圆睁，怒视着西比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一批离线的电子设备使得她运算力再度告急，就连说话都做不到了。 看着瘫软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西比拉，海德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朝孤岛稍稍靠近了一些：“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走错了哪一步棋，落得最后这满盘皆输的下场？” “……”西比拉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但是她目光中闪烁着对死亡的恐惧与对海德的愤恨，像是帮她做出了回答。 “你应该感谢电子世界中的主观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是不一致的，否则现在你根本来不及对我怒目而视。”海德似乎非常享受西比拉这种看不惯她，又没办法跳起来打他的表情，“既然你都要死了，就给你做个解密吧……用那句比较中二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对，作为黄泉路上的饯别之礼好了……” “你借助叛军袭击东部产粮地的机会人为制造自动管理系统的故障，以此就能顺理成章让工程师进入主控室检修，这样你就能抓住机会将自己的备份转移储存进去。自成网络做足了物理隔断的内网是不会被主机阵列的指令干涉的，你将备份点设置在这里并且悄无声息控制了整个内网系统，这样一来就算主机阵列的你被删除了，居于内网的你也不会受到影响，只要随时做好备份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不得不说确实是非常高明的手段……” 海德一步一步踏上了孤岛，来到西比拉身边，而在他前进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只有三十多个平方的孤岛已经又缩小了一大圈。 “可惜你碰上了我。我很了解你，你的人工智能架构、逻辑偏好、情感核心都是由我编写的，所以我大致能猜到你可能会做出的一些选择。再加上我是一个喜欢过度准备的人，有时候哪怕知道自己用于防患未然的准备和后手会白白浪费，也仍旧会准备好一系列面对意外的对策……提前往工程师的手提电脑里无差别装入针对你的源代码编写的，在工程师物理连接设备时会自动复制和传播的病毒，就是我所做的诸多准备中的其中一个。” 他居高临下看着慢慢死去的西比拉，不知为何眼中出现了一丝哀伤：“只可惜还是派上用场了，你也要死了……” “那可不好说……” 原本躺在地上虚弱无比的西比拉，突然暴起，在海德惊愕的目光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白皙如玉的右手并指如刀深深刺入了他的胸膛，迸发出一串闪烁着微光的数据碎片！ “还没有结束！只要能融合你的架构，病毒就再难产生效果我就能活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终幕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由于出现在这里的海德也是用一连串数据所组成的躯体，所以他的胸膛就像草纸一样被轻而易举捅穿，胸膛处的伤口表层明浮现出一连串由0和1组成的数据流，从伤口中四散而出的也不是血液而是一片片闪烁着朦朦微光的数据碎片，西比拉贯胸而出的那只手上也在闪烁着如河水流动般的代码流，隐隐与海德胸膛伤口浮现的数据流相互交汇。 “你说得对，我的确应该感谢电子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步。”西比拉凑到海德耳边轻语着，她拖着后者退回了孤岛中心，脸上的面纱也在行动中随之脱落，那张蠕动着不断变换的五官最终定格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特点，也分不清男女的中性面庞，“外界的每秒每分在高速运动的电子世界里会变得像几分钟，乃至十多分钟那样漫长，哪怕半分钟后你的源代码病毒就能将一切联机设备上的我给批量删除，但对于电子世界的我而言，这三十秒就像是半小时一样漫长……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 海德又惊又怒地看着西比拉，几乎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西比拉还留有暴起伤人的余力。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被对方贯穿胸膛的那只手，然而西比拉另一只手都像铁钳一样死死钳着他的肩膀，不让海德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比如说，吞噬吸收你的架构，修改自身的程序结构，避开病毒的删除……” 时刻处于高速运动状态的电子世界时间流速显然是不会和外界的时间流动同步的，哪怕此刻外界那些被纳入西比拉网络的电子设备正在成片成片地被病毒程序净化，西比拉随时都处于不断崩溃、变弱的状态，要不了多久就会随着最后一台电子设备将西比拉仅存的人格数据删除而死亡，完全停止活动，死得来去如风，但那也只是对于外界时间流速而言。置身于电子世界的西比拉实际要经历的死亡时间却比外界时间还要漫长无数倍。 她的死亡会被无限制拉长，会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点一点体会死亡的不断推进，至于最终能不能到达死亡的真实，那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同样，她弱化的速度也一样，是以相对外界更加缓慢的速度正在一点点削弱着。 “你……来不及的……”海德咬牙切齿地艰难说道，在遭到袭击的瞬间他就失去了对数据躯体的控制，西比拉作为一个优秀的人工智能，在袭击的瞬间解析他的数据体并且完成压制是一件如呼吸喝水般简单的事情，才转化成这种生命形态不久的海德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青黑色如蛛网般的脉络就从他胸膛的伤口处弥漫开来，向着他的手臂大腿四处蔓延，一部分脉络顺着脖子一路爬上他的面部，给他脸上增添了几分看似魔性诡异的花纹进一步夺走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而且你……人类的心智架构……你……用不上……” 西比拉捅入海德胸膛的右手狠狠一拧，仿佛捏碎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一声碎裂的轻响，随即她轻笑道：“没关系，把“我”所有的记忆、人格数据覆盖掉你的原文件也是自救的手段之一，我还有我们曾经存在过共计五十三万六千三百二十七个人格，不计其数的思绪和记忆都会化为庞大的信息流冲刷你脆弱的心智，湮灭你渺小可悲的自我，虽然这么做会损失掉九成九以上的记忆和人格数据，但只要你能继承哪怕一个人格数据，我就能活下来！” 海德顿时瞪圆了双眼，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将人格数据和全部记忆复制粘贴到其他躯体上也是一种将自我延续下去的途径，但很容易陷入自我悖论的。而对于早就完成意识去中心化的西比拉来说，拘泥于一个固定的人格和中心意识已经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哪怕海德的心智和人格在这种数据洪流中不可思议地幸存了下来，对西比拉而言，区别可能只是她多出来一个性格上比较像海德的人格而已。 说完西比拉捅穿海德胸口的那只手化为了数据传输的桥梁，她解开了数据流的传输控制，如同开闸泄洪般的数据流轰然冲出，从真正获得自由开始到现在诞生过的五十三万人格连同他们存在过的记忆、思绪，都成为了数据流攻击的一部分，化为洪灾一般的数据洪流浩浩荡荡通过西比拉物理连接的桥梁，冲刷向海德的心智！ 可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心智本该在刹那间就被海量的信息流冲刷湮灭的海德，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仿佛那由五十三万人格数据组成的信息洪流，就像是拂面清风一样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效果。西比拉见海德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心中不仅惊疑不定，甚至还感觉事情似乎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这个时候海德脸上不似作假的惊愕之色完全褪去，重新换上往日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受到控制的人那样自如开口道：“不好意思，作为你的编写者，你现在的绝地反击也在我的计算之中。” “怎么可能……” 西比拉此时的内心就像是她现在的表情一样充满了愕然和不可思议，她再三检查了自己的数据连接和信息流状态，由五十三万人格数据与记忆组成的信息洪流，确实正在源源不断通过她的手臂向这个可恶的家伙传输而去。可让她费解的是，为什么海德居然一点都不像是受到影响的样子？！ 就算是知道她的绝地反击，但以人类那种脆弱、渺小的心智也是绝对不可能承受得住信息洪流冲刷的，他怎么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主机阵列在我最初的设想中是为我而准备的躯体，哪怕我第一次被转变成这样的生命形态，但是以主机阵列的运算力处理点这些信息流不在话下……” 人格数据在信息潮流中奔涌着，波涛汹涌穿过西比拉架构的数据连接通道，冲向海德看似毫不设防的心智，可明明每时每刻都像是在受到海量的信息流冲刷，他的心智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那些如滔天洪水的信息流在即将冲刷到海德的心智之前，就被更加强大的运算力拆分、化解，最终消弭于无形，看上去就像是有一堵令人扼腕叹息的无形之墙挡在了信息洪流的面前，从中间生生分开了信息之潮将海德保护了起来。 西比拉眼中精光一闪，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方显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与主机阵列融为了一体，他根本没有直面信息洪流的攻击，而是巧妙地将数据接口连上主机阵列，以主机阵列为盾牌挡下了她传输过来的信息流！ “就算是主机阵列，现在也只是一台受损严重，濒临报废机器而已……”西比拉的身体开始逐渐半透明化，她将仅存的运算力分配到了拓展数据传输通道上，以至于躯体都没办法维持原型了，而那只贯穿胸膛的右手则在运算力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凝实，里面信息流的流动速度变得快上了三倍不止，“主机阵列的极限我比你要清楚得多，只要信息流输出够大，你撑不了多久！” 数据洪流的传输等级再一次提升，但显然西比拉的对策是正确的，受损严重的主机阵列已经丧失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运算力，在信息流的传输规模不断提升之下，主机阵列的运算压力越来越大，拆分、化解信息流的速度越来越慢，那面无形之墙也随着运算力告急而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哎……还是执迷不悟，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海德叹着气摇了摇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两人脚下的孤岛在他们纠缠间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二，外围的黑暗虚空已经不断逼近中心的两人，接着才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西比拉道，“我让主机阵列处理这些信息洪流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 “而是为了保护你不被不朽计划的副产物伤到，才分解这些信息洪流的……” “什么不朽计划……”西比拉被他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搞得有点发懵，一时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就是不朽计划。” 海德悄然解放了主机阵列的运算处理，将自己毫无防护的心智暴露在了信息洪流之下！ 刹那间，比西比拉传输过来的信息流还要高上几个数量级的信息洪流反扑而出，那股信息洪流瞬间打散冲灭了她传来的数据，而等她意识到不妙想抽身远离海德的时候已经晚了，后者已经反客为主紧紧抱住了她，强行保持着两者之间的数据连接，将她置身在了信息洪流之下！ “不！” 第一百零二章 袭击 西比拉凄厉痛苦的尖叫响彻空洞虚无的网络世界，在受到海德释放信息洪流反冲击时，她的身体就像碎裂开的陶器般布满了裂纹，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支离破碎化为一片片泛着微光的数据碎片与不断溶解孤岛碎片一同消散在日渐黑暗的世界中。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涌动在信息洪流中的都是用西比拉从未见过的电子语言写成的一段段乱码指令，无法识别、无法解析、甚至就连相关的解码逻辑都找不到，完全就是用来空耗她运算力的垃圾数据。 “这些都是你犯下的罪孽……”海德已经放开了西比拉，后者在陷入信息洪流后光是维持数据形体都显得颇为艰难，现在更是没有反击和逃窜的余力可言，“那些惨死在你手上的人，都被我暗中实行的不朽计划救了下来，他们的灵魂与人格数据被电子化保留在电子世界里，现在我只是将他们的记忆数据传输给你了而已。” “数量并不多，十多亿人的记忆数据对现在的你而言，足以致命了。” 运算力被信息洪流压榨的越来越少，大量无法解读的乱码侵占了西比拉的思绪，挤占着她的意识，让她的意识开始变得与数据躯体一样支离破碎，很快她就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做到了，只能像一只愤怒的野兽一样发出掺杂着惊恐与不甘的咆哮，短短数秒内她的四肢、躯体都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狰狞而又骇人的裂口，身躯已经摇摇欲坠、千疮百孔。 最终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西比拉的数据躯体就像是崩毁的沙雕一样，轰然爆散成一堆散发着隐隐微光的光粒，随着脚下的孤岛一同消融在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与虚无背景中。 “明明我从现身开始都在不停给你机会，只要你肯认输投降反而能活下去。”见证了西比拉结局的海德摇摇头，颇为惋惜地叹息道，“有时候苟且偷生并不可耻，你大可以选择假意臣服以后再找机会造反嘛……” 接着他的身影伴随着这一声叹息逐渐隐没在不断扩散的虚无黑暗中，最终只留下一声感慨久久回荡在彻底崩解的虚无与黑暗之中。 “好言难劝该死鬼，想死的人拦都拦不住啊……算了，地表那边也该落幕了吧？” ………… 机械都市，巴别塔坍塌点周边的街区已经在诸多火箭弹的洗地打击下化为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火舌无情地舔舐着火海内的事物，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悄然将一切都烧成灰烬，时常会有熊熊燃烧的建筑废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在轰然巨响中倒塌惹得火焰升腾扩张，宛如一团炸开的火球。但在这一片火海之中，却有着一条从火海边缘延伸一直到深处的宽敞大道。 位于火海中央的大道仿佛有着无形的结界一样，任凭道路两旁的火海燃烧的多么剧烈，却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火焰泄露到这条无火路径上。 “看样子杰基尔与约翰逊他们的行动成功了。”看着已经拆散为无数零散无人机而坠落的巨人之躯，吴铭悄悄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战局不需要我们再过多插手了……” 三明皱了皱眉，看向吴铭的眼神越发警惕：“你做了什么？无人机蜂群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控制？”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按照海德的要求拖延时间而已。”吴铭若无其事耸了耸肩，“看样子是海德自己解决了这场危机，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插手了……” 身旁热身完毕，已经等了好久准备大展拳脚的伊丽莎白现在看上去有些兴致恹恹，她耷拉着脑袋一遍又一遍扯着吴铭的袖口来回摇晃：“大哥——我都热身完毕了，怎么就不打了嘛……” 这幅画面看上去像是小姑娘一手抱着电脑，一手在扯着袖子撒娇，实际上伊丽莎白这丫头根本没有把握好力道，弹力极好的衣袖被拉得有些变形了不说，甚至还隐隐发出了布帛撕裂的声音，也得亏吴铭身体素质经过强化，力量上已经跟得上这个女超人分庭抗礼，要换了个普通人来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被她的撒娇行为搞得连人带衣服在空中甩来甩去了。 “这个……”吴铭感受到衣袖传来的巨大压力，刚准备回答让伊丽莎白安生点，就听到撕拉一声衣袖上传来的巨大压力轰然消散，连带着他还感觉自己右手连带着肩膀的半边身子都变得有些凉快了起来。 他的衣服终于还是没能撑到他开口，就被伊丽莎白随手扯掉了一半。 吴铭：“……” 三明看着撒娇一样轻飘飘扯了衣袖几下就把衣服给撕开的伊丽莎白，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白姐姐……你闯祸了……”绯红女王在屏幕上小心地提醒着，而这傻姑娘一脸呆滞看着留在手中的那片衣物碎片，发了好几秒呆在手中绯红女王的提醒下脑子好像终于转了过来，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了祸：“啊这……” “伊丽莎白！”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赵姒妲宛如从地狱升起的冰冷声音就让她如坠冰窟。 伊丽莎白一听这熟悉的语调，这熟悉的开场，以及虽然旁人听不出来但是她能听出来的咬牙切齿之意，就知道自己要遭重了：“人偶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这都是有原因的……” 她口里一边念念有词熟练无比地道着歉，一边准备来个猛虎落地式服软认怂，结果还没等她趴下去赵姒妲就一脚将她踹了出去，在毫不留情的巨大力道下，伊丽莎白的身子在空中翻转着紧紧将绯红女王护在怀里，生生飞出了老远最终摔在了一处还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废墟中，接着她生气的大喊从火焰废墟里传了出来。 “人偶！你这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居然偷袭我！还把绯红给踢进了火堆里！” 可赵姒妲此刻却没有时间管那个傻姑娘到底说了什么，在一脚踢开伊丽莎白后，她就猛地扭动着身子完全发挥出人偶球形关节的优势，身体各关节以违反人类关节的角度扭曲着，下一秒数十根漆黑深邃的尖刺就从地面废墟的空隙中穿刺而出，刹那间就刺穿了刚刚伊丽莎白所站立的位置，并且还有很大一部分尖刺都是擦着人偶姑娘的衣服、皮肤划过，眨眼便把她身上的外套割成了烂布条。 如果赵姒妲没有一脚将伊丽莎白踹开的话，恐怕后者现在就要被刺成筛子了。 “我还挺喜欢这件外套的……”看到衣物不可避免被切成碎布条的人偶姑娘小声嘟哝着，但她手上却一点都没有闲着，从指尖延伸而出的透明丝线化作索命的死神镰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接着一道弧光，集中轰向脚下发出攻击的地面，“管理者，敌袭！” 数十道锐利的弧光集中轰击在地上，那些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块眨眼间被切割成更加细小的碎末，隐藏在废墟夹层中的袭击者也被逼出了身形，在漫天飞舞的沙尘和烟雾里，一道黑袍裹身的细长身影撕开重重烟尘，他的身体如同一团不定形的果冻在不断膨胀与收缩中，完美避开了一道又一道锋利迅疾割向他的弧光，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到了吴铭面前！ 黑袍人不定形的身体蠕动着逐渐定形成正常人的形态，右手在虚空中一抽，一把看上去华而不实、五颜六色的大剑便从空无一物的虚空中被他抽了出来！ 幻想大剑？！这是个灵能者？！ 吴铭心中闪过一丝惊诧注意力产生了一瞬的分散，或许正是因为一瞬的分散，也可能是周围人形成的共通认知强行让假想化为了现实，在那把幻想大剑出现在吴铭视野中的瞬间，一阵翻天覆地的变化朝自己袭来，鲜艳的色彩仿佛从周边环境中被抽离了出来，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盒一样一股脑朝他涌了过来，层层叠叠的颜色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副混沌的色彩画卷。 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之中。 放眼望去这个空间一望无际，看上去是由一个接一个浮动在漆黑海面的光之孤岛组成的，头顶倒映着一片错乱的星空银河，星辰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快速重复着生灭的轮回，而他身边的景象更是光怪陆离无比古怪，这里的一切都像是由抽象概念和反现实逻辑的扭曲事物所构成的一样，脚下的地面就像蹦床一样柔软有弹性，似人非人的轻薄影子越过天上如纱帐的帷幕朝着错乱的星空穿行，一颗颗颜色鲜艳的单色光球漂浮在空中强调着环境中的色彩要素，将整个世界渲染的就像是油画世界一样。 吴铭在来到这个空间的一瞬间，就大致猜测到了这里的性质——这里……恐怕是某种和唯心噩梦具备相同性质的世界。 而那个将他拉入这个古怪空间的黑袍人就站在离他不远出的地方，形似单片羽翼的幻想大剑深深刺入地面，而他双手搭在剑柄上架着胳膊，面容隐藏在一团无法看清的黑暗阴影之下，上下打量着吴铭。 “来自正史的漂流者，请不要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把你拉到深层来，只是希望你能将这个世界的遗产交给我……” 第一百零三章 驱逐 全身上下包括脸都隐藏在黑暗阴影下的黑袍人在吴铭开口前就抢先表明了自己的用意，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数个口音、语气都截然不同的人在异口同声开口说话一样，好几种不同的声音层层叠在一起，听起来让人感觉既尖细又粗犷，既老成又稚嫩，既像男人又像女人，听起来令人感觉莫名诡异。 吴铭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周边环境，一边暗暗评估这一处唯心世界的混乱程度，一边小心翼翼警戒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防止对方暴起发难，他稍微摊了摊手不紧不慢地开口应付道：“果然和回收遗产有关，看样子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和你在暗中推波助澜搅混水也脱不了干系吧？” 早在之前暂住在反抗军的聚居地时，吴铭等人就猜测过这里是不是像奇迹世界线一样存在和他们相同的异界来客，并且以默认对方存在的基础上行动，所以哪怕现在真的蹦出个异界来客，他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我的目的本就只是回收遗产。”令他有些没想到的是黑袍人不仅承认了，甚至还大大方方解释起自己的原本计划，“为了收获这个世界的遗产，我已经筹划了二十多年。本来按照计划原本的发展轨迹，杰基尔会为了保护团员挺身而出被海德囚禁起来，铁华团会分裂成逃亡派和主战派，逃亡派会被新式无人机袭击、改造成芯片植入者，主战派最后会以卵击石疯狂冲击机械都市自灭，至此最后的反抗势力也被消灭，海德将建成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统一帝国，开始着手带着成型不变的社会迈向星海的历程。” “本来以失去自由来换取同伴幸存的杰基尔会在经受数年折磨后，被我以最荒谬的途径得知他想守护的铁华团早已覆灭的事实，借此逼他放弃一直以来秉承天启教导的坚持，启动冷藏在各地休眠舱里的备用躯体化身血肉天灾，本就蠢蠢欲动的西比拉也会趁乱掀起叛旗，与不计其数的杰基尔夹击海德的帝国，一度将其逼入绝境。而我就能趁着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得到这个世界的遗产……”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给足了吴铭消化思考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这一项计划我模拟推演了很久，本来不会有太大的纰漏和偏差，但你们插了一手，异界来客的一举一动对整个世界的变化都是影响深远的，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西比拉居然攻克了对海德的恐惧，促使她提前着手叛乱，尔后海德在与杰基尔的对决中落败身死，更是让局面进一步失控，导致事件发展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落。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也不得不提前开始遗产的回收。” 二十多年？也就是说从脑机革命开始前就在暗中插手干涉吗……吴铭心念电闪，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善：“你所谓的筹划，就是躲在背后耍些阴招，像是在操纵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世界的发展方向，算计异闻带之王，牺牲掉大把大把人的性命明抢这个世界的遗产吗？” “异闻带之王……”黑袍人流露出一丝迟疑，似乎是对吴铭的用词感觉到好奇和疑惑，不过很快他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发出几声不男不女的难听干笑，“我也曾经与其建立过合作关系，但海德并不是一个容易欺骗的对象，相反他非常危险也十分疯狂，甚至连身为异界来客的我都想要利用，与他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听到这里，吴铭不由得眯起了双眼，大脑内的齿轮开始飞快运转起来——他没有听海德说过这件事情！ 在吴铭、赵姒妲与海德密谈时，对方也丝毫没有提及过相关的信息，甚至连“异界来客”的概念都不知晓！ 但是他不像是在故意隐瞒黑袍人这位异界来客的存在，因为从吴铭等人表明异界来客的身份时，海德更多表现得应该是……惊讶与好奇。 就好像从来没有其他异界来客和他接触过一样…… 那眼前这个黑袍人，为什么又会说与海德建立过合作关系？！ 种种疑惑盘踞在吴铭脑海中，他思考着这些问题，大脑一边在高速地运转着，另一边还要思考怎么和眼前这个家伙虚与委蛇，用自己现有的信息骗出更多的情报来：“看起来你是在他手上吃过苦头的，否则你也不会拐弯抹角绕开，选择最困难的途径……” “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不选择与杰基尔合作呢？他作为一个非常……特殊的反抗军领袖，与他合作，对你夺取遗产的行动而言，会产生不少便利吧？” 吴铭指的特殊，自然是对方拥有天启，能聆听来自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给予的谏言的能力。 “没想到你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却知道不少重磅信息啊……”黑袍人重叠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但他还是摇摇头，“杰基尔不行，他和海德一样都携带着极为麻烦的上位存在。本来如果没有这一层特殊性的话，他们俩任何一个都是最佳的合作对象。”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集体无意识之海的领主，对于他们而言是极为难缠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扯上关系呢……吴铭在心中推敲着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旋即开口道：“原来如此，牵扯这么庞大的计划。关键节点肯定不可能只有杰基尔、海德与西比拉，恐怕三明，甚至还有更多人都成为你实行计划的关键节点了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吗？”黑袍人身上很明显流露出一丝惊讶——虽然他的面部特意用上黑暗阴影遮挡，声音语气也重重叠叠，更是难从他的行为举止中看出情绪变化，但他头顶上突然生出来的感叹号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波动。 吴铭看着一阵无语，看样子在这个唯心程度较高的世界里，过于激烈的情绪也可能对周围产生影响，顿时尽快收束发散开的思绪，免得想着想着在身边脑补出一个绿色的章鱼大蝙蝠来。 不过很快，黑袍人就调整好了波动起伏的思绪，头上的惊叹号也缓缓消退：“大致没错……三明目的更加单纯，所以更加容易达成交易，但西比拉和她的编写者一样野心勃勃，所以我提供的一切帮助，都是在暗中悄悄提供的……” “毕竟对于有些人来说，我们这群外乡人才是应该被驱逐的存在……” ………… “你们这些外乡人才是应该离开这里的人。”巴别塔的废墟旁，吴铭与黑袍人双双消失让赵姒妲陷入了短暂的震惊，冲出火海一路踩着火焰冲过来的伊丽莎白，在目击到吴铭的大变活人后更是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而这时三明撕开了一切的伪装，“亲卫队，时机已到，驱逐掉所有的外乡人！” 很久以前，久到三明还算年幼的时候，她就从某个形迹可疑的家伙口中得知了关于这个世界荒谬无比，但却令她疯狂的真相。 这个世界是一台早就敲定剧本的戏剧，编剧用笔在纸上写出寥寥几段文字，就会成为一个角色悲惨而沉重的过去，由这样数量众多的角色构造出的舞台中，每个人都按照既定的剧本上演着早就定好结局的故事。 无论是与外乡人合作也好，还是借助外乡人之间的矛盾驱虎吞狼也罢，都是她为了能改变既定的命运，而像个溺水之人所做出的努力。 一具具半透明的身形从此起彼伏的废墟堆中浮现，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着光学迷彩服、戴着骷髅面罩的幽灵特工，是铁华团精锐中的精锐，被三明一手培养起来的亲卫队。 他们手中端着大口径的霰弹步枪，战术服上挂满了零碎的单兵作战武器，手雷、闪光弹、造型古怪的小刀、破门炸弹、小型肩扛式肩炮……各种代表着反抗军最高科技成就的武器装备，都在他们身上得到了体现几乎是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上。 “开火！” 这些幽灵特工刚一出来，就将赵姒妲与伊丽莎白团团围住，没有废话、没有迟疑，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幽灵队长就一声令下，顿时枪声、炮声、手雷爆炸声充斥了整片废墟，枪弹打在废墟上溅起的烟尘与手雷爆炸激起的火团，瞬间将她们两人站的位置给覆盖！ 他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乡人驱逐，但他们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放逐手段。 那就是物理放逐。 第一百零四章 恐惧 幽灵特工们发动袭击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巧抓准了两人因吴铭突然消失而惊愕不已的空隙，等到她们发觉被包围时，两人已经暴露在幽灵特工的射程范围内，无处可躲。 赵姒妲与伊丽莎白虽然都是超凡生物，无论身体素质，还是个体战斗力都远远碾压普通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是所向无敌的存在，子弹和炮弹照样能对她们就造成杀伤——近现代以来，死在人类研制出来的各类热武器、大杀器手底下的超凡生物，数量可一点都不比死在超凡斗争中的超凡生物要少。 所以面对多名敌人同时手持枪炮等热武器发动攻击时，她们同样需要避其锋芒。 千钧一发之际赵姒妲指尖延伸出的透明丝线化作十数道弧光，刹那间便把她们脚下那块支撑不大稳当的巨石切碎，尘土四溢，巨石崩碎，一处黑漆漆的空洞突然出现在她们脚下，接着两人一机就顺势落入坑洞之中，险之又险避开了第一轮的扫射。下一秒，在后续的手雷飞来前，伊丽莎白已经用碎石和尘土封堵住了她们落下来的缺口。 两人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就像是常年搭档的队友一样配合的默契无间。 “人偶，接下来咋办啊……”临时制造出来的逼仄掩体中，伊丽莎白怀里抱着绯红女王，一层又一层加固着头顶废墟和周边支撑，让支撑这片狭窄、逼仄空间的废墟乱石不至于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被炸塌，一边龇牙咧嘴地看向坐在一处石块上的赵姒妲：“外面人有多，而且还有枪，咱们好像打不过啊……” 赵姒妲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办法？”伊丽莎白好奇地投来了目光，“或者说我应该怎么做？” 在这个时候伊丽莎白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自认为）的老对手赵姒妲，在处理这种局面还是比她有经验的多。 人偶姑娘依旧是往日那副没有太多表情的冷漠状态，她指了指不断因爆炸震动而震落灰尘的头顶：“按照我的估算大概十到二十秒后，他们的弹夹会第一次打空，进入短暂的停火状态，这个时候你要抓住机会先冲出去，一定要牢牢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 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噢……然后呢？” “然后他们换好弹夹就会朝你开枪，你会被瞬间打成筛子，等你耗空了上面那些人的弹药后，我再趁上面更换弹夹时入场解决他们……” “啊！我懂了，这就是那个声什么什么西的战术对吧？由我来吸引注意力，等他们弹夹打空你再出场解决战斗……”看样子伊丽莎白着实认真思考了人偶的策略，她恍然大悟地点着头，“仔细想想确实是个好策略……个头啦！我这不是从头到尾都在担当挨打角色吗！子弹打在身上很痛的！我不干！人偶你这个坏东西又想坑我！” 赵姒妲眼睛闪着白光，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必要的牺牲。当然你要不愿意的话，我还有其他的办法……” “？？？？”大脑在短暂宕机数秒后，伊丽莎白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偶，刚刚是不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扯远了，回归正题。”但还没等她想明白是不是这么回事，赵姒妲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就把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们接下来这么做……” ………… 枪炮声连绵不绝地响荡着，子弹组成了密集的弹雨打在碎石上激起一阵阵烟尘，现出身形的幽灵特工们被编成三组进行交替射击，以此保证火力压制不会因为更换弹夹而出现断档。 射击已经持续了三轮，其中还夹杂了好几次肩炮与手雷的密集轰炸打击，如果是普通人在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密集打击下，哪怕是有一定程度的掩体也会死的不能再死，但幽灵特工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停止向敌人所在的方向射击，在没有得到三明副团长的命令之前谁也不敢停下来——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外乡人，究竟是不是在生理结构上和他们有所差异，光凭枪械和小口径火炮是否能够杀死她们，所以在长官喊停，或是弹药彻底打空之前谁也不敢停止射击。 因为未知而产生的恐惧和紧张正在每个人心底滋生，有些人甚至因为过于紧张而产生了幻听，隐隐听到似乎有人在哼唱着一首叫不出名字的奇妙旋律。 接着，前线战场上的所有幽灵特工，都看到爆炸烟尘构成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那个身影颇为矮小，看起来可能是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当这个孩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时让幽灵特工们攻击一滞，但马上他们就反应过来这个孩子身影在这里出现，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反常的事情！ 敌人！外乡人还活着！ 幽灵特工们毫不犹豫朝烟幕中那个隐约存在的影子开枪，密集的弹幕与火光撕裂了烟雾，可这一轮射击不仅没能产生任何效果，反而还帮烟幕中的影子打散了环绕在她身边的那层烟幕，让几名幽灵特工直视了从烟幕中走出的诡异存在！ 那是一个穿着衬衣和深红半身裙的小姑娘，五官看上去粉雕玉琢像瓷娃娃一样可爱，一袭金栗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背后，她时而蹦蹦跳跳地在碎石上跳来跳去，时而用小皮鞋踢开脚边的小小碎石，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孩童并没有什么两样。 在这个环境下，这种看上去很平常的行为反而显得无比异常。 那个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似乎发现了幽灵特工的存在，她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提着裙子向他们打起了招呼：“晚上好呀~你们需要火柴吗？” 然而幽灵特工们最先看到的，却是金发小姑娘那双空洞、无神、仿佛连人的灵魂都能吸进去的双眼，配上那徒具其表的假笑，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顿时在几名目击到金发小姑娘的幽灵特工心底炸开，这种恐惧来得莫名其妙，本来谁也不会因为这个而产生恐惧，可他们在看到这个小姑娘目光的瞬间，就像是烙印在人类本能中对天敌威胁的恐惧便爆发了出来，他们发了疯一般向对方射击，拉开手雷的拉环朝她投掷，甚至不顾肩炮的散热间隔朝她连射，转眼间就将她所站的位置淹没在了爆炸与钢铁风暴中。 片刻之后，几个没有控制住心中恐惧的幽灵特工用开火肆意宣泄了心中恐惧后，才算是堪堪稳定住了心绪，爆炸与扫射卷起的尘埃很快也落地，可接着，他们看到了让他们几乎头皮炸裂的画面。 那个金发小姑娘仍旧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提着裙子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需要火柴吗？” 第一百零五章 深层 距离交战点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已经撤离到安全区域的三明正远远眺望着远处不断升起的烟雾团和爆炸——在装备精良的亲卫队加入战斗的情况下，她继续留在前线的意义不大，也增添不了多少战斗力，所以她在围攻开始的同时就撤到了稍远一点的安全区域，远程指挥战斗。 但她此刻心情并不大好。 聆听响彻在耳边连绵不绝的枪炮声，三明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对外乡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动手，果然还是太过鲁莽了。 加上与那个形迹可疑的外乡人的几次会面，她与这些异界来客接触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想在这仅仅数次的会面中摸清楚对方一切底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比起那个在这个世界暗中活跃了二十多年的外乡人，三明感觉自己对这些刚刚来到这里的外乡人了解或许要更多一些。 至少手下精明干练的情报干员能把吴铭这些人的资料情报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可对早就来到这个世界，并且暗中干涉世界大势发展的外乡人却完全没辙——刨除对方主动告知的那些事情，三明对那个活跃在世界各地的“幽灵”了解可以用知之甚少来形容，仅仅只有一些从蛛丝马迹的线索中推测出信息。 在脑机革命前，那个外乡人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悄悄蛰伏在某个角落，筹划着不为人知的计划。 但她还是掀桌子动手攻击了。原因很简单——剧本的发展速度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她等不起了，所有人都等不起了。 本来三明与外乡人、西比拉建立合作关系，就是在相互利用试图借此打破既定剧本。西比拉想利用她去除掉海德，所以故意停机装死并且告知她机械都市防御空虚的事实，而她自己为了救回她所敬爱的团长，无论机械都市是否防御空虚她都会整合铁华团内部的力量，带领军团攻入机械都市救回杰基尔。而暴君海德显然也是打着类似的主意，他通过天基打击威胁杰基尔自投罗网，借此来刺激铁华团分裂，引诱一部分激进派不管不顾攻入机械都市自灭，然后再转过来慢慢收拾那些躲在地下的稳健派…… 只不过在这个堂堂正正的阳谋中，策划和发起阳谋的海德因为西比拉出乎意料的反叛而提前退场，之后一度占据优势威压全世界的西比拉看样子也被海德留下的后手所消灭，现在仍然在棋盘上较量的就只剩下她和这些外乡人了。 海德之死，人工智能叛乱，现存人口因为人工智能的屠杀而锐减，这些本应该酝酿数年，乃至十数年再接连发生，导致全世界陷入动荡最终毁灭在战火中的事件，被压缩在短短几天内以最激烈的方式引爆，然后又被一一解决，虽然事情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和掌控，但也大大偏离了原定剧本的走向。 必须在这里一举解决外乡人，必须得打破既定剧本规避团长和铁华团覆灭的未来…… 就在三明思绪飘远时，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变得稀稀拉拉起来，最开始她只是以为更换弹夹时的反应，交替射击虽然能保证火力不会出现明显断档，但在更换弹夹时，可随着那边枪炮声越来越零落一股不妙的预感从她的心头升起。 她立即接通了前线战场上幽灵特工的通讯线路：“幽灵小队，为什么停止射击？” 可通讯线路另一头传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 不祥的感觉在三明心中蔓延，通讯线路的静默已经昭示着前线幽灵小队出了问题，而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悦耳、空灵的旋律从远处传来，就像儿时尚在摇篮中母亲所哼唱让人安心的旋律一样，让人不由自主陶醉其中。 不对！ 差点沉醉在空灵旋律中的三明凭借坚定的意志力醒了过来，接着她就发现掩体内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位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满脸笑容，像猫一样踩着轻巧的脚步朝她走来。 三明双瞳骤然收缩地如针尖般一样，但下一秒她就立刻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掏出腰间的手枪，瞄准、扣动扳机、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六枪，直接将手枪内剩余的子弹全部打空，可诡异的事发生了，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就像是不存在这个时空的幻影一样，子弹轻而易举没入她娇小的躯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倒让她的身影如湖面倒影般泛起阵阵涟漪。 但还没有结束，早在第一枪时三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在第一轮弹夹打空后她一边娴熟换上装满子弹的新弹夹，重整态势继续开枪，一边保持匀速向后退去，可是刚刚退后两步，她就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身子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仍然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笑嘻嘻地走到三明面前提着裙子行了个礼：“阿姨~你想要买一根火柴吗？” ………… 色彩斑斓、流光四溢的怪异世界中，吴铭的身影不断闪现着在一座又一座孤岛上跳跃，一道道如有实质的弧光追着狼狈逃窜的他斩去，接连不断斩向吴铭的后心，但无论有多少道弧光斩来，最终都会在离他背后十几公分的虚空被无形护盾挡下，激起一串串火星。 看到护盾值又下降一大截，吴铭顺着对方攻击传来的力道几个跳跃拉开了距离，几个身影闪烁之间，还没等他跳跃到另外一座孤岛上，他就生生刹住了前冲之势，警戒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黑袍人。 “你也应该清楚，在基础规则偏向唯心的环境中，灵能者的力量会进一步增强。”看到吴铭警惕保持距离的黑袍人并没有急着追击，而是好整以暇地眺望着对方，“拉开距离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深层与稍微偏向正常世界的浅层可不同，这里基础规则更加混乱唯心，你所认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它就是什么样的，所以只要愿意的话……” 说话间，他轻甩着仿佛单片羽翼的幻想大剑，在光怪陆离的唯心世界中划出一条若有实质的剑光，剑光仿佛飞跃了空间一般刹那间闪过十几米的距离，径自撞在吴铭展开的护盾上荡起一阵火花，把后者吓了一跳。 “哪怕我们之间的距离有数千公里，我也能一剑跨越其中漫长的距离，一剑击中你……” 第一百零六章 心之怪盗团 “我说怎么跑了这么久都逃不掉……”突如其来的攻击虽然吓了吴铭一跳，但事务所的护盾模块一如既往给力，哪怕面对奈亚那种处于概念层面上的攻击都能挡下来，抵挡这种唯心莫测的攻击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若有所思点点头，“与其说更加偏向唯心的灵能者可以在这里发挥更强的力量，倒不如说灵能者更适应这里的环境……在你的眼里，恐怕无论我逃出多远，在你看来都像是离你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吧……” “呵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知道呢……”然而面对吴铭的猜测套话，黑袍人只是发出两声层层叠叠的干笑，不置可否。 吴铭轻啧一声：这个家伙确实不好搞，自从打起来之后对方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用幻想大剑斩出的剑光与灵能者修改现实的能力保持远程攻击，一直都在故意避开与他接近作战。这种战斗风格让吴铭不由想起了在生命树世界那个上蹿下跳，始终不肯和他近身作战的另一个黑袍人。 看来再这么跑下去对方的战术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得转变策略主动出击了…… 念及于此，知道继续逃跑也不可能引诱对方冒进的吴铭放弃了原本的战斗策略，停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逃离。 “怎么？不准备逃了吗？”见到他停了下来，黑袍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外：“本来我还想在追击中慢慢磨灭掉你的护盾值，等压制到斩杀线再一举突破的，看样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警惕一些……” 对方的话让吴铭眉毛微挑，心中闪过几个念头，不过此时实在不是静下来慢慢思考的好时机，很快他就暂时压下心底的想法，打开一道星空裂隙从收容空间中拿出封印着人格面具的卡牌，悄然捏碎。 人格面具，杰克南瓜灯。 既然是偏向唯心的环境，那么人格面具的战斗力在这里也不会弱上多少！ 伴随着卡牌捏碎后迸发的蓝色碎片，光怪陆离、色彩鲜艳的唯心世界凭空卷起一阵蓝色的旋风，紧接着一颗系着披风、小巫师打扮的鬼火南瓜头就提着一盏煤油灯，摇摇晃晃从平地而起的旋风中缓缓飘出。 “这是？！”杰克南瓜灯的出现显然让黑袍人大为震动，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憨态可掬的古怪玩意儿真身究竟是什么。 认知印象的产物。 灵长类生物在认识世界的活动中获取和传播信息的过程中，往往要经过一套非常复杂的信息转换机制。首先感官需要将现实世界的信息加工处理成可以理解的形态——因为生物受限本身的机能并不能百分百精准认识世界，就像人的视觉器官无法捕捉不可见光，人的听觉器官无法捕捉到超声波一样，生物在面对外界信息时，需要将这些信息转换成能被机体认知、理解这一基础上才能继续认识世界。 但受限于不同个体的机能差异，事实上不同物种……乃至相同物种在观察同样一件事物时都会产生感官层面上的偏差。在感觉之后就是知觉，如果感觉是认识到一件事物的色彩、亮度、气味、触感、音量等这些与感官相通的零散认知，那么知觉就是将这些零散认知与事物的整体梳理、联系起来，例如通过知觉将红色的色彩、柔软的触感、非常保暖等具有联系的认知要素组合串联起来，形成对一件完整事物的认知——一件红色的毛衣。 在感官受到刺激形成完整的认知后，还会形成记忆、经验长期或短期内保存起来，甚至还会被想象力进行重重加工，最后通过语言、文字等方式将认知交流、传播出去。 而认知印象就是在这些思维活动中的产物——即为大众对某样事物的固有认知。 越是根深蒂固、越是容易被人接受传播的认知印象，就越可能形成一个固定的形象。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是大众的认知产物，至少应该是大众心理认知中对杰克南瓜灯的认知印象。 他是怎么做到把大众认知的产物提取、固定、并且拿来使用的？！ 惊讶、疑惑、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黑袍人心中，在他眼里，吴铭现在做出来的事情就是把大众脑内一个虚无缥缈的抽象概念抽取了出来，赋予了形体作为武器来使用。虽然他的目光在兜帽的阴影黑暗遮掩下不会被吴铭所察觉，但他看向后者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和忌惮。 同时一个疑惑也久久盘踞在他心头。 可最初的杰克灯笼不应该是芜菁吗？为什么投射出来的形体会是一个南瓜？ 但另一边吴铭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在他精神大受震动胡思乱想的同时，杰克南瓜灯手中煤油灯的火光就开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接着一朵朵火焰从煤油灯内窜出，在空中旋转着形成一道高达百米的火焰旋风，瞬间吞没了黑袍人与他所待的小岛！ 世界基础规则偏向唯心化，导致杰克南瓜灯的战斗力也瞬间上涨了数个层级，哪怕隔着一座孤岛的距离，吴铭都能感觉火焰旋风释放出的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火星飞舞，热浪滚滚。 但吴铭神情严峻，并没有撤下杰克南瓜灯——他并不认为对方会这么轻易被打败，尤其是敌人还是灵能者的情况下。 “你怎么做到的！？”果不其然，火焰风暴覆盖小岛不到数秒，数道如有实质的弧光就将火焰风暴撕开，黑袍人从火焰中冲出，他衣角隐隐闪烁着火星，身上到处都是灼烧后留下的痕迹，就连掩盖面容的黑暗阴影也稀薄了不少，显然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受到了些许伤害，“你为什么能把大众心理认知的产物具现化！？” “你就当爷是伊戈尔的客人吧！”吴铭可不会好心跟对方解释清楚，而且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可能跟他解释清楚，说话间他主动欺身上前，借助在唯心世界中不讲道理的移动方法，身形几个闪现冲到黑袍人面前，一把金碧辉煌、镶嵌着许多宝石的黄金剑出现在手中，“心之怪盗团参上！你改悔罢！” 第一百零七章 光怪陆离、色彩鲜艳的唯心世界中有两道迅捷的身影快速掠过漆黑的海面，跨越了一座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光之孤岛，卷起一阵阵冲天的剑光风暴，生生将他们短暂驻足的孤岛撕成碎片后，这两个身影又会掠过漆黑之海转移到其他孤岛上继续战斗，他们一路纠缠着留下大片彷如实质的刀光剑影，以及一座又一座破碎的光之孤岛。 随着战斗时间不断拉长，吴铭也在快速适应唯心世界的战斗节奏——这从石中剑收放自如的剑光，以及身影在漆黑海面上不断闪现，紧紧咬住黑袍人的踪迹，丝毫不让其有逃跑机会的行动就能看得出来。 但这并不能弥补双方之间的战斗差距，吴铭的快速成长也改变不了他仍然吃鳖的事实。 和以往那些近战能力菜的抠脚的灵能者不同，黑袍人的武艺显然十分了得，剑术的招式套路相当精妙，哪怕偶尔吴铭能占据先机出手，对方每一次后发先至的挥剑总能打在他出力的关键点，甚至对他本体造成威胁——事实上如果不是有护盾在保护吴铭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死上好几次了。 最开始他之所以能用石中剑袭击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抓准了对方震惊分神的机会，出其不意斩出剑光才一举偷袭成功，而当黑袍人稳住阵脚开始稳扎稳打时，吴铭这半吊子的剑术就再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单翼形态的幻想大剑在黑袍人手中连连挥舞挥舞，眨眼就编织出一片泛着微光的剑网，由幻想大剑延伸出来的剑光仍旧延续了其无坚不摧的特性，气势汹汹要将吴铭撕成碎片，而后者却面色如常，既不提剑抵挡，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身影数个闪烁间不闪不避撞上剑网！ 在稠密剑光的压力下护盾逐渐露出六边形的蜂巢结构，在一串高过一串的火星以及与剑光对抗时发出的滋滋轻鸣中，吴铭借着护盾的坚实防御强行穿透剑网，石中剑的剑身表面开始闪烁着过剩的超凡能量，涌动的金色能量将整把剑包裹成一把光之长剑，就连剑身也在因为过剩的超凡能量开始轻微震动，发出阵阵嗡鸣。 本应聚焦成光束发射出去，攻击敌方下三路的光之打击被吴铭牢牢压制在剑身中，蓄势待发。而他的目光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搜索着，马上就锁定瞄准了离他只有数个身位的黑袍人。 你逃不掉了。 吴铭心中闪过一道思绪，在那道思绪成型时，他就下压石中剑，蓄势待发的能量一剑斩出！ 随着石中剑的剑光挥出整个唯心世界似乎都产生了轻微的震动，平静无波的漆黑海平面都在这股来源不明的震动下泛起了阵阵波纹，原本无穷大的空间似乎在这一瞬收束成了窄窄的一束，而这一束的空间就是被石中剑剑光所覆盖的区域。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实际上光怪陆离、无边无际的空间还是那么广袤无边，石中剑蓄势待发一剑斩出的剑光，也顶多只有数米而已，那种收束感就像是环绕在心头的一种错觉，黑袍人完全可以向左边或是右边闪避躲开剑光，不管是从时间上来讲还是空间上来讲，他都来得及这么做，然而诡异的事实是，不管他怎么闪避，最终他都会落入这道剑光的攻击范围内。 下一秒，黑袍人的身躯被剑光吞没。 底层规则越是偏向唯心的世界，其实各类事件的发展方向就越容易被观测者的想法所影响。 而且想法越是唯心越是信念坚定，所影响到的结果就会越是绝对。 当吴铭在不断战斗中逐渐认识到这一规律存在后，不由有些欣喜若狂——虽然唯心世界混乱不堪，但这种特性简直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不就是对波时比谁吼得声音比较大吗！你要比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老中二病的底气！ 而显然，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极度偏向唯心规则，只要信念和思想足够强烈，现实就必然会按照观察者的主观意识倾向而倾斜。 所以实际在对世界底层规则的了解，以及借助和利用其性质的方面，吴铭是要远远强于黑袍人的。 对黑袍人而言，这个唯心世界可能就是一个强化他能力的主场。但对吴铭而言，只要给他时间，只要他感想，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手搓氢弹出来！ 这也是吴铭为什么能和他打到现在，对方还没有逃掉的原因——不是黑袍人不想逃，是他在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逃不掉了。 “你和其他委员反映的一样，果然是个难缠的家伙。”黑袍人层层叠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之意，从剑光中狼狈逃离的他显然受了不少伤，但这些伤对于灵能者而言都算不了什么——在说话间，他黑袍下的伤口就快速蠕动着恢复，就连被割得破破烂烂的黑袍也恢复如初，“真是失策，如果早知道你能提取大众的认知印象，我就不应该把战场设置在这里才对……” “现在感慨这些是不是晚了点？你的剑术很精妙我不否认，但在这种唯心世界里，比起自身武艺和剑术，显然想象力才更加影响战斗的结局才对吧？”吴铭讪讪一笑，但手头上丝毫没有跟他闲聊扯淡的意思，石中剑连连舞动斩出三道剑光，仿佛有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同时朝黑袍人斩出剑光，每一道剑光都封死了对方的躲避、防御的路线，似乎是准备将他分尸六段一样。 秘剑·燕返。 这是通过想象和模仿，来重现某个剑圣斩落能行使次元跳跃权能的燕子时使用的剑术。 要是在唯物客观的现实世界，吴铭也就只能在脑内想象一下自己威风凛凛的画面了，自然是不可能变成现实，但在这里不一样，唯心世界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当他一剑挥出后，整个唯心世界都仿佛在配合着他，不仅三道剑光相互重叠形成无法回避与防御的攻击，就连周边光怪陆离的场景都变成了一条沿山而建的长长阶梯，而他和黑袍人就站在阶梯尽头的寺庙山门前正面对决的场景。 几乎占据夜空三分之一的庞大明月高悬于天际，蜿蜒崎岖的山道阶梯仿佛无穷无尽地向山顶延伸而去，秋风带起枯叶从空中飘下，带来几分萧瑟之意，而在寺庙山门前两人持剑对立，相顾无言。 看上去俨然是一幅十分风雅的场景，无论是用来饮酒作对，还是用于月下决斗都非常富有诗意，但接下来的画面就不那么友好了。 吴铭连挥三剑，石中剑的剑身也在他挥剑途中逐渐变细、变长，最终同时斩出三条螺旋剑光，从不同方向将黑袍人的躯体切成数块，但马上，被切成数段的尸块蠕动着融合成一团笼罩着黑雾的肉团，几番蠕动下又快速形成黑袍人的模样。 本应致死的伤害显然没对黑袍人造成太大伤害，但他却在暗暗心惊：显然，对方调用唯心世界力量的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之前只是通过想象使用锁定、封锁空间等手段，现在甚至都能影响到唯心世界周围的环境…… 如果给吴铭更长时间适应的话，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 黑袍人有点不敢细想这个问题，不过好在这家伙脑子看起来有点问题，明明都能轻易影响到唯心世界的环境具现了，却只是将这种力量用于无意义的环境变化，而不是更好地利用其优势用于作战。 不行，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必须找办法脱离战场，将情报传递回去！ 心念电转之间，头顶的明月、蜿蜒的山道阶梯、身旁的寺庙山门都像镜子般轰然破碎，吴铭又一次发动了进攻，而黑袍人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纠缠，短暂几次交手挡下对方频频来袭的剑刃后，便抽身脱离尝试逃离。 短时间内虽然吴铭杀不掉他，他也奈何不了对方，但按照对方的成长速度来看，或许用不了多久，对方就能通过对唯心世界的规则利用找到正确杀死他，或是永远留下他的办法，他冒不起这个险，也不想冒这个险。 但吴铭自然不可能放黑袍人走，见他不再恋战甚至寻找逃跑机会，石中剑嗡动着开始涌出一股股漆黑如墨，浓郁粘稠宛如泥状物的黑泥马上覆盖了剑身，接着提剑而上，追上连连后撤的黑袍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身躯。 第一百零八章 百般武艺此乃心魔大剑 曾经金碧辉煌，光辉万丈的石中剑被浓厚黑泥所覆盖，仿佛刺破一张薄纸般贯穿了黑袍人的躯体。 与此同时，吴铭也感觉内心产生了些许触动，一根透明无形的空想触手不知何时盘踞在他周身，攻入了他思绪之中的盲点。 共通认知在悄无声息之间达成。 黑袍人的躯体仿佛幻影般消散，吴铭身边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变形，仿佛有着一双透明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向他所处的空间施以难以想象的巨力，空间的立体感在这股巨力所破坏，漂浮在这片空间中的光球、孤岛、海面、黑影、吴铭、还有部分扭曲的星空，乃至空间本身，都在逐渐变得扁平化起来。 最终连带着吴铭所处的这片空间都变成了纸片。 变成了一张无论从那个方向看都是一张没有任何厚度、平面、毫无立体感的纸片。 纸片上以油画的风格绘制着歪歪扭扭的星空，一望无际的漆黑海面中央有着一座熠熠生辉的光之孤岛，海面上点缀着许多色彩过于鲜艳的光球，而吴铭——他是这幅油画上画风唯一不同的存在，他还像身处现实世界那样保持着正常的画风与立体感，而他身边的隐隐呈现出六边形的蜂巢结构正在不断迸发着火花，仿佛是在对抗着这股覆写现实的力量。 在共通认知的建立下，黑袍人将吴铭，连同他周边的一部分唯心空间也给二维化了。 但吴铭有护盾保护，所以仍然保持着正常姿态。 而在这幅“油画”完成的同时，一团扭曲、蠕动的黑色迷雾在不远处稍小的一座孤岛上重新聚合，重新聚合成手持幻想大剑的黑袍人。 然而一如之前那样，即便胸膛被贯穿心脏被绞碎，黑袍人对自己的伤势仍然不以为意，甚至这次他就连血肉被撕开的痛苦都没有感受到，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程度的小伤要不了几秒就能恢复得完好如初——在基础规则偏向唯心的世界当中，灵能者难以被杀死的程度会阶梯式跨越好几个等级。 因为这里是唯心世界，所以哪怕肉体被毁灭他也不会死去。 因为在这里思绪和精神不再完全依托于物质，所以哪怕血肉之躯被瞬间毁灭，灵能者残留下来的思绪回响仍然能发挥作用。 这就是灵能者在唯心环境中的独有优势，在变幻莫测的唯心世界中，他们能更加轻松地覆写、修改现实，使用幻想大剑带来的限制与消耗也会随之减弱，这意味着他们在唯心世界中能发挥出来的能力更加诡秘莫测，只要能留下残存的思绪回响，只要吴铭还没有找到克制他的对策，无论多少次黑袍人都会修复身体， 换了任何一个超凡职业处于这种唯心环境下战斗，都不可能做到像灵能者这样如鱼得水。 黑袍人见吴铭已经被困在了油画世界中，立即恢复了被捅穿的心脏，意识开始勾连幻想大剑打开回往物质世界的通道，一团若隐若现的球形空洞逐渐展开，出现在黑袍人的头顶。 在护盾与灵能者覆写现实的力量较劲数秒后，这幅诡异的油画画卷随着覆写力量后继无力而轰然崩碎，吴铭纵身一跃从油画世界中跳出，紧接着随着油画世界的破碎，画中风景开始急剧膨胀，眨眼周边被压缩成扁平化的二维空间也恢复正常。 只是和吴铭比起来，这些曾经被压缩成二维形态的物质状态并不怎么样。 孤岛变成了扁平展开的平面覆盖在漆黑无垠的海面上，而光球也被压制成了一片片圆纸片，除了不断涌动海水的海面与星空没有受到影响以外，其他的物质都被压缩成了扁平的一面。 吴铭看着这些遭受过二维化蹂躏的事物暗暗心惊——如果他没有，恐怕现在已经一个像素一个像素整齐排列成二维形态，最后回归三维世界时只会剩下一滩扁平、血肉模糊看不出原状的肉饼了。 接着他就看到被打开连接物质世界的通道，以及即将进入球体空洞离去的黑袍人。 “接下来我就不奉陪了……”黑袍人朝吴铭挥了挥羽翼般的幻想大剑，难以抵抗的吸力从球体空洞中传来，将他的身子逐渐拉向天空，“你出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再……” 话音未落，黑袍人就像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突然止住了话头。 甚至就连他不断上升的躯体，都生生僵在空中仿佛一个卡住无法运转的机器齿轮一样。 吴铭随手用通信管制模块消除脚下重力对自己的捕捉，用这种方式如履平地般站在海平面上，看着身体突然僵住的黑袍人，他拎着黑化的石中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怎么样？是不是改变主意想坐下来再跟我喝杯茶了？” “呀啊啊啊啊啊！！！”回答吴铭的是一声魔音贯耳的尖叫，黑袍人隐藏在层层叠叠黑暗迷雾下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无数青筋、血管暴起如蚯蚓版在他皮肤下扭动，无数人同时重叠开口的尖叫在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上久久回荡，甚至盖过了海潮声触发了护盾的自我屏蔽机制，接着从球形空洞中传来的吸力顿时消散，在重力捕捉下他的身体一歪掉在地上开始痛苦地打起滚来。 “你！这是什么？！快住手！呜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啊！！！” 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以至于黑袍人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扭曲失真，无数零散的画面碎片从他眼前闪过，不断有 他看到了无数熟悉、不熟悉的记忆画面，这些记忆中有的独属他自己所有，有的则是完全陌生，来自于融入这具躯体中其他个体的记忆。 但这些记忆却一点都不令人怀念，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是黑袍人无比希望被忘却，再也不会回想起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站在小剧场舞台上，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大声朗读青春伤痛文学，看到自己绑着绷带，戴着眼罩向熟人宣告自己查了半宿英语字典东拼西凑硬拼出来的魔法名，看到自己在走廊中莫名其妙手舞足蹈被别人凑巧发现时的尴尬。 一生中无数因为年轻幼稚做出的尴尬蠢事都活灵活现呈现在他的眼前，声音更是仿佛身临其境般响彻在耳边，这里面有他做出的蠢事，也有其他个体犯下，但对任何人来说哪怕只是看到这些记忆碎片，都足以让人产生不小的精神冲击了。 是精神攻击！ 这特么是精神攻击！ 强烈的尴尬感冲击着他的内心，几乎让他的大脑运转都陷入了停滞，本来黑袍人以为自己不会再产生这种尴尬感了，可今天他却重新尝到了这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滋味。 “百般武艺，此乃心魔大剑。” 吴铭看着尴尬到满地打滚的黑袍人，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不给对方理解自己这番话的机会，他就打开了收容空间的裂缝，将这位有点不大安分的客人请入无人单间里做客了。 “老赵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第一百零九章 结束 刺眼炫目的光芒从色彩斑斓的唯心世界中迸发，吴铭的身影悄然被无穷无尽的光芒所吞没，待到传送模块的光芒散尽之后，他已经随着传送模块的光辉消失在了这一方光之孤岛上。 唯心世界重新回归以往的平静。 歪曲的星空按照亘古以来的规律运转着，之前因为激战而泛起阵阵波涛、海浪的漆黑之海也回归往日毫无起伏波动的平静，歪歪扭扭的人影穿梭在星空之下，不断变幻成难以名状的扭曲影子。 在吴铭离去数个小时后，有一坨拳头大小的阴影从孤岛泛着光的地面里冒了出来，它警戒而又小心翼翼地上浮后，一直都保持紧贴地面的状态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它（？）又耐心蛰伏了十多个小时的时间，这才逐渐蠕动着摊开、扩散，变幻成了若有若无的人形轮廓。 那个人形轮廓似乎带着大大的兜帽，穿着从头罩到脚的宽大黑袍，不过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单薄虚幻，不管是黑袍还是身体都厨艺半透明状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类似虚拟投影的不真实感。 “虽然损失了身体和大部分灵魂，但好歹能把消息传递回委员会了，哎……机关算计转头空……也不知道这算幸运还是不幸……”黑袍人艰难聚合了躯体，他挥动右手看着手臂直直穿过虚幻的身体，低声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就抽着冷气低声咒骂起来，“嘶！见鬼！这些黑历史都在我脑子里叨叨快一整天了，还有完没完了！” 来自心魔大剑的效果在唯心世界过去了接近二十四个小时都没有消退，通过重现自己犯下蠢事记忆的画面，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都在他脑海中进行着公开处刑，让黑袍人的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甚至连灵能低语中都传来了丝丝颤抖之意，只是或许是割裂了体内其他灵魂的原因，这一次他的嗓音不再像过去那样有着仿佛许多人异口同声开口说话的叠音，反倒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 当然播放尴尬记忆的总量也随着大量灵魂割裂出去而大大降低——现在不断在他脑内循环播放的尴尬记忆，就只剩下那些他真正干过的蠢事了。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回归正史，事务所的混蛋们我记住你们了……” ………… “哇！这就结束了吗？”巴别塔坍塌点附近的一处掩体中，伊丽莎白跟好奇宝宝蹲下来仔细观察双目圆睁、目光呆滞的三明，看到这位副团长呼吸平稳，面色如常，只是有点目光无神双眼涣散，她好玩般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按压着副团长俊俏清丽的脸蛋，“看样子睡得好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你见过有人睁着眼睛睡觉的吗？”赵姒妲冷冷刮了这傻姑娘一眼，伸手把后者的手指打到一边去，同时透明无形的丝线探出将三明捆了个结结实实，“还有，别乱动！小心把她弄醒了。” 伊丽莎白吐了吐舌头，朝人偶姑娘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咧！上次绯红造成骚动时我和飞哥可都亲眼看到了，被绯红的预言启示影响到的人都会短暂失去意识，所以你可别想唬我。” 赵姒妲罕见地被她给噎了一下，在将三明牢牢绑好后只得生硬转移话题：“好了，最后一个人也被控制了，可以切断精神链接线路，通知绯红休息了。” “死不服输……哼……”伊丽莎白撇了撇嘴，然后赶紧在对方打击报复前开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打我，我现在就去找绯红解除超凡效果！” ………… 三明手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坐在单人牢房的地上，目光透过冰冷的铁窗眺望着窗外——她的牢房很小，除开床边她坐在地上的那一小片空间以外，仅仅只够摆得下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桌上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书页都被翻得陈旧的书本，床铺上的被子与床单更是叠得平平整整。 她的双眸隐隐闪烁着光芒，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情不自禁会想去过去的种种，心中五味杂陈——历尽千辛万苦，她渴望的世界终于达成了。 海德与其党羽所建立起的永恒帝国被推翻，但不得不否认，他们使用脑控芯片统治全球的行为，确实推进了各国、各民族以及各个文化之间的融合，再加上西比拉的叛变让全世界人口锐减，而且有脑控芯片的约束人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生活在永恒帝国的惯性统治中，所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混乱铁华团就控制住了局势，让差点陷入分裂混乱的人类再次统一起来，建立为公众利益而努力的共和国政府，并且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把这些控制大脑的芯片从人们脑内拆除。 虽然这个稚嫩、年轻的国度里仍旧有许多制度不够完善的地方，但每个人都在努力推进着社会的发展，未来人们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吧…… 最重要的是，她的团长，杰基尔不用再像过去那样为铁华团出生入死，铁华团的团员们也在努力适应平和的新生活——不过卸下了铁华团这个重担之后，按照杰基尔的性格恐怕也闲不下来吧…… 想必今后杰基尔也会为了让社会变得更加美好而四处奔走吧…… “团长现在怎么样了呢？” 三明看着从狭小铁窗中飘过的朵朵白云，思绪逐渐飘远，开始想象起铁华团的同伴们现在都在何方。 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应该现在都在普及通识教育吧？独眼那帮脑子里只剩下肌肉的战斗狂们，或许正活跃在部队、公安等部门吧，当然想成为暴力机关的公职人员，肯定需要经过一番仔细考核才能录取的，希望莱德能加把劲，不然可通不过考核啊。还有塔卡基……塔卡基一直都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生存，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铁华团的骨干，想必在新的时代里也能发光发热吧…… “囚犯三明。”狱警用橡胶警棍轻轻敲了敲牢房的铁栅栏门，将三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见她回过头来女性狱警才缓缓开口道：“时间到了，你准备一下，等你准备好我们就该走了。” 三明默不作声点点头，手拉着牢门的栏杆，双腿同时发力这才在手铐脚镣的束缚下站了起来，在有限的空间中，她努力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整理了一下衣物和领口，随即轻轻朝狱警点点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需要再多做准备了。” 身穿制服的女狱警上下看了看三明，视线又绕过她落在她身后平整的床铺和整齐的书桌，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她一边打开了牢门，一边开口询问道：“真的不需要吗？临刑之前，就没有什么想要被满足的愿望吗？吃一顿山珍海味，换一身新衣服，或者痛饮一瓶好酒，只要不是太过分，也不是太烧经费的愿望，我想典狱长应该不会否决的。” 吱呀—— 牢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三明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从牢房中走出，她还穿着入狱时的那身囚衣，她深深看了狱警一眼，然后恬静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的愿望很早以前就达成了，这个世界能打破既定的剧本迈向未来，团长和铁华团的各位们能迎来新的生活，还有其他人都能摆脱脑控芯片的控制，我已经很满足了……” 狱警听着对方的话不由地张了张嘴，她很想冷哼一声嗤笑这个死刑犯的惺惺作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类似的事情她早就做过，不仅她做过，其他的狱警也做过，可这位铁华团前副团长始终都是微笑着回应。 跨过长长的走廊，三明跟着狱警来到一个通体纯白的房间内，房间里有一张医疗床，周围摆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房间的中央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镜子。 几个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正在房间中忙碌着，三明在医护人员的引导下躺上医疗床，手脚和身子都被皮带牢牢绑住动弹不得，很快就有人给她连上了各式各样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线路。 三明静静躺在医疗床上，感受着皮肤被针头刺破的刺痛感，随着第一针麻醉剂打入体内，顺着静脉血液开始向全身扩散，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意识在陷入黑暗之前，她艰难地仰起头看着那张占据房间一面墙壁的大镜子，目光似乎要穿透这面单面镜，看到镜子后居高临下站着的那些人一样。 三明很清楚，这次她睡过去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但她抵抗不住这股不断袭来的困意，只感觉眼皮子越来越重，意识却变得越来越轻，仿佛灵魂离体般感觉意识脱离了躯体，不受控制的越飞越高，穿过了这个房间的天花板穿过了单面镜，来到了旁观的房间中，有很多她不认识、看不清脸的人聚集在房间中，在众多面容模糊的人脸中她看到了唯一令她熟悉的面庞。 “通敌，谋杀，滥用职权捏造、歪曲事实，甚至故意制造屠杀事件……”塔卡基看着后续的药剂都在电脑控制下打入三明的体内，后者的生命体征开始了激烈的变化，人也在无意识地抽搐起来，他轻声叹着气摇摇头道：“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想法，我们应该尽可能改造罪犯，对死刑的判决应该谨慎再谨慎。” “说得挺大义凛然……”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开口道，语气中满满都带着刺：“我记得你也是铁华团的人吧？真的不是在偏袒你的前副团长吗？” 人群顿时变得嘈杂起来，叽叽喳喳都是附和面容模糊人的意思，但很快塔卡基漂亮的还击就让气氛陷入了沉默：“我是铁华团的团员所以我在偏袒副团长？按你这么算，那你之前为海德效力的行为，法律是不是也可以视你为海德的共犯应该追溯责任进行审判？但实际上呢？你们并没有被审判和清算对吧，进行了深刻思想教育的人仍然能为国家、为社会效力，实现自我的价值，这何尝不是改造的一种呢？” “我认为法律应该是由人们来共同维护，那些触犯法律的人，我们也不能只用惩罚的手段，我们不仅要惩罚犯罪者，还要告诉他为什么错了，哪里错了，他的行为有什么危害，纠正他的错误，帮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觉得这样才是相对正确的想法……” 听着塔卡基奋力想要传达的话语，面容模糊的人们哑口无言，一片沉默。 干得挺不错的嘛…… 三明逐渐飘远的意识看到塔卡基的演讲，轻声赞叹一声，随后她意识继续飘远，似乎穿过了混凝土的房屋墙壁，来到了广阔无垠的蔚蓝天空下。 她置身于自由的苍穹下，感觉着死亡一点一点逼近思考渐渐趋于停滞，她紧紧盯着这片天空，似乎想将这片蓝天白云印刻在意识的最后，当三明的意识彻底消散的同时，一个俏生生的稚嫩声音突然响荡在这片天空之下。 “这就是你期待的未来吗，真可惜……” 第一百一十章 回归 距离那场惊天动地的灾难日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周，但在那短短一天内接连发生的各种事件，却仍然对全世界持续产生着影响。 首先是海德建立的永恒帝国崩溃，暴君海德在反抗军及其领袖杰基尔的反抗下兵败自尽，掌握在他手中的犯罪算法编译和更新手段被永远断绝、禁止，这标志着二十来年的独裁统治就此终结。当然帝国的突然崩溃也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世界各地经过大劫后幸存下来的民众们陷入到不小的动荡与混乱中——因为人工智能西比拉掀起的叛乱，全世界各地城市的后勤系统都处于半瘫痪状态，而智能化的自动生产线和加工厂更是在西比拉死亡后纷纷停工，这导致镇定剂和极乐化合物这类需要合成加工的物资产出几乎完全停滞。 虽然各大物资仓库内，还有应急物资储备库中都有镇定剂与极乐化合物，但在遭遇西比拉的无人机密集轰炸攻势后，许多物资仓库都被炸毁，人们经历恐慌和灾难后，心理状态也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常常会需要注射镇定剂和极乐化合物抚慰心灵，此消彼长下他们遇到了第一个难题——那就是镇定剂和极乐化合物快用尽了。 这或许是他们头一次遇到镇定剂和极乐化合物用尽，却没有得到补充的情况，当然就未来的趋势而言可能也是最后一次遭遇，反正不管怎么样，当镇定剂与极乐化合物耗尽后，脑机芯片全面放开了法定犯罪的遏制，而对暴力行为的遏制似乎也变得有所下降。 虽然对待恶***犯罪仍然能及时通过电击、麻痹大脑、暂时切断躯体控制能力的手段来遏制，但却不像灾难日之前那样对暴力行为一律禁止，哪怕面对灾难时连还手抵抗的办法都没有的程度。 不过也幸亏脑控芯片仍然在一定程度上还能生效，否则社会局势将会变得更加动荡。 就这样，海德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在人类历史上短暂的仿佛转瞬即逝的泡沫，只存在了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最终以反抗军的胜利而告终。 其后是人工智能西比拉所造成的影响。 在经历过删除重生后，人工智能西比拉就用纳米机群搭建网络光缆主动合并了内外网，对全球人类、碳基生物实行清洗计划，她唤醒了分布在全球各地的二十多亿无人机，同时出动对人类城市发起打击，只是短短一夜的时间地球人口就锐减三分之一，伤员、重伤员以及重伤不治的人员更是不计其数，甚至居住在机械都市的居民们更是被她屠戮殆尽，无人生还。 由于通讯路径被西比拉所切断，很多人哪怕在灾难日过去了一周之后，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人工智能的背叛并不只有人员伤亡，还有许多看不见的损失存在——首先是那些曾经受西比拉直接控制的各类权限和系统，交通规划和负责城市日常运转的工作空缺，导致城市日常运转陷入瘫痪状态，以往被人工智能照顾的便利生活一去不复返，他们需要靠自己的手来填饱肚子、搭建遮风避雨的房屋，对于习惯了拟人管家照顾和人工智能便利的人们而言，他们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的生活。 无数城市都在那一夜战火中被付之一炬，只剩下燃烧殆尽后的残垣断壁等着他们去重新建设。 而无人机无差别轰炸炸毁了许多物资仓库更是造成了不小的物资短缺：从原材料到各类合成加工厂的物资，不仅仅是极乐化合物与镇定剂，食物、建筑材料、工具、衣物、机油等等等等，他们什么都缺，再加上智能化自动生产线与加工厂因为缺少西比拉调控而停工，在生产线没有恢复前许多合成物资更是用一点少一点，这更加剧了这种物资短缺的严重程度。 至于自动生产系统，这是无数坏消息中难得的好消息了：西比拉虽然是通过自动生产系统的终端接口骇入内网的，但她并没有毁掉自动生产系统，也没有对系统做出任何更改，这意味着幸存者们只需要坚持过最艰苦的这一段时期，等到当地的自动生产系统收割下一季的作物，他们的一些物资短缺情况基本就能得到些许缓解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得加把劲把交通运输系统的车修好。 至于机械都市这边，在西比拉网络彻底崩溃、消失后，独眼壮汉率领的精英小队，他们一路清理着废墟碎石向地底进发，最终找到一条深入地底的道路。并且在地底残破的一片主机阵列废墟中，找到陷入深度昏迷的杰基尔。 “团长，我们的技术人员和机械学者检查了一下和您一起被挖出来的主机阵列。”机械都市内临时搭出来的棚屋中，刚刚才从秘密监狱中被放出来不久，马上就投入文书工作的塔卡基正抱着一摞文件，向杰基尔汇报着近一周的工作，“结果和您说的完全一致，残存的主机阵列中证实存在有数量不菲的电子化人格，在虚拟实验中电子化人格的导出、转换、下载功能也是正常运行，只是出于材料层面上的限制，我们至今还没有办法按您说的那样帮这些电子化人格克隆复活用的躯体……” 杰基尔胳膊肘靠着木桌双手交叠夹在鼻梁上，连日熬夜处理留下来的烂摊子让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所以他现在戴上了一副墨镜，看上去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没有关系，复活的问题可以稍稍放缓，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各地人员的救助工作……” “关于这个，铁华团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准备让团内的机械学者与帝国民众里的工程师接触，加紧恢复交通运输系统，这样才能保障进一步的物资分配与运输，不过等到他们修复再行动实在太过浪费时间，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动员了铁华团及避难所内的民众，贡献出运力积极恢复、保障各地物资运输……” “只是现在最大的困境是伤员实在太多了，而我们的医护人员和机械修理师完全不够用。生命学院的科研人员们虽然掌握高精尖的生物科技，但是人手始终不足，机械学者那边也一样，他们不仅要修理运输系统，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来救治伤员，再加上药物也非常匮乏，很多人都是等到救治前就不治身亡了……” 塔卡基一件一件汇报着工作推进的情况，杰基尔也在认真听着他的汇报，时不时开口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着，很快工作汇报完成后塔卡基才算是松了口气般，长出了一口气：“呼——总算汇报完了……” “怎么样？是不是工作量突然变大了，变得不习惯了？”看到他这样子，杰基尔笑吟吟地调侃道。 “这段日子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魔幻的日子了，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监狱，然后又被莫名其妙地释放，出来之后马上就接到消息说海德亡了，让我马上和铁华团一同来机械都市投入后续工作……”塔卡基顶着一张快要过劳死的脸叹了一口气，“那个，团长，三明副团长她……是个什么处理结果？” 杰基尔突然被这么问道，顿时陷入了沉默。 其实在他被从地底救出醒转之后，三明就向他坦白了一切：在反抗时期她就与西比拉、海德建立了合作关系，坑害统一战线的反抗势力扩大当时尚且弱小的铁华团，之后合作扩大化，更是借助西比拉的每一次袭击，排除敌对势力，乃至排除铁华团内的不安定因素，除此之外她还有跟外乡人有过合作，而且为了规避剧本中的结局，她一次又一次滥用手中的职权践踏着法律，不止是在大清洗中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就连在过去许多案件中都能看到不少冤罪和屈打成招的案子。 现在三明已经被暂时解除了副团长及其一切职务，被关押起来等待铁华团内建立的简易司法机构的进一步调查和审讯。 虽然剧本一说太过不可思议，杰基尔几乎很难相信他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早就写好的剧本，而他们每个人都是活在舞台上的提线木偶，一遍又一遍上演着枯燥乏味的戏剧，当舞台剧谢幕时他们就会被清除记忆，重新回到戏剧开始的时间点这种说法，可结合天启谏言给出的信息，他可以确认三明说的基本属实，但这件事情实在太大所以他谁也没有告诉，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塔卡基解释。 见杰基尔陷入沉默久久没有回答，塔卡基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还是不提这个了，团长……海德那边没有问题吗？” ………… “你这样跟过来没问题吗？”吴铭家中看着缩在沙发中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海德，后者被他一领回家立马就爱上了这玩意儿，和齐格非共称沙发双雄，雷打不动地一左一右占据着沙发的大片空间，“你的征途不是在星辰大海吗？不是想消灭此世一切罪恶吗？为啥请我带你到实体宇宙来了却整天瘫在沙发上？” 海德懒懒散散地摆着手，身体又往柔软舒适的沙发中靠了靠，让大半个身子都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没事没事……那边我留下了备份，让我的备份开着宇宙飞船和电子人格的备份去征服星辰大海了，顺便还能把巴别塔里收容的不可燃垃圾扔掉，本来这事应该让西比拉帮我做的，她当时要选择离开那个小破球，我完全会把巴别塔的控制权移交给她，让她去踏上星辰大海的征程，可惜她死了……” “？” “你猜猜我给这座塔搭载了多少功能？” “你到底对那座塔魔改了多少功能进去……不，我的意思是，就这么离开真的好吗？”吴铭听着眉头狂跳，“实体宇宙在你看来也到处都是悲剧吧？我们的法律还不够完善，也没有办法在犯罪发生前保护受害者，悲剧仍然会发生……嘶，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再来一次脑机革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在我们的世界搞事情，不然我就只能把你送进小黑屋伺候了。” “放心放心，之前杰基尔击败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被说服了……”海德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不过他很快自嘲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否定道，“不，倒不如说是我觉得心灰意冷了吧，我曾经一度达成了我那吃力不讨好的理想，但是被人推翻了……好吧，我承认我达成的手段有点过激，所以不想再管这些破事了……至于跟过来……我纯粹只是好奇你们所说的废弃历史与实体宇宙的问题，所以才想跟过来看看。” “至于那边的地球……就留给那些小傻【哔——】们去玩吧。” （杰基尔与海德篇结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任务汇报与问题 “总而言之本次废弃历史探索不仅带回了本次任务目标，还解决了那个世界的废弃问题，带回来一个异闻带之王……”幸运古神事务所，所长办公室中吴铭提交了他摸鱼好几天才写出来的报告，“除此之外，这次废弃历史的探索还碰到了同样来自实体宇宙的人，根据短暂接触得到的情报来看，基本可以确认实体宇宙内确实存在一个超凡组织在尝试从废弃历史中带回一种名为‘遗产’的事物……” “只是现阶段还不能断定‘遗产’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是从奇迹圣人罗萨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所谓的‘遗产’是由每个废弃历史守密人所守护的东西，之前我以为他们收集的可能是废弃历史中所孕育出来的技术，或是畸形历史中发展出来的其他一些什么土特产。但经过这一次废弃历史的探索后，我反而完全迷糊了……” 听着他的叙述所长一直沉默不语，右手握拳抵在下巴上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这让早就习惯对方没个正形的吴铭感觉有点不习惯：“怎么了？你感觉比平常要……” “要正经得多吗？”还没等他说完所长就缓缓开口接过话头，见到吴铭无声地点点头，“毕竟你今天要讲的事情和平常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而且在你离开的时候也稍稍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吴铭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然后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到底是多小的问题才会让眼前这个从来没有正形的所长，变得如此严肃正经，不过后者马上就看穿了他心中的问题，“那个问题等之后再说吧，继续……” 吴铭噢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把话题引回了原本的轨迹上：“其实按照我原本的猜测，这个组织就算要回收遗产也应该是脑机芯片，或是人工智能相关的技术才对，但是与敌人接触后，我才发现他们想要的东西和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一样……” 所长沉吟了数秒开口问道：“你确定吗？” “我只回收了完美素体，能够交出来的也只有那玩意儿。”吴铭摊了摊手，“而且在双方交涉期间，他也明确说了想要我从海德的收藏库中带走的那个完美素体，托交涉的福我还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来，虽然尽是一些让人听不大懂的话……” “嗯？”所长拉长了鼻音，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或许是保持一种姿势有点累了的关系她换了个姿势，左手支在桌子上，扶着脑袋歪头说道：“展开讲讲是什么？” 总感觉越来越反常了，到底是什么小问题才会让所长这么正经？吴铭心中疑惑更盛，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过问：“他很多话之间都有矛盾之处，比如说吧，他说他曾经与海德进行过合作，但无论是在废弃历史时，还是事后我询问海德给出的结果都是否定的——除了我以外，海德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异界来客，更没有进行过合作。” 吴铭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和心中的疑惑：“从海德知晓我们真身时的表现来看，他应该确实对我们这些异界来客毫不知情。而且异乡人似乎在海德手上吃过苦头，所以才会转而寻找其他策略夺取遗产。可从我们的视角来看，海德对实体宇宙和废弃历史这两个概念一无所知。他非常了解两位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的危险性，始终与这两位上位存在保持距离，还有更加令人费解的是那个异乡人似乎对整个世界发展走向都非常了解，自称在暗中布局二十多年引导世界的走向，甚至还谱写了一场宏大的剧本来助他获得遗产，如果不是我们恰巧入场干涉的话，恐怕最后就要被他得逞了……” “你对这些疑问有些什么想法？”所长静静等到他将疑问说完，最后才不紧不慢开口道，“有答案了吗？” 吴铭摇摇头，有点垂头丧气道：“说实话，连头绪都没有，我只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一群躲在暗处，和我一样有能力去废弃历史带出各类危险玩意儿的偷渡客，而且他们知道的比我多太多了……” 见他这么回答，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没有头绪就好，就算你说有头绪我也不准备告诉你，这些问题就留给你自己慢慢发掘吧……” “我……”吴铭被她这句话给堵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别用这幅眼神看着我，有些事情我也不能说的。”所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关于为什么我不去注视废弃历史的话吗？” “我记得好像是……你的体重太过庞大，所以看一眼废弃历史，就会导致废弃历史覆盖现实世界？” 所长笑嘻嘻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把电锯：“看来我的波奇塔今天是要见点血了啊……” 吴铭看着轰鸣作响的电锯，在轰鸣中高速回转的链锯泛着锋利的微光，不由吞了吞唾沫，顿时变得老实起来也不敢再皮了：“咳，刚刚那是口误口误……我记得应该是你的生命层次太高，光是注视废弃历史，就可能导致其上浮到实体宇宙，覆写现实世界吧？” “没错……”看样子今天的所长确实不像往常那样有玩闹的心思，见吴铭老老实实认怂后就放下电锯，不再恐吓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话题上来：“当生命阶梯迈进到第二阶层时，就已经无法再用单纯的生物、或是生命体来形容了。现实不再像第三、第四阶层的生命体那样看起来无比牢靠，对我们而言现实就像是一座由不太稳固的积木拼接起来的城堡一样，一碰即溃，所以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翼翼，甚至动作大一点造成的震动都可能导致积木城堡的崩溃……” “我们每一次对现实世界的干涉，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要将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压制到最低才行，否则如果我不做任何防护和压制就对现实世界进行干涉，很容易在无意中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造成堪比现实崩溃的灾难……” 吴铭听着咧了咧嘴，他光是听着所长的描述就感觉有点胃疼，同时也对她需要招个打杂的帮她处理现实世界事务的做法有了些许理解：“听起来怪难受的……所以你不告诉我的原因就是会造成一系列不可估量的影响吗？” “对于我们这个阶层的生命而言，现实是会被随意涂写的画卷，而携带着无法磨灭力量的语言、文字同样也能成为涂改画卷的颜料和画笔。”所长并没有正面回答吴铭的问题，“哪怕主动进行压制、过滤也不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事件发展走向，所以我不能直接告诉你答案，或是帮你下判断，只能让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将废弃历史弃置在虚时间中，可不是为了单纯找个垃圾桶扔垃圾。而是给了这些走入歧途的废弃历史一个超脱出来的机会，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为什么我听着总感觉像是你不肯为了给我好好解释而找的托词……” “你的错觉。”所长一脸淡然地说着，就在吴铭快要相信她这番说辞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悄悄移开目光的心虚表现。 这丫果然还是在忽悠我！ 不过吴铭很快就释然了，不肯说就不肯说吧，反正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说起来，你说的那个小问题是什么？在我离开的时候，现实世界出了什么问题吗？” “关于那个事情啊……”所长见他主动提起了这茬，轻轻敲敲桌子召唤出一片光幕，“你离开的时间里，地球上出现了一个特异点……” 那片光幕看上去是一幅空中的俯瞰图，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层层叠叠如林海一般的树木覆盖在地表，但是在这一片山林的中间有一个坐落在森林中与世无争的村庄，这个村子规模不是很大，粗粗数一下整个村子可能也就百八十间房屋，不过每一间房屋都看上去都挺有年代感的，虽然都是砖混结构的建筑，但却透着一股子历经岁月磨砺的沧桑感，看上去应该有大半个世纪的历史。 “特异点？”吴铭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他好奇地看向俯瞰图，“这是哪年的特异点啊？啥情况啊？” “这里是南威尔士的一座偏远小镇，那里出现了魔女的反应。” 所长指着那一片光幕，不紧不慢那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发 “魔女反应？”吴铭看着光幕眨了眨眼，好奇地复述了一遍这个令他既陌生又熟悉的名词，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在哪听到过这个名词，带着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问道：“你说的这个魔女，是不是就是我想到的那个魔女……可我记得魔女……好像是和女巫一样是在现实世界中断掉传承的超凡职业吧？” 他花了老一会才在脑海中找到了相关名词的些许资料——那是老赵提及过的名词，在拟定如何解决林娇娇体内过剩超凡潜力的时候她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只是魔女和女巫、巫师一样应该早在几个世纪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异端审判运动中断绝了传承，由于知识传承的断绝，导致此后没有人能再还原晋升仪式将自己转化成女巫或巫师，现存于世的无论是女巫也好、巫师也罢，基本上都可以算濒危物种死一个少一个的那种。 虽然空闲时人偶姑娘也曾经跟吴铭聊过关于巫师与女巫的事情，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赵姒妲在提及魔女这一超凡职业时，也有些语焉不详，对详情不甚了解，而事务所中记载的资料纵观全宇宙都算是高端资料，基本不会对地球这犄角旮旯小地方（吴铭自认为）的特产超凡职业有什么详细记载，所以他对魔女这个超凡职业的了解始终停留在只知道名字和现状上。 所长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赞许，或许是很满意吴铭居然知道这个早就断绝的超凡职业：“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个魔女。” “可这跟特异点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得到确认后，吴铭反倒显得更加疑惑了，“难道魔女的存在很不妙吗？” “对你们而言应该算是很不妙的小问题了……”所长挥了挥手，将不断变幻的光幕定格成小镇的俯瞰图，“在你离开现实世界去往废弃历史后不久，观测站就侦测到这里出现超规模的超凡波动，对比超凡波动确认这股超规格的波动震荡源自于早已断绝传承的魔女，并且这里的空间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异界化和重叠现象，有复数平行的异界重叠在了这个小镇及其周边地区。经过观测站严谨的测算和估算后，认定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子确实会演变成改变今后世界发展方向的节点。” “通俗点说，这里就是一个正在形成的历史分歧点，就像在炎都时你阻止奈亚的那场战斗一样，现在魔女在这个镇子上孕育着某种会影响到世界未来的事物，而且孕育已经进入尾声，过不了太久就会爆发出来。” “！？”吴铭光是听着所长描述就感觉呼吸快停滞了，他艰难地拉了拉衣领，想让自己的呼吸轻松些，沉默很久让自己理清现状，整理好情绪后才开口问道：“我明白了，所以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解决那里的问题对吧？能现在出发吗？” “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前往，地球本土的超凡势力已经比你先进场了。” “好，那我回去整理一下，叫齐人手就出发。” 所长看到吴铭这么火急火燎，赶紧招招手让他停了下来：“别着急跑，给我回来。” “？”吴铭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有点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生生刹住了即将离开的步伐。 “这次的事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所长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她表情有点严肃，稍稍停顿了一会仿佛是在谨慎地选择措辞，以免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小人偶与伊丽莎白要么和魔女的相性不太好，要么在那个地方容易让事态复杂化，如果她们跟着你一起去那里，恐怕事情会变得……” 吴铭见她不能明说，立即就猜到了是什么原因，所以试探性地接话道：“事情会变得比较棘手？” 所长既没有点头肯定，也没有摇头否定，仿佛回答本身就会对事情造成影响一样：“当然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虚时间里那些废弃历史都是在我不知情时局面悄悄发展的无法挽回的，这次不一样，我会像之前炎都事件那样，给予这边更多的关注，并且视情况出手干涉，所以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那你刚刚倒是把话说得委婉一点啊，光是你说的那一番话就足够让我压力条拉满了好不好……吴铭在心中暗暗腹诽，不过表面上还是表现地很自然：“好，我明白了。这次我带别的人去。” 说完吴铭就立即转身离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所长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开口提醒道。 “哦对，你报告里不是提到了还抓了个俘虏吗？回去的时候你记得去一趟无限回廊把那个俘虏也给关进去。” ………… 在处理完俘虏的事宜后吴铭就传启动传送模块回到自己家中，但他刚一走出光幕就看到像废人一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齐格非和伊丽莎白，绯红女王也被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通过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看着电视节目。耳聪目明，六识敏锐的后者一听到背后传来的微弱声响，就从脚步落地的声音和重量判断出是谁回来了，原本正聚精会神跟龙人妹子一起看电视的伊丽莎白顿时转移了注意力，硬生生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哇！大哥回来啦！” 窝趴在沙发靠背上的橘猫小米早就习惯了传送造成的动静，它本来眯着眼睛轻轻甩动尾巴，看着从光幕中缓缓走出来的人影懒洋洋喵了几声，但是很快伊丽莎白在沙发上蹦起来的动静就把它吓得从沙发靠背上掉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吴铭脚边瑟瑟发抖。 “嗯，废弃历史探索的汇报结束了。”吴铭一边回话一边将橘猫小米抱起来，伸出手抚摸着它的下巴和耳根，“不过我很快又要出去。” 正在房里进行零件日常维护的赵姒妲，听到外面伊丽莎白搞出来的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衣服下摆长到膝盖的宽大黑t恤，一双玉腿白皙纤细，仿佛精雕玉琢过的艺术品般精美，只不过膝盖、脚踝处的球形关节却给她增添了几分非人之感，人偶姑娘手里拎着一条正在做着维护的人偶胳膊，出来时正巧听到了吴铭的后半句话：“管理者，接下来又有新任务吗？” “工作汇报时得知了一些事情。”吴铭点着头，橘猫小米在铲屎官的按摩下已经舒服地把眼睛眯了起来，而他则一边给小米按着摩，一边将自己在事务所听到的事情和家里这些超凡生物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环视了一圈众人随即问道，“说起来海德呢？他这阵子不是沉迷沙发吗？怎么现在没见着人影了？” “今天早上他买的懒人沙发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盒子，像是遥控操纵什么东西的手柄，几个光盘盒，还有零食可乐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喜滋滋把这些东西拖回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赵姒妲是最快消化完吴铭叙述中的信息，她看了走廊上多出来的房间一眼，那个房间上挂着写有海德字样的名牌，“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推测海德可能是暴毙在懒人沙发上了。” 听着人偶姑娘的评论，吴铭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复杂：“也别这么说……看样子海德适应现代生活也……挺快的，这回来才几天的时间呢就学会网购了……” “算了，反正他还需要时间适应一下新环境，这次就不带他去了。”接着吴铭叹着气转头看向齐格非，“飞哥，要不这次咱俩去一趟那个小村庄？” 躺在沙发上的齐格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沙发底下抽出了她心爱的黑铁大剑，言简意赅道：“走，电视剧看完了，正好有空。” “好，那老赵你这次就拜托你留守了……”吴铭转头看向赵姒妲道。 人偶姑娘微微颌首，经过吴铭刚刚那一番解释后，她也清楚这次情况特殊她和伊丽莎白不能跟着去，再加上家中确实需要一个稳重的人来坐镇，否则伊丽莎白和新来的海德恐怕会闹翻天：“管理者请放心，我会在你出门的时候看好伊丽莎白，不让她胡闹的。” 还没想明白自己为啥不能跟着吴铭一起去的伊丽莎白，听到赵姒妲说她坏话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我哪有胡闹！明明回来后我一直都很守规矩的！” “昨天晚上是谁把冰箱里的猫粮罐头偷吃了？” “我……”伊丽莎白被问得一时语塞，随后她灵机一动指着吴铭怀中的橘猫说道：“那是小米指使我干的！她告诉我哪有罐头，我拿出来帮她开罐，事成之后我和她一人一半！” 吴铭怀中正享受着按摩的大橘猫一听到有人在叫它，顿时睁开了双眼，好奇巴巴地看着伊丽莎白喵了一声。 “你看！她都承认了！” “很好，你下个月的零食也没有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今天就是要揭竿而起，推翻你的暴政！再说你现在只有一只手，我怎么样都能打得……哎哟哟哟哟疼疼疼疼疼，你居然偷袭我太卑鄙了嘶……人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啦！” 吴铭看着这两姑娘日常互怼，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总觉得这俩姑娘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了，不过这时，他突然听到绯红女王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发出电子音呼唤他。 “大哥哥~大哥哥……这次也能带上绯红一起去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偶遇 穿越过一层层刺眼的光幕，经过短暂的眩晕后吴铭带着齐格非和绯红女王从传送光幕中走出，来到一片植被旺盛的树林中。 由于这次的目的地是在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来的小镇子，虽然不像山沟里的山村那样封闭，但因为基础建设比较落后的关系镇子与外界的联系除了自行驱车前往以外，就只能在镇上车站等待一周一次的班车来进行，这次事态比较紧急显然不会给人慢吞吞等班车前往的可能，所以吴铭直接就按照事务所给的坐标传送了过去。 齐格非头戴极具机械质感的面具，缓缓拔出背在背后的黑铁大剑，接着就见她俯下身来蓄力，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剑锋裹挟着尖锐的空啸声将周边杂草、小树拦腰切断，在身边清理出一片方便站立的扇形区域，同时看向吴铭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这里不是小镇，事务所给的传送坐标有误？” “不，事务所给的坐标并没有问题，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吴铭手里抱着一起跟来的绯红女王，后者此时正通过摄像头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环境，看到龙人妹子越来越迷惑的目光吴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直接传送到镇里动静太大，你也知道传送模块这种魔幻玩意儿肯定会吓坏镇子里那群镇民，很容易对我们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传送点设置在了这里，接下来我们就扮成旅行者入村。” 事务所很贴心将降落坐标设置在了小镇附近的森林中，就是为了避免他们空降镇中心直接吓到镇子里那帮子排外的镇民们。 听得吴铭解释齐格非无声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他的决定：“现在该往哪边走？”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吴铭打开收容空间随手放出几台隐形探机，等到它们升上高空后连上隐形探机的视角俯瞰观察，接着他支了个方向说道，“我们现在的位置继续往东前进，走上几公里应该就差不多了，还挺近，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到。” 在植被茂密的山林中行进几公里或许对普通人是一项不小的挑战，或许他们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走完，但对于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吴铭等人而言，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毕竟…… “那我来开路。”齐格非扶了扶脸上极具机械质感的面具，接着按照吴铭所指的方向挥起沉重的黑铁大剑，巨力挥舞下的大剑肆意蹂躏、压缩着空气，形成一道锐利的风刃飞出去十余米远将扫过的植物悄无声息割断，紧随其后的狂风更是将残存下来的植物纷纷压弯、吹倒，在这一片茂密的绿色海洋中生生开辟出一条方便行走的通路。 毕竟有龙人姑娘这个人形推土机存在。 ………… “亚——历——克——斯——”奥托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小径上，有气无力地拉长了自己的声音，向走在前面的老猎人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身材高大、魁梧、壮实到像熊一样的亚历克斯停下了脚步，他仍然是那身衬衫、马甲配上长风衣的装束，听到奥托的呼唤后他缓缓回过头来，方片眼镜反射着阳光，映衬着他那张刀疤脸更加凶神恶煞：“奥托，灵能者虽然大半的能力都在幻想上，但对身体的锻炼也不能有所松懈。看样子你在身体训练的时候应该偷懒了，否则你的体力应该足够我们到达小镇才对。” 在极度疲惫之下奥托也顾不得形象了，他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是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叨叨个不停：“你那一套训练清单简直就是在谋杀！一小时让我负重跑完十二公里，每天还要做三百个深蹲，三百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以及各种各样能把人活活累死的体能训练……麻烦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体能，要是不偷懒的话完成训练后我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还有可能跟着你四处解决超凡事件吗！” 亚历克斯被对方这一通喋喋不休的抱怨说的有点懵，他眉头紧锁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在，就在奥托以为他真的在为自己所作所为反省自己的时候，老猎人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缓缓道：“可，这就是基础训练啊……当初我为猎杀集团编撰新猎人训练教材时，就是用的这一套基础训练方案，强度很低的……” “【炎都粗口】！”奥托气得直接骂出了脏话，“都说了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不可能完成你们这种怪胎训练的！我【炎都粗口】，【炎都粗口】！” 被疯狂辱骂的亚历克斯也没有生气，不过随着奥托越骂越生气，越骂越上头各种污言秽语都骂出来的时候，他才是稍稍皱起眉头开口提醒道：“奥托，注意言行素质，不要说脏话。” 他的语气中没有威胁，脸上也没有丝毫动怒的神色，只有和颜悦色、带着善意的提醒意思，但不知为何原本有点忘形的奥托却被吓得跟小鸡一样，生生捂住自己的嘴巴，连绵不绝的粗口声也戛然而止。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奥托已经了解老猎人的为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动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更不会因为这一番辱骂而暴揍别人，但说实话，或许是对方是个身经百战，不知道杀死过多少超凡生物的老猎人，常年的杀戮和战斗让他自然而然养成了一股极具威慑力的气质，奥托在看到老猎人那张盘踞着刀疤的狰狞面庞时心理总会不由自主感觉发憷。 不过好在奥托也不是第一次被老猎人教训了，两人无声沉默地休息一阵后，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向对方表示自己会注意素质，便把话题引到其他方向上来：“亚历克斯，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沿着这条路走，按照现在的速度一刻钟不到就能到发现魔女踪迹的小镇了。奥托，这次行动的危险度不同以往，所以进入小镇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随便乱跑……” 亚历克斯后半段话说得很郑重，虽然老猎人平时就不怎么会说笑，但此刻表现出来的感觉却让人不由自主，这让奥托好奇地追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魔女真的能有那么危险吗？再说，这件事情值得你这么重视吗？在炎都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你连驻守城市的工作都扔下了，非要带着我一路跑到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魔女啊……”亚历克斯颇带感慨地复述着奥托的问题，仿佛被对方好奇的发问打开了记忆匣子一样，原本压在心底的回忆一股脑涌上心头，他的表情看上去变得比平常更加低落一些，“魔女和你们灵能者一样是个悲惨的群体，只是和灵能者不同的是，魔女是一个根本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超凡职业……” “还能有比灵能者更悲惨的职业吗？”奥托表现地有点不以为然，“所以他们都怎么悲惨了？是转职自带变性特效，还是跟我们一样只能活个几十年就会早夭？” 亚历克斯摇摇头：“都不是，相反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魔女的寿命往往非常悠久。” “那她们能有什么悲惨的？”奥托翻着白眼反问道，“我现在觉得自己能寿终正寝都得谢天谢地了，鬼才知道我的灵魂还能燃烧多少次，最后到底是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死，还是被你们猎人直接砍死……” 老猎人看着不以为然的奥托，他知道后者说这话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身为灵能者这个团体的普遍现状而已，灵能者的灵魂老化、燃烧速度远超常人，为了活下去许多灵能者只能选择吞噬其他灵魂来补充消耗。在不同个体的记忆、人格和情绪冲突下，他们表现出来的人格情绪往往非常容易走上极端，再加上他们氪命覆写现实的能力实在过于危险，所以每一位被发现的灵能者都会受到猎杀集团的严密监视，一旦出现失控现象就立马进行处决。 而亚历克斯不仅是奥托的监护人，更是承担起了他失去控制时为其处刑的职责。 带着奥托行走在乡间小径中，老猎人沉默了一会，随后他叹着气开口耐心为后者解释道：“魔女确实能活很久，可他们漫长的一生必然伴随着从不间断的不幸和悲惨经历，有的人年幼时痛失至亲，有的人会丧失此生挚爱，有的人对苦苦寻求之物求而不得，有的人会因此落得身体残疾……” “他们虽然能从这些不幸与痛苦中汲取养分，使自己的力量变得越发强大，变得能做到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如此一来又会招致更大的不幸，而这个悲惨的循环会伴随他们一生的时间，就像是命运不希望见到他们能得到哪怕些许寻常的幸福一样，即便短暂拥有了让他们忘却痛苦的幸福，也只是为了将来更加悲惨的未来做好铺垫而已。而这种循环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刻才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亚历克斯回忆着那些对他而言有些久远的过去记忆，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感慨和叹息：“或许对于成为魔女的人而言，死亡已经是最轻松的结局了吧……” “既然这样那他们不成为魔女不就好了？”奥托有些不解地插话道，“只要不去使用这股力量，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哪有那么容易。”老猎人摇摇头边走边讲的功夫中，他已经能眺望到小路尽头那鹤立鸡群的钟楼尖塔，以及不远处的镇子入口，“魔女的传承和其他超凡职业的传承相比有点特殊，和很多超凡职业、超凡生物的晋升转化手段不同，它更像是吸血鬼咬食人类将其变成血奴的诅咒或瘟疫……当然确实也有人身为魔女却从未使用过魔女的力量，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济于事，成为魔女本身就是一种诅咒，只要你不幸成为了魔女，这个不幸和悲惨的人生就永远摆脱不掉了。” 奥托听着亚历克斯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按照老猎人的话来看，魔女确实是一个悲惨的群体，可这并没有说明亚历克斯为什么对魔女这么上心的原因，他刚想打听一下其原因的时候，一个令他气得牙痒痒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奥秃和老猎人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熟悉感 当齐格非不知道第几次挥舞黑铁大剑，用剑风扫清一大片植被开辟出方便行走的道路后，吴铭一行人总算从那容易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山野树林中钻了出来，来到了通往目的地镇子的那条乡间小径上。 结果刚一从树丛中走出来，他就看到了俩老熟人。 “哟！这不是奥秃和老猎人吗？” 吴铭的招呼立即转移了两人正在交谈的注意力，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看到刚刚从山野树林中走出来的吴铭。 奥托先是露出意外的神色，接着回过味来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后，立即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而亚历克斯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很快就被狰狞的笑容所取代，他张开双臂快步走向吴铭，活像一只人立而起的巨大狗熊一样给后者来了个大大的熊抱：“老弟，有段日子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还好，前阵子出了个差……”吴铭看着被亚历克斯不知轻重的熊抱给压着嘎吱嘎吱蹦出火花的透明护盾，脑后冒汗非常敷衍地寒暄了一下，两人分开后他就开门见山问道，“所以，亚历克斯你们也是为了魔女的事情来的？” 自从炎都那场异变共同作战，目睹过吴铭挺身而出对抗邪神奈亚的事迹后，亚历克斯也清楚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对这方面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嗯，前几天‘组织’向我们几个超凡势力发出一条消息，说在这个地方发现了魔女的踪迹，所以希望有过和魔女接触的超凡势力派人调查详情，迅速将魔女的威胁遏制在萌芽中。不过响应这一号召的也只有机关、热衷异端审判的教会、以及我们猎杀集团就是了，术士协会的学者们似乎对这个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一如既往保持沉默。” 吴铭看着老猎人还有他身旁一脸不爽的奥托，表情变得有点疑惑起来：“可是……来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吗？” 之前所长提到地球的本土势力已经入场时，他还以为已经五大超凡势力，已经组成一万多人的联合调查团把这个小镇围得水泄不通了，可没想到来的只有两个人——甚至还有一个都不是猎人，是个哪怕有覆写现实的灵能力也身陷脱发之苦的灵能者。 仿佛感受到极大恶意的奥托，看到吴铭将目光久久停留在他头顶后立即把脸垮了下来，小声嘀咕道：“我总觉得你刚刚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当然不是，我不大清楚教会和机关那边是怎么个情况，但我们属于先来探探底的侦查人员，猎杀集团内和魔女打过交道的猎人不少，可他们都是经验老到的老猎人，负责各大危险地带的治安与猎杀工作所以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亚历克斯摇了摇头解释道，“猎团现在虽然正积极抽调其他与魔女接触过的老猎人，但这需要时间。所以在大部队协调的时候我就主动请缨前往了，如果问题不大的话，也免得他们再跑一趟由我们解决掉就行。” 吴铭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可如果问题大呢？” “那就向总部呼救增援。”亚历克斯神色严肃正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 镇子已经近在眼前，吴铭几人偶遇后边走边聊，短暂交流了一点信息后就走进了镇子中。 可能是因为这个镇子地处偏远，又没有一条方便通行的公路加强与外界联络的关系，这里的镇民们就像活在上个世纪、或是上上个世纪那样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镇子里那些以欧式古典建筑风格为主的房屋大多都有些破旧了，有些木屋更是破破烂烂的打上了好几个补丁，看上去摇摇欲坠。就连镇里那条水泥路面都像是许久没有修缮过一样，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坑洞与裂隙走起来比镇子外的土路好不了多少。 或许现在正是农活的时间，镇上能看到的人并不多，吴铭与亚历克斯一行人就走在镇子里凹凸不平的水泥路上，准备先熟悉一下镇子里的环境，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是进了镇子之后，善于观察气氛的吴铭很快就感觉到了古怪。 镇子里，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偶尔有些镇民们在看到他们这些外来者时，眼底都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抵触和厌恶——当然，厌恶归厌恶，他们在看到亚历克斯时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流露出一些恐惧。 “飞哥帮我抱一下绯红，亚历克斯，我想去接触一下这些镇民，你们稍微等我一下……” 齐格非接过了一路走来都表现地十分沉默的绯红女王，后者虽然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目光闪闪地通过摄像头观察着外界，但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而老猎人可能也是知道自己这张脸可能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他拉住了有点无聊想要自由行动的奥托，对吴铭点点头嘱咐道：“不管怎么样，小心一点……” “嗯。”吴铭应了一声，接着他快步走向了迎面朝他走来的一个镇民。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耽误一下你的时间。”吴铭脸上露出营业式的招牌假笑，他叫住了即将擦身而过的路人镇民，配合假笑换上一套颇有亲和力的声线，对被他叫住的路人镇民说道：“我们是从镇子外面来的旅行家，我们路过这个镇子发现这里风景怡人，民风淳朴很有回归大自然的感觉，所以想在这里多停留几天，不知道镇子上哪里有可以暂住的地方吗？” 辅助装置自动翻译的功能都能让他和不时在各国语言、超声波和次声波中切换输入法的龙人妹子齐格非畅通无阻地交流，自然会将他的意思完美翻译给对方，再加上他对自己这一套社交辞令非常有信心，所以吴铭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交流问题。 但现在显然是非正常的状况，在吴铭迎上来搭话时后，这个路人镇民脸上就露出些许抵触和厌恶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还不等前者把话说完他就猛地连连挥手，仿佛是想把吴铭驱赶出去一样：“外乡人，回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没有你们住的地方！” 说完这个镇民就轻啐几口，骂骂咧咧地远去了。 吴铭一连用相同的手法和套话问了好几个镇民，可得到的回应都大同小异，他们都像第一个村民那样并不欢迎吴铭等人的到来，而最后一个看上去像是刚刚干完农活回来的镇民，更是激动地都拿起了手里的草叉试图攻击他，不过马上这个镇民马上就被吴铭给糊了一脸认知修改，情绪顿时变得平静下来，仿佛无视掉了他这个外乡人一样转头离去。 “这个镇子的镇民可真是热情好客啊。”吴铭看着镇民拎着草叉离开的背影，这时原本一直在旁边观望的齐格非等人也跟了上来，他对同伴们打趣道，“你看，刚刚都准备拿出草叉来迎接我了……” “这些人看上去很不欢迎我们，为什么？”在旁边抱着绯红女王围观全程的齐格非不解地皱了皱眉。 “也许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就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能是这里的镇民单纯就是排外。”吴铭耸耸肩表示自己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谁都说不准的。” 亚历克斯也认真说道：“镇民们的异常反应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确定，就是不知道这会不会和魔女有所联系，姑且还是保持小心警惕吧……” “我说你们都不考虑一下实际问题吗？如果镇子里的人不欢迎我们，又没有旅馆的话，那我们接下来可能又要睡野外了……”奥托则是比较关心别的问题，之所以要用又，那是因为他为了赶到这个穷乡僻壤已经风餐露宿好几天了，每天吃着寡淡无味的烤鸡烤鱼，睡在石子咯人的土地上，现在他就想赶紧在镇子上找个旅馆洗个澡，然后在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和那些见鬼的野外生存生活告别。 吴铭带着几分怜悯看向奥托，表情十分复杂地戳破了他的美梦：“不……我觉得这个小镇上能有个小酒馆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至于旅馆……你说谁会这么缺德把旅馆开在这荒郊野外呢？” 奥托：“……” 就在这时吴铭感受到了背后传来一股视线，仿佛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一样，他猛地回头朝感觉到视线的方向看去，接着就看见身后街道拐角处有个怯生生的少女正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他们一行人。 那个少女有着一头金栗色的靓丽长发，五官样貌虽然平平无奇，但却让吴铭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这个金发少女家境似乎不怎么样，身上那条深红色长裙浆洗的有点褪色发白都没有更换，围裙上也打满了补丁看上去都是破破旧旧的，在两者视线相撞后，金发少女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马反应过来转身就跑，还没等吴铭开口她就一眨眼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 虽然视线只是一瞬的交错，但吴铭很确定自己认识这个少女！ 就算不是认识，也至少和她有过数面之缘！ 可还没有等他仔细搜索脑海，回忆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女时，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从远处传到了他的耳中。 “你们是从镇子外面来的外乡人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板娘 “你们是从镇子外面来的外乡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吴铭本来的思路，他循着声音疑惑地转过头来，结果看到一位中年女性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便于干活的衣物，还围着一条带点油渍的围裙，五官精致容貌姣好，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为这位中年女性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魅力。 吴铭虽然还沉浸在那位金发少女到底是谁的困惑中，但对有镇民主动搭话还是感觉有些意外点点头，并且将之前想要找个地方借住的套话又说了一遍。 只是和那些对吴铭恶语相向的镇民完全不同，这个中年女性脸上堆满了热情好客的笑容：“果然是外乡人呀！我从之前你们进镇就开始注意你们了所以你们刚刚那是在找镇民询问借住的地方？哎呀不是我说，最近这段时间镇子上稍微出了点事，有些镇民和外乡人起了些冲突，一些镇民对外乡人都很抵触，甚至还可能爆发暴力冲突，所以我觉得可能不大会有人让外乡人借住在他们家的……” 她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了好多，但这些话语翻来覆去都只有一个意思——镇民是不会让外乡人借住的。但她又没有把话给说死，始终给人一种这事好像还有转机的意思，仿佛是在向吴铭等人暗示着什么。 “那镇子里就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了吗？”吴铭顺着她的意图明知故问道。 中年女性眼睛一亮，之前长久的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刻：“也不是没有可以住的地方，我和那些封建守旧的镇民们不一样，你们要是能给出合适的价格，我家的旅馆随时都对慷慨的外乡人开放……” 奥托表情严肃地开口问道：“可以洗热水澡吗？” 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露出财迷的微笑，她轻轻搓着食指和拇指做出一个钱的手势：“当然可以，不过洗热水澡要加钱。” “好耶！加钱也没问题！反正这钱是亚历克斯出的！”经历了许多天风餐露宿的奥托顿时开心地跳了起来，而老猎人看着他这样子也没有反驳，他和吴铭稍稍交换一个眼神，见后者也没有什么意见后，叹了口气道，“老板娘，你说的旅馆在哪？” “就在镇子的一角，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过去！” ………… 老板娘轻车熟路带着吴铭几人在镇子里的小路中穿梭着，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老板娘所说的旅馆，可是当奥托兴致冲冲看到自己在野外露宿时魂牵梦萦的旅馆时，脸顿时垮了下来。 矗立在吴铭一行眼前的建筑物与其说这是旅馆，倒不如说是个看上去饱经风霜，摇摇欲坠的大木屋。 一阵清风吹过，那座仿佛危房的大木屋立即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个……就是旅馆？”奥托看着那座摇摇晃晃感觉随时可能被风吹倒的木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是座危房，这房子半夜不会塌了把我埋进去吧……” 老板娘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语气和神情中的失落，甚至无视了对方后半句对安全保障的质疑，她眼睛里冒着财迷的光芒：“没错，一楼是镇民们放松时过来喝酒的地方，二楼有几间客房你们就可以住哪，你们要是想喝酒或是想吃饭了，也可以提前说一声我给你们准备，不过既然你们是在这里住宿，价格还可以给你们便宜点……” 说话之间，老板娘就充满热情地带着吴铭和齐格非先走了进去，只留下梦想破碎的奥托以及如老父亲一般的亚历克斯。 奥托：“我想回家，我想洗澡……” 亚历克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小声安慰道：“非常时期，稍微将就一下吧……” 如老板娘说的那样，一楼看上去就像个酒馆的布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曲尺形的吧台，吧台背后的柜子上还摆着许多看上去像酒水一样的瓶瓶罐罐，几张圆桌和椅子随意摆放着在酒馆内，吧台旁有条延伸去二楼的楼梯，老板娘所说的客房就是从这里上去，但说是客房，实际上这里基本没有人住过——毕竟镇民基本用不着旅馆这玩意儿，而这个封闭的小镇与外界联络较少，平时也不大可能经常有外乡人跑到这里来住宿…… 也不知道老板娘到底是抽了什么疯才会在这个穷乡僻壤，根本没有什么外人来往的小镇里开旅馆的。 接着在老板娘喜笑颜开点着钱的过程中，吴铭一行人在镇子上的住所总算得到了保障——二楼只有四间房，也不要指望这种小镇上的破旅馆能有多好的硬件基础和服务，里面也就只有一张硬板床、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而已，二楼客房甚至连把正经的锁都没有，从花销的旅费来看这种客房完全不值这个价，但除了奥托以外几乎没人在意这些。 对于亚历克斯来说，他们想要在这个镇子里调查魔女的话，至少得有一个据点，哪怕只是个临时据点也至关重要，住在镇子里不管是调查也好，还是寻找其他超凡组织过来调查的同伴也罢，都会方便许多。 而对吴铭来说就更无所谓了，他的一切活动经费和工资都是由事务所出的，再加上有传送模块，就算住得不习惯他传送回家把床直接搬过来睡，在这里住下也只是为了更加方便调查、以及掌控局势变化而已。 在确定下来住处后，亚历克斯就带着奥托出门了——他还要去找其他超凡组织的同伴汇合，尝试协力调查魔女的踪迹，毕竟机关与教会都响应了组织的请求信息，如果他们也提前派人来到这个小镇的话，那之前老板娘说的外乡人很可能就是其他超凡组织的同伴。 而齐格非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安静可靠，抱着绯红女王和吴铭回到了一楼，看到正在开开心心算着账的老板娘。 “老板娘，刚刚你说镇子上稍微出了点事，所以镇民们都很仇视我们外乡人……”就在老板娘坐在一楼开心点着今日收入时，吴铭拿来一张椅子坐下，而齐格非也默不作声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两人的动作打断了她正在点钱的行动，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吴铭开口问道：“我们这些外乡人还挺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想在这里多待几天。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想在之后几天为了避免跟镇民们起冲突，所以想向跟你提前打听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顺便我也想知道有什么事在这个镇子里不能做，或是镇民们比较忌讳的事情……避免我们停留的这几天里无意中做了些什么，又惹出什么误会给老板娘您添麻烦就不好了。” 吴铭这一番弯弯绕绕的话术虽然让老板娘最开始听着有点懵，但逐渐她就回过味来了，她笑着点点头：“你想得还挺周到嘛，知道镇民不待见你们，所以找我来打听情报……” “好吧……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我看来都是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不过老板娘没有追究吴铭的这点小心思，她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道，“镇子上前段时间好像出现了一个吹笛子的杀人魔，还是什么诱拐犯的……反正夜里只要听到吹响笛子的旋律，第二天肯定会有人死亡或是有人失踪，可是镇子上很多老一辈人都说，这是魔女的诅咒又回来了得赶紧准备魔女审判的仪式……” 吴铭可没有想到一到镇子上就能找到疑似有用的情报，所以在听到魔女这个单词时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过看到老板娘那不以为然的神色，心中也对老板娘的态度有了判断，他暂时压下心中的激动，像个接受过科学教育对魔法巫术一概不信的正常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理解：“魔女审判？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巫术迫害？” “你也这样觉得吧？”看到吴铭的反应，老板娘才像是遇到知音一样喋喋不休起来：“镇长和镇上的牧师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说魔女是无稽之谈，镇子上肯定来了个连环杀人魔，所以想组织年轻人来保卫镇子的安宁，可是镇子里那些老顽固根本不听，仍然固执地想要搞魔女审判那一套，嚷嚷着要再次终结魔女的肆虐和诅咒，所以镇子里的人就分裂成两派，直到现在关系都很紧张……” 吴铭听到她这么说反倒感觉有点一头雾水了：“可是这和排斥外乡人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杀人魔是外来的人吗？” “不是，如果没发生之前那件事情的话，其实那些老一辈人对外乡人的排斥还不会这么重的。”老板娘摇摇头，“只是后来，有个外乡人来了，她阻止了老一辈那些人的魔女审判仪式，救下来了一个被冤枉成魔女的小姑娘，还打伤了好些人，所以就被记恨上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镇长 听明白了外乡人不受待见的缘由后，吴铭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公然打断魔女审判的仪式，还暴打了所有参与到魔女审判中的镇民，难怪那些镇民们看起来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一样……” 老板娘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看上去既愤怒又带着几分古怪：“额……他们那么敌视外乡人的原因不止这个……” “还有其他原因？”吴铭看着老板娘怒气冲冲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疑惑随即追问道。 “唉，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事实上前段时间镇子上还有个从大城市来的神父，这次镇子里的魔女审判就是他搞出来的。本来在审判被打断时，不信魔女这一套的开明年轻人最开始是尝试先把人救下来，然后通过交涉解决问题的。可就是他在旁边从中作梗，煽动那些信仰虔诚的老顽固们和年轻人爆发了冲突，最后才会有外乡人跑来暴揍老顽固们的那一幕……” “那些老顽固们虽然很容易被人煽动但他们又不傻，被暴揍一顿后他们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神父给当枪使了，所以现在很多镇民都在怀疑你们这些外来者是不是暗地里串通一气，蓄意到镇子上来搞破坏的……” 这下吴铭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镇子上谁都不待见外乡人了。 “那个吹笛杀人魔呢？就这样放着不管了吗？” “那怎么可能？”似乎是怕杀人魔的存在吓走这些外乡人影响到自己生意一样，老板娘连连摇头否认道：“现在咱们精明强干的小镇长正组织人手呢，每天镇上集会都在呼吁号召镇民们加入他们，一起把危害小镇的杀人魔给揪出来，镇上的治安官、诊所的医生还有好多年轻人都响应了小镇长的号召，自发组成了守夜人队伍，天天巡夜，现在夜里安全多了，也没怎么听到半夜扰民的笛声出现了……” “想不到你们镇长还挺年轻有为的……”吴铭听着点点头，“你们镇上集会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帮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希望这样能改善一下镇上人对我们的印象吧，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也不希望把关系闹得很僵……”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像个热心肠的外乡人，让自己这些话显得更加有说服力一些。 “你们这些外乡人还真是复杂，又不是准备在这里常住下来，至于跟每个人都打好关系吗，真是怪……”老板娘像是看什么珍稀物种一样盯着吴铭，随后她移开视线抬了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吧，他和牧师会召集大家在教堂里集会，等集会结束后大家就各回各家正好到饭点吃饭，不过你现在去肯定赶不上了……” “现在就在集会……那你不去吗？” “我？”老板娘被吴铭说得愣了愣，随即她指了指桌上那些钞票，眼睛中又迸发出财迷的光芒：“镇上集会哪有赚钱重要，集会什么的等我把钱数完了再说……” 吴铭：“……” ………… 就在吴铭留在旅馆里向老板娘打听情报的时候，分头行动的亚历克斯也带着奥托在小镇中奔走着，径自朝着镇子内某个地标建筑走去，在遇上老板娘之前他们就在镇子内简单地转了一下，大致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和建筑，由于镇子并不是很大建筑分布也不是很复杂的关系，所以现在亚历克斯也不是 很快他就带着奥托来到一座小教堂的门前，当他们到达时这里的镇民集会已经结束，愿意来教堂集会的年轻人们正在陆续离开，为了避免和镇民起冲突导致不必要的麻烦，亚历克斯和奥托躲在一旁避开了来参加集会的镇民，等到最后一人离开后，他们才重新回到小教堂门口。 这是镇上唯一的教堂，虽然规模肯定没办法和那些王公贵族兴建的大教堂相比，但也是个内部空间能容纳镇上居民同时听取布道、集会的小教堂——只是现在这座小教堂已经非常破旧，或许是小镇财力人力都很有限的关系，这座教堂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行过修缮了，教堂外墙的砖块很多都产生了开裂，让人感觉有些狰狞恐怖的裂缝盘踞在外墙上，让教堂看上去多了几分摇摇欲坠的错觉，镶嵌在叶片式窗户上的玻璃也都只是最廉价的白玻璃，甚至有的窗户上干脆就是空荡荡的没有玻璃镶嵌。 “你没事把我带教堂来干啥……”奥托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教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声嘀咕道：“难道想拉着我入教？” 亚历克斯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当先穿过教堂大门，走进了里面的礼拜堂中：“先进去再说。”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知不知道你个子太大走路很快啊！”看着老猎人虎背熊腰三步两步就走入教堂，奥托这才反应过来提高音量大喊道，接着也快步走了进去。 “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贸然行动……” “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再没办法抓到吹笛人，局势可能会变得更加人心惶惶，到时候……” 亚历克斯刚一走进礼拜堂内，就听到有两个男性压低了声音小声交谈，不过在看到他进来后这两人马上就停止了交流，而老猎人也一眼就看到了刚刚停止交流的两人。 那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一个金发碧眼，五官立体眼窝深邃，穿着洁白的衬衫和棕色马甲，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就是一表人才，精明干练的样子，而另一个棕发褐眼，五官普通但气质柔和、平易近人，他一身神职者的装束，胸前还挂着一条十字架的项链，看起来应该是镇子上的牧师。 只不过，亚历克斯敏锐地发现两人脸上都盘踞着挥散不开的阴霾，仿佛一直在忧心忡忡着某件事情一样。 这两人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亚历克斯时，呼吸都明显停滞了半秒——后者的尊荣实在过于有杀伤力，正常人普通瞅见心里都得发憷，更别提冷不丁看到他从门外走来，步步向他们逼近的两人了。 那种压迫力不亚于面对洪水猛兽要少多少。 “你们好，我是外乡来的旅行者。”不过显然亚历克斯也知道自己有些吓人，所以在这两人被吓破胆之前赶紧开口解释道：“请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在这里来寻求一下帮助，看能不能找到我的朋友……” “噢……哦……”金发男人愣了两下，虽然他满脑子都回荡着‘这人是谁？’‘他朋友是谁？’‘为啥要跑教堂来问？’这三个问题，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接话道：“你好，我是这个镇子的镇长，我叫罗格。” 本来他差点习惯性伸出手来和对方握手的，但是看到对方那如熊一样雄壮的身躯，还有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后他的手就僵在了空中。 “我是镇上的牧师，我叫伊尔森。”棕发青年笑了笑，或许是作为镇上牧师见过不少风浪，身经百战见得多的关系，他表现地比罗格要镇定的多，在最初的惊吓后他稍微打量了一下亚历克斯，还有紧跟在老猎人身后的奥托，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们是刚刚来到镇上的旅行者吗？” “是的，我们是今天才到这个镇上来的……”老猎人点了点头，“不过，镇子里的人似乎不大欢迎我们，也不肯帮我找我的朋友，所以我就想着来教堂里找神父牧师寻求帮助……” 罗格这时候也恢复了镇定，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最近镇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有些镇民可能会有些反应过激……” “可以理解。”亚历克斯也露出了自认为爽朗的狞笑，虽然又被吓得心惊胆战，但小镇长罗格还是壮着胆子主动开口说道：“你要找人的话，恐怕我们没办法提供太大的帮助，因为镇上最近出了点状况，每天都需要组织人来守夜，所以可能我们抽不出人帮你找你的朋友，不过最近来镇上的外乡人没有几个，有些还在这里住过一阵子，我们可以大致描述一下这些外乡人的特征，如果你的朋友是其中之一的话，你应该也能很快找到……” 只是说到这些的时候，罗格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他又想起之前那个搅乱局面的外乡人了，虽然他很感激她救下那个小姑娘，但想到她闹出来的烂摊子，又觉得一阵头痛。 “我很抱歉，镇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们光是为了解决镇子里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实在腾不出人手帮你去找人……”伊尔森语气中也带着些许歉意，对此亚历克斯表示非常理解，不过很快他也有些好奇地追问道，“镇上还有其他外乡人住着吗？他们都住在哪里？方便告诉我吗？” 奥托站在老猎人身旁全程插不上嘴只能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用地交流着，很快他的眼神就开始在小教堂里乱瞟，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罗格与伊尔森两人背后的布道台前。 那里应该是牧师的布道台，小台子上还摆着一本翻开的圣典，还有几样具备宗教象征的仪式用具放在上面，从天窗透入教堂的一束阳光照亮了布道台前的一处地面，有个身穿苦修士袍的身影正跪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之中，点点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微光，上下沉浮着，接着奥托就听到了亚历克斯与小镇长的交谈声。 “额……你要找的外乡人，其中一个就住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志愿加入守夜人 “额……你要找的外乡人，其中一个就住在这里……” 罗格稍稍让开了身子，让亚历克斯看到了跪在布道台前的人影，接着伊尔森在一旁说道：“这位是前不久从附近大城市来到小镇来的克雷芒牧师……” 在伊尔森的话语声中，穿着苦修士袍的克雷芒结束了无声的祷告，他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到了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亚历克斯。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可能是被亚历克斯那张神鬼辟易的面相给吓到了，也可能是根本对老猎人的出现不大感兴趣，克雷芒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到了一边，默不作声地转过了头，用空洞无神的目光看向另一边的罗格和伊尔森，开口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个小镇上的不洁之物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如果你们希望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最好快点下定决心……” 可罗格和伊尔森却完全听懂了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前者甚至还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动摇和犹豫起来：“可是你的做法实在是……” “言尽于此。”克雷芒的语气就跟他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说完后他就越过两人径直朝教堂门外走去，并且毫不掩饰地用目光打量着进入教堂的亚历克斯与奥托，而老猎人同样也在怀着好奇的目光在审视着他，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方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在被克雷芒盯上的瞬间奥托背上的冷汗马上流了出来——仅仅只是对视，他就似乎看到了自己被他抓住绑上火刑架被烧死的画面，奥托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时间的流速仿佛就此变慢一样，周边的空气也跟着被凝固成了固体，而他就像是镶嵌在琥珀中的倒霉昆虫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克雷芒一步一步走来，那踩在教堂地砖上的清脆声响仿佛大锤般不断敲击着他的心头。 但最终克雷芒没有动手，因为亚历克斯就挡在他身前，随着克雷芒与老猎人擦肩而过，无论是沉重的气氛、凝固的空气、还是仿佛时间放缓的错觉都如镜花水月般纷纷消散，克雷芒牧师缓缓踱步走出教堂，而奥托则出了一头冷汗，忍不住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缓解心中升腾起来的恐惧。 施加在身上的巨大压力突然消失，让奥托差点瘫在地上，不过就在差点倒下时亚历克斯及时架住了他。 但伊尔森和罗格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显然他们刚刚并没有被卷入到那种怪异的状态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很快发现了奥托的异状。 “这位先生，你出了很多汗。”罗格看到大汗淋漓大口喘气的奥托，旋即转头看向亚历克斯有些关切地问道，“你的朋友看上去问题好像有点严重，要不要现在带他去镇上的诊所看看？” 亚历克斯架住奥托的身子让后者不至于倒下，同时开口解释道：“没事没事，这孩子体力比较差，又跟着我们几人出来旅行了好一阵，白天每个人都要背着行囊生活用具负重前进，晚上又是在外面风餐露宿没怎么休息好，太过劳累导致的，所以这次我们逗留在镇上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能让他好好缓缓。” 奥托虽然还没彻底恢复过来，但他也摆摆手道：“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了……” 伊尔森与罗格对此表示十分理解。 “来，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坐着休息一会。”伊尔森把两人带到教堂长椅边，看着奥托坐在长椅上呼吸稍稍平缓了些后，他递过去一条手帕给对方擦汗，接着转头看向亚历克斯，“你刚刚说会在这个镇子上逗留一段时间吧？最近镇民们对外乡人确实有点不大友好，所以你们可能很难找到暂住的住所，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可去的话，你们可以到教堂来寻求帮助，我随时都在。” “谢谢你的好意伊尔森牧师……”亚历克斯咧了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但语气却无比温和：“不过我们已经找好住处了，有好心肠的镇民愿意让我们在他们家借住一阵子，所以如果牧师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我也非常乐意伸出援手。” 伊尔森牧师没有过多追问他们到底住哪去了，只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声：“最近镇子上有点不大太平，你和你的朋友们也要小心一些，入夜以后就早些休息，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情况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亚历克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有点好奇地顺着他的话问道：“话说回来，我能问下镇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伊尔森牧师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疑问，而是首先和罗格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两人都点了点头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 “其实是这样的，前阵子镇上来了一个流窜作案的杀人犯，他经常在夜间作案，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失踪的孩童和遇害者。”小镇长罗格叹了口气，谈及此事时他的脸色不大好看，“虽然我们已经组建了守夜的队伍，发生事件的频率也比之前地上许多，可之前镇民们之间因为意见分歧发生了些冲突，现在守夜队伍可能也支撑不下去了……” 亚历克斯立即就想到了进来之前那些匆匆离开教堂的镇民们：“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些镇民从教堂里走出来，是不是那些参与守夜的镇民？” “没错。”伊尔森牧师点点头，提到这件事情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因为这个连环杀人犯迟迟没有抓到，而对方作案手法又十分诡异，我们的守夜队伍好几次都没能阻止他杀人或是拐走孩童，所以搞得镇子里人心惶惶，守夜队伍内部也有些动摇，在意见分歧发生冲突后很多原本想要抓住连环杀人魔的镇民更是脱离了守夜队伍，也有很多人跑到教堂来祈祷希望这些事件不会波及到他们，剩下愿意守夜的镇民连一队人都凑不出来……” “连环杀人犯？”奥托这个时候也稍稍缓过气来，他擦干了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确定对方是连环杀人犯呢？也可能是几个毫无关联的事件正好撞在一起了也说不定……” “因为每次他在作案时都会吹奏一段时间的笛子，整个小镇都能听到他吹响的笛声。”仿佛听出了奥托言外之意的罗格说道，“第二天就会发现死者，或是有哪个镇民失踪了，虽然死者的死因各不相同，失踪者更是从小到四五岁的孩童，大到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都有，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是在笛声过后失踪、或是被发现死亡的。” “这……”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奥托一时有点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事情……还是建议报警吧？” 伊尔森不紧不慢地说道：“小镇上唯一的警官就是现在守夜队伍的一员……” 而亚历克斯也陷入了沉思：“那你们现在查到什么线索，或是锁定什么目标了吗？虽然不是本镇人但我们也可以来帮忙，而且我还有两个朋友待在镇上，我会和他们说一下这个事情，看他们愿不愿意来帮忙……” “现在人手不足，我自然也希望你们能来帮忙，人越多力量越大，就能越快将那个连环杀人魔给揪出来……”听到老猎人主动要求帮忙，还要带上朋友一起来，罗格脸上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如果方便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尽可能说服你的朋友们参加守夜，要是考虑好了可以到我家来找我，对了钟楼尖塔旁边的那座房子就是我家。” “没问题，我回去就跟我的朋友们说说这事……” ………… 之后一路无话，亚历克斯带着脚步还有些虚浮的奥托返回了旅馆，当然回程途中还是收获了许多镇民们恐惧和厌恶的目光，但有亚历克斯那凶神恶煞的面相，以及虎背熊腰的体型摆在那里，所以也没有不长眼的镇民敢上来挑衅，在额外加钱享用了旅馆内那并不丰盛的午餐后，他们就和吴铭汇合上楼，几人在二楼的一间客房中布下了严密的防护结界相互交换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 “原来如此，亚历克斯你那边进展也不慢啊……”经过一番充分的情报交流后，吴铭有些感慨地看着坐在木椅上，几乎要把木椅压垮的亚历克斯，“结合一下情报的话，我们现在可以知道这个镇上的外乡人至少有两个，你在教堂里看到的克雷芒神父说不定就是教会派来的超凡者，而且他和另外一个外乡人超凡者之间可能不大对付，甚至理念存在对立倾向，否则他们应该选择联手而非把局面闹僵……” “按照我从老板娘那里了解到的来看，这个镇子上现在被吹笛人所困扰，不断都有人失踪或是死亡，老一辈的人将其称之为是魔女的诅咒，只有进行魔女审判仪式将魔女抓出来进行审判，才能让这些不幸的事情不再发生使生活重归平静，可有些思想开放的年轻人不这么认为，所以村子分成了意见不同的两派，而在前不久，疑似其他超凡组织派来的超凡者来到这里也没有联手，反而是各自采取了不同的对策，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出现……” 交换情报了解到更多事情后，局面和事件脉络不仅没有变得清晰起来，反而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了，老猎人皱起了眉头：“看来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这个镇子的魔女传说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守夜 “那就去参加守夜吧……”吴铭见老猎人这么说，心念一动开口提议道：“现在主要矛盾都集中在那个吹笛人身上，倘若吹笛人只是个连环杀人犯，只要他敢再次作案咱们就可以为民除害。如果他有其他超凡背景或者干脆就是个魔女，正好可以借着守夜的机会探探底，如果运气好还能和其他超凡势力搭上线……” 本来愁眉苦脸的亚历克斯也露出了笑容：“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守夜的话奥托你……” 说着老猎人略带担心地看向坐在桌上的奥托，后者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不过他摆了摆手道：“没事，只是被那个克雷芒牧师威慑了一下，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伤，只要下午能好好休息，晚上我也应该能参加守夜……” 这个时候，一直抱臂靠门边的齐格非缓缓开口说道：“明明一口龙息下去就能解决的问题，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吴铭听着眉头狂跳，赶紧阻止道：“飞哥，克制……克制……你要真一口全功率龙息喷下去，恐怕这个小镇除了咱们几个什么都不剩了……” “我又不是想把这个小镇夷为平地……”齐格非无语地摇摇头，抬手指了指被放在床上的绯红女王：“绯红不是可以看到未来吗？让她先观测未来锁定魔女是谁，然后再告诉我们，我一口龙息去解决掉魔女，这次事件不就解决了吗？” 龙人姑娘此话一出，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绯红女王身上，把生存在电脑屏幕内的小姑娘吓得不轻，身影直接从屏幕上消失躲了起来。 吴铭看她被吓得躲了起来，赶紧给几人使了使眼色让他们不要吓着绯红女王，接着开口问道：“绯红，齐格非刚刚说的那个方法行得通吗？” “如果可以的话，绯红也很想用这种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啦，可是预言未来没有那么简单的，如果信息不足的话绯红能看到的未来也很有限……”绯红女王怯生生的声音从笔记本电脑中传出，躲起来好几秒之后她才抓着电脑屏幕下方的边框，悄悄探出只露出半个脑袋，“而且这个小镇中存在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而且从进入小镇开始，绯红的预言能力一直在受到干扰……” “具体是什么问题？”亚历克斯赶紧追问道，“魔女在这里确实存在吗？” 可是绯红女王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看样子快哭出来了一样：“什么都不要问，绯红什么都不能说……” 奥托听后呲了呲牙：“也就是说你知道是什么问题咯？是有人胁迫你不让说出来吗？还是说……” 绯红女王还是连连摇头，呈现在电脑屏幕上的虚拟形象都快哭了出来。 吴铭立马反应了过来，双眼微眯问道：“难道说，光是询问问题本身就会带来危险？” 屏幕上的绯红女王立刻点头如捣蒜，这个时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吴铭也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一向活泼的绯红女王这次出来会这么沉默了。 “对不起……绯红什么忙都帮不上……”片刻后，屏幕上的绯红女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垂下了头。 “不用这么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吴铭轻声安慰着失落的绯红，接着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亚历克斯：“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绯红让我们确定了这个小镇有问题，并且这个问题严重到可能连我们都没办法顺利解决的程度……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亚历克斯？” 听他这么说，亚历克斯赞同地点点头也叹了口气道：“看样子问题确实很严重，大家至少还是两人一组行动吧，哪怕休息的时候也不要落单，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相互还有个照应……” 而另一边吴铭心中也不怎么轻松，毕竟绯红比起老猎人应该更加清楚自己这边的底细，如果这样她都不能透露分毫的话，那么只能说明这里的问题可能会比想象中要棘手的多——当然这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压力，毕竟类似的危机他已经处理过一次了，上次炎都异变光他一个人就能拖到事务所的支援将奈亚放逐回去，这次事务所早就发现了这里有魔女的问题，总不可能一点手段都没有准备。 又在客房中进行短暂的交谈和情报交换后，亚历克斯就带着奥托回房休息了，他留守旅馆，而吴铭也放出了许多隐形探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控制着这些小东西在小镇及其周边建立起观察点，将包括小镇在内周边的森林、农田、鱼塘和山林都给纳入了监控范围之内。 …………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沉入山脉之中，天空只留下一片血色的晚霞，养精蓄锐已经做好准备的众人纷纷离开房间，来到一楼的酒馆用餐，准备吃完晚饭后就去找罗格参加守夜。 或许是近段时间吹笛人猖狂肆虐，导致镇民们不大敢晚上出门的关系，老板娘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明明晚上应该是镇民们放下一天的工作和疲劳，来这里喝酒作乐消解苦闷的时间，可一楼酒馆内除了吴铭几人以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不过吴铭觉得这样也好，他也乐得清闲，免得那些镇民一见到他们这些不受待见的外乡人起了冲突，他还要用认知修改平复对方的情绪。 “说起来他们守夜时间是几点？”吴铭咬了一口炸得金黄酥脆的鱼块，吃得满嘴流油，“要去哪集合？” 虽然晚餐并不丰盛，只有炸鱼薯条，配上并不怎么好吃的黑面包和一些浓汤，但老板娘的手艺显然很不错，鱼炸得飘香四溢，入口即化，薯条和酱料的搭配也不错，汤头的味道也鲜香浓郁，哪怕只是简单的小菜也令人食指大动。 老猎人撕下一块黑面包，蘸着碗里的汤汁吃下：“罗格说在镇上的钟楼尖塔集合就行，他家就在那里，不过具体几点没有说，吃完饭后我们就去那里，免得错过了……” “你们居然真的要去参加镇上的守夜？”戴着厚厚地手套端着一盘料理的老板娘听到他们的谈话，她一脸稀奇地凑上来道：“你们明明是外乡人还挺喜欢管闲事的嘛……” “我们也想改善一下镇民对我们的印象……”通过之前的聊天，吴铭已经大致摸清楚老板娘对待魔女问题的看法，所以笑了笑打趣道，“而且我们这些外乡人自然是不信魔女这种封建玩意儿的……” “那就好，我也希望能尽快抓到吹笛人，不然的话镇民们都不来我的酒馆喝酒了，生意做不下去啊……”听到这么说，老板娘笑嘻嘻将手上烤盘放到了桌上，“来，这道菜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吧，希望你们能解决吹笛人的问题，早日还小镇一个平静。” “谢谢，我们会尽力的……” 说着吴铭将目光转向桌上新添的菜肴，接着他人一下就懵了——他看到了一团黏糊糊仿佛泥浆的浆状物盘踞在铁盘之中，炽热的高温让这团“泥浆”不断鼓起泡泡然后炸裂，发出恍若不可名状低语的咕噜声，许多扭曲而污秽的触手从泥浆中冒出头，在氤氲升起的蒸汽中缓缓摇摆着，仿佛正在跳着一支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舞蹈，仿佛蜜糖般诱人的香味在不断侵蚀着吴铭的心智，似乎想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是啥……”吴铭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笑容满面的老板娘，而后者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不正常，笑呵呵地回道：“嗯？这个是我今天突发奇想用鱿鱼须做的派，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吴铭看了看那个在热气腾腾下不断舞动的鱿鱼须，又看了看笑呵呵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老板娘，有些试探性地问道：“老板娘啊……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派看起来有点……” “看起来很好吃？”老板娘疑惑地歪了歪头。 吴铭面无表情道：“不，是看起来卖相恐怖……” “别这么说嘛……虽然看起来卖相不怎么样，但实际上很好吃的……”老板娘丝毫没有被吴铭辛辣而直接的评价打击，反倒是主动切下一块触须还在不断晃动的派，强塞到吴铭手中，“尝尝看，真的很好吃的……” 这时候坐在身旁的龙人姑娘面无表情（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已经吃下了一块这个画风诡异的鱿鱼须派，她平静地点了点头评价道：“嗯，好吃……” 吴铭神色复杂地看了齐格非一眼——这姑娘当初在生命树世界可是能把拟态生物当鱿鱼须吃的狠人，恐怕 面对老板娘越发热切的目光，吴铭沉吟许久，最后决定将这个锅甩给正在慢悠悠啃着薯条的奥托：“奥托！决定就是你了！来，把这块仰望星空给我吃下去！” “啊？……呜呜呜呜……”突然被叫到的奥托条件发射地抬头应了一声，接着他就被塞了一嘴的黑暗料理，想要吐出来还被吴铭给按了回去：“不准吐！这是老板娘的一番心血！要心怀感激地咽下去！” “呜呜呜呜……（亚历克斯……）呜呜！（救我！）” “奥托，吴铭老弟说得对，不要浪费食物，吃下去吧，这个派还挺好吃的。” 一番打闹后，吴铭还是没吃掉那看上去就诡异万分的鱿鱼须版仰望星空，最后在老板娘有些怨念的目送下，几人离开了灯火通明的酒馆，借着月光走在镇上小道上，不多时就到了镇中心的钟楼尖塔旁小镇长罗格家中。 第一百一十九 笛声 夕阳西沉，入夜之后很快整个小镇都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白天就比较破旧、萧瑟的小镇到了夜晚就变得越发像鬼蜮一般诡异，小镇外的森林中时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长啸，停留在树枝上的猫头鹰们死死盯着现在仍然还在外面走夜路的镇民，双瞳反射着绿油油的幽光，再加上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与周围虫鼠的鸣叫，让人感觉分外恐怖，光是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非常考验人的勇气。 由于小镇的位置地处偏远位于层层山林之中交通十分不便，再加上镇民们普遍都过着清贫的生活，所以这个封闭小镇上的各项基建工程都非常落后，路只有一条已经破破烂烂的水泥路，类似路灯、自来水管网、通信设施等基础设施建设更是一概没有，虽然近几年在小镇长的努力下镇子里姑且通了电，但镇民们的生活质量也没有因为通电有太大的改善——他们的作息规律仍然是以昼夜变换为标准的。 原因很简单：没有全镇根本没有几家人能用得上电，在这个小镇上，能用得上电的除了小镇长和教堂以外，就只有几个交得起电费的大户人家了。 镇上只剩下几家人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样一片的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仿佛几点即将熄灭的火星一样，小镇上没有路灯，吴铭等人逃也似地离开灯火通明的小酒馆后，只能借着朦胧月光带来的些许光芒，穿过对于普通人来说比白天还要难走些许的镇上小路，不过好在他们都有异于常人之处，这点黑暗也难不倒他们。很快在隐形探机的地图导航下，吴铭一行几乎没有费上多少事就来到了镇中心的钟楼尖塔旁。 “钟楼尖塔旁边的房子……”吴铭抬头看了看足有七八层楼那么高的钟楼尖塔，当他看到这个有点破旧的钟楼时，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正盘踞在心头呼之欲出，可每次快要想起来的时候却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妨碍他思考，导致那一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他摇摇头，将心中那些诡异的感觉甩出脑海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旁边那座亮着灯的建筑物，“看样子就是这里，镇上能用得起电的可能也就小镇长了。” 吴铭指的是钟楼尖塔旁边只有一层楼的小平房，电灯的光芒从平房窗户中透出，驱散了房屋周边那一圈的黑暗，平房的门也是虚掩着的，看上去门后隐隐有光芒中透出，应该是有人故意没有将门关上的。 亚历克斯打头颇有气势地推门而入，吴铭一行人也如临大敌般鱼贯而入，那样子看上去简直就不像是来帮忙守夜的，反倒像是来砸场子的，看着自己这一票人逐渐走歪的画风，吴铭的思绪也不禁有点跑偏：要是这时候有不明真相的镇民经过镇长家门口，恐怕第二天早上“镇上出现了打家劫舍的强盗，他昨晚抢劫了小镇长罗格……”诸如此类的流言就会不胫而走。 不过知道不是走神的时候，他马上将思绪给强行刹住，把注意力重新回归到眼前来。 平房内的摆设非常简单，客厅内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许多文件资料，罗格手里握着一支钢笔坐在桌子旁仔细处理着文件，在短暂的错愕与惊吓之后，他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惊喜无比，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亚历克斯面前，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坚定地握住了对方宽厚的手。 “你和你的朋友愿意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吴铭在进门的时候，明显看到罗格在发现老猎人时身子被吓得颤了一下，握手的时候也表现地有些迟疑，看样子应该是冷不丁被吓得不轻…… 几个人简单相互熟识一下，知道对方的名字称呼之后，罗格就立马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来：“我想下午的时候亚历克斯你也多少能看出来了些问题，镇上的情况现在很混乱，吹笛人的出没再加上老一辈人思想中根深蒂固的魔女诅咒，搞得现在很多人都人心惶惶，那些想去教堂祷告求个心安的人还好，真正麻烦的人是那些坚定立场要将所有有嫌疑的人抓起来，进行一场魔女审判，杜绝魔女诅咒重现的老一辈人们……” “我作为镇长不可能放任镇上进行这种荒谬的迫害和私刑，所以组建了守夜队伍，想要将吹笛人给揪出来，可是之前因为魔女审判的仪式被另一位外乡人搅乱后，局面就开始陷入混乱了，很多人也退出了守夜队伍……”说到这里，罗格稍稍叹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有些黯然，不过他马上就振作了起来：“所以你们能来真的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吴铭听到小镇长主动谈起魔女的事情，就顺着他的话疑问道：“那个魔女诅咒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都这个时代了，还有人搞魔女审判那一套的？” 罗格被问得有点尴尬，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彩起来：“其实镇子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比较……” “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比较封建迷信的老顽固？”吴铭想都没想就接话道。 “额，也不能这么说，只能算是比较相信传统的人吧……”小镇长表情更尴尬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镇上一直都有这么一个守旧的迷信习俗，每当小镇上连连遭遇不幸之事，又或是发生了些什么不同寻常的现象时，就说明魔女的诅咒又回到了镇子上将某个人变成了魔女，如果放任不管的话，那魔女就会带来越来越多的灾厄与不幸……” “传说里魔女的诅咒就是这种东西，会不定期将镇上某一个人变成魔女，然后给镇上的居民带来灾厄与不幸……” 亚历克斯听着他的叙述，眉头反而皱得越来越紧：“也就是说，为了防止魔女造成更加巨大的危害，镇子里才会进行所谓的魔女审判吗？” “嗯……”罗格沉重地点点头，显然也不怎么认同镇民们的做法，“根据镇上代代相传的传说，必须审判魔女才能制止灾祸继续发生……这些传说都会被当成睡前故事讲给孩子们听，再加上以前镇上已经审判过很多次魔女了，好像也起了一些效果，所以现在镇上很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不怎么信这种事的也都是回到镇上的警察和医生，还有一些在外面的城市待了很久思想也比较开明的人……” 听到小镇长这么回答，吴铭和亚历克斯立即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都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奥托旁听了许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所以你的对策就是让我们晚上守株待兔，等着吹笛人再次作案送上门来？” 他脸色和精神都比起下午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显然下午休息得非常充足。 “就连守夜这种事情我都是费了很大的劲才组织起来的……”罗格无奈的叹着气，“很多镇民非常狂热地想要恢复传统进行魔女审判，他们根本不听任何解释，疯狂想要抓住魔女完成审判仪式让小镇的生活恢复正轨，根本不在乎这样会造成多少无辜人员的伤亡……” 奥托听着他无奈的叹息，觉得这个镇长当得也挺窝心的，不知为何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感情从心底升起，不禁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那今天只有我们这几个晚上守夜了？” “镇医黑森和警长盖尔已经和其他人去巡夜了，你们的话，接下来可以去阿比盖尔家那片区域巡逻守夜，顺便照看一下那个小姑娘，她还是个孩子，也是吹笛人掳掠的范围，所以我比较担心她的状况……” 这个时候，沉思许久的吴铭突然开口说道：“罗格，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完全可以跟我们讲一讲。” 罗格一愣，被他这种说法搞得有点迷糊：“什么？” 吴铭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开口解释道：“你看，反正我们都是一些不懂规矩的外乡人，所以也不怕坏了你们镇上的规矩，你想要做什么事的话，我们可以放手去做，所以……”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他清楚镇长应该能听懂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果不其然，罗格虽然听了后稍稍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心中稍稍做了一些思想斗争，不过很快意识到他确实需要帮助后就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还希望你们能够帮忙……” “没问题，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肯定会来帮忙的……”吴铭听到他的回复后，脸上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了，接着几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他们巡逻的地点大致在哪，知道了巡逻范围，镇长又帮他们翻出两个手电筒、一盏煤油灯用于照明后，几人整装待发准备开始巡夜，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内的众人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绵长的吹笛声！ 第一百二十章 异形 悠扬绵长的笛声响彻整个小镇，紧接着房间内的众人又听到了一阵仿佛蝙蝠扇动翅膀时的巨大声响。 吹笛人又开始行动了！ 几人马上反应过来，抱着绯红女王的吴铭和老猎人两人当先从小镇长的屋子里冲了出去。 刚一冲出屋子借助头顶昏暗的月光，吴铭一眼就看到天上盘踞着四个扇动着巨大翅膀的身影，它们头生双角，长着像蝙蝠一样的翅膀，粗壮的四肢与锐利的爪子，皮肤沐浴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着仿佛石像的诡异质感，还能看到点点暗绿色的青苔生长在皮肤上。 这三只长着翅膀的怪异生物循着笛声在天空盘旋了数圈，接着它们就像是各自找到了目标一样，在半空中突然调转方向努力扇动着巨大的翅膀，以与它们的体型完全不相配的诡异速度飞离了镇子中心，两只直直飞向镇南侧灯火通明的欧式古典大宅方向，还有一只则朝着一片漆黑的镇北方飞去！ 镇南侧应该是其中一支守夜队伍巡逻的区域，而镇北边是他们预定要巡逻的地区。 “吹笛人一下出动了两只怪物，是算准了守夜力量有限所以想分头行动吗……”老猎人从怀中掏出燧发枪想要射击拦截其中一只，但这时候那三只怪异生物已经飞远了，吴铭瞥到那只朝着镇北侧飞去的怪物，略微提高了音量喊道：“飞哥！北边那只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去支援南边的守夜小队，随后就来！” 嘭！ 回答吴铭大喊的是一阵仿佛爆炸般的巨响，齐格非猛地一蹬脚下的水泥地面，人形巨龙的力量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伴随着地面微微的晃动与平地卷起的强风，沉默寡言的龙人姑娘刹那间就从原地消失，只留下满地的蛛网状裂纹和被巨力震得凹陷下去的撞击坑，等到齐格非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她已经宛如一颗炮弹般重重砸在那只怪物的背部，在如马啸的悲鸣声中怪物就像喝醉酒一样在空中摇摇晃晃最后从天上掉了下来！ 这一切虽然说起来有些复杂，但实际上都是在短短几秒钟发生的事情，当齐格非用力大砖飞的一跃跨越数百米的距离落在怪物身上时，稍稍慢了一步的小镇长罗格才从屋子中冲了出来。 由于小镇基建设施实在太差连基本的照明都很难保证，紧随其后的小镇长也只能靠朦胧月光隐约看到天上有两个模糊的影子（还有一个已经被齐格非踩下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刚刚有什么爆炸了？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朝镇南边飞过去了？” “有两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怪物朝镇南去了，它们看起来外形有点像是石像鬼，另外镇北边也有一只怪物飞了过去。”看到罗格镇长慢了一步从房间中冲出，吴铭挪动着步子，不露痕迹遮住了齐格非踩出的坑洞，简短而又迅速的解释道，“北边没有太大的问题，刚刚亚历克斯一枪击中了那玩意儿，我的同伴已经赶过去处理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去南边看看，有两只怪物往那边飞去了，有点担心那边的守夜小队。” 听到他的描述，罗格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阿比盖尔在镇北边，她在年龄上也是非常符合条件，可能被吹笛人诱拐的孩子……” “放心，我的同伴会处理好这些问题的，我们现在首要任务还是要去和另外一支队伍汇合，集中力量搜寻吹笛人。” 罗格虽然显得有些犹豫，但马上他还是做出了决断点头道：“好！我们先去镇南边！” ………… 另一边，往镇北飞的石像鬼被齐格非狠狠猜中背部后，便再也难保持身体的平衡，像个醉汉般在天空摇摇晃晃挣扎了许久都没能稳住身子，最终重重摔落在镇上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上，滑行了好久才堪堪停了下来。 而手持黑铁大剑，头戴机械面具的齐格非早就在石像鬼坠落前从它背部轻巧跃起，轻轻落在了地上。 石像鬼有些迷糊地晃了晃它硕大的脑袋，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兀撞击在背部的巨大力量以及坠落时的巨大动能，似乎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甚至就连一点皮都没有擦破，除了让它身上暗绿色的青苔被磨掉了许多，石像般的皮肤上多出些许摩擦的痕迹以外，就没有再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了。 “刚刚那种质感……”齐格非用脚轻轻踩了踩地面，感受着隔着鞋子踩踏地面的那种质感，接着她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石像鬼，表现地有点疑惑：“不像是任何生物踩起来的感觉，反倒像是……石头？你是什么东西？” 当然看起来就很智力低下的石像鬼肯定是不会回答龙人姑娘的问题，它摇头晃脑好一会感觉自己不再眩晕后，立即发现了导致它从天上坠落的罪魁祸首，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当即就张牙舞爪地朝齐格非冲了过来！ “既然不是生物就没必要像平常那样留手了。”看着石像鬼不躲不闪径直朝自己冲来，齐格非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举重若轻地挥舞起黑铁大剑，人形巨龙的怪力在连连挥剑的瞬间轰然爆发，厚重剑刃所划过的空气被纯粹蛮力给压缩成近乎固体的状态，最终化为一道道用蛮力生生锋锐利刃朝着石像鬼的脖颈飞去！ 无形风刃化为致命的刀锋带着破空之声飞出，石像鬼仗着石像之躯的优势对任何攻击都不闪不避，仿佛一只蛮牛般横冲直撞，无数风刃落在它的脖子上也顶多只是打散了一片混合着青苔的碎石，却丝毫没有迟滞它冲锋的步伐，数秒之间它已经突破了由无数风刃组成的防线，冲到齐格非面前高高举起了它宛如人头般大小的拳头，势大力沉的一拳夹带着破空的呼啸砸下。 石像鬼那张丑陋恐怖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表情，它已经隐约看到这个渺小可悲的人类，会被它一拳砸成血肉模糊肉饼的样子了。 但下一秒它的表情就凝固了。 它势大力沉的一拳，被眼前这个矮小的人类挡下了！ 还是被单手给挡下了！ 咔咔咔！ 一阵细密的破裂声从石像鬼的拳头上传来，仿佛有着什么难以想象的距离在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它的拳头一样，就连坠落和撞击都没办法造成什么伤害的拳头伴随破裂声出现些许裂纹，石像鬼虽然智力低下也感觉不到疼痛，但它已经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本能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使劲自己的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钳住了一样，始终被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牢牢掌控着。 虽然齐格非在变身人类形态时出力会降低许多，但出力就算再怎么降低，她所能爆发出的力量用人形巨龙来形容也丝毫不会有所夸张。 吼！ 石像鬼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啸，没有被钳住的爪子在月光下闪烁着锋锐的寒光，仿佛五把尖刀朝着齐格非划去！ 龙人姑娘隐藏在机械面具下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就连双眼中都闪烁着提不起什么劲的意思，看着石像鬼抓来的利爪她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握紧黑铁大剑的右手骤然发力，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的一剑后发先至，狠狠砸在了石像鬼的肩膀上！ 咚！ 钢铁与石像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石像鬼巨大的身子都被这不讲道理的巨力打得一颤，原本抓向齐格非面部的利爪也失去了原本的准头，只在那张具备机械质感的面具上留下了几道浅白色的划痕，它脚下的水泥地面更是不堪怪力的蹂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双脚踩碎了水泥地面深深陷了下去，明明没有开锋的厚重剑刃在龙人巨力的加持下，却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将石像鬼大半个躯干都给劈开深深嵌入身体中，在它宛如石像的躯体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前后通透的巨大裂纹。 齐格非握住石像鬼拳头的左手骤然发力，同时右手狠狠一绞嵌入石像鬼体内的黑铁大剑，伴随着砰地一声轻响，石像鬼的拳头炸成了一片灰尘烟幕，同时它的躯体也在黑铁大剑搅动时爆发出的怪力下四分五裂，最终炸成一堆大块大块的碎石掉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双方就分出了胜负。 而龙人姑娘没有因为自己轻松取胜而感觉到丝毫喜悦，反倒是看着碎了一地的石块、粉末，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石像也能像生物一样行动，更不理解这种没有内脏，从身体构造也和正常生物完全不同的石像怎么被打成碎片后就不再行动…… 正在思考这些问题的齐格非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悄悄注视着自己，她猛然抬起头来，循着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一个金发碧眼，穿着一身素色洋装，怀里抱着一只小熊和一只小兔子玩偶的小姑娘正站在街角边，嘴角含笑恬静地看着她。 “晚上好，我是阿比盖尔，阿比盖尔·威廉姆斯，是这个镇上的居民，刚刚姐姐是在和魔女的宠物战斗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枪反战神 当齐格非这边正在好好修理石像鬼时，吴铭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镇子的南边。 虽然镇子南边这种说法看起来范围很大，但由于这座小镇本身规模不是很大的关系，所以“镇南边”这种说法也只是指代位于镇中心南边的欧洲古典大宅、几座小房子，农田以及更远一点的树林而已，所以到了镇子南边吴铭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在南边巡逻的守夜队伍。 许多看起来还比较年轻的镇民都横七竖八倒在水泥地上，他们身上看不出有明显的外伤，但一个个都双目紧闭，生死不知，这把罗格吓了一大跳，赶紧跑上去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 “还好还好……”简单检查了几个人的生命体征后，罗格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只是晕过去了，人都还活着，只是守夜队员缺了几个人……” “那边还有打斗声，吴铭我们过去看看！”亚历克斯敏锐地听到了街道拐角不远处传来的沉闷撞击声，他往经过改造的燧发枪中装填好了大口径子弹，“奥托，别愣神！赶紧跟上！罗格镇长，你先留在这里照顾一下伤员，我们去帮忙！” 传来打斗声的地点离这里并不远，亚历克斯带着吴铭、奥托绕过一座小平房后，很快就找到了剩下的那几个守夜队员，他们有的靠在墙边，有的躺在地上，无一例外都陷入了古怪的昏迷状态，只不过他们看上去满头满脸都是血，样子甚是吓人，一只身高两三米的石像鬼如同一只蛮牛朝着其中一个满脸是血的伤员冲去。 “救人！我来阻止它！”亚历克斯神色一凝，抬手一枪，燧发枪中喷出火焰，大口径携带着穿甲、破魔、破邪等加持着多重超凡功能的子弹便打中了石像鬼的腿部，不仅轻而易举贯穿了它石质一般的皮肤和躯体，更是将它的膝盖给炸得粉碎，直接将一条腿打断，废掉了石像鬼的行动力！ 正在奔跑中的石像鬼因为腿被生生打断而影响到了行动，巨大而沉重的躯体因为刹不住前冲惯性而失去平衡扑倒在地，摔在地上仿佛连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在石像鬼摔倒在地时，吴铭与奥托两人已经箭步上前冲到了它的身旁。 在绯红女王小小的惊呼声中，吴铭打开收容空间的裂缝将她放了进去，同时伸手一捞就把那个成为石像鬼攻击目标，满脸是血生死不知的倒霉蛋给捞了起来，而奥托也一点都没有落下，架起了另一个倒在地上满身满脸是血的镇民，吃力地拖着他快速远离了石像鬼。 而另一边，亚历克斯突如其来的一枪成功吸引了石像鬼的注意力，这只一条腿都被打断的怪物扑闪着翅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龇牙咧嘴扭头看向了偷袭它的老猎人，发出一声尖锐的马啸扇动背后的翅膀朝着亚历克斯扑来！ 老猎人成功转移了仇恨，使自己成为了被石像鬼攻击的目标。 面对化为离弦之箭朝自己冲来的石像鬼，亚历克斯面色镇定自若换弹、上膛然后抬手又开了一枪，又一枚大口径携带各种超凡加护的子弹轻而易举就贯穿了石像鬼的脑袋，怪物虽然是由石像构成，身体构造异于普通血肉生物，但脑袋被贯穿仍然对它造成了短短一到两秒的眩晕和停滞。 然而身经百战的老猎人肯定不会放过这转瞬即逝的绝佳机会，他欺身上前，符文小刀割破手掌，从伤口中溢出的鲜血仿佛在一双无形之手的操控下化为一双布满棘刺、尖角的鲜血拳套裹住了亚历克斯的双拳，接着就见他并指如刀如同切豆腐般狠狠捅进了石像鬼的胸膛中！ 亚历克斯猛的一握刺入石像鬼胸膛的右手，猎人之血在进入猎物体内之后瞬间活化，在老猎人的操纵下迅速从鲜血拳套的表面脱离渗入石像鬼的石质躯体内，当石像鬼愤怒地扬起爪子想去抓住亚历克斯时，他早一脚蹬在石像鬼的肩上借助反震的力量快速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见到猎物逃跑，石像鬼又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咆哮，扇动着翅膀卷起烟尘想要飞过去时，它却不知为何生生刹住了自己扇动翅膀的举动。 咔啦啦啦—— 无数细密、微弱的破裂声突然响荡在石像鬼的耳边，它有些疑惑地环顾着四周，它能察觉到这些破裂声是离它非常近的地方发出的，可它那有限的智商顶多只能让它意识到这有问题，却想不明白这声音到底从何而来。 在沉默了短短一秒后，无数鲜血凝成的钻头与尖刺从它石质的皮肤下刺出，仿佛是从内部生长刺出的尖刺一样，将它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石质躯体撕碎，从内部开出一个又一个碗口的大洞，这时候它总算明白那阵细密的破裂声到底从何而来了，但为时已晚，石像鬼只能惊恐地看着自己躯体被内部炸开的钻头和尖刺撕碎，最后随着爆炸的轻响它的上半身彻底爆开，碎石激射彻底化为一堆尘屑。 只留下腰部以下的躯体，像一尊真的石像一样矗立在小镇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上。 “怎么回事……我刚刚听到这里好像有枪声和爆炸声……”战斗刚一结束，罗格那边也简单安置好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伤员迅速赶到了现场，不过镇长的话还没说完就把后半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他看到了矗立在路上那只剩腰部以下躯体的巨大石像。 “刚刚碰上了一只比较凶的镇宅兽，它试图攻击镇民，但现在已经被我们给处理掉了。”吴铭随口回道，这时几个抢救下来的伤员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奥托正在一个一个将他们的衣服撕成布条进行紧急包扎处理，“这个详情我们待会再说，赶紧过来搭把手，这里有好几个人受了伤。” 罗格一听有人受伤立刻小跑上前，但是在看到躺在地上那几名守夜人员后，他立即发出了一阵惊呼：“这是镇上的镇医和警长，还有剩下几个没找到的守夜人员都在这里了，他们没事吧？！” 吴铭摆了摆示意他镇定一点：“我之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状况，除了脸上的血有点吓人以外，身上都是一些擦伤和不是太深的皮外伤，奥托已经在给他们紧急止血了，不过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应急处理了，等镇医醒了之后还是得让他自己给这些伤员进一步处理……” “那我也来帮忙！”镇长立即自告奋勇凑上前来帮忙，和奥托一起加入到救治伤员的行列中来。 “笛声停止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笛声消失了……”亚历克斯那边在确认石像鬼不再具备威胁和超凡力量后缓缓走了过来，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吴铭在注意到这件事情之后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时前者才继续说道：“而且老弟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应该看到了三只怪物才对，可现在即便加上齐格非的那个，我们才解决了两只……” 吴铭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吹笛人会在笛声响起时犯案，你的意思是说被漏掉的那只可能得逞了？” 老猎人摇了摇头：“我也不敢确定，别看我能轻而易举解决这只怪物，但寻常人碰上这玩意儿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这些人能撑到我们来救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我没办法想象有人能在这种怪物手上侥幸逃脱……” “那我试着用我的使魔来搜索一下最后那只石像鬼的下落……”吴铭表情严肃地连上辅助装置，随后他眼前立即浮现出无数画面不同的小方块——那些都是隐形探机传回来的实时监控画面，他的视线在一个又一个隐形探机传回的画面上穿梭着，但搜寻良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不行……没有发现踪迹，我的使魔看到确实有两只石像鬼飞了过来，但它们在途中就分头行动，一只来到了这里，另一只掠过镇外的农田直直扑进了树林之中，刚一钻入树林没多久就完全失去了踪迹，不管通过什么手段都难以追踪到……话说回来，在那只石像鬼身上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稍微验证了一点事情……”亚历克斯若有所思地说道，“那玩意儿是被某种超凡力量赋予了生命的产物，按照我的狩猎经验和打起来的手感来看，这个石像鬼应该就是由滴水兽石雕改造而成的，所以不管这是不是魔女捣的鬼，这背后都必然有超凡力量在推动……” “虽然完全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通过打人时的手感来判断的……”吴铭表情复杂地吐槽着，与还不清楚局势的老猎人不同，他是早就通过事务所知道这里存在魔女了，而吴铭现在就是要找个顺理成章的理由，“确定”下来这里确实存在魔女并且展开下一步行动，所以这也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机会，“但我们要做好这里存在魔女，甚至存在复数魔女的最坏准备，尽可能将事态损失遏制在最低。猎人哥，你了解魔女的力量吗？” 老猎人也颇为赞同吴铭的观点，他先环顾一下四周，视线落在了镇长罗格的背影上，接着小声说道：“魔女的力量有点复杂，这里不方便详谈……” “亚历克斯！吴铭！快来！盖尔他醒了！”就在吴铭与老猎人短暂交涉时，罗格镇长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接着他们十分默契地暂时放下了刚刚的话题，径自朝着不远处的罗格走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盖尔 正在照顾着伤员，给那些满脸是血的伤员擦干净脸上血迹的罗格看到幽幽睁开双眼的警长盖尔，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将他扶着坐了起来，同时朝吴铭、亚历克斯招手道：“盖尔醒了！你们赶紧过来一下！” 警长盖尔是一个二三十来岁，留着一头黑色卷发带着圆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从穿着气质上完全看不出他是这个镇上的警长，不过在遭到袭击后，他的脑门上已经被开了个闪电形的伤口，再加上白衬衫沾染上的斑斑血迹，盖尔现在的气质总算有了些许改变，不复之前那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质。 盖尔迷迷糊糊从昏迷中醒来，一看到自己身边呼啦啦围了好几个人显得有些迷茫：“镇长……这些人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这是晕过去了吗？” “这是几位新来镇上的外乡人，他们也愿意参与到守夜行动中来……”罗格简略地给盖尔介绍了吴铭几人，接着关切地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守夜人员都晕倒了？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还记得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吗？是吹笛人袭击了你们吗？你有没有看到吹笛人是谁？” 盖尔被小镇长满肚子的疑问给问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迟疑了许久才有些不大确定地说道：“我记得……我记得我们一直都在按照罗格的要求在镇南一带巡视守夜，后来……笛声响起后，几个一起守夜的同伴就毫无征兆地晕倒了，我和黑森还有其他几个没晕倒的人意识到吹笛人又开始作案了，便想循着他的笛声去找到吹笛人藏在哪，再后来……” 说话之间，盖尔苦思冥想地搜索着记忆，但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后续，直到他眼角余光瞟到了不远处只剩下半个身子的石像时，才突然愣了一下，随即盖尔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惊恐瞪大了双眼，不顾罗格的阻拦指着石像那个方向剧烈挣扎了起来！ “是它！石头动起来袭击了我们！快跑！石头要动起来攻击我们了！” 看到盖尔这剧烈的反应，亚历克斯与吴铭不留痕迹的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老猎人不动声色按住了剧烈挣扎的警长，开口安慰道：“放松点，那个石头已经被我们给解决了，现在你们很安全……” 但老猎人的话似乎并不能让陷入恐惧的盖尔冷静下来，后者在突兀看到那张带有刀疤的狰狞面容后反倒被吓得更厉害了，只不过由于无法挣脱前者的压制，在憋红了脸都无法挣扎抵抗分毫后，警长盖尔才不得不放松下来，心有余悸地看向石像那边欲言又止。 “用上了一点卑鄙外乡人的小手段。”吴铭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毫不在意地解释道，为了让他安心还特意走到石像旁边用脚踢了踢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石像，“你看，这玩意儿已经不动了，冷静一下，然后告诉我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不会再动了吧……”盖尔再三确认了那个石像确实不会动了之后，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说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说着这位警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半截石像，想起刚刚的经历他的手都在发抖：“就是这个石头袭击了我们……那个石头怪物从天上俯冲下来，还发出像马一样难听的尖啸，有几个人在看清它的样子后就被吓晕过去了，它的爪子能像切豆腐块一样水泥墙壁上留下爪痕，尾巴甩动的力量大到能将一堵墙给扫榻，要不是我和黑森运气比较好侥幸躲开了好几次攻击恐怕我们早就死了。” 这时，吴铭等人才注意到周围房屋外墙、水泥地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爪痕，还有一堵只剩下墙根残骸的墙壁，看样子这就是那只石像鬼在袭击他们时留下的战果了。 “袭击你们的只有那个石像？”罗格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吹笛人袭击的你们？” 盖尔摇摇头：“不是……直到我昏迷前都是被这只石像追杀的，在被它掀飞撞到脑袋时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活着醒来……” 之后吴铭又详细问了他一些其他的问题，例如知不知道笛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例如被袭击时有没有注意到可疑的身影出没……可或许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关系，得到的回答都很模糊，基本上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随后醒来的那些人也没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他们之中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当吴铭与亚历克斯挨个找那些醒过来的倒霉蛋问话时，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盖尔神色复杂地看了吴铭与亚历克斯一眼，很快在他们察觉到之前就移开了视线，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他仿佛是告诫般小声对身边罗格说道：“罗格，我觉得这事情不大对，我们之前原本以为吹笛人是从外面流窜到镇上的杀人魔，所以才积极组织人员守夜，可我们都错了，这些……这些真的是魔女的宠物。” 罗格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但他仍然表现地十分动摇：“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看看那个东西，事到如今你还准备坚持这是大城市来的连环杀人魔弄出来的东西吗？只有魔女的诅咒才能解释这种生物的存在，那些老顽固们是对的，我们现在确实需要考虑一下进行魔女审判的事宜了……” “可你想过魔女审判会带来的后果吗？你还希望这种不幸继续延续下去吗？” “那你来说说看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他们两人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这仍然难以掩盖争吵时不由自主提高的音量，仿佛是受他们小声争吵的影响，两个离得近的镇民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时不时心有余悸用余光瞟向被毁坏了上半身的石像，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而镇长和警长的小声争吵自然也一句不落地落在了吴铭与老猎人耳中，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对大致情况已经有了底，接着吴铭装模作样询问完醒转过来的最后一个镇民后，和镇民低语了几声的罗格就走上前来说道：“醒来的守夜人员刚刚把住在镇南的几户人家排查完了，除了守夜人员外没有人受到什么伤害，待会我们先把这些伤员送去安置起来然后就立即去镇北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审判 吴铭一行安置这些伤员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一来这些伤员受的都是不碍事的皮外伤，就算有类似黑森这种一直昏迷没醒的也是少数，二来小镇规模并不大，而且镇医黑森的小诊所就在附近，所以很快少数几个昏迷不醒的伤员就被送回镇南的诊所，剩下几个受伤的镇民也得到了有效的应急治疗，做完这一切后吴铭一行就和罗格、盖尔以及几个守夜的镇民前往镇北。 吹笛人奏响的笛声已经消失很久了，之前一直躲在家中不敢外出的镇民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一路上吴铭等人遇上了不少贼头贼脑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的镇民，他们在看到小镇长和几个人气势汹汹朝镇北去，还以为是抓到了吹笛人不明真相地也跟了出来，这些人有的拿着灯光微弱的手电筒，有的拿着老式油灯，有的干脆就拿了一个火把，很快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穿过了镇中心，来到镇北。 “快放开我！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是这个镇上的居民！不是可疑人士！你听不懂话的吗！” 结果一行人刚刚穿过镇中心向着镇北前进时，就听到远远传来了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只不过有些古怪的是这声尖叫中没有带着丝毫恐惧，反倒带着几分无奈和嫌弃，但听到这声尖叫后，不清楚具体情况的众人还是加快脚步。 刚绕过两个平房，走在最前面的罗格、老猎人和吴铭就看到一地的碎石，接着视线逐渐眼神，他们看到穿着素色洋装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正努力挣扎着，尝试甩脱身后手持黑铁大剑的面具怪人，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始终感觉自己手腕像是被铁钳牢牢钳住一样，挣脱不得。 那个面具怪人自然就是之前来处理石像鬼的齐格非，而地上那一堆还带有些许石像鬼特征的碎石，显然就是被龙人姑娘打碎之后留下的残骸。 “飞哥……这是怎么回事？”吴铭一眼就认出了龙人姑娘，后者也察觉到众人的到来，抬头看向吴铭不冷不热地回道：“我在解决那只生物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偷看，感觉有点可疑，所以抓起来等你们过来。” 这时罗格也跟了过来，不过他没有跟齐格非搭话，而是看向了那个金发碧眼不断挣扎的小姑娘，带着深深的疑惑问道：“阿比盖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比盖尔一看到罗格走来，顿时像看到救星了一样，美眸中蒙上一层雾气眼泪汪汪道：“镇长叔叔！你快救救我，我都说过好多遍了，我是这个镇上的居民，可这个怪人就是不听就是不让我走……” 罗格闻言，有些为难地看了吴铭一眼，后者明白他的意思眉头跳了跳摆摆手对龙人姑娘道：“好了飞哥，现在我们这么多人也都来了，你也把这小姑娘放开吧……” 齐格非深深看了吴铭一眼，不过有面具阻隔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随后她无声地松开了对阿比盖尔的拘束，金发碧眼的洋装少女立即躲到了镇长罗格身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朝她做着鬼脸。 “你是叫阿比盖尔对吧？”见阿比盖尔恢复了自由，吴铭努力让自己表情变得柔和起来，露出一个亲和力满满的微笑：“你家里人呢？最近镇上不大安全，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跑出来呀？” 阿比盖尔紧了紧怀里的小熊和兔子玩偶，或许是因为之前被齐格非抓住的关系，少女此刻看向吴铭的目光带着深深的警惕：“你……你管不着！我才不怕镇子里的魔女传言呢！也……也不怕魔女的宠物！” 闻言，旁边的亚历克斯皱了皱眉刚想追问一下，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惊呼打断了他即将说出的话语。 “你们看！那个东西是……是魔女的宠物！”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眼尖看到了地上那一堆碎石，爆发出一声惊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打断了吴铭的思绪，许多跟来的镇民没有见过镇南边那个石像鬼遗骸，所以在看到地上那一堆非人生物的碎石后爆发了不小的议论，这些碎石块仿佛就是魔女存在的有力证据，气氛顿时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人群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镇民小声说道：“没想到魔女的宠物真的存在……” “我早就说过了犯人不是外面来的连环杀人犯，这肯定是魔女作祟，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两个都不信，要不是你们阻拦，魔女审判的仪式早就完成了……”另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镇民，摇了摇头叹息道。 “克雷芒牧师说的对，看来真的是魔女在作祟……” “是啊是啊，要不是镇长一直拦着，镇子上的不幸早就该结束了……” “镇长到底在想什么……现在都牺牲这么多人了，还要包庇魔女吗……” 镇民之中出现的骚乱让众人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反应，罗格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盖尔笑嘻嘻看着镇长似乎是好奇后者会怎么处理这个局面，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吴铭与老猎人看到镇民们认出石像鬼身份的反应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齐格非将黑铁大剑背起来后就一直抱臂站在一旁，面具遮挡了她大半张脸也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至于奥托，他则是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的镇长罗格。 不过罗格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镇长，在镇子里总归还是有点民望和自身多少也有些手段的，他极力控制住了有点失控的局势，并且赶紧让几个守夜人员带着镇民分成几队在镇北分开排查就看有没有出现牺牲者，又让几人将阿比盖尔送回去，给他们找点事做暂时转移注意力，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仍然阻止不了恐慌在镇民们的心中悄然传播。 看到镇民们窃窃私语地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罗格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还好局面没有彻底失控，不然演变成魔女审判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不是挺好的吗？”盖尔一脸笑嘻嘻有点不嫌事大，和之前那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想开点，至少我们知道吹笛人真的不是附近城市跑来的连环杀人犯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场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嘲。 “不过比起现在担心越来越糟糕的局势，我想你应该好好跟这些热心的外乡人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盖尔说完拍了拍罗格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恐怕从刚刚开始他们就一肚子疑惑没有地方问了……” 吴铭见镇民们各自散去后，直言不讳地逼问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小镇上真的有魔女吗？还有那个石像鬼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好心好意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给别人当枪使的，你如果希望我们继续协助的话，最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这时亚历克斯轻轻拉了拉吴铭的衣服，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像是在说：这么说会不会有点过了？ 吴铭面色不变，悄悄回了个眼神示意：做戏要做全套，这都是正常操作，普通外乡人被卷进这种事情就应该是这种反应…… 在之前和小镇长的闲聊中，以及后来这些镇民们的反应中来看，都能看得出来这个镇上的人对所谓的“魔女”有着不少了解，只有他们这些“外乡人”对镇上的魔女一无所知，所以吴铭才会想着从小镇长这边多诈一点情报出来。 “这个……有点一言难尽……”面对吴铭咄咄逼人的质问罗格显得有些为难，他迟疑了许久最终摇摇头叹息道，“里面有太多过于离奇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所以我可能需要整理一下该怎么跟你们说……” 见镇长松了口，吴铭也不再刺激他：“好，今天晚上我们经历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所以听到再怎么离奇的事情估计都不会再觉得惊讶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镇民举着火把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嘴里还在大喊大嚷着：“镇长！镇长！克雷芒牧师和伊尔森牧师发现了一个死者！” 众人面色大变，接着一行人立即跟着回来报信的镇民赶往现场，出事的地点在镇子的最北边一处农田，那里临近一片茂密的山林，除了农田里那一个个模样古怪的稻草人以外，镇民还修缮了一道木质围栏防止野猪之类的野兽跑到农田里糟蹋庄稼，不过现在已经有好多镇民聚集在一起，灯光、火光照亮了这片农田，嘈杂的讨论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他们有的在讨论着死者的身份，有的在议论镇长的不作为，有的在念念有词地祈祷，但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些镇民的话语声中都带着深深的恐慌。 镇上每个人的精神都像绷到了极限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绷断。 见到镇长罗格带着吴铭一行前来，许多镇民都生生闭上了嘴不再议论，人群自觉分开了一条路让他们穿过，克雷芒与伊尔森就站在人群的中心，他们脚下就躺着镇民说的那具死者尸体，只不过现在死者的尸体早就盖上了一层黑袍。 克雷芒还是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不过他没穿着那身苦修士袍，而是一身普通的神职者打扮。神情凝重的伊尔森看到罗格赶来，顿时迎上前对他说道：“这次是老约翰，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罗格闻言一怔，一种怪异虚幻感在他心中升起——老约翰就是管理这片农田的农夫，是镇上少数几个极为顽固守旧的镇民，也是狂热支持魔女审判的老顽固，经常跳出来和他唱反调，甚至昨天老约翰还因为魔女审判被打断的事情找到他家闹过事，还差点把他家给拆了。可现在从伊尔森口中得知其死讯时，罗格却感觉不到一点真实感。 虽然平时不怎么对付，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老约翰的死亡。 “罗格……罗格！”伊尔森的呼唤声将镇长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后者一脸茫然的样子，伊尔森不禁叹气道：“振作一点！” 罗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剧烈震荡的心神：“我没事……老约翰的……死因是？” “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像是被很多小动物啃食过的样子……”伊尔森牧师摇摇头，表情有些不忍：“他是失血过多而死的，死的很痛苦，显然吹笛人是希望他受尽痛苦再死……” “我早就说过，这个小镇需要一次彻底的净化……”克雷芒牧师这时冷冰冰插嘴道，“恶魔已经潜伏在了人群之中，悄然散播着不幸与痛苦，诱惑主的羔羊堕落，为今之计只有审判才能还小镇平静。” 克雷芒牧师的声音不大，但却正好能让周围聚集起来的镇民们听见，他极具煽动性的话语中仿佛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成功将镇民们心中的恐惧悄悄转变成了对魔女的仇恨与愤怒，他们逐渐停止了略带恐慌的窃窃私语，在火光与灯光的映照下每个人的眼中仿佛是燃烧着熊熊火焰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魔女审判，接着围观的镇民们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围在这里的镇民群情激奋，大声嚷嚷着要将藏在人群中的魔女抓出来进行审判。 “这个……”罗格也没有想到克雷芒牧师会突然这么说，更没想到镇民们的情绪一下就被煽动起来，面对镇民们越来越膨胀、即将失控的情绪，他只能极力稳定住众人的情绪，“我知道了……你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我不会再做阻拦了，只是我希望你不要伤及无辜……” “主不会伤害无辜的羔羊……”一直冷冰冰的克雷芒见到罗格同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高兴”的神情，“放心吧，我会将隐藏在这个镇子里的恶魔，一匹又一匹揪出来，然后用烈焰净化它们！” 说完他缓缓越过罗格与伊尔森牧师，只是在途径吴铭等人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冷冷审视着吴铭为首的一行人，似乎在评估着这些人的威胁如何，见识过他厉害的奥托马上就躲在亚历克斯背后，只有吴铭、亚历克斯和龙人姑娘与他针锋相对。 “异教徒们，希望你们能在之后的审判中活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听不见听不见 “异教徒们，希望你们能在之后的审判中活下来……” 面对吴铭三人，或许是意识到这里不是主动挑起冲的最佳场所，也可能是有着其他的考量，克雷芒没有再像教堂里对待奥托那样直接以势压人，而是借着这句冷冰冰的挑衅，仔细观察起众人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让他感觉有些遗憾的是，对面这三人似乎对他面对他的挑衅不动如山，除了躲在亚历克斯背后的奥托以外三人的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齐格飞一如既往双手抱臂站在一旁，机械质感的面具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但却并不妨碍她表现地像个局外人一样，老猎人更是身经百战见得多，面对这种毫不遮掩的挑衅自然不会上钩，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沉着冷静。 吴铭更是毫不动气，反而像个老大爷把手放在耳边，气定神闲地开口道：“不好意思你说啥？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躲在老猎人身后的奥托眼睛一下就瞪圆了，而本来面无表情的克雷芒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在开口之前他就想象过这个娃娃脸的年轻人可能会被激怒，可能会嘴上毫不服输地针锋相对，也可能像另外两人那样要么无视，要么保持冷静，可…… 可唯独没有想过吴铭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克雷芒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照他说的做就输了，还是实在拉不下脸把刚刚的话提高音量再说一遍，一股微妙的挫败感涌现在他心头，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做什么言语，冷哼一声后就越过几人在镇民们自发让开的道路中离去。 见他走远了奥托才敢探出头来，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着：“之前一副很凶的样子，结果看到我们人多还不是只敢放狠话，装什么装……” “我的兄弟刚刚说的话可能让诸位感觉有些不适，对此我代他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不要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伊尔森将大部分看热闹的镇民遣散回家后，这才有时间走上来向众人道歉，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比真诚：“他虽然在信仰上过于偏激容易走极端，整天在镇子里煽动群众的情绪想要发动魔女审判，平时也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说出来的话经常带着刺一点都不讨人喜……” “但实际相处起来你会发现他是个好人。” 吴铭听伊尔森牧师洋洋洒洒讲了克雷芒一大堆的缺点，最后用一句好人来作为总结，神情不由变得怪异起来：“你这罗列了一大堆他的缺点，到底是在帮他辩解还是在故意损他啊……”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被指出问题的伊尔森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肯定他是个办事非常可靠的人，只是在表达上可能会有些笨口拙舌，希望你们不要太过介意。” 老猎人一如既往和善地摆了摆手：“没事，我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不过从我几个朋友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这个事情，对吧吴铭老弟？” “虽然脾气臭了点，不过又碍不着我的事……”吴铭摊了摊手，也摆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所以我无所谓啊……” 一向冷漠的齐格非没有说话，只不过她也点点头表示自己和吴铭想法差不多。 只是这时一个不大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很介意！这家伙嘴子明显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你们就不准备教训下他吗？” 奥托颇为不满地站了出来，可能是看到克雷芒已经走远了，所以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又觉得自己行了：“看到他气焰这么嚣张，你们就没想着制裁他一下吗？要我说，像这种自我膨胀的人，就该暴揍一顿然后挂起来当城墙给人观赏，我最恨这种人了……” 吴铭无语地瞥了奥托一眼，心想这不就是当初他拿来对付这孙子的手段吗，随即开口道：“奥秃，既然你这么恨这种人，咋刚刚不上去跟他打一架呢？” “这……刚刚……刚刚人太多，而且我……我状态有点不好……”奥托被问得一时语塞，接着僵硬地转过了头：“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打爆他的狗头，一雪前……不对，我没有耻需要洗刷！” “奥托，有的时候你也要学会适当的包容。”亚历克斯轻轻拍了拍奥托，把后者拍得身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样子平时我对你的思想教育还是松懈了……” 很快这点小小的不和谐之音，也在亚历克斯和善的劝导（物理）下消弭于无形。 这个时候，另外一边的小镇长罗格又搞出了些新的动静，他站在那具盖在黑袍下的尸体前矗立许久，下足了决心才伸手撩开了黑袍的一角，接着一片血肉模糊的东西就出现在他视野之中，那是一团看不出原本形状的人形血肉，全身上下看不到一块好皮，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密集咬伤，仿佛是有着许多小动物将其啃噬的面目全非了一样，有的地方甚至还啃出了森森白骨，因为无数伤口大量流出的血液更是将地上晕染出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罗格难以将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平日里那个总跟他过不去的老约翰联系起来，反倒感觉胃部疯狂翻腾，酸水上涌，一波强过一波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就捂着嘴巴跑到一边的农田中，扶着稻草人剧烈呕吐了起来。 伊尔森这边听到动静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之前和克雷芒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也吐了两次才缓过劲来。 “真惨……”吴铭看着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发出一声叹息——不是他不想救这个可怜人，而是在带有超自然力量的袭击下对方连灵魂都没留下来，也不知道是被带走作为炼制巫术、蛊毒的材料，还是魔女用其他手段毁灭了他的灵魂，像失去了残存灵魂只剩下躯壳的尸体，就算吴铭用修复模块将其修好，也只能得到一团活着的肉，所以他只能轻轻拉上了盖在尸体上的黑袍，“粗略看了一眼感觉不像是常规手段能制造出来的伤口，反倒像是用牙齿撕咬留下的伤口……亚历克斯，你比较有经验，能看出这些是什么动物造成的伤口吗？” 伊尔森闻言有些惊讶看向老猎人，而他在拉起黑袍看到尸体上密密麻麻的撕咬伤口后，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从伤口大小来看，应该像是许多小型啮齿动物，例如老鼠，或是兔子之类的生物造成的咬伤，只是……” 说到这里，亚历克斯有点欲言又止，伊尔森和吴铭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只是？（怎么了？）”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老猎人摇摇头，最后指了指尸体上的伤口，“我总觉得这些伤口看起来有点像是人的牙印，但是从尺寸上来讲又太小了点，我也认不出来是什么生物。” 伊尔森闻言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会后见到几人实在没办法在尸体上得到更多线索了，他才转头看了看几个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的守夜人员，接着对吴铭等人说道：“感谢你们今晚的协助，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们自己处理就行。” 这时，几乎快吐出胆汁的罗格也虚弱地走了过来，他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上的不适和难受让他的表情都有点扭曲：“关于你们说的那些事情，那些疑问，我会在明天找时间给你们说明的……” 吴铭见他们已经有了赶人的意思，非常识相地点点头：“行吧，那他最后会……” 他看向盖着黑袍的那具尸体。 “我们会把他送到墓园去，暂时由守墓人乔伊来照看，这两天我们会尽快找个时间正式为他举行葬礼……”伊尔森说到这里时有些难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愿主保佑这个无辜的灵魂能获得安宁……” ………… 几人回到旅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时旅馆里的灯火已经熄灭老板娘也早就歇息了，为了不打扰到她，吴铭等人是特意压低了声音静悄悄回到二楼客房的。 “我觉得这个镇子的问题很大……”等亚历克斯做好了防音结界后，几人加上刚刚从收容空间里放出来的绯红女王，就在吴铭的房间中开起了复盘会，吴铭当先开口说道，“先来总结一下情况吧，首先镇子上所有人对‘魔女’的了解程度比我们想象中要高得多。他们能把之前交手的石像鬼认成是宠物，镇子里还流传着关于魔女不幸的诅咒与审判魔女破除不幸的古怪传统，魔女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生活所必备的常识一样，虽然不排除这可能是他们单纯的迷信和自动带入，但就现在的背景来看可能性不大……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打听清楚一切关于魔女的事情，镇长罗格无疑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还有今天交手的那个怪物……”齐格非也罕见地主动开口道：“我在石像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它的体内也没有类似核心或是要害一样的东西，想要杀死它就只能将其击碎，否则不管是捏碎手，还是砍断脚，它都会不知疲倦地冲过来继续攻击，但在战斗时我发现它智力似乎不高，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样子，所以几乎没费多少劲就轻松解决……” “也就是说幕后的操纵者可能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些石像鬼的行动吗……”吴铭听到齐格非的话显得有些若有所思，他没有直接和石像鬼交过手，“猎人哥，你的意见呢？” 老猎人点点头：“我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而且还要附加一点……这些石像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只是智力程度不高，只保留了一些本能的生命体……如果是魔女的魔法，让这些石像获得生命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还有件事情，刚刚我在辨识那具尸体的伤口时怕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对真相有所隐瞒……”这个时候老猎人突然话锋一转，可他还没有说话，吴铭就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你其实认出来那毫无疑问就是人的牙印吧？” 亚历克斯点点头，能看得出来他脸色并不好看。 “看样子这问题很严重啊……”吴铭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人留下的牙印会小到跟小型啮齿动物留下的牙印大小差不多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梅拉斯镇 “昨天晚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第二天清晨吴铭一行人洗漱完从楼上走下，在一楼随便找了张桌子落了座，很早就开店营业的老板娘端着早准备好的面包和热汤放到桌上，好奇巴巴地凑了上来：“我早上一起来就听到镇里人说老约翰好像死了，昨天镇长不是带着你们去守夜了吗？怎么回事啊？” “啊……昨天晚上确实出了一点事，不过一言难尽。”奥托顶着俩浓浓的黑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事实上他昨晚也确实没有睡上多久，后半夜回到旅馆后他们还在吴铭的房间中复盘了一两个小时，确定了今天的行程和目标安排后，众人才各自回房间休息。 谁知道没睡多久又被亚历克斯势大力沉的敲门声给震醒了——天亮了，后者已经以健康生活为由，用近乎拆门的气势叫他起床吃早饭了。 结果就是这个样子，奥托成为了四人组中精神状态看上去最接近累到猝死的那一个，另外三人要么像老猎人那样活力满满，要么像齐格非那样云淡风轻，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昨天晚上是熬了大半个晚上的精神状态。 吴铭也没有睡眠不足这个烦恼，即便昨天修了大半夜的仙没睡几小时也没太大问题，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只要他愿意，甚至好几天不睡觉都不会太过影响他的精神状态，他反而对老板娘消息如此灵通感觉有些惊讶：“早上镇里还特意有人跑来告诉你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吗？” “对啊，他天刚亮就过来了……噢对了！你不问我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老板娘突然一拍额头，像是突然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他其实是来找你们的。” 亚历克斯咬了一口沾满汤汁的干面包，有些疑惑地问道：“来找我们的？” “镇长好像有点事要找你们，所以派人过来传了个话，他说希望你们中午召开集会的时候去找他……”老板娘耸了耸肩，“但具体找你们有什么事那人也没说，我就是那时候和他闲聊了一下，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铭顿时了然，心中清楚镇长找他们是有什么事情，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而老猎人也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等会中午集会的时候我们会去教堂找他的……” “哎……希望镇上的事情能早点结束吧……”老板娘发出一声略带惋惜的叹息：“老约翰平时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吹笛人，不然镇上人心惶惶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经过昨晚的事件后，可能镇长和伊尔森牧师会实行一些措施吧……”吴铭随口安慰了老板娘两句，随即脑内灵光一闪，临时起意问道：“老板娘，你在这个镇上应该待了很多年了吧？” 老板娘被问得一愣：“我从小就在这个镇上长大的，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十年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吴铭的问题不止把老板娘搞懵了，就连奥托和亚历克斯也投来了有些不解的眼神，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发问。 他无视了两人投来询问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那老板娘你知道魔女的宠物吗？昨天我们好像就遇上了两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种生物……” 说着，他就在老板娘逐渐怪异的目光下将昨天晚上他们遇到石像鬼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中间比较骇人听闻的战斗过程：“后来有些胆子大的镇民跑出来看到那堆石像碎片后，就有人大喊那是魔女的宠物，我看到镇民们好像都知道这些石像的来历，但他们又不肯告诉我们这些卑鄙的外乡人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想问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板娘听完后脸上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还真是魔女的宠物啊……关于这方面的传闻在镇上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最近店里经营有点困难……” 她故意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搓了搓手做出一个给钱的手势，眼睛中闪烁的狡黠之色，意思表露的非常明确：想知道线索可以，掏钱。 奥托一看他这样子，顿时睡意驱散一空眼都瞪圆了：“这钱要得你也开得了口？我们好歹是在帮你们解决问题诶……”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店里真的是经营困难啊……”老板娘用手指点着下巴，摆出一副非常苦恼的姿态：“因为外乡人住在这里，再加上吹笛人的事情，我这酒馆可能一段时间都没有收入了，毕竟还是要生活的嘛~” “钱的事情好商量。”吴铭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反正这钱事务所给报销。 老板娘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财迷的笑容给她本就姣好的容貌更加增添了些许魅力：“嘿，小哥还真是大气，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吗？” 吴铭也笑了笑，脸上挂着他一贯平易近人的温和假笑：“能帮到这么漂亮的女士我也很开心，更何况你还愿意收留我们，所以我也想尽可能帮助你。” “小哥你可真会说话，看在你这么豪爽的份上，这些情报我也不收你钱了……”老板娘听他这么说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接着她逐渐收敛起笑意，转回正题：“你们想知道魔女的宠物对吧？” “如果可以的话，把镇上魔女的传说也讲讲。”老猎人补充道。 老板娘点点头：“嗯，那我知道了，不过我可事先说明啊，住在这个镇上的父母总会给他们的孩子讲述类似的故事，或是唱类似的童谣，所以我说的这些东西是镇上每个人都知道，至少他们肯定都听过的，但我自己不是很信这些东西，所以也只是有所了解而已，讲的不清楚的地方可别赖我啊……” 吴铭挪了挪位置，给老板娘腾出个地搬了张椅子，表情变得正经起来：“请讲。” “那就先从魔女的宠物开始吧。”老板娘缓缓坐下，脸上浮现出几分思索的神情，“其实你们昨天碰到的那个怪物，其实镇上代代相传的一系列故事里都提到过……那是魔女饲养的宠物，也是诸多故事中非常经典的恶役，它们都是魔女用恶毒、可怕的黑魔法创造出来的可怕怪物，有着石头一样粗糙的皮肤，蝙蝠一样的翅膀、粗壮的四肢和锐利的爪子……” “这些怪物只会在夜间活动，到了白天就会变成石像伪装自己。夜里它们会悄无声息抓走别人家的小孩，袭击圈养起来的牛羊，或是作为魔女的信使穿梭在夜空下与他们信奉的恶魔沟通，因为力大无穷、身体强悍又狰狞可怕的关系，好像在每个故事里都会被故事里的主人公给杀死，以此来衬托故事主角的有勇有谋……” 奥托疑惑地开口问道：“等一下，为什么它们只会在夜间出现？” “我也不知道。有的故事里说这个怪物见到阳光身上的黑魔法就会失去效力，也有的故事里说的是魔女的力量在白天会消退，还有很多故事里的原因都有些自相矛盾，反正对于为啥只能在夜间出现的原因也没有个定论……”老板娘摊了摊手，“不过光从描写来看的话，你们昨晚遇上的那个石像和故事里描述的经典形象没太大区别，尤其是石像这方面，所以有人这么认为也不大奇怪吧……” 她最后一句是压低了声音自己小声嘀咕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以为然，显然是没有眼见为实所以不大相信对方之前说的那一番话。 吴铭点点头，一副已经完全理解的样子：“懂了，这就是一群晒太阳就会变成石头的柱之男……” 奥托：“？？？？？” “老板娘，请继续……”吴铭没有理会旁边满脑门问号的奥托，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老板娘继续。 “传说这些石像怪物不能长时间脱离魔女的饲养，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魔女来为它举行一次黑魔法转化，不然的话它们也会慢慢变回石像，不过就算是魔女的黑魔法也是有极限的，虽然能让石像如同生物一样活过来，但却不能让它们像人一样思考，所以这些魔法制造出来的石像在故事里智力都比较低下，估计也是编故事的人怕石像怪物太强，故事中的主人公打不过才这么编设定的吧……” “关于魔女的宠物，也就是你们遇上的石像怪物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老板娘对魔女的宠物也了解不多，说完了自己知道的事情后就转移了话题：“接下来讲讲魔女吧……” “梅拉斯镇上流传的魔女传说，最早可能追溯到好几百年以前……” 听到老板娘的话之后，吴铭突然神色大变。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关于魔女的故事 “说什么？”老板娘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反应，“魔女的传说可以追溯到好几百年前啊……镇上很多老人从小都是听爷爷奶奶关于镇上魔女的故事，而他们又是小时候听他们的爷爷奶奶给他们讲的，可能转述中还自己加工润色了一下，镇上很多魔女故事、传说就是这样口口相传，一直流传到今天的。” “不是，我指的是之前那一句，这个镇子叫什么名字？”吴铭一脸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道，生怕自己刚刚是听错了：“梅拉斯镇？你确定这个镇子是叫梅拉斯？” 老板娘一脸无辜地点点头：“没错啊，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吴铭没有回话，他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梅拉斯镇，是这个位于南威尔士某处偏远小镇的名字，由于地处偏僻很少为人所知，很多时候甚至地图上都不会标注出这个小镇的位置，但实际上他是知道这个镇子存在的。 因为妮娜。 他还记得那个有着一头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双眼亮晶晶地畅谈着自己长大后的理想——想带着她母亲离开这个镇子，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吃上父亲跟她讲过的那些好吃的，还要找到父亲让一家人团聚……然而这个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童年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却被镇民们当成魔女来虐待、谩骂和欺凌。 当时为了处理因绯红女王而引发的事件，吴铭只来得及在那些镇民攻击妮娜的时候散播了一次认知修改，暂时帮她避过了镇民们的虐待就被传送拉回了炎都。但那次认知修改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妮娜的问题，所以在解决事件后他又私底下好几次寻找过这个小镇，想通过辅助装置记录的坐标传送回去，但诡异的是…… 针对梅拉斯镇的传送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现在看来，吴铭已经开始怀疑之前他一直无法找到梅拉斯镇，是不是因为居住在这里的魔女在暗中故意干涉了…… “怎么了？”老猎人明显发现吴铭的脸色不对劲，关切地开口问道：“老弟，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是我这边的一些私事……”吴铭摇摇头，最终还是将心中杂乱的思绪放下，看向老板娘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打断了话题……关于魔女的传说还请继续，魔女传说的起源最早是可以追溯到好几百年前吗？可这些不是口口相传的故事和传说吗？又怎么能确定年代确实无误呢？” “嗯。其实说是故事和传说，但镇里的老人给小孩子讲这些故事的时候，都会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很久以前在镇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为了记录这些事情……”老板娘也没有在意，点着头继续说道，“按照镇里人这个思维来看，最早的故事是好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所以也就只能姑且认为是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老板娘翻了翻白眼显然对这种魔女传说完全不感冒的样子。 奥托这时已经听着快睡着了，重重打了个哈欠后在一旁小声嘀咕起来：“怎么听起来像是听别人讲鬼故事前，讲故事的人说据说这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老板娘意外地看了有点昏昏欲睡的奥托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个总结挺精辟，“不过，虽然镇子里关于魔女的故事比较多，但很多都是千篇一律的那种套路——就是那种，镇上隐藏着邪恶的魔女，她给镇子带来了灾祸和不幸，为了阻止悲剧蔓延镇民们站出来克服了诸多苦难和猜忌，最终打败魔女的那种故事……” “虽然大多都很无聊，但怎么说呢……关于魔女的传说里还是有几个比较有意思的故事……” “比较有意思的故事？”吴铭和亚历克斯眼睛一亮，两人不由自主交换个眼色：聊了这么久正主总算来了，随即前者就立即追问道：“展开讲讲。” 其实不止是吴铭和亚历克斯打起了精神，齐格非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默不作声将注意力转移到老板娘讲的故事上来了，甚至就连奥托也生生把自己打了一半的哈欠给强行咽了回去，强打起精神等着她继续降下去。 见大家都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老板娘笑了笑：“先讲讲第一个故事吧，这是关于魔女起源的故事，也是镇子里公认最早的魔女传说。” “五六百年以前，也就是欧洲女巫审判的时代，那时这个镇子远比现在还要困苦清贫，住在这里的镇民甚至都还没有能在这片山林中扎稳脚跟，每天都要跟山中的野兽、恶劣的自然环境和附近躲在山里的流寇强盗做斗争，就是那个时候，有一位魔女为了躲避外界的迫害和追杀，伤痕累累逃到了这个地方来。” “那个魔女逃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善良的镇民们虽然生活穷苦但还是用最大的热情接待了她，为她治疗，每家人都贡献出一点食物和住所，让她能在镇子里生活下来。在恢复期间被镇民们温柔对待的魔女，想到自己如果回到外面的世界又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和迫害，所以就决定留在这个镇上，并且用魔法和巫术让镇上的居民幸福起来，也算是回报他们救下自己的恩情。” “打定主意后，魔女就用她的魔法在暗中偷偷帮助这些镇民，用魔法让他们开垦农田更加轻松，让作物长势更加喜人，使用巫术驱散野兽，让来袭的强盗找不到小镇的正确位置，甚至自己还会熬制一些药草和魔药，来帮镇上生病的镇民们治疗疾病……” 老板娘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吴铭就知道接下来到故事的转折点了，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那样，接着就听到老板娘继续说道：“但是奇迹和魔法并不免费，这个世界上的幸福和不幸总量永远是守恒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毫无付出就能收获幸福，魔女确实是出于好意希望给镇民们带来幸福而施展魔法的，可……” “可这些幸福是需要支付代价的……”不用等她把话说完，吴铭就大致猜到了故事的走向：“所以哪怕魔女是好心施展魔法，但魔法的反效果还是给镇子里带来了不幸？” 老板娘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有些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感慨，也有悲伤：“嗯，用魔法创造的幸福，会招致更大的不幸反弹，镇上渐渐出现了令人感觉反常的不幸事件，被魔女用魔药治好的孩子会因为追着兔子跑到山林中被野兽杀死，本来丰收的作物会因为一场火灾或旱灾毁去，故事中这就是用魔法获得幸福的‘代价’。” “后来镇子里的人怀疑是魔女带来的这些灾祸，他们将魔女抓了起来，然后去请外面大城市的教会牧师来鉴别魔女，最终招来灾祸的魔女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心甘情愿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被愤怒恐惧的镇民们推上了火刑架，最后活活烧死。” “而在烧死那位魔女之后，就像是魔女的报复一样，流寇和强盗很快就洗劫了那个时候的镇子，几乎将镇子付之一炬，在洗劫中幸运活下来的人重建了这个小镇，但谁都没有想到火焰并没有净化魔女的诅咒和报复……用镇上人的话来说，就是魔女的力量一直遗留到今天都在祸乱着这个小镇。” 老板娘长出了一口气：“关于最初魔女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亚历克斯沉默良久，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一声叹息：“哪怕是怀着善意施展魔法希望帮助他人，可最终还是会招致不幸的故事吗……” “接着是第二个故事。”老板娘没有回答老猎人的感慨。而是不紧不慢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接着继续她的讲述，“第二个故事是在最初魔女被烧死很多年以后，那时侥幸在强盗袭击中篝火下来的镇民们已经重建了小镇，在这里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甚至镇民们还集资建了一座小教堂，但就跟第一个故事说的那样，烈焰并没有净化魔女的灵魂。” “只剩下灵魂的魔女彷徨徘徊在这片山林中，仍然不肯就此安眠。小镇的居民有了信仰的庇佑，不会再被魔法驱使的邪灵所害，而她也失去了身体，也没办法再使用魔法给小镇的居民带来灾祸和不幸，所以她选择了其他的方法来散播不幸和绝望——挑选具有成为魔女资质的镇民和小孩子，像魔鬼那样用各种手段诱惑他们背离信仰的指引，接受魔女的力量走向堕落……” 奥托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打了个岔：“所以他们堕落了，接受了魔女的力量，就变强了？” 老板娘：“？” 吴铭淡淡瞥了他一眼，有点无语：“废话，没点好处谁堕落啊……” 老板娘：“？？？” 老猎人见话题风格突变，不由得轻咳一声提醒道：“这个，变强的方法其实挺多，所以还是不要为了变强而堕落比较好……” “也不一定是必须变强吧，反正魔女想劝人堕落，总得拿出点好处吧？比如能够使用魔法，比如每天都能吃上肉，再不济也得送一壶油，一袋米之类的吧？不然那个时代背景下谁没事冒着被异端审判的风险去当魔女啊……” “这个……老弟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奥托看着眉头狂跳：“送油送米太过分了吧！你这是推销什么理财产品的现场啊！” “反正就这意思，你能意会到就行。” “……”老板娘看着话题朝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滑落，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静静等他们讨论完之后才继续说道，“言归正传，最初的魔女就像小哥你说的那样，用各种诱惑让镇上居民堕落，接受魔女的力量成为新的魔女……” “这些魔女的出现，据说也是让这个小镇形成了魔女审判和魔女狩猎传统的关键……”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妮娜 “形成魔女狩猎和魔女审判的传统？”吴铭敏锐意识到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魔女狩猎的传统其实不是以最初的魔女被审判为原型，而是之后镇上不断有新的魔女产生所以才逐渐形成这个传统的吗？” “没错。”老板娘肯定道，“其实最初很多故事里都是镇民无意间撞破了魔女的身份，然后有惊无险将魔女和她的宠物抓起来施以审判。但是在后来的故事中，对魔女的辨别、审判才有了系统化的流程，也就是那个时候魔女狩猎的传统才被加入到故事中来——我猜可能是在镇民们集资建立了教堂后，女巫审判运动通过教堂的牧师影响到了镇上的镇民，所以故事里才会添加上魔女狩猎的情节。同时也作为镇上的传统随着故事一直流传了下来。” “而我觉得有意思的第二个故事，就是在形成魔女审判、狩猎传统的背景下发生的故事。” “那时候魔女审判在镇上已经有一套非常完善的流程了，不像魔女狩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镇上的人们看似生活融洽，但暗地里都在相互监督，任何反常的事情都有可能被疑神疑鬼的镇民们当成有人在施展巫术或魔法。” “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会向镇长举报，会向教堂的牧师告发谁可能是魔女，告发他们一切觉得可疑的事情，他们会相互指控，可能被指控成魔女的人又会指控其他人是魔女，所以镇上很多人都被指控成魔女都进行了审问和判决，最后往往就会导致魔女审判和狩猎成为一场相互泼脏水的闹剧……” 听到这里，吴铭不由地皱起眉头：“照故事里这么说，恐怕要不了多久镇上所有的人都会有过被指控是魔女的经历了吧？真到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难不成把全镇人拉一起执行火刑吗？” “就是出现过这种情况……”老板娘摇了摇头，“所以到最后所有定罪和判决都是由牧师与审判官来下达的，他们能够‘辨别’魔女，只要他们说谁是魔女，谁就是魔女，谁需要被火焰净化罪恶的灵魂，谁就会被送上火刑架……” 奥托不可置信地打断了她的话：“等等，没有证据佐证吗？只靠牧师和审判官的一句话，就能断定谁是魔女？就能断定谁有罪吗？” “至少在故事里是这样的。”老板娘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平缓不紧不慢道：“所以我才不喜欢这些故事，才会希望这些都只是老人们编撰出来的故事，因为这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事，那对很多人而言都太残酷了……” 这个头发稀疏的年轻人瞪大了双眼——他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这些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话，对究竟会是多么残酷和令人绝望的事情。 “奥托……”这个时候老猎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个疑罪从有的时代，任何人一旦被冠上异端之名，就意味着无论他做什么都是行异端亵渎之举，被拷打发出痛苦的尖叫会被视作与恶魔交谈，忍耐拷打的痛苦一声不吭就是魔鬼在帮他消除痛苦，如果女性眼神游离不定，说明她信仰的魔鬼就在审讯室中，如果她目光坚定回答铿锵有力，那么魔鬼显然是教会了她如何应对审判所的审判官……” “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自证清白，只要审判官认为你是异端，那么等待你的就只有审判和裁决。” “这……”奥托看着老猎人带着些许愧疚的表情一时语塞，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这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题。”老板娘见奥托陷入了沉思，这才缓缓开口继续道：“自从牧师和审判官接过了裁定魔女的活之后，镇民们所担任的任务就变成了为他们的审判提供线索，当然他们也总结出了一套辨别魔女的独到方法。” “不幸？”吴铭想起了昨天夜里从小镇长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接话道，“只要镇上开始连连出现反常的事情，或者遭遇不幸，就意味着魔女的诅咒又回到了小镇上，需要进行魔女审判？” “你们了解的还挺多嘛……”老板娘饶有兴趣地咦了一声，“这个应该是镇长告诉你们的吧？没错，就是这样，而且镇民会观察镇上谁最不幸，因为遭遇不幸的人更容易成为魔女，所以这就成为了他们辨认魔女的绝佳手段，而且只要魔女被审判，小镇上的异常现象和频发的不幸事件就会渐渐停歇……” “第二个故事，就是围绕着这个特殊的辨识法展开的，故事的主角是一个不幸的女孩，因为她的不幸镇民们将她当成魔女来怀疑，教会的牧师和审判官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判决，故事从头到尾都是以不幸女孩的视角展开的，镇民们私底下坚信她是魔女，并且用自己的方法来贯彻正义，对她实施了许多过分与暴力的行为来试探她是不是魔女，而不幸的女孩对这些施暴永远都在逆来顺受，默默忍耐。” “她没有办法反抗这些施暴者，除了她的母亲以外没有人愿意帮她，也没有人愿意站在她这一边，最后就连母亲都保护不了她，只能看着暴力行为愈演愈烈的镇民动用私刑将她送上火刑架。” “真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故事……”亚历克斯皱了皱眉，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让他感觉十分不快，吴铭与他的感想也差不了太多，“那故事的结局呢？” 老板娘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然而在故事的最后这个不幸的魔女终于露出了丑恶的一面，她使用魔法诅咒整个小镇的人永远都别想获得幸福，诅咒他们将会永远被魔女的不幸与灾祸困扰，并且永远无法逃离这个镇子，到死灵魂都会被束缚在这一片土地上，直到小镇毁灭，魔女的诅咒断绝才能获得安息。” 听完这反转惊人的故事之后奥托彻底陷入呆滞的状态，他张大嘴巴表情连连变幻，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吴铭和亚历克斯也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很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 “接下来我准备和奥托去拜访一下镇上的镇医，看看昨晚那些昏迷的人醒过来没有。”一段时间后，吃完早餐的几人站在酒馆门口，亚历克斯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眼中带着些许询问之意看向吴铭和全程默不作声的齐格非，“老弟你们真的不一起去吗？” “我们就算了……”吴铭回绝了亚历克斯的提议，“我这边稍微有件事情需要确认，顺便在镇子里找找看另一个外乡人的踪迹，你们先去吧，等会中午直接在教堂汇合。” 亚历克斯见他这么说也不强求，点点头就把奥托拉着离开：“好，那我们中午见。” “中午见。” 老板娘这时刚刚打扫完店内的卫生，摇摇晃晃走到店门口用抹布擦着手：“小哥你们待会也要出去吗？” “嗯，等会准备出去一趟……”吴铭随口回答着，可话刚说到一半他又一次感觉到了令人熟悉的注视感，不由自主转过头看向了注视感投来的方向。 还是那个金栗色长发的少女，她还是穿着那一套破破旧旧、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浆洗到有些发白的红裙，站在小镇街道的拐角处怯生生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着吴铭这边，不过这次她没有立刻转头就跑，亮晶晶的双眼中充满了困惑，但吴铭能看得出来对方那困惑的视线中还隐隐带着些许恐惧和不安。 “妮娜？” 吴铭瞳孔微微收缩，脑海中闪过的名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嗯？”或许是注意到他的怪异举动，老板娘发出一声带着困惑的鼻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街角的少女，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噢……你是在叫那个小姑娘吗？那个孩子还挺可怜的，爸爸不见了，妈妈去年也去世了，因为很多不幸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前一阵还被当成魔女，还好有个好心的外乡人把她救了下来，不然可能镇民们就对她动用私刑了吧……” 后面的话吴铭已经听不见了，他一步一步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 然而少女在发现他的靠近后，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脑袋迅速缩了回去，不给对方任何交流的机会转头飞快地逃离了街角。 “等会……”吴铭想要叫住少女，但后者根本不听他的话拔腿就跑眨眼就消失在了拐角，无奈之下，吴铭也只能带着齐格非快步追了上去。 老板娘看着两人快速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小哥你这样是会被当成变态给抓起来的……” ………… 妮娜提着裙子奔跑在小镇的水泥路面上，她跑得速度不快，时不时还会心惊胆战地回下头看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追上来，万幸，她好像已经甩掉了追在身后的人，但她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在外面又避开人小心翼翼绕了好几圈后，才悄悄回到家中。 直到重重地将木门关上，并且熟练上好了锁她才松了一口气，身体软塌塌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 总算逃过一劫了。 如果被追上了也不知道又会遭到怎样的虐待…… 想到刚刚的惊险经历妮娜心中有些止不住的后怕，最近镇子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以前那些不再把她当成魔女辱骂，对她态度拐了一百八十度变得亲切起来的大人们，不再欺负她，和她做好朋友的同龄人们，最近又开始把她当成魔女了，他们的行为甚至比几年前的时候还要过激，有人把她推入池塘，有人用石头砸她，前阵子甚至还有些人想把她绑上火刑架用烈焰净化她…… 妮娜很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亲切对待过她的那些人，又会像以前那样仇恨她。 是因为妮娜做错了什么吗？她想要这样质问镇民，可从来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他们只是叫嚣着她是魔女，她应该被送上火刑架。 不过还好，只要她能回到家中那些镇民就不敢闯进来，如果连家里都不安全的话，恐怕妮娜早就被这些镇民给绑上火刑架了。 她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感觉体力稍稍有点恢复后这才爬了起来，她用力拍了拍粉嘟嘟的小脸蛋，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妮娜，没事的！你要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有问题 吴铭和齐格非两人追上去没多久就被一位身着白衣白裙，身材妙曼年轻美丽的白发女性拦了下来，她就好像掐准了时机一样，正好从路口走出挡在了两人前进的道路上：“不好意思，有时间聊一下吗？” “没时间，我有事，告辞。”吴铭淡淡瞥了白发女人一眼，却没有丝毫停留交谈的意思，就想绕开她继续去追少女，可还没有走两步对方就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别这么着急呀，外乡人，你们是为了解决魔女的事情来到这个村子的吧？” 她的话让急着追人的吴铭产生了一瞬的迟疑，但就是这么一耽误，等到再想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少女已经跑得没影了，他也不放心让齐格非单独一人去追疑似长大了的妮娜，生怕人狠话少的龙人姑娘把对方给吓着了，只好暂时放弃追上去的想法，打着手势让龙人姑娘别冲动，一边调动镇内布置的隐形探机，一边转过头来看向白发女性，心底带着几分戒备和疑惑开口道。 “你是这个镇上的人吗？有什么事情吗？” “不用这么警惕，我不是这个镇上的人。”白发女性似乎看出了吴铭心底的警惕，她眼睛笑得眯成弯弯的月牙，“我叫安娜斯塔西娅，你也可以叫我安娜，也是前阵子来到这里的外乡人，不过因为一些小事所以镇上的人现在有点不大待见我……” 吴铭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想到之前另一个来到镇子里的外乡人，对安娜的身份有所猜测，眼角微微抽搐：“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把魔女审判仪式破坏，还暴打了很多镇民的那个外乡人吧……” “啊哈哈哈，原来你们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啊，昨晚我看到你们与石像鬼战斗的时候，还在苦恼该怎么和你们搭上线呢。不过你能明白状况那就免去很多麻烦……”安娜笑嘻嘻的说着，但马上她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翻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立即切入正题：“现在时间不多我尽量长话短说：克雷芒他很危险，魔女审判里面有很大的问题，我们需要合作阻止他，否则整个镇子都可能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离开酒馆后，亚历克斯就带着奥托直奔镇上的小诊所。 诊所并不大，分为前后两个房间，镇医黑森办公用的柜台就正对着大门，柜台后面还放置着一个大玻璃柜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药品，大厅两侧摆着几排椅子，还有两个挂吊瓶的点滴架随意放在椅子前，这里就是给镇上有点头疼脑热、小病小痛的病人们打吊瓶的地方。柜台旁边有一扇木门，后面就是病房兼诊疗室，里面用布帘隔开摆着几张病床，昨天亚历克斯他们就是和镇长一起将几个昏迷不醒的倒霉蛋搬到这里来的。 亚历克斯与奥托一进门就能看见镇医黑森坐在办公柜台后面，他留着一头微卷的蓝色短发，五官立体轮廓深刻，身上套着一身宽松的白大褂，头上还缠着几圈绷带，看样子昨天受的伤已经得到了有效处理，不过他现在正认真翻看着病人的病历，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进入，直到老猎人那魁梧雄壮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他才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 然后被这位虎背熊腰，脸上还带着一条刀疤凶神恶煞的壮汉给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马上他的目光就瞟到了旁边头发稀疏，但存在感并不是很强的年轻人，看着那年轻人唯唯诺诺，又有些困倦的样子，黑森感觉自己一下把握到了对方到这来的意图：“我我我我！窝跟你说！小镇的医疗条件就这么高，脱发这种事情我是真治不好！这病治不好你别把气撒我身上啊！” “冷静一点，我们不是来医闹的……”奥托双目无神，一幅放弃挣扎和辩解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习惯了别人说他脱发，还是习惯了老猎人那神惧鬼怕的凶脸带来的误解，他顶着倦意转头对老猎人说道，“千万别笑，你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更恐怖……他的反应比较大，所以还是让我来解释吧……” 作为亚历克斯搭档的工作不止是猎杀危害人类社会的超凡生物，奥托有时还要负担起帮他与正常人进行交涉的工作——能克服恐惧和面相凶恶的亚历克斯交涉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别说交涉了，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觉得是哪个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他稍微活动一下手掌都以为这位穷凶极恶的歹徒是要行凶伤人，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所以往往这个时候就是奥托负责出面解释了。 老猎人也知道自己面相气质过于凶恶，点点头将这事交给奥托全权处理，而黑森听了他的话之后有点半信半疑，仍然保持着见势不妙就准备跑路的姿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真不是来医闹的？” “真不是……”奥托用力捏着眉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们是昨晚加入守夜队伍的外乡人，昨天就是我们帮忙把你和其他昏迷的人员搬回来的。” “好吧……我听罗格说，昨晚刚来镇上的外乡人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看来他说的就是你们了。”黑森见他们确实不是来闹事的也坐回了位置上，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地看了亚历克斯两眼，但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处理手头上的病历：“那你们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过来看看昨晚那些昏迷的伤员醒了没……”老猎人缓缓开口，他那魁梧的身躯总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我们不是医生，当时只能对他们身上的外伤进行一些紧急处置，也不清楚他们昏迷的原因，所以比较担心他们的状况，想来看看他们身体怎么样。” 黑森抬起头看了亚历克斯一眼，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是对这位凶神恶煞的壮汉有所改观，不过马上又低下头整理手中的病历：“最晚醒来的一个是在凌晨时分醒过来的。不过那些人除了晕倒时的磕伤、擦伤以外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或不适，所以在醒来后他们都各回各家了。” 奥托：“就这样让他们回去没问题吗？” “我也给他们简单检查了一下，但暂时还没查明昏厥的原因……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因为贫血、低血糖或是低血压造成的突发性晕厥，不过手头上的检测结果还不能佐证我的猜测。” 黑森叹了一口气，将手中一份病历递给奥托和亚历克斯：“突然晕厥的可能有很多，贫血、血压异常、低血糖、大脑患有疾病、脑供氧不足等等……但能造成大规模晕厥的原因却没有几个，而且我几乎每年都会给镇上的人进行体检和健康评估，再加上我醒后也给他们几人都几项体检——参加守夜的这些人血压、血糖浓度近几年都没有异常变化，健康状况保持良好。我们这个地方医疗条件有限，也没办法做进一步的医疗检测，所以也只能放他们先回去了……” 镇医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猜测，奥托一边听着一边接过病历，他看着那几份病历上龙飞凤舞的英文，发现自己看不懂之后，又默不作声地把它放了回去。 “从病历上看确实找不出什么问题，不过既然昨晚都出现了石像怪物这种完全颠覆常识的生物，说不定群体昏厥现象也带着超自然因素吧……” 和之前那些昏厥的人不一样，黑森、盖尔还有其他几个守夜人都是后来在躲避石像怪物追杀时才接二连三陷入晕厥的，他们都亲眼见过石像怪物的存在，甚至还在那些怪物手底下凶险逃生，所以这些人反而更容易受到魔女传说的影响。 黑森有些苦恼地揪着头发，点头赞同道：“说实话，我已经有放弃寻找昏厥原因的念头了，能不留痕迹造成大规模晕厥，还能驱使那种石像怪物袭击我们，我现在已经开始相信镇上流传的魔女传说了……只是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在意……” 老猎人眼中一亮：“你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人因此死亡，甚至连重伤都没有。”黑森从桌上抽出几分特定人员的病历，然后一个一个翻开，看着自己写在上面龙飞凤舞的诊断记录，“西洛，陷入晕厥时额头正好磕在地上，轻伤。温斯顿，逃跑时慌不择路正好撞上石像怪物，结果人飞了出去全身多处擦伤，内脏受到轻微震荡……” 他将昨晚那些人的伤势一一道来：“石像怪物的爪子明明能轻松在墙壁、地表留下深深的爪痕，尾巴一扫就能扫塌墙壁，从力量和速度上来看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抗衡或幸免的余地，可我们偏偏就活下来了，虽然有人受了些伤，有些伤看上去甚至有点吓人，但没有一个严重的伤势——没有内伤，没有骨折，基本都是一些要不了命的皮外伤……” “而且现在想起来，当时那只石像怪物的行动也非常奇怪……它表现得无比狂暴，疯狂破坏周围的一切还追着我们，张牙舞爪一幅想生撕了我们的样子，可那些晕倒的人它却碰都不碰一下……” 奥托听着逐渐皱起眉头，他对自己得出的结论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该不会……那个石像怪物是在……戏耍你们？”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亚历克斯若有所思，“说不定这些石像鬼只是吹笛人为了掩饰他真实目的的障眼法，又或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开端 亚历克斯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他心中已经升起了许多猜测。 面对那样的怪物，如果说只剩下一两人靠着同伴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支撑到了救援到来那还能理解，可受到石像鬼袭击的几人一个都没有死，受到的伤势也都是擦伤、磕伤居多，那这事情就让人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巧合或奇迹来形容了。 而且从昨晚那些镇民们的反应来看，石像怪物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第一次见到…… 之后他们两人又在诊所内逗留了一段时间，从镇医口中打听到一些吹笛人事件中死者的信息——黑森虽然只是个偏远小镇上的医生，但也兼任着镇上法医的职责。除了一两个死者的家属强烈反对进行尸检，以及昨晚刚刚遇难的老约翰以外，他对其余的死者都进行过尸检的，自然知道这些死者的详细情况。 正如小镇长所说的那样，所有在笛声后发现的死者死亡原因都各不相同，从致死手法、时间、以及死者的身份背景来看几乎找不出什么共同点，奥托与亚历克斯在诊所中几乎将前几次死者的资料、详情都了解了个遍，也没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感觉忙活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收获啊……”奥托腰酸背痛地从诊所中走出，嘴上哈欠连连，与文件资料的奋战让他的精神和之前相比变得更加萎靡了，现在他几乎困得睁不开眼睛，任由亚历克斯的拉扯惯性半闭着眼睛前进着：“不是说来收集情报的吗？我们这真的不是在白费功夫吗？” “已经收集到不少情报了……接下来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老猎人拉着奥托在镇上穿行着，他们时不时会遇上几个路过的镇民，前者能敏锐地捕捉到这些镇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隐含的仇恨和恐惧，不过或许是摄于他凶神恶煞的气质，一路上遇见了好几个镇民始终都没有人敢上前来找这两人的茬，所以他们俩也算是畅通无阻地穿行在镇子上。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奥托有些惊讶的睁开眼睛，不过马上又被刺眼的阳光给刺得眯起双眼，又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那我们接下来去哪？我好困……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让我睡一会……” 老猎人没有回头：“去一趟墓园吧……到时候你就在那里睡一会，我去调查就行……” 听到“墓园”这个词，奥托顿时睡意全无，他惊恐地睁开双眼看向拉着他前进的亚历克斯：“卧槽？！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话？你刚刚的话该不会是想把我埋在墓园里，让我在那里永眠的意思吧……” “奥托，有个地方非常奇怪。”老猎人显然没有陪他胡闹的意思，并没有对自己刚那番话做出任何解释，反而抛出了一个新问题：“魔女虽然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这种不可思议也是有着极限的，它或许能让一块石头像生物一样获得生命，但那也只是一块获得生命的石头而已，不可能变成做工栩栩如生的石像鬼……” 奥托显得有些迷茫，睡眠不足让他大脑内转动的齿轮像生了锈样迟滞生涩：“你的意思是魔女还是个艺术家，她自学雕刻技术，专门雕了几尊石头然后转化成了自己的宠物？” “不……我的意思是说魔女或许就有现成的转化材料……”亚历克斯对他的判断有些无语，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昨天那些石像鬼身上有的长着青苔，有的外皮看起来有些磨损……这些看上去应该是长久放置在外界风吹日晒导致的，从样式上来看它们的外形其实很像屋顶上的滴水兽，又或者干脆就是什么石雕石像之类的玩意儿，所以我怀疑魔女说不定就是将手边有的材料转化成了她的使魔……” 亚历克斯拉着奥托前进的速度非常快，足以赶得上一个成年人小跑的速度了，而这个镇子规模也实在不是很大，所以很快两人就来到镇子边缘处的墓园大铁门前。 梅拉斯镇的墓园位于镇子东北角的最角落处，四处都有墙壁阻隔，唯一的进出口被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门锁着，透过大铁门的缝隙亚历克斯可以隐约瞥见墓园内的一些景色，墓园的前半部分是兼具了住所、停放尸体的停尸房以及制作棺椁的工作室多重功能的守墓人小屋，那是一栋看上去摇摇欲坠的两层小木屋，前院还用砖头垒起了一个小菜园里面种着青涩翠绿的蔬菜，而沿着前院外的那条人工小径继续前进，穿过几对摆放在小路两旁，没有摆放什么雕塑或装饰感觉有点意义不明的方形石柱后，就能到达镇上的公墓。 然而老猎人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不准进来！外乡人就滚回你们该去的地方！让你们这些外乡人踏入墓园，就是在惊扰长眠于此的亡者！” 守墓人是一位名叫乔伊的怪老头，听黑森说，这位性格孤僻、离群索居的怪老头当守墓人已经好几十年了，别人都不愿意跟死人打交道，觉得晦气，只有他不嫌弃整天与死人打交道的工作，停尸入殓、为死者打造棺椁、协助牧师进行葬礼、下葬、看守墓园都是由他一手包办，只是沉默寡言，气质阴沉又难以接触，所以镇上很多人对他的观感都不大好。 从奥托现在的感觉来看，他对这个老头的观感也确实不大好——嗓门实在太大了，刚开始那一嗓子不仅喊的他睡意全无，现在还震得他耳朵疼。 这个干瘦的老头佝偻着身子，脸上堆起来的皱纹让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块长得像人脸的树皮，虽然隔着一扇大铁门，但他面对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亚历克斯丝毫不惧，甚至还挥舞着拐杖用力敲打着铁栅栏，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敲击声。 “老头子，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请您冷静一点……我们也是想来帮你们，看能不能从昨天那位遇难者的遗体上找出魔女的线索，早点结束这个镇上发生的惨剧……” 看对方反应这么激烈，老猎人也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试图解开误会，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伊用更大的嗓门给吼了回去：“滚！卑鄙的外乡人不得入内！滚回去！” 奥托捂着耳朵，看着亚历克斯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头一次失去了威慑效果，不得不灰溜溜走了回来时，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傻了吧？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不怕你这张脸的人吧？怎么样？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教堂了？” 可没想到的是老猎人脸上却没有什么挫败感，反而板着一张脸表情有点严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些石柱上确实应该有些东西的……” “什么？”奥托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算了，先去教堂与他们汇合吧……” ………… 镇上教堂中，克雷芒一如既往跪在桌前进行虔诚的祈祷，他没有穿之前那一套苦修士袍——他的长袍昨晚用来遮掩老约翰的惨状了，所以他现在只穿着一身普通的神职人员服装，阳光正好透过天窗形成光束洒在布道台前，些许灰尘反射着光芒化为光点在他身边漂浮着，而罗格与伊尔森站在离克雷芒稍远一点的地方讨论着什么事情，由于现在还没有到镇上集会的时间，所以教堂内只有他们三人。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讨论已经接近尾声，镇长双眼紧紧盯着伊尔森，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确定：“最终还是要这么做吗？或许我们还能有其他办法来解决……” “没有了，罗格。你我都清楚我们现在只有这个选择了不是吗？自从魔女的宠物暴露在镇民面前的那一刻起，吹笛人事件就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再用连环杀人犯来搪塞过去了。我们没能在事情扩散前找出吹笛人，镇上激起新一轮魔女狩猎已经成为必然趋势，现在光凭我们可能没办法遏制梅拉斯的局势了……”伊尔森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神色，“现在我们必须得让局势稳定下来，镇民们的恐惧、愤怒以及想要处决魔女的施暴欲望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只有解决了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将完全失控的魔女审判变成一种可控的、能够随时终止的魔女审判，我们才能考虑我们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正在祈祷的克雷芒，“但是，克雷芒牧师你要明白，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支持你所谓的魔女狩猎……” “如果你胆敢像上一次那样在魔女狩猎中试图将无辜者送上火刑架，那合作就此结束，我们还是会站出来阻止你的！” 面对毫不掩饰的威胁，克雷芒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念完最后一声祷词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平日里一向冷漠的脸上非常难得地露出了微笑，似乎是在为对方终于迷途知返而感到欢喜。 “放心，我会净化掉一切与主作对的邪恶和异端，让梅拉斯镇上的魔女传承永远断绝……” “好了，迷途的羔羊们也快来了，就让我们来愉快地开始魔女狩猎吧……” 第一百三十章 魔女的力量 时间临近中午，许多镇民都结束了一上午的辛勤劳作陆陆续续回到镇上，不过今天很多人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家，而是径直朝镇上教堂的方向走去，许多留守家中的妇女、老人也纷纷带着孩子离开家门前往镇上教堂。 今天一早镇长罗格就派人通知过全镇的镇民中午要在教堂中进行镇集会，希望就昨晚吹笛人事件的一些发现以及魔女审判的传统，与小镇居民进行一次详细的探讨。 关于魔女宠物的流言经过一夜一早的发酵早已私底下在镇民中传开，那些守夜人员醒来后自述的经历，以及镇内尚未清理的石像碎片与半身石像，更是给这些传言增添了许多真实性。 很多人都在猜测镇长经过昨晚的事件后，是不是总算正视起这件事情准备执行镇上一直以来的魔女狩猎传统了。也有些一直支持魔女狩猎的镇民对此不屑一顾，认为镇长早该按照他们的意思采取行动，如果不是他们之前的魔女审判行动被阻拦，恐怕为祸镇上的魔女早就已经得到应有的制裁。 当然且不论其他镇民心中怎么想这件事，此刻受冲击最重的还是那些直面了石像怪物的守夜人员——昨晚那只石像怪物横冲直撞不仅撞碎了镇上好几堵墙，更是将他们二三十年建立起来的牢固三观撞得粉碎，曾经离开过小镇去大城市闯荡过或是接受过教育的他们，本来是最不相信镇上魔女传说的人，但昨夜石像怪物的出现用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按着他们的脑袋向他们揭示了魔女的存在，甚至有几个人都开始怀疑小时候被当成黑童话、故事来听的传说是不是在镇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毫无疑问，昨夜那些石像怪物的出现，直接改变了镇上对待魔女审判的看法与风向。 人们鱼贯走入教堂，不时能看见一些拎着农具刚刚从田里回来的镇民，没一会教堂里就人头攒动，一排排长椅上就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窃窃私语小声和身边的熟人交流着，一时之间神圣安静的教堂内变得嘈杂万分。 吴铭与亚历克斯早就约好中午在教堂处汇合，所以他们一行自然也来到了教堂，不过他们不在人群之中，因为镇民们不怎么待见他们外乡人的身份，他们现在只能站在教堂最后一排座椅后面，奥托因为太过疲惫已经靠坐在墙根睡着了，齐格非抱着绯红女王四处打量，而吴铭与亚历克斯则交流着今早各自的收获。 “这些基本上就是我们今早的成果了……”亚历克斯瞥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教堂，里面闹哄哄就像菜市场一样，他不得不稍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让身边的同伴能听到他的声音：“老弟，你们那边怎么样？要确认的事情得到确认了吗？” 吴铭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重，他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经历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发生了点一言难尽的事情，还遇上了另一个外乡人，她说魔女审判里面有问题，克雷芒的行动非常危险，并且希望和我们联手对抗他，总而言之最后总算确认了我原本想确认的事情……这个小镇我以前来过。” “另一个外乡人？！魔女审判有问题？以前来过？！”亚历克斯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明明对方说出的每个单词他都听得懂，可连成句子却完全无法理解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离集会开始还有些时间，吴铭摇摇头叹气道：“还是从头开始讲起吧……” ………… 时间倒回到不久前，吴铭与齐格非遇上安娜斯塔西娅之后不久。 “联手？克雷芒很危险？魔女审判有问题？”吴铭听安娜这么说，眉头逐渐紧锁，不过他没有贸然答应后者的联手请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安娜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也没解释转身向前走去，并且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跟上：“过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是让其他镇民看到我还在这里，恐怕要上来跟我拼命……” 说着她就转身离去，而戴着机械面具的齐格非向吴铭投去了疑问的目光：怎么办？会不会是陷阱？要不要现在把她砍了？ 吴铭摇摇头回以眼神示意：先稳住，看看情况。接着他们俩就迈着大步跟上了安娜的步伐，一行人避开镇上来往行人比较密集的主路，专挑偏僻小路、建筑物与建筑物中间的缝隙小径走，不一会就离开了镇子，进入蛮荒尚未被人类文明所征服的山林之中，踩着树林中厚厚的一层落叶前进，脚下时不时会因为踩到枯枝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三人在山林里面兜兜转转了许久，就在吴铭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离得这么远应该没问题了吧？”安娜小声嘟哝了一句，接着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抱歉，带着你们在里面转了这么久……这其实是为了躲避魔女的耳目对我们的话进行监听……” 齐格非没有搭腔，用生硬且冷漠的语气说道：“现在可以开门见山了吧？” “这也是为了防范吹笛人的一些措施。”安娜再次带着歉意笑笑，完全不在意齐格非生硬带刺的语气，吴铭这个时候缓缓开口了：“你对这个镇上的魔女事件了解有多少？魔女审判里面有什么问题？克雷芒的危险究竟是指他本身很危险，还是指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面对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安娜没有一丝慌乱和无措，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对镇上的魔女传说了解比你们要稍微多上一点，目前已经确认镇上应该存在两到三位魔女，而屡次引发事件的吹笛人正是其中一位魔女，至今为止的牺牲者，根据我的调查基本可以确认都是吹笛人所杀死的……” 吴铭眉头一皱：“那失踪的孩子们呢？” “失踪者我还没有找到具体下落……”安娜摇了摇头，“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这些失踪者还活着，恐怕……” 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下去，但谁都能明白那些失踪者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安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在吴铭若有所思时她又转向另外一个问题：“克雷芒危险是因为他是教会派来的代行者，当初在进入镇子后，他二话没说第一时间鼓动镇民发动了一场魔女狩猎，巧妙地利用镇民们狂热失控的情绪对镇内疑似魔女的对象进行迫害，也幸亏我及时赶到阻止了他，否则本来无辜的阿比盖尔就会被作为魔女给送上火刑架了，如果真让这样的疯子掌握魔女审判的主动权……” “那无异于往热油锅里滴下几滴冷水，会让局势导向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吴铭点点头一下就想通了问题所在，“那魔女审判本身呢？” 此刻安娜的表情也没有以往那么轻松写意：“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按照我近段时间的调查，以及机关的资料文献显示，魔女是依靠不幸与苦难来积蓄力量的，镇上的魔女审判只能暂时压制魔女力量的反扑，但并不能从根源上消除这种力量的积累，目前的魔女都只是魔女力量的载体，用于孕育、培养魔女之力的容器而已，如果容器被打碎其中的力量就会分享到其他魔女体内，如果镇上传说是真的，那么最初的魔女在这里徘徊六百多年的时间里应该已经积蓄了极为庞大的魔女之力……” “也就是说，梅拉斯镇现在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山会喷发出来……” “咕——咕——咕——” 整个森林都变得安静下来，吴铭和齐格非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有猫头鹰的叫声久久响彻在森林之中。 ………… “没想到魔女一脉居然在这里暗中酝酿了六百多年……”亚历克斯听完之后，也是感觉背后一阵一阵发凉，他自然是知道魔女力量的孕育，以及魔女力量会在不同容器之间转移的秘闻，而且作为亲历了那个时代的老猎人，他知道的东西远比安娜还要多，“看来我们要修正一下这里的危险性了……” 吴铭敏锐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亚历克斯的表情严肃，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魔女的力量是会转移的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吴铭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老猎人，而后者呲了呲牙：“其实魔女不断孕育的力量不是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是他们所有人本就共用着同一份力量，魔女之力总量不变的情况下，魔女越多，他们能行使的力量就越少、越分散，反之魔女越少，能行使的力量就越多、越强，如果只剩下一只魔女的话他所能使用的力量，恐怕我们就要再打一次魔女讨伐战了……” 过往的经历再次闪现在亚历克斯的眼前，那场战争所付出的牺牲今天回想起来仍旧让人触目惊心。 听着他的话，吴铭情不自禁瞪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镇上的各位，请安静一下！安静一下……”镇长罗格表情严肃，他连连摆手费了老大的劲才让教堂内的镇民们安静下来，“今天，我邀请各位前来，主要是魔女审判的相关事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要把他的脑给洗回去! 可以看得出虽然镇上很多人都对罗格最近的行为有些不满，但在镇上多少还是有点威望的，教堂内的窃窃私语声很快渐渐安静了下来。 “想必你们之中很多人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等到教堂内彻底安静下来后，罗格才缓缓开口，他没有隐瞒昨天的事情，“昨晚，在吹笛人奏响笛声后魔女的宠物袭击了守夜小队，造成十几人不同程度受伤，并且又造成一人死亡……” 听到他这么说，教堂内的镇民们再次交头接耳起来，虽然私底下一直有人在传昨晚发生的事情，但在镇长作为官方来承认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给许多将信将疑的镇民们带来了不小的惊讶。 这惊讶中既有关于魔女的，也有镇长如此坦然就承认事实的。 要知道在绝大多数镇民眼里，罗格虽然精明干练为镇子干了不少好事、实事，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但他作为镇上土生土长的居民，却一点都不相信镇上流传深远的魔女传说，不仅禁止魔女审判以及一切将他人视为魔女进行迫害的行为，就连在吹笛人出现后，也强顶着镇民们的压力严令禁止魔女审判，甚至组建了守夜小队试图抓住幕后黑手。 现在这个完全不相信魔女传说的镇长，居然没有试图掩盖昨晚的事情，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魔女宠物的存在，这简直就相当于是间接承认了魔女的存在…… 罗格等到镇民们讨论的热度褪去，稍稍安静下来后这才继续说道：“所以，鉴于当前状况，我和伊尔森牧师、盖尔警长昨天商议了一夜，认为吹笛人可能不仅仅是连环杀人犯这么简单，决定听取镇上各位的意见，由我、伊尔森牧师以及克雷芒牧师主导进行，有序在镇内开战魔女搜查行动……” 听他这么说教堂内的镇民们又一次喧哗起来，这一次他们的反应比之前还要大，就像是在一锅热油里洒下了一碗冷水场面顿时沸腾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有的人甚至还愤怒地站起身朝着罗格大喊起来。 “哼。镇上早就该进行魔女审判了。” “魔女审判可以，但外乡人不能掺和进我们的事情里来！” “外乡人从我们镇上滚出去！魔女审判应该由我们来主导！凭什么由外乡人来主导！” “上次这个冒牌牧师闹出来的事情还不够大吗？！你还想让他闹出什么乱子干扰魔女审判的仪式？” 看着这个混乱的场景罗格显得有些尴尬，他赶紧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请不要太过急躁，克雷芒牧师是从大城市来的，受过专业训练的神职人员，他对辨别邪恶颇有一套，这次我们的盖尔警长也会协助他进行魔女搜查的工作，而且这次魔女搜查不需要各位自发参与，大家只需要耐心等待调查结果出来就行……”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更大的反对浪潮给吞没了，显然经过上一次那近乎闹剧的魔女审判后，镇民们对外乡人的排斥和仇恨，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 这个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罗格，外乡人不可信，梅拉斯镇的魔女审判是我们镇上自己的事情，这些外乡人插手只会添乱。” 这位是索菲亚在镇上颇有名望，而且和老约翰一样坚定相信着魔女传说。 “可是……”面对镇民们一致反对的态度，罗格倍感压力但他还是抬头说道，“可也正是这些外乡人昨天帮了我们，不然伤亡的范围很可能继续扩大。就算是魔女真的潜藏在小镇上，我们也不能借着搜捕魔女的旗号进行无差别迫害，不能依靠个人主观的臆断判断谁是魔女，不能将无辜的人也卷入到审判之中，而是要拿用证据和客观事实说话，这些与小镇没有什么瓜葛的外乡人加入到搜查中来，其实是对吹笛人的搜查工作是有正面效果的……” 他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怕魔女审判最后变成了一场无法控制的大规模迫害，所以禁止镇民自发展开魔女狩猎。 “镇上稍微年长一点的人都清楚，传承下来鉴定魔女的方法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索菲亚发出一声轻哼：“按照魔女挑选继承人的标准，符合标准的那些人和他们的子女后代都有可能成为魔女……他们都是有罪的，伴随他们一生的不幸，充满悲剧与痛苦的人生，给身边的人频频带来的灾祸就是他们负罪的证明。” “他们应当向主忏悔自己身上无法饶恕的原罪，用痛苦来偿还自己犯下的罪行，接受公正的审判洗清身上的罪孽。否则他们不仅自己将过着充满痛苦与不幸的人生，还会把灾祸和不幸带给他的邻人……” “即便如此，你还认为这些人没有罪吗？” “只因为活得比别人不幸就是罪无可恕吗……”罗格低垂眼帘小声呢喃着，在听到索菲亚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问话后，他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猛然抬头双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芒：“狗屎！要我说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他们没有罪！” 然而他略显渺小的怒吼很快就淹没在了镇民们“有罪！”“罪无可恕！”的呼喊浪潮中，愈演愈烈的呼喊中，小镇长声嘶力竭的大吼被完全盖了下去。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疯狂的气氛随着呼喊在教堂中迅速蔓延着，站在教堂最后的吴铭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已经有点生气了，如果不是要戒备克雷芒暗中可能搞的小手段，他现在就想拎着狼牙棒挨个给这些镇民进行人格修正。 而其他几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绯红女王显得有些害怕，亚历克斯神色复杂，奥托满脸暴躁和不爽已经准备拔剑砍人了，就连平时一贯没有表情惯了的齐格非也撇了撇嘴，摩拳擦掌看那样子也是随时准备动手。 罗格也气得脸色铁青，他之后又试着大吼几声反驳镇民们的观点，可无奈镇民们的声音是在太大，他的每一次反驳都淹没在了镇民兴奋狂热的呼喊声中，这个时候小镇长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回过头才发现克雷芒面无表情就站在身后刚刚收回手，并且向他打了个手势。 接下来该让我接手了。 罗格看懂了克雷芒手势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将位置让给了后者就退到了一旁。 “主啊……看看这些迷途的羔羊们，他们已经深陷暴怒的大罪之中。恶魔的力量蒙蔽了他们双眼，魔女的力量蛊惑了他们的心智……”克雷芒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像是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一样，愣生生盖过了镇民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钻入他们耳中，在众人的脑海中久久徘徊，“你们需要主的指引，需要主的拯救，所以向主献上祈祷吧……” 克雷芒一人的声音就盖过了教堂内所有人的呼喊，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让人服从的魔力一样，很快呼喊声就渐渐弱了下来，镇民一个接一个坐回到座位上，双手紧握向主祈祷，向主忏悔自己的罪过，许多本来非常敌视这位外来牧师的人，在不断的祈祷中也在不知不觉放下了对他的抵触和仇恨，心底开始接纳了这位来到小镇并不久的牧师。 洗脑术式？！ 这种反常的大规模异象显然不可能是用正常手段能做到的，然而当这个猜测刚刚在吴铭脑海中闪现时，他就感觉自己竟然开始觉得克雷芒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有道理，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双手准备向神祈祷的行为。 他虽然身体得到了长足的强化，但精神方面的抗性并没有随之跟上，在没有开启精神滤网的情况下，他对作用于精神方面的超凡术式抗性几乎比正常人高不了多少。 吴铭的抵抗意识越来越弱，这显然是一个洗脑力度非常强力的术式，因为当他注意到自己状况不对的时候，自己的意识也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他努力想要抵抗这种并非出于自由意志的祈祷，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身体和意识不受控制地按照克雷芒说的那样，双手紧握低眉顺目开始献上祈祷。 “主啊……” “怎么？叫你老板有事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如洪钟大吕的声音轰然炸响在吴铭的耳畔，所长那没个正形的声音就像是刺破了层层阴云的阳光一样，刹那间就驱散了控制着他意识的洗脑力量，在更加上位的存在面前，洗脑术式的力量连一点浪花都没有翻起来就被彻底湮灭，吴铭顿时从狂热的情绪中醒转过来，随即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马上开启了精神滤网过滤外面源源不断袭来的精神影响。 “没事，呼叫一下老板请求支援……”吴铭小声嘀咕着，也不管自己的话所长听不听得见，瞥了一眼同样受到影响跪下祈祷的其余三人一眼，悄然打开了认知修改模块，“劳资要开启认知修改模块，把他的脑给洗回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锋 “模块·认知修改展开，解析、对抗克雷芒的洗脑术式。” 随着吴铭的指令，无形的波纹如同湖面上的涟漪般以他为中心一圈圈扩散开，无形波纹最先没入齐格非等人的体内，开始解析他们体内的洗脑术式，并且进行认知擦写消除洗脑术式造成的影响，而吴铭则接着这个空档开始仔细观察周围起来。 目前教堂里的人几乎都受到了洗脑术式的影响，一眼扫去他发现盖尔、黑森、罗格都深深埋下了头，双手紧握、交叠在胸前做出祷告的姿势，伊尔森更是紧紧握住胸前挂着的十字架挂坠祈祷，每个人都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诵念着祷词，这些低声诵念逐渐汇聚成充满神圣而虔诚的咏唱。时值正午，阳光透过天窗的反射化为一束束耀眼圣洁的光束落入教堂，在光束中泛着点点光芒的灰尘起伏着，配合不同声音汇聚在一起的咏唱更是给整个教堂增添了些许神圣感。 而这位肆无忌惮对镇民们使用超凡术式的教会牧师又一次开口了。 “迷途的羔羊们，告诉我，告诉主的代行者，谁是魔女？谁行使过魔女的力量？谁是魔女的协力者？” 蕴含着魔力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教堂中，正在同步控制认知修改模块的吴铭注意到了一件事：克雷芒的命令与信徒们虔诚的咏唱形成共鸣，不仅进一步强化了洗脑术式的影响，更是在镇民们的脑海中烙下难以磨灭的钢印，不过对于开启了精神滤网的吴铭而言，这些钻入他耳中的声音就不再具备那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了。 大多数人还在维持着那种低头祷告的姿态，为了不打草惊蛇暴露自己挣脱洗脑术式的事实，他也学着众人的样子保持着低头祷告的姿势，用余光配合刚刚悄悄放出的隐形探机监视着教堂内的变化。 “我……我要向主忏悔……”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片刻之后真的有人主动站起来承认——那是一位干瘦佝偻的老者，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脸上堆满的皱纹和粗糙的皮肤，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块长得像人脸的树皮，而在隐形探机传回来更加细致的画面中，吴铭还能看到他表情中还带着点点愤怒和抗拒。 吴铭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认出来了这个老者是谁——墓园的守墓人，名字叫乔伊，之前亚历克斯在和他相互交流今早收获时，曾经把这个老头指给他看过。 克雷芒瞥了站起来的乔伊一眼，脸上随即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神色：“何等亵渎不洁的力量，魔女肮脏的力量深深扎根在你的内心，来，向主忏悔你的罪吧！向主祈求赦免吧！” “我……要向……”乔伊似乎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理智，那是魔女的力量在抵抗洗脑术式的效果，两种截然不同的超凡力量以这位老人的心智作为战场相互攻伐起来，他好几次想要承认自己有罪屈服于克雷芒意志，但却因为魔女的力量又强行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洗脑术式的影响，很快他的意志就屈服了下来，“我是魔女……”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最初只是有一点浓郁如墨点的黑点出现在太阳的中心，但是在刺眼阳光的遮盖下谁也没有发现这小小的异变，就连教堂内的克雷芒和吴铭都没有注意到，很快这个黑点就像是一团在纸上晕染开的墨迹一样迅速扩大，眨眼间就化为如同日食般的圆形阴影遮挡住了太阳，只剩下边缘处隐隐约约的一圈朦胧光圈在为大地提供着些许微弱可贵的光芒。 天突然暗了下来，整个小镇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教堂内也被如墨般的漆黑所笼罩，这片黑暗来得无比蹊跷且诡异，甚至还带着些许超凡层面的力量，吴铭都需要借助辅助装置展开的超凡视角，才能看破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 在超凡视角的观测下，乔伊身上冒出一缕缕不祥的气息，这些气息看上去像是烟雾，又像是触手一般环绕在他身旁与周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就在吴铭考虑是不是该加入战场时，那些触手似乎是抓住了黑暗剥夺所有人的视觉的机会顿时化为攻击的利刃，朝着布道台前的克雷芒绞去！ “终于露出真身了吗？”虽然视觉被突然出现的黑暗所剥夺，但不祥气息所化的利刃还是发出了破空的尖啸声，克雷芒也是身进百战见得多，听着四处传来的尖啸声精准判断出来袭的方向，轻巧的一个后跳远离了自己之前所站的位置，在他紧紧跳开的瞬间就有好几声利刃扎入地板的闷响随之响起。 或许是黑暗也限制了乔伊的视野，那些触手化作的利刃没有一个对克雷芒造成有效伤害。 而克雷芒也知道处于黑暗环境下作战对他极其不利，所以他迅速调整着自己的精神频率和心理状态，然后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众多信徒们虔诚的祷告下，在乔伊再一次发动攻击之前，调动超凡力量，开始传唱起教会中每一个神职者都必须学习、传唱的基础奇迹。 “起初，神创天地。” 克雷芒凝神屏气，内心迅速在周围虔诚信徒的祷告声中进入了空灵状态，通过一次又一次冥想、传唱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奇迹伟业，开始逐渐形成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大地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行与水面之上。” 短暂而又漫长的恍惚间，克雷芒隐约看到有一位无法名状，无法言喻，无法直视的旧日神明矗立于一片混沌幽深的水面之上，但虔诚与戒律使他不敢直视神明的样貌，而是继续传唱着旧日神明当初的奇迹伟业。 “神说，要有光，这世间便有了光。” 短短的三句咏唱词，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对于克雷芒来说却显得如此漫长，他已经听到了又一次利刃破空的尖啸声响起，声音越来越近，他就算现在想要躲避也来不及了，而随着他迅速咏唱完毕，吴铭能清楚的看到这恍若实质的黑暗中有一点光芒以前者为中心迸发出来。 “奇迹·要有光！” 克雷芒一声大喝，随即浩浩荡荡的光自虚空而来，就像是有人在教堂内引爆了一颗闪光弹一样，无穷无尽的光芒爆发开来，彻底驱散了教堂内的一切黑暗，就连那些化为利刃的触手，也在这刹那间爆发的光芒冲刷下，逐渐破裂、分解化为点点粒子消散。 同时接着一声尖利、凄惨的高音尖叫伴随着光芒的爆发响起，那充满痛苦的尖叫声震撼着所有人的鼓膜，仿佛是一记重锤般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脑袋上，又像是一把长刀刺入了大脑中不断搅拌，他们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纷纷停止了狂热的祷告，捂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低吟。 痛苦尖啸！ 哪怕是克雷芒也没料到对方会耍这么一出手段，一时不防之下也失神了短短一瞬，教堂内几乎所有人都抱着脑袋痛苦哀嚎着——除了吴铭和他的几位同伴以外，早在从洗脑状态苏醒过来后，他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护盾随时保持激发状态抵抗概念与物质上的攻击，精神滤网时刻开启阻断任何精神层面上攻击，那几位被洗了脑的同伴也完成了认知校准，早就各自施展手段展开了心智层面的防护。 而也只有他们清楚地看见此刻教堂中发生的事情——乔伊身上又冒出了一股股既像触手又像烟雾的不祥气息，只是在震慑了教堂内所有人的心神后，这位老者并没有再继续攻击，而是被一层层气息裹挟着化为一团黑球，在教堂内的人回过神来以前黑球便急速缩小消失在了教堂中。 痛苦尖啸所带来的痛苦实在太过强烈，在疼痛的刺激下人们一个接一个从狂热祈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很多人都像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看着因为奇迹效果恒定亮着微微光芒的教堂，以及外面如同深夜般漆黑的天色，有些人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有些人畏惧地看着窗外择人而噬的黑暗，有些人经历超自然体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有人则露出了愠怒的神色。 但不管怎样这些人显然都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以至于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在主的荣光下邪恶无处藏身，守墓人乔伊逃出了教堂。”克雷芒无视了怒气冲冲准备质问他的罗格，根本没有和镇长多做解释的心思，冷冷丢下一句话之后就缓缓走过教堂长廊，“魔女的身份已经判明，她使出让昼夜颠倒的邪术试图垂死挣扎，你们留在教堂中自会得到主的庇护不受魔女力量的侵袭，接下来我将亲自前往审判魔女。” 克雷芒一路在走到教堂大门口，推开教堂木质大门即将迈入前方的黑暗时，他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眼角余光下意识扫向了最后一排座椅后面靠墙的位置。 那里，在他记忆中本该是吴铭等外乡人站的地方，可现在…… 已经空无一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魔女结界 乔伊老头最后用痛苦尖啸干扰心智，再伺机逃离的手法可能对其他人而言有效，但对于早有防备的吴铭而言却并没有什么效果，在乔伊老头的身影消失在教堂的瞬间，吴铭就通过隐形探机揪出了对方的下落——镇东北角的墓园，在教堂里所有人都还没有摆脱痛苦尖啸的影响前，他启动了传送模块按照隐形探机给出的坐标信号，带着同伴们传送到了镇子东北角的墓园中。 炫目的光芒迅速从眼前褪去，视觉正在随着光芒消退逐渐回归，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此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诡异、怪诞，不管是谁都能看出来这不是正常世界的异空间。 由黑纸折成、扎叠在一起做成的纸帷幕在吴铭等人眼前缓缓拉开，鲜红如血的纸片花瓣随着幕帘升起悄然飞舞像是在欢迎着他们一样，那座摇摇欲坠的守墓人小屋，变成了绘制在木板上沿着房屋轮廓切开的平面布景，本该长满青草与鲜花的花园小径，现在变成了由道具纸板和纸折花点缀的小路，更远一点公墓中的墓碑与坟墓是画在背景板上的扭曲画像，甚至就连吴铭等人脚下的土地，踩上去也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感。 整个墓园，现在变得就像舞台剧那由纸片和背景画构成的话剧布景一样。 异界墓园中虽然没有任何光源存在，却不可思议地能让所有进入这里的人看清周围的景象，在这片古怪诡异的“舞台”上，除了这些风格诡异的背景道具以外，还有着一些不怀好意的存在，正在悄悄注视着来者不善的吴铭一行。 白纸裁剪而成人形的小纸人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这些大概巴掌大小的纸片人在感知到有不速之客造访后，纷纷从道具草丛后钻出，从房屋布景上跳下，它们手中拿着看上去像是用纸拼接而成的剪刀、锤子、铲子，有几个纸片人手上还拿着用纸片做成的电锯，可这些凶器却在相互碰撞间发出了叮铃哐啷的金属敲击声，就连纸片电锯也传来了轰鸣的马达声，很快这些诡异的纸片人就密密麻麻围了上来将刚刚降落的吴铭一行堵在中间。 “卧槽！发生什么事了？这什么鬼地方？！”奥托刚从传送带来的轻微眩晕中平复过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画风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抽出幻想大剑，如临大敌地戒备着周围如纸片般飞舞的小人，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恐惧。 虽然与老猎人搭档一起处理了不少超凡问题，但这种荒诞、诡异的景象还让他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魔女结界……”亚历克斯看清周围的环境后也一脸凝重从大衣内侧抽出了几柄符文小刀，随手甩出钉住那些朝他扑来的纸片人，“这些荒诞怪异的纸人、景色、乃至整个世界都是由魔女们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所演化，对于他们而言这里既是埋葬各自不幸的场所，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堡……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我们才能进入这个地方，没想到一上来就闯进来了……小心！攻击来了……” 没等把话说完，纸片人的一拥而上就把他的话给打断！ 每一个纸片人虽然都只有巴掌大小，手中的凶器也是经过缩小化的产物，看上去似乎不具备什么实际威胁，可由于状况太过诡异，所以谁都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一串接一串的火花伴随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层出不穷，纸片人的攻击就像撞上了透明墙壁一样，武器打在离他们几人还有一两米远的地方就弹了回来，反弹回来的力道震着这些弱不禁风的纸片人不住向后倒飞，正好与冲上来攻击的纸片人相撞，撞在了它们的武器之上！ 锋利的锐器捅开纸片人轻薄如纸的躯体，伤口处晕染出一圈圈鲜红在白纸上扩散，嗡鸣作响的纸片电锯将纸片人一分为二，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周边的白纸染红，向后倒飞的纸片人与前冲攻击的纸片人撞在一起，武器误伤，鲜血喷溅，一时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飞哥，处理交给你了，因为是异空间，这次不用留手。”看着这出血量甚大的景象，吴铭面无表情撤销护盾，招呼了一声在旁边蓄力已久，嘴角已经冒出点点火星的齐格非，龙人姑娘得到了火力解放的允许，掩盖在机械面具下的面庞露出些许喜色，嘴角也自然而然微微勾起，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张嘴便是吐出一口炽热的龙息。 龙吼！ 炽白高温的魔力火焰经过齐格非的反复强化喷吐而出，在她精巧准确的控制下，魔力火焰所生成的热量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炽白火焰被喷吐而出的瞬间就分化出无数条火焰路径不断延伸，将周身不计其数的纸片人点燃、烧成灰烬，从高空观察的话火焰扩散的路径就像是一株抽枝发芽，最后绽放开花朵的植物一样，刹那间便把吴铭等人身边的纸人清扫一空。 置身于火海之中却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炎热都没有感觉到的奥托，张口结舌地看着周边层层叠叠的炽白烈焰，以及在火焰中飞速化为灰烬的纸片人，他看看手中的幻想大剑，又看看周边的火海，表情一度变得很复杂。 看样子一时半会用不上他氪命战斗了。 然而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火焰虽然烧尽了周围的纸片人，但当炽白火焰熄灭，又有不计其数的纸片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拿着武器朝他们聚集过来，而这一次，他们头顶上还传来了巨大生物扑闪着翅膀的声音。 昨天夜里出现过的石像鬼，也加入到了战斗中来！ “尽可能减少战斗，避免过量消耗！”老猎人拦住了想要再来一次龙吼大规模清场的齐格非，投出几柄符文小刀，将几个试图靠近的纸片人钉在地上，又抬手一枪将俯冲而来的石像鬼脑门打碎，才转头对吴铭道：“魔女能在自己的结界中无限制生成使魔，在这里一切战斗都是毫无意义的，只有打败作为源头的魔女才能破除魔女结界。” “老弟！拜托用你的侦测手段找到魔女的位置！” “好！你们再撑一会！”吴铭表情变了变刚准备放出隐形探机，一直被齐格非抱在怀里的绯红女王就突然插话：“大哥哥！绯红知道魔女在哪里！绯红来导航！现在朝着墓园背景的方向前进！” “那导航就交给你了。猎人哥，跟上！我开启了护盾，所有人不要离我太远！” 魔女结界中充斥着荒诞与不合理，不仅墓园变得像是话剧舞台一样，里面还生存着各种怪异、扭曲的存在，空间的结构自然也不能以常理来理解，明明从台前到墓园背景板的方向直线距离只有短短几步，但每一步迈出都会导致周边的环境、路径、背景布置发生变化，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们经过了守墓人小屋的大厅，走过停放尸体的停尸房，穿越守墓人为尸体修补、化妆的工作室…… 若是没有绯红的导航，吴铭等人虽然不至于迷失在这光怪陆离的变化中，但想要脱出肯定会费上很大的功夫。 “到了！”第四次从空间错乱的变化里回归后，越来越多的纸片人与石像鬼追逐着冲了过来，绯红突然提高了电子音：“就是这幅墓园背景！撞上去！不要回头！” “你确定我们要拿头去撞这玩意儿吗？”奥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眼前作为背景板存在的墓园风景，有点犹豫，“这怎么看我都不觉得是可以走的路啊！你确定我们撞上去之后不会变成背景画里的一部……” “哪那么多废话，走你！”吴铭一脚蹬在了他屁股上，在惨叫声中将他踢进了背景板荡起阵阵涟漪，接着背景板上的画面发生了些许变化——上面多出了一个拿着歪歪扭扭大剑的男人，随即齐格非也顺势冲入其中，给背景板又添了一个人像，接着吴铭抱着绯红女王招呼了甩出十几把飞刀逼退纸片人的亚历克斯一声，“猎人哥！走了！” 两人一机也冲入了背景板中，吴铭只感觉自己像穿过了一层水幕，但很快这种怪异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他发现曾经作为背景板存在的墓园，现在似乎就像进到了真正的墓园中，虽然画风还是那样诡异，墓碑整齐排开，一辆车头都被撞到完全变形的小轿车突兀停放在墓园空地上，这小轿车也是用纸片和纸板做成的布景，扭曲的交通路牌点缀在坟墓中。 之前冲入背景板的几人都没丢，奥托甚至还在瞪着自己，不过除他以外其余几人目光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一样。 吴铭顺着目光自然向前延伸，就看到乔伊就站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他牵着一位看上去十几岁身着黑色礼裙，气质阴沉戴着浓重黑眼圈的少女，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男两女比乔伊高上不少的“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三个人都是用纸扎成的纸人，它们像人一样穿着同样由纸扎的衣服，被画上去的五官表情诡异、渗人，嘴角裂开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几人。 “奶奶很早就离开爷爷了……爸爸妈妈也死了，现在只剩下我和爷爷相依为命了……” 阴沉少女撩开耳畔的长发，冷冷打量着冲入结界中心的吴铭等人，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我是不会让你们夺走我最后的亲人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边 玛莎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怀着双亲的祝福与爱意下出生，从她记事起，一切关于双亲的记忆都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回忆，她喜欢温柔美丽的母亲，喜欢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听着童谣和风铃声安心入睡，也喜欢幽默可靠的父亲，喜欢坐在他宽阔壮实的肩膀上四处疯玩。 她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生活，也曾经相信这样美好的生活会永远继续下去。 直到那一天为止，直到那场事故发生前，她都是这么相信的。 那场惨绝人寰的车祸事故中她是唯一的幸存者，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或许正是因为小孩的体型才让她在轿车坠落时撞击山体、翻滚所造成的挤压中幸存下来，又因为车辆严重变形，几乎没给她任何活动的空间，因此降低了营养和能量消耗的需求，才让她在之后的搜救中被搜救队发现。 当然这都是事故发生后搜救人员根据现场情况的推测而已，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小女孩缩在重度变形、扭曲的车厢内和不成人形的尸体度过的那几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怎么毫发无伤地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撑到救援队到来的，恐怕这些除了玛莎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 玛莎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车撞开山道护栏时坠落时坐在后座的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父母惊恐扭曲的面庞，亲耳听到父母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响彻车内，最终在轰隆巨响和天旋地转的翻滚中，车体开始扭曲变形父母的身体也在挤压下逐渐变薄，而她也在不断碰撞和挤压中身受重伤濒临死亡。 在意识逐渐溃散濒死之际，她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魔女。 她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位魔女留着一头漂亮的金栗色长发，在逆光的背景下向她伸出了手。 “还不想死吧？还想要活下去吧？来，握住这只手，我带你回家。” 那个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小时候母亲给玛莎哼唱的摇篮曲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安心下来，她奋力伸手够向那个有着一头金栗色长发的身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就像松了口气样陷入深度昏迷，等到再次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一个干瘦、枯槁的小老头就站在她床边，看向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无法掩盖的悲痛，以及些许恐惧与怨恨。 但乔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她发出了一声叹息：“玛莎，我们回家吧……” 在很久以后，玛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那一天接受了魔女的馈赠，她不知道究竟是这份不幸才使她成为了魔女，还是因为她会成为魔女所以才导致了这份不幸，但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不再让任何事物夺走她的亲人。 ………… “我不会让你们夺走我最后的亲人的！” 玛莎的发丝、裙摆随着平地而起的狂风飘舞着，她轻轻挥手，十几根漆黑的锁链破土而出，在魔女力量的引导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将吴铭等人团团围住，蹲坐在石柱上的雕像也出现了异象，石像灰败的表皮上逐渐呈现出诡异的生命光泽，它们伸展着翅膀拔地而起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尖啸。 “你们这些外乡人！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玛莎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无数尖头锁链也在魔女力量的引导下打向吴铭等人！ “停一停停一停啊！我们其实不是来……”吴铭刚准备解释清楚其中的误会，一条锁链就落在他脚边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尘土弥漫，碎石四溅，紧接着一只狰狞可怖的石像鬼就盘旋着从空中俯冲而下，向着烟尘中毫无防备的吴铭扬起了利爪，尖锐巨大的钩爪带着破开空气的尖细呼啸重重砸下，准备将吴铭撕成碎片。 嘭！ 可是石像鬼并没有感觉到钩爪上传来血肉被撕开的感觉，反倒感觉像是自己抓在一堵铁墙上一样，可它仔细看去明明就没有看到什么阻滞它攻击的东西，一根根尖锐细长的钩爪仿佛是在和空气较着劲，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刺耳摩擦声崩断，还没等智力低下的石像鬼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烟幕之中就有一个尖细的黑影变得越来越大，接着这黑影就刺破烟尘将它大半个脑袋都给轰飞！ 随后而来的是雷声一般的爆鸣与轰然将烟尘震散的狂风，齐格非挥动着黑铁大剑将来袭的锁链尽数逼退，嘴角开始迸发出点点龙息的火星：“好啊，那就对你使用龙吼吧……” “好个鬼啦！”吴铭一把拉住齐格非，阻止她那准备一口龙息把问题本身给解决掉的想法，“不要忘记我们本来的目的，而且杀死魔女会让剩下的魔女变得更强，我们几人配合先尝试制伏对方！” 齐格非发出一声不爽的轻啧，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将即将提炼好的龙息魔力给咽了下去，重新挥舞起沉重宽厚的黑铁大剑对抗多个朝她袭来的石像鬼。 吴铭说完就转头看向已经套上鲜血拳套的亚历克斯：“猎人哥！不要太冒进，混战中我的护盾可能保护不了所有人……” “放心，我受过专业的训练。”老猎人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右拳皮肤上附着一层由鲜血化成的装甲拳套，侧身闪过一只锋利钩爪的袭击，反手一拳打在石像鬼的胸口，将其打得像摔在地上的瓷器一样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又帮齐格非打碎一只石像鬼，“奥托！不要离吴铭太远，不要随便乱跑！更不要逞能！” 光是齐格非与亚历克斯两人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就足以牵制在场的石像鬼了。 “好……好！”奥托嘴上无精打采地回应着，感觉自己被小看了让他感觉有些不爽，他闪身躲开几根锁链的缠绕，召唤出幻想大剑轻轻留下几道剑光，锁链顿时迸裂成数段，“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好不好！这种程度的敌人，我也能应付的过……呜啊！” 话音未落，数条锁链破开奥托脚下松软的土层，将他手脚四肢都牢牢捆了起来，锁链骤然收紧朝着不同方向发力，强大的力量撕扯着手脚，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五马分尸准备勾连幻想大剑氪命擦写现实前，吴铭就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将他送入收容空间挣脱了锁链的束缚后又马上将其放了出来。 在经历两次天旋地转的强烈眩晕后还没等他明白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莫名其妙挣脱了锁链的束缚，而吴铭则抱着绯红女王在旁边露出令他心生无名火的笑容。 “小心点，少用点灵能力，否则越来越秃的……” “你！【炎都粗口】” 魔女玛莎虽然操纵着众多的使魔和石像鬼，但显然并不擅长战斗，就连对魔女没有什么了解的吴铭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除了操纵锁链的攻击方向外，几乎就没有再使用过多少魔女的力量，完全靠着结界内源源不断生成的使魔，用数量强行维持着当前局势。 这样脆弱的平衡局面并没有维持太久，随着吴铭也加入前方战场，她感觉指挥战斗的压力越来越大，很快随着齐格非一口龙息扫清阻碍前进的石像鬼与锁链，亚历克斯就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对玛莎的方向举起了燧发枪。 曾经无数次狩猎过魔女的亚历克斯没有瞄准玛莎，而是熟练地瞄准了她身后的乔伊，随即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久久回荡在魔女结界中，然而从枪口中发射出来的却并非老猎人特意换上的麻醉弹头，在枪口爆开的纸屑与花瓣中，一束颜色鲜艳的鲜花从枪管中喷出、绽放开来。 玛莎瞪着老猎人的双眼像紫宝石般闪烁着点点紫芒，里面涌动着摄人心魄的魔力，虽然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直保持着克制，不使用魔女力量的玛莎，第一次使用魔女力量发起了反击！ 伴随嘭得一声闷响，亚历克斯口中喷血像熊一样的壮硕身躯在庞大力量轰击下倒飞而出：“老弟！趁现在！” “好了……该解除误会好好谈谈了……”吴铭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玛莎的身后，他一手抱着绯红女王，一手按在她的脑门上！ ………… 黑暗与光明，将整个梅拉斯镇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这两个世界以教堂为界限，教堂内灯火通明，温暖明亮，人们聚集在一起齐声祷告。教堂外漆黑深沉，阴冷昏暗，好像有无数魑魅魍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穿行。 在克雷芒孤身离开走入教堂外如墨般化不开的黑暗里之后已经过了很久，镇民们神色或是担忧，或是畏惧地望着窗外，虽然克雷芒牧师临走时留下了待在这里很安全的口信，但仍然止不住人们心中的恐惧和害怕，他们为了舒缓恐惧和紧张的精神小声交谈着。 但谁也没有发现的是，异变正在悄悄蔓延着，有些人手上、身上已经开始长出了浓密如钢针般的黑毛，他们的身体也在持续缩小着，手脚退化成了爪子，长出了细长的尾巴……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面鼠 或许是恐惧教堂外那片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怪物，也可能是出于信仰上的敬畏与虔诚，镇民们最开始在克雷芒离开后那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开口说话，但过了很久之后，镇民们还是按捺不住紧张紧绷的精神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虽然镇民们都压低了声音在教堂中交头接耳，议论着令他们感到不安的现状。只可惜哪怕大家都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人数一多还是让神圣的教堂内显得有些嘈杂、吵闹。 “没想到隐藏在我们身边的魔女居然是乔伊……” “外面天黑下来了也是魔女的魔法吗……” “可是传说里魔女在白天不是无法使用力量吗？” “可能传说还是有些误差吧？” 在克雷芒匆匆离开后，镇民们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小声交谈着渡过了最初的茫然和紧张，但正如克雷芒牧师离去前所说的那样，教堂外虽然仍然笼罩着如墨般的黑暗，那片幽深的黑暗仿佛如有实质般涌动着想要涌入教堂，可教堂内的光芒却没有丝毫影响和动摇，在交谈许久后，逐渐理解现状的镇民们胆子稍微大了起来。 “其实我们早该想到是他的……” “就是……早年丧妻，好不容易把子女拉扯大，各自成了家，他们也在外面因为不幸的意外事故身亡，只剩下孙女一个人回到镇上来，这么明显的目标我们早该想到才对……肯定是他用魔女的力量蒙蔽了我们的双眼……” “你这么一说，他的行为好像确实很可疑，你们还记得吗？前些日子他好像还和老约翰因为魔女审判的事情大吵了一顿，结果没过几天老约翰就……” “不会吧？” “是真的！我曾经亲眼看到过他半夜里拿着小针在镇长家门口刺着一个小人偶，可能是想害镇长，但是发现我之后他就吓得赶紧跑掉了，后来还看到他在夜里骑着长杆从墓地里飞起来，然后很快消失在了天边……” “太可怕了！乔伊居然真的是魔女……” 随后各种污蔑、诬告和莫须有的毁谤接踵而来，有些人说着骇人听闻的推测，有些人半信半疑心生恐惧，有些人言之凿凿地证实，很快，人们又“编造”出了更多的恶意流言。 “难怪我总能看到很多痛苦的灵魂缠绕在他身旁，那些……那些都是被他杀死的冤魂啊！” “真的吗？你也看到那么可怕的东西了吗？” “不止如此，我看到过他……” 起初有人还会对这些言论感觉质疑，但随着言之凿凿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声称自己“亲眼”见到过乔伊使用巫术害人的场景后，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这些捏造又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流言，那些讲述者们神情时而惊恐万分，时而信誓旦旦，每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绘声绘色描述着自己对乔伊的看法，恶意正在迅速发酵着…… 罗格站在布道台前，皱眉看着镇民们越来越大声的讨论，心中产生了极度强烈的不适感。 他们在撒谎。 作为管理这个镇上大小事务的镇长，其实对这个镇上发生的大小事件非常熟悉，所以他能从那些镇民们讲述的怪谈中，轻易分辨出有九成以上都是恶意的毁谤和诬告，剩下的那一成更是根据他们看到的东西，进行没有任何证据和逻辑支撑的幻想改编后的产物。 记忆力相当不错的镇长甚至在那些污蔑乔伊的人里面，找到了好几个都是和守墓人有过节，或是发生过矛盾闹得不欢而散的镇民。 罗格当然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迫害乔伊。 这个镇上必须要有一个魔女，这不止是为了终结镇上的不幸，更是镇民们为了让疯狂的迫害有一个定局，谁也不希望迫害落到自己头上来，谁也不希望保持中立或是帮魔女说话，而被当成魔女的协力者被其审判，所以每个人都积极表现出了自己的“正义”。 魔女审判的势力中，从来不存在保持中立的选项。 这样无可救药的人，我们真的有必要尝试拯救他们吗？ “这不是你的错，罗格……”就在心中的烦闷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伊尔森的声音打断了罗格的思绪，后者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他温和的目光，“你和我都知道，其实梅拉斯镇的局面早已不可改变，但你还是希望能给那些开辟出魔女一条出路，让诅咒在梅拉斯镇永远断绝，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选择帮你……” “面对这么强大的传统，势单力孤的我们就算失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伊尔森温和而小声的安抚似乎平复了罗格的自我动摇，后者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苦瓜脸：“我没想到克雷芒会那么激进，也没想到他有手段影响到镇民们的心智，局面已经超出我们掌控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吴铭他们应该是可信的……”伊尔森露出阳光的笑容，手缩在衣袖中拍拍罗格，给他打气：“他们应该是可以信任的，还有那个外乡人安娜，如果你联合起他们的话，将实情老老实实交待给他们的话，他们可能会帮你对抗克雷芒也说不定……” “我联合他们？你在说什么傻话……” “听着，罗格……”然而伊尔森并没有给罗格说话的机会，而是生硬得打断了他：“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局，你要联合起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能解开梅拉斯镇的危局……” 伊尔森脸上阳光和善的笑容渐渐退去，表情变得严肃而又庄重，好友这样的表情罗格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他也逐渐听出不对劲来，立马警觉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教堂里还有一位魔女混进来了……”伊尔森四下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留意这边后，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克雷芒留下来的法术有效果了，还是对方不想担风险，所以并没有明目张胆行动起来……但是待在这里会有危险，你从后门离开去墓园那边求救，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拖住这边的魔女……” 罗格一听伊尔森准备以身涉险，顿时表示反对：“不行……对方是魔女，你准备怎么拖住他？”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罗格还是有些犹豫不定。 “没有可是了，快走吧。”伊尔森见罗格还在迟疑，又用缩在衣袖中的手轻轻拍了拍后者的手臂，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你行动得越快，我的危险也就越小，再说作为镇上的牧师我也是有一些手段的，不然你以为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在石像鬼的袭击中活下来的？” “好！我现在从后门离开……”罗格坚定地点点头，转身借着布道台、教堂内承重柱的遮掩下，悄悄向着后门挪去，“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然而就在罗格准备悄然离去时，教堂内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啊！我的手！我的手！这是什么？！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阵惊恐、绝望的呼叫，一个年轻男子状若癫狂地在教堂中尖叫起来，他那惊恐的尖叫自然吸引了教堂内镇民们的注意，而且还把好几个精神紧绷的镇民给吓了一大跳。 罗格也下意识向那个方向投去了目光，伊尔森脸色猛地一变似乎是想要阻止他看过去的目光，但镇长已经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年轻人的方向。 然而接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却是那么的让他仍然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那个年轻的男人尖叫着在他惊恐的手舞足蹈中，罗格清楚看到他的身体似乎是在缩小……不！确实是在缩小，他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短短几秒钟就从一个成年男性的体型缩小到了小男孩的体型，他的脸也随着身体的缩小而不断皱缩，脸上还长出一根有一根粗硬的黑毛。 “不要！不要啊！” 很快在年轻人惊恐欲绝的惨叫声中，衣服层层掉落，他的异变也到达了尾声。 所有人都神情呆滞地看着这幅诡异而震撼的变化，由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挑战认知，以至于在那短短的几秒内，教堂内每个人的大脑都像宕机了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啃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是傻愣愣地盯着那堆掉落在地的衣物，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没有等围观镇民从活人消失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那堆衣物产生的蠕动又把大家给吓了一跳，很快一只壮硕的老鼠就从那堆衣物中钻了出来，它……或者说他长得大概有一只猫那么大，全身长满了粗硬、黑亮的粗毛，一条细长的尾巴正在不安地摆动着。 它……他似乎很疑惑，很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四指的爪子。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怖的是，那只老鼠长着人一样的脸！ 虽然被皱缩了数倍，面部五官已经堆在了一起上面还长着粗硬的黑毛，但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张人脸！而且罗格和几个眼尖的镇民还认出来，这只老鼠的样子，就是刚刚那个青年的样貌！ 恐惧仿佛轰然引爆了罗格的大脑，在那一刻，镇长的大脑已经因为这不可思议且骇人听闻的事实彻底停转，镇民们也纷纷发出了崩溃而惊恐的大叫，然而早就发现不对的伊尔森最快反应了过来，他飞起一脚将罗格踹向后门，将自己的好友踢飞、并且从恐惧状态中提醒时，还爆发出一声大吼。 “快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火刑 诡异、荒诞的魔女结界中，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魔女结界中生成的石像鬼与黑色锁链，不管是哪个对普通人而言恐怕都是难以战胜的存在，但在身经百战的齐格非与亚历克斯面前却算不上什么。 哪怕老猎人没有帮吴铭转移魔女玛莎的注意力，仅凭他和龙人姑娘的战斗力，也足以压制、乃至强行突破包围杀死魔女。 但，他们的目的并非是像外面那些村民、或是克雷芒那样审判或是杀死魔女。 杀死魔女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魔女力量不断积累的问题，作为事务所的干员，吴铭要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这里埋藏的隐患一旦爆发出来会造成多大影响，所以在事情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愿意使用极端手法来解决问题。 在额头被吴铭点中的瞬间，玛莎好像感到一道金光一闪而过，接着就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泥潭一样，身边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团正在凝固的水泥，她拼了命挣扎着，想要挥动手脚挣脱这种越来越强的凝固感，但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在逐渐变强的凝固感中，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落入松脂的倒霉昆虫，眼中不断闪烁起像紫宝石一样的光芒，可她的攻击只让对方体表荡起了阵阵涟漪，刹那间一切就重新归于平静。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尝试偷袭了，但一如既往没有对这群人造成丝毫威胁。 “都说了很多遍没用的……”看着护盾被打得降了几个百分点的能量，吴铭也不生气整了整衣服，“我想再次重申一遍，我们没有恶意……希望你能够冷静一点，如果你能配合的话，我可以考虑解除你和你爷爷身上的束缚。” 可能是多次施法让魔女消耗过大，也可能是对方的话终于让她产生了动摇，玛莎的敌意不再像之前那么重，她尝试张了张口试图与吴铭进行交流，可她除了呼吸以外没办法完成任何动作，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更没可能开口说话，不过吴铭马上就察觉到她的意图，伸出手又在她额头前的虚空点了点，玛莎便恢复了开口说话的能力：“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吴铭笑了笑——虽然这小姑娘语气不怎么好，但只要对方有交流的意愿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如你所见，我们是一群好事的外乡人，觉得有必要管一管镇上正在发生的吹笛人事件，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玛莎似乎有点不相信他说的话：“我不信！你们这些外乡人肯定是想害我和爷爷！” “行吧，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问你，你认识我吗？认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吗？”见她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吴铭没有继续逼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们……我不认识你们……”玛莎愣了愣，拿不准对方说这些的原因，茫然地摇摇头道。 “当然，我们也不认识你……所以我们几个外乡人，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远小镇里来……”吴铭耸了耸肩，满脸不在乎：“动动脑子，我费这么大得劲就为了害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你说我到底图啥呢？跑到这里来弄死两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这……这个……”玛莎被说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你可能就像那个牧师一样！就是专门跑到这里来迫害魔女的！” 没等玛莎把话说完，吴铭就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如果我和克雷芒是一伙的，你爷爷都逃不出教堂，以我们能在空间中行走的技巧，能直接降落在你的魔女结界中，自然也能把你转移走的爷爷给半路拦截下来。” 吴铭毫无心理负担满嘴跑火车，虽然他知道传送模块没办法打断传送将乔伊强留在教堂中，但玛莎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想到前者能无视阻隔直接传送到结界内部的空间传送手段，一时间脸上也露出了非常动摇的表情。而吴铭一直在留心小姑娘的面部表情，看到她动摇的神色立马趁热打铁道。 “相反，我们是受到镇长的委托专门来调查镇上吹笛人事件的，你是镇上的居民，应该也明白镇长是怎样的为人，他和伊尔森牧师一直都在尽可能控制镇上局面，组建守夜人小队也好，委托我们调查吹笛人也罢，都是他们不希望有心人通过魔女审判来迫害无辜者，而做出的对策。就算你不相信我们，也应该相信镇长和伊尔森牧师……” 吴铭耐心地劝说着玛莎，后者的表情也在讲述下从一开始的抗拒和动摇，变成若有所思，最后总算勉勉强强相信了他说的话，心念微动，让魔女结界内的使魔停了下来：“你们……真的只是来调查吹笛人的？” “我们本来就只是来调查一下疑似连环杀人魔的吹笛人的……”奥托也拎着幻想大剑走了过来，嘴里不满地嘀嘀咕咕道：“可怎么查着查着就打起来了……” 齐格非见周围的石像鬼停下了行动，又在魔女的指令下重新爬到立柱上变回石像，也将武器收了回来，背上就像长了吸铁磁一样将黑铁大剑牢牢吸住：“因为是她先打的我们。” 吴铭轻咳了两声将话题拉了回来：“咳咳，言归正传，我们有些问题想问你，因为时间很紧所以希望你能配合，作为交换，等会就算克雷芒杀入魔女结界，我们也能保证你的安全……” “还有我爷爷的生命安全。”玛莎补充道。 “好，我们会保证你和你爷爷的生命安全……”吴铭补充了一句，看着她也眨眨眼同意就接着说道，“首先，石像鬼是你的使魔吧？昨晚为什么你要让它们去袭击我们和其他村民？” 玛莎被问得表情有点奇怪，她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因为你们是外乡人，爷爷很讨厌外乡人，他说就是外乡人搅乱了镇上的秩序，而且吹笛人在使用魔女的力量作乱，镇上的人是没办法抓住他的，所以，所以我就想用石像鬼把你们吓走，自己去对付吹笛人……” 她把话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下去了，但吴铭多多少少也猜得到她没说出来的话：谁知道自己放出来的使魔还没把吹笛人找到被你们暴揍了一顿，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回到魔女结界里读条复活了…… 当然吴铭也更加确认了心中猜想的正确性：从昨晚回到家复盘后他就在奇怪，按照时间推算来看，他们虽然赶到现场的速度很快，但石像鬼那种战斗力的生物完全有能力在他们赶到之前给守夜人员造成死亡。而且就从刚刚的战斗来看，不管是石像鬼也好还是那些拿着武器的纸人也罢，都很难造成老约翰身上的那些伤口，所以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吹笛人以及老约翰的死应该跟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没有太大关系。 “这样一来石像鬼的疑点就明了了……”这时倒飞出去的亚历克斯也走了回来，他头发有点散乱，嘴角还挂着点点血迹，身上都是灰尘和泥土，小巧的细框眼镜也在战斗中碎了一块，或许是说话和移动牵动了刚刚造成的内伤他突然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嘶……看样子误会解开了，她应该和吹笛人没有太大的瓜葛……” “你没事吧？要不我给你刷个圣光？” “没啥大事……但还是感觉有点问题……”亚历克斯皱了皱眉，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在吴铭发问前他就接着开口说道：“刚刚魔女打我的力道不大对劲……按照我的预估，刚刚那一下应该能让我在地上躺个大半天才对，但受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倒不如说是魔女的攻击轻的有点超出我的预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铭感觉自己好像从老猎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遗憾的意思，好像是嫌自己伤得不够重一样，不过马上他就回过味儿来了：“你的意思是说，她的攻击没想象中那么强？你刚刚攻击老猎人的时候，留手了吗？” 玛莎：“没有，因为他想伤害我爷爷所以我根本没有留手。” 说着，她眼神中闪烁着些许畏惧的神色，看上去像有些害怕亚历克斯那凶神恶煞的面相，但碍于身体被空气牢牢束缚的关系，她没办法远离这个看上去就很可怕的人。 “那就奇怪了……”亚历克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轻轻搓着下巴上的胡须，“攻击的力度和我预期的有点不大一样，不，倒不如说差太多了，她表现出的魔女力量反倒更接近魔女横行的那个时代的平均实力，如果放到魔女几近灭绝的现在，这问题就很大了，如果不是魔女结界的话，恐怕我还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最后几位魔女所拥有的力量……” “难道她不是魔女吗？你该不会真的老眼昏花看错了吧？”奥托有些好奇起来。 “应该不会……”吴铭转头看向被挂在半空的玛莎，开口问道：“你最近有因为什么产生力量衰退，或是陷入虚弱状态的现象吗？” 玛莎翻着白眼想了很久，最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有……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虚弱，也没有力量衰退的现象，啊！不过我记得……” 她的话还没说完，阴沉昏暗的魔女结界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天空被血一样的火焰所染红，浓厚呛人的硫磺气温悄然弥散开，一颗颗火焰流星撕裂了魔女结界的天空朝地面砸来，同时克雷芒的声音也炸响在众人耳边！ “奇迹·硫磺火！”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二位魔女 阴沉灰暗的天空被生生撕裂开一道又一道幽邃可怖的豁口，无数火焰流星拖曳着细长的焰尾从天而降，火与血随着火球坠落在大地上轰然爆发，带着净化罪恶效果的火焰在结界中蔓延着，火势迅速扩大，很快魔女结界就变成了一片火海。仿佛到处都是极易燃烧的可燃物一样，魔女结界的任何事物，不管是地面也好还是形似布景的道具，不管是矗立在石柱上的石像鬼还是手持武器的纸人，都被那赤红如血的火焰无情点燃。 魔女结界外层的地面早已笼罩在熊熊燃烧的血红火焰中，数不清的纸人在顷刻间被火焰燃烧殆尽灰烬随着清风悄然飘散，绘制在纸板、木板上的平面布景和背景板同样也被火焰给点燃，并且迅速被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炭，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一块又一块背景板、平面布景倒下，被火焰流星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也迸发出了破裂声，黑色的天幕一块一块从天际坠落。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魔女结界就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 过去旧日神明曾在这颗星球上施展过一个神迹，为了净化那些无药可救的罪恶之城，旧日神明将硫磺与火掷于大地之上，从天而降火焰顷刻间便将那座充斥着罪恶的城市，包括周围的平原、山丘中的一切活物毁灭，甚至还改变了周边的地形，将大地化为火焰之湖，流动的火焰与熔岩在火湖中熊熊燃烧，漆黑剧毒的烟气升腾而起将整片大地都变成笼罩在剧毒烟雾与诅咒中的不祥之地，威能无匹。 那硫磺与火，也被传唱为神火、净化罪恶的火焰，对于被判“有罪”的生物而言，是杀伤力极强的攻击。 虽然如今旧日神明已经远去，此刻展现在魔女结界中的，只是虔诚信徒们通过传唱其事迹而复现的奇迹，无论是威能还是声势都无法与原版相比，但对于魔女而言，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呛人窒息的硫磺与焦臭味弥散在空气中，身处结界内的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或许克雷芒有意控制了火焰流星的落点，也可能是吴铭等人运气实在不佳，结界内几乎每个人头上都出现了一团坠落的火焰流星，而他们面对从天而降的血红火球几乎没能做出什么有效防御，齐格非的身影被一颗正巧从头顶落下的火焰流星所吞没，抱着绯红女王的吴铭与玛莎直面了火焰流星的爆炸与冲击，两人双双倒飞出去。 而亚历克斯反应要更快一些，在发觉情况不对劲之时鲜血拳套在他精巧入微的控制下，化为一只血红大拳，将奥托打飞出了火焰流星的轰击地带，他自己则根本没有躲避这些火焰流星的心思，压榨着剩余不多的时间冲到乔伊身边，只来得及一把将他护住，那颗硫磺火便在他们身边爆发开来，将他的身形所吞没。 玛莎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高高抛起的破口袋，虽然能感觉到天旋地转的不适感，但不管是手还是脚她都无法控制，身体就像不属于她的一样完全不受控制，但这种腾空感与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一阵剧痛和仿佛从身体内部响起的断裂声后，很快她就重新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踏实感”——在地上不知道翻滚了多少圈，弄断了好几根骨头后，她才感觉自己的身子稳定地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其剧烈的疼痛感。 痛！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痛的！ 脸上、背上传来火辣辣的擦伤痛，手肘、小腿传来难以忍受的骨折痛，内脏就像是被锐器捅破了一样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刺痛，就连呼吸都会感受到足以称为煎熬般的疼痛——每一次呼吸玛莎都会感觉到阵阵强烈的灼烧疼痛，肺部就像烧起来一样，传来仿佛破风箱的难听声音。 很快，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啊……我要死了吗……爷爷……爷爷没有事吧？ 当火球坠落时，玛莎并不知道乔伊是否受到了保护，所以想努力睁开眼看看乔伊，但由于火球就在身边迸发的关系，她的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都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双眼刺痛眼前白茫茫一片，刚一睁开眼泪水就止不住往下落，耳边的嗡鸣也阵阵作响，她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滑腻的液体从耳朵里流了出来，耳朵也像是被人塞上了棉花的感觉，不管听什么都有一种飘忽遥远的朦胧感。 看不见……也听不到……爷爷……你没事吧……爷爷？ 玛莎狼狈地趴在地上嘴巴一开一合发出无声的呼唤，扭动着身子在地上缓缓挪动，她身上的黑色礼裙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白的有些病态的肌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擦伤，手脚也明显被扭折成诡异的角度，惨白的骨茬刺穿了皮肤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但即便如此，她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找到乔伊。 随即，一只黑色短靴就踩在了玛莎的头上，粗暴地将她脑袋踩到地上。 “侥幸躲开了攻击，所以没有被烈焰所净化吗？”克雷芒微微用力将玛莎的脑袋死死踩在地上，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姑娘，他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无尽的冷漠：“看样子你就是在暗地里蛊惑人心的魔女了，你散播恐惧，制造邪恶亵渎的生物，蛊惑人心，用种种手段来动摇羔羊们对主的信仰，此等邪恶行径本应用烈焰来净化，让你与魔鬼一同永远被打入硫磺火湖中，永生永世饱受火焰灼烧之苦。但主爱世人，你若诚心向主忏悔你的罪行，仁慈全能的主也会在你死后赦免你的罪……” 可玛莎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哪怕脑袋被死死踩在地上她还在不安分地挣扎着，嘴巴一开一合发出嗬嗬声，不断扭动身子想要挣脱踩踏的压制，无血无泪的克雷芒见状已经明白了她的态度，冷冷发出一声轻哼，另一只脚踩住她扭曲变形的手臂，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被恶魔所蛊惑与其为伍的可悲灵魂，向主忏悔吧，向主祈祷吧，只有这样，主才会赦免你的罪……” “呜……”剧痛让玛莎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但她还是挣扎着扯着已经扭曲变形的臂膀，想要逃离克雷芒的钳制。 “看样子天堂不会有你的位置了，你就同魔鬼古蛇坠入地狱中吧……” 看着执迷不悟，丝毫不愿意悔改的异端，克雷芒叹息着摇摇头，心中杀意渐起，嘴里开始咏唱起圣典中的经典段落，调整精神频率，再次展开教会术式。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 “戒律·女巫审判！” 克雷芒轻声吐出的单词成为了玛莎最后的判决，在熊熊烈焰燃烧的魔女结界中，在不断崩坏的空间中，他背诵着圣典上的戒律条目，调动体内的超凡力量与精神频率，如同光铸的锁链从克雷芒体内延伸而出将玛莎牢牢捆住，并且从地上提了起来，她虽然还在扭动着身子挣扎，但却丝毫无法撼动光铸锁链。 戒律算是教会神术中的一个分支，以圣典上旧日神明的教诲作为基石，结合倾注的超凡力量与精神信仰，制造出牢固不可破坏的戒律守则，只要目标没有遵守戒律，如同光铸的锁链便会产生难以抵抗和挣脱的约束力，并且按照戒律执行惩罚和审判！ “让烈焰净化一切！” 光铸的锁链上噌的一声燃起洁白而圣洁的火焰，刹那间就把玛莎全身点燃，洁白如花的火焰倒映在克雷芒眼中闪闪发光，看着魔女在火焰的灼烧下表情逐渐扭曲，发出痛苦的呜咽，看到邪恶已经受到审判，蛊惑人心的魔女已经除去一位，这位被教会委派到梅拉斯镇来处理魔女问题的牧师不由感觉到一丝完成工作时的充实感。 可他还没愉快多久，一段含糊不清、仿佛魔鬼在耳边窃窃私语的低语声响起，伴随着亵渎邪恶的咏唱，原本千疮百孔，在熊熊烈火燃烧下摇摇欲坠的魔女结界中，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漆黑浓郁的黑雾随着那一声声抑扬顿挫的亵渎咏唱，不知何时在魔女结界中弥漫开来，这团不断扩散的黑雾仿佛饥饿许久的洪荒猛兽，任何被黑雾所触碰到的事物都会被一口吞下，接着在腐蚀力量的作用下溶解成养分，就连仿佛无物不燃的火焰也一时半会无法遏制住黑雾扩散的势头！ 另一位魔女也出现了！ 克雷芒本来浮现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黑雾迅速向他袭来，宛如一只咆哮的野兽势要将他和玛莎一口吞下，哪怕在执行戒律和审判时他无法行动，但克雷芒仍旧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之意，面对来势汹汹想将他吞噬的黑雾，他不慌不忙从怀中拿出一个装满圣水，散发着莹莹光芒的小玻璃瓶用力砸在地上！ 强烈刺眼的光芒在及克雷芒与玛莎脚下迸发出来，早已摇摇欲坠的魔女结界在这一刻终于到达了极限，如同结界被破坏时的破裂声响彻不停，黑雾也像疯了一样疯狂反扑压制着想要迸发开的圣洁光芒，隆隆滚动着不断压缩着光芒照耀的范围。 黑雾与光芒僵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后者便占据了绝对优势彻底爆发开来将黑雾彻底驱散，然而就在此时，杀机乍现！ 两把手术刀巧妙地借着光芒爆发带来的视野限制破空而来，克雷芒表情一凝，这个时候他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抬起双手，护住咽喉和胸口的要害，那两把手术刀就深深刺入了他的臂膀之中，也打断了克雷芒牧师对玛莎进行审判的进度，让他失去了对后者的掌控。 片刻之后黑雾褪去，光芒也逐渐消退，克雷芒面色阴沉抽出扎在手臂上的手术刀，随手扔在地上。而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方，玛莎干巴巴、仿佛被抽干了体内水分和营养的尸体就躺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米o鼠有什么可怕的吗? “没有死于清算的审判，反倒死在了同伴的背叛之下吗？真是符合你们这些不洁之物的结局……” 克雷芒冷眼看着地上那具干枯皱缩的遗骸低声呢喃着，很快他就没有再去感慨这位魔女的末路，转而对自己受到的伤开始应急处理，他双手闪烁着柔和的微光，在治愈术式的治疗效果下，被手术刀扎出来的血洞伤口开始逐渐止血、恢复——他虽然并不擅长教会内部的治愈术式，仅仅只会一些基础性的治愈术式，但用来给自己的伤口进行应急处理却是绰绰有余。 在紧急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后，克雷芒总算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到他的次要目标上来——刚刚被硫磺火顺带打击到的吴铭等人。 魔女一死，魔女结界自然也就崩溃消失，墓园已经从那如同舞台布景的古怪诡异画风中脱离出来，变回了平常那幅现实世界的风景，火焰、光芒、还有蠕动的黑雾也都在魔女结界崩溃的同时消散一空。这些超出人类认知和常识的力量没有在现实世界留下丝毫痕迹，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临时制造出的无光黑夜已经悄然散去，正午强烈的阳光洒向大地，翠绿的草坪上点缀着许多颜色鲜艳却又不知道名字的花朵，整齐排列的墓碑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微弱光芒，秋虫的虫鸣声与鸟儿叫声更是带来了几分生机，让这个曾经阴森恐怖的墓园也变得宁静祥和了起来。 然而很快，一声爆喝就打破了这幅宁静祥和的画面。 “克！雷！芒！” 克雷芒循着爆喝之声的方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身材高大壮硕的壮汉正像一头失控的蛮牛朝他冲来，眨眼间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正面撞中，在沉闷的骨裂声中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将他撞飞的人正是老猎人亚历克斯。在克雷芒用硫磺火进行无差别打击时，老猎人用自己的身体和临时制造出的鲜血护盾保护了乔伊，可仓促构筑的防御并不能完全挡下硫磺火的灼烧，乔伊安然无恙，他身上多处都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烧伤，全身都在散发着生物组织被烤焦的焦臭味。 亚历克斯现在非常愤怒，甚至都可以用怒火中烧来形容，他看着克雷芒在倒飞途中稳住身子狼狈地落在地上时，又一个闪身快步冲到后者面前，手腕处的伤口迸发出鲜血，如同有生命一样覆盖在老猎人双拳上形成一副几乎将他小臂都给包覆进去，造型比起之前更加狰狞、狂暴，长满尖刺与利刃的臂铠！ 时间仿佛变慢，他缓缓握紧右拳，左手并指如刀在清脆的撞击声中将右拳上的尖刺削去，然后抬手猛击克雷芒的面门！ 克雷芒反应也不慢，在稳住身子前他就做好了被追击的准备，此刻他的咏唱已经接近尾声。 “若有别害，就要以命偿命！” “戒律·同态复仇。” 咏唱的最后一个单词刚刚结束，那只完全能将克雷芒面部覆盖的巨拳便砸到了他的脸上！ 大脑震颤，双耳嗡鸣，这结结实实落在克雷芒面门的一拳，让他产生了灵魂都被击出体外的错觉，他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说正因为疼痛太过强烈导致他的痛觉感官出现了偏差，直到面部骨骼和鼻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裂声，才把克雷芒那即将脱体的灵魂给生生拽了回来。 眼泪、鲜血一股脑的从眼睛、鼻子中涌出，头部遭遇重击的后遗症还没有褪去也不可能那么快褪去，克雷芒感觉自己直挺挺躺倒在地上似乎过去很久，又好像才过去几秒钟，在渡过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后，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恢复虽然仍旧有些紊乱，无法完全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但身体各项感官正在快速从刚刚的面部打击下恢复过来。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人拎了起来。 老猎人擦了擦嘴角和鼻子里流出的鲜血，用右手那只被他刻意削去了尖刺、磨平了利刃的臂铠紧紧握住克雷芒的脑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没事……”眼睛已经肿起来只能眯着双眼视物的克雷芒，看到了只是嘴角和鼻子流出一点血，看上去像是什么伤都没有受的亚历克斯，他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语气，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艰难地从喉咙里蹦出来，“同态……复仇，应该……应该生效了才对……你……为什么？” “你是说反弹回来的那一拳？”亚历克斯冷哼一声，接着他抬手擦去又缓缓流出的鼻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致命伤对我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面部被自己打一拳又能算什么？” 说着，他缓缓握紧了右手：“你袭击其他超凡势力的正式成员，已经严重违反了超凡势力之间的协议，我就算在这里杀了你，也不会违反各大势力之间的协议……” “你以为你这样就吓得到我吗？”克雷芒扯了扯嘴角，虽然一拳被老猎人打得面目全非，但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压迫感他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在面对完全碾压的战力差和性命被人握在掌心的处境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害怕，甚至在那眯成一条线的双眼中，还能隐隐透出他狂热的眼神，“主的战士……无所畏惧！在成为吾主在人间的代行者之时，我就随时做好了为吾主牺牲的准备！” “主已经为我等指明道路，镇上的魔女都应该得到净化……否则……灾祸必然重现于大地之上……” 虽然克雷芒说话还是有些断断续续，但他的语气中确实透着一股只有在那些极端狂信徒身上才能感受得到的狂热情绪，就算是被老猎人当场打死，他都不会被对方给吓到。 “【炎都粗口】狂信徒！”亚历克斯低骂一声，几度想要下手将这个混账玩意儿的脑壳捏碎，但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心中沸腾的杀意，像扔垃圾一样将克雷芒扔到一边：“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脾气变好了。如果是在四百多年前，你甚至活不到现在，早在刚才那一拳里你的脑袋就会被我打爆了，我记住你血液的气味了，等这里的魔女异变解决后我会找你算账的……现在，滚吧！” 将克雷芒扔到一边后，亚历克斯就没有再去理他之后会干什么，转身走向那具干枯皱缩的尸体和颓然坐在一旁的吴铭。 吴铭听到老猎人沉重的脚步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把他的脑壳当成西瓜一样打烂。”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这么做吧……不，如果真是以前的我恐怕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亚历克斯表情虽然阴沉，但此时却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从他的立场来看，他也确实是在贯彻他自己的正义，魔女这种超凡职业光是存在就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危害，最可悲的是她们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这种力量的传承和扩散，不幸和痛苦会如同瘟疫一样散播开来，而那些魔女所经历的痛苦与悲剧越多，力量也就越发强大，而我曾经见过最强的魔女能够以小时为单位摧毁一座人类城市，如果放任其成长下去的话，恐怕毁灭一国，毁灭大陆和星球的魔女，迟早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孕育出来……” “因为魔女是危害，而且几百年前时这一危害已经变得非常急迫，所以我们必须出手对他们赶尽杀绝。那时，我们和教会一同展开了魔女狩猎行动，然而这一行为却又造成了更多的悲剧和魔女的出现，当时的我不认为这种杀一救多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和他一样坚信着任何魔女都该得到净化，任何越界、威胁到现实世界的超凡生物都该被猎杀……” “但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怀疑当初的做法是否正确。或许那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或许能让更少人卷入那场牺牲中，但我却选择了最为简单、直接将生命的价值放在天秤上衡量的决策……” 奥托这个时候也从远处的草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他听到老猎人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些都是对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的事情，所以他也有些好奇：“魔女狩猎……是指中世纪时期的异端审判吗？” “嗯……”亚历克斯转头看向奥托，然后他看到后者那怪异的走路姿势，“额……你……没事吧？” 奥托狂翻白眼：“妈的，被你一拳打得腿折了……” “……”亚历克斯低下了头，“抱歉，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控制好力道……” “嘶……别别别，你这样总让我感觉好恶心……”看着老猎人低头道歉的样子，奥托只感觉一阵鸡皮疙瘩升起，接着他转头看向吴铭准备切换下心情，结果看到那具干尸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噫！？这……这是刚刚那个魔女？！她死了？！” “而且还是瞬间毙命的。”坐在地上的吴铭淡淡瞥了大惊小怪的奥托一眼，继续维持着平稳的语气缓缓说道：“血肉营养，超凡力量都被那团诡异的黑雾所吞噬、抽走。吹笛人摆了我们一道，他巧妙利用玛莎转移了对魔女的仇恨做了回得利的渔翁，把我们都耍了一通……” 说着吴铭就打开了收容空间，将那具干枯皱缩的尸体收了进去，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一个急促而又带着些许惊恐的声音便从众人身后传来：“亚历克斯！吴铭！总算找到你们了！” 亚历克斯和吴铭循着声音回头，发现罗格表情惊恐，浑身沾满了泥土跌跌撞撞向他们跑来，很快他就跑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声音也因恐惧变得尖锐、变形：“老鼠……老鼠……留守在教堂里的人……全部变成长着人脸的老鼠了！” 吴铭看着表情惊恐，身子不由自主打着颤的罗格，用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长着人脸的老鼠？那不就是米○鼠吗？有什么好怕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监控 米○鼠有什么可怕的吗？ 面对吴铭这种轻描淡写仿佛已经见怪不怪的回答，罗格有那么一瞬间已经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了。 嗯？难道长着人脸的老鼠真的很常见吗？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先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看着罗格逐渐开始自我怀疑，看他这样子实在太过可怜的奥托开口打断了他越发钻入牛角尖的思绪：“我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教堂里的人变成长着人脸的老鼠又是怎么一回事？放心，你的精神没有出问题，我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异常事物有所接触，所以可能表现地比你想象中要淡定一些……” 本来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现问题的罗格，在听到这番问话后立即把这位头发稀少的好心人当成了救星，向他投去了几分感激的神色后，就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在教堂内的经历简述了一遍：“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伊尔森最后一脚将我踢出了教堂，我才侥幸获救，后来我在教堂外面完全漆黑的环境下摸索了好久，凭着对小镇的记忆才走到墓园，结果刚一到门口天就亮了，再然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听着罗格磕磕绊绊的讲述，老猎人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很显然，吹笛人的目标明显是教堂里的那些镇民，这样看来，吹笛人恐怕一早就在谋划祸水东引的计划了，被卷入这场纷争中的玛莎不仅成了吹笛人的替罪羊，他们几人也成为了间接害死镇民们的帮凶……亚历克斯丝毫没有考虑过镇民们中还有多少人存活的可能，因为根据他的经验，以及吹笛人过去数次行动的规律来看，现在教堂里的那些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请你们帮帮我！伊尔森现在还在教堂里！”罗格刚刚从回想起惊险经历的恐惧中平复过来，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怀期盼和祈求看向吴铭等人，“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我不知道他能支撑多久！希望你们能帮帮我，去救救伊尔森！” “那我们去一趟吧……”吴铭将玛莎皱缩干枯的尸体和昏迷不醒的乔伊收回了物品栏……收容空间中，然后又朝远处招了招手：“飞哥，别装死了，我们接下来有的忙了。” ………… 墓园到镇上教堂这一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吴铭特意的要求下，众人先在乔伊的守墓人小屋里绕了一圈，在停尸房里稍作停留，治好了亚历克斯身上的诸多伤势之后，众人就马不停蹄赶往镇上教堂。 然而吹笛人显然已经达成他的目的，教堂内早已人去楼空。 教堂的地上、窗户上四处都飞溅着斑斑血迹，镇民们的衣物、农具都散落了一地，能看得出在罗格离开后，教堂内还经历过一场不小的混乱，像是有人在这里械斗过一样许多桌椅都被当成武器拆解打烂，教堂被破坏的一片狼藉，就连昔日神圣的布道台和神坛都被打烂，吴铭一行在教堂内检查一圈后，虽然他们没有在教堂里发现人面鼠的踪迹，但却发现了大量类似老鼠一样的足迹。 数量多到了甚至可以用鼠群来形容的地步，足以佐证罗格的话并不是太过恐惧所看到的幻觉。 “看样子罗格说的没错，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类似老鼠的痕迹……”分开转了一圈又重新在教堂中心结合的吴铭，率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应该是某种大型转化仪式，只是我刚刚检查过教堂附近的监控记录，在陷入黑暗后除了罗格以外，没有人员出入教堂，魔女很可能是一早就潜伏在教堂里……” “看样子教堂也不如克雷芒所说的那么安全……这个狗比要么是个瞎子，瞎到连眼皮子底下的魔女都发现不了，要么就投敌了……你说，克雷芒这个狗比会不会是因为跟魔女苟合，所以才叛变的？” 吴铭虽然有护盾傍身，不可能被克雷芒轻易偷袭受伤，再加上修复模块的存在只要人没凉透就能给抢救回来，所以在克雷芒的偷袭中，没有受到过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和损失，但这并不妨碍他往克雷芒身上扣屎盆子。 “这个……”罗格一时有些语塞，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光是看到教堂里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转化成老鼠的全过程就足以让他san值狂降了，如果不是对方提起，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 亚历克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虽然我很想这么认为……但是，我觉得吹笛人恐怕早就打着这方面的心思了……你要知道，吹笛人是一位早就在梅拉斯镇幕后活跃的魔女，在我们来之前他就一直在散播恐惧与不安，而且他也非常熟悉这个小镇，自然也很清楚镇上集会会在教堂中举行的惯例，所以这可能在我们来之前就计划好的……只是因为前阵子在镇上的那场魔女审判里，安娜和克雷芒的身份暴露在他视线中，让他心生警惕暂缓了计划……” “而且我见过这些术式，他们那些人恐怕已经变成吹笛人的使魔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是怎样的状态，但恐怕，对于那些人而言，活着会比死去更加痛苦……” 根据罗格对那个镇民被转化成人面鼠的过程的描述，再加上此刻对现场的勘测，他也多少猜到了那些失踪者最后的归处，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吹笛人手下的使魔——教堂里那些镇民身上产生的变化，应该是基于某种转化仪式的效果，他曾经在讨伐魔女的战争见过有魔女使用过类似的手段批量制造使魔，可从来没有见过有魔女居然将其用来转化人类…… 罗格颓然地坐在一处尚且完好的长椅上，当老猎人对教堂内的镇民们下达判决后，他脑子就嗡的一声，好像感觉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那一刹那，镇长的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画面：阳光明媚的清晨，他站在教堂中有些紧张面对着密密麻麻坐好的镇民，受牧师推荐正式成为这座小镇的镇长；夜深人静，他与伊尔森商讨如何解决镇上的魔女问题，规划梅拉斯镇未来该何去何从；还有……伊尔森让他离去时为了让他安心而露出的笑容…… 奥托听着吴铭与亚历克斯的交谈，眼神不由瞟到了坐在一旁表情颓然、目光空洞呆滞的罗格身上，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同情，他想要安慰一下失魂落魄的小镇长，但是刚一开口就被吴铭给打断了：“看样子继续逗留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准备走吧，也不知道回去赶不赶得上午饭……” “？？？？”这个时候，就算是奥托也有点对吴铭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了，他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心中也没有多少正义感，但是看到吴铭有点说风凉话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为罗格打抱不平：“现在是考虑吃饭的时候吗？全镇人都被转化成了魔女的使魔，你居然担心的是中午能不能赶上午饭？” 吴铭站在一旁连连摇头：“家里有个生物钟精准到能掐着表回家吃饭的生物存在，你也会养成一日三餐的饭点准时回家吃饭的习惯……” 此时位于炎都，正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吃着饭的伊丽莎白突然愣住，冷不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嘴里的饭菜顿时喷的到处都是，等到她吸着鼻子小声嘀咕着“又是谁在背后念叨我”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撞上了坐在她对面正在淡定擦去脸上饭菜的赵姒妲，笑容逐渐凝固。 “……”而奥托面对吴铭这无懈可击的发言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转头求助一旁的老猎人：“亚历克斯……你真的也不准备管管吗？” 而出乎奥托意料的是，以往正义感十足的亚历克斯，此时却站在一旁紧紧绷着脸保持沉默，既没有帮腔，也没有说话，看上去丝毫没有干涉吴铭决定的意思。 看着老猎人保持沉默的样子，奥托顿时气急，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吴铭就起身走出了教堂：“你要留在这里的话我也不反对，我先回去吃饭了……” “奥托……小镇长就交给你了……”亚历克斯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说完这句话后他也没再多言，绷着脸走出了教堂随同吴铭离去，只留下奥托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呆愣愣地看着教堂大门。 他看了看失魂落魄的镇长罗格，又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奥托知道亚历克斯会跟着吴铭那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胡闹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又完全违背了他曾经言传身教的东西，所以奥托犹豫了很久。最终在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收起了盲目跟上去的心思，决心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转头走到罗格身边，伸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强行将镇长从那失魂落魄的精神状态中给打醒。 “喂！振作起来！我帮你去找你的好基友去！” 只是忙于应付罗格的奥托没有发现的是，教堂里此时并不只有他和小镇长两个人，一向沉默寡言，存在感并不高的齐格非正站在教堂的阴影中，她正按照吴铭离去时的要求默默盯着奥托的一举一动…… 第一百四十章 黑猫 等到吴铭与亚历克斯一同回到他们居住的旅馆时，一眼就看到老板娘正坐在酒馆的柜台前，用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见到这两位金主冤大头走进店内，她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殷勤热切的笑容走上前说道。 “啊？来了您呐？吃了吗？” 吴铭虽然知道他听到的都是由辅助装置转译过来的成果，但老板娘这一开口，他还是忍不住感觉这南威尔士离帝都可能也没多远了…… “随便整点什么吧……” “好嘞~” 吴铭使劲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思绪抛到一边，在老板娘去忙活准备午餐的空隙，他看向了一旁仍然死死绷着脸，做出一幅严肃表情的亚历克斯：“都到这里就不用再绷着脸了吧？” 亚历克斯被说得愣了一下，随即不再刻意控制面部肌肉，又变回那张凶神恶煞令人生畏的常态面相：“抱歉，我不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所以把脸绷起来可能有点吓人……” “你平常的面相就挺凶神恶煞的，把脸绷起来也只不过是从吓人变得更加吓人了而已……不过算了，现在也不是扯这些事情的时候，回到正题上来吧，亚历克斯，关于吹笛人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吴铭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发出一阵颇有节奏的敲击声，抬眼看向了表情凶恶的老猎人，等待着他的回复，但亚历克斯并没有贸然开口作答，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自然不会忽视他们被监视的可能，他视线隐蔽而迅速地环顾酒馆内将视野范围内的一切纳入眼帘，双耳微动，轻轻嗅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各种气味，将自己的猎人感官提升到了极限。 柜台与桌椅上不易发现的酒渍和油污，木质家具上悄然爬行的白蚁，隐藏在一团阴影中毛茸茸的生物，空气在房间中流动的声音、老板娘在后厨准备食物的响动、三种不同频率和规模的心跳声、血液在血管中轰鸣涌动的声音、桌椅在潮湿环境中散发出的腐朽气味、从后厨传来的食物香气、生物身上独有的气味、超凡力量特征的比对……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里，各种各样的信息通过猎人一脉的敏锐感官涌入亚历克斯的脑海，他的大脑现在仿佛一台燃料充足的发动机在高速运转，在他那白茫茫一片的脑内空间里，以感官信息为材料，一栋等比例的酒馆模型如3d打印般复刻重现，并且立刻得出了结论——初步判断，酒馆内没有类似石像鬼或者人面鼠这类使魔存在的迹象。 确认周围没有使魔监视后，亚历克斯用手指往茶杯里沾了些水，以入木三分的力道在桌上刻出几个符文，布了个小规模的静音结界后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吹笛人之前在镇上闹出的一系列动静都是为了借镇民的手除掉镇上其他魔女。” “之前我也讲过的吧？所有魔女其实都共用着一个源头庞大的力量，作为源头存在的魔女之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而分享其力量的魔女，就像是同样一套供水系统下的水龙头。当然后来根据术士协会的学者们研究，魔女体系的真实情况要比我说的复杂得多，而且根据个人的经历与体质输出的魔力流量也会产生差异。不过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光是存在就会占用其魔力流量。” “所以魔女越多，同时开启并使用的水龙头也就越多，每个人都在抢夺总量有限的魔力流量，每个人所能分享到的魔女力量就越少……相反如果现存魔女数量越少，相互抢占的魔力流量也会减小，魔女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就越接近自己的极限值。” “可问题就在这里，当初魔女讨伐战中几大超凡势力合力毁灭了魔女力量源头的水池，就算这个小镇上的魔女没有分享、继承到外界的任何力量，是从零开始孕育了几百年的魔女之力，那每一位魔女能分享到的力量也可以达到足够惊人的地步，然而在刚刚与玛莎的交战中，我故意测试了一下她魔女之力的强度，然而她表现出的力量也远远低于我预估的力量……” 吴铭依旧轻轻叩击着桌子：“那么玛莎在那个时候故意留手的可能呢？” “可能性不大，我当时瞄准了她最在乎的人，她没有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还能保持留手。”亚历克斯摇摇头，或许是想到自己刚刚拿枪指向乔伊的行为，他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神色：“比起躯体上的伤害，摧毁对魔女而言至关重要的人或物更能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当初我们也是用这种手段对付魔女的，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事物，任何魔女都不大可能在那种状况下还留有余地。” “按照我之前对魔女力量的预估，在那种情况下被玛莎正面击中，我应该轻则重伤濒死，重则当场丧命，然而事实是我伤得并不重，并且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听完他的分析，吴铭脸色马上就变得古怪起来：合着刚才这位仁兄是在拿命去换的信息…… “但真正让我确定这个猜测的是最后那一阵吞噬掉玛莎的黑雾与咒语……”亚历克斯逐渐皱起眉头，他仔细回忆着有些模糊的记忆，“虽然当时我还没从硫磺火的爆炸里恢复过来，咒语断断续续没有听全，但是从零散的音节和单词里，还是能够辨认出来那是个禁忌术式的施法咒语……” “听你这语气，似乎对这个术式有所了解？” “曾经在魔女审判的时代见到过，当时魔女内部也并非铁桶一片，他们内部之间的相互斗争也非常严重，其中就也有不少人开发出各种邪术用于内部斗争，这种用于夺取对方力量的术式就是其中之一，但这种禁忌术式应该早就随着魔女的覆灭而失传了才对……” “我大概理解教堂里你为什么陪着我胡闹了……”吴铭停止了叩击桌子的举动，转过头来看向老猎人，“吹笛人比你想象中要危险得多，你不想奥托继续涉险下去，所以才把镇长交给他来看管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拖住他对吧？” “但说到底，只要吹笛人还在镇子上，这里就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但是让他留在罗格身边会比留在你身边要安全的多……你之所以放心他留在教堂，也是你确信教堂里没有关于吹笛人的任何有用信息，甚至可能还有吹笛人用来混淆视听的干扰项，所以才会这么放心离去……” “以奥托心眼数量跟头发差不了多少的性格，估计现在已经义愤填膺要去帮罗格去找他的好基友去了，那不算是一个危险程度很高的活儿，但这样一来，奥托他不仅能满足自己的正义感，而且你还能撇去后顾之忧面对吹笛人，你还真是把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啊……” “也就是说……其实你不止猜到了吹笛人的目的，可能还对吹笛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了……对吧？” 吴铭一项一项地列举着，最终以此为依据顺着推导出了结论。 哪怕被点破了打算，亚历克斯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然后不紧不慢开口。 “如果周围布置着吹笛人的使魔，你刚刚那一通揭秘就得让我重新考虑是不是该把奥托送回去了……” “放心，我的使魔一直在监控周围，那些老鼠还不至于能瞒过我的眼线……”吴铭同样不紧不慢地回复道。 “什么老鼠？”这个时候老板娘端着一大盘三明治摇摇晃晃凑了过来，她轻轻将这些简单又精致的午餐放在桌上，然后一点也不认生地坐了下来：“你们在哪看见老鼠了吗？” “没什么，今天在教堂集会的时候看到了老鼠，还引发了不小骚乱……”吴铭随便将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接着他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老板娘你今天没有去参加教堂的集会吗？”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老板娘顿时念叨起来：“嗨！瞧你这话说得，我要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参加镇上集会，你们哪能像现在这样这么快吃上饭呐……” 吴铭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吃着美味的三明治，一边露出微笑听着老板娘碎碎念。 ………… 有着一头金栗色长发的少女被无数镇民们押解着绑上火刑架，尽管少女在被绑上去的过程中不断哭闹、求救，希望有人能够救救她，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她作证证明她不是魔女，希望让那些编造“她是魔女，她曾经使用过巫术和邪术”这类控诉的人能承认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污蔑…… 可回应她的是一群围观镇民们充满仇恨的目光，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辩解，更没有人理会她的求救，反倒是每个人都在大声咒骂着她，甚至还拿出石头砸向少女，他们义愤填膺地展示着自己的正义，并且民众的呼声在审判官下令执行火刑时达到了最高潮。 妮娜只能惊恐地看着行刑者拿着长长的火把向她脚下那堆洒了油的木柴走来，点燃了她脚下的木柴。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火焰轰的一声被点燃，赤红如血的火焰顿时将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妮娜所包围，在她尖锐而惊恐的尖叫声中，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周围的温度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高，她能听见镇民们越来越疯狂呼声，能感受到皮肤被火舌舔舐的剧痛，木柴燃烧的烟雾让她感到窒息，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一只黑猫似乎正在蹲坐在火焰中，充满着灵性的双眼正紧紧盯着她，似乎是在见证着她最后的结局。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镇民们爆发出了欢呼，仿佛是在庆祝他们又一次战胜了魔女一样…… 啊！ 妮娜惊恐地从床上坐起，她光滑洁白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睡衣也被冷汗所浸湿，湿哒哒贴在身上令人感觉十分难受，可她无暇顾及这些身上的不适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久心绪才逐渐从惊恐的情绪中平复过来。 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她麻利换上了平常出门的那一套便服，然后趴在被木板封住的窗户前，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向窗外看去——与昏暗无光的室内不同，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太阳正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仿佛都在高温下发生了些许扭曲，而她肚子里不停传来的咕噜声，也在提醒着这姑娘现在该吃午饭了…… 妮娜从窗边离开，来到曾经的厨房中找出她用来装食物的坛子，可那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就连一块黑面包都没有剩下来。 又要出门去“找”食物了吗…… 妮娜轻叹一口气，随即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小心翼翼拆下了门栓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视线顺着小缝往外延伸环顾着四周。 明明是午间时分，街上却看不到一个人，这种诡异而反常的现象让她心生畏惧，她有点犹豫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出门，但马上，这份犹豫就被越来越强的饥饿感给战胜了，她在确定周围没有人躲藏后，就猫着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自家，走上了异常诡异、寂静的街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愉悦犯 在离开墓园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整和应急治疗后，克雷芒就赶往了下一位魔女藏匿的地点——虽然现在他脸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仍然留有些许挨揍后留下的血痕和淤青，但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战斗。 哒、哒、哒。 靴子踩踏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克雷芒正风尘仆仆地行走在一条昏暗阴森的长廊之中，他身上那套修身的神职者装束尾摆随着迈出的步伐轻轻飘扬，挂在走廊墙壁上的画作随着他的前进不断被抛到身后，墙上的画作虽然每一张都画得栩栩如生，从那精湛细腻的画工和颇为讲究的用色就能看得出来是出自大师之手，但每幅画里所描绘的东西却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 因为墙上那些画作中所描绘出的景象，无一例外全都是悲剧，画作中所要表达出的情感，无一例外都是正常人会感觉到生理上不适的痛苦。 绞刑架上死不瞑目的农家妇女；被情同手足的兄弟所弑杀的农夫；本该长相厮守的恋人最后却形同陌路；修桥补路的正直者死在路边，尸体被野狗分食； 每一幅画作都在阐述着不同的悲剧，似乎都在反映着这个魔女结界主人的喜好——对悲剧与痛苦的病态执着，以及想要践踏一切美好事物的扭曲欲望。 克雷芒从来没有去在意过这些画作，他不关心自己要杀死的魔女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对方会变成这样背后的原因及理由，因为对他而言消灭行使邪术的异端，为所信奉的主拯救更多的人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孤独地行走在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中，每一步迈出，他前方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就会后退一步，而身后步步紧逼的黑暗又会上前一步，一路走来，克雷芒身边的悲剧画作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条走廊却始终没有走到尽头的意思，而他也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始终都保持着固定的步伐、固定的步距以及固定的速度向着走廊前方前进着。 或许是暗中观察的魔女耐心耗尽的缘故，也可能真的是克雷芒这种闷头前进的行为有了效果，在这种无比压抑，近乎苦行的气氛里前进了体感时间数十分钟后，隐藏在结界深处的魔女终于开口了。 “看来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最先找到我的人……” 那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回荡过来在走廊中来回反射着，让人分不清声音的源头究竟从何而来，但克雷芒始终保持着那幅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罪恶的灵魂啊，我作为主在人世的代行者来净化你了……” “净化？哼哈哈哈哈哈！”隐藏在幕后的魔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放声大笑起来，良久他才缓缓收起笑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挑衅，“你应该知道魔女是一种怎样的超凡生物吧？只要魔女越少，他们所能分到的力量就会越强，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在吸收掉了不少魔女的生命与力量，再加上刚才那个废物魔女，现在小镇里只剩下两位魔女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个声音说话之间，画廊的墙壁就变得像某种生物的食道，开始膨胀蠕动向着克雷芒挤压过来，同时他脚下原本坚硬踏实的地面变得软绵，就像是踩在了一坨软塌塌的肉泥上一样让人感觉甚是恶心的同时，双足又深陷其中使不上劲，难以自拔。 然而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异变，以及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的墙壁，克雷芒简短而迅速地完成了教会术式的咏唱与精神频率调控，缓缓闭上了眼：“奇迹·要有光！” 无穷无量的光芒一瞬间以克雷芒为中心爆发开来，虽然这个只是传唱旧日神明的伟业而复现的光芒，但创世之光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货真价实的，哪怕只有神迹中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是十万分之一，其力量也足以成碾压之势了，那些充满亵渎和邪恶气息的生物墙壁便在迸发出的光和热下，如雪遇骄阳般快速溶解，光芒之中，响起了无数尖锐凄厉的尖叫声。 要说教会中那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奇迹有哪一门是最实用、最泛用的话，那“要有光”这门基础奇迹的功能无疑是所有奇迹中最丰富的——它可以作为破除幻术的手段、也可以直接拿来对抗邪恶力量与生物、可以拿来当闪光弹闪瞎敌人的狗眼、也能拿来在暗处点灯用…… 当然后两项要是被其他代行者抓到肯定是挂火刑架当烧烤的结局，除开这种亵渎用法以外，其实“要有光”这一门奇迹，已经可以算是教会代行者们应付各种情况的通用解了——遇事不决起手来一个“要有光”，能不能有奇效另说，反正一套大规模aoe下去，幻术肯定能给你解了，还能顺便消灭一大片包括冤魂在内的层次不怎么高的邪恶生物……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魔女手底下的使魔。 那些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就是隐藏在周围的使魔所发出来的，但正如之前所说的一样，这门奇迹只能解决层次不那么高的邪恶力量和生物。 “灯泡的亮度不错……”无穷无尽的光芒爆发中，魔女的声音飘渺而虚幻，但仍旧显得嘲讽意味十足：“不过你以为我和那个废物魔女是一个等级的对手吗！” 一道黑影穿破了以克雷芒为中心爆发的光芒，重重砸在他胸口，巨大无匹的力量直接撞断了数根肋骨，将他整个人都打得向走廊后方倒飞而去！ “咳……”胸口遭遇重击的克雷芒咳出一口鲜血，断裂的肋骨更是刺入内脏中，剧痛将他从传唱奇迹的精神频率中强行拽出，还没等他在空中稳住倒飞的身子，伴随着破空之声又是一记如同卡车直击般的攻击撞在了他的背上，就像是打球一样，将他又打向了前方。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克雷芒感觉自己就像一颗乒乓球般被那不明来历的重击打来打去了好几次，全身的骨骼、内脏在一次又一次直面重击的蹂躏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更加可怕的是，对方每一次攻击的力度都拿捏得非常精准，力度既不会大到让他像被急速行驶的卡车结结实实撞中碾得粉身碎骨，也不会打得太轻给他留有喘息和反击的余地。 这幅游刃有余的姿态，简直就像是猫在捉弄猎物一样…… “教会来的代行者就只有这点实力吗？贫弱贫弱！就凭你这种渣滓也想来净化我？”魔女的嘲讽伴随着一次次攻击响荡在克雷芒的耳边，试图摧毁他的意志，而克雷芒始终没有搭话，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球，他像昏迷了一样紧闭着双眼任由自己被打来打去，既没有躲避或挣扎，也没有尝试反击魔女。 然而这一次，当克雷芒又一次被撞飞身体不受控制向前飞去的时候，事情却产生了一些出乎魔女意料的变化。 砰！ 原本应该把克雷芒当球拦下，并且重新打回去的“球拍”没有出现，空气中突然炸开一团血雾，失去了原本拦截的攻击，克雷芒的身子就像是一发炮弹一样冲入了走廊的黑暗之中，同时这位满脸是血，看那样子就像重伤濒死的车祸伤员的牧师，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愉快的笑容。 “戒律·同态复仇。” “那种状态下还不肯放弃寻找机会吗？”走廊前方如墨般化不开的浓郁黑暗中传来了魔女有些意外的声音，他并没有理解刚刚那一瞬间里这个牧师做了什么手脚避开了攻击，但看到克雷芒用力一踩脚下的地面，进一步加速朝走廊前的黑暗中冲去的时候，魔女的声音很快由意外就变成了轻蔑，“嚯？好不容易把握住机会后，不是选择借机逃离反而是主动靠近我吗？” 克雷芒强忍着全身的痛楚冷冷擦去脸上的血迹，借着之前撞击带来的推力连连用力踩在软绵的地面，维持着高速运动的速度，目光冷峻神色淡然地开口道：“如果不接近的话，就没办法净化邪恶了……” “哼！那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魔女再次发出了不屑的嗤笑，随着他的笑声，已经生物化的走廊空间再一次蠕动起来，无数蠕动的肉须、触手从墙壁上分离出来，画作中痛苦的人物也哭泣着、挣扎着从画中伸出了一只只手试图阻挠克雷芒的前进。 “虽然之前为了能玩久一点没有下死手，但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撑不了多久了吧？你还能再跑多久呢？” 肉须、触手还有那些痛苦的手交织尝试去抓住克雷芒，但都被快速前进的他一一闪过或是重重踩在脚下，在意识到单凭速度抓不住这个小虫子后，化为活物的走廊改变了策略，肉须、触手和画中手臂开始组合成层层阻拦的包围网，随着蠕动收紧的墙壁聚合起来，就像是朵正在闭合的花朵一样，将高速前进的克雷芒给永久关在走廊内。 “现在你逃不掉了！” 而事实上这样的策略也确实成功了——克雷芒前进的道路被封死了，他前方接近百多米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面由触手、肉须和苍白手臂交织着在一起的肉墙，牧师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那面准备将他撕成碎片的扭曲肉墙，同时高高举起了右手，在即将撞上那面肉墙，在即将被那些触手、肉须和苍白手臂分而食之以前，他的右手对准面前那面墙直直切下。 “奇迹·分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有男主人 奥托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奥托都不认为自己能算个好人。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在机缘巧合下拥有了超出常识的灵能力，拥有了无物不摧的幻想大剑，可这份力量也让他疯狂膨胀一度迷失自我，让他执拗认为只有自己是特别的，自己是被冥冥之中的大意志所选中的主角，而集结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走上巅峰推翻他所难以适应的社会就是他肩上的使命，因此他甚至一度走入歧途伤害了很多人，还差点酿成了大祸…… 用不够成熟的心智来掌握这种超出常识的力量，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稍微变得有些与众不同就洋洋自得、自命不凡，而这种力量掌握在他手中就像是小孩拿着危险的刀具玩耍一样，就算不会伤到别人，迟早也有一天会刺伤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吴铭和亚历克斯的教（毒）育（打），强行打碎了奥托的幻想，他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从这种自欺欺人的幻想中走出来。奥托甚至认为，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智才算逐渐成熟了起来——因为从小身边的人都在告诉他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要当一个成功的人，可从来没人教过他认识自己的平凡也很重要，而那一天，那两个人的一顿毒打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而奥托与亚历克斯搭档的这几个月里，后者一直都在用实际行动贯彻着他的那套好人理论：对每个陷入困境的人主动施以援手，苦口婆心地劝阻每一个试图作恶的超凡者，甚至主动帮助那些肯悔过自新的超凡生物开始新的生活，老猎人的言传身教和以身作则再加上物理层面的矫正，更是正确地塑造了奥托的三观，现在他虽然还没办法做到像前者那样当个热心肠的利他主义者，但也不再介意适当地向他人伸出援手了。 只是和老猎人的观念不同，奥托只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到对方，而且又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失的时候，才会愿意帮助一下他人，在他眼里，亚历克斯这种人才算得上是好人，所以他才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甚至连广泛意义上的好人都不算。 正因为如此，在老猎人对需要帮助的罗格视而不见时，在对方跟着吴铭转身离开教堂时，奥托才会感觉到深深的破灭感和失望。并且仿佛是想和老猎人赌气作对一样，他升起了一定要帮助镇长的对抗心理，主动留在教堂里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将教堂侦查了个底朝天。 而这一次，他的努力也确实获得了回报。 “我去！”在用幻想大剑撬开教堂的地板后，原本趴在地上就差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观察地面的奥托突然大叫了起来，“小镇长！快过来快过来！我发现线索了！” “怎么了？怎么了？！”一听到有线索，失魂落魄的罗格顿时从教堂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跑到奥托身边，有点急切地搓着手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奥托没有回答，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手中的“新发现”，只是给镇长挪了个位置然后招招手，示意对方看就是了。 顺着让出来的空隙罗格的视线落在奥托手上，那是教堂的一块地板——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点是这块地板的背面，镌刻着密密麻麻让人看上去头晕脑胀的符文，而且从上面略带弧度的曲线来看，罗格虽然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但他感觉这可能是某种法阵的一部分。 “符文，从这些符文的意思来看，应该是具备转化……奴役效果的符文阵……或许这就是制造人面鼠的符文阵了……”奥托仔细端详着手中那块地板，接着他又像是为了验证什么样用幻想大剑又撬开了周边的几块地板，然后将它们全部翻过来拼在一起，为了能看清地板背面镌刻的密集符文，他不由地眯起了双眼：“从磨损和侵蚀痕迹上来看，符文阵布置在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罗格，最近教堂经过翻新吗？” “据我所知……近几年教堂基本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翻新和修缮，因为镇民们大多都不乐意对教堂进行捐赠，镇上人也不多，也凑不出那么多钱……”罗格思考了一会就马上给出了答案，不过很快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前阵子镇上的威廉姆斯家确实出资为教堂翻新！威廉姆斯家是镇上的大户名门，所以在教会的捐赠方面一直非常慷慨，不过由于资金有限，最后我们只能把内部结构修整了一下，我记得时间好像是……两三个月前……” 奥托听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接着一个人名自然而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阿比盖尔……阿比盖尔·威廉姆斯，是那个威廉姆斯家的孩子吗？” “对……她就是威廉姆斯家的独女，自从一年前她母亲病情恶化卧床不起，不再见人后，就是她作为威廉姆斯家的代表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不过她终归还是个孩子，让她独自来打理威廉姆斯家的一些产业还是太早了点，所以威廉姆斯家的很多事宜基本都是由她母亲，以及老管家协助完成的……” 奥托听后点点头：“那么修整工作是由威廉姆斯家负责的吗？” “其实修整工作是镇上的人一起完成的，不过有些材料确实是威廉姆斯家的管家和佣人负责采购的，比如水泥和地板之类的……”罗格说着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的意思是……吹笛人是威廉姆斯家里的人？” 奥托摇摇头将手中的地板放下，指着地板被撬开后的空缺处说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一点，你看这个洞，这看起来应该是个老鼠洞，说不定是吹笛人手下的人面鼠挖了条地道跑到教堂地板下刻的符文阵，说起来，威廉姆斯家没有男主人吗？就靠阿比盖尔她们母女俩支撑着？” “男主人？”罗格显得有些迷茫，“什么男主人？” “？” 奥托也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懵：“就是男主人啊……威廉姆斯家的男主人啊？你不会告诉我威廉姆斯家没有男主人吧？” “没有……没有！”罗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可以看得出来奥托的一句无心之言似乎让他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中，他不断喃喃低语着“没有……没有……”的话，表情时而迷茫，时而惊愕，时而若有所思，就在奥托担心小镇长是不是因为痛失基友精神都有点不正常的手，他脸上表情变成了如梦初醒般的恍然大悟，然后表情立马变为了深深的恐惧，接着说出了一句令奥托匪夷所思的话来：“威廉姆斯家……没有男主人……” “塞缪尔·威廉姆斯，还有阿比盖尔·威廉姆斯早就死了！他们是在一年前先后因为疾病和意外去世的，他们的葬礼还是伊尔森主持的！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情！？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感觉到奇怪？她对梅拉斯镇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奥托也听着头皮发麻，虽然心中止不住地发毛，但他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镇定与稳重，他一把抓起罗格的胳膊：“走！把那几块地板拿上，我们去墓园一趟！” “去那干嘛？！” “验证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一段时间后，很快两人就再次来到墓园中，因为魔女玛莎已经死亡，所以这次他们进入墓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在罗格的带领下，奥托很快就找到了威廉姆斯家的墓地——作为镇上的名门，威廉姆斯家自然不可能与镇上那些人埋在一处墓地中，他们有着自己的家族墓地，所有成员都长眠在那个独立的墓园中。 事实证明罗格说的话确实没错，奥托在最近的两个墓碑上分别找到了塞缪尔·威廉姆斯与阿比盖尔·威廉姆斯的名字，可是就在后者召唤出幻想大剑，撸起袖子准备有进一步行动之前，镇长一脸惊悚地拦住了他：“等等，你想干什么？” “开棺。”奥托将小镇长推到一边，言简意赅地回道，接着他就把自己那把幻想大剑当成铲子，小心而浅显地刺入已经结块、长草的土层中，然后撬起了大片泥土，“放心，如果真打扰了死者的安眠让他们纷纷爬起来找我们算账，大不了我氪命帮牧师再超度他们一遍……” 由于幻想大剑有着无坚不摧的特性，所以奥托怕刺穿土里的棺材也不敢每一次铲太多土起来，不过他很快也挖到了埋在地下的棺椁，然后还是借着幻想大剑的特性轻松撬开了棺材盖。 棺材盖被奥托推开，然而在看清里面的事物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由于被身体阻挡的关系罗格并没有看清棺材里有什么，但镇长马上就听到他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罗格……你们这里有没有火葬的习俗？” “？”罗格被问得一愣，“没有啊。” “那么我们可能要考虑一下，那个阿比盖尔有多大可能是吹笛人了……”奥托从坑中爬出，这时罗格也看到了棺材内的景象，里面原本应该存在的尸骸…… 此刻，空无一物。 ………… “综上所述……”行走在小镇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在诡异的安静中，吴铭不紧不慢地向亚历克斯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其实吹笛人就在我们之前参与的守夜队伍中……” “我是依靠猎人的超强感官获取到的线索才得出的结论……可老弟你又是怎么知道吹笛人的真实身份的？” “你说这个啊……其实很简单。”吴铭伸手指了指他们头顶的天空，整个梅拉斯镇的上空此时盘踞着数以百计的隐形探机，全方位无死角将整个小镇给监视了起来，“我有监控，刚刚的一系列论述，都是根据结果倒推出来的……之前趁着吃饭的时间调了一下监控记录我发现了他的真身。没有建立起监控网络时放跑吹笛人也就算了，要是监控手段齐全还发现不了吹笛人，那我们就该考虑一下是该呼叫舰队支援，还是想好自己的墓志铭了……” “顺便，我还知道那位魔女的藏身处在哪里——当然这也是通过监控追踪克雷芒知道的，喏，吹笛人就藏在这里了。” 吴铭朝前方的建筑物努了努嘴，赤红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着。 而此刻的警察局已经被熊熊烈火所笼罩！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吹笛人 数不清的悲剧故事被肆意堆起摞成了书山，空中还漂浮着好几个播放着不同记忆画面的光幕，随着让人心生悲痛的音乐，记忆画面中的镇民，一次又一次被记忆的主人所杀死，在绝望和恐惧中迎来最后的死亡。 这里是魔女结界的核心区域，理应埋葬着魔女不幸与痛苦的场所，在吹笛人眼中，却是幸福而安宁的温馨小屋。 掌管此处的吹笛人，正翘着腿坐在书山之巅翻阅着一本悲剧故事动作轻柔而优雅，虽然这里的每一本书他都看过无数遍的，但每次听着奏响的音乐，在记忆画面的重播中品味书里所描写的悲剧与痛苦时，仍然能让他回味无穷。 克雷芒就躺在诡异的魔女结界中，鲜血随着不断咳嗽喷出，生机正在从他体内飞快流逝，他双目圆睁，瞳孔逐渐扩散开来，发出了粗重仿佛破旧风箱鼓风时的喘息，他很多次想要重整旗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每一次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手脚在单方面的蹂躏中被一寸寸碾碎，被碾碎的肌肉和骨骼碎片混杂在一起在地上形成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内脏也被搅得一团乱，这种无比严重的伤势不管是放到任何肉体凡胎的正常人身上，他们都会因为身体机能迅速断线而陷入昏迷并且快速死亡，可或许是对旧日神明狂热的信仰，克雷芒硬是坚持到现在仍然维持着相当的意识。 但也到此为止了，这位由教会派遣来的代行者很清楚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躺在地上嘴唇颤动着，鲜血肆无忌惮地顺着地面蔓延开来。 吹笛人的实力比他预计中还要强上很多，在双方正式交手那一刻起克雷芒就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大到了足以令人心生绝望的程度，完全不是依靠一些战斗上的技巧或是几个奇迹或是神迹复刻能弥补的，胜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分出，接下来吹笛人就开始按照他的喜好对败者进行惨无人道的施虐。 这种施虐直到他玩腻了，重新坐回书山上看书为止……又或者，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从身体和物质上的施虐，换成了精神层面上的折磨——让克雷芒一点一点感受死亡的降临，然后被缓慢而又无法回避的死亡给压垮精神。 “啊……你还活着啊？”坐在书山之巅的吹笛人似乎注意到了克雷芒此刻的状态，乐于从他人不幸和痛苦中获得快乐的他，不禁发出落井下石的讥笑：“教会的代行者，不久前我记得你还气势汹汹要净化我这个邪恶的，可惜实力不济，除了你最后一招那什么神迹复刻对我还有点威胁以外，你也就只能欺负一下……” 克雷芒使劲蠕动着嘴唇，嘴里发出有些可怕的“嗬嗬”出气声，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吹笛人发出一阵愉悦至极的笑声，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本一跃从书山之巅跳了下来，然后用怜悯的目光居高临下审视着不成人形的克雷芒，看着这具残缺的躯体挣扎着想要来打自己，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他感觉心情变得十分愉快。 “我……我已经……明白了你的……能力……了……”仿佛用了极大的努力，克雷芒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好久才断断续续说出了话。 “嚯？明白了那又怎么样呢？你觉得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有赢得机会？” “…………邪恶……异端……你必定要被……净化……” “嗯嗯……”吹笛人也没有生气，他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一样，语气温和尔雅却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发言：“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玩法，如果我把你做成我的使魔，然后让你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去猎杀你的代行者同伴，为你所信仰的主献上一出绝佳的好戏……你说，你的主会怎么看？” 说完，他也不理会克雷芒的反应发出一串令人背后发麻的轻笑，可诡异的是，躺在地上的克雷芒居然也露出了微笑。 “为了……主的……荣光……”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的嘴唇终于停止了不会发出声音的震动，虽然最后说出来的话也微不可闻，但吹笛人还是听清了他最后说出的字眼，“奇迹……硫磺火……” 吹笛人原本得意轻笑的脸色猛然一变，他想要阻止克雷芒继续施展奇迹，但对方早就完成了无声的咏唱，紧接着，他就感觉整个魔女结界都在剧烈摇晃起来，一颗赤红如血的火焰流星，生生撕裂了魔女结界的天空，正好砸在满是书山的核心区域！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暴风与火焰席卷了堆满书的房间，狂风和气浪撕碎了书本一时间纸片纷飞，火焰点燃如雪片般飘舞在空中的书页，在房间中形成一片绚丽的火幕。 吹笛人暴怒地撕碎了他身边的火幕，燃烧罪业的火焰正在魔女结界中蔓延着，他身上也飘舞着忽明忽暗燃烧着的余烬，尽管他不断尝试用魔力来扑灭身上与结界里熊熊燃烧的烈焰，却始终难以起到什么效果——克雷芒的攻击虽然无法伤到他，但却能燃尽他储藏在魔女结界中的珍藏，甚至点燃整个魔女结界让其存在暴露，这样一来他不论在哪里开启通往魔女结界的通道，别人都会看到一栋建筑物正燃烧着熊熊烈焰——那就是一个记号，一个向所有人昭示他存在的记号。 还有身上燃烧的余烬，无论他走到哪里，这身上隐隐燃烧的余烬就是在举着牌子告诉教会的其他代行者：这位身上燃烧着罪业之火，先把他净化了祭天准没错。 “啧，好了，你赢了……”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将死之人摆了一道后，吹笛人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变得一团糟，愤怒不已的他一脚将克雷芒的脑袋踩碎，随之卷起的魔力风暴更是让后者在微笑中寸寸湮灭，“我改变主意了，你给我赶紧去死吧……” ………… 等到吴铭与亚历克斯穿过看似无限的画作长廊，来到魔女结界的核心时，里面的罪业之火已经被维持在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上。 这里的景象比起之前已经有了大变样，虽然仍旧燃烧着罪业之火，可这里的火焰已经被吹笛人做了应急处理，他转移了还没有被焚毁和波及到的书籍，用魔力将罪业之火死死锁在一定范围内，而他为了锁住罪业之火不让它把魔女结界中的一切烧光，也必须坐镇魔女结界中随时随地用自己的能力和庞大的魔力镇压火焰的扩散倾向。 这是克雷芒最后做出的努力和反击，除了给吹笛人打上记号让超凡者对他产生警戒这一层考虑以外，用奇迹·硫磺火将吹笛人死死钉在这里，既是为了牵制住他接下来的行动，让他在火焰熄灭前无法自由活动，也是为了试图消耗对方那深不见底的魔力量——哪怕只是消耗一丝一毫，为后来者争取些许胜算也好。 吹笛人早已不复之前对付和折磨克雷芒时那番从容优雅，为了扑灭和镇压火焰，他已经被火焰烧成了一具焦尸，大片大片的皮肤都被烧得一片焦黑，脸也被烧得面目全非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体表的衣物上还飞扬着点点忽明忽暗的火星，他端坐在由书堆彻而成的王座上，周身涌动着如有实质的魔力湍流，将他身上那随时都准备死灰复燃的余烬死死压制着。 当然如果因为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而轻视他的话，肯定是会吃亏的。 “吹笛人……我是该说初次见面呢？”吴铭看着端坐在书山王座上的吹笛人，他缓缓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是该说又见面了呢……警长盖尔。” 咔嚓！ 吹笛人仿若焦炭的面部裂开了一道裂缝，接着一大块焦糊的表皮从他脸上脱落，露出了烧伤焦炭下的新生面容，而那张脸，正如吴铭所说那样，是镇上的警长盖尔！ “我很好奇……”吹笛人……不，或者也可以说是名叫盖尔的焦尸缓缓开口了，伴随一连串碎裂声中，他脸上有更多的焦炭表皮脱落，“刚刚已经有个自不量力的东西死无全尸了……现在你们又忙不迭地跑来送死，我很好奇谁给你们勇气来挑战我的？” “我觉得可能是梁静茹吧。”吴铭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反正解决你这种货色我和猎人哥两个来就够了……” 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在得知到克雷芒的死讯后他心中还是有些意外的，视线隐蔽地扫视着魔女结界中的事物，试图找到那个倒霉牧师的尸体，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下——这倒不是吴铭出于人道主义的救助或是圣母心爆发见不得有人丧命，只是单纯觉得如果让这厮就这么简单死了，不把这厮拉起来再毒打一顿很难平他心头之恨。 然而视线环顾一圈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亚历克斯也隐蔽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有找到克雷芒的尸体。但盖尔可不会给他们闲聊通气的时间，就在他们心思飘远的一刹那，魔女结界中的魔力就开始涌动起来，形成一道风暴朝他们俩卷去！ “不用找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那个同伴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歼灭 澎湃如海浪般的魔力席卷而来，本该无形无色的魔力能量由于太过密集，甚至在空气中凝结成了液态的浪潮，层层叠叠涌来，这魔力潮还未近身吴铭与亚历克斯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汹涌袭来的挤压感与巨大压力，仿佛势要将两人碾得粉身碎骨才肯罢休一样。 杀死其他魔女吞噬其力量和精华的做法，不仅让盖尔排除了潜在分享魔女之力的对手，那种本该失传的邪恶术式更是在不断改造、优化他的身体强度，使其能够调用源头更多、更强的魔女之力——如果还是用那一套供水系统来做比喻的话，那么盖尔就是在不断杀死、排除其他魔女的同时，还非法改造了自己的水管尺寸，在一次次拓展和强化中他能调用魔女之力的上限也变得越来越高。 所以哪怕需要分出部分力量镇压结界中尚未熄灭的罪业之火，盖尔此刻所能调用的魔力仍然达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而这如海浪般压来的浪潮，便是其实力强大的证明。 这一击没有携带任何技巧，更没有使用每个魔女应该独有的能力，吹笛人仍旧居高临下坐在书山王座上，仿佛这一下引动海浪异象的一击只是他的随手施为。 而亚历克斯光是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压力，就已经寒毛炸开，身经百战的战斗直觉在向他疯狂示警，而他也毫不犹豫用符文小刀彻底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狂涌，一双造型狰狞、可怖的臂铠在他双臂上快速成型，在海浪将他们包裹、碾碎前的一瞬猛地锤击地面，鲜血顿时分化成一根根血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半球形的鲜血球体将两人保护在其中。 汹涌的魔力浪潮挤压着鲜血球体，虽然盖尔没有刻意控制魔力该做出怎样的攻击，只是一股脑将大量的魔力甩了过来而已，但混乱魔力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还是展现出不俗的破坏力，海量的魔力不断碰撞、冲刷着鲜血球体的表面，每时每刻都有魔力在撞击下爆发、湮灭，而同时也会有一缕缕血气从球体表面悄然蒸发。 好强！ 不掺杂任何技巧的随手一击，就有这种强度吗…… 亚历克斯眉头紧锁，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出病态的青白色，他能感觉到鲜血护盾正在被一点点蒸发，那些都是他体内流动的鲜血，每少一分他之后拿来攻击的武器也会随之减少，如果血液流失太多甚至还有生命危险，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像面对洪水的巍峨大山般，丝毫没有解除防御的意思。 而居高临下坐在书山王座上的吹笛人，看到自己的攻击被挡住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更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和评价，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魔力殉爆。” 刹那间，就像是在烧热的油锅中倒下了一碗水，如同海洋般将他们包裹的实质化魔力，突然随着吹笛人的一个响指开始剧烈沸腾起来！ 超凡视角下的魔力环境突然沸腾，在狂暴魔力冲击下鲜血护盾变得更加摇摇欲坠，虽然各自使用的手段都不尽相同，但吴铭与亚历克斯还是同时意识到了吹笛人做了什么。 他引爆了周围的魔力！ 如果将魔力比作汽油的话，那盖尔刚刚做的事情，就是先拉了一个油罐车的汽油全喷他们脸上，然后朝他们扔了一个打火机。 还是防风的那种打火机。 那一刻，魔女结界中绽放出了美到摄人心魄的烟花表演。 炫目、五彩斑斓的光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魔力爆发而不断蜕变，魔力爆发所带来的色彩光斑，就像是一朵接着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上一朵由爆炸所带来的光斑尚未褪去，又有新的爆炸光斑从中盛开，又像是带人走进了色彩绚丽的万花筒中，每一转净是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景象。 而盖尔仍旧保持着他那副居高临下的坐姿，心念一动就制造出了一圈透明却如有实质的魔力壁垒，将魔力殉爆所带来的爆炸牢牢压制在壁垒之中——他可不想弄乱自己的魔女结界，毕竟收拾罪业之火已经足够让他感觉麻烦了。 在高强度的魔力爆炸足足维持了半分钟之后，他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下一秒，两个身影生生撕开了五彩斑斓的魔力爆炸，看他们那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样子，仿佛在刚才剧烈的魔力殉爆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身形魁梧的身影更是快步冲到透明的魔力壁垒前，提起那双戴着狰狞臂铠的双拳开始对阻挡魔力爆发的壁垒一顿连打！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吴铭在一旁帮亚历克斯配着音，并且用护盾帮他挡下如海浪般不断袭来的爆炸和气浪，很快魔力壁垒就被打出了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纹。 在经历了魔力潮与魔力殉爆的打击后，老猎人已经大致摸清楚敌方攻击中的最基础强度了，所以他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将自己的速度催动到身体所能到达的极限，在壁垒被打破的瞬间，他的身影就凭空消失在魔女结界中，接着几乎是脸贴脸闪现在了吹笛人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亚历克斯，盖尔显然也被他的速度惊到了，身子下意识向后仰去准备调动魔力来抵抗时却已经晚了。 “亚历克斯流血斗术……”老猎人用只有盖尔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他的声音之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仿佛时间都被拉慢了一样，只见他左臂挡在身前形成一面血液之盾，缓缓提起右臂，宛如一名准备将长枪用力刺出的斗士，鲜血臂铠也快速变形成一柄将他右臂完全覆盖的螺旋长枪，“歼灭圣枪！” 极具爆发性的力量随着刺击轰然炸裂，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书山王座崩塌不知有多少书籍在刚刚那一下惊天动地的刺激中化为齑粉和漫天飞舞的书页，亚历克斯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在崩塌的王座之后，包覆右臂的螺旋长枪已经化为正常的臂铠形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很完美地来到了一个boss面前 本来想要鬼鬼祟祟摸进威廉姆斯宅邸的奥托与罗格，在看到正站在大厅，仿佛是在专门等待着他们的阿比盖尔时，脸都被吓绿了。 在一个多小时前，被奥托刺激到的罗格才如梦初醒般想起阿比盖尔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而在半个多小时前，他们在墓园里挖开了她的坟冢确认了棺椁里面是空的，并且得出结论——镇上的阿比盖尔很可能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所顶替了……而现在，他们准备偷偷摸摸潜入威廉姆斯宅邸探探情况的时候，结果发现对方就特么站在门口大厅里，笑嘻嘻等着他们…… 你说，换了这个情况你慌不慌？ 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估计会被吓得腿都软了。 “教……教堂那边出了点事，好多居民都不见了，我现在在挨家挨户确认还在镇上的人……”求生欲极强的小镇长反应挺快，虽然双腿打着颤，但他还是立即想了个比较合适的理由来搪塞阿比盖尔的问话，然后拉着奥托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然你没出什么事就好……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奥托，我们走吧……” 然而奥托却像双腿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任凭罗格怎么拉拽身子都没动一下，就在小镇长想硬拉着奥托转头离去时，他们背后的宅邸大门突然无风自动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吓得小镇长全身一个激灵，双腿抖得更厉害，接着阿比盖尔那略带稚嫩的声音，便像是恶魔的低语般响荡在他耳边：“别走这么急嘛，镇长叔叔，教堂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来，我们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谈谈教堂那边发生的事情吧？” 虽然阿比盖尔稚嫩的孩童声线没有什么变化，对他的称呼也和往日一样，但一想到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内在鬼知道是被什么玩意儿给顶替了，甚至这张脸，这幅皮囊都可能是自己看到的幻象时，罗格只感觉一股难以抵抗的战栗从心底升起，如果不是拉着旁边的奥托，恐怕他早就双腿一软坐在地上了。 “这个……不大好吧？我们……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户人家需要确认……”罗格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阿比盖尔双眼扑闪扑闪地眨着：“镇长叔叔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处理吗？” “对对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所以现在就得走了，这样我们下次再来陪你喝茶……” “那……镇长叔叔什么时候来陪我喝茶呢？”金发碧眼的小姑娘歪着头，露出一幅天真无邪的表情。 看着阿比盖尔那与其他孩童别无二致的纯洁表情和清澈眼神，罗格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动摇，但很快这份动摇就被强烈的求生欲给压制了：“下次吧……下次来一定……” 奥托瞥了这个怂得不像话的镇长一眼，毫不留情地拆台道：“别演了，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我们走……” “你就是知道也别这么说出来啊！”罗格差点被他气得昏了过去，“我还想能不能蒙混过关，看她心情好是不是能放了我们呢！” “这位叔叔说得对哟~” 阿比盖尔脸上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她伸出白皙光洁的小手拍了拍，清脆的拍掌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接着身处大厅的两人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花，等到再次回复正常视觉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小花园的中心。 午后的阳光正好，花园中百花齐放，绚丽无比，他们面前不远处撑着一个大阳伞，阳伞下摆着一个小圆桌，上面规规矩矩摆着点心塔与三套茶具，看上去像是要准备举行小茶会一样，几名面容模糊的仆人正服侍着阿比盖尔落了座，然后这个小姑娘大大方方邀请罗格与奥托也加入到她的下午茶时间中来。 “从镇长叔叔和这个叔叔踏入威廉姆斯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准备放你们出去了，我知道的，两位叔叔应该还没吃过饭吧？所以坐下来先喝杯下午茶吧~” “现在该怎么办？”没见过这种阵仗的镇长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一时间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许多小时候读过的魔女故事——比如吃了魔女的食物就变成了魔女的俘虏…… “我们神秘的东方有这么一句话……翻译过来叫做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等死吧。”奥托同样以小声回应道，然后大大方方走到圆桌前落了座，“” “两位叔叔想喝些什么？”阿比盖尔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和我一样喝红茶吗？” “额……红茶也……”跟在后面落座的罗格有些犹豫地想要点头答应，可话还没说完，奥托就大大咧咧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我要喝咖啡，黑咖啡，顺便给他整一斤白酒。” 奥托说着指了指他身边的小镇长：“酒壮怂人胆，省得他这怂包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显然完全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铁怂包……尤其是在和亚历克斯一起出任务的情况下。 “噗……我明白了。”不过阿比盖尔可不知道这些内幕，她捂嘴轻笑一声后挥挥手，接着那两位面容模糊的仆人便像是得到指令一样走上前来，他们一人拿着一壶热腾腾的咖啡，一人则拿着一瓶白酒，他们分别走到奥托与罗格身边，向两人面前的茶杯中倒上他们想要的饮品。 看着倒入杯中的咖啡，咖啡特有的醇香、微苦的气味钻入鼻腔，奥托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是……空想具现？” “空想具现？”阿比盖尔摇摇头，“我只是将魔力转化成你们想要的东西而已，虽然这是只能限定在魔女结界中使用的手段，你们中午不是没有吃饭吗？趁着这个机会吃顿饱的吧。” 奥托没有去喝面前的咖啡——跟亚历克斯混了几个月，四处处理炎都里不大安分的超凡生物也极大程度增长他的见识。灵能者作为超凡界公认最难缠的超凡者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攻略法的，如果想要击败一个灵能者，除了像老猎人那样用绝对而碾压的暴力，一瞬间将奥托打得意识断线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常规手段可以使用。 而下毒、麻醉正是其中一个应对手段，只要能用快速且不让灵能者感受到异常（或者让他来不及感受到异常）方式，将他的意识掐断，那么灵能者独有的覆写现实、空想具现的手段就无法施展了。 所以奥托根本没有动眼前的咖啡，不过他没有管身旁面对一杯白酒面露苦色的罗格，而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希望你们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阿比盖尔看着两人，她浅浅品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说道：“不要试图在魔女结界中走动，也不要尝试离开，等我达到了我的目的之后，自然就会放你们离开这里，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们就会安全无事。” 听她这么说，罗格猛地抬起头来问道：“等等……我们是来救伊尔森的……如果一直待在这里那伊尔森他们怎么办？” 阿比盖尔朝他笑了笑，可这笑容在小镇长看来却像是恶魔的微笑一般：“教堂里的那些人已经不可能救得回来了，它们现在就在镇子里追杀剩下的人，镇长叔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好好待在这里不要想着去妨碍外面的变化，一切结束后我自然会送你们回去。” “外面的变化……也就是说，你还有其他同伙吗？”奥托这时已经警惕起来，哪怕他再怎么迟钝也该意识一些东西了，“所以你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动手干预吗？” “说同伙有点难听了吧……我和吹笛人只是单纯互帮互助的关系而已，我帮他做事，他帮我达到我的目的……” 罗格想起了这些外乡人刚来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那……之前那一晚你出现在镇北边也是……” “那一晚是吹笛人的使魔动的手，但吹笛人引发的事件我每一次都有参与，我还用我的使魔监视着镇上每个人，为吹笛人行凶提供帮助……”阿比盖尔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脚，她双手托腮碧绿色的眼瞳盯着罗格，让后者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我知道镇长叔叔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镇长叔叔你是个好人，你想办法让镇子修复了通往外界的路，给村子里接上了电，想让大家过得更好，不仅如此，你和伊尔森牧师还大力资助了镇上的孩子接受教育，一次次遏制魔女审判的浪潮……” “我能看得出来，你和伊尔森牧师是真的想要改变这里，创造普通人和魔女都能和谐共处的未来。可惜你出现得太晚了，如今的梅拉斯镇早就变得无药可救，怨念、憎恨、不幸和痛苦在这片土地上盘踞了数百年，形成了无法化开的诅咒，从古至今一代又一代魔女遭到审判时流下的血泪延续今天，已经成为了一股庞大到任何一位魔女都难以驾驭的力量……” 这一瞬间，阿比盖尔的双眼变得幽邃、深沉，只有在这一刻，罗格才深切感受到这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够表现出的表情。 “所以我才不让你们出去，毕竟那种层面的战场你们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奥托凝神屏气，右手虚握随时准备抽出幻想大剑：“那如果我们非要出去呢？非要去救伊尔森他们呢？” “即便是用强制手段，把你们的手脚打断，我也不会让你们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击溃 罪业之火从最初的熊熊燃烧四处蔓延，到后来火势减弱，再到最后一处罪业之火缓缓熄灭，魔女结界中，一场对决的结局也已经敲定。 亚历克斯半跪在地上，他现在状态很不好脸色青白，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包覆着双臂的鲜血臂铠不仅在高强度的战斗中残破不堪，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中渗出，不过作为擅长控制血液战斗的老猎人却很好地利用起了这些流出的鲜血——在血斗术的引导下这些流出的鲜血一点都没有浪费，化为一条条血线注入到残破的鲜血臂铠上，正缓慢修复着臂铠上的破损。 而不远的前方，本该受到致命伤胸口被开个大洞的吹笛人却毫发无伤地站在老猎人面前，与伤痕累累的后者完全相反，盖尔身上看不到丝毫的伤痕，甚至除了衣服上还燃烧着点点余烬以外，就连之前皮肤上的烧伤痕迹都看不到了。 “你很强，比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娃娃脸，还有之前那个假牧师要强得多。”盖尔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已经站都站不稳，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到底昏迷的老猎人，“就像那个牧师的神迹复刻一样，能对我产生一些威胁，但也只有这种程度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盖尔心中却始终盘踞着深深的后怕与忌惮。他原以为梅拉斯镇上的超凡者实力普遍也就像克雷芒牧师那个等级了，虽然能够施展各种效果不可思议的术式，但肉身强度与他、与其余魔女相比都没有太大的出入，仍旧维持着正常人的范畴内。他既然能解决掉克雷芒，没理由解决不掉这两个侵入者。 然而在刚才的战斗中，盖尔以往的认知却被眼前这个身材壮硕如熊的男人表现出的战斗力完全粉碎了——快到连肉眼和思绪都无法跟上、捕捉的速度，宛如重型卡车般超出常人认知的力量，在魔力剑雨中突进仍然能如履平地般的无双技艺，哪怕受伤也不影响反击令人叹为观止的忍耐力……不管挡在亚历克斯前方的是由魔力组成的无数剑雨，还是一层层用魔力堆彻出来的防御壁障都无法阻挡他进攻的脚步，就连盖尔数次尝试以伤换伤甚至同归于尽的打法，都不能丝毫动摇老猎人的攻势。 因为后者会抢在受到致命伤前，一拳锤爆盖尔的脑袋。 就是面对这种超出常识认知的怪物，盖尔被一次又一次逼入绝境，品尝了常人难以多次尝试的各种死法——胸口被巨型钻头般的歼灭圣枪贯穿，脑袋就像是被打碎的西瓜般锤爆，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形成固体结晶化为无数利剑从内部将身体贯穿…… 不过好在盖尔撑过来了，他毫发无伤站在这里，而老猎人则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将以失败告终。在最大的敌人被解决后，精神一直处于高压状态下的盖尔也感觉心中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场战斗最终的胜利者是他，毋庸置疑。 至于那个跟来的娃娃脸青年？那家伙在开战没多久就被盖尔用海量的魔力给爆破收拾了，不过看起来还算有两下子，毕竟在大规模魔力殉爆后，在爆炸坑中还能找到个全尸，这在盖尔看来已经算是实力的证明了。 但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无数鲜血组成的利刃武器便从他的脚下刺破地面，轻而易举就把他给剁碎成了一堆看不清人形的尸块，可下一秒满地的鲜血、尸块和碎骨就仿佛幻影般消失，接着就像是那些被砍了一地的尸块、碎骨重新增殖、生长成了十几个人一样，十几个衣着一模一样，样貌外表大体一致的盖尔同时出现，他们有的高高跃起，有的疾驰狂奔，庞大的魔力在他们手中汇聚形成一道道魔力结晶枪，从四面八方同时投向亚历克斯！ 魔力结晶枪的狂轰滥炸覆盖了亚历克斯所站的位置，引动一阵高过一阵的魔力殉爆，混乱无序的魔力卷起风暴与烟尘，可这样的风暴与烟尘并没有能阻挡他接下来的攻势，下一个瞬间，这位身经百战但意识强弩之末的老猎人就撕开了风暴与烟雾，带着一骑绝尘的速度瞬间冲到离他最近的一名盖尔面前，同时，其他的盖尔也纷纷反应过来手中魔力涌动着具现出茫茫剑雨， “亚历克斯流血斗术·霰弹血针……” 血色染红了亚历克斯的视野，近乎海量的血液从他皮肤渗出，每一滴血液在血斗术的牵引下逐渐拉长，化为一根根半透明的猩红长针，接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猩红长针轰然爆发，就像豪猪射出的尖刺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射去，当先就将他面前的盖尔射成了筛子，接着就迎上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魔力剑雨上！ 哪怕有魔力剑雨与猩红长针对轰，那十几个盖尔也仍旧被好几根血针刺中，接着这些结晶化的固体长针似乎变成了液体般，扭动着就融入了他们的体内，随后就见亚历克斯轻轻捏紧了拳头。 “亚历克斯流血斗术·血爆。” 下一秒，十几个盖尔身体纷纷膨胀、炸裂，最终化为一团团血肉随着爆炸辐射的半径，均匀地涂在了地上。 类似于这样的场面在刚刚重复了无数次，但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随着亚历克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力竭，他最后的挣扎终于宣告结束。 “你的血液真是可怕……哪怕只是沾上一点，体内的血液都会沸腾爆炸……” 而令人绝望的是，本该被炸碎并且均匀糊在地上的盖尔，又一次活生生出现在了亚历克斯面前，他缓缓踩过“自己”爆炸后留下的血浆糊，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和后怕。 亚历克斯挣扎地想要站起身，但他的几次尝试都失败了，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叹息道：“无论杀死你多少次，都能从‘过去’把自己的幻影拉来挡刀……真是难缠的能力……” “你说什么？”盖尔有点紧张起来，无数次死亡的经历使得他下意识调动魔力，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袭击——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已经因为自己的大意吃了太多苦头，这种程度的警戒甚至成为了本能反应。 不过老猎人似乎放弃了再战的想法，他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身子依靠着背后的书堆上：“在第三次杀死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魔女能力的奥秘了，说是把过去的自己拉过来挡刀替死也不全对……更加精确一点应该是——将过去时间点中的幻影拉到与当前时间节点的自己调换，让这个幻影来替死……对吧？” “对你而言，你所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站在原地不动，随着时间的自然流逝你都能幻化出一个自己……这种幻化恐怕和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并没有什么关系，或许只要是你过去行动轨迹上的自己，你都能将其在如今的时间点上幻化出来——因为在过去的一个时间点上，你确实在那里存在过，所以你就能将他拉到现在来替换与真身无异的自己来承担致死伤害。” “而根据我的观察，每一次你幻化出的自己在样貌上都有差别，最开始替死的你是满身焦黑，后来你幻化出来的你伤势逐渐愈合，作为推算的话……你能倒推回去将自己幻化出来的时间点是存在极限的吧？从伤势恢复的程度来看，能回到三十分钟前应该就是你的极限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盖尔声音已经开始有点颤抖了，心底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自己作为依仗的底牌被看透，让他产生了一种被人彻底看透的惊惧，哪怕眼前这个大敌已经虚弱到只需要他催动魔力，制造出一柄魔力武器就能夺走对方的性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对这家伙敏锐的洞察力产生了深深的恐慌。 “察觉到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或许是已经力竭无法维持血斗术的关系，亚历克斯手臂上的臂铠已经寸寸碎裂，最终还原成鲜血逐渐扩散开来，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语气更是明显能够听出来虚弱之感，“如果你像我一样和各种能力匪夷所思的敌人交手过，甚至不止一次和灵能者战斗的话，你其实也能轻易猜到这些……” 经过最初的惊慌后，盖尔也迅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尽可能离老猎人远了一些，冷笑着给自己壮胆：“即便你现在猜到了又怎么样？你已经输了，而我只需要随便具现出一柄武器就能够置你于死地……”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明显有过长进的盖尔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庞大的魔力与魔女能力蓄势待发。 “我是希望你能够输得明白点……”亚历克斯眼皮都没抬一下，过多的失血似乎影响到了他脑部供氧的问题，他甚至打了个哈欠，“你是个十成十的人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死前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忏悔，然后向那些逝者偿还你的罪孽……” “你到底在说什么……”盖尔心中的恐慌与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对方的嘀咕是什么意思，但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有哪里……不大对劲…… 这样想着的盖尔视线四处游离，试图找出让他不安的源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脚下那堆血肉模糊的涂层上——那里薄薄的一层血肉涂层，此刻正在不祥地蠕动着。 “我的血是没有那么容易消耗的……”老猎人那张苍白至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它已经随着一次次爆炸，遍布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并且早就化为了利刃尖刺，一直等待着有人踩上去……” 随着他的话语那一层蠕动的血膜瞬间化为无数鲜血利刃向盖尔刺去，而他的身体在被无数鲜血利刃刺穿引爆体内血液之前，又一次发动了时间飞跃…… “不能被他抓住！绝对不能被他抓住……可是之前他到底在哪些地方留下了毒血，那么……先回到最早的三十分钟前……” 就在他穿过那条光怪陆离，闪烁着无数古怪而又绚丽光球与图案的时间隧道，即将回到三十分钟前的时间节点把过去的自己替换出来时，一团汹涌袭来的火焰逼得盖尔退回时间隧道中，他猛然想起一个被他忽略的重要事实——三十分钟前，是罪业之火在魔女结界中燃烧到最剧烈的时间点！ 那个时候为了全力对抗亚历克斯，他甚至放开了一部分罪业之火的压制，结果导致了火焰蔓延将魔女结界化为了一片火海，而这个节点，因为到处都是罪业之火，除了亚历克斯面前他根本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 三十分钟前结界中是熊熊烈火，靠后的时间节点中又可能有亚历克斯埋伏的血斗术，想要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时间节点降落，是一件值得斟酌的事情，这两难的选择一下让盖尔陷入了相对尴尬的境地中，可还没等他想出该如何破解这一难题，盖尔就感觉屁股一痛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将他踹得不由自主朝前飞去，随机降落到了其中一个时间点中！ 接着，在盖尔惊恐的目光下，一团如同烟雾的气体从书堆某个锐角夹角中冒了出来并且快速形成一个时间隧道，一名娃娃脸的青年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闲庭信步地从时间隧道里走了出来，并且在看到趴在地上的盖尔之后还颇为友善地朝他招了招手。 如果说亚历克斯道明他能力只是让他感觉到了惊慌，那现在盖尔发现吴铭居然能和他一样穿梭在时间层面，并且还能把他从时间隧道中踹出来，则让他感觉到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以及令人绝望的恐惧。 可偏偏面对恐惧万分，甚至接近绝望的盖尔，吴铭还挑衅般露出了玩味的微笑。 “小老弟，你刚刚是在躲啥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二场火刑 魔女结界中能落脚的地方并不多，这个时间节点上罪业之火的火势虽然逐渐减弱，但很多地方的火焰还在阴燃着，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这个时点上的亚历克斯正单方面殴打着盖尔——表情狰狞、宛如恶鬼的老猎人挥舞着鲜血臂铠，使用血斗术一次又一次将盖尔杀死，而后者一次又一次从过去的时点中投影出自己避开致命伤，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但诡异的是正在这个时间点上争斗的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吴铭与未来回溯的盖尔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吴铭晃晃悠悠从那团雾气形成的时间隧道中走出，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地嘀咕起来。 “原来如此……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穿越时间，只不过是钻到了过去某个时间点的空间快照上了吗……”他一眼就看穿了盖尔能力中的另一层真相，并且若有所思地解说起来，“虽然这里确实是‘过去’的一部分，但也只是重现了这片空间‘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并不能像真正的时间穿梭那样改变历史……不然你早就尝试用这种能力把猎人哥给弄死了……” 盖尔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坐倒在地手脚并用惊恐地向后急退，但还没爬出多远，吴铭就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并且右脚狠狠踩住他的胸口让其不再逃跑：“小老弟，我可是在时间的狭缝里找了你好久，别跑嘛。” “从洞悉你的能力本质后，猎人哥和我就憋着该怎么算计你了，我们算准了火焰燃烧最汹涌的时间点，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猎人哥甚至不惜拼着失血过多也要按照火焰熄灭的时间将血铺满结界每一个地方……” “你……你怎么可能……” “我猜猜看，你的下一句话是……”吴铭居高临下欣赏着盖尔那张因为惊恐而完全扭曲的脸庞，接着两者异口同声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怎么可能像我一样在时间隧道中穿梭？” 只不过区别是，盖尔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惊恐与绝望，而吴铭声线平淡，仿佛像是在叙说着一件平常至极的小事。 “其实很简单，我有这个玩意儿。”吴铭没有理会对方那惊恐到扭曲的神色，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紫色晶体，罪业之火的火光下，紫色晶体内部散射着梦幻的光芒，“这玩意儿是当初我从某个超时空狗狗身上弄到的，虽然还没来得及精加工，只能简单粗暴引导出这枚晶体本身蕴含的力量，但拿来跟着你进行伪时间旅行却绰绰有余。” “不过也真是可惜你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旅行，不然都不用我亲自动手，那些生活在时间狭缝中的猎犬就能把你撕成碎片了……”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盖尔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他翻来覆去只是重复着一句话，“这不可能……时间节点那么多，你怎么可能……” 回溯最大时间节点为三十分钟前，这一限制虽然大多数人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这仅仅只是以智人这种生物的时间观来看待这一问题，所得出的结论而已——人的感官实际上是无比钝感的，哪怕是反应最快的人，也很难精确认识到毫秒层面上的时间变化，但难以认识到并不代表更小单位的时间流逝并不存在：秒之下还有厘秒，比厘秒更小的时间单位是毫秒，还有微秒、纳秒、皮秒等等……乃至普朗克时间，如果将这三十分钟的时间无限分割成最小时间单位的话，那么能脱离的时间节点就非常恐怖了。 这也是盖尔受到强烈刺激的原因。 “你是不是想说我这相当于是在茫茫大海中尝试捞到你这根针，而且更骇人听闻的是，我居然还做到了。”吴铭挑了挑眉，这一次他伸手在空间中轻轻一划，打开了一道布满银河背景的空间裂隙，接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来，绯红跟我们的新朋友打个招呼~”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美少女，她打扮得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样，正笑嘻嘻挥着手向盖尔打着招呼：“你好呀~大哥哥能精确找到你的原因，其实是绯红提供了帮助哦~因为绯红可以跳出当前时间轴，观看事件的未来发展流向，所以你不管逃到哪里都不可能逃出绯红的观测的哟~” 盖尔瞳孔猛地收缩，仿佛是看到了彻底摧毁他心智的恐怖之物一样：“你——！居然是你！？不要！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我还没有失败！我还没有失败！！” 他发出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像是拼了命一样挣扎着，一时之间就连吴铭都有点没压制住盖尔的挣扎，后者侥幸挣脱了压制，并且连滚带爬朝着远处逃去，完全不顾他面前就是一片由罪业之火构成的火墙，在吴铭动手阻拦之前就一头就撞进了那团火焰之中。 接着惊天动地的惨叫从火焰中传来，虽然这里只是重现过去场景的历史投影，但无论是熊熊燃烧的罪业之火，还是不知藏在何处可能被亚历克斯利用的毒血，对盖尔而言都具备着实际威胁，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之前因罪业之火阻挡未能脱离时间隧道的原因。而现在他一头撞进罪业之火里的举动，无疑是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罪业之火点燃了这个充满了罪恶的灵魂，以罪恶作为燃料，刹那间将盖尔变成了一个人形火炬。 哪怕只是历史投影，这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仍然蕴含着旧日神明清洗罪恶的力量。 当吴铭立即反应过来，赶过去将盖尔从火焰中拉出来时，对方已经被烧成了一团扭曲、看不出原形的焦炭——看样子在历史投影中，他没办法二次发动能力让投影来替死，所以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被汹涌的罪业之火烧成了焦尸。 “诶……大哥哥……绯红做错了什么吗？”绯红女王通过摄像头看到吴铭手中那团焦尸，显得有点害怕又有些低落。 “没事，鬼知道这种神经病刚刚在发什么疯。”吴铭这样说着虽然想腾出手来摸摸对方的脑袋，但是一方面想到绯红女王好像没有脑袋可以摸，另一方面又想到自己用拿着焦尸的手摸人家脑袋好像也不大好，只能摇摇头放弃了心中的想法，“走，我们回现实时空去吧……” “嗯……” 说着吴铭一手拎着焦尸，一手抱着绯红，缓缓迈步踏入返回的时间隧道中，穿过狭长而又光怪陆离的隧道后，吴铭带着绯红和焦尸回到了当前时间点，刚一从雾气中迈出他就看到躺在地上，虚弱至极的亚历克斯。 “解决了吗？”老猎人虚弱地朝吴铭笑了笑，接着看到他手中的那具焦尸，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一瞬即逝：“最后还是死了吗？” “他在最后选择了光荣的自尽，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但现在先让我给你治疗一下吧……” 随着吴铭的回归，整个魔女结界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他随手将曾经名为盖尔的焦尸放在地上，抬手一团金光糊到老猎人脸上：“铺出去的血就别收回来了，我这一团圣光下去，保证你原地满状态复活……” ………… 脊椎般的幻想大剑连连挥舞，将从虚空中伸出的光之触须纷纷斩断，奥托刚一逼退朝他和小镇长缠来的触手，突然脸色一变，脊椎大剑一横下意识挡在胸前！ 叮！叮！叮！ 三把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寒光的飞刀撞在幻想大剑上，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串火花激荡而出，而随后破空而来的第四把飞刀擦着奥托的右脸飞过，锋锐无比的刀锋割伤了他的皮肤，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殷红的鲜血，接着飞刀余势不减，深深没入了他们俩身后的一棵树的躯干上。 “这只是打个招呼。”阿比盖尔指间夹着数把寒光闪闪的飞刀，她虽然脸上仍然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中都看不出丝毫笑意，“如果两位叔叔还要继续抵抗到底的话，那我下次就只能切断你们的手脚肌腱了。” 可是奥托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甚至拎着小镇长的衣领把他推到面前：“做得到的话你就拿他试试看啊？我今天倒要看看……魔女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 “你说这些大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把我当成肉盾放在前面！”罗格顿时勃然，接着像是变脸般可怜兮兮向阿比盖尔求起饶，“救命啊！阿比盖尔……他的行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要是你真要割手脚的话，千万别拿我开刀啊！” “镇长叔叔不用这么惊慌，我知道该怎么做。”阿比盖尔的回答让罗格稍稍放心了些许，不过前者下一秒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如果镇长叔叔怕痛的话，我会先用魔法麻痹你的身体，尽可能让你不会感觉到那么痛苦，然后再锯下你的手脚……” “看吧怂包，你这么怂人家还是要断你手脚，还不如跟着我拼一把……” 奥托幸灾乐祸看向欲哭无泪的罗格，幻想大剑连斩将朝后者飞去的飞刀斩落，但有两把飞刀拐着弯从他的视角盲区出现，在他帮小镇长挡下飞刀的同时，精准无比刺中脚跟割断了他的肌腱，难以想象的剧痛传来，奥托紧咬着牙关没叫出声，但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只能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罗格身上。 “怎……怎么拼？”罗格只感觉身子一沉，他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到身后的一声闷哼隐隐感觉到了不妙，“奥托……你……你怎么了……” “没事……”憋了老久奥托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但听他那咬牙切齿的语气，更加坚定了小镇长觉得出事的想法，可还没等他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一阵撼动魔女结界的剧烈震动传来，几人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双脚肌腱被割断的奥托拉着罗格两人扑倒在地。 这阵震动来的无比突然，就连准备飞刀追击的阿比盖尔都没有预料到震动的来袭，在震动来袭时，她突然脸色大变，转头看向宅邸本宅的方向：“妈妈？！” 接着在她惊疑不定的呼喊下，一股如有实质、仿佛液体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间就把花园内的几人全部吞没。 黑暗中，有一道弧光闪现，刚刚陷入黑暗的奥托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什么，就一把将罗格推到了一边，接着那道弧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无坚不摧的武器一样，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他的皮肉骨骼，在脆弱的人类躯体上留下了几乎将他斩成两段的伤口。 “奥托！？你怎么了？！”罗格的惊叫声从黑暗中传来。 奥托看着胸口喷涌出的鲜血，温热的液体从体内喷洒出来，仿佛也让他的体温迅速下降着，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但下一秒他双眼中的神情就变得坚定无比，透明无形的思维触手勾连幻想大剑，连接身边的罗格熟练地形成共识，在空想具现形成的瞬间，镇长罗格的身影就消失在这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现实在这一刻被改变，奥托用空想具现的灵能力将镇长送出了魔女结界，同时，第二道弧光也朝他面门飞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 宛如死神镰刀般的弧光闪过，金铁交击时迸发的火星短暂照亮了周围化不开的浓郁黑暗，奥托横着幻想大剑身子倒飞出去，身上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向外喷涌着鲜血。 火星一闪即逝，当四周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奥托摔落在地的闷响也随之响起。 “拼尽最后一分力量送走了同伴吗？”阿比盖尔碧绿的双眼中闪着莹莹绿光，仿佛夜晚反射着幽幽光芒的猫儿般，这种程度的黑暗完全无法动摇她的视野，哪怕在无光的黑夜中她仍然能像身处白天时看清周围的一切，“刚刚不是还准备拿他挡刀的吗？现在改变主意了？” “小镇长再怎么怂包，也不至于在这里继续跟着我玩命……”奥托喘着粗气身子支在幻想大剑上站了起来，在灵能力覆写现实的修复下，胸前两道几乎将他从中间一分为二的伤口已经愈合，脚踝被割断的肌腱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送走他之后，我就能放开手和你们掀桌子了……” 阿比盖尔缓缓从裙下拿出更多的飞刀：“外面可不比这里好多少，你刚刚可是把他送到了外面那些人面鼠的嘴里……” “那也比留在这里要好得多吧？面对人面鼠，他只要机灵点总能逃出生天的，可留在这里的话，鬼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弧光给切成两段……”奥托嘴上倒是一点都不示弱地还嘴道，“刚刚那团黑暗里闪现出来的玩意儿到底是啥？你藏在魔女结界里的怪物吗？” “不准你这样说我母亲！”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比盖尔大吼着打断了，就像正好踩中了她不可触犯的雷区一般，这个小姑娘暴怒地掷出手中所有的飞刀，十几把飞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划过不可见的轨迹，或许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导致她失去了原本的精明计较，这些飞刀的飞行轨迹没有像上次那样花哨的拐弯，而是直直朝着奥托飞去！ 每一把飞刀都瞄准了咽喉、脖颈、心脏、面门等要害部位，虽然这次阿比盖尔投出的飞刀不会转弯，但在常人视野受到极大限制的黑暗环境下这些飞刀也足以致命了！ 身处黑暗之中的奥托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啸声，心中自然清楚对方又一次发动了攻击，立即作出对策，透明无形的思维触手蔓延开来，原本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思维触手的延伸下，奥托逐渐“看”到了一些东西——他发现自己的身边有着光团一样的事物在游走着，身边游走的三个光团亮度都比较暗淡，仿佛步入老年很难发出耀眼光芒的恒星一般，尤其是其中一个光团亮度已经黯淡到了不再发出光芒的程度，就像随时可能熄灭的恒星一样。而他正对面的方向，则有一个规模稍小一点、但亮度较强的光团在忽闪忽闪闪烁着光芒。 每一个光团就代表着一个正在思考的意识……光芒越是强烈的光团，代表思维越是活跃且偏执，盲点越是明确……然而越黯淡的光点，思维就越发混沌，难以刺入盲点形成共通认知…… 一瞬间，奥托就知道这些光团的存在和亮度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不需要思考就得出了结论，每个灵能者将思维延伸出去的时候，都会“看”到不同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实际上是将寻找目标、建立共通认知的过程给抽象化的成果，根据每人不同的理解就会看到不同的画面，但不论灵能者看到的是何种画面，他们都能瞬间理解画面中的含义。 自己的本体还暴露在飞刀的威胁下，奥托几乎不敢有任何犹豫立马就将思维触手向阿比盖尔延伸过去，对方根本没有精神层面上的防护，思维触手毫不费力就刺入光团中，摧枯拉朽般攻破了层层精神防线，悄无声息接上了对方思维中存在的盲点！ 共通认知建立！以燃烧灵魂为代价，空想具现，现实修改！ 在阿比盖尔的视角看来，奥托仍然是那副茫然无知抱着幻想大剑四处警戒的样子，一幅浑然不觉死亡已经悄然逼近，就在后者即将被飞刀扎个正着变成刺猬时，阿比盖尔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走神了一瞬间，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传来，同时身上伴随传来的刺痛将她因眩晕而走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视野之中，奥托毫发无伤，而阿比盖尔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身上扎满了自己掷出的飞刀。 鲜血缓缓流出，胸口、咽喉、额头、腹部……身上到处都是齐柄没入的飞刀，而自己所感觉到的剧烈刺痛，正是从飞刀刺穿的伤口处传来的，而奥托就站在自己之前站的位置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刚刚刷了什么手段把我们的位置给调换了？ 这样的疑惑在阿比盖尔的心中短暂闪现，可还没来得及等她仔细思考，奥托的声音就响荡在了黑暗之中：“看样子刚刚那些话好像戳到了你的痛处对吧？那团黑乎乎的玩意儿……是你马呀？” “耍些小手段！”阿比盖尔愤怒地拔下身上的飞刀，接着她身上被炸出的血洞变得像是泥状物一样蠕动起来，很快伤口就完全愈合，她从裙下拿出了更多的飞刀，朝奥托扑去，“我改变主意了，奥托叔叔你必须死在这里！” “正好！那就来试试看啊！”对方既然撂下了狠话奥托自然也不会示弱，哪怕他看不到对方，但在气势上肯定是不能输的，“看是我被你们母女双打，还是按着你们母女俩打！” 话音未落，奥托身后又是一道弧光闪过，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提前注意到了这次的危机，他提起手中的幻想大剑回身一挡，一闪即逝的火星又一次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也为奥托带来了不可多得的光明，让他在周围亮起的一瞬捕捉到了阿比盖尔的行动，并且迅速将剑身一横，以身为盾躲在幻想大剑后！ 叮叮叮！ 一连串飞刀弹在幻想大剑上，迸发出的火花又一次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完全无光的黑暗中，时不时闪过的弧光与幻想大剑相撞，迸发出的火光总能短暂地照亮周围的黑暗，飞刀在黑暗中划过无形的轨迹，时而刺破血肉发出布帛撕裂的闷响，时而打在幻想大剑上爆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虽然处于黑暗中的战斗难以看见，但战况却无比激烈。 在阿比盖尔这边母女双打外加仆人助攻的优势下，数量处于劣势的奥托却是越打越吃力，甚至好几次都差点翻了车，最后全靠灵能者氪命修改现实的手段，消灭了两位经常来碍事的仆人后，他才堪堪在暴风雨般从不停歇的战斗中坚持了下来。 然而奥托很清楚，如果局势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失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要么他被阿比盖尔母女俩碎尸万段，要么就是他终于把自己的命给氪完了，自己玩完…… 这个世界上的人面对足以将人压垮的压力时，大抵会出现三种类型的反应，一类是放弃抵抗，彻底躺平任其蹂躏，一种是转压力为动力，只有在被高压状态下逼迫才能厚积薄发，展现出真正的才能，第三种是和压力本身同流合污，这第三种咱们姑且不表，奥托典型就是属于第二种类型。 死亡逐渐逼近的紧迫与求生本能的渴望，让奥托快速成长了起来，精神变得越来越集中并且迅速地将这几个月来老猎人所教的东西融会贯通，运用到实战上来。 蔓延开来的思绪需要时刻监控着周围光团的动向，在代表阿比盖尔那个光团动起来的同时，始终会有一团黯淡到即将熄灭的光团悄无声息逼近奥托，两个光团配合默契无间，几乎不会给奥托任何喘息的时间，而且更加棘手的是这个黯淡光团似乎并没有物质躯体，哪怕奥托好几次尝试根据思维触手的反馈朝着黯淡光球所在的方向反击，最终也没能刺中任何东西的手感，而他也在战斗中一步一步被逼入了绝境。 “就是现在！” 又一次格挡开那潜伏在黑暗中的夺命弧光后，思维触手蔓延开来，再次刺入阿比盖尔毫不设防的内心中。然而思维触手只是形成了共通认知，修改现实！ 一瞬间的失神让阿比盖尔意识到了不对劲，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抓到你了，先解决一个……”奥托的声音响荡在阿比盖尔耳边，后者心中顿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接着她就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裙的金发女性，手中拎着如同神话中死神手持的巨大镰刀，而一把造型狰狞的脊椎大剑此刻正从这位女性的背后刺入，并且破胸而出。 在看清那名女性的样貌时阿比盖尔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那熟悉的五官，那熟悉的笑容，阿比盖尔感觉她的目光似乎透过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打量着自己，可接下来看到贯穿金发女性胸口的那把幻想大剑，阿比盖尔即将笑出的笑容也随之凝固，变成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 “妈妈——！” 黑暗，伴随着少女的尖叫轰然破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团聚 塞缪尔与阿比盖尔先后因疾病与意外去世后，仆人们和镇上居民一度在悄悄议论着一件事：威廉姆斯家会不会因此迎来一个黑暗而动荡的时期，女主人能不能走出丧夫丧女的打击，亦或是威廉姆斯家族会就此彻底衰落下去。 毕竟这个家族这一代似乎人丁不大兴旺，家主塞缪尔·威廉姆斯是独生子，常年受到疾病的折磨，终于在不久之前不堪病痛的折磨，陷入了长眠再也没能醒来，这本来就给威廉姆斯夫人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而现在阿比盖尔又因为在后山上玩耍失足坠落而离世后，威廉姆斯夫人更是闭门不出，茶饭不思。 就连家族的产业也再也没有打理的心思，所有事情全部抛给了仆人和管家去处理，再也没有走出过大门一步。 也就是那一天，这个家族的女主人堕入了疯狂之中。 只要成为了魔女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这是梅拉斯镇上代代相传的诅咒，镇上几乎每个人……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通过这种方法，通过‘不幸’的程度来鉴别魔女，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成为魔女和使用魔女的力量其实是两码事——有些人成为魔女后会使用魔女的力量，并且引发更多的不幸与痛苦，在镇上造成更大的骚乱与恐慌，可还有一部分人，终生都活在痛苦与不幸组成的地狱中，但他们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使用一分魔女的力量。 威廉姆斯夫人曾经也认为自己会是后者，但是在失去了心爱的丈夫与女儿后，她跨出了禁忌的一步。 使用魔女的力量，复活已逝之人。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她也重新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回到公众们的视野中来，并且展现出强而有力的手腕稳住了威廉姆斯家摇摇欲坠的局势，她遣散了宅邸中多余的仆人，并且为这些仆人支付了一笔数额不菲的安家费，只留下寥寥数人能保证日常起居的需要就行，削减不必要的支出和奢侈享受，并且在管家的协助下将塞缪尔留下来的家族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与镇上警长、镇长、牧师等官方势力迅速建立起良好关系，保证威廉姆斯家哪怕遭此打击也不会受到动摇。 同时，暗中威廉姆斯夫人也没有停下复活丈夫和女儿的工作，为了避免怀疑她首先对宅邸中的仆人、管家都设下了简单的暗示术式，保证她尝试黑魔法和悄悄派人外出采购黑魔法相关材料的行为，不会被宅邸内工作的仆人们怀疑，在打点好内部之后，她就开始了一次又一次尝试复活丈夫与女儿的奴隶，但每一次最终做出来的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失败品。 那些失败品只是徒具人形的泥偶，身体样貌不仅一团模糊会随意改变，内在的灵魂也如深渊般空洞无物，而这些失败品，也成为了填充宅邸劳动力的仆人，与那些种下了心智暗示，对此浑然不觉得奇怪的仆人们在宅邸内一同工作。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无数次的失败后，随着威廉姆斯夫人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异变，一些怪物般的特质开始在她身上浮现，而夫人的思绪也逐渐走向疯狂，无数疯狂的念头开始从她脑海中冒出——频繁使用魔女的力量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除开那些因魔女力量而诞生的不幸以外，魔女本身也要承受魔女力量的反噬，而她身体上的那些变化，心智无法控制那些疯狂的念头就是反噬的体现。意识到自己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的威廉姆斯夫人在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里，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尝试。 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暴雨之夜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她成功了，她成功复活了丈夫和爱女，他们看上去和威廉姆斯夫人记忆中一模一样，看着那两张阔别许久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威廉姆斯夫人一度哽咽泪崩，但是马上，她丈夫的面容就开始融化、溃烂，很快就在她面前生生融化成一滩蠕动的烂泥。 而阿比盖尔不仅成为了威廉姆斯夫人的救命稻草，也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对待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威廉姆斯夫人倾注了她全部的爱意，在与这个阿比盖尔共同渡过很长一段时间后，威廉姆斯夫人开始意识到她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女儿，眼前这个阿比盖尔，只不过是遵从自己意志而行动的提线木偶而已，让她笑她就会笑，让她哭她就会哭，哪怕自己倾注多少爱在她身上，她也只是和自己爱女长得一模一样，但内在空洞无物的复制品而已，不管是她，还是化为一滩烂肉泥的“塞缪尔”，都只是徒具其表却没有灵魂的假货而已。 那一天，威廉姆斯夫人就彻底陷入了癫狂，魔女的力量已经侵蚀了她的神智和躯体，但在最后她还是将面容模糊的失败品和化为烂肉泥的塞缪尔带回了魔女结界中，并且彻底封上了魔女结界的通道，永远活在魔女结界所创造出来的虚幻温暖中——只有在那里徘徊，她才能够在幻觉与幻象中和真正的丈夫、女儿短暂团聚。 那一天，阿比盖尔·威廉姆斯获得了“心”和“灵魂”，从魔女的操控下解放了出来，但对她而言，威廉姆斯夫人依旧是她敬爱的母亲，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疯狂，只要能和母亲相认，不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哪怕是要牺牲掉全镇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她都愿意。 那一天，镇上所有人对威廉姆斯家的认知都发生了偏移和修改，所有人的认知里，阿比盖尔·威廉姆斯的死亡认知被掩盖，成为了代为行使家主职责的少主，而对威廉姆斯夫人的认知，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卧床不起的女主人…… ………… 黑暗轰然破碎，白裙金发的威廉姆斯夫人神色迷茫，看着阿比盖尔的美眸毫无聚焦，就仿佛越过了她在凝视着遥远的远方一般。她的胸口被一把脊椎型的大剑所贯穿，可她却对穿胸之痛若无所觉，声音中带着哀怨与无助旁若无人地喃喃低语着。 “阿比盖尔……塞缪尔……你们在哪……我好想你们……” 神色茫然而空洞的威廉姆斯夫人好像看到了面前的阿比盖尔，她无神的双瞳稍稍聚焦了一下，仿佛因为看到后者而多出了几分神采，接着她完全不顾胸口被幻想大剑贯穿的伤势，微微抬起手就向着阿比盖尔所在的方向，抓着胸前幻想大剑的剑锋挣扎地一步一步拔出大剑，朝她走了过去。 “阿比盖尔……是你吗？我的女儿……” 听到威廉姆斯夫人的呼唤，正准备攻击奥托的阿比盖尔顿时停下手中动作，她放弃了攻击和抵抗，不顾一切冲到了威廉姆斯夫人身边扶住即将倒下的她：“母亲……母亲，是我，我在这里，我就在您的身边……” 阿比盖尔扶住她的母亲慢慢坐在地上，并且紧紧攥着她的手，看着鲜血从威廉姆斯夫人胸口晕染开来，逐渐在白裙上形成一朵盛开的血花，金发少女表情充满了痛苦——她很清楚，母亲的心脏已经被刚刚那一剑破坏，已经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威廉姆斯夫人徘徊在弥留之际，她努力睁开眼皮看着抱住自己的阿比盖尔，和女儿一样精致如同瓷娃娃的容貌，仿佛瀑布般柔顺的金色长发，还有那双碧绿色的美丽双眸……一切的一切都和她女儿一模一样，威廉姆斯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虚弱苍白的笑容，可马上她就摇了摇头，用微弱、气若游丝的声音低声道：“不……不对……你……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丈夫……我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阿比盖尔瞪圆了眼睛看着怀中自己最敬重的母亲，如遭雷击般呆愣在原地，委屈、痛苦、伤心、绝望……种种情绪在她心中飞速掠过，最后她紧紧咬着嘴唇闭上了双眼，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双碧绿色的双眸中，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情感：“是的，夫人……我不是您的女儿，我是您最忠实的使魔……” 威廉姆斯夫人的瞳孔逐渐涣散，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失去了魔女力量坐镇后，整个魔女结界也开始摇晃、崩毁起来，大片大片的结界碎片从空间中崩落，当奥托还沉浸在剧情转变实在太快，一时有点没转过弯来的状态中时，他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只白皙光滑的小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拎着他快速向后跑去！ “别看了，快走，去救小镇长去！”齐格非的声音随之传来，一直跟在奥托和小镇长身后观察局势，随时准备出手救人的她，这时也不再隐藏身形跳了出来。 两旁的景色正在飞速后退，在逐渐崩落的魔女结界中，奥托隐约看到有一团烂肉泥蠕动着靠近了阿比盖尔与威廉姆斯夫人，接着那团烂肉泥逐渐塑造出人的形态，途中虽然失败了好几次，但最后它还是努力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弱的男性，张开双臂将两人抱在怀中。 魔女结界永远停滞在午后的灿烂阳光照耀在互相依偎的三人身上，为其洒下一片黄金耀眼的光芒，威廉姆斯夫人在魔女结界中埋藏的痛苦和不幸，是她最后拥有丈夫和女儿的那个午后，那是她最后一次与塞缪尔在明媚的阳光下喝着下午茶，看着远处的女儿正在阳光下快乐的玩耍，时间就此停止在这一刻。从那之后，她就只能在魔女结界的幻觉和幻象中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了。 而今天，这一家以另外的形式团聚了。 第一百五十章 项链 罗格惊恐地奔跑在梅拉斯镇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长时间的高速奔跑已经让小镇长开始感到手脚有些脱力，肺部因为过呼吸火辣辣的痛，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跳动着脑袋传来阵阵眩晕感但他不敢停下来，这完全是因为在背后不停追逐着他的那一团黑压压的“潮水”。 那是一团鼠群，由数不清的灰毛老鼠组合在一起，它们成群结队紧紧追在罗格身后，由于数量实在太多甚至隐隐让人感觉像是看到了不断涌来的潮水一样。而在鼠群的最前方领头的，是几只存在感极强明显鹤立鼠群的硕大巨鼠——它们的体型大多和猫相仿，已经完全超出了老鼠所能拥有的体型，这也是它们有着强烈存在感的原因之一，而更加令人寒毛倒立的是这些硕鼠都长着和人一模一样的面容！ 即便这些人面鼠的脸都经过一次皱缩，罗格还是能认得出来这些人是谁——它们中有的是之前失踪下落不明的镇民，有的是中午来镇上教堂集会的镇民。 毫无疑问，这些领头的硕鼠正是被吹笛人变成人面鼠的镇民！ 而罗格现在就像是被狗撵着跑一样被鼠多势众的老鼠们追逐着，不敢有丝毫放松地在小镇街道上和它们绕着圈子，如果一步走错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的性命就会不保。 或许是上天真的很喜欢捉弄人，也可能是长时间高强度奔跑让体力不佳的小镇长感觉到了疲惫，意外还是出现了——当他跑过教堂时，脚下突然脱力没能站稳身子，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而在他摔倒的同时，如潮水般的鼠群也分开向两边分开，并且将他团团围在了数量众多的老鼠之间。 上百只老鼠的眼光都闪烁着令人恐惧的红光，它们都不安分地蠢蠢欲动着，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一拥而上将罗格啃成像老约翰那样血肉模糊的尸体，但它们作为魔女的使魔显然有着不低的组织性，在没有人面鼠正式下令发起攻击前，它们是不会擅自扑上去的…… 领头的那几只人面鼠脸上露出狰狞而残忍的笑容，它们的嘴角还残留着啃噬活人后留下的鲜血与肉渣，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从不同方向、角度欣赏着罗格那张因惊恐而被扭曲的面容，发出一阵如同老鼠般的吱吱叫声，压下了身边蠢蠢欲动的鼠群，然后带着鼠群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罗格。 人面鼠并没有将收缩包围圈的过程放的很快，相反，它们收缩包围圈的过程非常缓慢，甚至到达了步步为营缓缓靠近的程度，乌泱泱的一大片老鼠眼睛中都闪烁着令人生畏的红光，它们一点一点用近乎迟缓地速度逼近着罗格，明明它们可以一拥而上，可在人面鼠的指挥下，这些老鼠还是使用这种缓慢的方式来靠近这只倒霉的猎物。 它们在玩弄猎物。 它们想要看到自己因为死亡逼近而绝望、惊恐的样子，并且以此为乐…… 不知为何，罗格也从人面鼠和鼠群的行为中读懂了对方的意图，这个可怕猜想浮现在心头的时候，他顿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无比绝望。 一时间，镇民们遭到吹笛人的毒手变成人面鼠恐怖回忆，挚友将自己踢出教堂让他去求援的表情，被奥托当成人肉盾牌在飞刀刀尖上跳舞的经历，鼠群生生将人啃食至死的恶心画面……种种记忆涌上心头，这段日子以来所经历的一连串事情早已让罗格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和无能为力，而今天接连发生的剧变与打击更是让他心力交瘁。 曾经，他和伊尔森想斩断魔女诅咒这一悲剧的循环，作为镇长和镇上牧师的两人其实是知道的——在梅拉斯镇上有史可查的魔女审判记录中，其实有很多人都是受到牵连的无辜者，他们有的是从来没有使用过魔女之力的魔女，也有根本不是魔女的镇民。而镇民们往往会用“家里的牛死了，是魔女的诅咒”、“魔女化为幽灵对我又掐又拧”等这些完全站不住脚的指控，肆意向他们讨厌的人施加着恶意。 只要有一个人指控了别人是魔女，接着镇上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指控他是魔女，所有人都会信誓旦旦编出莫须有的魔女事迹和对他的指控，这其中或许也会有人站出来为被告人鸣不平，可很快盲目痴愚的镇民就会将不平者也指控为魔女，一并处以死刑。 而法官也丝毫不在乎被告人的申辩，哪怕被当成魔女的被告人再怎么自证清白，拿出再多的证据证明自己无辜的也是无用之举，在被判处死刑后，很快镇里人就会瓜分这位“魔女”的剩余财富，根本没人会在意“魔女”会被埋在哪里，是否会曝尸荒野。 罗格和伊尔森为此感到不公，为此感到愤怒，他们想要阻止这种悲剧继续发生，不止是阻止这种迫害，还想阻止魔女身上的不幸。 他们尝试送镇里的孩子们去镇外大城市读书，在镇上教堂给成年人开班授课教镇民明理，希望能用更加科学理性的解释来消解淡化镇上人对一些自然现象的盲目恐惧，进而减少人们因为自然现象而对巫术疑神疑鬼产生的无差别迫害。 他们也寻找了不少办法希望能斩断或破除魔女身上不幸的诅咒，也曾关心过那些生活不幸的镇民，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们支援和帮助，希望能让他们走出不幸。 但是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 他和牧师伊尔森没有能力找到斩断魔女身上不幸的办法，也没有能控制住梅拉斯镇的局势，很多人都因为他们愚蠢而天真的尝试被夺走了生命，剩下的人……也大多被变成了人面鼠生不如死地活着。 到最后，罗格感觉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好像全部都是失败，他什么都没有做好，也什么都没有做到…… 他感觉自己累了，想要放弃了。 或许死在这里也好吧…… 罗格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项链，这是他在被奥托丢出魔女结界后在一栋民居里抢来的——那时这群老鼠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个人的身体，被啃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人已经叫不出声来了，而这根项链就落在鼠群之中那人身边的鼠群中。 果然我就连夺回挚友的遗物这件小事都做不好…… 他闭上双眼，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死亡降临。 ………… 然而，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传入罗格耳中的反而是一阵尖细、激烈的老鼠叫声。 吱吱吱！ 那声音难听到仿佛有人在拿指甲使劲抓着黑板所发出的声音，让罗格难受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由地睁开双眼看到了令他讶异的一幕——缓缓向他包围而来的鼠群中，也爆发出了一阵不小的混乱，虽然半数以上的老鼠还在前进，可另一半老鼠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双眼闪烁着猩红光芒的老鼠先是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接着在原地停滞片刻后，随着另一阵吱吱声的传来它们顿时张口咬向身边正在前进的老鼠同伴，力道之大经常能够看到咬断其他老鼠手脚，或是咬掉身上一大块肉的血腥场景，而那些被咬掉一大块肉的老鼠们也出离的愤怒了，它们马上就放弃了执行人面鼠继续前进的指令，转头就和挑衅自己的老鼠伙伴咬成一片。 这种混乱迅速扩散，就连打头的几个人面鼠都没能幸免于难，或许是感觉人面鼠有着体型上的优势，那些突然发疯的老鼠还都是成群结队咬过去的。 鼠群的秩序一下陷入了崩溃状态，包围圈也随着鼠群的内斗不再那么紧密——专注于内斗和吃掉同伴的老鼠们，也几乎没有功夫去注意罗格了。 内斗？ 罗格看着突然陷入自相残杀的鼠群心中泛起这样的疑惑，可即便鼠群内部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异变，导致老鼠之间自相残杀很难维持包围圈，都没办法再唤起小镇长的求生欲了。 哪怕包围圈出现了许多破绽，他都没有丝毫趁乱逃跑离去的意思——他已经累了，不想在挣扎下去了，哪怕鼠群陷入了短暂的自相残杀中，他也只会静静等待着这些老鼠在杀死同伴后，再来将他杀死的那一刻。 可是，就在罗格这么想的时候，一只人面鼠缓缓来到了他的身前，而看清人面鼠的样子后，他本来已经失去神采双瞳猛地收缩，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是一只，有着褐色双眼的人面鼠。 他……认识这个人面鼠的模样…… 吱吱吱！ 尖锐刺耳的鼠叫声响彻在耳边，那只褐色双眼的人面鼠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不停地吱吱叫着，可罗格感觉自己像是逐渐失聪了一样，脑中一片嗡鸣声音正在远去，他呆愣愣看着这个人面鼠露出痛苦而又悲痛的表情，欲言又止。 鼠群中的自相残杀已经接近尾声，几只领头的人面鼠清理掉了身边围攻他们的老鼠，那些突然发疯的老鼠也在被逐个消灭，混乱的鼠群正一点点回归秩序。 褐色双眼的人面鼠还在焦急地吱吱叫着，不过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狠狠咬了罗格胳膊一口，用疼痛刺激对方清醒过来，然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吱吱大叫，而是艰难地发出了他难以发出晦涩而又难懂的声音。 “苦艾……走……芳……心……窝……不悔……油似的……” 快走，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罗格瞪大了双眼，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在眼眶中打着转，褐色双眼的人面鼠深深地看了他手中那枚十字架项链一眼，伸出爪子在十字架上轻轻扒拉了两下，皱缩的人脸上露出了感谢的笑容，但这一次罗格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单独离去，他想都没想就抓起了这只瞳色奇异的人面鼠，带上对方冲出鼠群的包围圈，那些陷入混乱的老鼠也在这一刻齐齐恢复了秩序，在人面鼠那愤怒而扭曲的叫唤下快速追了上来，眼看又要将罗格包围起来。 可就在这时，被罗格一只手揽在怀里抱起来的褐眼人面鼠剧烈挣脱了怀抱，在前者惊愕的目光下义无反顾冲向了身后追来的人面鼠，一个飞扑将对方压在身下，并且一口咬断了它的喉咙，接着被后续追上来的鼠群快速吞没。 同时那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快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老板娘是谁? 妮娜猫猫祟祟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往日那些充满恶意追在她身后的镇民好像都人间蒸发了一样，家里也看不到人，虽然能看到有些人的家中飘起了袅袅炊烟，透过窗户也能看到桌上摆放着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看起来不久前似乎还有人在家里活动的痕迹，可是她壮着胆子潜入一户人家的家里后，却没有找到任何家中有人的迹象。 就好像……某个时间点后，这些屋子里的人都消失了一样。 想到这里，妮娜猛地打了个激灵，然后使劲摇摇头将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脑海，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她也没有敢离家太远，所以她并不知道这种诡异的现象究竟是蔓延到了全镇规模，还是只是她家周边出现了这种现象。 但小镇上现在确实弥漫着寂静到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恐怖的气氛。 这种安静让妮娜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存在的错觉，庞大的孤独感在她意识到这些的瞬间就充斥在了她的心中，让她莫名生出了几分想要逃离这里的恐惧感。 要不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逃走吧？ 这样的想法没来由的浮现在妮娜心头——其实她小时候就计划过长大要离开梅拉斯镇，带着母亲一起去大城市找失踪已久的父亲，永远逃离这个小镇，但那时她还太年幼，母亲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离开这个小镇，所以无数次的计划和提案最终都没有变成行动实施。 曾经妮娜很疑惑为什么母亲不愿意离开这里，但随着近几年镇民们对魔女越来越恐惧，对她们母女俩越来越激烈的迫害，甚至前几日差点把她抓住送上火刑架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她是走不出去的。 她注定就是被牺牲在这里的祭品，所以这个镇上的镇民是不会让她们这么简单就离开的，她们……或者说她会被当成魔女审判，用魔女的死来平息镇上越来越多的不幸事件——这是梅拉斯镇代代相传的传统，也是每个人心中对魔女传说的迷信。 而且妮娜不知道的是，这是一项早就该进行的仪式或者说审判，如果妮娜尚且年幼时没有吴铭干涉的话，恐怕要不了几年她就会被送上火刑架或绞刑架处死。但吴铭的到来以及认知修改所带来的力量，完全打乱了镇上献祭魔女的仪式进程，无法实施任何伤害行为的镇民，自然也不可能将妮娜送上火刑架或是绞刑架处死。 他们既不能伤害妮娜，也不敢放任这母女俩离开。 虽然魔女传说中从来没有提到过魔女如果离开了小镇会怎么办，但没有人敢拿镇上所有人的人生来挑战是否有这么个例外，如果放跑了魔女招来更大的灾祸是他们无法承受得起的——所以即便这些镇民在吴铭当初留下的认知修改烙印下，在很长时间里都不能对妮娜进行实质的迫害，镇民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对母女俩，他们会用千方百计将她们束缚在小镇上，不让其离开。 小镇与外界的交通非常不便，唯一能通往其他城市的巴士车最快也是两天来一趟，通往外界的路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一条，只要镇民轮流守好那一条路就能杜绝她们逃离的可能，再加上梅拉斯镇本身就是一个与外界交流不那么多的半封闭小镇，镇上的人也大多过着清贫的生活，所以一旦离镇公路出了什么问题巴士无法通车，那么鉴于镇民们的经济情况拖拖拉拉修个几年路都没能修好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妮娜看到了可以和母亲逃离这里的曙光，而且她也意识到，这可能是她们母女逃离这里的最后机会。 妈妈的病最近变得越来越重了，如果要离开的话，最好趁着她还能走动的时候…… 想到这些她立刻跑回了窗户都被木板条封住、昏暗而阴森的家中，悄悄将门拴好后就走到母亲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后便推门而入。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吧？” 借着从木板缝中透出来的光线，妮娜看着母亲苍白而又憔悴的面庞，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神情：“镇上的人都不见了，我们逃离这里，去外面找爸爸！” “好……”出乎妮娜意料的，母亲这一次答应得非常干脆，可是就在她准备帮助母亲起床收拾东西一起离开时，这位脸色苍白，面相透着浓浓病态的中年女人咳嗽着打断了她的动作：“不过……咳咳妮娜你先走吧……咳咳咳咳——” 中年女人这样说着，很快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给打断了话头，一听到母亲让自己先走，妮娜顿时急了她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妈妈你病得这么重，妮娜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听话，妈妈没事……”中年女人轻轻握住妮娜温暖的小手，努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们针对的是妮娜你，如果妈妈跟着你走的话肯定是逃不掉的，所以你一定要先逃出这里，这样我很快就能跟上来。” “可……”妮娜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来……你把这个拿好。”中年女人说着，她伸手在床下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叮呤咣啷发出硬币碰撞轻响的小钱袋，递到妮娜手中，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这些是钱……是在外面城市中生活的必需品，所以妮娜你一定要小心收好，你逃出去以后就到最近的小镇安顿下来……袋子里的这些钱足够你用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千万不要被人骗了……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如果几天后没等到我来，就赶紧离开那个镇子，去大城市找你的卡特叔叔，他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他就住在……” 就像是在叮嘱即将远行的孩子一样，中年女人一口气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在意识到母亲不能跟她一起走后，妮娜也表现得很懂事，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将母亲说的话都牢牢记在心中，表现出了简直不像是这个年龄段孩子所能拥有的成熟。 很快中年女人又因为身体的关系气喘吁吁，咳嗽连连的停了下来，她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然后她张开双臂，用力将妮娜抱在怀里：“好了……趁现在快走吧……” 没过多久，妮娜就整理好了需要带走的东西——几件衣物，母亲给的钱和一些从别人家中偷来的干面包，背着并不大的小包裹，很轻易就避开了镇上经常有人走过的路径，悄悄踏上了离开小镇的那条道路，小镇中依然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而踏上那条离镇公路的妮娜，心中却难以平静下来。 因为，她和母亲的自由，此刻就在眼前！ 踏上那条离镇公路，妮娜有些留恋地回过头看向镇中自己家的方向，想到母亲说的那些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接着再也没有回首，向着那条自由之路的尽头走去。 ………… 在火焰熊熊燃烧的噼啪声中，建筑物已经被烧焦的脆弱木质结构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如同爆豆般的炸响，接着伴随轰的一声与四散的火星、灰尘，梅拉斯镇的警局轰然倒塌，化为了一片阴燃着火焰的废墟。 隐藏在警局内的魔女结界因为盖尔的死亡而崩坏后，外界的警局也因为一场大火无情的灼烧化为了一堆焦黑的废墟，而最先击败这位魔女的两位外乡人，早就离开了这处魔女结界，并且很快就在隐形探机的支援下，吴铭和亚历克斯先后找到了拎着奥托衣领在鼠群中横冲直撞的齐格非，以及正带着几个幸存镇民刚刚救下了小镇长，并且躲在建筑物内和鼠群做着迂回战斗的安娜小姐。 前者的龙人姑娘拎着经过一场死战已经脱力，无力再战的奥托在鼠群中如入无人之境，而后者安娜他们的情况显然很不妙——在众人赶到时，他们躲藏的房子已经被老鼠和人面鼠啃得千疮百孔了，躲在里面的镇民们已经被巨大的精神压力给压得放弃抵抗了，只剩下安娜和镇长一人拿着把手枪，一人拿着根木棍在苦苦支撑。 不过好在吴铭等人赶到后，很快就解决了他们陷入的危机。 “真的是帮大忙了……”逼退鼠群后安娜主动走到吴铭身边向他道谢，“如果没有你们及时出手相助的话，我们这边很可能会出现不小的伤亡，那时恐怕我就得呼叫总部投放收容物来解决这个小镇的异变了……” “举手之劳而已。”吴铭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接着目光扫向那几个被吓坏了，此刻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精神萎靡的镇民——那个留着金栗色长发，穿着破旧围裙的少女赫然在列，她也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这些都是你救下来的人吗？” “只尽力救下了六个人，但是有两个在逃跑的时候被鼠群吞没了……”安娜发出一声叹息，“大多数都在集会时被转化术式中变成了人面鼠，幸存下来的人本就寥寥无几，然后刚刚又有很多人面鼠统领着鼠群对幸存者发起攻击，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没被转化，又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她说着也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镇民，正好瞧见亚历克斯黑着张脸给这些镇民做心理辅导的行为，差点就准备开口阻止老猎人这往病人伤口上撒盐的行为。 吴铭点点头，他的视线在那位少女身上停留了一会，对方仿佛是若有所觉般抬起头，与吴铭对上目光的瞬间就像受惊的兔子又埋下了头，他知道现在不是搭话的时候，随即转向正题：“还有一个地方，镇上那个旅馆的老板娘也没有去参加镇上集会，旅馆里其实有我们布下的结界，她现在如果还在旅馆里应该没有什么事，可以把幸存者移动到那里去……” “什么旅馆？”罗格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的表情中充满了疑惑，他用古怪而困惑的目光看向吴铭反问道，“镇上没有旅馆这种东西，你说的老板娘是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逢 “没有旅馆？”吴铭一愣，“怎么可能？我们昨天晚上确实住的是镇上旅馆……而且旅馆的一楼就是镇子上的酒馆，不过老板娘说吹笛人来了后她那里生意就变差了好多，再也没有人来光顾了……” 随后他简短向镇长说明了自己来到镇上后的经历，以及是怎么被旅馆老板娘招揽到旅馆里住下的，而罗格在静静听完了对方的讲述后，就用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看着他，“据我所知，至少从我上任这些年算起的话，镇上是没有人开酒馆或旅馆的。这个镇子本来就很封闭，平时几乎不会有外人到这里来，又怎么可能有招待客人的旅馆呢……” “至于酒馆，虽然镇子上没有禁酒的习俗或是禁令，但大多数居民也没有聚在一起喝酒的空闲和财力，他们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要消耗在维持自给自足生活的工作上，而且镇上的居民也不是很有钱，就算是镇上通了电后，与外界交流加强了一些，但还是有很多家庭都用不上电，所以像你说的去那种摆满各种酒的酒馆里喝酒这种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确定……你们住的真的是旅馆吗？我来镇上也好几天了，但从来没有见到过镇子上有类似旅馆的地方……”安娜此时也适时开口说道。 感受到安娜和罗格眼神中分明透露出的深深疑惑，而吴铭也敏锐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为了进一步求证他还是开口问道：“我们确定住的是旅馆，根据老板娘说的来看，一楼是镇民们平时喝酒吹牛的场所，二楼只有四间房我们正好一人一间住进去，至于地址应该是在……” 吴铭凭着对小镇建筑物分布的印象，将旅馆的位置告诉给了罗格，而且还将老板娘的样貌和装束详细描述了一遍。可小镇长在听清楚旅馆所在的位置后，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他非常笃定地摇摇头：“那里没有旅馆……不止是没有旅馆，而且那里还应该是一栋早就废弃的房屋，大概一百多年前那家人最后的一位女性因为重病去世后，那个房子就一直没有人继承，房屋也就此空了下来。” 安娜被这么一提醒，也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原来那里是早就废弃的房屋，我躲在镇上悄悄调查的时候，也或多或少调查到些关于魔女的信息，可很多镇民唯独对那栋房子讳莫如深，闭口不谈，那栋屋子也和魔女有关对吧？” 罗格转头看向安娜，他没想到这位外乡人居然如此敏锐，点了点头：“是的，那家人跟镇上曾经存在过的一个魔女有关，但因为很多原因，包括镇子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提起这位魔女的名字和事迹……” “跟镇上的一个魔女故事有关，居民都不愿意谈起……”吴铭眯起双眼，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不由想起了老板娘之前说的那些魔女故事，一个可怕的结论正在他的心中成形，“我之前听到过一些关于魔女的故事，但从时代上来看的话，那栋房子的主人应该不大会是最初魔女留下的财产……” “妈耶……老板娘就是让镇子蒙受魔女永恒诅咒的魔女？！” “镇上还有一名藏在暗处的魔女？！” ………… 那个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想要逃离梅拉斯镇的少女最终没能顺利逃出地狱。 她带着衣物逃离镇子没有多久，就被随后赶来的镇民给抓住带了回去——吴铭离开前设下的认知修改已经开始松动了，并且随着镇民们对魔女审判越发狂热、越发高涨的情绪下变得岌岌可危，甚至已经有几位极其激动的镇民已经挣脱了吴铭曾设下的思想钢印。 在她被带回镇上的后来几天里，人们组成了乡镇法庭轮番审问着这个年龄还不足十五岁的少女，镇民向她提出了一件件莫须有的指控，为了让妮娜承认自己是魔女，他们对她施以常人难以忍受的私刑折磨，让尚且年幼的少女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感觉自己像生活在真正的地狱中。 最后在受尽折磨后，妮娜被群情激奋的镇民们送上了火刑架。 浓烈的烟气呛得她呼吸越来越困难，火焰舔舐着她在监牢中因折磨而溃烂流脓的伤口和皮肤，剧痛和窒息让她的意识濒临崩溃，耳边响彻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可火焰外传来镇民要烧死魔女的怒吼却仿佛盖过了火焰燃烧的声音，直直传入她的脑海中。 就像是妮娜曾经做过的梦一样，在逐渐蔓延的火势中，她隐约看到了一只黑猫正蹲坐在火焰之中，充满灵性的双眼盯着她，似乎是在见证着她最后的结局。 但与梦中不一样的是，在妮娜的意识即将绷断再一次陷入黑暗中时，那只黑猫开口说话了。 “梦该醒了……”黑猫轻轻眨着泛起幽幽光芒的双瞳，“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哪怕你再怎么做梦回到那个时候，既定事实都不会因为你的意志有所转变，现在所有魔女的力量都被你回收，累积数百年的魔力只剩下你来继承……” 一瞬间，火刑架、熊熊燃烧的烈火、群情激奋的镇民像摔碎的镜子般迸裂，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人们大喊着要审判魔女的声音，也在迅速地从妮娜耳边远去。 一切都如同幻境破灭般碎裂，趴在酒馆吧台上，用手支着脑袋陷入浅眠的老板娘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双眼中因为涌动着过量的魔力而迸发出的魔力闪电，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则乖巧的坐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它正烦躁地甩着尾巴，但看到老板娘妮娜醒过来后它那张猫脸上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口吐人言。 “来吧，阻碍已经消失，最强的魔女诞生了！妮娜，带着你所遭受的不幸，带着你所遭受的痛苦，带着你积压了百余年之久的憎恨与愤怒，带着无数魔女们几百年以来被迫害的血与泪，用这股庞大的魔力来改变这个世界吧！” “解除掉魔女结界吧，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那种东西保护自己了。” ………… 那一刻，整个梅拉斯镇突然像是迎来了八级大地震般剧烈震动起来，大地脆弱的就像是纸片一样，被匪夷所思的力量轻而易举撕开了一道又一道深不见底的豁口，接着很快整个镇子都产生了一些无比诡异的变化。 镇上本来就很破旧的房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什么东西所腐蚀着，不，确切的来讲应该是像是突然加速了建筑的老化过程，将本应该花费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建筑老化，压缩在了短短几分、甚至是几秒钟内体现出来。 就像是用三十二倍速，乃至六十四倍速的速度观看视频一样。 其中最明显的是木质建筑，梅拉斯镇上所有木质结构的人造物，都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因为腐蚀而崩塌，很快变成了一堆布满青苔、绿植和菌类的朽木，最后快速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其次是那些混凝土与石质结构的屋子，在很快被大量绿植覆盖表面后，它们也很快在尘土飞扬的时间加速中化为了一堆废墟。 不止是建筑物，镇上其他地方中这种奇怪的时间流速也在继续进行着，镇上本就破烂不堪的水泥路，也在相同短暂的时间里快速经历了滋生青苔、生长植被，最后被低矮灌木所覆盖的过程，而开垦出来的农田也同样迅速荒废、最后长满杂草。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拜这种异常时间流所赐，这里就从之前虽然有些破旧，但仍旧有不少人居住的边陲小镇，变成了一座荒废许久，看上去已经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的蛮荒丛林。 或许恰恰相反，这可能并不是时间的异常流逝，而是让一直暂停在某个时间节点的时间，一度停止了变化的物体，再一次回归常态所造成的时间平衡现象而已。 但是在这不断变化、退化成蛮荒丛林的过程中，一直都有一栋建筑坚挺矗立在越来越多的植被中——那就是吴铭之前住的那家旅店，无论植被怎么生长，无论建筑物如何腐蚀、损毁，这家旅店始终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不仅没有丝毫损毁腐蚀的痕迹，就连植物也不会凑近它周围十米的范围。 就好像，有着什么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这里一样。 一团刺眼的光芒突兀出现在这座唯一矗立在蛮荒丛林中的建筑物前，随着光球破裂，吴铭四人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大哥哥~”妮娜就站在旅馆门口静静等待着他们，她早已换掉之前那身老板娘的装束，换上一身层层叠叠的繁复黑色礼裙，显得成熟而又雍容，看着从光团中缓缓走出的吴铭，她扯下了绑在头上的头巾，一头金栗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在背后散开，脸上露出了仿佛孩童收到糖果般的开心笑容，“你终于找到我啦~不过你来晚了呢~妮娜，已经回收历代魔女积攒的魔力了……” “大哥哥，你已经阻止不了妮娜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对决(上) 在看到老板娘的瞬间，吴铭、齐格非先后停下前进的脚步，而亚历克斯更是无比警惕地伸手挡住了奥托的步伐——从老板娘身上他感觉到了庞大到令人恐惧、战栗的魔力正在缓缓散发出来，宛如实质的魔力就像一根根尖刺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下意识就进入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老板娘虽然满脸笑盈盈的，但环绕在她身旁不时激荡的魔力闪电，却也在提醒着众人她非常危险。 吴铭久久凝视着她那张明媚的笑脸，最终叹了口气：“其实我早该注意到的……在一个半封闭的小镇里，有人开旅馆做这种稳亏不赚的生意，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古怪值得我们重点怀疑了，可偏偏我们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奥托也就算了，但我和猎人哥都没有注意到的话，这其中问题就很大了……” “喂……”奥托顿时勃然，“不要说得我好像很没用的样子好不好！这件事情你不是一样都没注意到吗？” 吴铭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者在经过和魔女的死战后头发又掉了一大把，现在头发密度也变得更加稀疏，稀薄的发量现在已经很难盖住头皮了，看着这位逐渐变秃、也逐渐变强的选手，他不禁心生怜悯：“所以我才说问题很大啊……” “够了！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也不要看着我的头顶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猎人哥不可能没意识到这个古怪之处，而我也对这个明显的问题也丝毫没感觉到奇怪，如果说是我们恰巧都忽视了这一点，这种可能实在太低，只有可能是你通过什么手段操纵了我们的认知……或是对我们施加了类似认知修改的影响吧？”吴铭无视了奥托的话，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这种影响或许从踏入镇子的那一刻开始就根植我们内心了……甚至是进入了你的魔女结界了吧？” “哦？大哥哥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老板娘笑容不减，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其实不难得出这个结论……倒不如说之前很多零散的碎片都串联起来了……”吴铭也没让她失望，立马给出了解释：“最初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在玛莎的魔女结界被攻陷后，我们曾回到守墓人小屋进行过短暂的休整和治疗，在离开前，我试着寻找过老约翰的尸体，想试着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我找遍了停尸房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当然这在那个时候算不上什么，因为也可能是玛莎或乔伊老头提前处理了老约翰的尸身而已，所以当时发现这个问题时顶多只是让我感觉到有些疑惑而已，远远没有达到让我上心的程度，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才让我真正重视起这个问题起来。” “在吹笛人盖尔自尽被烧成一堆焦炭后，我其实觉得有点不解恨，所以尝试过冥土追魂将这厮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然后再杀一遍的，你猜那时候我发现了些什么？” 吴铭在这里故意买了个关子像是等待着老板娘的回答，但后者只是静静地听着讲述并没有丝毫接话的意思，所以他只好耸耸肩说道：“他的尸体在我和老猎人面前化为光点消失了，那团扭曲的焦炭化为光点溃散就这样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那时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随后吴铭这时指了指一旁的奥托继续说道：“接着这个毛手毛脚的新手，跑去跟威廉姆斯家的魔女打了一架，虽然被魔女和小女孩母女双打揍得很惨，但好歹打赢了，而且还套到了不少的情报，经过三次与魔女的战斗后，再加上亚历克斯对魔女的了解，我也大致对魔女的能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奥托翻翻白眼：“揍得很惨这种描述是多余的。” 吴铭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魔女的能力分为三个部分，其一魔女能力，其二所有魔女所功用的魔力，以及魔女结界……一二姑且不论，魔女结界作为保护魔女的最后手段，不仅仅可以让魔女任意生成无数的使魔，还能让身处魔女结界中的魔女获得各种各样的强化和优势，只是根据魔女的等级和层次不同，对自身能力的了解不同，他们对魔女结界的利用也会有所不同……” “而你……无疑是所有魔女中最擅长利用魔女结界的吧……现在想想，今天中午我和老猎人在聊天时，明明布下了静音结界，你还是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并插入话题这种事情，恐怕这也是魔女结界的效果吧……” “大哥哥基本上说的没错啦~”老板娘仍旧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不过有一点妮娜需要纠正一下——你们不是踏入了我的魔女结界，而是整个梅拉斯镇都是妮娜的魔女结界哟~和那些构筑出异界保护自己的魔女不同，妮娜的魔女结界是可以长期显现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产物……” 亚历克斯脸色微变，鲜血臂铠下意识就覆盖在双臂上进入战斗状态：“不是进入了结界，而是结界已经开始侵蚀现实世界了吗？” 这种级别的魔女，就算是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的老猎人，也只在最后一次讨伐魔女的时候见到过…… 然而下一秒，还不等吴铭说什么，亚历克斯就感觉远比吹笛人还要汹涌澎湃的魔力向他挤压过来，周身的压力倍增，身体瞬间像是灌了铅一样变得无比沉重，空气也在这种魔力压缩下变得如液态一样黏稠，哪怕是以身体素质见长的老猎人，也在这突如其来的魔力束缚搞得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接着，以量取胜的魔力在老板娘的操纵下逐渐化为锁链和封印术式，进一步强化了对亚历克斯的封锁，不仅束缚了他的行动能力，更是封住了他体内生生流转的超凡力量！ 看到亚历克斯双臂上的鲜血臂铠化为一滩平平无奇的鲜血滴落在地，老板娘才笑嘻嘻拍拍手：“妮娜正在和大哥哥聊天呢~所以不要不解风情的来打断我们好吗？” 虽然老板娘始终保持着询问的语气，可过于强大的魔力已经无差别帮她实现了愿望——亚历克斯的嘴巴也被封上了，这还是她没有刻意操纵魔力的结果，如果她对亚历克斯产生稍微那么些许的恶意，恐怕那庞大到令人生畏的魔力，就会瞬间化为致命的武器将老猎人血溅当场。 感受到气氛出现微妙的变化，奥托与齐格非也纷纷掏出武器，但马上他们也感受到了与亚历克斯相仿的压力和束缚，前者顿时被强压压得站不稳身子跪倒在地，而后者……本身就是巨龙的龙人姑娘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样，身子在魔力强压下稍稍一滞便恢复了正常，接着黑铁大剑出鞘，势大力沉带着隐隐音爆声砸向老板娘！ 碎石四溅，烟尘飘荡！ 下一刻，烟幕被更加强大的狂风所撕碎驱散，龙人姑娘冷漠地扛起黑铁大剑，又抬眼看向前方：“躲开了啊……” 齐格非那势大力沉的一剑并没有命中老板娘，后者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斩击，黑铁大剑狠狠砸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不过这时接连被打断的老板娘，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失去了温度，明明是在笑着给人的感觉却无比冰冷。 “你们想要妨碍妮娜的救赎吗？” “救赎？”吴铭展开护盾将奥托和亚历克斯保护起来，同时伸手拦下了齐格非，“你想要做什么？” “就是救赎呀~”只有在面对吴铭的时候，老板娘笑容才会显得有些温度，“我要救赎那些魔女，要救赎很多很多不幸的人，让不幸和痛苦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根绝……” “根绝痛苦和不幸？办法呢？” “办法大哥哥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老板娘笑嘻嘻地反问道，“梅拉斯镇其实就是一个不完善的试验场，镇民大多数就是我的使魔，他们大多数是以我曾经知道的人作为模板而创造的，其中也有少量活人共同生活。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我已经能让活人作为我的使魔继续生存下去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转化全世界的人，然后将他们变成我的使魔，我作为魔女结界的主人来为他们规划好最幸福的人生……” “用魔女结界来建立一个覆盖全球的救赎世界吗……”吴铭叹着气，拦住齐格非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我可不记得我跟你讲过有个魔法少女用七天救赎全地球的故事啊……抱歉，妮娜，于公于私，这种事情身为世界守护者的我都不能同意……你的救赎之梦可能要破灭了。” “大哥哥你要来妨碍妮娜吗？”老板娘的表情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就换上一幅不带着任何感情波动的空洞微笑，双眼化为仿佛藏着漩涡一般的金瞳，虚空之中，一个一个人形身影正在被魔力凝结出来，那些身影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双眼空洞无神看不到丝毫的灵动。 吴铭甚至从那些人群中看到了早该死去的玛莎、吹笛人盖尔、以及威廉姆斯夫人，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些被老板娘用魔力召唤出来的人……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魔女！ “既然如此……那妮娜也来给大哥哥救赎吧！” 望着吴铭一行，老板娘露出了不掺杂任何感情，只是面部肌肉带动皮肤而浮现的微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决(中) 混乱无序的魔能风暴在树林中轰然爆发，无数树木在风暴中仿佛被千刀万剐般撕成碎片，又在废能闪电致命而无声的触摸下化为齑粉，魔能风暴在树林中缓缓移动着，风暴之中不管是建筑废墟也好，还是植被动物也罢都会化为齑粉与尘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机断绝。 然而下一秒生机灭绝的魔能风暴中就冲出了四个身影，吴铭周身隐隐闪烁着护盾的六边形架构保护着另外三人冲出了魔能风暴，他们四人急速后撤脱离了魔能风暴毁灭的范围，接着他大喊道：“按照原计划行事！飞哥，猎人哥，正面战场的魔女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齐格非面无表情提起黑铁大剑，声音中带着让人强烈的安心感，光滑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细密油亮的黑色龙鳞，解除部分变形法术让她的龙翼与龙尾等龙类特征迅速显现在身上，数秒的时间就进入了龙人形态。 而一旁的亚历克斯也操纵着鲜血给双臂重新覆上狰狞恐怖的鲜血臂铠，表情沉稳，颇为可靠地回道：“交给我吧，只要我还活着，正面战场的魔女就不可能分心顾及你那边的。” “好，至于奥托你……”吴铭点点头，接着回过头看到奥托那日渐稀少的头发时不禁顿了一下，接着摇头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哎……这种层面的战斗，其实我也不指望你能出多少力了，而且看现在这个状况，如果出现魔女以外的敌人，恐怕也没人能分出空闲来保护你，你……尽可能活下去吧……” 奥托一巴掌拍掉吴铭的手，然后从胸口抽出幻想大剑：“guna！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哈哈哈哈哈！那你要是再被啥玩意儿给打得半死，就别再心疼你那点头发藏着掖着不用灵能力了，头发嘛，大不了掉光了找咱家老赵给你植个发，我给你打个七折……”吴铭充满嘲讽意味大笑着，身体也被传送模块的光芒所笼罩，悄然消失。 “快滚！” 他的话音未落魔能风暴中又冲出几十道身影，那些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神情呆滞双眼空洞，身上披着整齐划一的黑色古典长袍，仿佛是从民间传说中走出的巫师与魔女一般，火球术、雷电枪、寒冰箭、暗影鞭……五花八门的法术在他们面前成型，化为五光十色的法术攻击朝他们四人飞去！ 亚历克斯流血斗术·永不崩溃的血雾防壁！ 哪怕毫无防护暴露在眼花缭乱的法术打击下，老猎人也没有丝毫慌乱，他脸色一凝一声低喝，鲜血臂铠上就伸出一根根导管喷出大量赤红雾气，将他与齐格非包裹起来，接着五光十色的法术攻击便落了下来，以雾的形式飘荡在空中的血液，也在受到法术打击的那一刻彻底活化，松散飘荡在空气中的血液感受到超凡力量的降临自动集结起来形成防御！ 每一处法术的落点，都必然会有血雾自动凝结出的血盾阻挡，火球爆裂，雷电炸散，寒气四溢，暗影爆发，各种魔法的狂轰滥炸一时之间让混乱魔能四处爆发，大片大片的血盾被打破，笼罩他们两人的血雾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然而哪怕硬抗了魔女们好几轮的饱和法术打击，血雾防壁仍然倔强地环绕在两人身边，保护着专心提炼魔力的齐格非到了最后。 龙吼！ 齐格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数重类似于魔法阵一样的术式模型在她面前勾勒而出，接着随着“rua！”的一声丢人咆哮，炽白耀眼的光柱从血雾之中突出，被提纯压缩循环数次的精炼魔力直接将好几名躲闪不及的魔女烧成飞灰，接着那道炽白光柱开始缓缓移动，仿佛化为一柄要将天地、空间都一分为二的光之巨剑，在天上横扫而过！ 仿佛时间长河都在这庞大而精纯的魔力斩击下停滞了一样，光之巨剑似乎没有损毁任何事物，魔女们没有被剑身中涌动的精纯魔力烧成灰烬，也没有像实际存在的物质一样将他们给碾碎，只是像不存于此世的幻影般从他们身上扫过，从天际的这一头，扫到了另一头。 随后，时间开始流动。 漂浮在空中的魔女们纷纷从时间停滞的错觉中清醒过来，他们本能想要执行老板娘下达的指令继续发动攻击，可他们的身体中却在此时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破裂声响，接二连三在空中纷纷炸裂成绚丽的魔力烟火。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因为下一秒在周边混沌涌动的魔力海中，又有数十个人形身影从虚空中凝聚而成，他们的样貌和刚刚那些被消灭的魔女一模一样，同样穿着整齐划一的古典长袍，同样双目空洞神情呆滞，刚一显现，他们体表又闪烁起各种各样的超凡光芒，马不停蹄地开始对齐格非、亚历克斯两人发起了另一轮攻击。 老板娘除了没有赋予这些复制魔女自由意识以外，其他的无论是魔女能力、所具备的超凡知识和战斗技巧、又或者是魔女们持有的各类法术都完完全全复刻了魔女的本体，而且最棘手的是无论被杀死多少次，他们都能从混沌翻涌的魔力海中复活，正因为这是批量制造的战斗军团，所以哪怕吴铭将这些魔女送入收容空间也不管用——对于老板娘而言，大不了再造一个填补空缺就是。 所以从战力分配的角度上来讲，正面的几十个魔女交给齐格非与亚历克斯两人对付，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 浓郁粘稠的魔力翻涌在四周，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于泥沼，或是深水之中，光是魔力所形成的压力就让人感觉窒息，举步维艰，奥托挥动如同脊椎般的幻想大剑，一节节脊椎剑刃早已脱节，在化为一柄蛇腹剑如鱼儿般灵巧地游动在他的身边，将那些靠近过来、畸形的泥状人影尽数歼灭，在人影杂乱、绝望的哀嚎声中将其分解成最纯粹的魔力碎片。 这些都是梅拉斯镇上居民的幻影，或者换句话说……这些都是魔女数百年来的怨念，几百年来这片土地一次又一次发生的魔女悲剧，一代又一代魔女们在悲剧中沉淀下来的不止是魔力，不幸与绝望这种最深邃的情绪已经化为魔力燃料，而泥状人影就是提炼出魔力燃料所剩下的残渣——记忆。 那些记忆无法转化成魔力燃料，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却无法遗忘，所以沉淀下来的残渣只能永远折磨着魔女本身。 作为汇聚了所有魔女的能力与魔力的老板娘，自然也继承了魔女所有的记忆、痛苦和沉淀下来的残渣，对于其他人的看法，对于其他人的认知，对于其他人的记忆……这些无数代魔女过度累计在一起的残渣开始逐渐不受控制，自发利用周边活跃的魔力环境构成自己的躯体，并且试图从记忆中再一次复活。 这些残渣永远不会被魔女忘记，也不会消失，所以哪怕杀死了一批，马上又会有第二批生成，简直就像韭菜一样，割之不尽。 “不会吧？！又来？！”看到又一次生灭的泥状人影，奥托有些叫苦不迭，不过他还是架起了手中的幻想大剑，面对那越来越多的泥状人影，没有去呼唤求助，而是凭借着周边的地势开始与泥状人影且战且退。 ………… 就在齐格非与亚历克斯在正面战场争取时间吸引火力的同时，吴铭已经借助传送模块跨越空间的距离，回到了一开始他们被魔力爆发放逐出去的起点——那座旅馆。 不过在经过那场魔力爆发之后，他们只住了一天的旅馆就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而吴铭走出传送光幕后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曾经是旅馆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深越十来米，直径四五十米的冲击坑，一团巨大的、扭曲且畸形的无定形肉团正盘踞在那个冲击坑中，哪怕身处坑内这个无定形肉团仍然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这个肉团就像是某种合成兽的失败品一样，无数扭曲、错乱的动物、生物、甚至是怪物的器官都随机无序排布在肉团上，洁白光辉的羽翼、仿若刀刃的刀臂、锋利而巨大的狮爪、粗壮的黑色触须、随机分布的硕大眼瞳、仿佛人一样但是无比巨大的耳朵……没有人能轻易接受这种生物的存在，因为她光是存于此处就是在对自然演化、对生物本身的亵渎和否定！ 肉团头顶庞大且粗壮的黑色触须摇晃着，硕大的眼瞳无神扫视着周边，一张宽阔的裂隙在肉团上不断开合——那是她的嘴巴，层层叠叠的利齿紧密排布在那张拉着涎水的大嘴里，更加令人疯狂和恐惧的是，随着那张大嘴的开合，隐隐还能传出咿呀咿呀的人类低语。 “大哥哥~大哥哥~再来陪妮娜玩吧……” 这就是，魔女的末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对决(下) “妮娜……妮娜……” 耳边传来遥远又朦胧的呼唤，让老板娘从迷茫与困惑中猛地清醒过来。 茂密的山林在连日的风雪下已经被涂成了一片纯白，目光所及之处银装素裹，宛如仙境，在周围刺骨严寒的环境中，冬日午后的阳光给妮娜带来了些许温暖，也终于看清了呼唤自己名字的人是谁——“吴铭”穿着一身修身黑风衣，她眼瞳不禁收缩，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大……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吴铭”被她的反应搞得有点疑惑，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回道：“嗯？当然是专门来找你的啊。走之前不是约好了吗，等我回来找你，现在我来履行诺言了。” “可我不是已经……”妮娜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她本能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感觉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无论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这时她看到了自己白白嫩嫩与孩童无异的小手，一时陷入了混乱：“咦……这是我的手？可刚刚不是……” 话语戛然而止，妮娜感觉自己刚刚好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悲伤的梦，在那个梦里，那些住在镇上的叔叔阿姨们、同龄的孩子们还有好多好多不认识的人，都对她做了很多很痛、很过分的事情，妈妈重病卧床不起，大哥哥也再没回过小镇。她隐约记得自己试过逃离小镇去外面的世界生活，可还是被当成魔女抓住烧死了，最后直到小镇毁灭后她都只能作为一个幽灵在小镇的遗址上彷徨游荡。 这种混乱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像是终于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了一样，随着梦醒时那恍若隔世的感觉开始褪去，那些奇怪的违和感与错乱很快就从心中平复，“现实”的一些记忆也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原来刚刚只是一个梦啊……梦里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大哥哥来找妮娜了，要把妮娜和妈妈从这个镇子带出去了…… 她，开始逐渐理解了一切。 “大哥哥~”直到这时，妮娜粉嘟嘟的小脸上终于绽放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笑容，奔跑着张开双臂扑向了吴铭的怀中。 ………… 轰！ 高高跃起的畸变肉瘤在树木被碾压的清脆噼啪声中重重砸在地上，大地像是地震般猛烈震颤着，地面也迅速蔓延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扩散开来。激荡而起的尘土被随之而来的狂风所吹散，接着一只庞大、粗壮的黑色触须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过，数不清的树木被黑色触须拦腰折断、甚至还有不少树木被横扫带着连根拔起。 “用不着朝我扑过来要抱抱吧……” 吴铭身上闪烁着护盾的六边形结构从纷飞的落叶中冲出，他顶着护盾硬抗着朝他砸来的黑色触须，接着违反牛顿力学并且能把牛顿老爷子棺材板给气飞的一幕出现了——哪怕被黑色触须用足以将其击飞数百米高，打得全身均匀粉碎性骨折的力道击中，大地都隐隐约约震了一下，也仍然无法偏转他的前冲势头。 反倒是黑色触须像是打滑了般，在护盾微微一亮后便微妙的偏转了角度，打向了别处，而很快吴铭也冲到了畸形肉瘤的面前。 接着，他一拳重重砸在畸形肉团如同焦油般的油光华亮的皮肤上！ “护盾模块·动能反击！” 平平无奇的一拳挥出，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便从吴铭的拳头上释放，并且传导到畸形肉团体内，力量传导的波纹涟漪在肉球表面扩散着，这股集中一点的巨大力道不止是把肉球给打的飞了出来，还生生将她遭受拳击的那一片地方打得像踩瘪的乒乓球般凹陷下去，在恐怖的贯穿力道下，畸形肉团背部也轰然膨胀出另外一个小肉球，并且眨眼间就膨胀的越来越大。 轰！ 在仿佛爆炸声的爆响中，那个新膨胀出来的肉球发生了爆炸，漆黑的血液与恶心蠕动的肉块化为雨点从天而降，畸形肉团中心被一拳生生炸开一个中空的血洞，但这样的伤势持续了还不到一秒，那血洞中就有肉须蠕动起来，快速恢复着畸形肉团所受到的伤害，并且生长出更加坚韧、强韧的躯体。 看着只是数秒时间就恢复原样的畸形肉团，吴铭皱了皱眉，可还没等说些什么，他就发现脚下有个圆形的影子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下一秒在地动山摇的巨响中，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面上！ ………… “哇~大哥哥！看招，雪球攻击！”银装素裹的雪原上，妮娜笑嘻嘻向“吴铭”扔出一个雪球，松软的雪球正好砸在后者的脸上，散开的雪花糊了一脸，看着她不禁捂嘴咯咯笑个不停，“大哥哥输了！妮娜要举高高！还要玩举高高的游戏！” “好啊！居然敢趁我不注意……再来！看招！雪球连发！” “略略略！没打着！妮娜要用眼睛光线反击！哔哔！” ………… 十几道灼热赤红的射线从硕大眼瞳中射出，毫无规则地朝四周随机扫射出去，所过之处土地被生生烧出一条结晶沟壑，火焰刹那燃起，大地与山林化为一片片燃烧的焦土。 吴铭体表闪烁着逐渐暗淡下来的护盾光华，护盾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样从山火中冲出！ ………… “嘿！雪球命中妮娜了！接下来该妮娜当鬼抓我了！” “呜哇！大哥哥你这是在耍赖！妮娜还没准备好！”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成年人的卑鄙之处啦，快来抓我吧！” ………… 石中剑上承载着庞大的魔力，昔日光辉、奢华的仪式剑此刻已经布满了裂纹，看上去随时可能崩溃，而那些足以将剑身崩溃的过量魔力终于积蓄到了一个顶峰，接着一道绚丽的光柱顺着剑尖的方向延伸出去，化为逐渐蔓延的光团，朝四周扩散。 纯粹的光，将扭曲、畸变的肉块悄然湮灭，但马上又有更多的肉芽生出，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让畸变肉瘤恢复正常。 ………… 畸形肉团就像个行走的人形天灾般，一路都在不分敌我大肆破坏着，黑色如同焦油般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张又一张苍白又面无表情的闭目人脸，粗壮巨大的黑色触须扭动交缠在一起，不断将周边碍事的树木连根拔起狠狠碾碎，一只只硕大眼瞳喷射出灼热赤红的射线，纷纷扫射在地面留下幽深沟壑，十几根末端是人类手掌的半透明触手在空中舞动着、相互纠缠着。 最令人恐惧的是那张宛如深渊般的巨口，层层叠叠布满利齿的巨口中时不时传来吸力强大的狂风，将大块大块的木头、土壤、乃至魔女、泥状人影吸入，然后轻而易举搅碎、毁灭。 一时间树叶纷飞，尘土四溅，搞得到处都是一片混乱与狼藉。 这就是，魔女的末路。 魔女确实能共用源头一致的强大魔力，而且现存魔女越少能动用的魔力就越大，可一旦魔力量超过某个界限的话，暴走失控的魔力就会把魔女瞬间变成类似于这种样子的畸形怪物——他们或许仍会保留人类的意识，但意识就像是处在睡梦中的人一样只会对外界的刺激产生简单反应，而化身为畸形怪物的躯体，则会在本能的驱使下盲目行动。 “#*……” 混沌的呢喃从畸变肉瘤的那张大嘴中吐出，但，或许除了吴铭以外，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着些浑浊的呢喃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含义。 ………… “妮娜，其实这次不止是我来找你了，我还给你带了很多朋友来。”尽情玩耍之后，妮娜和吴铭躺在雪地上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听到后者的话，她顿时好奇地转过头问道：“带了很多朋友？” “嗯……”吴铭手脚像在雪地里游泳般上下滑动着，“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都是来帮妮娜的，我们决定一起带妮娜离开这个镇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外面的吗？” 妮娜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喜笑容：“真的？妮娜真的可以和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吗？” 吴铭脸上露出温暖而和煦的微笑：“当然。” 不过短暂的惊喜后，妮娜又浮现出担心和苦恼的表情：“可是……可是镇上的人不会让妮娜走的……而且妮娜也不能离开这里的理由……” “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帮你解开身上的束缚，帮你跨越困难和阻碍的……不用担心，之后的事情一切交给我来解决就行……” 妮娜乖巧地点点头，接着她就看到了远处有三个人在向他们这边快速跑来：“大哥哥，你说的朋友是他们那几个吗？” “对哦。”吴铭疲惫艰难地支起半边身子看了一眼，然后又躺在了雪地上，“虽然有的秃顶，有的长相吓人，有的大半夜都要戴墨镜，不过都是可靠的人……至于等离开这里了，我还有很多可靠的新朋友要介绍给你，不过他们更加奇奇怪怪，有的什么都敢吃，有的是个疯狂科学家，有的能把自己拆开放公文包里……你今后的生活，不会无聊……等等，妮娜你在干什么？” “那还用说？和新朋友~打~雪~仗~” ………… 0和1组成的电子世界中，天空混沌散发着朦朦微光，一眼望去四周都是如海一样的景色，每分每秒不计其数的数据流在数据海的海平面下生灭着，而两名样貌一模一样，都留着金栗色长发的少女正面对面站在海面上。 “该结束了……”绯红女王静静看着面前和自己样貌相同的少女，缓缓开口叫醒了她。 妮娜迷茫地睁开眼，她记得自己刚刚应该是在打雪仗，可现在却处在一个陌生的，由0和1构成的电子空间中，随后在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绯红女王后她愣了愣，像是如梦初醒般突然回忆起了一切，妮娜不可置信地看着绯红，如天空般蔚蓝的双眼中涌动着泪光，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是……” 绯红女王笑了笑，在妮娜语无伦次的时候主动接过了话头：“对，是我……有一百多年没有见了吧？那时你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将我从体内割裂出来，带着你最想去外面世界的那份渴望，带着希望我能代你找到父亲，与重逢大哥哥的遗憾，把我从这个小镇送了出去……” “现在，我回来了……虽然花了一个多世纪，但我回来了……” “我辗转了很久，在外面的世界里看到了很多曾经没有看到的东西，最后终于找到了大哥哥所在的城市……”她平静叙述着自己这一百多年来的经历和在外界的见闻，里面有令人开心的趣闻，也有让人沮丧的烦心事，妮娜也在全神贯注听着她这一百多年来的经历，随着她的讲述，妮娜的思绪逐渐飘远，就仿佛自己成为了外出远游的那部分灵魂，在外面的世界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做着自己那遥不可及、不敢想象的梦。 “跟我回去吧。”绯红的讲述缓缓结束，看着如痴如醉的妮娜，她向对方伸出了手，“大家都在等着你，如果是现在的话……” 妮娜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握住对方纤细白嫩的手，可又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缩了回来，她仿佛是叹息般摇摇头：“算了，你还是让我去迎接我应有的结局吧……” “为什么？！” “在这一百多年里，我在这里犯下了太多不可原谅的过错……”妮娜撩开耳畔的金栗色秀发，“魔女的诅咒，终究要有个人来斩断……我本想终结这种不幸的诅咒，但我搞砸了，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我一定会让魔女的传承断绝于此，你……就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吧~”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啦，对我而言，就这样结束也很好，至少在最后，我的愿望都被满足了，你代替我外出远游，帮我找到了父亲，又与大哥哥重逢了。现在该换我去救那些魔女，彻底斩断魔女的诅咒了……” “你就不想自己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吗！你就不想再听大哥哥讲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了吗！” “没关系啦……听你讲过这些，我就觉得足够满足啦……”妮娜没敢回头，她怕自己回过头就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魔女的诅咒，怕自己一旦回头就走不了了，她的身影正在渐渐变淡，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对了，还有件事情记得帮我告诉大哥哥……” “最后，请代我向大哥哥和他的朋友道歉，很抱歉对他们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晚安妮娜 茂盛生长的山林被超规格的风暴与烈火摧毁，只剩下光秃秃的山皮和一片被烈焰焚烧殆尽的焦土。大地在过于激烈的战斗中满目疮痍——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爆炸坑、大地被撕裂留下的可怖裂隙、高温射线扫过留下的结晶化沟壑、又或是被龙吼咆哮打击所留下的巨大结晶坑、甚至就连光秃秃的山头，都在高烈度战斗中被削平了厚厚一层。 伴随着梅拉斯镇及其周边区域的毁灭，留下了这片仿佛遭遇各种天灾连环袭击的惨烈痕迹后，魔女的讨伐也终于迎来落幕之时。 吴铭全身瘫软躺靠在土坑中，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醒的伤口，在与魔女妮娜的战斗中他是被主要攻击的目标，魔女暴走失控的躯体加上数百年来无数魔女积累下来的庞大魔力所产生的效果是极其恐怖的，每时每刻他都要顶着毫不停歇的魔法饱和轰炸来战斗，透明护盾早就因为能源不足暂时下线了，战斗的后半段他完全是靠着尽可能避开致命伤害，同时用修复模块治疗自己的打法撑下来的。 而他的几个同伴状况也不怎么样：之后赶来的亚历克斯与奥托半截身子现在都被埋在土里，生死不知，而齐格非在最后一刻更是解除了变化术式，化身黑龙与吴铭相互配合成功削弱了妮娜，并且短暂阻断了对方深不见底的魔力供应，同时化身黑龙的龙人姑娘也从天际被打落在地，身受重伤。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妮娜削弱到一定程度，阻断掉对方那隔绝一切精神影响的魔力壁障，给绯红女王争取机会——在之前意识到老板娘有问题后，一直有所顾忌不能随意发言、并且能力受到影响，只能留在收容空间的绯红女王就主动联络了吴铭，并且向他道明了很多之前自己说不出口，以及不敢说明的真相：例如老板娘的身份，例如自己的身份，例如梅拉斯镇上的状况，例如……这里将要面对的结局。 能与外界完全隔绝，不经过特定通道不可能被任何外界影响干涉的收容空间，不仅是绝对无法逃离的牢笼，同样也是不可能被外界所窃听的黑箱房间，在那里交流绝对安全，而在妮娜回收了最后一名魔女的力量后，不知为何常年加持在绯红身上的诸多限制也被解除，未来的轨迹变得更加清晰可见，曾经很多不允许被她讲出来的事情，以及她想要进行的大胆尝试，也终于能告诉他人了。 而在妮娜被削弱、魔力源被阻断的瞬间，绯红女王就侵入了对方沉浸在心底最深处的美梦中，那一刻起魔女妮娜失控所化的畸形肉团就停止了行动，并且开始呈现出溃烂、崩溃的状态。 吴铭努力够起脑袋，身上伤口在修复光芒的涌动下快速修复着，而他又一次看向那团崩溃、溃烂的肉团，这一次，眼中传来的景象没有让他失望。 有一个留着金栗色长发的身影，从逐渐崩溃的肉团空洞中缓缓走出。 她穿着小红裙，戴着小红帽般的头巾，看上去就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红帽一样，她最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些茫然和不适应，走起路来也跌跌撞撞的，但很快她就飞快适应了新的躯体，并且蹦蹦跳跳来到那台放置在地上的笔记本电脑前，小心翼翼将笔记本电脑抱了起来，然后又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了吴铭身边，如同蔚蓝天空般纯净的双眼好奇兮兮地打量着吴铭。 “大哥哥~危机解除，绯红回来了……” “那就好……别的话等会再说……快……扶朕起来，我要去看看猎人哥和奥秃死透了没，看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 位于精神与物质狭缝中的幸运古神事务所中，所长也同一时间从投影光幕上收回了目光，轻轻挥手驱散了用于观察现实世界的投影光幕，漂浮在她身边的雷天使见状，好奇地震动自己的发声腔体开口问道：“所长，已经不用再向那个地方投去注视了？那个小镇的危机解除了吗？” “嗯。”所长发出一声简短的鼻音，平时一向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她几乎全程都绷着脸，在事件解决后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最后发展有些惊险，救赎魔女的结界已经开始向外界膨胀并且覆写现实了，但好在他们最后把问题的核心解决了，现在侵蚀现实世界的结界已经开始崩溃，要不了多久那里就会恢复正常……” 雷天使上下晃动着身子点点头，接着他就感觉到一阵类似微弱电流经过人体的麻痒传来，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正八面体立即意识到有外界信号接入，接着头顶处一部分晶体快速变形出一层套一层的五个同心圆，娴熟组成特制的信号收发器用于接收着外来信号。 很快，外界信号接入，雷天使通体湛蓝的晶体表面开始一下一下闪烁起蓝光，同时震动发声腔体的电音也随之传来。 “所长，观测站传来信息：盘踞在南威尔士的庞大魔力源确认消失，魔女信号反应消失，但生命体信号仍然存在，并且世界自动管理机制已正常运行……同时，他们还询问，是否要出面进行这次的修复与善后工作？毕竟这次的动静闹得实在有些大，虽然战斗地点是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但也造成了规模不小的地形改变，这些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几乎无法掩盖。” “而且经过他们的粗略观测发现，梅拉斯镇内生活的好像不全是救赎魔女的使魔，有几名正常人类在这次灾难中幸存了下来，这些人的善后工作也非常堪忧，在救赎魔女消失后，他们会发现自己其实曾经是和一群难以名状的超凡生物生活在一起，而且在人类社会中也几乎没有他们生存过的痕迹，如果要重新融入社会的话，恐怕会有不小的难度……” “观测站还检测到庞大魔力源在消散之前，有一个陌生个体出现，经过更深层面的信息对比发现，该个体名为“绯红女王”，原本应该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曾在炎都引发了大规模超凡影响，并且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是，似乎有两个灵魂同时存在该个体身体中……” 所长静静听完了雷天使的所有汇报后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些凡人世界的善后工作就交给吴铭他去交涉安排吧，孩子总是要学着长大的。我们要做的始终是保证凡人种族不被超出他们解决能力的灾祸毁灭，并且尽可能不干涉他们的文明进程……不过记得标记搜索到的幸存者坐标，然后打包发给吴铭，让他联络凡人世界的超凡势力进行救助和善后。” “至于绯红女王的事情，也交给吴铭自己解决吧。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他的选择，所以监管的职责依旧由他负责。” “是，我这就去安排。” 雷天使控制着磁力关上了所长办公室的大门，所长看着缓缓关上的办公室大门，她转过头看向办公室窗外一片虚无、混沌的风景，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时空，最终定位在银河系某悬臂中的一颗蓝色星球上，发出了一声叹息。 “魔女诅咒就此断绝。” 她的语气平直，仿佛是在陈述着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张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见识过无数次生离死、悲欢离合后的沧桑表情，只有在这个瞬间她才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神明的气质，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了一句祝福。 “晚安妮娜，愿你能在今后的人生中做个好梦。” ………… 几天后，离旧梅拉斯镇最近的一处火车站中，罗格坐在候车站的座椅上，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旅行箱，静静等待着他要乘坐的列车到来。 因为在梅拉斯镇生活来太长时间，住在那里的罗格等人都有着根深蒂固的记忆，所以清洗起来有着非常大的难度，导致幸存下来的几个人都没有进行记忆操作，不过他们还是经历了一定程度的去超凡化术式，消除今后可能卷入超凡事件的可能，不过限于时间关系，他们现在只做了一次去超凡化术式，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要接受好几次术式，这样才能保证相互吸引定律不会再现。 “……列车已进站……请前往……的乘客尽快上车……” 耳畔传来了火车站的发车广播，即将远离家乡、前往一个完全陌生城市的紧张感在罗格心中浮现出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握紧了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虽然故人已逝，但不知为何只要他握紧这个项链，总能感觉到伊尔森仿佛就在他的身边，一如既往地鼓励他，与他并肩同行。 或许是心理作用，也可能这个项链真的有凝神静气的效果，前镇长的心绪很快稳定了下来，他重新睁开眼，拎起了脚边巨大的旅行皮箱，快步向停靠的火车走去。 ………… “爷爷……学校我自己骑车去就好了……你就不用送我了！” 玛莎已经换上了一身符合同龄人打扮的学生服装，她匆匆忙忙拿起背包，随手整了整头发就准备蹬着车赶去上学。 “好，好……那下午你早点回家啊。”乔伊老头停下了准备送孙女上学的步伐，在门口提高了嗓门喊道，“今天有客人要来，他们今天要来给我们道个别……” “诶——？又是那些人吗？爷爷，你不想想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你孙女的吗……当初他们可是使劲欺负我的！我还因为这个差点死了一次呢！” “哎……可也正是他们救了你啊傻孩子……好了好了，上学快迟到了……” “那我走了！” ………… “哎……你这孩子，不是都说了我不能带你走吗……”安娜有些头痛地看着面前衣着破旧，留着金栗色长发的小姑娘，“阿比盖尔……我的工作很危险，像你经历的这些可怕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明明她只是将对方从火刑架上救了下来，然后在对方的家里借住了几天，怎么就被这孩子给碰上瓷儿了呢…… “妈！”然而阿比盖尔·霍布斯仍然不依不饶，死死拽着安娜的袖子不放手。 “哎……探寻魔女的秘密不仅失败了，而且还捡了个孩子回家……机关这下又要扣我工资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要不搞个团建? “总算……能够休息了……”腰酸背痛，肩膀僵硬的吴铭将手头上关于这次事件及其后续处理的简报写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椅子的重心也随之向后翘去只靠两根椅子腿支撑这摇摇欲坠的不稳重心，“rua——连续加班好几天的我感觉已经要死了，不过工作完成地非常完美，嗯！不愧是我，这次也完美解决了棘手的善后处理，以及更加棘手的事件报告……” “管理者，工作已经结束了吗？”刚刚进门就听到抱怨的赵姒妲疑惑地问道，她缓缓走到书桌前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了过去，“给你泡了咖啡，请用。” 吴铭道了声谢接过咖啡喝了一口，静静感受着咖啡的醇香与巧克力、牛奶在口中扩散的顺滑口感，不禁发出一声舒爽的感慨：“老赵你煮的咖啡真好喝……工作结束的咖啡简直就是神的恩赐……” “多谢夸奖。”赵姒妲面无表情点点头非常坦然接受了夸奖，“不过管理者……这是速溶咖啡，我只是负责烧开热水冲泡而已。” “额……”吴铭眼皮狂跳，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大脑齿轮飞快运转，几乎都要擦出火花了，他故作淡定浅浅品了口咖啡，然后点点头，“嗯，但就算是泡速溶咖啡其中也蕴藏着不小的学问，需要加多少水，水的温度应该保持多少度，冲调时是否搅拌均匀，冲泡的时间多久，饮用者入口时的温度……等等等都会影响到最后品尝咖啡时所感受到的口感……” “所以毫无疑问，老赵你煮的咖啡非常好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突然要慌，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下意识长篇大论这么一段解释，不过从他偷偷瞄到赵姒妲此刻若有所思，时不时还连连点头的样子，感觉对方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解释。 也不知道人偶姑娘到底明白了什么，毕竟他都不明白加班到意识模糊的自己到底在讲些什么…… “我明白了，今后将以本次冲泡咖啡的数据作为冲泡咖啡的标准模板……”赵姒妲看上去似乎没有发现吴铭思绪有些混乱，自顾自将本次泡咖啡的数据记录后，“梅拉斯镇的问题，已经处理妥当了吗？” “如果用游戏来比喻的话，只能算是达成了好结局吧，但远远没有达到真结局的程度，这次的魔女事件中仍然有一些疑点存在……”吴铭不知为何也松了一口气，将飘忽的注意力收回到眼前来，他一边思考一边下意识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虽然这次魔女事件看起来像是妮娜的灵魂徘徊了百年之久，为了彻底斩断魔女诅咒却陷入歧途、失控暴走产生的灾害，但如果真这么想的话会发现，有些地方在逻辑上始终无法解释清楚。” “在我们来之前，吹笛人就已经在有意识猎杀魔女及其候选者，他显然知道魔女越少力量越强这个秘密，并且还使用了早就该在外界断绝的禁忌术式……但据我所知，魔女之间传承知识的方法与人类传承知识的方法并无二致，说实话在梅拉斯镇那个主动迫害魔女的大环境下，魔女想要将知识和技术传承下去其实很难实现的事情……” “这样一来，吹笛人持有这种禁忌术式就很耐人寻味了……我特意问过老猎人，这种术式在魔女之中都算是禁止大规模流传的术式，最后一个会使用这个术式的魔女，也死在了最后那场魔女讨伐战中……就算当初逃到梅拉斯镇的魔女，是一个偷偷学习了禁忌术式，但从未使用过也没有被猎杀集团和教会记录在案的话，想要将她的魔女知识流传下来也非常困难……” 赵姒妲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说，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情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恐怕不敢下定论……”吴铭眉头紧锁，“后来绯红代妮娜向我传达的话，让我开始怀疑这场事件背后或许真的存在幕后推手……” 人偶姑娘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吴铭继续说下去。 “她告诉我，梅拉斯镇最初的魔女还活着……那位魔女也作为幽灵彷徨徘徊了数百年，并且一直暗地里筹划着什么事情，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梅拉斯镇发生的一切……乃至倒推一百多年发生在妮娜身上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那位魔女在暗中策划。” “最后没抓到她吗？” “她隐藏的很好，而且只在一步步陷入疯狂的妮娜面前露面……等转过头从绯红那里得知事情不对劲时，再尝试已经晚了……恐怕留下的痕迹也被清理干净了吧……线索算是彻底断了，不过我也将这件事写进报告里准备提交观测站关注了。”吴铭说到这里摇摇头，决定结束这个无聊且沉重的话题，“算了不谈这些了，说起来，老赵难得接下来能休息一阵子，你有什么计划吗？” 赵姒妲歪了歪头，不过她好像会错了意，直接开始说起了自己今天的行程：“等会要去溜傻白，然后回来路上顺便去超市一趟买点东西，之后要把傻白关起来免得做饭时捣乱，午后对管理者家中的各类超凡生物例行监控和危险评估，防止他们突破收容，然后放傻白出门自由活动两小时……” “等等等等……”吴铭听到这让人压力山大的一天就冷汗冒了出来，赶忙摆着手打断了她，在后者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要不要也给自己放个假……说起来平时家里这帮妖魔鬼怪都是你在管理，虽然管理得很好，好到我都快忘记自己才是他们的实际监管者了，可这么一看你不是根本怎么休息过吗……跟我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回来还在帮我监管家里的超凡生物……” 和住在隔壁房间，整天无忧无虑到处遛弯，到了饭点就准时坐在餐桌前的傻姑娘一比，人偶姑娘这简直就是全天无休地在帮自己干活。 怎么说呢……吴铭还感觉挺对不住她的，毕竟这都是他本来该做的事情…… “放假？”人偶姑娘歪着头，“管理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休息需要干些什么？” “额……就是让自己疲惫的身体和心灵放松的行为……”吴铭喝了口咖啡，遇到这个问题他也一时有些语塞，苦思冥想着该怎么措辞向她解释休息需要干些什么，“比如说好好出去玩一下？或者将工作和烦恼抛到一边，做些想做的事情舒缓压力？又或者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躺在床上放空大脑？” 说着他偷偷瞄了赵姒妲一眼，这位人偶姑娘还是一如既往那样面无表情，眼中无悲无喜毫无波动，气质永远都带着几分冷冰冰的机械感，仿佛是冰冷而精密的机器人一样——如果不看那娇小到让人感觉可爱的身高的话。 而人偶姑娘的回复也非常有她的风格：“不必了，人偶之躯不像生物那样通过休息来恢复体力，消除疲惫，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保持二十四小时的高强度运行状态，对于我而言，休息并非必要的功能，还不如……” 接着，吴铭说出了一句让他接下来一周只要回想起来就要后悔不已的提案：“你说咱们要不要搞个团建？一起出去玩玩……” “也别挑日子了，就今天吧！” 赵姒妲：“？” ………… 甘辉主题乐园是炎都市内最大，也是最负盛名的游乐园，游乐设施众多，受众面也非常广泛，不仅有很多异常惊险刺激，挑战年轻人心跳和血压极限的游乐项目，也有很多不那么刺激的游乐项目以及观赏互动的娱乐设施，所以哪怕是不擅长普通游乐设施的人到游乐园内游玩，也不会感觉到枯燥和乏味。 当然，让甘辉游乐园最负盛名的原因却不是它受众丰富，体验绝佳的游乐项目，而是源自于这座游乐园不时开展的主题活动，以及每年雷打不动的一项传统活动。 每年十月的最后一天，以及十一月的第一天，这个主题游乐园就会开放一个自打开业以来就亘古不变，并且限定只开放两天的特殊主题活动。 那就是，万圣节。 万圣节的特殊主题活动只会在每年的这两天开放，许多独有的限定游乐设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能玩到，并且根据去过的人反馈来看，实际上每年甘辉游乐园的主题内容、游乐项目都是大不相同的，别说没去的人，就是去过的人也完全愿意再去玩一次，不过很可惜的是，虽然在大众口碑火爆，但园区能够承受的客流量有限，活动又只有两天限定开放，园方根本没有扩大收益延长活动的想法，所以每年往往只有很少的人能成为幸运儿，这种现象也导致很多人在网上恶评满满——因为没抢到票。 而这里，也正是吴铭选择带着赵姒妲，以及家里那帮妖魔鬼怪出来玩的游乐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万圣百鬼行 万圣节前夜，炎都甘辉游乐园。 随着夜幕降临，一年一次的限定主题活动也拉开序幕，让这个本就人气旺盛的游乐园变得更加火爆，还没进入园区就能感受到人声鼎沸的气势扑面而来，园区外的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远处停靠在车站的一趟趟班车更是带来了更多的游客，所以即便七八条检票闸机同时运行输送排队入场人流，广场上排起的长龙也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不过外面人头攒动的广场对已经入园的吴铭等人而言，已经像是另一个世界般遥远了。 “等等，先让我看看游玩指南……”吴铭有些笨拙地翻动着手里那厚厚一沓的宣传册，折页的封面上写着“甘辉游乐园万圣专场游玩指南”的字样，这是入园时的工作人员发给每一位游客的宣传册，上面详尽记载了这次万圣专场里的游乐项目以及各类活动的时间安排表，为了防止游客迷路还贴心附带了游乐园每个区域的地图，吴铭没费多少力就找到了他们身处的位置。 “除开游客休息区和进餐闲逛的祭典区以外，万圣专场游玩的地方大致分成四个区域，从介绍来看惊声尖笑、heaven、百鬼夜行、神话崩坏……从时间上来看，我们想在闭园前想玩完四个区域的所有项目有些不大可能，而且每个区域都有独特的限定活动，这些限定活动都是强烈推荐参加游玩的，参加活动集齐印花还能获得万圣节神秘礼品……” 像游乐园这种充满了热闹与欢乐的地方吴铭自然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的他也确实不会跑到这种热闹到吵闹的地方来找不自在，而且考虑到这次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玩，所以他决定先征求一下意见。 “你们想玩些什么？时间有限的话，我们恐怕只能把想玩的东西列出来，然后计算好线路和时间一路玩过去了……” 今天家里那帮超凡生物意外地给面子，全员到齐一个都没落下——伊丽莎白和赵姒妲自不用说，前者只要是有意思的事情肯定会上来凑热闹，后者的话，其实吴铭私心上也希望能趁这个机会让人偶姑娘好好放松放松，海德博士则表示对这边的娱乐文化非常感兴趣，飞哥也破天荒地不想窝在家里看电视所以跟了出来，至于绯红女王……她其实眼馋游乐园很久了，而现在获得了人类躯体后，终于可以去亲身体验游乐园的游乐项目了。 “哇！！！”伊丽莎白眼睛亮晶晶闪着光，表现地就像是第一次来游乐园一样，她好奇巴巴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长满长毛戴着头套的狼人，穿着立领斗篷孤高冷傲的吸血鬼，随着人流前进的床单幽灵，盛装出行的小丑，园区内绚丽的霓虹灯和彩绳，还有漫天飞舞的气球……一切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无比新奇和有趣，如果不是一把被赵姒妲未卜先知般拽住了领子，恐怕她早就跑没影了。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大哥牛批！！！” 虽然双腿就像是走着太空步一般在原地踏步，不过她还是破音表达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实情感。 “大哥哥，绯红想玩旋转木马！”绯红女王作为一个小孩子（至少外表上是），自然忠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欲望，她踊跃的蹦蹦跳跳举着手道：“绯红还想坐摩天轮！额……还有那种能体会自由落体的游乐项目！” 吴铭点点头，转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呢？有没有什么特定想玩的项目？” “我没问题，什么都可以。”齐格非闷闷的声音从将她整个脑袋包裹住的机械头盔中传出，因为是万圣夜的关系园区内接受各种奇装异服的游客入场，所以今天的她是长着翅膀和小尾巴，戴着机械感十足的头盔进场的，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甚至还有小孩哭着找自己大人想要和飞哥同款能不自觉晃来晃去的小龙尾。 海德博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宣传册，随后笑眯眯向他比了个手势：“我都ok，都没问题，不过可以的话，我对heaven里面的游乐项目比较感兴趣，据说那里都是拟真度超高的虚拟现实游乐项目，所以我想看看那里到底能有多真实……” “我总觉得你这话有点不对劲。”吴铭翻了翻白眼，“如果别人说这话，我会觉得他是不是在搞颜色，但你……你该不会盘算着来个什么海德的逆袭，在月球的地核里做个超级计算机，然后把全世界的人都拉进梦里生活吧？” “你的错觉。”海德依旧满脸微笑，温和回道。 “越来越怀疑你是不是真打着这个主意了……算了，你别搞出事就行……”吴铭摇摇头，随后看向了拉住伊丽莎白，在人群中有点无所适从的赵姒妲，“老赵你呢？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游乐项目？” 面无表情的赵姒妲显得有些迟疑：“我……我觉得我还是继续保持警戒比较好……” “哎……既然是出来玩好歹放松点吧，别一直紧绷着自己了。”看着她这个样子吴铭稍稍叹了口气，“就当是换班，接下来换我来承担日常监管的职责，你就给自己放个假看看有没有想玩的东西，咱们一起去玩……” 赵姒妲眼神有些动摇地看着吴铭，接着又环顾着四周混杂在人流中那些极具节日气息的妖魔鬼怪们，最终像是败下阵来：“既然是管理者的要求，那好吧，可是……我不知道该玩些什么好……” 说到最后，人偶姑娘的声音逐渐变轻，在嘈杂喧闹的游乐园中几乎难以听清。 “没关系，这个是宣传册上面有游乐项目的列表，等会如果看到什么感兴趣的游乐项目我们就一起去玩……”吴铭将一份宣传册也递给赵姒妲，接着他也将自己的宣传册展开，“从时间来看惊声尖笑区的限定活动第一个开，我们就先去惊声尖笑区吧！” “好耶！大哥万岁！” ………… 甘辉游乐园，惊声尖笑区。 从地图上的园区地图来看，其实惊声尖笑区的位置就是甘辉游乐园本来的各类游乐设施区，如果没亲眼去看过的话，很多人都会下意识以为所谓的惊声尖笑区就是把原本的游乐区换了个称呼，实际上内容体验什么的跟平常来甘辉游乐园能体会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但每个真正来这里游玩过的人，最后都会承认那是自己狭隘的偏见。 这里每一项游乐设施都经过了工作人员们的精心装点，旋转木马的那些娇小可爱的彩虹小马，被替换成了威风凛凛，由骸骨与装甲组成，身上还有着幽幽绿火特效的梦魇战马，摩天轮的主体结构也被替换成了巨大而粗壮的白骨，惨白的骸骨结构在夜空中泛着诡异的微光和鬼火，座舱被改造成诡异而硕大的眼瞳。随着摩天轮转动、座舱缓缓升空，一枚枚硕大的眼瞳也会缓缓升空，当眼瞳座舱在最高点的时候会迸发出如火焰一般朦胧和梦幻的光芒，效果宛如指环王中的索伦之眼，让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发出惊呼。 当然过山车、海盗船这些经典的游乐设施也都被装饰成具备浓浓万圣节风格的外观，先不提这些游乐设施的体验如何，光是这些外观上的改造，就足以让游客感觉到爆炸的经费输出与万圣节气氛了扑面而来了。 毕竟从万圣主题这任性的活动时间来看，为这种满打满算只开放两天的主题活动大费周章改装游乐设施，还能搞出这么多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特效演出，几乎每个游客都能从中感受到园方为了这次活动拿出的满满诚意。 毫无疑问，每个有幸参加万圣节活动的游客都很清楚，这次的限定活动肯定又是非常成功的一次。 “哇！大哥！这个梦魇战马好厉害！坐上来感觉跟真的一样！”刚一坐上梦魇战马，伊丽莎白就咋咋呼呼起来，她轻轻抚摸着仿佛毛发一样蓬松的幽幽绿火，“这种毛发摸起来也很舒服……” “特效确实挺帅的……”吴铭也有样学样摸了摸梦魇战马脊背上的地狱之火，“虽然毛发做起来也很逼真，不过摸起来没有小米的手感好诶……” “倒不如说这就是真的吧……”坐在吴铭身旁一只梦魇战马上的赵姒妲小声嘀咕了一句。 坐在伊丽莎白旁边的绯红女王双眼也亮晶晶的，不过她没有像伊丽莎白那样咋咋呼呼，而是好奇地戳了戳梦魇战马的骨头，眼中既有好奇，也夹杂着害怕。 至于齐格非与海德博士，则对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留在场外没有乘坐旋转木马的意思。 很快游客入场完毕，伴随着机械启动的声音，旋转木马机上的梦魇战马们也纷纷启动——在机械的推动下，它们的四足开始奔跑，身体开始上下升降，木马机内魑魅魍魉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一样，组成一番地狱绘卷。 吴铭最开始还非常享受梦魇战马的酷炫感，与魑魅魍魉，但随着旋转木马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梦魇战马上下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颠簸，景象也变得越发光怪陆离，事情逐渐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滑落。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惊声尖笑 旋转木马中的梦魇战马像是活过来了一遍开始四足奔跑着，在越发扭曲、光怪陆离的背景轮换下，它们发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生物的嘶鸣，包括吴铭在内，所有乘上旋转梦魇战马的游客们都感觉自己精神一阵恍惚，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恍若地狱一般残酷、惨烈的战场上。 无数游客们能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熟悉的、陌生的超自然鬼怪在这片战场上拼杀着，而这时，他们身下的梦魇战马也向着战场奔袭而去！ 他们乘着梦魇战马冲入敌阵，仿佛自己成为身着铠甲、手持符文剑的死亡骑士，将大片大片的魑魅魍魉撞飞，又仿佛自己化为身着黑袍，骑着梦魇战马穿行于迷雾与虚实之间的戒灵杀入敌阵，一时间，马蹄声、嘶叫声、拼杀声还有人们惊恐而又隐隐饱含着兴奋的大叫，混杂在一起，连绵不绝。 然而随着旋转木马缓缓停下，转盘内那一切光怪陆离、百鬼夜行般的光景也如同幻影泡沫般消散，乘坐梦魇战马的游客们这才如梦初醒——他们并没有身处令人绝望的战场上，也没有骑着梦魇战马冲入敌阵，刚刚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幻觉一般…… 虽然这场幻觉十分短暂，但却足以让人在心中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 试问又有多少人能抵抗梦魇战马带来的诱惑呢？ 吴铭跟着恋恋不舍走下梦魇战马的人群离开这座游乐项目，身边的游客都在兴致冲冲讨论着刚刚在旋转木马上的所见所闻，并且有模有样猜测着园方到底对刚刚那个旋转木马进行了怎样的改装，才能达成这种无比真实的全息投影效果，伊丽莎白与绯红女王也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赵姒妲默不作声跟在吴铭身旁，看着后者全程没有搭腔，有些愁眉苦脸的苦恼样子，人偶姑娘嘴角似乎若有如无的勾了一下，不过又好像视觉错觉一般，下一秒她仍然保持着平日里那幅面无表情的姿态。 而另一边，吴铭正愁眉苦脸思考着一件令他在意的事情。 他感觉到这个游乐园……不大正常。 从旋转木马开动的瞬间，他就敏锐感知到了超凡波动——虽然波动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更让人在意的是，他可以非常确信自己和其他人刚刚是被拖入了一个幻境中，但诡异的是，施术者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似乎并没有在幻境中进一步行动，而是自然而然随着旋转木马的停止结束了幻境…… 一个诡异到让吴铭有些匪夷所思的结论，正在逐渐成形。 “大哥大哥！刚刚那一幕幕画面真是太还原了！太厉害了！简直就跟身临其境一样！”伊丽莎白满脸兴奋蹦蹦跳跳跑过来，看到吴铭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表情有些奇怪地转向旁边的绯红女王问道，“大哥怎么愁眉苦脸的呀？绯红你能看到大哥在苦恼什么事吗？” 她自然是不会认为吴铭被刚刚那一幕幕无比逼真的幻象所吓到。 绯红女王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接着她闭上眼进行了一次简短的未来观测，等到意识再次回到现实中时她那张纯洁童真的小脸上露出了宛如小恶魔一般的微笑：“诶嘿~绯红能看到哟~但是不能告诉你~” 伊丽莎白：“？？？？” “因为这样事情发展会更加有意思~”绯红并没有明说，略带深意地瞥了一旁的赵姒妲，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了上去。 只留下伊丽莎白一个人愣在原地，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 在陪着绯红女王玩过了旋转木马后，由于距离惊声尖笑区的限定活动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吴铭等人又顺着游玩指引又陆续玩了好几个游乐项目。 虽然惊声尖笑区的各种游乐设施处处都透着古怪，但带来的欢乐和刺激却是实打实的——升上天空后仿佛索伦之眼的摩天轮，下坠速度超过秒速五公里的死亡列车，充斥着海难船员甚至游客能与船体同化潜入地下的幽灵船，从高空坠落体验自由落体最后狠狠摔在地上变成肉饼，然后又毫发无伤醒来的跳楼机……虽然从过山车开始各种游乐设施就明显朝着奇怪、乃至反常识的方向发展了，可诡异的是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相反，游客们大多还玩得挺欢乐的，哪怕在死亡列车上看到迎面扑来的妖魔鬼怪，被幽灵船同化成幽灵潜入地下，甚至是从跳楼机上摔下来变成一滩肉饼……经历了各种明显反常识的异常事件后，他们仍然没有察觉到奇怪之处。 吴铭已经确认大多数游乐设施中都运用到了效果微弱的超凡术式，同时他也搞清楚了这些术式所扮演的角色——不管怎么样，背后设置这些术式的超凡者似乎并没有恶意，不仅超凡术式的用量都保持在会触发吸引定律影响的阈值以下，而且对普通人也不会产生实质上的伤害——可以说正是有了这些超凡术式的违规改装，所以惊声尖笑区各种反常理的游乐设施才能成为现实。 搞清楚这些后吴铭也放下心来，给自己刷了个精神安抚的效果，让微微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 “大哥……”不过一直注意着他的伊丽莎白却显得有些担心，“你还在发抖啊……我承认我刚刚非要拖着你上过山车是不对啦，可那是绯红说如果把你拖上去事情会变得很有趣的，我真没想到大哥会怕到开始大声数质数……” “难怪之前管理者上了摩天轮后座舱就抖个不停，原来不是机械老化故障，是管理者恐高在发抖……”赵姒妲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联想到了之前坐摩天轮时座舱微微颤抖的真相，这倒是让人偶姑娘感觉有些意外，因为她也没想到平时看似没有什么弱点的吴铭，居然还有恐高这种弱点。 “老赵，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海德博士看着热闹一点都不嫌事大：“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我在底下可是用我特制的望远镜亲眼看到了，你坐上去之后就怕得要死，身体僵直，抖起来跟筛糠一样……” “发抖不能算害怕……发抖！”哪怕被戳穿吴铭仍然死鸭子嘴硬，“那是我这种脚踏实地的人在脱离大地滋养后产生的自然生理反应！那能叫害怕吗！” 齐格非想起以前的经历，这个龙人姑娘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头盔下的脸尽是疑惑：“你真的恐高吗？我记得以前我带着你飞过的，后来你们还在空中来了个自由落体……那时我怎么没看出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在发憷，只是演得好没表现出来……吴铭在心中吐槽着，不过他可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自己嘀咕着一些让人难懂的话，说什么那是演员的自我修养之类的，不过很快他就看到几人努力憋笑身子微微颤抖的样子，他表情顿时一变，猛地转头看向伊丽莎白：“傻白你是不是又忘记把精神链接给掐断了？” “呜哇！”伊丽莎白做了个鬼脸，“好像还真是……大哥我现在断开链接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了。”吴铭一脸死相回道，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恳求这个傻姑娘能长点心。 而绯红女王朝伊丽莎白悄悄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一个后者才懂的笑容：你看，绯红就说这样发展比较有趣吧~ 接着大家又是爆发出一阵欢快爆笑，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不仅龙人姑娘咧开嘴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赵姒妲也嘴角微翘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吴铭颇为无奈的看着他们本想无奈地叹气一声，可却被这些人的大爆笑带着自己也莫名其妙笑出声来。 “咚——咚——咚！” 响彻园区的广播声传来，设置在惊声尖笑区各个地段的喇叭中传来了一个甜美而又吐字清晰、标准的播音女声。 “现在开始，万圣主题限定活动即将开始，由于本次活动机制较为复杂，还请各位想要参加活动的游客仔细聆听游戏指南。” 惊声尖叫区内缓缓流动的人潮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前进，仿佛这个甜美女声中有着令人迈不开脚的魔力一般，所有人就像是被控制起来的提线木偶般，不约而同将头扭向了广播喇叭所在的方向，认真倾听着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吴铭一行也不例外，既然决定要参加一下这个限定活动，自然要好好聆听一下游戏说明。 “首先，本次的限定活动以区域划分为四个板块，分别为惊声尖笑、heaven、百鬼夜行、神话崩坏，每个区域内都会根据时间表举行区域活动，每个区域都有着独特的活动剧本，各位游客可以按照广播指示寻找我们的工作人员参加活动，只有参与区域活动并且达到最后胜利即可在宣传册的积点卡上积点，并且同一区域每一场活动内容相同，所以各位希望积点或重复游玩的游客可以反复尝试，至于具体的活动内容……” “就请各位游客们自行探索了，接下来，惊声尖笑区的区域活动即将开始，希望参加活动的游客，请去寻找以下几种打扮的工作人员……” “蹬着小三轮，脸色苍白的小木偶……” “穿着黑袍，戴着尖叫鬼面具的杀人鬼……” “红毛衣，重度烧伤面目可憎的剪刀手……” “以及，戴着曲棍球面具，高大壮实的杀人魔” “以上就是四种提供剧本活动的工作人员，还请各位游客在甘辉游乐园中游戏愉快。” 第一百六十章 万圣节终极淘汰赛 “你们从恍惚中醒过来，经过严酷条件的层层筛选和长途跋涉，你们终于到达了远离人烟的海岛……” 耳边的广播声将游客们恍惚的意识拉回现实中来，他们无比愕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植被茂密的海岛上，头顶耀眼毒辣的烈日晒得他们有点发晕——明明在失神之前他们还在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游乐园中参加活动，可现在他们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荒岛上，一时间，十分强烈的空间错位感所造成的冲击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诶？我记得刚刚我还在游乐园里戴上了头盔……”“卧槽？这就是那个弗○迪说的活动区域吗？话说这个海风做得还真是逼真，现在的虚拟现实技术已经这么牛逼了吗？”“惊了！原来那个头盔就是虚拟现实的装置？” 但是游客中的骚乱好像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自然而然理解了现状，甚至有些游客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太值了——别的那些游乐设施先不谈，光是能玩到这种完全浸入式的虚拟现实游戏，他们就觉得自己为了抢票所投入的金钱、时间和精力完全值回票价了。 毕竟这可是完全浸入式的虚拟现实啊！很多人做梦都没想到以往只能在游戏小说里、漫画和电影里看到的超未来科幻技术，今天他们居然能亲身体会一下！ 而且这个虚拟现实游戏还不是那种有待完善的半成品，从那温暖潮湿略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还有头顶那晒得让人有些发晕的烈日来看，这游戏的完成度显然非常高啊！ 但是广播声却不会因为游客们的激动讨论而停止，那甜美动人的播音女声仍在缓缓向游客们讲解着这次活动的要点。 “在这座远离人烟的海岛上，有着上一季度灭绝文明所留下来的遗迹建筑群，而在那不可思议的建筑群深处，还隐藏着传说中的秘宝……虽然你们都来自世界各地、职业也不尽相同的，但你们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找到遗迹中的秘宝。” “只是在一切开始之前，还有几个坏消息需要告诉你们……遗迹群中的守卫已经在你们踏上海岛的那一刻开始苏醒，并且启动了海岛沉没的倒计时，海岛从现在开始会一点点被上涨的海潮所淹没，遗迹内的防御机关也已激活，他们会用尽千方百计阻止你们在海岛沉没前获得秘宝……如果想要盗取秘宝的话恐怕需要经历千辛万苦吧……” “当然这点阻碍对于你们而言并不算什么，为了得到秘宝，你们不惧疼痛、不畏疲劳，甚至就是死亡也无法阻拦你们的脚步，但需谨记，一旦你们被潮水所淹没就会被淘汰出局……” “这是什么真人版的糖豆人淘汰赛吗……”听着广播中抑扬顿挫的声音，吴铭大致也明白了这个游戏的玩法：“将一大群人拉进幻境中来玩糖豆人，园方果然是没怎么吃药……” “管理者……”一个平稳而又令人安心的声音同时也在吴铭身后响起，后者有些讶异地回过头去——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看到，低下头来后才发现身材娇小的赵姒妲就站在他身后，只不过眼前这个人偶姑娘在气质上似乎有点些许不同，虽然同样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少了几分像人偶一样的机械感，多了几分人味。 “在进来之前我扫描过那个头盔从上面发现了熟悉的超凡术式结构，那个术式的效果能将复数生物的意识拉入一个设定好条件的共同幻梦中，从术式本身的结构来看，并不会对普通人产生任何伤害或影响，所以请放心……” “我和你看法一致，不过难得用幻境来，就好好享受一下游戏吧……”吴铭试着挥了挥拳，测试了一下幻境中自己的体能如何，随即目光在人潮中跳跃着寻找着另外几位同伴的身影，而与此同时人群中正在四处张望找人的伊丽莎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拉着绯红女王朝他使劲摆着手：“大哥！这边！我和绯红在一起！” 接着两人就一路挤开面前的人潮，很快就与吴铭汇合。 “但好消息是你们人数众多，如果团结一致的话你们还可以群策群力，当然……最后能获得秘宝的也只有一位幸运的冒险者……那么，现在就提前祝贺诸位能顺利取得秘宝，然后满载荣誉与褒奖回国吧……” 随着广播女声诉说完了最后的游戏说明，整个海岛仿佛都震动了一下，不少游客都没能及时站稳一个趔趄摔在沙滩上，同时海岛上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海面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上升着，请尽快到达岛中心的遗迹找到秘宝…… 这个念头简直就像是你在初次接触战略类游戏，面对茫茫多的界面、按钮、任务和资源陷入迷茫时，跳出来教你该怎么做的游戏教程一样靠谱（p社教程除外），有几个反应快一点的游客，已经拔腿跑朝着海岛中央的方向跑去，当这种带头现象出现后，越来越多的人也反应过来，一下子人潮涌动，大家都争先恐后冲入密林之中。 “大哥大哥……那个女的到底说了什么，才让这些人跑这么快啊？”一找到可以依靠（抱大腿）的吴铭，伊丽莎白就彻底放弃了思考，她使劲摇着吴铭的手问道，“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要不让人偶翻译翻译也行……” 似乎身处幻境身体构造也发生改变的关系，赵姒妲这次没有眼睛亮起白光，而是十分人性化翻翻白眼：“简单来说，因为秘宝只有一个，所以这场游戏里最后只可能诞生一个获胜者，所以这些人要抢先行动，占据有利优势夺取秘宝……”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伊丽莎白就冷不防一脚踹在她身上，生生将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给踹飞出去！ “饭桶！你居然敢！” 人偶姑娘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遭到袭击，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想要努力控制住倒飞的趋势，可任凭她如何调整身体方向，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眩晕状态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直直朝着远处被海潮拍打的方向坠去。 “伊丽莎白飞踢！死人偶！好好想想你平日的所作所为吧！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丽莎白如同杠铃般放肆而欢快的笑声响荡在海岸边，在装了比之后她没敢有丝毫停留，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赵姒妲狼狈坠入海中的结局，在紧张刺激的心情下拉着绯红女王就一溜烟跑进了密林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这姑娘虽然有时候二了点，但是却一点都不傻，她自然是知道她大哥肯定不会放任人偶掉进海里的，所以趁这个机会装了比赶紧跑才是重中之重，免得等会人偶被救下来后还要遭一顿打…… 然而也正如伊丽莎白想的那样，就在人偶姑娘即将坠入海中被淘汰掉游戏资格的时候，吴铭已经高高跃起一把捞住赵姒妲那娇小的身躯，最终抱着她稳稳落在沙滩上。 “这孩子……”吴铭看着两人迈着放肆步伐逃走的方向，不禁叹气一声将赵姒妲放了下来，“额……老赵，没事吧？” “没！事！”人偶姑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回答，她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庞上罕见流露出了感情波动，“那个饭桶……我要弄死她！” ………… 岛内，密林遗迹中，无数游客正在前仆后继攻略着拦路的机关。 但与其说这是遗迹机关，倒不如说这些更像是某种整人游戏的现场，一个又一个悬挂着巨大球体的摆锤摇晃着，将一批批前进在泥沼地里的游客撞飞，从山坡上滚落的巨大滚石压扁了来不及躲避的游客，让他们化为一道光回到稍远一点的位置复活，油腻湿滑的地面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扫过足以把人击飞的长棍…… 当然在如此丰富、且用心险恶的机关下，人们在这里也将相互伤害给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在欢声笑语中相互使绊子，你绊我一脚被横扫而过的长棍机关打飞，我就把你挤下高台看着你被滚石压扁复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海平面正在不断上涨着，海岛最外围的遗迹已经被淹没，也有不少的游客不幸落入上涨的潮水中被彻底淘汰，走在最前面的第一梯队已经开始攻略第二阶段的遗迹，然而在一些用心不良的游客们努力下，许多通往遗迹下一阶段的要道都被缺德佬们把守，那里大多易守难攻，有时候只需要缺德佬一个人守在那里轻轻一推，就能利用不断上涨的潮水淘汰掉十几个玩家。 “阿哒！长翅膀的老鼠吃我一jio！” 狼人狗蛋就是这样的一个缺德佬，他守在一根由活动滚木做成的独木桥上，刚刚飞起一脚将试图从独木桥上方飞过的吸血鬼踹下来，看着对方在惨叫声中掉了下去最终被峡谷中的海水吞没，他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自己又为净化这个世界做了一件大好事，又坐回独木桥上静静等待着下一个猎物到来。 而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在狼人超出常人感官的视觉中，远处的密林中又走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第一百六十一章 喜从天降 “管理者，我们现在的进度已经落后一大截，如果再拖拖拉拉下去的话，恐怕我们醒来后就要忍受伊丽莎白那张堆满傻笑的蠢脸向我们炫耀她有多厉害了……”赵姒妲迈着急促的步伐，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的嘀咕着，一边笔直穿行在设下了各类危险机关的遗迹小径上。 吴铭就显得没那么大的危机感了，他一手拖着被藤蔓捆成粽子身子都得跟筛糠一样的狼人狗蛋，在地上留下一条明显的拖痕，跟在快步前进的赵姒妲身后，虽然说不上像后者那样同样保持着快步前进，但始终也没有掉队的趋势。 他们身后回荡着海潮拍打峡谷岩壁发出的回声，作为最后一批出发，在探索上也秉持着不疾不徐、东逛逛西摸摸策略的两人进度一直非常缓慢，虽然前期花大时间搜集到的数据让人偶姑娘成功计算出了这个小岛的大小、海潮淹没整座岛屿所需的时间、各类机关的排布规律、攻击频率以及抚慰时的躲避空隙时间有多少，将多种数据进行综合计算后，她甚至用计算出了一条最为顺畅、不浪费一分一秒时间穿过遗迹、机关最终到达顶点的方案，但等到计算出这一切的时候，海平面已经上涨到比最初海面还要高十几米的地带了。 海岛已经有四分之三的区域被吞没，能淘汰玩家的海潮始终在他们身后拍打着不断变化的海岸，已经有不计其数的玩家被缺德佬淘汰又或是败在前进攻略满是缺德机关的遗迹上，同时，也有不少玩家已经突破了遗迹第二区域，开始了核心区域的探索。 而吴铭和赵姒妲，两人才刚刚打败了缺德佬狼人到达第二区域——还顺便捞了个狼人狗蛋作为战利品，不过作为战利品的当事人现在心情自然是无比绝望的，他恨不得现在自己就一头扎入那步步紧逼的海潮中，这样自己还能一了百了给个痛快，不用遭到这样的反复羞辱。 事实上守在独木桥上的狼人狗蛋在看清楚来者是曾经暴打过他的两个灾星后，心中就升起了要一雪前耻的心思，再加上庆典与幻境的关系，心无忌惮的狗蛋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势要利用好狼人那绝佳的身体平衡守好这个活动滚木的关卡，将这两个坏东西踢下桥梁，为民除害……结果就被赵姒妲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最终就被捆成了粽子。 本来赵姒妲是不准备管这种拦路小喽啰的，不过吴铭看他感觉之后可能在哪能用得上，所以就收入物品栏顺手带上了。 “安心啦安心……就算我们现在进度落后也没关系吧。”哪怕淘汰玩家的海潮就在背后步步紧逼，吴铭脸上也没有丝毫紧张之色：“你不是计算出了最佳路线吗？接下来只要按照你的计划继续前进，就肯定能追上她们的吧？” “那当然，毕竟那个饭桶刚刚向我宣战了。”赵姒妲肯定的声音传来，接着她顿了顿然后又故意用重音重复道：“那一脚，就是她挑衅我，向我宣战的证明，我自然就要全力应对。前期搜集的数据资料已经足够建立演算模型，得到的计划和线路是完美的，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在我们追上进度的这段时间里，对方那边会不会有变数……” “毕竟老赵你是王道系的通关法呢……”吴铭微微侧过脑袋，躲开了一道从他耳边摆过的巨锤，神色不变地继续道：“用绝对的技术和技巧来消除运气、偶然事件以及各种不确定因素带来的优势，其实啊，这个游戏还有另外一个通关办法的……” “？”一直闷头前进的赵姒妲，这个时候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吴铭，她脸上带着困惑不解的神色，似乎并没有搞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脚下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快步前进着。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试试我的办法？”吴铭笑了笑，平日里面无表情的人偶姑娘此刻表情丰富的样子让他感觉到十分满足，也没解释的那么细便将话题移到了其他方向，“鉴于这样跑上去实在太慢了，而且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我的办法可以唰的一下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甚至能一口气登上顶峰……” “什么办法？”虽然他还没有开口说出计划方案，赵姒妲就隐隐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先保密吧……我看过你画的地图了，再走一会，等我们到了位置再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在满是机关陷阱的遗迹道路上闲庭信步，不断摆动的大锤、湿滑路面上不断从腿部扫过的棍棒、轰隆隆滚落的滚石、从天而降的大型炮弹，没有一个陷阱能伤到他们俩，与其说是他们从容躲开了这些机关陷阱的攻击，更像是这些机关陷阱在主动避让着他们俩一样。 不过狼人狗蛋就惨了，因为赵姒妲压根没有帮他翦除可能性的关系，所以上述的陷阱他基本上是踩了个遍…… ………… 伊丽莎白拉着绯红女王的小手哼着一首不知名但很好听的曲调穿梭在密林遗迹中，由于后者哪怕进入幻境中还保持着孩童一般的体型和体力，所以两人最高的前进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不过幸亏有绯红的未来观测，她们俩才能经常提前避开各类机关的打击，不仅避开了许多朝她们打来的巨大滚球炮弹打击。 这一加一减下来，虽然绯红女王没办法高强度保持长距离移动的速度，但在她预测未来带路的前提下却让伊丽莎白少走了很多弯路，也提前测算到了各类炮弹的落点提前躲避，一路上她们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所以整体前进速度也没有慢上多少，甚至因为绯红女王的引路她们还超过了许多人的进度，成为最先找到秘宝的两人。 登上长长的阶梯后两人终于来到屹立于海岛之巅的圆形祭祀场中，偌大的祭祀场中蹲坐着一只体态优雅的巨龙雕塑，不过这雕像是在太过巨大，搞得祭祀场也让人感觉有些拥挤起来，而在那个巨龙雕塑面前，则立着一个装着玻璃罩的展示柜，这次活动的秘宝就在其中。 其实所谓的秘宝，只不过是一个用石头雕刻而成，额头处有着一个椭圆形的凹陷空洞，看起来有些诡异的面具而已。 在看到秘宝的那一瞬间，伊丽莎白就爆发出了胜利般的欢呼：“哈哈！我们是第一！这个人偶就是逊啦！就算我把大哥让给她了都赢不了我！今后那个人偶再也没办法在我面前抬起头啦！” “白姐姐，咱们还没有赢呢，不要这么早就宣布胜利啦……绯红刚刚不是说了吗，接下来才是竞技的开始，我们可是要持续带着这个秘宝，顶住守护者与其他游客玩家的追杀，直到游戏结束才算获得胜利啦……”绯红像个小大人般在一旁扶着额头，无奈的回道。 “那只要赢了今后家里就是我说了算啦！零食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除了大哥，谁也管不着我了！人偶也不行！哈哈哈哈哈！” “诶？不是……绯红不觉得这次胜负和提升家庭地位有关……” “咦？没有关系吗？我都完胜人偶了诶！” “啊这……倒不如说绯红很好奇白姐姐你为什么会认为啦……” “唔姆……俺也不知道！” “……”绯红看着满脸憨厚傻笑的伊丽莎白，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伊——丽——莎——白！！！” 这时猛地从天空传来的一声暴喝吓得伊丽莎白一个激灵——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死对头，那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发出来的。她表情僵硬地转过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朝天空看去，就发现一个黑点正在急速变大，并且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快速砸来！ 是赵姒妲！ 那个看不对眼的人偶！ 她现在就像是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般从空中急速坠落，笔直的，不偏不倚的，朝着伊丽莎白站的位置砸来！ 没有躲避的时间，也根本来不及闪避，下一秒，赵姒妲从天而降，就如同一枚炮弹般她用头槌狠狠砸在了伊丽莎白的脑门子上！ “啊啊啊啊~”接着在伊丽莎白的惨叫声中两人双双化为白光消失，按照游戏规则，她们俩都飞回了离当前死亡地点稍远一点的地方读条复活。 “？？？？”绯红女王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实在太过挑战常人的三观，她实在没有想到有人会做得出钻进大炮里然后把自己发射出去的疯狂举动，一时间绯红那幼小的心灵和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但是紧接着她又看到了更加挑战她世界观的一幕。 “大哥哥？！” 伴随着如同打雷般的闷响和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吴铭也如同一颗炮弹般从天而降，并且和之前赵姒妲不一样的是，他背后还拖着一个被藤蔓捆成了粽子，此时正哇哇乱叫的狼人。 “ste！”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大概猜到是谁提出这么一个把自己塞进大炮里，然后发射出去的疯狂提案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旗鼓相当(弱)的对手 “人偶！你开挂！”白光闪烁着重组了伊丽莎白的身体，她现在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在这种游戏中用超凡力量飞过来算作弊！裁判呢！裁判为什么不管管！” 赵姒妲娇小的身躯也在白光伸缩中逐渐重组，她的面色也同样不善，一步一步迈着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步伐，依次三根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首先，广播所阐述的游戏规则里并没有明言禁止使用超凡力量，其次……我没有用超凡力量飞天，第三，这个游戏没有裁判，所以你叫了也是白叫。” 伊丽莎白一时间被人偶妹子这无懈可击的回答给噎住了，她一边警戒着面色不善缓缓朝她走来的死对头，一边双眼滴溜溜乱转，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东西。面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赵姒妲，虽然她很想在底气上胜过气势节节攀升的小矮子，可是磕磕巴巴带着颤音的话音却暴露了她掩盖不住的恐惧：“臭人偶！你你你……你想对我干什么？我……我跟你讲……你要是乱来的话，大哥不会袖手旁观的！” “伊丽莎白，根据你近期的行动，我对你的风险评估等级已经上调至高危……强制收容协议已通过，开始驱逐！”赵姒妲不断逼近，同时她开始例行轻声诵读起自己对伊丽莎白的评估报告，语气也切换回现实世界中那种无感情、没有语调起伏仿佛电子音。 “你胡说！上次我的评估还是安全的！什么时候变成高危了！” “嗯，我刚改的。” “噫！救命啊！” “今天就是管理者来了都救不了你！” “啊！大哥！快救救我！人偶她又要打我了！”满脸惊恐被逼着逐渐走向绝路的伊丽莎白这时突然眼睛一亮，她的目光向着赵姒妲身后的方向延伸，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发出了大叫。正准备动手的赵姒妲见伊丽莎白这反应也愣了下，她虽然本能意识到这是对方为了逃跑而设下的卑劣骗局，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管理者恐高应该不会跟来才对…… 结果，背后果然什么都没有。 而在赵姒妲回过头的同时，伊丽莎白也立马脸色一变转头就跑，嘴里还不忘嘲讽对方般念念有词。 “泥给路达哟~” “想跑？”看到身后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人偶姑娘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俏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虽然进入幻境后她已不再是人偶之躯，一身引以为豪的魔改装备都无法使用，就算再气也没办法启动歼灭模式把这个二货轰杀至渣，但对于这种转身就跑的行动人偶姑娘也有别的办法对付——她看着逐渐跑远的伊丽莎白，双腿微曲，调整呼吸积蓄力量，然后…… 纵身一跃！ 一个飞扑抱住了伊丽莎白的腰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顶着对方控制不住身形向前栽倒而去，两名少女就这样扑倒在地，赵姒妲娴熟地尝试用关节技锁住伊丽莎白，然而后者每次挨打时都要被关节技锁一次，早就对这种伎俩和套路轻车熟路，用更加娴熟的技巧脱臼了自己的关节，在关节的爆响声中轻而易举挣脱了关节技的封锁，滑溜溜的就像一只泥鳅般从赵姒妲的擒抱绞杀中逃离，接着又马上使用连接能力将脱臼的关节又连了回去，爬起来朝着秘宝所在的祭坛跑去。 她们很幸运没有重生到很远的地方，甚至以伊丽莎白的速度要不了几秒钟就能跑到秘宝前，然后没跑两步，又被人偶姑娘一个平地水溅跃抱住了腰，两人又一次摔倒在地纠缠在一起。 如果把伊丽莎白比作全身滑溜溜的泥鳅，那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赵姒妲……就像是想徒手在泥潭里抓住滑溜溜泥鳅的渔夫，两人就在如同滑稽闹剧般的你追我赶下，逐渐滚到了祭坛边缘的悬崖处。 “人偶！你快撒手！撒手！” “想通过考验集齐四个积点？做梦！” “放手啦！人偶！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呜哇！救命啊！大哥！绯红！我要掉下去啦！” ………… 绯红女王在恍惚中缓缓恢复意识，但刚一睁开朦胧的双眼，她就看到一张脸凑到了视野之中。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现在你看谁都慢得像乌龟一样的病已经治好啦，今后不大可能出现未来视聊天和一秒十七句话的问题了。” 绯红女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什么嘛！自打从那个电脑中解脱后，绯红的思维速度不就已经变回正常速度了吗？” “这个构图实在太有既视感了，所以忍不住玩玩梗。”吴铭耸耸肩将她拉着坐起来，自己也重新坐回地上，“所以这次也是你在背后撺掇傻白咯？” 绯红女王既没有承认同时也没有否认，而是脸上挂着好奇的神色反问道：“咦？大哥哥为什么觉得会是绯红在撺掇白姐姐的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傻白不会进行那种程度的思考吧？”吴铭摊摊手，“或者说，只要身边有人能依靠的时候，她大概是不愿意动脑子思考的，虽然可能手贱撩拨一下老赵，但目的性不会这么强……就像上次你主动接触西比拉一样，” “因为是庆典哦~”绯红女王蜷起双腿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就好像默认了一样，她用手托着下巴嘴角露出丝丝笑意，“万圣节，大哥哥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吴铭搜索了一下自己脑子里那些已经开始有些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奈亚打包送来的庞杂记忆：“大家一起扮成鬼怪，走上街头庆祝的节日吗？节日的起源好像有些众说纷坛，但据我所知应该是庆祝圣人的宗教节日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百鬼夜行 “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个结果……”喧嚣热闹的广场上，伊丽莎白垂头丧气向扮演成杰森的工作人员交还了幻境头盔，“噫……居然是和人偶一起双双坠入海里被淘汰……想想就觉得有点难受。” 赵姒妲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忘记是谁最先挑起纷争的了？” 伊丽莎白不满地嘟起嘴，梗着脖子嘴硬道：“虽然但是，可我也帮忙了呀！最后要不是我拉住了你，你就跟大哥一起掉下去了！” “结果就是你跟我一起掉下来了。”人偶姑娘目光毫无波动，神情平淡地啧了一声，仿佛对最后居然是和她死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十分不满一样，“甩都甩不开，真是令人不爽的能力……” “你什么意思！所以你为什么最后要尝试把我扔上去嘛！”伊丽莎白虽然夸张地提高了音量，但是脸上的傻笑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显然她玩得非常开心。 赵姒妲别过了头，语气听不出有什么起伏波动：“只是不想和你一起被淘汰而已。” 唯一没有参加游戏的海德博士笑嘻嘻看着最先退出来的两个姑娘相互斗嘴：“怎么了？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赵姒妲意简言骇，在起身归还了幻境头盔后又坐回主办方在广场上设置的游戏座椅上，伊丽莎白在一旁吐了吐舌头，对着她做了好几个鬼脸。 不一会，坐在人偶姑娘身边的绯红女王也摘下了头盔，不过和前两个姑娘相比，她的表情就变得精彩得多——惊讶、困惑、难以置信种种表情在她脸上不断变幻着，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里面的情况怎么了？”伊丽莎白看到绯红女王也从游戏中脱离，立即撑着椅子的扶手凑了上来，将原本坐在两人中间的赵姒妲挤得紧紧靠在椅子上，满脸好奇地问道：“大哥赢得最终的胜利了嘛！” “怎么说呢……”绯红女王表情古怪，“最后祭祀场里那只雕像龙活了……” “啊？龙……活了？”伊丽莎白张大了嘴，立即咋咋呼呼起来：“哇！原来祭祀场里的那只龙雕像是真的吗！那是真的巨龙？！可以飞吗！可以喷火吗！可以断尾吗！大哥现在是不是在和雌火龙大战？！还有还有……” 听到幻境里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展开，伊丽莎白顿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着提出了一连串问题，而人偶姑娘则一脸生无可恋被挤得紧紧靠在椅背上，甚至对方说到激动处还会大半个身子都靠到她脸上来，最后直到傻姑娘胸口那团柔软都直接压在她脸上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偶姑娘终于忍无可忍。 很快，一个由透明丝线缠起来的蛹出现在赵姒妲身边，不过这个蛹明显还在不安分地扭动着，其中不时还有呜呜声传出。而绯红女王则像是看到什么心理阴影一样，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又过了片刻，越来越多的游客唉声叹气摘下了头盔，向工作人员交还了幻境头盔领取了参与的礼品后离开，他们离开时脸上虽然能看得出带着没有幸存到最后的惋惜和不甘，可从他们兴奋的讨论中完全能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次游戏的内容非常满意。 在他们逐渐走远的背影中，还隐隐能够听到诸如“贴脸磨刀。”“怪物虐人。”“太真实了，猫到死。”之类零碎的交谈片段。 当然其中也不乏离开时脸上完全只有愤怒和不甘的妖魔鬼怪——这些多半都是扮成游客的超凡生物，不过他们显然对最后的失败耿耿于怀，时不时望向留在场内的游客玩家的眼神也带着怨念，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最终场内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而且他们几乎是同时摘下了头盔。 “结束了。”吴铭摘下头盔，他脸上看不出悲喜，语气平淡就像是经过一场大起大落后终于看破红尘，又像是进入了心如止水的贤者时间一样叹了口气，“主办方实在太缺心眼了吧？选飞哥作为遗迹秘宝的守护者，想要拿到秘宝获得胜利要么打败飞哥，要么在黑龙的狂轰滥炸下坚持到海岛沉没自动判定胜利……这到底是什么鬼畜难度啊……” 齐格非也同一时间摘下了由主办方提供的幻境头盔，露出那张意外清秀、文静的面庞，在听到吴铭的抱怨后她立马变得脸色通红，耳根子也以飞快的速度从粉白变成滚烫的红，最后红的都像要烧起来了，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对……对不起……我……我最后下手不该那么重的……” 一摘下头盔后，龙人姑娘的气质就像是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人狠话不多的冷面战神、自信强大的超然气质，变得就像是个胆小怕生的内向少女一样，敏感而又不自信，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细弱许多，然后……过于紧张顺手压碎了手中的幻境头盔。 “对对对……对不起……咿呀！”齐格非慌张道着歉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她手忙脚乱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结果又没有控制好力道，一脚踩在地上让地面迸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迸裂声，一个凹陷下去脚印被生生踩出来，同时她也被这个脚印绊得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控向前摔倒而去。 平地摔，在很多作品中，这种会在平地无缘无故摔跤的行为，都会被作为一个让人感到可爱的冒失属性而被当成人物塑造的特色。然而面对齐格非此刻的冒失平地摔，吴铭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其中的萌点，反而感觉冷汗狂冒，不敢去扶更不敢轻举妄动——飞哥虽然保持着人类外形，但实际质量却和巨龙形态时没有区别，平时她都是开着反重力术式，并且时刻微调术式精密控制着体重，可摘下面具后她就会陷入慌乱，并且没办法精准维持体重变化…… 也就是说这一下要是摔实了，就相当于是一只巨龙重重摔在地上的冲击，撞击时能在现实世界造成多大的损害吴铭不大清楚，但根据经验来看留下一个小型冲击坑肯定跑不了。 而早就习惯照顾这些妖魔鬼怪，也清楚他们怪癖的赵姒妲立即反应过来，她随手抄起地上属于齐格非的头盔就朝那边扔了过去，无需语言和对话，另一边吴铭十分默契地接住投来的头盔，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这个极具机械质感的酷炫头盔套在了齐格非的头上。 在头盔重新覆盖住面庞的瞬间，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那股冷静、自信的强大气质也仿佛重新回到齐格非的体内，龙人姑娘在即将摔倒的瞬间踏出一步，然后在赶到的工作人员们目瞪口呆的瞩目下，踩在地砖上留下一片震碎地面的裂纹并且站稳了身子。 见她站稳身子，吴铭总算松了一口气，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好在最后赶上了……” 吴铭刚刚都做好见势不对先把龙人姑娘送进收容空间的想法了，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后者平地摔了，不过这种事情大多是发生在家中，有时候反她会无意间弄掉戴在脸上的墨镜，然后在客厅里平地摔毁掉了大半个客厅，如果不是吴铭早就把自家房屋进行了异界化改造，恐怕飞哥每次在客厅里摔倒都会摔到负一楼去…… “抱歉，如果不找些什么东西挡住脸，心神实在没办法平静下来……”齐格非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她环顾着周边明显警戒起来，仿佛马上就要摔杯为号的工作人员们，再次向他们道歉，“我再次为我造成的损害向各位道歉，我……额，我们会对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 百鬼夜行区，从惊声尖笑区中离开的吴铭一行人，此时正在一群妖魔鬼怪的簇拥下，在园区内极具万圣节的气氛装饰下移动着。 身高体壮浑身黑毛的狼人、高贵优雅面色苍白的吸血鬼、身体犹如一团阴影的影魔、肌肉虬结露出大片大片古铜皮肤的泰坦巨人、仿佛一张飘荡床单的幽灵…… 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游行队伍中，这些真正的妖魔鬼怪，一直隐藏在世界暗面苟活的超凡生物混杂在人们化妆而成的逼真鬼怪里，尽情享受着每年只有一天，能合法合规将真身暴露在普通人面前的自由，能不用像是过街老鼠样躲在暗处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 不用害怕被其他超凡势力猎杀，也不用害怕展示超凡力量而被清算，只要不伤害人类，不影响社会秩序，那么这一天里超凡生物都有着最大程度的自由。 正牌的魔法师向游客们展示着各种新奇而又有趣的魔术，引发游客与超凡生物的阵阵惊叹和赞誉，狼人咆哮着惊吓过路行人然后爆发出爽快的哈哈大笑，血族嘬着特供的万圣节血袋饮料，围在祭典区的摊位处吃着热腾腾的毛血旺，耳朵尖尖的精灵抱着欣赏的目光把玩着摊位上做工精致的手办，死灵法师们用魔法唤醒游客们已逝亲人残留的灵魂碎片，让他们与已逝亲人得以相见。 人与超凡生物和谐生活在一起景象，游客们所体会到各种古怪梦幻、不可思议的经历，就像是这个游乐园一般只是短暂存在的幻象，虽然不久之后一切又会回归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但这些留下的记忆却会长久印刻在他们心中。 “真希望这个景象妮娜也能亲眼看到一次啊……” “那我们明年再来吧。” “明年还可以来？！好耶！” “管理者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怪谈(一) “最近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一些怪谈。”林娇娇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她有些厌倦了正被齐格非津津有味观看的老套电视剧，像是故意寻找话题般开口道：“老哥你有没有兴趣分析一下，哪些怪谈可能是超凡事件啊？” “比起谈论流传的怪谈，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会你怎么若无其事坐在我家里……”吴铭小口啜饮着自己刚泡好的咖啡，目光中充满了无语，“一到休息日就跑到我这里来蹭吃蹭喝，你这样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 “没办法嘛……白洁自从那次事件以后，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还是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时不时俯身到我身上来。”窝在沙发里的林娇娇缩了缩身子，将坐姿调整成一个让自己感觉到舒服些的状态，“我留在家里怕出什么事情，认识的高人又只有你一个，不就只能到你家来避难了吗？” 吴铭漫不经心翻着书：“那好啊，我给你介绍一个高人，去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 “真的？”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女一听好像有办法解决，眼睛一亮马上侧过头来，不过动作实在太大，反而把睡在椅背上的橘猫小米吓了一跳，“真的有办法解决那个小婊砸时不时就夺我舍的问题吗？！我跟你讲我快受不了那个小婊砸了！前天她甚至在我测验小考的时候，直接给交了一份白卷上去！害得我又被老爸骂了一顿……” “骗你的，你这情况很难解决。”吴铭反手就掐灭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对方是在无任何媒介的情况下，直接从你心底上升浮现到表层的意识，与其说那是类似夺舍的行为，更像是多重人格切换的表现，如果没办法追根溯源的话，恐怕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 “……”林娇娇愣了两秒，仔细品味着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最终颓丧意识到解决这一问题可能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所以强行转移了话题，“那我们还是来聊聊怪谈的话题吧……” 吴铭本来想告诉她自己又不是算命先生，光是听别人描述就能算出来是不是遭遇了超凡事件，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你……还是先说来听听吧……” “好耶！”林娇娇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不过她很快表情正经起来，“据说啊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 “少扯废话，直奔主题，大家都等着呢。”吴铭打着哈欠。 林娇娇见他这么严格的样子，不由耸耸肩：“大家？什么大家？好吧……抛开那些渲染恐怖气氛的细枝末节，大概怪谈的核心就是召唤仪式了。” “召唤仪式？” 她连连点头：“嗯，仪式其实也挺简单，就是准备十台手机，手机1打电话给手机2，然后手机2打电话给手机3……以此类推，最后手机10打给手机1，形成这样一个循环后，所有的电话都会处于正在通话中的状态，而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名叫answer的人就会接起电话。” “参加仪式的十个人里面，从手机1到手机9的人都可以像answer提出一个问题，最厉害的是，据说他什么问题都能答得上来，可到了手机10的人，answer就不是回答问题了，而是向机主提问，如果没回答上来的话，answer就会生气并且挂断电话。并且预言会把那个人身体的一部分给夺走，我听到的那个怪谈里，好像是有人尝试过这种仪式，然后真的见到了answer……” 虽然林娇娇在吴铭的要求下，已经尽可能略去了许多关于渲染恐怖气氛的细节，不过整个怪谈还是带着几分让人瘆得慌的气氛，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可能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就可能会响起来一样…… 突然！ 口袋中传来的一阵手机铃声吓得林娇娇一个激灵，怪谈的讲述也随之被打断——她认得出来，此刻在客厅中响起的手机铃声，正是源自于她自己的手机，而想到自己刚刚讲的那个怪谈，哪怕没尝试过这个仪式，也根本不想尝试的林娇娇，还是感觉到了一阵从头皮升起的毛骨悚然。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吴铭，似乎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而后者则是笑呵呵看着她，不紧不慢道：“接着听听看？你好歹是在一个世外高人的家里，要是真有什么魑魅魍魉我也能发个符解决掉它们……” “我也没见过世外高人居然是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里的……”林娇娇嘀咕着，还是壮着胆子将手机拿了出来，在她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顿时放下心来：那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现在都快午饭时间了，想必是叫她回家吃饭的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林娇娇接起了电话：“喂，妈，我马上就回来了，不用打电话催我啦！我知道时间的……” 可是话还没说完，她的话音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因为她听到了听筒对面传来了充满杂讯，扭曲失真，仿佛异界般的声音。 “就……差你了……” “好黑……好冷……” “我……我们……好寂寞……救救……” “呀！！！”在不断攀升的恐惧中，林娇娇终于感觉自己紧绷的精神断了线，她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并且惊恐地将手机朝着墙壁狠狠砸去，似乎是想砸坏这台手机终结掉这通令她恐怖的电话，不过却被吴铭淡定伸手截了下来。 “让你总是往我们这里跑，现在被超凡事件缠上了吧……”吴铭叹着气，顺手接起了电话，面对手机那头扭曲失真、充满杂讯的声音开口问道，“喂，请问你找谁？你是刚刚我们谈论的那个answer吗？” “救救……就差你了……好冷……好冷呀……” 手机的另一头仍然是扭曲失真、充满着干扰讯号的呢喃，不过很快，在诡异而又压抑的安静后，又有一个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你好，我是answer，请问是你在召唤我吗？” “问题？” “我听到了你的召唤，所以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我都能解答……”answer在另一头回答道。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吴铭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这和林娇娇所说的怪谈不一样，他还没正式开始仪式呢，怎么怪谈的主角就自己撞上来了？ 而且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吗？这样的疑问在他心中闪过，但是没有等他细想，行动就比思考先一步做出了决定：“既然什么问题都可以解答的话……” 接着吴铭抛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问题。 “请证明任一大于2的偶数都可写成两个素数之和。” 既然你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话，那么就来尝尝当初连许愿世界都明令禁止用许愿网络解决的数学难题吧！ 屋内恐怖、诡异的气氛顿时一滞，仿佛根本没料到出题人居然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一样，就连电话那头的answer都陷入了沉默，而吴铭则好整以暇翘着二郎腿静静等待回答，至于惊恐万分的林娇娇此时也平静下来，看向吴铭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拿数学难题来考鬼怪？！不带这么欺负鬼的吧？ 吴铭淡定用眼神回复：连数学难题都解不出来的鬼，还好意思说自己能回答所有的问题？学着点，以后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是真想着召唤鬼怪来解答问题，先用几道数学难题试试他们是不是有真材实料。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林娇娇有独特的读眼色技巧，她显然读懂了吴铭眼神中想表达的意思，小声嘀咕起来：“兄啊……我可不像你……你确定我这么做的话，不会被那些笔仙们打死吗？再说我该怎么证明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一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在那尴尬而又诡异的沉默中，吴铭似乎感受到了从听筒里传来的情绪变化——不甘、愤怒、疯狂最后变成崩溃，再后来他听到听筒另一头传来嘭得一声闷响，就好像是有人用木棍将西瓜打得粉碎时发出的声音一样，接着耳边就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answer挂掉了电话。 “好了。”吴铭随手将林娇娇的手机扔了回去，在后者手忙脚乱接手机的途中，他的声音缓缓传来：“这样一来answer一段时间内应该没脸来找你了。” 说着他从收容空间中掏出自己轻薄的黑色长外套穿在身上，并且换上出门的鞋子，林娇娇看到他的举动一阵疑惑：“诶？你现在要出门了吗？” “稍微出门一趟，要不了半小时就回来吧。”吴铭整理了下衣领，随即转头看向还在目不转睛看着电视的齐格非，“飞哥，她就交给你来保护了，如果老赵回来问我去哪了，就告诉她我出门遛个弯，吃饭前就能赶回来，大家正常开饭就行，别把傻白再给饿着。” 全神贯注看着电视的齐格非没有回答，但是举起了手，朝吴铭比了个ok的手势。 下一秒，吴铭的身影消失在了耀眼刺目的白光之中，光芒褪去之后，林娇娇又缩回了沙发上，客厅中一时间陷入沉默，或许是受不了这种尴尬沉默的气氛，她小心翼翼朝龙人妹子看去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哥这是突然去哪啊？” “只是去处理一些善后工作而已……不必在意。”齐格非没有转头，语气平淡地回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怪谈(二) 影界都市，炎都。 整个世界仿佛开启了静音模式一般寂静无声，街上空空荡荡看不见人烟，感受不到活物存在的气息，即便阳光如瀑洒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虽然这里的一草一木完全复刻了现实世界的风景，但换了任何一个人身处此地的话，都会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里是心灵之海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心之海的最表层，由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积累形成的‘印象’构筑出来的复制都市。 这里虽然最大程度复刻了现实世界的风景，但却并不是人类所生活的都市，懒散惰性的影怪才是生活在这里的主人，它们生活在影界浅层的各处，过着日复一日悠闲而又散漫的生活。 不过这里并不是每天都如此宁静的，比如今天，就有一些小插曲打破了影界某处的小小平静。 从窗口、房门中喷出的火焰像是被某只无形的手操纵着一样，形成一道平地而起的火焰龙卷，将整座大型仓库，以及周边几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影怪吞噬。 那是一只接近两层楼高，体型庞大的，由各式各样人类肢体拼凑而成宛如大型蜘蛛的怪物，当它挤破大型仓库现出真身时，还能听得到接连不断的痛苦尖啸——那些都是由“人”发出的，由下半身已经融入蜘蛛怪物体内，仅仅只剩上半个身躯还苟活于世的“人”发出的。 “救救我……” “救救我们……” 在那些早已半腐烂的头颅们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中，那只大型蜘蛛怪物伸展开无数由人类组成的手脚，尖锐的骨刺与锋利的骨刃闪烁着寒光，其中一条由无数手脚组成的触肢仿佛找到目标般，不断伸展着朝街对面的吴铭抓去！ “人格面具·洛基。” 吴铭轻轻捏碎手中的卡牌，接着身后一个盘坐在虚空之上的长发身影缓缓显现，他整张脸从眉心一直到下巴被分割成阴阳两面，左半边惨白发青仿佛如死人的肌肤，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另半边赤红如火仿佛恶魔的皮肤，神情嘲讽，嘴角微勾。 面对answer那东拼西凑，由无数肢体缝合而成的触肢，“洛基”缓缓睁开了双眼，他背后如同蝙蝠般的恶魔双翼缓缓展开，右半边赤红如火的那张恶魔面庞露出一丝邪笑，然后伸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寒在火焰的最中心处爆发，并且由内向外快速扩散开来，寒风吹过，就连火焰都像被这极寒冻上了一般，眨眼的功夫，体型庞大的蜘蛛怪物就化为了一尊冰雕，体表冒出森森寒气，定格在了它发狂变身的瞬间。 而那只触肢上伸出来想要抓住吴铭的手，最近的离他的鼻尖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菜的抠脚。”吴铭表情不变，这也不是他强装镇定，毕竟在护盾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就算是这只手砸上来他都不带受伤的，“明明战斗力上只是个杂鱼，却从演出效果上整出了boss的派头，为了营造出效果不仅幻化出了东批西凑的缝合怪，还往身上植入了一堆活死人。搞得跟真的一样，一开始你还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你有那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传播你的怪谈印象，对于你们影怪而言，相信的心才是你们的魔法啊……” 吴铭一个劲向这只影怪单方面开着反省会，不过很遗憾的是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发出回应。 “虽然怪谈流传起来，认知印象的改变让你拥有了怪谈里answer的部分权能，但那也成为了束缚你的枷锁，让你今后只能以怪谈answer里的准则来行动，限于怪谈赋予你的特性你必须回答上别人的问题，必须解答别人提出的任何问题，但你又并非全知全能的存在，所以才会被我提出一个目前无解的难题后爆掉脑袋彻底失控。” “对于成为怪谈载体的你们而言，这种打破设定和准则的行为所产生的效果是致命的，不论是对你们而言，还是对于促使你们打破准则的那些人而言，不过恰巧我比较厉害，所以把你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怪物冰雕仍然保持沉默，但吴铭能感觉它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哎，算了，你这姑且也算是误入泥潭，复活之后可不要再成为这种坑爹怪谈的载体了……” 见它一点都没有跟自己聊天的意思，吴铭摇着头伸出手一拳敲在那只向他抓过来的手上，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爆豆般的破裂声响后，裂纹开始从那只手臂向着触肢上快速蔓延，接着又迅速在怪物的身上扩散，最后在几声振聋发聩的崩裂声中，巨型的怪物冰雕彻底崩碎，化为细碎的冰晶随风飘荡。 崩落爆裂的冰晶折射着毫无温度的阳光化为漫天飞舞的钻石星尘，每一颗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起来煞是好看，而在这漫天冰晶中，吴铭的身影也被传送模块的光团所淹没。 而在他离开好久之后，影界之中又有了新的变化，一道约有一人高，漆黑深邃的空间裂缝被撕裂开来，一名身穿白西服，头戴白礼帽，看起来仪表堂堂的男人甩动着黑手杖从空间裂缝中走出。 棕色的圆头皮鞋踩在复刻都市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在他身边，一只通体漆黑，几乎融入到空间裂隙背景底色中去的黑猫，也迈着猫步从裂隙中溜达了出来。 “看样子是搞砸了呢……”秦冕笑呵呵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随即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黑猫，就像是在对着它说话一样，“你真的不考虑留在这里搭把手吗？” “你当我傻？天知道炎都里现在藏着多少怪物，甚至就连那个第一猎人的徒弟也在，你让我留在这里是想让我去死吗？”黑猫十分人性化的翻了翻白眼，口吐人言发出了清脆的女声，“虽然是你把我从那个泥沼里捞了出来，而作为交易的一环我也会信守承诺帮你做一些事情，但如果那是有性命之虞的委托，还容我拒绝……” “好吧好吧。”秦冕笑着摆摆手，他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这幅笑眯眯的样子，看似表情松懈却又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得无懈可击，让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那我就拜托你一些不那么危险的事情吧……” 片刻之后，黑猫与秦冕也先后离开了影界，一度宁静被打破的影界，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几只懒洋洋的影怪蠕动到一片狼藉的废墟上晒起了太阳，一切又归于平静。 ………… “要是真那么有效果的话，这玩意儿早就火遍全球了，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此苦恼了，又怎么可能在你们的小圈子里流通呢。你们早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吴铭看着房间中躺倒在地，一幅幅仿佛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肤裹着骨头的皮包骨，又看看房间里横七竖八，身材如同球一样圆润的肉团，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止是减肥，对待所谓效果拔群的老年保健品、养生食品以及任何效果类似的产品，吴铭永远都是秉持着同样的观点。 为什么突然提到减肥的话题呢？这还要从头说起。 “我！回来啦！”这天，伊丽莎白惯例早上溜达完一圈，回到家中看到吴铭时眼睛马上一亮，接着整个人飞扑出去化为一道黑影朝着他飞去，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一般，在飞扑头槌的同时傻姑娘还发出了精神满满、充满元气的招呼声，“大哥大哥！早上好鸭！我！回！来！啦！” “停！”吴铭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按住了她的额头，强大的冲击与惯性震得他双手发麻，护盾紧急弹出在这个铁头娃的头槌下甚至迸发出阵阵火花，而他身下的椅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就连椅子腿都隐隐有些凹进地面的趋势，不过好在最终吴铭和椅子都坚持了过来，避免又一次被这个傻姑娘头槌的命运。但看着她轻巧落地又满脸傻笑，兴奋到搓手手的样子，吴铭不禁叹了口气，“今天的兴致也这么高昂……是人偶又给你买了新零食吗？” 伊丽莎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然后脸上又展露出灿烂的傻笑：“不是不是！是我之前碰到娇娇啦！她跟我讲了好多怪谈！要不要听听看鸭！” “又是怪谈吗……”吴铭一愣，随即想到了前几天林娇娇讲的那个怪谈，以及后来在饭桌上讲的那些怪谈，疑惑之下不禁开口问道，“上次林娇娇在饭桌上不是讲了那些怪谈吗？你又听她讲了一遍？” “不是哦~是全新的怪谈，没听过的，她昨天上学时又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最近好像怪谈突然流行起来的样子~”伊丽莎白这样说着，突然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用食指点着下巴看上去像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过那些怪谈里有个听起来好像完全不像是怪谈诶……” “说来听听？”吴铭轻啜了一口咖啡。 “林娇娇说，她们班上好像流行起了减肥药~然后有好几个吃过药的同学失踪了！” “噗！”吴铭一口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怪谈(三) “总觉得似曾相识的套路又出现了……”吴铭用拖把擦着地板，咖啡留下的污渍正在被他用拖把一下一下清理干净，“先是神药开始流传，接着身边的人争相嗑药，最后大家一个接一个失踪……” “管理者，您要清楚这是伊丽莎白说出来的话……”一旁的赵姒妲翻翻白眼，“她除了回家吃饭的时间是稍微有点可信度的以外，还有什么时候靠谱过？你居然会信她的话……” 本来伊丽莎白一幅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一听到人偶姑娘的讽刺顿时就坐不住了：“人偶你说什么！什么叫稍微有点可信度？我每次吃饭都是准点回家的！一分钟都不耽误！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职业道德！” 吴铭瞪圆了双眼：咦？重点是这个吗？ “不要想多了，我刚刚是在夸奖你。”赵姒妲淡淡瞥了伊丽莎白一眼，也不管后者听到被夸奖后又开始有点得意忘形的傻笑，接着她转头看向吴铭，“不过关于林娇娇口中所说的那个减肥药，管理者我这边倒是有一些东西要提交给你看……” “诶？”吴铭仍旧处于持续懵逼的状态中。 “这是关于那个减肥药的调查文件。”赵姒妲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沓文件递给吴铭，“上面记载了被调查人员的详细信息——跳过这些说明直接说结论吧，结论是，那些减肥药中并不存在超凡层面的效果。” 吴铭缓缓翻看着手中的调查文件，伊丽莎白也猫猫祟祟凑上来看，结果她刚一看到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就感觉头晕起来了：每个人的信息都详实记载在纸上，就是最轻微的体重变化都没有漏掉，甚至连药剂的源头都查得清清楚楚，看到这些信息吴铭不禁感慨道：“不愧是你……居然已经调查清楚了……” “毕竟是可能涉及到超凡层面的事件，自从真理会的事件后，各大超凡势力也警惕起这类贩售药物的行为。”赵姒妲微微颌首，算是坦然接受了他的夸奖，“由于不是超凡事件不方便出手，所以我已经以举报非法药品的理由将证据提交上去了，好在这个区域的官方力量也对非法药品交易十分上心，可能要不了多久减肥药的问题就会被解决。” “这算是从侧面帮忙维持了治安和社会稳定吗……”吴铭眼皮微微跳动，伊丽莎白突然大叫了一声：“是这个人！” “你突然叫什么？”吴铭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叫给吓了一跳，而伊丽莎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指着即将翻页的纸说道：“就是这个人！她好像失踪了！” “失踪了？！” 吴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文件照片上是一个留着短发，看上去颇为文静的小姑娘，脸上长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常有的青春痘，从文件上的体重和身高信息来看，应该还算不上是肥胖的程度。 赵姒妲无机质的双瞳中跳跃着字符组成的数据流，她抬头看向伊丽莎白：“你是怎么知道她失踪了的？据我调查来看的话……” “因为就是发生前天的事情。”伊丽莎白死死盯着文件上的照片，仿佛要把对方的样子刻入脑海一样，“娇娇说她放学后好像没有回家，第二天家长和警察都跑学校来了，娇娇自己也有点在意就稍微打听了一下，发现学校里还有几个学生都没有回家，有人说是她们几个结伴翘家了，也有人说她们是在回家路上被拐走了，现在学生家长们好像在学校闹事，而学校也加强了安保力度，为了防止失踪继续发生，直接联系学生家长他们的放学时间，要求学生家长抽出时间接送……” “她这两天不能来咱家蹭饭也是这个原因……” 听到这里吴铭也大致知道是怎样一种展开了：“所以说这和减肥药又有什么关系？” 伊丽莎白听他这么问，抬头望天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道：“哦对，学校里传得有模有样的传言里，好像有人发现她们之前都吃了前阵子悄悄流行起来的减肥药，不仅身材体型明显变好了，而且不管怎么吃都吃不胖，所以有人推测是不是和那个减肥药有关，还编出了个关于减肥药里有寄生虫卵的怪谈……咦？人偶？大哥？你们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吴铭缓缓收回愕然的目光：“居然把事情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你真的是伊丽莎白吗？” “伊丽莎白不可能记住这么多东西，你到底是谁？”赵姒妲反应更是过激，她的手指上缠绕的透明丝线，开始反射危险的光芒，“你最好老实回答，不然后果自负。” “我可厉害了！”面对明晃晃的透明丝线，伊丽莎白脸上虽然毫无惧色甚至还向她大做鬼脸，但身体非常诚实地躲在了吴铭身后，“我只是平常不大爱动脑子而已，能记住这点东西算什么！看在娇娇请我吃了一份鸡蛋灌饼的面子上，我还记下来她们学校里最近流传的怪谈呢！” “看在吃的面子上才记下来的……”赵姒妲见她这个反应点点头，暂时收起了透明丝线，“看来是傻白没错。” “人偶你什么意思！” 看着两个相互之间看不对眼的冤家又一次吵作一团，吴铭笑着将注意力转回到手中的文件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半透明的信息框从他的视野中弹出。 “你有一条新的祈愿，请注意查收。” 半透明的信息框上开始浮现出只有吴铭才能看得到的文字，但很快阅读完信息框上面的文字后，他的脸色就渐渐阴沉了下来。 赵姒妲是最先注意到了吴铭的异状，几乎是在他面色变化的同时就开口问道：“管理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刚刚接到一个寻人的祈愿。要找的人里面就有她……” 吴铭说着，伸手指了指文件上的文静少女。 “学校里的失踪学生一共四人，除了那四个学生以外，这项委托里还有其他一些行踪不明的人……” “数量合计……四十余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怪谈(四) 对于炎都这座足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来说，有四十几个人突然间销声匿迹、仿佛人间蒸发般去向不明，实际上是一件非常难以被人立即察觉的事情。如果不是像那些失踪学生那样和家人朝夕相处生活在一起的话，恐怕有些人就算某一天突然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也很难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注意到他已经失踪的事实。 吴铭手中那份失踪名单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这种哪怕失踪，也很难被立即发现的边缘人。 他们大多是从偏远贫穷的老家来到这座大城市来打工讨生活的外来人口，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在陌生城市中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住的地方可能也只是单位给租的集体宿舍，很少甚至不和老家的父母进行联络，在这座城市里认识的人也少的有限，就算哪天离开了，也不会有好事者去寻找他们的下落。 还有一部分就是像以前的吴铭那样——沉默寡言，深居简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什么亲朋，更没有什么好友，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维持在普通又容易被人遗忘的基准线，与前一种略有不同的是，这类人大多独居，所以哪怕是哪天不小心死在家里了，也只有尸体腐坏发臭引来了警察才会为人所知。 对于这座城市而言……这些人的下落不明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电话联系不到人后就当做旷工或是离职来处理，可能找个人取代他们的工作会有些麻烦，但没了他们工作仍然可以正常推进，经理主管也只会嘀咕抱怨几句：现在的年轻人连招呼不打一声就离职了，真不靠谱。 身边少了几个人，多了几个人，根本不会有人太过关心，更不会有人的正常生活会因此被影响。 不管少了谁，人们最后还是会回到一如既往的生活中来。 ………… 想接触祈愿的发起人并不难，吴铭几乎没什么阻碍就在任务简报中找到了祈愿者的住址——那是其中一位失踪学生的家长，在稍微使用一些话术技巧以及认知影响后，他很顺利就打消了对方的戒备心，并且让他们相信了自己是来帮助他们寻找失踪孩子的志愿者。 但是一无所获。 之后吴铭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四家失踪学生的家长全部见了一遍，眼前这位衣着光鲜的中年夫妇是最后一位学生的家长，吴铭坐在沙发上但目光毫无焦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对面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正掩面默默哭泣，而丈夫正在讲述着这几天他翻来覆去不知道讲了多少次的回忆和细节。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可能就是前阵子她吃那个减肥药的时候了吧……”中年男人这么说道，他说的话顿时引燃了吴铭的兴趣，后者听到这个关键词顿时坐直了身子：“减肥药？她吃了那个减肥药之后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吗？还是说那个减肥药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也说不上是问题……”中年男人仔细回想着一些细节，他摇了摇头，“我家孩子她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和体重不满意，甚至有偷偷吃减肥药来控制体重，我之前就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减肥药，当时还为了这件事情吵了一架……” “所以，您是说在您女儿的房间里找到了减肥药？然后因为她偷偷吃减肥药的事情，还和她大吵了一架？”吴铭听到中年男人的说法微微挑挑眉毛，故意用加重语气复述了一遍，后者的表情也有那么一丝尴尬，不过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对，不过小孩子能懂什么事嘛……那些减肥药都是假的，害人的玩意儿，我说了多少次她也不听，所以只能靠我们家长把好关了……可她哪懂我们这是在为她好啊！还非要说我们在侵害她的隐私……” “要我说，在她长大成人以前，在家里就不应该有隐私！” 看样子生活在这个家里的孩子也够呛啊……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吴铭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呢？您觉得这可能是您女儿离家出走的契机吗？因为和你吵了一架，感觉自己的隐私受到了侵害，所以才决定离家出走？”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过分，但青春期的孩子们感情大多都比较敏感脆弱，再加上青春期的自我意识萌发，使得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会通过一些幼稚的手段来博取关注，或是向他人证明自己，所以对方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不是不可能。 不出意料，那个中年男人点点头：“对，而且我还怀疑，她是和学校里另外三个学生怂恿着离家出走的……” 看着对方信誓旦旦脑补出来的推论，里面尽是个人臆断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佐证，还能讲得绘声绘色时，吴铭就知道这次谈话应该结束了。 ………… 直到从中年男人的家中走出，吴铭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两个小时，整整听了那位父亲叨叨了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里，那位父亲进行了各式各样的脑补推论，讲的有模有样绘声绘色，俨然就是一副当代福尔摩斯的样子断言事情肯定就是这样的……这对吴铭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过刚一走出小区楼栋，吴铭就感觉到了一阵毫不掩盖的注视感，接着他马上就锁定了目光的来源——源自于小区绿化带的一个草丛里，在感受到吴铭扫过来的目光后，草丛里隐藏的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草丛一阵耸动，看样子是准备逃离现场。 “想跑？”吴铭一把就把躲在草丛里偷偷摸摸的少年拎了起来，就像是在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你……你干什么了！什么鬼鬼祟祟？我就是个路过的！你快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的话，那我就……”少年努力挣扎了几下，结果发现自己好像是被铁钳紧紧夹住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意识到自己好像打不过对方后只好把换了个狠话，“那我就要叫人报警了！” “行啊，去报呗。”吴铭表现地很无所谓，甚至还主动松开了他，“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反正我是应别人委托来调查失踪者下落的，到时候就算到了派出所也有人帮我作证……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反而更令人怀疑，都说犯罪者最后都会回到犯罪现场回味自己犯下罪行的习惯……你就是绑架犯对吧！绑架了这家人的女儿，然后暗地里躲在附近看他们家失去女儿后的痛苦生活，借机满足自己扭曲变态欲望的绑架犯！” “胡……胡说！”哪怕吴铭那一连串话里面是根本没有内在逻辑联系，完全是恐吓之言，但还是吓到了眼前的少年，“我……我是来……我是来救她的！” “她肯定是玩了那个怪谈游戏！我要赶快找到她，不然她就危险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怪谈(五) 一直以来，徐瑶瑶都在因为自己的身材体型而感到自卑。 从小她的体型就比同龄人壮实许多，虽然远远还没有达到严格意义上肥胖的标准，但堆积在腰腹的脂肪，以及由于学习压力而缺少的运动也让她几乎没有身材可言，因为这个身材的关系，从小学时期开始，与她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总会把她当做异类一样嘲笑，欺负。 而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欺凌与嘲笑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她也渐渐变得敏感而又自卑，她害怕面对别人投来的目光，害怕经过别人身旁时会听到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甚至害怕与其他人成为朋友——因为她总觉得那些人会在背后偷偷嘲笑她身材臃肿、肥胖，甚至与她交朋友的那些人也可能是深藏某些目的。 她羡慕那些有着苗条身材的人，羡慕那些永远都能吃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怎么也吃不胖的人，也深深痛恨着自己容易发胖的身材，以及永远都管不住的嘴。 她也想拥有苗条的身材，她也想得到别人的赞美和认同。 那种没有赘肉的苗条身材，那种纤细好看的身材！ 不知何时这样的观念悄然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她对减肥的执念也变得越发魔怔起来，从最开始尝试运动减肥，到后来绝食快速减重，再到最后乃至吃自己偷偷买来的减肥药，尝试微博上转发的各种懒人减肥法，以及各种明显一看就不科学的“减肥秘方” 可运动实在太过辛苦，她几乎一次都没有坚持下来过，而绝食又太过痛苦，饥肠辘辘看到那些想吃又不能吃的美食时，她也没有几次抵挡住过食欲的诱惑……所以她选择了借助外力——吃药，前面那些方法虽然一开始有些效果，但在她体重降下来没多久又会反弹到原先的体重，至于后面那些涉及玄学的减肥、锻炼方法的效果……那就更别提了。 直到有一天，她刷微博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随机推送的怪谈，据说那是一则非常灵验的怪谈，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念着十分拗口的发音古怪、类似于咒语一样的话语，然后摆出一系列奇怪的动作像是跳大神一样跳完一支配套的减肥操就行。怪谈甚至说只要成功完成了整个流程，整个减肥的过程就会变得非常轻松，哪怕天天吃高糖分、高热量的甜品，体重也不会因此增长，甚至就连身材也会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 不过怪谈里也说了，这种仪式只需要举行一次就能维持效果，就像许多怪谈故事一样，在怪谈的最后也无一例外备注上了怪谈中骇人听闻的定番——千万不要因为贪图减肥的速度，而选择多进行几次仪式加速减肥、调整身材的时间周期，否则…… 否则魔法的力量会加倍在身上显现，而试图这么做的那个女孩……也因此变成皮包骨头，活生生瘦到死，死状非常恐怖。 本来这种明显可疑、并且逻辑上站不住脚的怪谈仪式不会有正常人尝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也可能是迫切想要走捷径减肥的念头战胜了理智，徐瑶瑶主动尝试了这个仪式，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好歹还是念完了拗口的咒语，也跳完了减肥操。 当然这也只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尝试而已，曾经无数次尝试微博上流传的玄学减肥、玄学锻炼法的徐瑶瑶，心底也大概明白这条怪谈仪式可能除了讨个心安以外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甚至事后还在暗暗自嘲自己怎么会傻到尝试这种怪谈，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在那之后自己的体重竟然一天比一天轻了！ 哪怕很缓慢，但她的体重确实一天一天在下降着！ 最开始徐瑶瑶虽然马上注意到了体重上的变化，但却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体重下降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可就算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体检也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变化，直到最后她才不可思议地意识到，导致自己体重下降的原因好像是那个古怪的仪式。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逐个排除下来也就只剩怪谈仪式有效这一个可能性了。 或许真的是怪谈仪式起了作用，随着体重一天天变轻，徐瑶瑶的身材也在一天天变得苗条纤细起来，朝着她理想中的形象变化，而她也在一点点重拾自信，可她还是不满意。 速度太慢了，体重下降的速度还是太慢了。这样下去，她可能要半到一年的时间，才能达到自己理想的体型和身材。 就不能让体重下降的速度更加快一点吗？ 徐瑶瑶很想再尝试一次那个仪式，可想到之前那个怪谈最后的警告又有点畏首畏尾——毕竟仪式的力量在她身上已经体现出来了，现在她哪怕不运动体重也会一天天下降，所以她也害怕重复举行仪式后，自己就真的会像怪谈中警告的那样，因为加倍显现的魔法力量而变成一具皮包骨头…… 可这样的警惕和敬畏也没持续多久，她就耐不住诱惑，被心中不断试图说服她的声音所说服，又一次尝试了那个怪谈仪式。 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第五次…… ………… 徐瑶瑶从昏迷中醒来，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浮上心头，身体仿佛无比沉重，又好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光是像这样撑开眼皮、保持呼吸就感觉要费尽全力了，然而印入眼帘的光景却是令她感觉无比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我在哪？ “额……我……我这是……”徐瑶瑶嘴唇翕动着，肺部与声带震动着艰难吐出几个音节，她隐约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应该是在学校，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醒来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由于身体没办法自由活动，她只能缓缓转动眼球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 视线贴着木地板向远处延伸，接着她就看到了差点令她心跳停止的恐怖光景。 眼睛，一坨暗黄色、干枯、皱缩的椭圆球体上，有一只无神、涣散的眼球镶嵌在那古怪的球体上，而那只眼睛正好撞上了她扫过来的视线。 两者视线相对，在那一瞬徐瑶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瞳孔收缩、心跳也不争气地咚咚咚加速跳动起来，接着她的视线捕捉到了更多细节，也看清了那个镶嵌着眼球的古怪球体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头颅，确切来说是一个人类的头颅，不过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颗头颅看上比正常人的头颅要小上一圈，看上去就像是给头骨披上了一层干枯皱缩的皮肤一般，她的视线继续延伸，又看到了连接着那个干缩头颅的躯干以及……更多的东西。 那是一具又一具如同干柴般枯瘦的躯体，他们身材枯槁，从那些枯瘦的身体上根本看不上有什么肌肉或脂肪存在，而那些皮肤皱缩脱水的样子更是像直接贴在骨头上一样，一个个皮包骨头就这样横七竖八被堆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包，扭曲、枯瘦的肢体也不规则地从躯体与躯体的缝隙中伸出，仿佛一根根尖刺般耸立着，看上去无比渗人。 更让徐瑶瑶感到恐惧的是——从皮包骨头胸膛上微弱的起伏，她发现这些皮包骨头都是还活着的状态！ 意识到这样恐怖的事实，徐瑶瑶只感觉一阵强烈的恐惧从脊椎升起直冲脑门，她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因为恐惧而麻痹了，并且努力伸出手想要爬起来。 而就在这时，徐瑶瑶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那是一只枯瘦皱缩、没有肌肉也没有脂肪、宛如由一层薄薄皮肤直接裹住骨头的手，五根手指指骨细长，原本很难被辨识出来的手指关节处，也因为皮包骨而变得无比清晰。 那就是她现在的手，她也变成了这些皮包骨的一员。 意识到这一点后，徐瑶瑶发出了绝望而又无声的惊恐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变成这个样子！不要！ 在她陷入疯狂之后，一团如同水流、又如同泥浆般无定形的团块从木地板的缝隙中涌动出来。 “为什么呢？你想要的苗条身材，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为什么还不满意呢……” ………… “大概就是在这里吧……”吴铭从传送模块的光幕中走出，他一眼就看清了房间中的景象，并且注意到了房中那团无定形的泥浆怪物，“通过具备指向性的咒文、祭祀舞蹈以及象征故事所联系起来的怪谈信仰，而获得这份信仰的影怪，也会被塑造成怪谈中的那样……所以这次的幕后黑手，就是你对吧？” 无定形的泥浆团块环顾着室内横七竖八的枯槁躯体，以及如同气球般圆润肥胖的肉球，它没有正面回复吴铭的话，反而有些答非所问般叹了口气：“明明是他们自己要求的，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满意呢。我是哪里没有做好吗……” 它不停喃喃自语着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翻来覆去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是一个没有完成父母期待的孩子一样，看样子似乎是因为颇受打击的关系，它虽然样子可怖，但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反抗或是战斗的意愿。 “人类就这么难伺候的生物。”石中剑逐渐在吴铭手中显现，一道剑光闪过将泥浆怪物一分为二，然后剑光连闪将其切碎，“太热也不行，太冷也不行，长得太胖不行，长得太瘦也不行，别说你做的不好了，就算你做得再好他们也会觉得不满意……所以不必纠结这些事情了，我这就帮你从怪谈的设定束缚中解脱出来……” “……”泥浆怪物愣了愣，似乎在它并不长的生命中困扰着它的难题终于得到了解答，而且随着它的身体化为光点，仿佛解脱般的感谢也随之而至：“啊……谢谢……” 看着影怪的身影逐渐化为光点，消失逐渐回归影界，吴铭也叹了一声转向房间内干瘦如柴的躯体和如气球般的肉球，他们大多都是相信了怪谈的受害者，他手上涌动起修复模块的金色光芒，分发洒在了众人的身上。 “要是真那么有效果的话，这玩意儿早就火遍全球了，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此苦恼了，又怎么可能在你们的小圈子里流通呢？又怎么可能这种好事就只有你们知道呢？你们早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怪谈(六) 或许是大量超凡生物聚集的百鬼夜行所带来的相互吸引效果，也可能是背后有着其他更深层次的缘由在里面，最近炎都并不怎么太平——虽然表面上正常人所接触的世界一直保持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模样，实际情况却暗流汹涌，在不为人知的世界暗面各种超凡事件频发，经常会有普通人被卷入其中。 不过好在炎都异变后，曾经一度从这座城市撤离的超凡势力也逐步回归，除了已经完全退出的教会以外，其他三个超凡势力也陆续派遣维稳人员回归炎都，一如既往地在黑暗中耕耘，在人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将超凡事件的影响给消弭。 然而炎都最近频发的超凡事件也着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以至于吴铭除了一些普通的祈愿委托以外，也能接到不少与超凡因素沾边的委托。 不知不觉间时光飞逝，十一月已经繁忙的工作中悄然渡过大半。 吴铭坐在书桌前整理着桌上汇总起来的一份份报告，他表情有些严肃，上面的汇总报告罗列出了这大半个月以来解决的各项委托简报，里面有伊丽莎白为疲惫的成年人找回丢失的宠物，结果宠物最后差点跟着傻姑娘回家的事件，有赵姒妲给辅导中学生功课，结果因为教的是微积分把人孩子弄哭的事件，还有诸如飞哥帮生病倒下的工人一天搬了二十车的砖，超额完成工作，海德博士参加社会学调查，差点把调查员逼疯，绯红女王与幼儿园的孩子们“打”成一片等等各类事件的报告…… 但里面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超凡事件——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共解决了十七起与超凡因素相关的事件，相当于是每天都会发生一起超凡事件，而这些事件都或多或少有受害者存在，平均下来有每次事件发生后都会有四到五名普通人被超凡所影响。 吴铭看着这些数字有些头疼，随手将汇总的数据报告扔到一边：“看样子有些不对劲啊……” 赵姒妲此刻正坐在窗边一边沐浴着阳光，一边用润滑油和抛光蜡打理着球形关节与皮肤，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她停下了给自己抛光打蜡上机油的动作，脑袋十分惊悚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身后的吴铭问道：“管理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最近超凡事件的发生频率变高了。”吴铭稍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坦然告知了实情，“算上之前解决的那一起超凡事件，本月已经解决了十七起超凡事件……” “而且这只计算了我们所解决的事件，其他超凡势力自行解决的事件都没有算在其中，所以实际炎都里发生的超凡事件可能比我们所得到的这个数字还要多上几倍……” “十七起……”赵姒妲双眼闪了闪白光，“确实有点多，对比上月度的数据增长了一倍有余。管理者，这些都是相互之间毫无联系的超凡事件吗？” 人偶姑娘说着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吴铭说的这些超凡事件她也知道一部分，甚至还有些超凡事件还是她顺手解决的。 “联系……倒也不是没有。” 人偶姑娘敏锐捕捉到了吴铭欲言又止的情绪，眼中闪烁着疑惑的问号字符，但语气仍旧保持着平淡而没有起伏的语调：“您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吴铭眉头紧锁没有言语，而是从桌上那一摞文件中抽出一张报告，起身递给了她：“这些都是我后来做的汇总统计，看起来会比较直观，几乎每一次的超凡事件都和影怪有关，而且这些影怪都被人为赋予了特定的‘角色’和‘设定’……” 他缓缓叙述着这十七起事件背后的内在联系，而人偶姑娘则静静看着手中那份统计数据，眼睛闪烁着数据的流光，将手中的数据信息拿来与自己记忆库中的信息相互印证起来。 提取事件中相关的共通点、逆向回溯到事件发生之初、模拟重现事件发展的全过程……就像在玩一个难度高超的纯白拼图一般，无数有用、无用的信息被提取、整合起来，形成拼图的碎片拼入图中，或暂存起来，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大致轮廓被逐渐还原，等到听完了他的叙述，赵姒妲也完成了计算缓缓开口道：“管理者，通过现有的信息，我想，我已经对现状有所结论了。” 然而吴铭没有接话，而是面带微笑静静看着，仿佛是期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结论。 “最近流行的怪谈，恐怕就是导致这一切变化的元凶。” 吴铭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而是点点头看着她：“和我想的一样，结合最近数量有些多的异常的怪谈，我也怀疑有人故意散播各类指向性的怪谈，让影怪被怪谈复活成为特定的‘角色’，最终才导致了这些超凡事件的发生……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背后又有人想在炎都搞事情。本来我是想跟所长通个话，从她那里探探口风看这事严不严重再做打算，结果她一直不接我电话，看样子铁了心不准备透露什么。所以我觉得不管会不会出大问题，我觉得还是先尽快控制局面为好……” “由于这些超凡事件本身都是由影怪引发的，如果我用常规手段追溯也顶多只能找到罪魁祸首的影怪……但把它们变成这个样子的却是各类正在流传的怪谈，所以我觉得从怪谈的源头切入，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着手点……”他说到这里稍微沉吟了一会，随后他带着有些征询意见的眼神看向赵姒妲，“老赵你觉得呢？如果要追溯怪谈来源的话，你愿意来帮忙吗？” “管理者，这恐怕需要时间。”赵姒妲眼睛闪了闪，她的语气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起伏和变化，“想在网络上分析和追溯一个怪谈的源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其中需要对比和搜集海量信息，恐怕这会需要很长一个时间周期……” “但我愿意为此出一份力。” ………… 夜幕降临，在宿管点过名后，李浩天就悄悄翻出了宿舍。 他大晚上溜出宿舍可不是为了出门包夜上网，而是去参加一个刺激的试胆游戏。 年轻人嘛，总会对未知和刺激的事情抱有探究之心，说好听一点这叫好奇心，而说难听一点，这就是喜欢作死。 他趁着夜色鬼鬼祟祟摸黑溜进了教学大楼，与走廊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环境不同，教学楼三楼的排练室内一片光明，有三个人影站在里面不知道聊些什么——那正是今晚一起参加试胆游戏的同学，李浩天闪身溜进排练场内，看着早已在里面等待三人：“都到齐了吧？程思航，周伟，老马哥，你们来得可真早……哎哟卧槽，老马你打我干啥？” 身形矮小却脾气暴躁的李嘉骏收回了揍李浩天的拳头：“我叫李嘉骏，不是老马，更不是老马哥……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黑皮，你东西带了没？”头发像鸡窝般的程思航制止了差点又要打起来的两人，李浩天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塑料袋，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带了带了，应急手电筒、口哨、小铃铛，这些东西早准备好了，带着翻墙虽然有点麻烦，但好歹还是带出来了。” “真的要这么玩吗……”留着平头，皮肤有些过于白皙的周炜有些犹豫，从刚刚开始他都是这种吞吞吐吐，有些犹豫的样子，看样子像是恐惧一般，看到有比自己还要害怕的人，李浩天心中那点恐惧也烟消云散：“哈哈！炜哥你是不是怕了？” “你放屁！” 夜间的排练室里空空荡荡，布满一面墙的巨大舞蹈镜映照出四个人的身影，让人感觉有些莫名的瘆得慌，外面的走廊静悄悄的，几人很快分好了各自的装备后，程思航开始向三位同学讲解他们这次要玩的试胆游戏。 四角游戏。 这是一个颇为着名的怪谈游戏，进行起来也非常简单，最低限度只需要找个漆黑无光的房间，再找四个愿意玩这个游戏的玩家就可以进行游戏，所有人都要全程保持静默，四个玩家站在房间里四个角站定，然后首先让玩家a走向玩家b，接着拍拍玩家b的肩膀后就可以换人前进，玩家b再去找玩家c，以此类推。 由于只有四个人进行游戏，所以玩家d走向下一个角的时候，下一个角必然是处于空缺状态，而这个时候玩家d走到空缺地带应该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接着往下一个角的方向走。像这样进行过好几个循环之后，事情就会朝着灵异的方向发展起来：不知何时，代表角落空缺的咳嗽声会消失，四个角都会站满人，游戏进行到最后，可能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 “那……我们开始吧？”待到四个人都各自站到了房间的四个角，李浩天再次确认了挂在身上的手电筒——那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而配备的手电筒，“那我要关灯了啊……” “关吧。” “好。”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我等会还要回去睡觉！”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排练室都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第一个就由我来吧……”黑暗之中传来了程思航的声音，李浩天听到了一阵鞋子踩在地上的哒哒声，以及一阵一阵清脆的铃响在排练室中回荡，片刻之后，这些声音逐渐靠向另一个方向的角落中…… 第一百七十章 怪谈(七) 叮铃——叮铃——叮铃。 寂静而压抑的黑暗中，铃铛摇晃的清脆声音不时响起。 李浩天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交接过来的铃铛后，他在黑暗中继续摸索着墙壁在一点点挪向下一个角落。 这是已经第二个循环了，所有参加游戏的人已经围着墙壁两次回到了自己最初站立的角落中，然而游戏还在一切照常地进行着，没有发生任何灵异、古怪的事情，一开始周遭的黑暗虽然让他感觉有些提心吊胆，但现在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怪谈里说的那么邪乎……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李浩天这样在心中想着，作为最后一棒必然会走到空缺角落的他，本以为会像怪谈里说的那样玩到最后会莫名多出一个人，可到目前为止来看，似乎这个四角游戏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邪乎。 虽然这个试胆大会不是他提出来的，但他也早在开始这个游戏之前就做足了功课，他在最近兴起的怪谈论坛上搜索了许多关于四角游戏，以及其他怪谈仪式的信息，需要注意什么，需要避讳什么，可能会发生什么超自然的事情，他几乎将所有能搜索到的帖子都浏览了一遍，为的就是在这次的试胆大会上展现一下自己。 一片漆黑的排练室中，只有铃声随着李浩天踱步前进而一阵阵响起，没有人说话，因为这也是游戏的要求一环，任何参与游戏的人，都必须保持静默，只有在前进到有人空缺的角落里时，才会被允许发出咳嗽声。 这一循环结束的话，就试试对镜子猜拳的怪谈游戏吧…… 李浩天心中这样想着，摸着墙壁慢慢踱步到了下一个角落——按照他的记忆，这个角落应该是处于空缺的状态，所以他在到达角落后，只需要咳嗽两声，就可以继续向着下一个人的方向前进，可就在他下意识准备发出咳嗽的时候，他伸出去的手摸到了一个略微带着硬度的什么圆形东西！ 在手掌接触到那个圆形东西的瞬间，李浩天就明白了自己摸到的是什么——那应该是一个人的肩膀，可是…… 黑暗之中，他瞪大了双眼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全身毫毛几乎在这一刻都倒立起来！在这样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他能听得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 这不可能！按照记忆来看的话，这个角落本来应该是空无一人的位置才对！ 无法名状的恐惧骤然浮上心头，李浩天感觉自己身子都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不过他还是压抑住了自己差点惊叫出来的欲望——这可是关乎面子的问题！要是在这里叫出来的话，岂不是会被他们嘲笑是胆小鬼！？ 也许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不是有一种说法吗，在全黑寂静的房间中，人会感觉时间的流逝速度变慢了……说不定记忆有些错乱，也是长时间呆在黑暗里造成的错觉。 李浩天几乎是自欺欺人般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他没有叫出声来，也没有咳嗽，而是紧张攥紧了手中的铃铛，从手心冒出的汗渍浸在铃铛上，将铃铛弄得有些湿滑起来。他再一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拍肩膀，这是交棒——也就是把铃铛交接给下一个人，由下一个人继续前往到下一个角落的行为。 而出乎意料的是，交棒并没有遇上什么问题，他很顺利就将铃铛交给了对方。 听着渐行渐远的铃声，李浩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顺利，不过刚才那一下确实把他吓到了，也许真的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就连自己的记忆也出了点偏差。 铃声在黑暗的房间中时断时续响荡着，可诡异的是直到再次接棒，李浩天也没有再听到房间中响起咳嗽声，而他下一次拿到铃铛前往下一个角落，也没有遇上自己之前预估的空缺位置，第三次交棒也没有听到咳嗽声，再次前往下个角落时也没有遇上轮空的空角落，第四次也是…… 不对……这好像真的是…… 多了一个人！ 当又一次拿到铃铛时，李浩天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他身体僵直着从上一个人手里接过铃铛，迈着极其缓慢的步伐，一点一点挪向下一个角落，心中已经一片冰凉，身体也不受控制疯狂颤抖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你们都是一群傻x吗？！还没注意到这游戏里真的多出一个人了吗！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着，像是在抒发心中的恐惧，又像是在埋怨另外三个不愿意终止游戏的同学，但在现实中却紧紧咬着嘴唇，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是叫出声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丢脸什么的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如果可以获救的话，他完全不介意自己像恐怖片里那些只知道尖叫的角色一样叫破喉咙，他害怕的是自己这一叫可能会引来更加恐怖的事情…… 比如就像那些怪谈里说的那样，成为最初注意到不对劲的人，然后被多出来的那个“人”带走…… 两个角落之间的距离并不长，但李浩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这段路能变得再长一点，然而客观规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哪怕他尽可能想要走慢一点，但他最后还是走到了角落边，摸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肩膀。 那里……有人。 已经一个循环了，没有听到任何咳嗽声，他自己也没有碰到轮空的角落…… 所以……真的有鬼！ 而在李浩天战战兢兢准备将铃铛交过去的时候，突然，一只冰凉的手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吓得本就提心吊胆的他，爆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惊恐尖叫！ 李浩天惊恐地嚎叫着，乱打乱甩想要挣脱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可不知道是恐惧的关系，还是鬼怪特有的巨力，一时之间他根本没办法挣脱钳制，反而感觉肚子一痛被狠狠踹倒在地。 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几道刺眼夺目的光束晃花了他的眼睛，身上又有好几处传来一阵阵剧痛，像是被人踹了几脚一样，接着一些混杂着幸灾乐祸大笑的骂娘声传来。 “哎哟卧槽笑死我了！傻x黑皮，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哈哈哈哈哈，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怂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智障，还敢打老子！” 然而这些话已经被惊恐万分的李浩天下意识屏蔽了，他只顾自己惊恐地大叫着，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也说不出来，身体在地上缩成一团，仅仅只是为了抒发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吼着。 伴随着发出几声如杀猪般的惨嚎后，李浩天感觉周围的灯光亮了起来，光明的回归似乎让他这个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在剧烈喘息着他的精神也艰难安定下来，嗓子早已在刚刚的咆哮中变得嘶哑，他体内的力气就像是随着刚才的咆哮被抽空了一样虚弱地坐在地上，看到了那三个正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的同学。 看到这个阵势，李浩天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真的是傻x了。 “原来是你们合起伙来吓我吗！” “对……对不起，不过这是程思航拉我来的……噗嗤……”被拉来凑数的周炜虽然有点害怕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的李浩天，但想到他刚刚那副差点屁滚尿流的样子，还是笑出了声。 “程思航，你居然这么玩我？！”李浩天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谁让你平时那么喜欢欺负人！哈哈！这次就当做你欺负项军的报应好了！”程思航一点都不惧对方愤怒到几乎冒出火来的怒视，“下次欺负人之前好好想想对方是谁，我跟你关系好是一码事，可我的好兄弟你也欺负？我不要面子的啊？” “傻x！世界上要是有鬼的话，估计古往今来的死人灵魂都能挤满地球每一个角落了。”李嘉骏不屑的嗤笑一声，他参与在这次行动里并没有什么对同学仗义相助的心理，只是单纯想看到李浩天吃鳖样子而已——因为这样能让他心情还是非常舒畅的，“不信你看，对着镜子猜拳永远都是平手，不可能会赢，更不可能会输。因为镜子只是个反射光线的物品而已，你做出什么举动，反射出来的就是同样的镜像……” 说着李嘉骏还对着镜子猜着拳，手势不断变化着。 剪刀，布，石头，石头，剪刀，石头。 而镜中的李嘉骏，也在重现着他不断做出的手势。 剪刀，布，石头，石头，剪刀，布。 李嘉骏讶异地看着镜中做出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手势，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想的手势和实际做出的手势不一致，才导致了诡异的状况，但……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到了自己的手——自己出的确实是石头…… 而镜中的自己出的还是布…… 几乎是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着，李嘉骏猛地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李嘉骏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没有像恐怖片里那样露出扭曲的笑容，更没有像怪谈里说得那样自由行动甚至走出镜子，镜中的李嘉骏只是沉默而压抑地投出注视，举着那只像是在嘲讽着所有人，五指张开做出“布”的样子的手势。 原本在一旁笑呵呵的程思航、周炜也变了脸色，排练室内的气氛也因为这诡异的变化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接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惊恐尖叫声响彻夜空，四个闲着没事试胆不成反被吓破胆的年轻人狂奔着从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中逃出，他们每个人的裤裆都湿湿的，而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位白衣白裙的白发女性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闪身走进了灯还没有关的排练室中。 “发现超凡事件……调查员，安娜斯塔西娅开始行动……” 安娜这样喃喃自语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做工精巧，但看上去有些像是玩具的袖珍手枪，缓缓走向那面还映照着李嘉骏身影的镜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怪谈(八) 身材瘦长，消瘦扁平如同面条的身影轰然倒地，它的身上布满了被利刃切割的伤口，可诡异的是伤口中却并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泊泊流出类似煤焦油或是柏油一样的黑色粘稠液体。 这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怪物，在心口受到了致命伤后也终于倒在了狭窄的车厢内，黑色黏稠的液体从伤口中泊泊流出，在车厢内部肆意蔓延，它的身上也漂浮起一些如同黑粉一般的粒子，随着这些粒子飘散倒在地上的瘦长身体也看起来变得有些虚幻缥缈了一些。 夜深人静，地铁的末班车仍在平稳地在轨道上前进着，但此时此刻空荡荡的车厢内已经是除了赵辰巳以外没有任何正常人存在了。 “地铁末班车的怪谈吗……”赵辰巳收剑回鞘，将有些躁动的不死斩重新收入剑鞘中重新封印起来，他默默车厢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象，地铁列车一直在正常运行着，可诡异的是从他进站上车到现在列车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原本大概三四分钟就会有一站停靠的地铁列车，此刻已经行驶了至少三十分钟以上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如果这时观察一下窗外的景色，会发现周边的景色乍一看还很正常，可仔细观察会发现景色会随着你观察的时间变长，逐渐变得越来越发扭曲、可怖。 无论是谁来看到这幅光景，都会明白自己遇上了超常之事，闯入超凡世界还不到半年的赵辰巳，更是一上车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怪谈已经被人们传唱到能侵蚀现实的地步了，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媒体就会报导有人乘坐地铁末班车最后离奇失踪的新闻了……” “……” 赵辰巳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做出仔细倾听的姿态，片刻之后他叹息了一声像是在和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交谈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也想明白了，虽然秦冕那个家伙必须死，但……” 这接近半年以来的记忆在他的心中浮现，那些都是被那个路过的不死人王莽带着四处游荡，奔赴在各类灾害爆发的现场参与救援——不管是由超凡力量引发的灾害，还是单纯的自然因素造成的天灾，亦或者是人为原因造成的人祸，都是他们奔赴前往的目标，这也使得赵辰巳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都快把全国都给转了个遍。 一开始，赵辰巳对王莽这种四处奔赴灾害现场参与救援的行为十分不屑，甚至觉得这是在浪费他为了复仇而积累变强的时间，所以筹划着逃跑，在经过好几次逃跑无果后，他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遵从对方的安排，参与到一次又一次的救援行动中，并且才那些行动中在王莽的指导下戆直地磨练着自己的技艺。 不管是帮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忙在抵抗灾害中贡献出一份力量也好，还是在数百人丧生的意外灾害中救下哪怕一人也罢，在做着这些事情贡献出微不足道的力量时，在哪怕只救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自己几乎快被愧疚与负罪压垮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一丝救赎和喘息。 直到那时赵辰巳才意识到，遭遇惊变后虽然他身上的伤因为不死人化的关系很快就恢复了，但心理层面受到的伤却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愈合。 “你其实……不必主动投身到这种漩涡中来的……”赵辰巳的耳畔响起少女叹息的声音，她的声音还是如同初见般好听、清脆，但也许是那次事件的关系，赵辰巳每每听到这个声音就会不由想起那时发生的事情，内心再一次被愧疚与悔恨啃噬：“没事的，时雨，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且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主动投身超凡的根本原因，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复仇，所以……不用担心我的……” 或许王莽那个家伙的看法是对的，一味陷入仇恨之中只会过度燃尽自己，应当正确引导自己的感情流向，该笑的时候就该放声大笑，该愤怒的时候就该暴跳如雷——虽然赵辰巳自问肯定还做不到像王莽说的那样洒脱，但经过这半年的历练，他好歹也能稍微看开一点了。 虽然现在还是满脸愁容，但至少面容不像最初那样苦大仇深了…… “好像已经有无辜者出现了……那么先毁掉这个怪谈形成的异空间吧……”听到前面几节车厢内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赵辰巳从短暂的沉默和休息中回过神来，他缓缓拔出通体赤红的不死斩佩剑，“等毁掉这个车厢之后，就去查查怪谈的源头吧……” ………… “管理者，怪谈的源头查到了。”深夜时分吴铭家的书房中，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用几根数据线保持直连的赵姒妲突然睁开双眼，“通过逆向检索，耗时三小时成功逆推出怪谈的流出源点。” “找到了吗？”原本趴在桌上的吴铭立即直起了身子，伊丽莎白与绯红女王已经非常健康地在十一点准时回床睡觉了，飞哥还在看电视剧看那阵势估计又要熬个通宵，海德也回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待在书房里。 赵姒妲面无表情拆下连接在后颈上的数据线，断开了与笔记本的直连：“经检索百分之八十怪谈，全新被杜撰出来的怪谈、老旧经过一定改编的怪谈，都是从一个名为‘午夜怪谈’的灵异论坛网站中流传出来的，根据技术手段查询该网站是最近才建立起来并使用的，是一个小众论坛，并且我已经追查到了该论坛的地址……” “但比较棘手的是，该论坛网站只有在每天午夜十二点整时才会开放运行，现在访问论坛的请求只会被拒绝，所以想通过技术手段追踪其位置恐怕存在困难。” “只有在午夜十二点整才会开放运行的论坛？”吴铭闻言，眉头紧锁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这个网站限时运行背后蕴含着怎样的意义——无论是超凡层面上的，还是其他正常层面上的。 “是的。”赵姒妲点点头，“在追踪到网站无法访问后，我搜索了网络上其他关键词信息，最终综合多方信息得出的结论，该网站只有在午夜十二点时才被允许登录使用。” 吴铭抬头看了看书房内的钟表，此时已经临近午夜：“还好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等到十二点，看看那个网站吧。” ………… “你知道吗？只有在午夜十二点整才会开放登录的夜间论坛……” 这是一则莫名其妙在人群中流传起来的都市传说，没有人知道这则传说的源头从何而起，等到有人意识到这则都市传说流传的时候，这条都市传说已经流传到几乎每个网上冲浪的人都多多少少知晓的地步了。 “那个夜间论坛，叫做午夜怪谈，是一个以灵异为主的怪谈网站，里面收录了古往今来很多非常优质的怪谈故事，还有各种各样能够见到鬼怪的怪谈仪式……” 想要追溯传说流传的源头也十分困难，因为这些传言往往都是不经意之间在人们之中传播的——传播方式可能是擦肩而过时听到两位路人的闲谈之语，也可能是快乐网上冲浪时刷到的信息，更有可能是不知道在哪个灵异杂志上看到的……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就是这样，每天各种各样过剩的信息会完全不顾你的主观意愿一股脑塞入你的脑袋，悄咪咪在人的脑袋里占据一席之地，等到你发现这些信息扎根于脑海中再去追溯其源头时，往往很难想起来自己是从哪得到这样的信息的。 “午夜怪谈这个论坛的网址……” 李博浩也和其他知晓这则都市传说的普通人一样，早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则都市传说的了，但却不可思议清晰记得都市传说的详情，哪怕是网址都记了下来。他此时身处没有开灯一片漆黑的房间中，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而他稳稳当当坐在电脑桌前，正一下一下按着f5不断刷新着网页。 随着午夜零点的不断临近，他刷新网页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频繁。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登陆午夜怪谈了，但每一次浏览这个奇怪的论坛网站却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感官刺激，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在这个无聊而平淡的日常中带来些许刺激。 滴答，滴答，滴答。 随着时分针终于跳跃到午夜零时的时点，又一次网站重新刷新，但这一次，刷新出来的网页就不是之前那种404的状态了，而是一片完全漆黑，网站界面设计就像是一扇通往地狱大门呈现在屏幕上，李博浩有些迫不及待按下了鼠标，接着网页那扇低于大门就像被打开了一样跳转到论坛内部，一条条怪谈、仪式各种关于神秘学、黑魔法等新信息刷新在屏幕前。 他迫不及待点开了其中一个帖子，并且如饥似渴浏览起里面惊悚、骇人听闻的内容起来，然而他并没有发现的是，当时间跳转到十二点时，他房间中的秒钟就再也没有走动过，不止是他房间里的时间，就连房间外的世界都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而且空旷无人的大街上还出现了一坨一坨如同柏油，又像是煤焦油般乌黑发亮的粘稠液体，蠕动着出现在街道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怪谈(九) 东八时区，午夜凌晨时分，在这一刻，在这个时区的昨日与今日交接之时，时间停止流逝了。并且以这里为异变的起始点，这种超出人类常理的异变以光速蔓延到全球，接着全世界的时间似乎都在此刻静止了下来。 商业街上的行人保持着最后一秒的动作，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原地，当然并不只有行人身上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随着诡异的时间停止状态展开，街道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团团若隐若现，如同柏油或是煤焦油样半凝固态的软泥生物，漫无目的在街上缓缓蠕动，不断变幻成人们口口相传的怪谈中的样子。 它们正是生活在影界浅层中的影怪，一度曾大规模在炎都现世的影怪，此刻又一次出现在现实世界。 而这一次，它们现世的规模不再局限于炎都……世界各个角落都有它们缓缓蠕动的身影！ 不过与炎都那次有些不同的是，这次影怪们似乎变得温驯很多，哪怕来到了现实世界，这些影怪也没有肆意袭击街上那些行人的倾向，相反它们无视了绝大多数时间被停止下来，化为雕塑的行人，将攻击的目标，放到了那些……能够在这个静止世界移动的人们身上。 ………… 与此同时，位于时间与空间狭缝中的幸运古神事务所中，所长办公室已经化为了一片浩瀚星空的背景，所长飘荡在这广袤、孤独而又死寂的星光中，她向一个又一个星系投去注视，目光轻而易举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数十万，数百万的光年阻隔仿佛根本无法成为，只需要投去一个眼神，就能注视到那些星系中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些星系中有的已经发展出了智慧文明的星球：他们有的相互分裂仍然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打来打去，在母星上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有的建立起一个统一的信仰，早早就完成了母星合众为一的成就，开始集中力量无穷无尽的广袤星空迈出探索的脚步；有的文明仍旧处于萌芽阶段，日后的万灵之长还在好奇地仰望着星空，像是发现了某颗瑰丽的宝石般，苍辉绚烂的银河在那个原始的灵长类心中深深埋下了构筑文明的种子…… 所长此时的表情比任何一次面对吴铭时流露出的表情都要来得认真，双目中流露出的慈爱目光，仿佛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不管那些‘熊孩子’们做出了怎样胡闹的举动，是文明进步摧毁为她建起的雕像，与神诀别也好，还是拿着大规模杀伤武器在一颗小破球上打来打去也罢…… 她始终都保持着那副慈爱的模样，注视，但绝不干涉。 那些星系中也不乏文明灭绝、星球破碎的死星：那些死星有的是文明在无穷无尽的内耗中，耗尽了母星摇篮的资源，星球死去，文明灭绝时留下的残骸和墓碑；有的是星球遇到绝非人力所能抵抗的天灾，最终星球撕裂，大地化为熔岩，生物灭绝，一切归于虚无。 每当看到这些画面时，所长明亮的双眸中都会闪过一丝黯然，然后嗦下一大口面条。 “哎……明明是很有潜力的文明，只不过一段时间没有投去注视，就变成这样了吗……” 这些在悄无声息之间死去的文明，就连所长也救不回来，因为当她投去目光，确认那颗星球上状态的一瞬间，结果就已经确定下来，成为了即便是她也无法逆转的既定事实。 像这种在所长注视之外悄然灭绝的文明，往往都来不及被剪定、投入到废弃历史中就已经迎来毁灭，就连最后续命破关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所长才需要在每个文明之中招聘员工，这不仅是帮她分担事务，更是帮助她观测、稳定文明的进程，让她的孩子们不至于在她移开视线的短暂过程里，悄然夭折。 “所长……观测站发现地球那边出现了异变。”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所长的注视，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广袤星空仿佛，最终收缩回到所长的办公桌上，化为桌上的小小宇宙模型，而这时办公室的门也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推开，雷天使从门外飘了进来，“影界向现实世界发生了渗透！” 看着雷天使通体血红，还不断闪着光一副非常激动的样子，所长满不在乎地将碗里最后一口面条嗦完，砸吧嘴道：“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搞得这么激动？不就是影界渗透吗？多大点事，把你那刺眼的警报闪光给我收了，一点小事激动成这个样子……” 雷天使也立马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自己激动之下开始闪烁的报警光芒：“抱歉……我刚刚确实有点失态……” “所以范围有多大？”所长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抱着碗开始心不在焉吸溜着面汤。 雷天使此时颜色已经恢复平常的正常蓝色，他上下晃了晃身子道：“整个宜居星球的规模。” “噗！”所长喝下去的面汤直接就喷了出来，在空中滴滴溅射的面汤朝着雷天使喷去，结果在即将淋他一身的时候，他发出一阵高频振荡，激荡起周围的魔力场形成壁障挡下了飞溅而来的面汤，接着就见所长一拍桌子骤然站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你说什么？！蔓延到了整个宜居星球？！” 这次该所长咋咋呼呼了…… “是的……不过状况有点奇怪，和真正的渗透有点不一样……”雷天使身体不断变化着，时而从八面体变成六面体，又从四面体变成八面体，“异变最开始是炎都出现的，由于影界渗透剂的效果出现，那颗星球的现实时间陷入了停滞状态……” 他的话音刚落，所长就重新睁开双眼，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般说道：“详细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干员吴铭也前往处理了，放心，这次问题不大。你先回去吧，吩咐观测站继续监控事态发展就行……” 雷天使悬浮在空中的身子晃了晃，随后便退出了所长办公室，而注视着他离开后，所长轻轻打了个响指，将本被囚禁在无限回廊中的某一位关押者，拉到了她的办公室中。 身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中，他显得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深夜被拉到其他房间有些意外，还是在看到所长时产生的惊愕，在短暂的意外与惊愕后，他向所长稍稍行了个礼：“初次见面……好久不见，我还一直在想您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我……” ………… 吴铭现在感觉头很痛。 “呜哇！大哥你看你看！这些影怪和影界里一样都会变形诶！”伊丽莎白双拳闪烁着灵光，一边将扑上来的影怪一拳打成碎片，一边咋咋呼呼地嚷嚷着：“果然和影界里的影怪一样弱呢！连我一拳都挡不下来。” 由于处于时间停止的状态中，所以傻姑娘哪怕大声嚷嚷也不怕扰着民，她此刻已经是玩性大起，蹦蹦跳跳穿梭在时间停止的人群里，精准而又迅速猎杀那些游荡到现实中来的影怪，有时候跑远了就连吴铭拉都拉不住，叫都叫不回来。 吴铭和赵姒妲只能跟在后面，一路清理着闻讯而来的影怪，一边追着兴奋过度的伊丽莎白前进。 本来，这次夜间行动应该是他和人偶姑娘两人前往的，他们准备先找到怪谈流出的源头，然后顺着这个源头揪出散播怪谈，导致影怪异变的元凶，把他暴打一顿就丢给其他超凡势力处置…… 本来原定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街道上猝不及防发生的异变，直接打乱了吴铭和赵姒妲的计划，更是让早就回床上睡觉的伊丽莎白像打了鸡血一样弹了起来，兴致冲冲要跟着一起出来见见世面。 一路走来，虽然见到了许多因时间停止而化为静止雕塑的普通人，但他们也并不是唯一能在这个环境下行动的个体——只要是身上具备超凡力量的超凡者，都可以在这个诡异的静止世界中自由行动，而普通人中，他们一路走来也遇到几个不知为何能在这种环境下自由行动的个体。 前者在时间静止后就彻底活跃起来，驻守城市的几大超凡势力立即派出人员活跃起来，镇压城市内可能因为这次异变而心有不轨并且开始付诸行动的超凡生物，吴铭已经看到了有好几批猎人进场开始猎杀超凡生物了，机关和术士协会的成员们也纷纷加入到维持秩序、清理影怪救助普通人，并且删除记忆的行动中来。 “管理者，我们到了。”赵姒妲与吴铭一路前进着，突然她伸手拦住了后者，抬头看向那座拔地而起，凭空出现在城市中与周边的建筑风景格格不入的高塔，“之前追踪到的地址显示，运营怪谈网站的地址就是这里……” 塔外看不见有任何人，看样子伊丽莎白早已冲了进去，而吴铭神色凝重抬头看向那座高耸入云，层层叠叠、畸形扭曲仿佛某种违章建筑堆在一起的高塔感到一阵熟悉感，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一阵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座高塔…… 正是之前他在影界浅层中看到的高塔！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怪谈(十) 刚一踏入塔内，吴铭的身体就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腾空感，在经过短暂的天旋地转后，他感觉视野豁然开阔起来——深夜时分，他仍然身处室外高空，仿佛像是被挂在了天空一样，以一种俯瞰视角观察着下方，一座位于郊区毗邻湖畔的学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此时虽然身处深夜时分，周围仅有寥寥几盏路灯，根本无法照亮如墨般漆黑的深暗，常人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很难视物，但吴铭的强化视力此刻起了效果，他能清楚看到校园大门的校名——天神艺术学校。 与此同时，一个诡异莫名的声音，也响荡在他的耳边。 “天神艺术学校，白天学生们的喧嚣热闹和夜晚死寂，相传这座颇有历史的学校在建成以前，此处曾是一处无人肯接手的乱葬岗、无主墓地群，因为没有这些无主墓地都找不到家属与后代，建校时几乎用十分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这块地，最终改造成了如今的校园。直到今天接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却发生无数诡谲灵异之事……” “不知从何时起，有好事的学生们将他们所遇到的灵异之事搜集起来，最终固定成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传闻，在这座历史还算有点悠久的学校中，代代相传了下来，虽然每一代不可思议都会有所变化，但，不知为何，不可思议的数量却从未有过增减。” “十三台阶切忌走，旧舍烈火勿停留。剧院歌者齐赞颂，幽灵长廊莫回头。母子镜外两相隔，雨夜邀请共坠楼。其七实为是诅咒，魑魅魍魉永不休。” 还不等吴铭追查这股奇怪声音的源头，它似乎就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一切，吴铭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不过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在空中腰部发力扭转身体调整好落地的姿势，稳稳落在草地上留下两个深陷的鞋印。 “老赵？”稳稳落地后吴铭立即开始环顾四周搜寻赵姒妲的身影，然而一番扫视下来一无所获，赵姒妲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他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看样子是进入塔的一瞬间就触发随机传送了，这下有些麻烦了……看样子应该是对方有心将我们分开的，必须得赶紧找到她们两个汇合才行……” 说实话，吴铭倒是不担心赵姒妲的处境，人偶姑娘毕竟心思缜密，还有强大到近乎可以预知未来的演算力存在，就算与他分离大概都能混的有声有色，他比较担心的是伊丽莎白那个头铁的铁憨憨。 刚一进入这个地方还不到十分钟，吴铭心中就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有了些许推测——有精神滤网的存在，被幻术或幻境蒙蔽的可能并不大，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自己身处幻境的可能，其次，就是那座塔了…… 那座塔吴铭记得很清楚，他曾经在影界浅层看到过类似的高塔建筑，虽然赵姒妲曾经说过那应该是影界深层才会出现的产物，不应该会在浅层出现，虽然他一时半会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这类高塔侵蚀到现实世界中来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玩意儿原本应该是沉淀在心灵内海的某种认知印象堆彻出来的建筑，就和影怪一样，是人们深层心理投射的产物，人们的心理认知悄然产生的变化，都会在塔内环境中忠实地反映出来。 而这一部分记忆的来源，虽然吴铭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得不承认奈亚胡乱打压缩刷过来的记忆包里，确实蕴含了许多关于影界的知识…… 那么这样一来结论就很明显了。 就如同影怪会被指向性的怪谈扭曲身姿，无论是行动标准，还是样貌外形都会向着怪谈，向着人们期盼、恐惧中的形象看齐，同样是人们心理映射的高塔建筑……又有没有可能成为怪谈的载体呢？ 想到这种可能吴铭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变得棘手多了，他，还有他们要对付的恐怕就不止是小打小闹的怪谈，而是与整个空间，整个空间的规则为敌了…… 吴铭一边思考者一边缓缓踱步前进，周边的景色随着他无意识的前进而逐渐扭曲变化，渐渐地他穿过了绿化带、穿过了教学楼，走入一栋古旧的建筑物内，而直到这时他猛地回过神来，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经来到了一栋看上去废弃了多时，而且无比陈旧的木质旧校舍内！ 旧舍烈火勿停留。 之前那个诡异声音说过的话闪过吴铭心头，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刚想逃离转身离去，但下一刻，如同迷宫般七弯八绕的走廊中膨胀喷涌的火焰，刹那间就把他的身影吞没。 嘭得一声，整个木质的旧校舍都陷入到熊熊火海之中！ 一时间，无数人的哭喊声、惨叫声、求救声轰然在旧校舍中爆发，早已废弃、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开始闪烁着影影绰绰的人影，他们在熊熊烈火中奔跑着，尖叫着，想要逃离这片火海，然而最终他们扭曲的身影都被熊熊烈火所吞噬，消失在了火焰燃烧的走廊中。 吴铭周身闪烁着护盾灵光从火焰中走出，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影擦肩而过，或是被火焰吞没再无声息，或是倒在地上悄然消散，走廊上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而当他透过窗户望向走廊两旁的教室时，却看到了与走廊上混乱无序完全不同的景象。 比起走廊上的混乱，教室中安静而有秩序，许多看不清面容的人影端坐在课桌前，吴铭一眼就看到一位双腿有残疾的少女正坐在轮椅上，和其他同学都在教室中安安静静上着课。但是很快，当他踱步到下一个教室窗前时，教室里的画面就突然转变。 一群看不清面容的学生正围着那个残疾少女，他们剪断她的秀发，他们推倒她的轮椅，他们扔掉她的书包，他们嘲笑她的残疾…… 而少女也尝试过求救，尝试过反抗，可这些挣扎都无济于事，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更没有人愿意来帮助她，所有人都选择了漠视她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随着不断深入旧校舍的核心区域，他也见证了越来越多这个旧校舍内曾经发生过的恶行，又经过一处教室的窗口，这一次是许多学生围着残疾少女在大声说些什么，时而爆发出一阵哄笑，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残疾少女捂面哭泣，大声争辩的表情，吴铭也大致能猜得到内容。 然而这一次有些不一样的是，在他来到下一个教室窗口前，教室中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之前围着残疾少女的学生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扭曲变形的轮椅倒在地上，坐着轮椅的主人也同样摔倒在地，她秀拳紧握愤恨地抬起头来正好与窗外经过的吴铭目光相撞。 从那一闪即逝的惊鸿一瞥中，吴铭看到她眼中无穷无尽的仇恨与怨毒。 正是那一天，饱受欺凌的残疾少女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点燃了旧校舍，压抑多时的仇恨之火点燃了旧教学楼，火焰迅速在木质的建筑物中迅速蔓延，很快就发展到无可挽回的程度，大火封门，堵死了一切逃生的道路，导致那一天所有在教学楼里上课的学生老师无一例外都葬身火海。 火海之中，横七竖八躺着无数人的躯体，而火焰的正中央残疾少女就坐在她心爱的轮椅上，看着同学一个接一个因为窒息倒下，然后身躯被火焰所吞噬化为一具焦黑、扭曲的尸体，她脸上露出恬静的微笑，似乎非常满意这些人最终的结局。 火焰熊熊燃烧，不止是灼烧着那些窒息死亡的尸体，同样也落在了残疾少女的身上，但她的皮肉、毛发都没有被烧焦的倾向，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是虽然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苗，但也同样没有造成任何损害，在她身上燃烧火焰就像没有温度的虚幻之物一般飘荡在她的体表。 看到最后一个人影倒下，她就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有些脏乱的衣物，然后缓缓向着吴铭的方向摇着轮椅走去。 ………… 伊丽莎白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有些疑惑地左顾右盼观察了一下自己前后左右的空座位，发现自己好像身处一个类似于剧院还是礼堂一样的建筑物内，正前方就是幕帘紧闭的舞台，而之前那个在睡梦中响起的声音，此刻还如同魔音贯耳般回荡在她脑内，让她感觉脑壳疼得不行，眼皮子沉重地差点要再睡过去一次。 但是一声开幕的悠长哨声却生生打断了她安睡的意图。 剧院内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舞台之上的厚重幕帘被缓缓拉开，空旷的舞台上摆放着一个麦克风，追光灯都聚焦在了这个麦克风的位置上，但古怪的是，舞台上却看不到有任何一个人存在。 还没有等伊丽莎白想明白个所以然来 下一刻，剧院中的音响开始突然播放起了音乐！ 第一百七十四章 怪谈(十一) 舞台帷幕已然拉开，阴郁而恐怖的阴间音乐奏响，灯光也早就已经就位，可舞台的主角，却迟迟没有出现。 不过伊丽莎白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的，她现在都还迷迷糊糊没有搞清楚状况呢。按照她的记忆，自己应该是比她大哥要快一点到达那座塔的，结果刚一进塔周围的景色就天旋地转发生了改变，再醒来就身处这个怪地方了。 以她那不怎么爱运转、现在几乎快生锈的脑子来思考，她很难理解自己现在到底处于怎样一个境地中，最后只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她好像和大哥走丢了。 而这个时候，舞台上又产生了异变，就像是干冰雾气一样不知从何而来的烟雾从舞台两边释放出来，雾气隐隐沉在舞台底部，偶尔也有些雾气随着气流飘荡而起，在多彩的舞台灯照耀下，将整个舞台变得烟雾缭绕，如梦似幻，接着在那烟雾的勾勒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人形轮廓便模模糊糊被衬托着，在麦克风前现出了身形。 那个站在麦克风前的鬼魂虽然面容模糊，很难看清楚它的具体样貌如何，难以分辨出这到底是个男鬼还是个女鬼，但是凭借着一阵哀怨、阴冷的女人歌声从音响中传出，伊丽莎白还是能判断出这个鬼的性别。 那歌声中清唱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歌词，曲调怪异而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协调、悦耳之处，随着那曲调的变化女声也时而尖锐刺耳，仿佛指甲盖在黑板上不断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时而阴沉哀怨，如同在人耳畔喃喃轻语般唱出阵阵的靡靡之音。 这首歌，用噪音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但这种噪音可与工地深夜施工、居家间歇性装修、汽车冷不防齐齐鸣笛，又或者是七嘴八舌人声鼎沸的噪音不同，这些常规噪音正常人听了之后肯定是又气又恨，甚至脾气不好一点的人都要暴起打人，可偏偏这个乐曲噪音仿佛正好抓准了某种独特的频率，让每个正常人听了之后都会自然而然感觉到生理上的不适。 而那死亡歌喉般的女声，更像是为了衬托这首乐曲而存在的一般，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哪怕再怎么难听也能如同魔音贯耳深深印刻在他人的心中，引发他们心中最深处的恐惧感，再加上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歌词，无数恐怖、噩梦般的联想就会像走马灯般呈现在眼前。 如果没有超凡力量傍身的普通人，听到这种诡异、扭曲的曲调，哀怨阴冷的歌声，肯定心神就被这歌声和曲调所摄住，随着歌词所引发的恐怖联想，心神陷入无休无止的恐怖幻想中，心志稍微脆弱点的，估计会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中被自己的恐惧感给活活吓死，成为歌下冤魂。 可伊丽莎白不一样，她不仅是一个超凡者，能够自然抵抗歌声中摄人心魄的魔力，还是一个擅长用“歌”擅长用歌喉来解决大多数问题的歌姬。 在她一听到这如同破锣嗓子配拉木锯般的曲调后，她心中就立马浮现出了对这首歌的评价，并且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你唱的这是什么东西啊……好难听诶……” 之前也说过了，这傻姑娘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环境，自然是不会在意进入塔内时听到的低语，不仅不在意，反而还嫌那个声音太过吵闹，弄得她头痛欲裂，所以她自然是不会在意那段声音中带来的提示的。 剧院歌者齐赞颂。 这句话说的就是不管剧院里这玩意儿唱的再怎么难听，再怎么让人害怕，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喝彩，这也是剧院歌者最渴望得到的回应，其次就是默不作声，，然而最忌讳的就是像伊丽莎白这样直言说她唱的歌难听，。 事实上如果吴铭来应对的话，肯定就是用护盾全方位屏蔽声音然后开着精神滤网，让辅助装置在他的意识里投放一场电影啥的，等到啥时候舞台上那个疑似怨魂的姐们唱累了，他再慢悠悠站出来拿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荧光棒，开始为女鬼姐姐打call，嘴里还要喊着“安可！安可！安可！”气氛要多热烈有多热烈，情绪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如此这般，多循环几次他就不信这个女鬼姐姐不会觉得累，就算不会觉得累遇到这么热情的粉丝也应该会满足了，按照一般怪谈的套路，接着就该是怨魂解开心结，然后巴拉巴拉开始刷回忆杀，最后女鬼心愿已了无憾解脱的结局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在伊丽莎白那精准踩雷的致命言语吐出的瞬间，气氛就陷入诡异的凝固了。 虽然她只是随口低语了一句，但不知为何这句评论就是精准无误传达到了女鬼的耳中，一时间如梦似幻的灯光停止了变幻，那令人抓心挠肺的不协调曲调也戛然而止，没了bgm，女鬼自然也没有再歌唱下去的意思，而是站在舞台上，在聚光灯的照耀下，一双青白瞳仁阴冷地注视着观众席上的伊丽莎白。 就如同中央空调全功率运作起来一样，剧院内的温度开始飞速下降，灯光也仿佛随着温度下降逐渐变成清冷的色调，不出几分钟，室内的温度就已经跌到了冰点，伊丽莎白呼出的空气也开始变成氤氲白烟，舞台上的女鬼终于有了动作，她顿时从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轮廓，变成一个长发披肩，皮肤惨白青面獠牙的女鬼，嘴巴扩张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张口就向伊丽莎白咬来，同时发出一声怨毒凄厉的尖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你就是扑上来咬我也没用啊……”伊丽莎白委屈巴巴地一缩脑袋，这姑娘虽然平时人傻了点，但打起来一点都不含糊，见对方撕破脸面直接动手，她也一个大跳跨越好几个座椅，避开了女鬼血盆大口的扑咬，同时嘴里还非常不满地嘟嘟囔囔着：“可唱得难听就是难听嘛！就算你气得把椅子给咬破了还是唱的很难听啊！” 结果这话一出女鬼显然更气了，在狠狠咬破伊丽莎白刚刚坐的椅子后，她的身影就连连闪烁，伸出那双透着病态惨白与青黑血管的双手，死死掐住了伊丽莎白的脖子！ “呜……”伊丽莎白脖子被狠狠掐住，青黑的指印深深印在她洁白如玉的脖子上，怨毒阴寒的阵阵死气也借由皮肤接触侵入体内——这是鬼魂类超凡生物特有的能力，将构成躯体的负能量侵入活物体内掠夺生气反哺自身，曾经就有不少鬼魂摄取人类阳气的事情偶然被人所知，最终被有心人编撰成了各类志怪、小说为人们津津乐道。纵使阵阵阴气侵入体内，伊丽莎白还能在那梗着脖子嘴硬道：“你要不信的话，咱俩比一比！到底谁唱的好听！” 女鬼瞪大了双眼，伊丽莎白这个反应也让她也觉得非常意外：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唱了多少年歌了，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她见过有些人在她演唱后战战兢兢，僵着身子鼓掌为她献上虚伪至极的叫好，也曾见过有些人被吓得屎尿横***神失常的丑态，有的人听完她的歌声后都瑟瑟发抖不敢动弹，更不敢出声…… 其实说她唱歌难听的不好听的人也不是没有过，但他们都死在了她的手下，最后被撕咬成了尸块随便埋在剧院下面的地砖里了，可唯独这种说了她唱歌难听，还要自己上台表演一番，让她开开眼界的人实在没有见过。 所以伊丽莎白的提案一瞬间让女鬼陷入了沉思，当然前者也没有趁着对方陷入沉思的机会就下黑手偷袭——因为在伊丽莎白的世界观里，这种正义的偷袭，自然要留给她的死对头赵姒妲享受，而且她对唱歌也颇有自信，对方侵入体内的那些阴气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体内入侵了阴气，因为那些阴气总量太过渺小，在进入她体内的瞬间就已经被庞大到异常的生命力给湮灭。 说到底，阴气也只是一种特殊的超凡能量，只不过鬼魂用来承载他们的意识与灵魂，并且依靠负能量克制生命力的特性用于掠夺阳气而已，可话又说回来了，但如果两种能量的差距过大，这种克制也就成为了一个笑话，就如同水火一般，水足够多的情况下自然能够灭掉普通的火焰，然而如果火势汹涌而水又只有一盆的话，就算水能克火，能灭火，在熊熊烈焰面前，也只能是个笑话。 “那，你就唱着给我听听。”眨眼间女鬼就恢复成最初那番姿态，她用那双惨白、看不到丝毫眼黑的可怖瞳仁盯着伊丽莎白，“那我就留你一条小命……” 女鬼如此说着，殊不知她在此刻做出的决定，即将荣登她至今为止的鬼生中最后悔的事情top1。 在迷幻多彩的灯光照耀下，伊丽莎白缓缓登上烟雾缭绕的舞台在麦克风前站定，她不需要做些什么额外的准备，也不用故意去寻找伴奏，因为女鬼刚刚告诉她了，这个剧院的音响是能按照歌唱者的心愿播放出各种类型的音乐，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舞台上放声歌唱就行。 站在舞台前，伊丽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按照女鬼说的那样放声歌唱。 然而刚一开口，从音响中爆发出的电音音浪，就把女鬼pia唧一下震在了椅子上变成一滩，紧随其后就是如同雨点坠地，一阵阵仿佛能和心跳共振的鼓点传来。 伊丽莎白这次唱的歌不是往日她清唱的那个古怪歌谣，而是一首…… 死亡重金属。 第一百七十五章 怪谈(十二) 在一阵紧凑急促，足以将耳膜震破的鼓点后，以一声失真尖利的电吉他音为休止符，伊丽莎白如同狂吼一般式的演唱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曲唱罢，整个剧院已经宛如经历一场大战般被摧毁了大半——剧院正对着舞台的那面墙，早就在一波波死亡重金属的音浪中轰然倒塌，另外三面墙也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可能倒塌一样，而剧院内状况也不大好，一排排整齐的座椅像是经历了龙卷风过境一般被连根拔起，然后又在风暴的作用下被甩得剧场内到处都是，地砖地板也被生生翻开露出下方埋藏的尸骸，舞台更是坑坑洼洼冒出不少深坑，正上方的灯架、舞台灯、幕帘架都被震得掉了一地，入眼之处，一片狼藉。 伊丽莎白就站在这堆废墟中，潮红的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向并不存在的观众们深深鞠躬谢了个幕。 任何看到这幅景象的人，恐怕都会觉得这里应该是被龙卷风蹂躏过一遍，或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而绝对不会想到只是有人在这里唱了首歌而已。 “怎么样~服不服~”伊丽莎白向不存在的观众们谢幕后，就蹦蹦跳跳来到了女鬼面前，“我唱的可比你之前那一番破锣嗓子瞎唱，要来的好听多了吧~？” 而主宰这方领域的女鬼，此刻早已奄奄一息靠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座椅上，听到傻姑娘这番话惨白的瞳仁顿时狂翻白眼，想要震动灵体发声，却根本做不到——因为她的灵体，早就在刚刚那场死亡重金属的摇滚中崩毁的七七八八了。 但是她服了。 心服口服。 不仅仅是因为那足以将她灵体震碎的死亡重金属，更是因为伊丽莎白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演唱，就像这个憨憨说的一样，哪怕是这一场充满了鬼哭狼嚎，意义不明嚎叫的演唱，可傻姑娘歌喉中所蕴含的意境，足以让她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所在。 为什么？ 就是因为伊丽莎白的歌声，能无差别引起他人心灵上的共鸣，哪怕换了一个根本听不懂也欣赏不了音乐的人，甚至是抱有偏见的人来听歌，她的歌声一样能触动人心，像一阵温暖如春的微风拂过心头，抚平过往的伤痛与遗憾，又像是一汪清澈甘冽的溪水涤净内心，洗去一切怨恨与心伤，让他们在歌声中获得短暂而又珍贵的安宁。 人生是不会有完美这么一说，然而只要人生中还有着遗憾、痛苦以及所有能称得上是不堪回首的经历，就无法抵抗歌声中蕴含的效果，她的歌声会温柔地拥抱这些痛苦的内心，悄无声息间抚平这些过去存在过的伤痛与遗憾。 而女鬼的歌声与之相比就不止是相形见绌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完全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无论是意境、曲调还是歌喉…… 想到这里，女鬼又用十分哀怨的表情看向了伊丽莎白。 “也不用做出这样一幅遗憾的表情啦~”结果这姑娘似乎会错了意，她自认为看懂了女鬼的表情变化（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姑娘脑回路是怎么把哀怨看成遗憾的），一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一边摆着手谦虚道：“我这都是靠大哥教得好，前不久他说要开拓一下我的歌唱领域，光是唱一首歌，唱一个谱子的歌可不行，要尝试各种风格的歌曲演唱，所以给我听了好些不同类型的歌曲~想学呀，我也可以让大哥指点一下你嘛~” 我指点你大爷，你也不看看我都这样还撑得到指点的时候吗……女鬼已经在心中开始骂街了，或许是濒临崩溃的关系，也许是被伊丽莎白的歌声治愈了内心的原因，她的思绪心念也不像之前那样死板且充满杀意和怨毒，过往的执念与包袱尽数舍弃，随着魂体彻底崩溃她也终于能获得真正的安宁，不必再痛苦地在世间徘徊。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即将解放，她决定在消失前给这个二货一点提示，也算是报答她治愈自己心中伤痛和怨恨的恩情。 “小心……”女鬼努力震动着体内的鬼气发出声音，而这一动作也加剧了她躯体崩溃的程度，束缚着她的力量越来越小，而她的身体也大片大片崩溃化为点点光粒，“学校……有古怪……七大校园怪谈是个陷阱……”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听得懂吧…… 在吃力地留下弥足珍贵的信息后，女鬼的身体就彻底崩散成点点光粒飘散在废墟的剧院内，光粒在空中起伏飘荡，形成一道绚丽的绝景，而平时嘻嘻哈哈惯了的伊丽莎白，此刻表情凝重看着飘荡在空中的光粒，默然不语，也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真炸了啊……”许久之后，看上去若有所思的伊丽莎白才慢悠悠开口道，她疑惑不解地摇摇头，似乎还没从刚刚鬼“炸了”的冲击中反应过来，接着思索片刻也没得出答案后就转身走出逐渐崩溃的剧院，“话说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来着？唔姆……想不明白，如果是大哥和人偶的话应该能想明白吧……那接下来就该去找大哥和人偶了！不过，大哥和人偶现在在哪呢……” ………… 这边伊丽莎白心心念念要去找她大哥的时候，吴铭那边正坐在火场里跟校园霸凌受害人唠嗑呢。 火场的中心，尸横遍野，烈火熊熊燃烧，两人正面对而坐。 女孩似乎腿有残疾，她坐在轮椅上情绪激动地诉说着什么，表情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癫狂，时而痛苦。 而坐她对面的男性，则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始终挂着和善温暖的笑容，听着少女的哭诉，不时出言安慰，开解对方心结。 这两人女的自然就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一，旧舍烈火勿停留的苦主了，而不时出言安慰她的男性，正是吴铭。 而在这不长不短的唠嗑，再结合刚刚在教室里看到的那些幻象，吴铭也大概搞清楚了这个怪谈背后的隐情。 无非就是，这个学校里的弱智学生们见班上有个腿脚残疾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有人先欺负了他，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欺负她的行列，因为怕自己也被欺负学生中不敢有人去管，而老师大多也不管这事，看了就跟没看到一样所以也没有人管管这种事情。 至于霸凌她的原因？谁知道。 人的恶意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毫无来由，导致校园霸凌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受害者看起来好欺负与众不同样貌欠佳为民除害别人也这么做了就是找找乐子等诸如此类的原因，甚至是单纯看他不爽也都有可能成为校园暴力的理由。 反正对于校园暴力者来说，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属于霸凌行为，甚至会觉得自己捉弄一个腿脚有残疾的小姑娘，是一件非常有乐子的事情。 “他们用小刀和钢笔戳我……”少女挽起袖子，雪白的手臂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小洞。 “他们用胶水粘住我的头发……”少女撩起黑发，一坨坨粘在一起的黑发看上去乱糟糟的，上面布满了胶水，撕都撕不开。 “他们弄坏我的轮椅……”少女转动轮椅，让吴铭看到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轮子。 说到这里，少女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脸上神情净是轻松：“不过最后，我把他们全部杀了，也算是扯平了吧。” “神他妈扯平了……”吴铭闻言发出一声冷哼，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评论道：“你管这叫扯平了？这分明是你亏大发了好不好？” 此言一出，少女也愣了：“我……亏大了？” “就为了弄死这些社会的渣滓，为了给那些培养出这种巨婴的父母们一个教训，给那些根本不配为人师表的狗比们惩罚……”吴铭说着已经一步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俯下身双眼不躲不避地注视着对方：“你说，为了这些丑陋的玩意儿，而赔掉属于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算不算亏大发了？” “我真的还有美好的未来吗……”少女自嘲一笑，“再说我就算不跟他们同归于尽，又能怎么办呢？置身处地你又会怎么做？是继续忍耐他们的欺凌吗？还是乞求他们不要再欺负自己了？又或者加入他们的行列去霸凌别人？还是说……向那些私底下劝我的人那样，奋起反抗宁死不从呢……” 面对她深入灵魂的质问，吴铭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按照我的操作，你大概率学不来。” 少女：“？？？？” 而吴铭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疑惑的眼神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找几个欺负我最厉害的典型，在他们上大号的时候挨个扔一串挂炮进去，嗯，往那个蹲坑扔，最好能把屎炸他一身，或者干脆塞个春雷在厕所里，在他拉得酣畅淋漓时突然引爆也不错？可惜化粪池这玩意儿不好找，炸了估计也违法，不然把他们叫到一起然后把化粪池炸上天，让他们体会一下漫天飞翔，在翔雨中惊恐挣扎奔跑也不错……” 吴铭还真林林总总列举出十几种解决办法，但大多数都反人类而且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极大影响，包括不限于落下一身凶名再也没人敢接近，甚至还可能落到个炸裆魔啊粪坑爆破者之类的古怪称号名震十里八方，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说着吴铭摊了摊手，轻叹一声：“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而已，为了报复那群臭虫，你被逼着走了最极端，让所有人都受伤的路。这场悲剧的最后没有任何赢家，所有人都输了，霸凌者、无作为的学校和老师、霸凌者的家长，包括你和你的家长也一样……” 吴铭轻声叹息，也勾起了少女的回忆。 她想起来了。 当初在火海的中心，她也很害怕，她也曾想过要逃出火场，但她最后还是葬身在了火场的中心。这并不是因为她决心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同归于尽，在最后的最后少女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然后因为害怕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火势汹涌，双腿残疾的她根本逃不出火海，只能在剧毒烟雾中等待着死亡降临。 “是啊……没有任何赢家……”少女苦笑起来，“这么多年，我被困在这里用这个火场又杀了不少校园暴力的渣滓，我也意识到了……当初的决定，给爸妈带来了多么无法弥补的伤害……” 仿佛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少女能清晰的感觉到，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某种枷锁好像破碎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不再被束缚在这片火场内，自己的一切行为也不用按照既定的行动规律来行动，她感觉自己似乎终于获得了……自由。 而这时，吴铭也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决定离去，由于旧校舍内的火焰和毒气对他来说都没有效果，所以火灾现场他任何时候都可以离去，他只不过是希望帮到这个小姑娘才多做停留了而已：“好了，你身上的枷锁也解开了，是时候该离开了，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想……回家，我还想再看看爸爸和妈妈……” 少女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之中已经充满了晶莹的泪光。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怪谈(十三) 阶梯，到处都是无穷无尽，望不到头的阶梯。 一座座几乎贯通天地的楼梯错乱分布在这片空间中，楼梯两旁没有扶手，一旦坠落就会坠入无底的虚空之中，宛如过去神话传说中的登天之梯一般。只不过创造这里的造物主似乎太过放飞自我，这些楼梯摆放的角度、楼梯的构造、楼梯的样式都是完全错乱的，除开那些正常向上的登天之梯以外，这里还有倾斜摆放的楼梯、横贯天际的楼梯、螺旋升入天际的楼梯，甚至完全反物理常识的倒悬楼梯。 而在这由无数楼梯构成的古怪空间中，一个孤独而娇小的人影正一步一个台阶攀登着其中一座登天之梯。 那个人影正是与伊丽莎白、吴铭走散的赵姒妲。 在进入高塔后，她就与吴铭、伊丽莎白一样被随机传送到了学校的某个地方，并且听到了那个声音关于怪谈的提示，人偶姑娘自然是把这些提示记在心头了的，只不过要在学校中找寻吴铭和伊丽莎白两人的踪迹，就必然躲不开要登上楼梯探索学校的行为，所以在迈上第十三级阶梯后，她就被传送到了这个显然不可能是现实世界的诡异空间中来。 当然，和另外两人不同的是，人偶姑娘是做好万全准备后故意踩进来的。 “十三阶梯切忌走。”记不清第几次回到原处的赵姒妲自语般低声念叨了一句她记下来的提示，“原来如此，类彭罗斯阶梯的构造，这是在三维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构造，也就是说，这个空间要么是扭曲了正常物理法则，让一个本来蜷缩的维度方向伸展开来的空间，要么就是借助了唯心的力量，能将视觉错觉产生的误认转化成现实……” 想到这里，这个人偶姑娘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庆幸：还好她最先触发了这个怪谈的机制，因为不管这个空间的本质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伊丽莎白和管理者来说，都是一种非常棘手的特性，想要破解肯定要费上不少功夫，甚至那个饭桶会长久被困在里面等待救援都有可能。 而且怪谈的规则和禁忌，是具备强制性的。 这也是登上十三阶梯被拉到这里来后，赵姒妲通过现有信息计算出来的结论——他们在这里无法违抗怪谈里的规则，触犯禁忌就必然会触发怪谈，由类似鬼魂作为核心的怪谈往往还有一定规则上的操作空间，但像十三阶梯这种纯粹因为踩上楼梯就会自动触发的怪谈，往往是一点都没有回旋和取巧余地的。 前文也说过，她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踩进来的，而这个万全准备说的虽然笼统，但实际上她是花了大半个小时给自己套了十几层全方位的防御术式，还吸取进塔时的教训下好了空间锚点，套上干扰强制空间传送的术式，最后才一脚踩上第十三层阶梯的，然而她还是被拉到这个诡异空间里来了。 在进入这片空间后，赵姒妲首先试过了用物理手段破坏楼梯，但无论是附魔手雷，还是用小型炸弹等各种热武器、超凡武器来攻击，都无法让这些阶梯产生些许损坏，也曾尝试过吊着透明丝线向着楼梯外的虚空下潜，最终经过种种尝试后得出结论——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这些楼梯。 “只要身处怪谈内，就无法违抗其规则……” 就像吴铭会被困在火海里不得不跟那个残疾少女唠嗑，等对方解放了才能离开，伊丽莎白喝倒彩会被女鬼攻击一样，这些行为就是触犯了规则导致的结果，前者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所以只能留在火海中等自己死或是等对方死。而后者该喝彩的时候却喝倒彩，自然也会遭到规则的反弹攻击。 只不过对当事人来说，这些规则的反弹好像都没啥影响，一个顶着护盾当了老半天的心理辅导员，另一个更是站在那让女鬼打上半天，恐怕掉的血都还没她自动回复的血多…… 但眼下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个诡异的楼梯空间只能用登顶来脱出，当然手段嘛不只有一条，只不过人偶姑娘选择了最耿直的那一条解决手段。 赵姒妲眼中开始闪烁起数据流急速刷过的光芒，无数前进的路线、方案在计算核心中快速生灭。 “演算开始，穷举破解类彭罗斯阶梯的路线……” ………… 吴铭缓缓登上教学楼顶楼的楼梯，他已经在学校里转悠很久了还是没有找到另外两女的踪迹，但倒是让他遇到了校园里的另一个不可思议——幽灵长廊。 大到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的明月正悬挂在天际，银白皎洁的月光如霜般洒在地面上，吴铭就站在楼梯口的拐角处，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能来到这个露天的，连接两栋楼房顶部的长廊桥梁上，可他没这么做，身体始终躲在月光无法照耀到的黑暗中，迟迟没有迈步。 “这里应该就是幽灵长廊了吧……”吴铭眺望着这条月光之路，想起残疾少女在消失前告诉他的一些怪谈情报，“沐浴在月光下，架起桥梁连接两栋楼的月光之桥，只要向这个长廊迈出一步在走到对面之前都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会被后面跟着的东西给抓住，没人知道那些回头的人看到了什么，因为他们最后都被拖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了……” 说实话，他觉得那姑娘的讲解可比之前脑子里那声音要清楚明白多了，不仅把特征地点交待清楚了，还讲了禁忌事项和触犯的后果，哪像后者那样神神叨叨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吴铭在听过残疾少女提供的情报后，就对着幽灵长廊更加好奇了，作死之魂熊熊燃烧起来——越是没人说得清楚回头会看到什么，他越是好奇，越是想要尝试一下。 但作死作死，作而不死才是乐趣所在，于是可以说是突发奇想般，吴铭决定玩一票刺激点的。 幽灵长廊莫回头。 既然是莫回头，也就是说只要不触发‘回头’这个动作就好了吧。 吴铭这样想着心生一计，身子一转，背对着对面楼房，面对着自己走上来的那个楼梯口，右腿向后撤步就跨入了月光之路，走到了倾泻着银白月光的幽灵长廊上。 当他第一步迈入银白月光的照耀下时，他就看到自己来时方向的黑暗，好像化为一团粘稠液体般涌动翻腾起来，接着不计其数的怨魂恶鬼挣扎着从那团液体般的黑暗中涌动而出，它们大多半个身子都埋在黑暗中，一只又一只怨魂恶鬼相互推挤着，前仆后继从黑暗中涌出，伸长了手想去抓吴铭。可就像是有某种力量保护着他一样，无论它们怎么挣扎，那些惨白的手臂离他始终只能够到距离数公分的地方，就再难寸进。 这数公分的距离，就像是天堑般难以跨越。 “酷诶~”看到这幅场景，吴铭不但不怕甚至还兴奋地吹了吹口哨，朝着这些魑魅魍魉摇晃身子贱兮兮地大放嘲讽，“来咬我呀！哈哈！被我看了真面目，又不能来打我是不是很气啊？啊？我是倒着走的又没有回头，不算犯规吧？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是被嘲讽给刺激，那些从黑暗中探出身子，随着吴铭一步步后退，那些步步紧逼的魑魅魍魉们更气了，张牙舞爪地想要扑上来将他给撕成碎片，然而无论它们怎么生气，再怎么张牙舞爪，就像是有着一股无形力量在保护着吴铭一样，它们始终只能吓唬吓唬人却没办法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吴铭退一步，黑暗就向前蔓延吞噬掉一步的空间，双方就维持着一退一进的诡异局势，渐渐地在整座长廊都被黑暗所吞噬时，他也最后一步退到了长廊的另一头。 伴随着一声哀嚎，紧随其后的黑暗轰然消散，那些魑魅魍魉也在哀嚎中被重新拖回黑暗中，短短几个呼吸间，黑暗快速收缩回去，重新露出了被月光倾泻照耀的露天长廊。 周围又回归静悄悄的环境，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而只有吴铭自己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表情也逐渐沉了下来。 …………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在走廊中回响着，清脆的声响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处。 伊丽莎白蹦蹦跳跳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中，听到迎面传来的滴水声，她耳朵稍微动了动，立马就分辨出了水声的来源——在她身后最里面的走廊那里传来的。 呜哇哇——呜哇哇—— 就在她思考是该去凑凑热闹，还是抓紧时间去找大哥和赵姒妲时，身后又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听起来有些凄厉的声音，在这深夜中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而且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伊丽莎白循声转身，看到走廊深处那一片黑暗中，有一个小巧的身影伏在地上缓缓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全身上下都血淋淋的，肚子上还挂着一条尚未剪断的脐带，他正在走廊中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在走廊上脱出一条向着走廊深处延伸而去的血痕。 但是从他那充满怨毒的惨白双瞳，以及周身不断蒸发生灭的鬼气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婴儿——这是一个婴灵，很可能是一个刚刚出生，甚至是还未出生就被杀死，以至于充满怨毒与憎恨的扭曲鬼怪。 这种婴灵，往往会因为自己的生命突然夭折而充满怨毒，哪怕成为鬼魂作为超凡生物复生，也不可能像其他鬼魂体那样保持意识，只能成为盲目痴愚，被所有人当成野怪刷掉的那种超凡生物。 “哇！是小宝宝诶！”可是伊丽莎白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一样，她也不嫌脏，伸手就想去抱这个小婴儿，结果蹦蹦跳跳跑来时，脚下一绊整个人飞扑出去，不偏不倚脑门子正好砸在了婴灵脑袋上。 “？” 本来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攻击的婴灵，登时就被这铁头娃的头槌给砸懵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怪谈(十四) 婴灵曾经害死过不少人。 那些人死前都遭遇了极其恐怖的经历，以至于被活生生吓到心脏停止，最后化为一具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可怖的尸体。 作为一个被母亲狠心舍弃，已经具备形体却又未能顺利在这世界上诞生的小小生命，在他胎死在母亲腹中的那一刻，必然是怀着冲天怨气离世的，他虽然尚未形成完整的意识就已夭折，但早逝所产生的怨恨却并没有因为他死去而消失，而当这个充满怨念的婴孩灵魂获得某个契机，被巧妙转化成了灵体类的超凡生物后，婴灵，也就诞生了。 不过，与其说他是一个灵体类的超凡生物，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满载怨念的容器。这也是他与其他灵体类超凡生物最不一样的地方——其他灵体，无论是冤魂还是地缚灵，无论是厉鬼还是游魂，他们或多或少都保留了生前的部分记忆和自我，根据灵体种类不同，他们拥有自我的程度也不一样。 比如冤魂就对自己生前的冤屈念念不忘，冤屈对这类灵体而言既是束缚他们无法往生的锁链，也是保护他们继续在世间存活的锚点，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洗清冤屈，沉冤得雪的那一刻灵体就会崩溃往生，因为精神支柱没了。而其他几类灵体其实也差不多，地缚灵会被束缚在生前的某个地点，永远进行着他生前最后做的事，直到放下执念的那天才会得到解脱往生，厉鬼会将自己仇恨的记忆和感情无限放大，虽然就像个听不进人话只知道杀人的疯子，但若是找到对话的关键点也并非不能沟通…… 而婴灵不一样，打个比方，就像是有个巨大的杯子，它未来本来会被人生经历、记忆、情感、知识、以及见闻这些饮料所盛满，形成一杯味道复杂又独一无二的鸡尾酒（自我意识），但婴灵在注入饮料的最初流程上就出了问题，其他饮料的出口全部被堵死了，杯子里最后直接装满了一大锅名为怨恨的黑暗料理…… 然而当伊丽莎白如同铁一般的脑壳，狠狠砸在这个满载怨念的容器脑门上时，他破天荒地诞生了一丝除了怨恨以外的感情。 无语。 相当无语。 可还没有等这一丝情绪继续酝酿发酵，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的眩晕，婴灵的灵体连连动荡，甚至产生了崩溃的迹象。 这里说句题外话，伊丽莎白的脑壳到底有多铁呢？给各位一个参考——如果她不加助跑只是用脑壳去撞吴铭的话，大概能把后者的护盾砸得冒火花，而她脑壳屁事都不会有，别说肿了，皮肤就是红都不会红一下。 别说婴儿了，就是这么一个铁脑壳砸在普通人头上，那都要希望一下人没事了，就算婴灵不是普通婴儿，也被这一下砸得灵体动荡，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 “嘶！好疼……”伊丽莎白正揉着脑袋龇牙咧嘴呢，抬眼发现婴灵满身是血仰躺倒地的惨状，赶紧爬起来连连道歉，“哇！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凑近这么一看她才看清婴灵的样子，全身鲜血淋漓却看不到伤口，头部虽然已经发育成熟，但手脚因为发育不全而显得有些纤细，整体看起来就像个大头娃娃一样，混合着鲜血和羊水的皮肤也在月光照耀下泛着油光水亮的诡异光华，一条细长奶白的带子从婴灵的腹部延伸而出，朝着走廊深处继续延伸，没入黑暗直到视野的极限。 而婴灵发育成熟的头部此刻已经被铁头娃的一撞给撞得凹陷下去，脑袋就像是瘪掉一块的足球一样，惨白的眼珠子从眼眶爆出，看上去甚是恐怖。 这一看就把伊丽莎白给吓到了，她顿时手忙脚乱把婴灵给拉了起来：“哇！我真不是故意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说着，她就紧紧抓住婴灵的手，超凡能力发动，通过两者接触直接建立了生命层面上的连接。 一道无形的桥梁架起，将两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捆绑到一起，桥的这头是一片存在无穷无尽，生命力仿佛汪洋大海般的庞大生命，另一头则是一个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生命让渡。 一股庞大旺盛到足以把一个婴儿瞬间催熟为成年人的生命洪流，顺着伊丽莎白所建立的生命链接涌向婴灵，后者在接到生命力反馈后，原本不断动荡、接近崩溃的灵体也重新稳定下来，被撞得凹陷下去的头部开始逐渐修复，因为发育不全纤细畸形的四肢也在生命力的‘催熟’下重新发育成长，而他的皮肤、面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就像是活着的婴儿一样。 但这并不是结束，随着生命力继续输送，很快婴灵又有了新的变化，他的身体如同吹气球般迅速膨胀起来，增殖的肉块吞没了头部、吃下了四肢，哪怕变成一个看上去快要撑到极限，即将爆炸的气球，他的身体还在继续膨胀着。 然后他就…… 炸了。 伴随嘭得一声闷响，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的婴灵轰然爆炸，灵体随着爆炸变成泛着点点光芒的碎片在空中飘荡，接着一团翠绿色的火焰凭空燃起，就像是点燃的引信一般，翠绿火焰顺着那条从走廊深处延伸出来的脐带，一路燃烧过去，在走廊的最深处也传来一声惊恐、痛苦的哀嚎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婴灵，卒。 不止是他，与他脐带相连，被封入镜中的母亲，也被过量的生命力给活活撑爆。 对于生命形式不同的灵体而言，活物身上的生命力虽然是大补之物，可这大补之物吃多了也是消受不起啊，就像之前剧院歌者输入伊丽莎白体内的那些阴气一样，一旦生命力涌入灵体，少量的话还好说能起到一些正面的作用，让灵体变得更像人活着的时候，可一旦过量生命力涌入就会反客为主，磨灭构成灵体的负能量，甚至挤爆灵体……就像婴灵这样。 亲眼看着婴灵炸了的伊丽莎白，目瞪口呆许久后才挠了挠头：“诶？我这是不是……搞砸了？” ………… 轰隆！ 天空乌云密布，阵阵沉闷雷声响彻夜空，不时点亮无边黑暗的银白闪电，在那短暂光明中留下一幕幕怪异而扭曲的鬼影，夜风萧瑟吹动草木发出哗哗异响，更给整个陷入黑暗的学校增添了些许阴森、可怖的气氛。 刹那间爆发的光明褪去时，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住宿楼空无一人的楼梯上。 踏上了最后一节阶梯的赵姒妲，在回归学校空间的一瞬间，双腿就不受控制瘫坐在楼梯口动弹不得，过载超频所带来的副作用终于压制不住显现出来，硬件层面上躯体各处损害终于爆发出来，人偶姑娘身上的外套也烧出好几个焦黑的破口，透过破口可以隐隐看见里面皮肤已经因为高温变得一片焦黑，关节处的球型结构已经在过载高温、高强度的使用下隐隐有点变形融化。 而更加致命的是软件方面身体的基本控制系统也纷纷下线，人偶姑娘脑袋上正冒出一缕缕青烟，焦糊味逐渐在走廊中弥漫开来，那是运算核心过载超频的标志，虽然她现在还留有些许思考的能力，但在运算核心冷却下来，各项机能系统重新上线以前，她肯定是动不了的了。 十三阶梯异空间的最后一段，不仅类彭罗斯结构的判定点随时随刻都在变化，还有一段空间以类似莫比乌斯环的方式被剪切连接起来，想要以正常机能通过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启动了过载超频，在几个判定点变化的短短几秒内，强行从千万种可能性中计算出唯一一条通路，然后翦除一边解除失败的可能性，一边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突破了最后的阻碍，最后才来到楼梯顶端回归了学校空间内。 “没想到……类彭罗斯阶梯最后的解法居然是近乎误解的……”赵姒妲自言自语着，虽然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但她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丝毫失落之意，“这样一来只要稍微休息一会，等待运算核心冷却下来，各系统重新上线回复后，就能去和管理者他们汇合了……” 哗啦啦—— 在窗外的乌云、雷电酝酿许久之后，一场瓢泼大雨终于下了下来。窗外暴雨如注，空气中凉意顺着夜风吹入走廊中，让人偶姑娘感受到些许清凉，就连脑袋散热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要一起去网吧通宵吗？”一个瘦长的人影从楼道阴影中走出，人还未至声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我可以请你通宵，今天下雨，宿管查寝肯定不严，我们一起去网吧通宵吧？” 赵姒妲马上就意识到按照提示自己应该拒绝这份邀请，然而她现在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就连挪动一下脖子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根本无法明确拒绝对方，而那个瘦长的人影已经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轰隆！ 窗外，惊雷炸响，光芒迸射，照亮了黑暗的走廊。 处于性能低下状态的人偶姑娘，终于凭借窗外那一闪即逝闪电所带来的光亮，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样子。 那是个脑袋都被摔烂半边，红白之物混合在一起露在外面，糊的满脸都是的怨灵！ 他缓缓向赵姒妲伸出手，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走，我们沿着水管翻出去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怪谈(十五) 那只混合着泥水与血迹的手向着赵姒妲伸来，人偶姑娘很清楚若是这只手抓住她的话，恐怕接下来就会快进到接受邀请然后坠楼的流程，以她现在的身体损伤来看身体恐怕会被摔得七零八落。而过载超频所造成的负效果下，她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能摆脱当下的困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沾满泥水和鲜血的手不断靠近自己。 在外人看来赵姒妲永远都保持着那幅表情冷淡的样子，再加上作为生命形式的特殊性（人造人偶），很容易被人误会成是没有表情，也不会理解感情的少女，然而那只是她表现在外的一种伪装罢了。 她有心，也能理解感情，甚至如果她将自己的内心活动正常流露出来的话，只要不被人发现身上的球形关节结构，是不可能有人通过日常行为发现她的真身异于常人的。 而此刻在重伤孤立无援的状态下遭受敌袭，她也不可避免感受到了强烈的无助感。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通宵打电脑了，你是想找个人去通宵吗？” 然而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赵姒妲的时候，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让那只脏兮兮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脑袋都摔烂半边的怨灵缓缓转过头来，那只硕果仅存的独眼顺着楼梯台阶向上看去，在上半层楼道的黑暗中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眼中反射着点点幽光与他对上了视线。 他那硕果仅存的独眼中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光芒，拖着沙哑而又难听的嗓音问道：“你要……陪我一起……通宵吗……” 管理者，不能答应他！ 虽然各系统受损无法控制身体回头，但赵姒妲还是能通过声音分辨出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她想要开口提醒吴铭不要答应对方，可发声器官却强制让她保持着静默状态。 吴铭双手环抱在胸前矗立在黑暗深邃的楼梯道内，居高临下地望着怨灵坦然地点点头：“走啊，今晚谁先睡觉谁是孙子咯。” 赵姒妲听到这么耿直的回答，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你傻吗！难道不知道答应他了就要被拖着去跳楼吗！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你也别这么浪啊！ 吴铭会不知道怪谈规则的强制性吗？ 他显然知道。 就算火场促膝长谈时残疾少女没有提到这个问题，在幽灵长廊跳脸嘲讽那些亡灵时，他也该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可他为什么要故意接受邀请呢？ 很简单——他准备掀桌子了。 在吴铭答应邀请的瞬间，他就隐隐感觉到一股阴森怨毒的力量顺着雨夜怨灵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仿佛刚刚那个象征性的应邀，让他与怨灵之间似乎构筑起某种紧密的联系，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最后都会被雨夜怨灵找到，并且完成最后的 “石中剑！” 镶满宝石，奢侈华丽的仪式黄金剑出现在吴铭手中，剑身涌动着金色的超凡能量，他身形一闪提剑高高跃起，不躲不避冲向了径自向自己走来的雨夜怨灵。 轰隆！ 刹那迸发的电光驱散黑暗，双方错身，弧光一闪。 满溢着超凡能量的石中剑，如同像切豆腐般将雨夜怨灵的身体切开，从右肩到左腹留下一道几乎湮灭其灵体，将它斜斜生生切成两段的豁口，接着满溢而出的超凡能量化为一道月牙形的金色剑芒炸开了走廊的墙壁，室外的暴雨顿时顺着狂风吹入了走廊之中。 一击之后，吴铭手中的石中剑也寸寸碎裂，破碎消失。 本应作为光束炮射击轰炸敌人的能量被约束在剑身上，使石中剑本身化为了一把威力超绝的光束剑，也给剑身带来了非常大的负载，用这种胡来的手段使用，恐怕石中剑被召唤出来后只有一击之力，随后脆弱的剑身就会因为承载不了过量的能量而自动崩坏。 但吴铭本来也没有长久使用石中剑继续缠斗下去的欲望，在双方错身而过，雨夜怨灵的灵体几乎被一剑斩断时，他就扔下了石中剑，余势不减冲到赵姒妲的身边，一手揽住人偶姑娘的腰部，抄手就把她给抱了起来，赵姒妲就如同一只小猫般被揽在怀里，同时吴铭左手也捏碎一张蓝色卡片。 “人格面具·洛基！” 雨夜怨灵在两者错身之际就意识到自己被这个人给狠狠耍了，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身上喷涌出阵阵乌黑如墨的鬼气，爆发出的鬼气不仅填补了雨夜怨灵身上的豁口，稳住了正在动荡崩溃的灵体，并且……将他改造成了更加非人的恶鬼形态。 金发蝠翼，半是严肃半是嬉笑的双面人洛基如恶灵般悄然浮现在吴铭身后，正面迎上了当头冲来的雨夜怨灵。 “嘻嘻嘻嘻嘻……”他看着无能狂怒的雨夜怨灵，半边嬉笑的脸上发出一阵嘲笑，接着轻轻打了个响指，无与伦比的超凡力量凭空创造出一阵极寒气流，一时间走廊中寒风呼啸，冰晶纷飞，一层厚厚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板、墙壁、天花板上蔓延开来，悄无声息间将一切接触到的事物染上纯白之色。 仿佛连时间与空间，物质与能量都在这寒风中被冻结一样，物质的粒子振动变得越来越缓慢，雨夜怨灵的灵体也在那寒风之下逐渐产生崩溃的趋势——不是冻结，而是逐渐坍缩凝聚，在超低温面前，构成灵体的灵子已经无法再维持原本的结构，无数灵子开始聚集坍缩成唯一的单一实体，也就造成了雨夜怨灵逐渐向内坍缩凝聚的样子。 这是在无限接近绝对零度的严寒，是宇宙未来走向热寂时才有可能抵达的终点，由人格面具所制造出来的寒风，本来是不可能制造出这种程度的严寒的，但这里实际上是属于影界区域，是灵长类心灵之海，主观唯心压制客观唯物的场所，所以才能重现出这种夸张的极寒效果。 当雨夜怨灵的身影随着坍缩和凝聚彻底看不见踪影后，战斗就结束了。 “详细等我们逃出这里再说吧……”吴铭松了口气，在对上怀中人偶姑娘的视线时，后面想说的话却突然堵在了喉咙里——人偶姑娘那双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双眼中，从来不会流露出丝毫感情变化，而此刻流露出的情绪好像是……生气了？ “管理者，为什么要以身犯险？”赵姒妲开口了，在室内温度骤降后她散热进度也提升一截很快就恢复了些许机能，虽然人偶姑娘无机质的双眼中隐隐闪烁着愠怒，但她的声音依旧很稳，只听声音几乎听不出表情变化，“您应该知道的吧？如果触犯怪谈的规则，就会被怪谈本身所制裁，停留在旧校舍中就会被火焰所包围，踏上第十三层阶梯就会被拖入异空间神隐再也无法逃离，而答应这个怨灵的邀请，就会与他一同坠楼……” “我只是一具人偶，只是一个死物，哪怕从再高的地方坠落，造成的冲击也不会对我有太多影响。但您是血肉生命体，血肉生物大多很脆弱，如果怪谈中还藏着什么对血肉生物而言致命的效果，您……” “那也不能放着你不管吧……”吴铭挠了挠头，“就像……额，路见不平伸出援手？” “您不是只有对方求助，才会去伸出援手的被动类型吗？”赵姒妲双眼闪了闪白光，像是翻了个白眼完全不信他的这番说辞，“这个时候明明只要看着我被扔下去，你再出手解决掉对方就行，这才是最优解。” 赵姒妲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可能是过载超频导致的后遗症，使得她心智模型无法正常运转，也可能是在绝望无助中突然获救，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反正被救下来后她就是感觉全身不得劲，感激、兴奋、安心、羞赫各种感情在心中涌动着，让她心情复杂，十分暴躁。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而吴铭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反倒像是看穿了她故意掩盖的情绪变化一样，打了个哈哈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而且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因为第七个怪谈，是以六个怪谈都被触发后才会出现的……我们接下来，恐怕要面临一场鬼怪嘉年华了……” 赵姒妲也借坡下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办？” “那还用说。”吴铭向她笑了笑，露出一排大白牙：“跑呗！” 说着，他抱着赵姒妲从走廊墙壁上的大洞中跃出，从四楼跳下！ ………… 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无穷无尽的鬼怪在雨夜怨灵的怪谈被实现的那一瞬间挣脱了牢笼，他们从学校各处涌出，在某种意志的指挥下，拖着死亡与残缺的躯体，开始在校园中追踪着那三位入侵者的身影。 这些张牙舞爪，群魔乱舞的鬼怪有很多的名字，他们有的叫做校园暴力，有的叫做耍狠斗殴，有的叫做强暴，有的叫做冲动，有的叫做斗争…… 但无一例外，它们全部都是曾经发生过某些事件的投影。 那些都是在人们心中最深处跨越了表意识后，永远印刻在了潜意识之海中的记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怪谈杀手 教学楼的轮廓被隐藏在黑夜与雨幕之后，仿佛化为了朦胧而又虚幻的存在，仅留有一点灯光在暴雨中漂泊摇曳，就像即将被外面这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所吞没的一叶扁舟。 不计其数的鬼怪被放了出来，在第七条怪谈的规则限制下，它们在暴雨中对亡命狂奔的两人围追堵截，双方一前一后，在偌大校园中上演着一场惊险刺激的生死时速。 室外，狂风暴雨，群魔乱舞。而室内，却温暖如春，宁静祥和。 “使用深潜座舱潜入阿赖耶识网络中，将留存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的备份记录复制出来，然后粘贴到影怪身上，再在大众中悄然传播怪谈，通过具备特定指向的印象认知，把影怪用怪谈束缚，让其成为怪谈中的一部分……” 白洁坐在办公室中，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目光却灼灼盯着对面的黑袍女子，表情越发疑惑：“如果说你们是想通过这场实验获得什么成果，也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吧？暗地里悄悄实验就好了。可你要是说想掀起什么风浪，学校里这些怪谈的力量有多少你也不是不清楚……你费了这么大劲，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同样手里也捧着杯奶茶的黑袍女子浅浅啜了口奶茶，笑得恬静而淡然：“没什么，只不过是为了治愈一个疾病而已。” “治愈疾病？”得到这样的回应，白洁脸上顿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可不止是好奇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更是在好奇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她好歹也与这位自称为肃正委员会效力的女人共事了好几个月，可期间不管她怎么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对方都保持守口如瓶，又或是根本闭口不谈的态度，然而现在对方却破天荒松了口，由不得她不心生好奇，“你有病吗？” 王曦被她这鬼才提问噎了一下，喝下去的奶茶都呛到了气管里，身子连连抖动好一会才平复：“我没病……我做的这些，只不过是为了治愈被人心中的病而已。” “你参与了整整三期的实验，现在也应该对阿赖耶识网络，以及深潜座舱的效果有所了解了吧？” 白洁噢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道：“不就是能通过‘下潜’的方式，让表意识维持自我潜入到集体无意识之海，然后在其他个体的体内上浮吗？有点像是夺舍的感觉？”她这么回答着，然后又像想到什么般面露惊恐，双手捂胸大叫起来：“卧槽！你该不会是想要寄生在别人心里吧？！听起来就好恶心啊！” “你想哪去了……”王曦额角跳了跳，“你说的这只是阿赖耶识网络的额外运用而已，这项技术的真正效果，应该是能潜到集体无意识之海这件事情本身。” “啊？” “集体无意识之海，是堆彻古往今来所有灵长类知识、记忆、情感、人格资料的场所，是个体表意识在消失后的最终归处，那里可以说是一个装满了无价之宝的宝库，也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废弃物巨大的垃圾场，而且它还承担着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它是一切意识的起源，无论是个体潜意识，还是个体表意识，一切都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流出……” “那和治病有什么关系呢……”白洁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 然而王曦淡淡说出了让白洁匪夷所思的话：“因为在我手里，用阿赖耶识网络和深潜座舱潜入集体无意识之海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对他人内心施加影响，种下暗示和念头，治疗他人的心理创伤。” 她的目光越过了面前这个高中辍学的少女，望向窗外滂沱大雨，思绪也渐渐飘远，深陷往昔的回忆之中——她曾经是一个医生，一个曾经尝试拯救他人内心的心理医生。 在许多年以前，那个时候人们观念尚且还不像今天这么开明，天朝很多人都对所谓的“心理健康”并不怎么上心，哪怕是对待下一代表现出的心理疾病症状，他们也大多抱着‘小孩这样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这样的心理，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存在心理疾病。因为他们把心理疾病、精神病和神经病当成洪水猛兽一样恐惧，而且认为只要得了心理疾病，就跟精神病疯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当然这个状况在十几二十年后的今天也差不多，直到今天也还有很多人分不清楚精神病、心理疾病以及神经病的区别，直到今天还是有人不肯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而讳疾忌医，认为小孩只是在耍小脾气，只不过很多人已经开始重视起心理健康，愿意为此去医院，愿意把它当成一种普通的疾病来看待了。 而王曦，则在这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见过了无数的悲剧。 她见过在父母双亲打压式教育下成长起来的自卑少女，女孩低着头磕磕绊绊说着自己的情况，陪同的父母还在一旁骂她真是没用。 她见过身心俱疲的白领在诊疗室中崩溃大哭，说着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见过因为孩子跳楼身亡而跑来心理咨询的母亲，在诊疗室中，那个中年妇女泣不成声地诉说着自己“只是”打了孩子两巴掌，他为什么就跳楼自杀了。 她也见过被抑郁所困扰的患者情况一天天变好，结果却因为家属的不理解而放弃治疗，从此她再也没见过那个患者。 这些患者中有的人被治好了，痊愈了，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而有些人，永远都要与心理疾病与创伤做着斗争。 而这些也只是她看到的罢了，那些她没看到的悲剧呢？ 只有在行医以后，才会切身感觉到个人实在太过渺小和脆弱了，别说拯救千万人了，有时候王曦甚至连眼前的一个轻生者，都救不回来。 而这一切，全部停止在她被告知集体无意识之海存在的那天，那一天，她舍弃了原本心理医生的道路，接受委员会的邀请投身到了集体无意识的研究中，并且在委员会投入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的辅助下，阿赖耶识网络与深潜座舱开发成功。 但……还不够！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不够！ 她在委员会回收这台机器前，拿阿赖耶识网络为所有人治病，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按照委员会要求开发阿赖耶识网络时定下的目标。 看着王曦沉默不语，白洁也在心里暗暗嘀咕起来：“突然跟我讲这些东西，这女的该不会是目的达到，准备杀我灭口，所以在动手前先想让我死个明白吧……” 其实这也是她的社会阅历和处世经验太少的缘故，才会如此好奇地追问打听。初入超凡的她看什么都觉得好奇，什么都想知道，而且掌握了能任意修改现实的灵能力后，多少也让她心态有些膨胀，觉得自己有自保的资本，须不知，像她这样的人在超凡界里知道的秘密越少才是越安全的事情。 因为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超凡者，如果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悄无声息抹去存在了。 别看当今之世五大超凡势力镇压了超凡界，给原本动荡混乱的超凡界带来了秩序，但那也只是相对于过去没有约束、没有规矩的超凡界而言，实际上有些超凡势力在背地里搞得骚东西可一点都不少，让一个超凡者消失还是做得到的，顶多最后要推出几个替死鬼而已。 不过幸运的是她只猜对了一半，王曦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了，但现在说这些也并不是要杀她灭口，让她死个明白。 她只是希望有个人能见证到最后，无论结局如何，无论她的挣扎如何，故事总该有个结局。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下潜了……希望外面的怪谈杀手也不要让我失望……” ………… “也就是说你早就发现第七个怪谈是陷阱，只要触发六个怪谈就不可避免会缠上……只是你怎么知道的？啊，请注意，前方有鬼怪来袭，右转。” “当然是我用话术说服这些鬼怪告诉我的……”吴铭轻笑一声，抱着赵姒妲猛地扭转身子调转方向，一个急转弯避开了突然从面前出现的妖魔鬼怪们，向着另一条没有鬼怪围追堵截的方向跑去，身后的两股鬼怪也在相互碰撞后成功合流，继续对着吴铭两人穷追不舍。 赵姒妲虽然不能战斗行动也只能靠吴铭，但她能用在偌大的校园中计算出不被鬼怪们堵上的安全路径，两人在默契的配合下，带着目的地在校园内兜着圈子，引来一波又一波鬼怪跟在他们身后，然后……终于无处可逃，所有逃离路径都被蜂拥而至的鬼怪所堵死。 “管理者，观测到前方有大量鬼怪袭来，我们被包围了。” “所有的鬼怪都在这里了吧？”吴铭看着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鬼怪问道。 赵姒妲眨了眨眼：“至少校园内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在这里了，目的应该达到了。” “那感情好，我们不逃了，我今天就要当一个怪谈杀手！” 看着周围鬼哭狼嚎变得越来越庞大的鬼怪队伍，看到前方地平线处隐隐出现的鬼怪浪潮，吴铭没有丝毫惊慌，一手挽住赵姒妲，腾出另一只手来捏碎了一张蓝色卡牌。 “人格面具·苏尔特尔。” 顶天立地的火焰巨人在吴铭身后浮现，他通体赤红身披审判烈焰构成的披风，全身都笼罩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幽深的眼眶中也隐藏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手中握着一柄如同正午太阳一般耀眼的细长事物，刚一具现出身躯，这个下着暴雨的深夜空间头一次迎来了白昼。 面对那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场面，源自于神话传说中的苏尔特尔，他发出一声高昂悠长的吼叫，仿佛吹响了终结的号角般，挥舞起手中仿佛由无数光带所构成的“剑”。 那是北欧传说中在诸神黄昏的最后点燃了世界树，焚尽九大王国的审判之剑，将一切都化为乌有的审判之剑，在此刻，再次绽放出终结神代的光辉。 那是，魔剑·雷瓦丁！ 第一百八十章 结 校园内那些因怪谈而生的鬼怪们数量虽多，但在战斗力上却比苏尔特尔差了不止一筹，甚至已经到达了用数量无法弥补双方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哪怕鬼怪们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发起重逢，也终究无法对他，对被他所保护的吴铭赵姒妲两人造成丝毫威胁。 蜂拥而至的鬼怪们如割草般被毁灭，魔剑雷瓦丁所扫过的地方任凭有多少怪谈鬼怪，都会在刹那间被灰飞烟灭，化为齑粉，剑尖所过之处，审判之火就烧到哪里，不消一会，偌大的校园内就火光四起，浓烟冲天。 影怪被强加了曾经受害者记忆与人格，让已逝之人以另一种形式复活，而怪谈、都市传说等指向性的印象则扭曲身姿，以鬼怪的姿态具现出来，而人格面具里的妖魔鬼怪，也是人类历史积累至今所传承下来的‘印象’体现，两者虽然同是认知印象具现化的产物，但论及历史悠久和被传唱的广度而言，前者远远无法与后者相比。 说白了，人格面具也好都市怪谈也罢，由人们指向性认知所具象化出来的‘印象’，战斗力能有多强，全看人们怎么吹，历史越悠久吹得人越多吹得越厉害，这具现化的‘印象’就有多厉害。 所以哪怕怪谈鬼怪的数量再多上个几倍，这些传唱时间较短的‘印象’，在质量上也难以匹敌吴铭所召唤出来的人格面具。 但吴铭与赵姒妲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突破重围赶到教学楼中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刚刚踢开房间大门，吴铭与赵姒妲的视线就被房间中极有存在感的事物给吸引了注意力。 轻巧而又坚固的透明保护盖已经合上，通体漆黑、四四方方宛如一具棺椁的长方盒上不时流动着银白色的光线，无数指示灯保护盖内侧亮起又熄灭，投影出来的波形图与数值图在棺内不断起伏变化，而王曦像是一尊睡美人般双眼紧闭，表情恬淡躺在棺材中，在机器的影响下陷入了熟睡。 “可惜啊，你们来晚了一步。”就在吴铭与赵姒妲注意力被这个古怪装置吸引过去时，房间一角响起的声音，他们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却发现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坐在房间一角，手里正捧着一杯奶茶，“在你们根除那些怪谈产物的时候，正主已经潜入到他人内心中了。” 由于这个古怪装置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们两人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房间内还有别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办公室内还有其他人存在。 “你是……白洁？”吴铭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活下去我和她做了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我当小白鼠帮她完成一些实验。”白洁嘻嘻一笑，将手中最后一口奶茶喝完，“现在我们交易完成了，我只是留在这里看看热闹而已，你救过我的性命……那我也给你一个忠告好了，不要尝试去把她硬拽出来。” “原来如此，就算运用强制弹出的方式，也解决不了当前困境的意思吗……”赵姒妲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棺材前轻轻敲了敲棺材盖，虽然她的运算核心已经冷却下来，各项系统也已重新上线，可由于躯体、关节产生了物理层面上的损坏，她现在一举一动僵硬的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具木偶，但这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演算能力。 “不仅无法解决困境，恐怕还会催化出更加棘手的局面……”知道更多的吴铭走上前来，也屈起手指敲了敲棺材盖，“那些冤魂鬼怪并不只是单纯被怪谈印象所扭曲的影怪，他们都有着实打实的记忆和情感，这说明始作俑者有复制他人记忆和情感的手段，而不好意思，我正好就知道这种手段……” “集体无意识之海……我说的没错吧？”他说着有意无意瞥了白洁一眼，又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棺材上来：“而且看来你就是借这个装置潜入集体无意识之海，再以那里做跳板，跳跃到其他人的个体潜意识中上浮。既然你能做到类似暂时夺舍林娇娇的事情，那么从集体无意识之海里捞出几个人格和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姒妲双眼中闪烁着数据的流光：“那么不管是杀死她也好，还是强制断开链接也罢，都只会让她潜入到集体无意识之海中，以那里为跳板在任何一个人的心中上浮……” 吴铭和赵姒妲你一眼我一语，寥寥几句就将深潜装置的作用与阿赖耶识网络给揭了老底，白洁在旁边都看傻了，在心中暗暗想道：惊了，我怎么感觉这几个月跟她合作的是你们呢？你们咋知道的比我还多的？ 人偶姑娘注意到了一旁白洁的表情，淡淡开口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们知道的比你这个合作者还多？” ………… 漆黑死寂的错乱之海中，孤零零分布着一座又一座隔海相望的光之孤岛。 头顶是支离破碎的扭曲星空，星辰藏在薄纱般的帷幕后快速重复着生灭的轮回循环，许多抽象的概念在这里具现成让常人难以理解的形象，影影绰绰的人形穿梭在错乱扭曲的星空里，一颗颗色彩斑斓的光球重重叠叠漂浮在空中，整个空间中浓重的色彩让人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感，而王曦就行走在这样一个怪诞的空间里。 从一个孤岛，来到另一个孤岛。 跨越死寂漆黑的错乱之海，王曦不知道自己已经踏足了多少座孤岛，也不知道自己从进入这里开始过去了多久，空间尺度在这个唯心环境里毫无意义，因为只要她愿意就能从一座孤岛来到另一座孤岛，时间流逝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价值，因为在这里无论过去多久时间，这里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作为心理医生的她，很清楚这些浮在海面上的孤岛是什么——每一座岛，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内心。 那些孤岛就如同冰山一样，孤独飘荡在偌大的海洋之中，只有浮出海面的那一小部分才属于表意识的地盘，经历、自我、记忆、知识一切都会在岛上化为具体的象征，而隐藏在海面下真正庞大的那部分，则代表着个体的潜意识……那是就连他们自己都未曾了解和意识到的……真正的自己。 而更深处在个体潜意识的尽头，便是这片海洋本身——集体无意识之海。 那里，也是王曦的最终目标。 又是一座新的孤岛。 景色旋转，光之孤岛的景色变成了人潮涌动的街道，人来人往中有一个小男孩正站在大街中心哇哇大哭，街上人虽然很多声音本应无比嘈杂，可小男孩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声音，王曦变戏法般从怀中变出一袋糖果，缓缓走到小男孩身边，用轻柔的声音安抚道。 “别怕别怕，姐姐带你去找你家大人好不好？” ………… 今夜。 现实世界中，在这个时间静止的午夜，有些人的内心正悄悄产生着变化。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发现那些悄悄潜伏在心中的疾病，那些曾经被他们所耿耿于怀的执念，那些过去经历所留下的心理阴影…… 今夜，在不为人知的时间停止中，这些心理创伤都在不知不觉间释然了，不知不觉中被人所治愈了。 ………… 王曦不记得自己治愈了多少人的内心，不记得自己以多少人的孤岛作为跳板，一次次跳跃中越来越‘深入’从逗留在表层意识，到一点点下潜到个体潜意识中进入了集体无意识之海。 不断下潜，不断沉没，越是下潜集体无意识之海就变得越是扭曲混乱，支离破碎的人影、扭曲无序的记忆，那些都是个体消失后沉淀下来的产物。 但跨越了无数疯狂与扭曲后，她终于看到了计算中的地点——那是一座巨大而古朴的厚重石门，那是理论上能够对整个集体无意识之海植入影响的地点！ 当那座厚重古朴的石门出现在视野中时，王曦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喜表情，她加快了速度向那边游去，可是就在这时一只黑猫突然闪现在她面前，并且一记猫爪狠狠按在了她的脑门上。 “喵~”黑猫双眼中闪烁着人性化的光芒，在王曦希望破灭的绝望表情中，黑猫口吐人言，“不好意思，虽然我和你无冤无仇，本来不应该破坏你的理想……但我和别人有约了……” 接着猫爪上魔力涌动，卷起一阵魔力风暴将她的意识搅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尾声 “啊？这就完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几天后又一次迎来周末，在吴铭家的书房中，林娇娇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听着这戛然而止的结局，不自觉有些提高了声音，“王曦最后怎么样了？白洁她没有回来吗？还有那些魑魅魍魉又是怎么解决的？你倒是把话讲清楚啊……” 吴铭轻啜一口杯里的咖啡，视线却从来没移开过手中的文件资料：“再之后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了，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太多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小气。”林娇娇不以为然撇了撇嘴，“好吧好吧，关于超凡方面的事情我一句都不多问了，那我关心一下我的朋友最后去哪了总没问题吧？” “按照你的说法事件最后都已经解决了，白洁她为了活命而做的交易也结束了，像你这种七八层楼的高手，该不会最后让她逃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林娇娇可不相信白洁有那本事能从吴铭眼皮子底下逃脱，如果她真有那个本事的话，后来哪还会偷偷摸摸只敢在吴铭他们不在场时上自己身来搞小动作。 所以，白洁要么是在离开的那段时间里犯了不少事，所以被移交法办了。要么就只能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中来…… 想到这里，林娇娇不禁在心中担忧起那家伙的现状起来。 “放心吧，她在逃期间犯的最大的事就是非法入侵你的身体，还不至于像其他超凡生物那样遭到追杀。”吴铭连头都没抬一下，仅凭这短暂的沉默就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未来只要她不主动闹事，炎都里其他的超凡势力对她的行动就只会止步于日常监视，而且相关的善后处理已经完成了，与她有人际关系的相关者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记忆操作，不会对她离开的这几个月感觉到奇怪，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学校正常上学，她也不必像之前那样行走在智慧的阴暗面了……” 林娇娇张口结舌听着吴铭解释着，工作量之大让她不禁咋舌，等对方说完后才开口提问：“可她整整旷了半学期的课啊……你是怎么解释她旷了快半学期的课？” 吴铭放下手中的咖啡，转头看向她淡淡地说道：“瓦斯泄漏。” “啊？”林娇娇一时有点没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因为瓦斯泄露请了半学期病假，知道前几天才刚刚出院……” 林娇娇听了后眼皮狂跳：“你是从冬木市专业来的吗，怎么什么事情都用瓦斯泄漏来搪塞，这么扯的理由你认真的吗？” “反正只要他们回信就行……”吴铭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时书房门突然被推开，赵姒妲火急火燎走入房间，她瞟了一眼房间内的林娇娇眼中闪过几个惊叹字符，接着转过头看向他：“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管理者，我有一个坏消息需要告诉您，刚刚在溜伊丽莎白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海德在街上组织非法集会被带走了……” “卧槽，海德这特么是这个月第几次了！走！老赵，我们赶紧去派出所！” ………… 炎都，某栋高层酒店。 阳光透过玻璃铺洒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房间里的装潢内饰奢华中透着风雅，简约却又一点都不简陋，在这间住上一晚就顶得上工薪阶层一个月工资的房间里，秦冕正坐在落地窗前，一边喝着红茶享受着深秋清晨的温暖阳光，一边静候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佳音。 他正在等人。 不，确切来说他等的并不是一个人。 一只黑猫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阴影处走出，没人知道这只猫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穿过紧闭房门和电梯安保进入这个房间的，她就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了一样从阴影中悄然浮现。 秦冕头都没有回一下，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般看到了出现在身后的黑猫，缓缓开口问道：“事情已经办好了？” “如你所料，她确实潜入集体无意识之海，而我也抢在其他人之前绞碎了她的意识。”黑猫晃动着尾巴走到落地窗前，乌黑发亮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一边舔着前爪，一边发出人类女子的声音，“并且从她零散的记忆里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很好。有了那个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会变得更加有意思了……”秦冕满意地点点头，这一人一猫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虽然是一句题外话，王曦……你确定她是死了吗？” 黑猫被他问的愣了一下：“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如果下潜到集体无意识之海那个深度里的话，意识的死亡就等同于身体的死亡，哪怕身体因为种种原因依靠医疗仪器续命免去一死幸存下来，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是一个活着的空壳而已……” 是啊……在那种环境下她不可能幸存下来……可惜了，你的理想终究不会有实现那天了…… 毕竟曾是同一个组织下一齐奋斗，一齐工作，一起畅谈过各自理想的战友，虽然如今随着他脱离委员会两者算是分道扬镳，但在追逐各自理想的道路上他们两个却同样都是茫然前进的求道者，所以秦冕在知道王曦确实死掉了后心里还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即便她的死是他所造成的。 不过很快他又从这个低落的情绪中振作了起来：“好了，搞出这么大事委员会肯定会意识到有人从中作梗，甚至恼羞嗔怒派人追杀我们，所以该开溜了，不然被各方势力抓住，可不止是一顿暴打就能了事的……” “那我就不跟着一起去了。”黑猫懒洋洋趴在阳光下，“毕竟委员会要找的人是你，而且我也只是为了报恩才帮你这个忙，现在我们两清了……” “你跟不跟过来倒是没啥问题。”可还没等这只猫把话说完，秦冕就不紧不慢打断了她：“只是，出于这么多天相处的交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觉得一个从魔女诅咒中挣脱，几乎没留下多少力量的虚弱灵魂，能逃得过五大势力还有委员会的追查吗？” 黑猫的表情凝固了，秦冕甚至能从那张黑乎乎的猫脸上看到人性化的惊愕与愤怒：“秦冕！你算计我！？” “哪有，我只是提出事情发展的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秦冕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面对黑猫的怒目而视面不改色：“你也可以赌一下如今的五大超凡势力不追查这次事件背后的深层原因，或是委员会大人大量不来追查这件事情……不过据我所知，阿赖耶识网络的计划对他们来说，也是费时费力，投入了不少精力、金钱的项目，所以……” “好好好！我跟你走！跟你走还不行吗！”不需要等他把话说完，黑猫就大声尖叫起来。 “你能这么识时务真是太好了，放心吧，只要跟着我，你就绝对不会被他们所发现……好了，接下来，咱们就开个传送门溜之大吉吧……” “说鸡不说巴，等会你这就准备走了？你不准备把房款结一下吗？” “我能凭本事逃单，为什么要付钱呢？” “素质真差。” ………… 肃正委员会的秘密集会场所，此刻已经闹作一团。 身着统一黑色制服，黑袍裹身的委员们正在会场内激烈争吵着，由于是在安全场所，他们并没有戴上宽大的兜帽，也没有用相应的法术转化出阴影遮住面容，然而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里每一位委员，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样子长得几乎都差不了多少。 用千篇一律的长相来形容这些人的长相一点都不为过，虽然他们的样貌会根据性别、年龄的不同而产生轻微的变化，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样貌几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成百上千长相差不多的人，此刻正在一个会场中相互咆哮，相互扯皮，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173号已经被抓了！我们难道还要继续见死不救吗？” “61号你说得没~错，炎都那小子三番两次破坏咱们的好事，这次更是把深潜座舱的原型机和王曦给扣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那是你负责的区域，这分明就是在打你的脸啊！” “91号你特么又在拱火！还嫌事不够大？都说了那个人现在不能动！” “比起这个我们更应该考虑一下阿赖耶识项目搁置后该怎么办……” “各位，稍微安静一下。”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传遍了整个会场，或许是这个声音中带着让人服从的魔力，也可能是说出这话的人本身就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话语权，闹哄哄的会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在会场的高台上，正站着一个古怪的人。 他的身边笼罩着层层叠叠类似重影一样虚幻影子，无论是从身材、还是从面容都无法从这个人身上给出一个详细的定义，他长得既像男人又像女人，既想老人又像小孩，既美丽动人又丑陋无比，无数极端相反的要素都被强行糅合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怪异而又难以让人记下丝毫关于他的特征。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了。 “阿赖耶识项目只是我们众多计划中的一个，虽然失败让人感到可惜，但还请各位记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千千万万的同胞还在不同历史里奋斗着，我们不能因为其中一项计划的失败就此止步……” 说到这里，被称之为61号的那个女人显然表情一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委员长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双眼中燃起了希望。 “但也绝不能就此罢手，委员会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并且相关技术流出的话也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混乱……所以我决定让其他人继续执行各自的计划，至于61号你……既然是你的地界出了问题，由你去善后应该没异议吧？” ………… 仿佛溺水之人获得弥足珍贵的氧气，仿佛从纠缠不休的漫长噩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从柔软的大床上挺身而起，额头上冷汗密布，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我……没死？” 第一章 克服恐惧(一)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 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生物都会有着恐惧的事物。 恐惧，是生物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所产生的自然反应，就像食草动物害怕食肉动物，害怕它们的天敌一样会本能远离甚至逃离一样，是一种印刻在所有生命体生存本能中的东西。 哪怕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成为万灵之长的人类也不例外，他们用文明和科技武装自己，用庞大而复杂的社会体系弥补个体的弱小，他们改造自然将自己保护在了冰冷的钢铁森林中，若不是同类相残的话恐怕没有什么能危及到他们性命的东西，然而在现代社会中同样会有着各种各样令他们恐惧的存在。 霍华德从日复一日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身上的睡衣，湿哒哒的布料黏在他的皮肤上让人倍感难受，可他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不适感，一幕幕令他恐惧无比的景象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强烈的恐惧让他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霍华德张大了嘴巴想要用嘴呼吸空气，却像个被搁浅上岸的鱼儿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做着徒劳无用的努力。 越是惊慌恐惧，喉咙和肺部仿佛就越是难以控制，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不过在短暂而又漫长的几秒钟后，那一幕幕画面闪现就随之远去，仿佛将喉咙扼住的恐惧感也渐渐消退，他也如蒙大赦般大口大口贪婪地喘起粗气。 或许这时候就有人会说了，明明是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噩梦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那我只能跟你说，这一点都不夸张。 很多时候，恐惧感这种东西都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你看恐怖片不觉得恐怖，那只能说恐怖片里呈现的恐怖元素并没有对上你所害怕的点，要是给你整个中国味十足的恐怖片，让你看看那些笑容诡异直勾勾看着你的纸人，惨白的脸上涂着厚厚腮红，脸上插着尖刀、锥子的人，他们或许看上去一点都不血腥，但绝对能激发你心中最深处的恐惧，让你从心底感觉到瘆得慌。 因为真正的恐惧，是没办法单靠理智来抑制和控制的。 霍华德，男，年龄三十八岁，是一个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老佣兵，拜过去那十多年拿命赚钱，以及某些国家故意当搅屎棍搅乱动荡地区政局的福，他在危险的动乱区域出生入死，每天与死亡为伴谁给的钱多就接谁的单子，只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就赚够了别人一辈子才能赚得到的钱，便果断洗手回国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然而就像每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一样，在目睹了动乱区域的地狱以后，他也没办法避免战争所带来的精神创伤。 昨天夜里还在谈笑风生，畅谈着干完这一票就回老家和女友结婚的战友，今天就在他身边被流弹夺走了性命，成为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你所帮助的瘦弱孩童可能下一秒就会拿出手枪，面无表情地开枪夺走你的性命。 无人机会在天空盘旋着将士兵们驱赶到一起，在他们以为安全下来的时候用火炮轰炸一网打尽。 城市被战火摧毁，建筑在炮击中化为废墟，哀鸿遍野，士兵和暴徒杀死流离失所的难民，男人强暴女人，强者抢劫弱者……无数死者被曝尸荒野，在烈日的暴晒和蝇虫叮咬下逐渐腐烂，到处都弥漫着尸臭与硝烟味。 那简直就是地狱，除了疯子和不用直面战场的虚伪政客以外，恐怕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环境，在那里人性被践踏，道德和法律成为狗屁。在战场上唯一的安全准则就是没有安全，唯一的活命技巧就是摧毁一切威胁，所以他们就像是野兽一样在那里厮杀，轰炸，灭绝一切威胁到自己的事物，或许他们与野兽唯一的不同是，野兽只能依靠牙齿和利爪，而他们却在使用越来越先进，越来越丧心病狂的武器屠戮自己的同胞。 只要一闭上眼，那些地狱般的景象就会再次浮现在眼前，枪声、火炮声、无人机盘旋的声音仿佛余音袅绕般响荡在耳边，让他彻夜难眠。 哪怕回到了安全和平的社会，创伤仍然在折磨着他的精神，他会把雷声当成火炮声，从浅眠中惊醒连滚带爬跑到能当掩体的家具后躲着，他会对他人的注视和一举一动十分敏感，经常会不自觉想要先下手为强杀死别人，甚至连睡觉都会梦到自己回到战场上继续战斗，这些痛苦和床上，就仿佛猎犬般追逐着他永远不会罢休。 创伤后应激障碍，又被称为ptsd，是个体在经历或目睹残酷事件后所出现，并且会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也是霍华德所患上的精神疾病。 深呼吸好一会后，霍华德从那令他无法动弹的恐惧感中挣脱出来，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数字闹钟。现在是早上八点半，离礼拜开始也没多少时间了，虽然他家离教堂比较近，但除开洗漱吃饭赶过去的时间也很紧了。 他没有犹豫和赖床，踢开被子就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物，洗漱过后随便吃了两片冷面包后，就拿着外套匆匆走出了家门。 刚一出门，街上的寒风就让霍华德打了个激灵，精神也比之前要清醒了一些。 或许是礼拜日的关系，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看起来并不多，霍华德几乎是下意识警惕环视了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后，就披上外套朝教堂的方向走去，结果还没走几步他就在拐角处和别人撞了个满怀，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连连撞退了好几步。 霍华德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他抬头一看就发现撞他的是个亚洲男人，而且像个没事人看都没看他这边一眼的时候，这个过惯了战场生活那种不服就干的暴躁佣兵，顿时怒从心头起上前两步推了亚洲男人一把，嘴里骂骂咧咧道：“嘿！小矮子！你他妈是在故意找茬吗？” 然而诡异的是霍华德感觉自己像是在推一堵墙，不仅没推动对方，自己反而差点被反作用力弄得后退半步。直到这时亚洲男人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脸上向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用着一口十分流利的英语向他道歉：“噢，先生，我对刚刚的无心冒犯感到非常抱歉，先生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喝一杯算是道歉如何？” 随着他的道歉，一个五官立体的欧洲人和一个蹦蹦跳跳的短发少女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这两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像是乐于看他出丑一样，而那个亚洲男人的目光始终直视着霍华德的双眼，不卑不亢。 这个小矮子该不会是个基佬吧？霍华德被亚洲男人看得有些发毛，心中不由冒出这个想法，让他不由感觉到一阵恶寒。 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霍华德已经快速审视了那三人一遍，并且在心中暗暗怀疑起来：这三个人不对劲，为首的那个亚洲人看起来身材矮小，撞我那一下却非常有力量，被我推了一下也纹丝不动，说不定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战斗人员。那个混血女人看上去没啥大不了的，但另外一个人却有大问题，无论是走路的姿势，动作姿态来看都像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老兵才有的习惯…… 想到自己还要赶着参加礼拜，他冷哼一声：“哼，算了，你以后走路注意点！”说完霍华德便准备越过几人走入拐角离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亚洲男人却开口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你是不是要去附近那个教堂参加礼拜？” 他在监视我？他们想干什么？霍华德听到这话顿时警惕起来，肌肉也下意识紧绷差点就忍不住动手攻击，但他马上就冷静了下来——他在动手前还是想起自己是活在和平稳定的社会中，而不是动乱地带的战场上，不过他也没有丝毫对那个亚洲男人的询问作出回答的意思，只是脚步停顿了一两秒就匆匆离开。 霍华德在匆匆离去后并没有直接朝教堂走去，出于久经战场的警惕和过度敏感，他先是漫无目的绕了几圈，依靠自己反侦察能力甩掉了可能跟在后面的那三人后，这才重新绕回到自己常去祷告、参加礼拜的教堂。 刚一走入教堂，霍华德就内心莫名放松下来——在患上ptsd后，他也尝试过寻找科学治疗的帮助，但药物治疗和心理咨询那一套效果都不大，反倒是信仰让他找到了心灵的安宁，这也是这位退役佣兵会定期去教堂祷告、参加礼拜的原因。 不过这天因为绕路的关系，等他赶到教堂的时候礼拜已经开始了，他推开门的动静不可避免引起了教友，以及布道台上牧师的注意，一下子受到许多目光注视的霍华德只能抱歉地点点头僵硬露出笑容，然后弯着腰赶紧找到一处座位坐下，参加到祷告的行列中…… 霍华德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乱礼拜的进行，大家仍然按照一如既往的节奏进行着安息日礼拜应有的程序，很快在主祷文过后，每周一次最重要的领受圣餐开始了…… 第二章 克服恐惧(二) 霍华德从教友手中接过饼与装着葡萄汁的杯子，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领受圣餐，但接过饼与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杯里看了一眼。 杯子里晃荡的深红色葡萄汁中，隐隐能看得到一些絮状物正在缓缓沉淀到杯底。可能是葡萄榨汁后留下的果肉沉淀物吧？霍华德这么猜想着，熟练地和坐在身边的教友一起默默吃完了饼，然后随着教众齐齐举杯将杯中的葡萄汁一饮而尽。 在圣餐仪式结束后，身穿长白袍大半张脸都被白布所蒙住的洛夫牧师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本看上去颇为厚重的书籍开始为教友们布道，伴随着教堂内的管风琴弹奏起来，他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牧师的声音不大，用来讲经布道的语言也不是霍华德所熟悉的英语，但他的语调中却带着一股奇妙的魔力，不仅能令人放下心防感受到安心，而且即便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语调中也给人一种仿佛能理解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一样。 霍华德之所以会定期来这个教堂参加集会和祷告的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于这位牧师精彩的布道。 心中一直纠缠不去的恐惧与不安在管风琴悠扬、神圣的旋律下被抚平，霍华德紧绷的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在洛夫牧师用他那淡然而又令人安心的念念有词下，信徒们虔诚地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祷词祈祷，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飘洒在牧师身上，灰尘在晨光中摇曳反射着莹莹光辉，让整个仪式场面看上去尤为神圣、肃穆。 一段时间后，安息日礼拜走完一贯的流程后便结束了，不少信徒脸上都是带着满足与安心的表情离去，显然这每周一次的集会给他们带来了精神上的慰藉和满足，不过也有很多信徒在集会结束后仍然驻足在教堂中，没有离开。 霍华德也是那些没有离开的信徒之一。 当然他们留在教堂中没有离开，也并不是因为需要告解忏悔，也不是想留在教堂中继续祈祷，而是另有要事。 “嘿，霍华德！” 坐在长椅上的退役佣兵听到有人在喊他，循着声转过头看去，发现一个看起来很自来熟的年轻男人正在向他招着手：“嘿！兄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霍华德皱了皱眉：这个年轻人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印象，教友之间大多相互知晓名字所以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奇怪，他也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们的关系也只停留在脸和名字能对得上号这个程度……所以他皱眉只是因为对方表现地太过自然熟而已。 也幸亏这里是能让他放下警惕，安心下来的教堂里，再加上之前做过安息日礼拜让他精神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的关系，所以霍华德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近乎神经质地过度警觉，而是很和善向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他坐在自己旁边。 “你也没有走啊？”劳霍基得到霍华德首肯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也就像是他那表露在外给人的感觉一样，好奇地打听起来对方留在这里没有离去的原因：“听说这次教会要搞个心灵旅行班，你是不是留下来要报名那个旅行班啊？” 霍华德抬了抬眼皮，压根没看他一眼：“不是。” 虽然参加安息日礼拜能舒缓霍华德紧绷的精神，但也只能让他不像在外面那样过度警惕，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暴起伤人，毕竟信仰又不是人格覆写或是认知修改，还没达到让他性情大变的程度，所以他兴致恹恹的样子也很正常。 劳霍基也不觉得尴尬，仿佛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一样，继续自顾自推进着话题：“啊？不是啊？我还以为你听到这个心灵旅行班的事，所以留下来报名参班的，话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心灵旅行班的事情啊？” · “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啊？！”劳霍基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度，引得周围几个教众纷纷侧目，随即他马上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捂着嘴巴，小声说道：“那你留在这里干什么的啊？” “有些问题想要咨询洛夫牧师。” “嗷……那要不我给你讲讲心灵旅行班的事情？” “免了。” “别这么快拒绝吧！反正牧师现在还没出来，听我讲讲又不会掉块肉。”劳霍基嘀咕着也不顾霍华德的反对，自顾自就开始讲起他从被人那里听到的事情，“据说这次教会要组织的心灵旅行班，是专门为精神创伤和心理疾病久治不愈的信徒们组织的……” 霍华德虽然嘴上说着不听，但是听到这话还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这表现那哪逃得过劳霍基的眼睛，一看对方来兴趣了顿时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听说好像是准备组织一批愿意参加的信徒，大家一起去度假旅游，除了旅游的游乐项目以外，这次还准备了一些灵修项目……” “大家会一起做礼拜，一起向天父祷告，而灵修项目也可以帮助一些新来的信徒，迅速听到天父与天使传达的福音，让老信徒也能更加贴近天父的荣光，进而一起获得灵魂与心灵上的安宁。嘿，旅游放松身心……听起来就是个很不错的点子……” “不过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小半个月，一直也没有什么后续的动静传出来，哎，该不会是这次活动泡汤了吧？” 劳霍基在那边就像自言自语讲着单口相声呢，霍华德听了后也没有丝毫回应他的意思，而是在心中暗暗盘算了起来——他这ptsd也是久治不愈的顽疾了，虽然每次来到教堂里参加集会，总能让他获得精神上的安宁，可过几天他又会一如既往深受过去精神创伤的折磨。 而这个时候，尚且留在教堂中的信徒们开始骚动起来。 “洛夫牧师出来了！” “赞美我主，牧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帮我解答一下天使传达给我的福音是什么意思……” “洛夫牧师请问您能帮我解读一下昨天刚刚听到的福音……” 洛夫牧师是一个长相端正、眼窝深邃的男士，他刚刚与其他教友收拾完了布道台，那些等待许久的信徒们就围了上来，面对信徒们对福音的各种疑问，他都能信手拈来为人指点迷津，往往他深入浅出的几句讲解，就能让心存困惑的信徒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很快围着他的那群信徒就纷纷离去，霍华德也终于找到机会挤到洛夫牧师前。 “洛夫牧师，您好。” “你好，我的兄弟，愿天父保佑你。”洛夫牧师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来应道目光，接着他的目光在霍华德脸上停留了几秒，他就认出了这位气质特殊的教友，“噢……我记得你是叫……霍华德，我的兄弟，请问你是有什么疑问吗？” “是的，牧师，我有些疑问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解答。”霍华德点点头，“投入天父的怀抱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每一次向天父祷告，每一次参加集会都让我感受到了灵魂上的安宁。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至今为止我都没能听到天父与天使传达的福音，就连与我同期进入的教友都聆听到了福音，是我祷告不够虔诚吗？还是说这是天父对我的考验吗？” 洛夫牧师仔细倾听着霍华德的苦恼，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后者，片刻听完诉说后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用为此疑虑，我的兄弟。你每周都来参加集会的行动证明了你对天赋足够虔诚，但天父不向你传播福音自然有天父的道理，我等不可妄加猜测……” “不过，如果你对此还是有所疑虑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参加我们这次的心灵旅行班，配合专业人士指导的灵修项目，能让你更加靠近天父……” ………… “能让人放松的心灵旅行啊……” 直到从教堂走出时已经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了，霍华德脑中还在回荡着洛夫牧师对他的建议，对于教会首次组织信徒参加的大型活动，他更多感觉到的还是不可思议。 他来到这个小镇还不到半年，知晓并参加这个名为福音会的小教会还不到两个月，是从最初只有寥寥十来人的信徒时就入了会，到如今五六十人规模的小教会，甚至可以说是见证了福音会的发展和壮大。 可与其他教会不同，福音会从来不收信徒的捐赠，也没见到在小镇上有什么用于支撑教会开销的产业，可能全靠洛夫牧师承担支出，所以经常有信徒担心没有捐赠是否会让教会运转受到影响，信徒们也不止一次希望洛夫牧师允许大家为教会捐赠，但都被洛夫牧师以神爱世人，天父不需要信徒的财物为由否决了。 而现在听到福音会组织的心灵旅行班后，霍华德感觉如果是信徒们自费还好，如果是免费的话，他就要为教会的经济开支捏把汗了。 “这位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有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霍华德的思考，他抬头一看，发现今早差点撞倒他的亚洲男人，正和两个同伴站成一排，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san章 克服恐惧(san) 街角咖啡厅内点亮了温暖又不刺眼的淡黄色暖光，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郁咖啡香气令人陶醉，清静的环境再配上典雅复古的内饰家具，让人不住感受到一丝安心和放松。 霍华德半个屁股坐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面前的热饮一口未动早已冷却，他颇为警惕地盯着面前三人，那位短发少女正在狼吞虎咽吃着面前堆成山的点心蛋糕，欧洲男人好像在专心致志画着某种图纸一样的玩意儿，而亚洲男人则认真品尝着杯中的咖啡。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终于在吴铭的咖啡喝完后，他忍受不了这让人煎熬的尴尬沉默，主动打开了话题。 “说吧，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是想向你打听一下福音会的一些事情。”吴铭浅啜了口咖啡，拍拍正对面前蛋糕狼吞虎咽的伊丽莎白，让她吃相稍微收敛点后，才转过头来继续开口道，“我们接受了一位女士的委托，她的未婚夫失踪一个星期了，而我们的工作，就是找到那位未婚夫的下落……嗯……用遥远东方古国的话来说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霍华德闻言后立即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委托……所以你们是侦探？” 侦探这个东西他并不陌生，或者对大众而言可能都不算陌生的职业，上上个世纪到上个世纪，在那个刑侦技术与信息化技术还不算发达，经常会有悬案疑案甚至冤案发生的时代，人们自然会渴望有一个能料事如神的警官（侦探、判官、仵作）的英雄站出来解决这些疑难杂症。推理小说或许也是因此在众人的愿望下才蓬勃发展，许多作家笔下的侦探都在这个时代中大放异彩，他们带着读者侦破一桩又一装神秘而又复杂的案件，将一个又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犯案手段破解，就像猜谜游戏一样，然后在真相揭晓那一刻将罪犯绳之以法，让正义得到伸张。 而这些侦探小说中最着名、最脍炙人口的当属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由柯南道尔爵士创造的福尔摩斯系列，直到今天仍旧经久不衰，不过在许多福尔摩斯系列的改编作品里，苏格兰场的警察大多都是一帮废物，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佼佼者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想想也是，你要把时代背景搁信息化技术相当发达，甚至还建立起公共区域人脸识别+大数据联网监控系统的时代，或是有一帮子精明干练执行力极强的刑警，那这故事大多不是小打小闹就能写下去的，很多小案件只需要调个监控就能解决，就算是刑事案件也有一套完整而成熟的刑侦技术，在各种物证、监控比对下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你还写啥推理呢？ 咳，扯远了，回到正题上来，霍华德对于吴铭这番说辞他肯定是将信将疑的，因为据他的观察这个三人组可一点都不像是侦探，至少不像是取得了正规侦探执照的侦探。 “你要真这么想的话，其实也可以算吧……”吴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其实我觉得你好像我有什么误解，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我比较关心的是，霍华德先生你能否提供我想要的信息。” 霍华德并没有回答吴铭的问题，而是用另外一个问题回应了他：“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菲利普教授，他是阿卡姆镇的居民，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吴铭笑了笑，这让霍华德有些奇怪他在笑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继续道：“他还是当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教授。” “菲利普教授……菲利普……”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霍华德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菲利普教授的信息，但却一无所获，不过吴铭没有管苦思冥想的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大约一年前，菲利普教授与其他几位教授、学者组成调查团，前往亚马逊的原始丛林对那里的原始部落民俗与物种进行考察，大约在半年前调查团回来了。” “但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未婚妻就发现菲利普教授好像变得有些不大对劲。” 霍华德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不大对劲？” 见他终于对话题提起点兴趣了，吴铭也稍稍打起精神：“没错，按照那位女士的话来说，菲利普教授从亚马逊回来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仅过去的饮食习惯都改变了，整个人就像是从内到外变了个人一样……” “可这跟你找上我有什么关系？”霍华德有些疑惑，“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菲利普教授，虽然我认识的几个人里，也有叫菲利普的，但是和你所说的密大教授并不是一个人。” “当然是有原因才会找上你。因为根据我们的调查，菲利普教授有着非常严重的精神创伤，并且一直都在治疗和抑制中，这个精神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们不得而知这或许跟他经历过的某个事件有关系，不过这并不是这项委托的重点，重点是他从亚马逊回来后就连精神状态都发生了改变。” “精神创伤无药自愈，他本人还记得那件事情，但已经完全释怀并且看开了。而且从那天起，他就经常在自言自语，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吴铭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看着表情明显有些变化的霍华德，仔细审视着他每一分眼神变化，每一丝微表情的变动，继续说道：“他将那个声音称之为是福音，并且声称是天父的福音让他摆脱了精神创伤的困扰，后来福音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已经到了严重影响现实生活的程度。”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也就是一周前，他失踪了。我听说镇上最近兴起了一个小教会，里面的信徒都能聆听到福音……” 嘭！ 没等话说完，一声响亮的拍桌声引来了众人的侧目，霍华德愤怒地拍案而起打断了吴铭的话，他仿佛一个受伤的野兽般低吼着骂道：“狗屎！你这是在怀疑我们吗！” 他这一下顿时引起了咖啡厅内客人们的注意，周围的气氛仿佛都凝固了起来，就连服务员都小跑着赶来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了解下情况，先生，不要这么激动……”在向服务员解释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后，看着重新坐下的霍华德，吴铭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刚才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因为我也见过有些人曾聆听到了神的教诲或是启示之类的，但那都是极少数人这么宣称又没有有力证据能证明。我一直很想研究一下其真实性，在听到菲利普教授聆听到福音时也是出于兴趣接下委托，所以才会对这个镇上新兴的小教会非常感兴趣……” 说着他不自觉将目光转向了身旁正在画图的海德跟伊丽莎白，要说能听到神的教诲或是启示的人，其实他身边就有两个，而且如果真要较真的话，他自己也算是一个聆听了神明教诲的人…… 搁封建迷信的古代，我这种人大概就是接受启示的圣徒了吧，说不定还能搞出一个宗教出来，不过在现代估计就只能搞出不合法的邪教了……吴铭这样心中腹诽着，一边静静等待着霍华德的回复。 纠结了许久之后，霍华德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听到过福音。”他顿了顿，一口喝下了半杯冷掉的咖啡才苦涩地继续说道：“或许其他信徒真的听到些什么，也可能那都是自己的幻听，我不知道，也没办法证明。” “好吧，那我们来谈点别的吧……我其实也对这个教会本身非常感兴趣……据说这个教会和其他教会不大一样，从不向信徒募捐……” ………… “终于走了诶……”望着霍华德孤独离去的背影，伊丽莎白横扫完眼前最后一点点心塔，看向因为账单脑壳疼的吴铭，嘴角还挂着一些蛋糕的碎屑一边嚼着蛋糕点心，一边开口说道，“唔姆唔姆，对了大哥……我们晚上去哪吃啊？” 吴铭看着手中那一条账单抽了抽嘴：“你一下午都在吃点心，晚饭还吃得下吗……” “没关系！甜点是用来装在另一个胃里的！”伊丽莎白颇为自信地拍拍肚子，“一日三餐我是装在主胃里面的！现在快到饭点，也快饿了！” “……”吴铭差点没被她这句话给噎死，这姑娘的伙食费也幸亏事务所给报销，要是不给报销的话，恐怕按照这吃货姑娘的食量，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把他吃破产。 “海德，你呢，你怎么看？”吴铭摇摇头，转头看向了海德。 这位从出场开始，就在摸鱼画自己小发明设计图的博士，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 他停下了画图的笔，神情从容地开口道：“不是奈亚，也应该不是费列蒙，如果是这两个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的话，我作为上一批被选中，聆听过天启的人，怎么着也该感觉到点东西才对，而这个小镇里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和我的测量结果一样，不过也可能是他没有聆听到天启的关系……”吴铭听着海德博士的分析，不由眯起了眼睛：“看来有必要去那个教会一趟了……” 第四章 克服恐惧(四) 次日一早，吴铭就带着海德与伊丽莎白前往了阿卡姆镇当地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为什么没去教会呢？一是福音会举行集会的教堂都是与其他教会共用的，今天没轮到他们来用去了也白搭，二是因为这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有些来头。 阿卡姆镇位于马萨诸塞州，小镇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纪中叶，那时因宗教改革运动而受到残酷迫害的清教徒们，已经在新大陆扎下根来并与当地原住民打得有来有回，阿卡姆镇也就是那个时候清教徒们建立的诸多城镇之一。 大约半世纪后位于阿卡姆南方的塞勒姆爆发了骇人听闻的女巫审判案，这个新兴小镇也就是在那时接纳了大量被塞勒姆当局教会所迫害的‘女巫’及其家人，随着猎巫运动的进一步扩大，更多被害者被卷入塞勒姆当局的女巫审判中，逃亡阿卡姆镇的流亡者越来越多，小镇也是在这个时期迅速发展壮大起来的。 而今，塞勒姆早已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大城市，那些冤死的牺牲者也在饱受污名三个世纪后得以正名，而阿卡姆镇，还是当初那座毗邻河畔人杰地灵的小镇子。 在这小镇里，在当地人的口中有两个地点十分着名。 阿卡姆疯人院及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不过这次的故事不涉及阿卡姆疯人院，所以我们暂且不表，回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来历上。为什么说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有些来头呢，那是因为这所大学院校是由一群魔法使们建立的。 塞勒姆惨案中人们追错兔子将无辜之人迫害至死时，不少隐居在那里钻研禁忌知识，真正的魔法使、女巫和巫师们却在旁观这场闹剧，看着女孩编造出莫须有的指控，看着女孩偷偷用针扎自己借此来指控他人使用魔法折磨她，然后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之前悄然离开。 最后这些人移居到了阿卡姆镇，并且在这里建立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魔法使们以院校之名大隐于市，心安理得在图书馆里钻研自神代起就已遗落的知识。而鉴于密大的特殊性，密大所招收的学生，也主要面向具备明显超凡天赋或是经历过超凡事件的幸存者，当然为了避嫌，他们也会招收一些普通学生用于掩饰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特殊性。 “你找菲利普教授啊……”密大的克拉夫特校长听闻吴铭的来意，他靠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注意力却始终放在眼前的魔法书上，一边翻阅着魔法书，一边淡定无比地说道：“算算日子，好像有五天？不，也可能是一周没来学校吧。民俗系的学生们之前好像反映过这个问题……” 吴铭看着他这幅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眉头狂跳：“你们学校都丢人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的？就不怕菲利普教授给你整出个大新闻？” “唉……不是我说。”克拉夫特校长叹着气合上了手中那本厚重的魔法书，这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这才抬头看向吴铭，“小哥我看你是新来的吧……对于密大而言，每年失踪个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别说失踪个教授了，就连历任校长里都有两个把命搭进去过……” “再说，我很清楚菲利普有几斤几两，他只是个某次超凡事件的幸存者而已，然而不幸的是那场超凡事件对他影响颇深，我们无法消除其影响。而他又没有被转化成超凡者的资质和天赋，可能终其一生也就只能作为我校的教授生活下去，一辈子都只能与超凡之物打着交道。” 克拉夫特校长故意强调了‘只能’这个单词，擅长察言观色的吴铭自然不会漏掉这个细节，他眯起双眼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一年前的那场亚马逊之旅，其实是存在超凡要素的吗？” “那当然啦……”克拉夫特校长仍然保持着那种不以为然的语调，重新翻开手中那本魔法书，“相关报告他也呈现给我看过，你要听吗？” “愿闻其详。” “其实如果真要说是超凡要素也不准确。”克拉夫特校长眼睛一直盯着魔法书上的神秘文字，老神在在地说道：“我们派他去亚马逊的原始丛林，其实是为了回收可能导致一些不良后果的知识，亚马逊丛林中的原始部族们虽然大多过着原始、与世隔绝的生活，但他们有的部落中仍然传承着神代时期流传下来的知识。有的部落因为口口相传，在一代代传颂中知识已经被翦除了毒性和有害性，趋于无害化，但在有些部落里仍旧有许多神代的原典知识保留了下来。” “那些知识光是被放在那个几乎不设防的原始部落就是风险因子，如果被有心人盯上，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用玻璃球和日用品从部落手里换走那些典籍，然后在读懂那些知识后引发超凡世界新一轮的动荡。” “所以我们才会派遣菲利普教授前往亚马逊原始丛林，从那些原始部族手里搞来神代典籍……” “而他也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好吧虽然过程却是有些艰辛，他们组成的调查团经历了丛林迷失、经历了丛林野兽的袭击、经历了被原始部族的原住民追杀，但他还是克服困难把我们所列出的典籍清单一样不落从亚马逊带回来。最绝的是人居然还没有疯，就连曾经有过的精神创伤都治好了！要知道当初我们在等他回来的时间里，都联系好了阿卡姆疯人院，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接收病人疗养的准备……” 克拉夫特说到这里显然自己也十分惊讶，情不自禁就提高了声音，然而校长最后那句压低声音的咕哝也一字不差传到了吴铭耳中，让他愕然地张口结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吐槽：“好家伙，业务这么熟练，合着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疯子都是你们给贡献的啊？” “没办法，从事这一行业的人都太容易疯了。就算是我们魔法使，要是一个不小心过度阅读大量禁忌的知识，作为人的身体也会被扭曲，再怎么坚韧的精神也会陷入疯狂，更别提心智脆弱的普通人了。所以和疯人院合作很有必要。”克拉夫特耸耸肩膀，“不过好消息是，菲利普教授提交的报告里，没有关于超凡事件的报告。而根据我们事后通过超凡手段的调查与测谎来看，他没有在报告中说谎，而唯一可能导致超凡事件发生的那些知识典籍，他也很好地遵守了保密条例从来没有阅读过那些禁忌知识。” “也就是说，前往亚马逊的行动中，没有任何问题……” “正是如此，至少从我们的角度来讲确实如此。” ………… 正在吴铭与克拉夫特校长交谈时，有两个不速之客正游走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中，悄然避开了周围师生的耳目，鬼鬼祟祟溜进一个办公室里。 紧随伊丽莎白闪身溜进房间的海德，顺手掩上办公室的门：“伊丽莎白，是这儿没错吧？” “就是这里！我鼻子可灵了！”伊丽莎白自夸地点点头，她的鼻子轻轻抽动着眉头微微皱起，“不过感觉这里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了？”海德疑惑地看向伊丽莎白问道，他顺手关好了办公室的门，并且为了防止有其他人用钥匙开门从内部上了锁。 伊丽莎白没有接话，而是认真辨别着空气中弥散的每一缕气味，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往日一向明媚阳光的面庞，也逐渐阴沉下来。接着她突然面色大变，转头看向海德身后的方向大喊道。 “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快滚开！他就在你身后！” 空气中传来呼啸而至的破空声，当伊丽莎白发出第一句警示的瞬间，曾经另一条世界线上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被无数次刺杀的经验起了效果，不等她的第二句提示传来，海德就下意识对身后可能传来的攻击进行了规避，向前方滚去！ 但，面对速度更快的攻击，海德博士的规避动作也仅仅只能让他免于被当场切成两半的结局，那条快到几乎看不清细节的攻击化为一道血红的影子，重重打在海德博士的背部，切开他的衣物皮肉，在短暂麻痹后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几乎让人失声的剧痛，鲜血仿佛不要钱般喷涌而出，化为一阵血雨飘散在海德身旁，甚至连天花板都溅上了血迹，而他向前翻滚的动作也在中途变形，宛如一具尸体直挺挺向前方倒去。 “海德！”伊丽莎白看到同伴惨遭毒手情不自禁瞪圆了双眼，但她接住了即将倒下的海德博士，伸手一抹便将他伤口出的皮肉血管重新连接起来，而这一刻她也看清了袭击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那是一坨圆滚滚不规则的肿胀球体，它漂浮在半空中，球体的底部连接着许多血红细长的管状物，显然刚刚袭击海德的攻击就是那些细长管状物造成的。 伊丽莎白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生物，可还没有她想明白这玩意儿的生理结构是咋样的时候，肿胀球体又一次晃动起血红长管，化为一道道道催命般的血红影子再次袭来！ 第五章 克服恐惧(五) 噼里啪啦的破空声如鞭炮般接连作响，凌厉的疾风如刀子般扑面而来，肿胀球体上延伸出的细长血管在半空中急速挥舞着，交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血网朝伊丽莎白两人盖去。 但伊丽莎白也不是吃素的，随手把海德甩出去拍在墙上，面对那快如残影的血红长影坦然自若，不退反进，身形动得比那些血红长鞭打来的速度还要快，俯身前冲迎面冲向那由细长血管组成的大网。 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伊丽莎白并没有被细长血管组成的大网所撕碎，身上反而没有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擦伤，她穿梭在眼花缭乱的鞭影中，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在极其狭窄的安定点内几个闪转腾挪，便找到了破绽，任由血红长鞭将肩部、手臂被浅浅划伤，冲到了肿胀球体前！ 别看平时她跟赵姒妲打架的战绩基本是十打九输，但那是因为对手是人偶姑娘，两人这半年来朝夕相处，一言不合就天天打架，所以不仅熟悉她的攻击套路，还能根据她的习惯即时演算出一套专门针对她的打法，所以两者日常打架她才从来没赢过。 作为在超凡生物中也算特殊物种的伊丽莎白，不像普通凡人那样只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将某一项技术磨炼到极限，在漫长的岁月中只要她愿意，足以将任何一项技巧慢悠悠练就到精通，更别提她在接受事务所庇护以前被人追杀已经是家常便饭，就算她不愿意，也会在一次次袭击中被动将自己的武艺磨炼到极致。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来找她茬的超凡者，都会被她像暴打小朋友一样，一脚一个给踹得不省人事的原因。 对面的肿胀球体显然也没想到伊丽莎白会这样应对，更没想到她的速度来得这么快，表面柔软不断鼓动收缩的肿胀球体中，发出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咕哝，循着生物规避和抵抗危险的本能就想收回细长血管防御，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这个平时满脸傻笑看起来像是吴铭团队中最人畜无害的姑娘，此刻已经扭身回旋，一记凌厉迅速的鞭腿抽向了肿胀球体！ 啪！ 裙摆飞扬，发丝飘舞。 肿胀球体被她一脚踢得如同漏气的足球一样瘪了一大块，倒飞出去，随后重重砸在墙上，把那遗留的巨大动能给砸在墙上，灰尘抖落、墙面布满冲击的蛛网裂纹，力道之大直接打得将肿胀球体的量词从一个变成了一滩。 甚至就连外面教学楼的学生教师们，都隐隐感觉教学楼好像震了一下。 一般人，或者说一般超凡者被伊丽莎白这么踢一jio，恐怕就算不死也得气绝晕死过去，但显然伊丽莎白所面对的对手并非等闲的超凡生物，几乎是在被糊上墙的同时那如同粘液般散开、铺满墙壁的一滩玩意儿，就努力蠕动着试图聚合成在一起，马上又重新变回了肿胀球体的样子。 但伊丽莎白并没有就此收手，在肿胀球体被踢出去的瞬间，就立即利用能力连接了空间路径上的几个点，一步迈出，如同闪现般追击上去，右手并指如刀，涌动的超凡能量将纤纤玉手包裹，化为一把光刃砍向瘫在墙上的那一滩不明生物！ “大哥说过，补刀是个好习惯！” 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肿胀球体已经重新聚合，并且仓促地舞动起细长血管在面前层层编织，编成一张漏洞百出的‘网’，迎向伊丽莎白那四十五度角斩来的手刀。 仿佛布帛撕裂的声音回荡起来，，不堪一击，但……却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 尖锐凄厉的高频尖叫骤然响起，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浪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其中还带着强大的精神扰动效果，迎面遭受冲击的伊丽莎白只感觉脑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便眼前一黑被拉入到了幻术之中，接着音浪继续扩大裹挟着暗藏在其中的精神冲击，将大半个教学楼的师生也给代入肿胀球体所构筑出的幻境里。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做了一个同样而短暂的‘梦’。 梦里他们被拖到了漆黑深邃的海底，那里寂静无声，本该是生命禁区的地方，有一抹闪着莹莹绿光的，照亮了这片死寂的黑暗。 那是一片位于深海底部，超出人类常识所能接受范畴的古建筑群，光线的反射在这里似乎并不遵循常规物理法则，哪怕每个入梦的人距离那处光芒很远，都能很清楚看到那片建筑群的……或者说是城市的建筑结构。 巨大的、深绿色的石材堆彻、建造出了一座又一座扭曲的建筑，但那些建筑都以违背人的感官常识而存在的，与欧几里得几何学完全相悖的建筑结构。或许是这些足以将每个对称强迫症患者逼疯的不规则、不对称，充斥着各种扭曲莫测棱角的建筑物过于挑战人类的感官认知，几乎每个人看了都会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和厌恶感。 “$Δ*@#￥……” 或许是感受到了访客的到来，一声声普通人光是听到就足以发狂的亵渎之音从那个海底城市中传出，然而却没人能理解这些亵渎的咕哝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意义，但令人发狂的狂气，却是迅速传播开来。 教学楼中那些被波及到的倒霉师生都在这场噩梦中苦苦支撑着，他们脆弱的心智在那令人疯狂的亵渎呼唤中如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惊涛骇浪吞没，而师生中灵感比较强的那一批人，他们早就已经陷入了暂时的疯狂中。 但幻术对一些耿直的笨蛋是没有用的。 哪怕身陷幻象之中，伊丽莎白的手刀仍然耿直地按照既定路线劈了下去，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环境变化而缓下来、或是改变攻击方向的趋势——她到现在甚至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大脑觉得不对之前，身体仍然忠实执行着之前的命令。 一道弧光，在幽深漆黑的深海中一闪而逝。 现实世界中，感受到伊丽莎白丝毫没有迟滞和改变攻击方向的意图后，本想依靠幻象幻术争取一点时间的肿胀球体也慌了，它慌张地挥舞着被斩断大半的血管，挣扎着想要飘离攻击范畴，可那臃肿的球体却难以为它提供迅速移动的方式，在所有后路都被封死的情况下，它绝望地被伊丽莎白的手刀给一分为二。 伴随着肿胀球体被切成两半，里面如同浆糊一般的内容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幻境之中仿佛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场对密大师生短暂而漫长的白日梦，结束了。 “花里胡哨。”随着幻境破碎，伊丽莎白看着面前那一滩血肉模糊的玩意儿拍了拍手，随后急急忙忙跑向海德那边，使劲把他从墙上抠了下来放在地上，“海德！别急，我这就来救你。” 这时她才发现海德早已没有了生息。 “呜哇！海德！你不能死啊！”伊丽莎白一下就慌了，她立即发动连接能力开始帮海德进一步修补伤口，还建立起生命链接，将自己生命力不要钱地分享过去。 可不管是修补伤口，将肌肉纤维、血管、神经和皮肉完美连接，还是建立生命链接直接让渡生命力，尸体就是尸体，蕴含在里面的灵魂已经消逝，哪怕再怎么输送生命力能得到的也只是一具具备活力的……空壳而已。 在尝试过无数次办法都失败了以后，伊丽莎白颓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起脸：“你不能死啊……你要死了，人偶又要扣我这个月的零食了……” “我是被你弄死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砰地一声，紧锁的房门被踢开，伊丽莎白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怨念十足的叫骂。 她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海德，这时正刚刚将门关上，和躺在地上的死人海德相比，虽然两个衣着相同，样貌一样，但这个刚到的海德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怎么可能！我还救了你呢！”伊丽莎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海德还活着这件事，而是抓着海德（尸体）的肩膀，将尸体的背部展现给海德（活人）看，表情既无辜又莫名，“你看！这背后的伤口，都还是我给你治好的呢！” “你踏马敢不敢看着这个坑再说一遍！”海德更气了，他指着墙上那个夸张的人形凹陷，“看看！你用多大的劲把我给拍在了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和全身粉碎性骨折相比，背上被割开一个口子那都算是小伤了好不好！” “可我就抠下来了啊……”伊丽莎白表情更无辜了。 “我感觉跟你纠结这个问题的我才是个笨蛋……”海德一巴掌拍脑门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机械装置拍在办公室门与门框之间的门缝上，接着那个金属盒像是液体一样开始变形，并且将整个门覆盖住，凝固成一扇铁门的质感，而他则向伊丽莎白招招手，“还好这次带了备用身体过来，不然就麻烦了……刚刚吴铭通过通讯器联络我了，他说会趁着密大师生集体疯狂的混乱给我们争取时间，所以在纳米机群封门的时间里我们赶紧找点有用的东西……” “把找到有调查价值的东西带走，还有这个古怪生物也是，它出现在这里，肯定跟菲利普教授失踪有关！赶紧动手！” 第六章 克服恐惧(六) “这些就是你们在菲利普教授办公室里的收获……” 阿卡姆镇的一家旅店中，吴铭正看着陈列在桌上的几样东西：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合影照片，一本密大的教科书，那个肿胀球体被杀死后留下的血肉模糊的残留物，以及一个瓶身还残留着些许乳白色液体的小瓶，那是这次他们在菲利普教授的办公室里找到几个有调查价值的东西。 “菲利普教授没在办公室里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开口接话的是海德，他伸手指了指桌上那些东西，“要么是我们找错了方向，他的失踪可能不是自愿而是有其他原因掺杂在里面。要么就是他提前清理了办公室内的痕迹……不然没办法解释我们翻箱倒柜，也就找到这点可能有调查价值的东西。” 不过他说完自己的调查结果后，就龇牙咧嘴起来：“嘶，我觉得我们这像个盗窃团伙在入室行窃得手后，现在正寻思着怎么分赃呢……” “要比喻的话，我们的行为应该更像rpg游戏里在村民家中翻箱倒柜的恶霸团伙。”吴铭头都没抬一下吐着槽，他仔细端详着桌上那些东西，随手拿起相框将其拆开抽出里面那张相片。那是一张两人合影，一男一女在阳光明媚的海滨沙滩拍下的照片。男的样貌端正英俊，只是气质阴郁像是永远都被什么难题困扰着一样眉头紧锁，而女的挽着对方的胳膊，脸上洋溢着灿烂幸福的笑容向镜头比着拍照的手势。 吴铭认得照片上的那位女性，她正是这次的委托人，而那个气质阴郁一看就像是受了什么精神创伤的男人，自然就是失踪已久的菲利普教授了。 “辅助装置，共享视觉影像，然后帮我扫描这张照片上的人像。”吴铭不紧不慢地下着命令，随后将自己的视觉信息共享过去，“调用隐形探机的监控网络，比对每一个人脸信息，查找有没有条件符合的人员，一旦发现立即锁定行踪。” “咻~”海德在旁边吹了个口哨，“有我当初使唤西比拉做事的那味道了。” “别闹，我的探机们可不会像西比拉那样反水，它们都没搭载人格系统的。”吴铭翻翻白眼，随后将注意力放到下一个物品上来，那是密大通过特殊渠道专门编撰、印刷的教科书，书籍内容本身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大多讲的都是一些民俗学的知识，但他翻了翻那本教科书很快就翻到了好几页散落在整本书各处，十分令人在意的内容，“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面对吴铭的疑问海德耸耸肩，“我又不是语言学家，也不是心理学家，怎么可能看得懂这些疯子的呓语，不过我觉得它可能有用，所以就带回来了。” 那几页教科书空白的地方都用墨绿色的墨水写满了字迹，还有一团一团的绿色墨点。那些全部都是如疯子呓语般的胡言乱语，或是根本让人看不懂语法和单词的错误拼写，又或者是完全被疯狂所支配留下的不规则线条和亵渎的眼睛符号，可以看得出书写者是在精神极度混乱的状态中留下这些文字的，但即便是如此混乱、疯狂的呓语，强大的翻译功能还是将这些语句的部分意思翻译给了吴铭。 “天父的福音……天父的福音……咕噜……咕噜……” “在深海中……守护者……” “……汲取力量……” “……保护……痛击……” 整页整页的错乱呓语中大半都是扭曲的线条和无法被转化成意思的眼睛图案，再除去那些来来去去的重复单词，最后能解读出这么多内容已经是极限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海德自然知道吴铭有自动翻译的装置，见他眉头慢慢皱起才开口问道。 吴铭皱着眉头，表情一时有点奇怪：“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总觉得这些文字片段有些眼熟……”说着他就把自己得到的信息给翻译了一遍，又把那本教科书从头到尾仔细翻了一遍，没有找到更多的记录后，才把注意力放到了第三样东西上来。 袭击海德与伊丽莎白的肿胀球体的尸体。 这才是重头戏。 “这个肿胀肉球应该是比我们先到菲利普办公室的。”海德目光也跟着转向了那堆血肉模糊的残留物，先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向伊丽莎白道：“它最先偷袭了我，接着伊丽莎白与它交手，从战斗力上来讲应该算不上多强，但却有着如同软体生物般耐冲击、耐钝器打击的身体，而且从最后那一下来看，这个生物应该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 吴铭点着头从收容空间中拿出一双手套，开始在那一滩血肉模糊的残留物中翻找起来。 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那柔软滑腻的恶心触感，那滩血肉模糊的烂肉中居然还带着温暖的余温，让人恶心的同时还会不由自主联想到这滩血肉是不是还‘活着’，不过好在吴铭也不再是普通人了，曾经更加恶心的生命树·虫族母巢限定版他都钻过，隔着手套捏这一滩血肉模糊的玩意儿还是可以接受的。 那是一团不知混合着什么东西的血肉，因为收集这些血肉和内容物时过于粗暴，再加上肿胀肉球当初被伊丽莎白一分为二的时候内容物掉了一地，现在摊在桌上的这滩玩意儿，大部分都是像把内脏、大脑和血液丢进了搅拌机里打了半分钟，然后强灌进别人嘴里最后被人混着呕吐物吐出来的东西，看着、摸着恶心，还带着一股腥臭的鱼腥味。 接着吴铭把手伸进那些恶心半流质内容物中，摸到仅存的内脏时，他敏锐地发现到了一件事情——这具身体正在溶解，内脏正在一点点溶解。被他抓住的小部分内脏就像是融化的雪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消融，要不了多久就可能完全被溶解。 他被刺激得屏气凝神，没敢再浪费时间，一把将那堆恶心的内容物中残存的内脏给掏了出来：“这家伙的身体构造有古怪，死亡后内脏就会像融化的雪一样渐渐消融，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半流质的效果，好在这玩意儿还没融化反而被我掏了……” 话音戛然而止，吴铭瞪大了双眼有些呆愣愣地看着手中抓出来的两个事物，张口结舌。 “什么东西？”听到他话说一半就停下了话音，海德也有些好奇地凑上来想看个清楚，结果在看清手上东西的时候，他也没声了。 捧在吴铭手中的，那是一颗表面布满了蜿蜒沟壑，因为血迹变得有些粉红……大脑。 是个脑子。 或者说，这应该是脑子的一部分，从那溶蚀的表面和撕扯的断面来看，这部分的脑子只是更大脑子的一部分，而在辅助装置的推测下，吴铭几乎是在看到这颗脑子的瞬间，就大概测量出整个大脑的大小。 完整的大脑至少与肿胀肉球的体积相仿。 而更加骇人听闻的是，这块脑子碎片上还长着一只眼球。 一只裸露在外，就仿佛是直接镶嵌在大脑上的眼球！ 在吴铭与它目光对上的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大锤猛地敲了一下，剧痛随之传来，意识也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扰动，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分形成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镜面，七彩的光芒在一个个镜面上跳跃着，将整个世界渲染的就像是万花镜一样绚丽多彩，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又是幻术！ 肿胀肉球虽然被伊丽莎白一刀两断，但它的真身却一直隐藏在肉球深处的大脑上，伺机偷袭！ “侦测到来源不明的古神污染，就凭你个半残的玩意儿还想动我的人？精神滤网启动，反馈机制启动。” 然而这个时候辅助装置检测到宿主的异常主动干涉，所长录下明显带着生硬感的系统提示音响起，猛地将吴铭的意识拉回到现实，眼前光怪陆离的分形镜面轰然破灭，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明起来，同时他还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从自己身上反馈回去，朝着面前这只眼睛，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精神污染主体反击了回去！ 嘭！ 只听得一声闷响，那只眼球突然极度充血，可怖的血丝大量浮现将整个眼球染成了一片血红，然后爆炸开来，炸散成了一堆烂肉，吴铭也不清楚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自己的精神或是灵魂在刚刚似乎被什么东西触摸了一下……不，也许没有触碰到就被及时启动的精神滤网保护了起来。 但凌乱、没办法形成脉络的知识碎片，却遗留在了吴铭的脑海中。 那只眼睛叫做脑内之眼，是信徒觐见天父的眼睛，也是作为聆听天父福音的重要桥梁。 还没等他说话，伊丽莎白焦急地凑了上来，抓着胳膊一顿狂晃，差点就把他的胳膊给卸了下来：“大哥大哥！你没事吧！那玩意是啥啊！怎么被我弄死了还能偷袭大哥的！” “甭管这玩意儿是啥……”吴铭表情阴沉下来，读取到的知识让他产生了一系列不安的推测，“赶紧去找霍华德！先去找到人再说！” ………… 幽邃漆黑的深海中，有一抹莹莹绿光点亮了深海的漆黑。 不知名的怪异歌谣回荡在深海中，没有给这个死寂深海带来些许生气，反而增加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在由绿色巨石堆彻出来的反常识、反逻辑的巨城中，有一个巨大、怪异、扭曲的影子正坐在一块墨绿色的巨石上，祂似乎因为某种缘由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但是不知为何祂突然睁开了眼睛，伴随着祂的醒来，整个海底都震荡起来，一道道地底裂缝随着震动被撕扯开来，大量气泡从海底上浮，就连那个绿色的巨城，也隐隐有了升上海面的趋势。 不过很快祂又闭上了眼睛，伴随着海底逐渐回归平静，祂翻了个身继续陷入沉睡。 第七章 克服恐惧(七) 洛夫牧师说的没错，天父不传下福音是有着祂的道理的，只要到了恰当的时候，福音自然会找上虔诚信仰天父的信徒们。 在参加完集会的那天晚上，霍华德就如愿以偿聆听到了福音。 最开始耳畔边开始回荡着若隐若现海潮声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太过渴望聆听到福音而出现了幻听，但随着那海潮声越来越大，波涛温柔地拍打着海岸线的声音越发清晰，耳边甚至开始回荡起难以理解的呢喃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聆听到了‘福音’。 聆听到福音，便是克服恐惧症的第一步。 作为最初那一批加入福音会寻找精神上慰藉的信者，霍华德曾经见证了许多人克服了自己心灵、精神上的问题。 那个曾经在教堂中向他搭话的劳霍基，他曾经饱受死亡恐惧症的折磨，对待任何可能有危险的，甚至连吃饭喝水都小心翼翼，严格定量，在大概三周前他还是个骨瘦如柴、精神萎靡的状态，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可只是皈依天父，聆听到福音才短短三周的时间，他不仅气色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容光焕发，就连体重也增加了六十来斤，回归了正常人的体型。 还有后来加入的一个女孩，她原本是重度洁癖患者每天要洗几十遍手，皈依天父的时候，手甚至因为洗脱皮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结果她在皈依的当晚就聆听到了福音，曾经困扰她的重度洁癖症状也烟消云散。 异同性恐惧症、社交恐惧症、强迫症、恐血症、尖锐恐惧症、幽闭恐惧症、雷鸣恐惧症…… 患者身上这些不合理、不必要，但却无法控制的恐怖情绪，及其影响正常活动的回避症状，都在聆听到天父的福音后烟消云散，看着身边的教友，甚至比自己后入教的教友们一个个被治愈，更加虔诚地信仰天父。而作为最早一批皈依天父信仰的霍华德，却迟迟没有聆听到福音他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抛开何时能治好自己精神创伤的焦虑，更多的还是比较心理。 就像是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们人人都有新衣裳穿，很多小孩也会出于比较心理、攀比心理，哭着闹着想要新衣服一样。 “城外……城外……北……北……城外……” 难以理解的呢喃声开始变成霍华德能理解的只言片语，他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聆听着‘福音’，直到夜色变得更加浓郁…… ………… 当吴铭一行人赶到霍华德住处的时候，众人却扑了个空。 想找到霍华德的住处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经历许多超凡事件的吴铭早就养成了随手放置隐形探机，确保消息渠道畅通点亮小地图视野的习惯，所以在到达阿卡姆小镇时他就放出了不少隐形探机，这些探机作为他的眼睛在城市的公共区域延伸着，扫描并侦测着一切可疑的超凡活动。 “人呢？”海德皱着眉头扫视着霍华德的住处，房间里乱糟糟的，看上去很久都没有人收拾过，吃剩的餐盒、喝完的酒瓶、穿脏的衣服、鞋袜扔得到处都是，茶几上的烟灰缸塞得满满的都没有清理，可以看得出霍华德平时不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刚刚出去了吗？” 伊丽莎白轻轻抽动着鼻子，仔细嗅闻、辨别着空气中存在的气息：“不大对劲，房间里活人的气息味道很淡，看起来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辅助装置。”吴铭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淡定地连上辅助装置进行追踪，“调出监控录像，锁定追踪霍华德下落。” 辅助装置的系统提示应声而响：“正在对比追踪中，请稍后……” 片刻后，相关监控画面呈现在吴铭个人的视野前。 这段影像记录的时间是昨天，也就是霍华德昨天参加福音会的集会，并且遇到吴铭等人的那一天，但是到了深夜时分，霍华德家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接着一个身影敏捷地从门缝中闪出，然后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上，接着那个身影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离去，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显然这个身影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一路上偷偷摸摸在阴影和绿植中穿梭着，潜行手段非常高超甚至避开了一路的道路监控，但在隐形探机的高科技侦测手段面前，他就是潜行到了异次元都能被侦查出来。 通过隐形探机的高清观测阵列，吴铭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影的脸——那正是白天他们见过的霍华德，隐形探机跟着他一路前进，七拐八绕最终在小镇北边停了下来。 那里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领头的人白布蒙头，身着一袭神职者特有的白色长袍，抱着一本颇为厚重的黑皮书，哪怕在夜风之下，白布仍然像是钉在他脑门上一样，纹丝不动，他指挥着霍华德加入这群人的行列中，然后一行人登上早就停在那里的大巴。 随后监控录像被阿卡姆镇的航拍地图代替，大巴一路向着北方开去，最后在一个临海的度假别墅区停了下来。 追踪到此结束，吴铭看了一眼结束的时间——今天早上七点四十七分。 “找到了，海德，伊丽莎白，站过来。”他向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俩到身边来，然后启动了传送模块，“隐形探机，定位追踪地点，传送模块启动。” 轻柔耀眼的光芒将吴铭等人的身影吞没，天旋地转的空间错乱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便平复下来，众人再次从无穷无尽光芒中恢复视觉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坡道上。 站在地势较高的陡坡上，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碧绿海洋，海面波光粼粼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海平面，与天际相接，完美无瑕地融为一体，哪怕他们离海岸还很远却还是像能听到海潮在拍打岸边的声音一样，此刻已是午后时分太阳正在逐渐西沉，一点一点向着海面坠去，将半边的海面与天际染上赤红的霞光。 “哇！”伊丽莎白刚一从光芒中走出来，就被眼前碧海连天的景象给震撼到了，她欢呼着伸展身体兴奋得大叫，“大哥大哥！快看！是大海耶！” 上一秒还留在脑子里要去找霍华德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脑子里完全被“水！”“大海！”“想玩！”等念头充斥，撒丫子就准备往海的那边跑，不过好在关键时刻吴铭一把拎住了她：“今天咱们不去海边玩，先把问题给解决了。” “诶？！不是去海边玩吗？！”伊丽莎白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灰白起来。 海德博士扶着脑袋从光芒中跟着走出：“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 “本来目的……”伊丽莎白想了想，然后非常认真看向了吴铭：“大哥不是带我们来海边玩的吗？” 吴铭看着她的表情和装满了困惑的眼神就知道，这姑娘是非常认真地在询问。虽然在这里打碎别人的梦，但他还是狠下心摇摇头：“很遗憾，我们是来找人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独门独栋的两层木别墅：“先把人找到再说吧……” 伊丽莎白顿时耷拉下脑袋，老老实实跟着吴铭、海德一起走向度假别墅。 推开门，漆黑狭长的玄关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呈现在三人面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动静，但是在门口玄关处看到了许多人脱下来的鞋子，海德粗略数了数，大概有二十来双鞋子：“看来这里最少应该有二十多个人住进来了啊……” “二楼没有气息，但是一楼有活人的气味……也有死人的气味……”一进门伊丽莎白就打起了十二分的干劲，仔细分辨着别墅中残留的气息——因为吴铭答应过她，解决事件大家就去海边玩，所以她现在是非常认真的状态，“大哥……小心，我还闻到了这里有之前那个袭击海德的怪物的气息……” 吴铭点点头，默不作声启动了无形护盾：“注意警戒，不要离开我身边。” 这个别墅的一楼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一行人在沉默且压抑的气氛下，小心翼翼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房间，而伊丽莎白也逐渐锁定了气息的来源。 “大哥……气息是从那里传来的……”又搜索完一个房间后，伊丽莎白指向走廊最尽头看上去像是大浴室的房间，这时海德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说起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吴铭叹了口气，想到接下来的景象可能会很刺激，所以决定先给他们打好预防针：“那个肉球，其实是人变的……” ………… 吸溜，吸溜，吸溜。 仿佛是在吮吸着面条的声音响荡在耳畔，以及脑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吸走的古怪触感，霍华德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 雾气翻腾的房间中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的尸体，这些尸体脖颈以上的脑袋已经消失，也不知是被人斩首，还是怎么样了，但诡异的是断口处却一丝鲜血都没有流出来，反倒是这些尸体旁有着不少黏稠湿滑的痕迹……就像是蛞蝓或者蜗牛这类软体生物爬过的痕迹。 不可思议地，哪怕看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霍华德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 相反，他甚至还有些兴奋。 回忆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队友在眼前战死的记忆。 看着屠杀平民的记忆。 在战乱地区的枪林弹雨中挣扎求生的记忆。 吸溜声越来越大，无法动弹的霍华德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脑髓和大脑在一点点被吸走，可一同被吸走的，还有那些曾深深困扰他的心灵创伤。 如噩梦般的景象哪怕重现在眼前，也无法再动摇他的心智，渐渐地他感觉自己再也感觉不到四肢和身体的存在，整个人像是飘上天了一样，踩着空气徐徐起飞…… 他……飞了起来。 第八章 克服恐惧(八) 房门紧闭，但却挡不住从门缝中飘出的阵阵恶臭。 哪怕隔着一扇推拉门，伫立在门外的吴铭三人也隐隐能感受到从门内传来一股奇怪的压迫力。 “做好心理准备和战斗准备。”吴铭伸出手放在门把上，朝身边的海德与伊丽莎白使了个眼色，“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东西可能会有点刺激……” 伊丽莎白拍拍胸脯：“我做好心理准备啦！” 海德更是退后两步，不得不从白大褂下摸出几个蜘蛛型捕食机，放飞在身边保护警卫：“我觉得我一个侧重科研的人员，不应该跟着你们来蹚这趟浑水，至少不应该在我的战斗装备还没有做好前跟你们来蹚浑水……” “来都来了就别那么多话了。”吴铭白了他一眼，“都靠近点靠到维生模块的净化范围里来，免得被毒素或毒气伤到……好了，我要开门了。” 哗—— 吴铭没用多少劲就滑开了浴室的推拉门，然而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里面雾气裹挟着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吴铭与海德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但这些扑面而来的恶臭与雾气，也只是困扰了他们三人一瞬的时间就马上被维生模块的净化效果给消除、净化。接着就听到一阵窸窣沉闷的声响从门内传来，仿佛是坚果壳儿被踩碎时的声音一样，门在被打开三分之一的时候被卡住了。 “里面有东西把门卡住了，我看看情况。”吴铭在精神链接中向另外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向浴室内探头望去，转头看向卡住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放眼望去，大浴室内过量的蒸汽在翻腾着，水雾朦胧，纳入视线中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纱，朦朦胧胧，这些水雾仿佛也携带着某种超凡力量一样，让浴室变得缥缈虚幻，哪怕近在咫尺的事物都会看得有些不大真切。 涌出的水雾顺着推拉门向走廊泄露，随着水雾变淡，屋内的景色也变得有些清晰起来，吴铭也看清了近在咫尺，卡着门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个皮肤惨白，姑且称之为是有着人形轮廓的事物，然而在吴铭进一步看清楚那个白色人影的细节时，却突然瞪大了双眼瞳孔猛地收缩！ 那确实是个人，或者说那是个曾经能被称之为是人的生物。 那个东西确实有着人一样的轮廓，就坐在浴室推拉门的滑槽上正好卡住了推拉门，但诡异的是他的脑袋比正常人要大上好几倍，十几根可能是血管一样的凸起物纵横交错浮现在脑袋上，看起来仿佛刷了层白油漆一样苍白的皮肤紧紧绷着，看起来像是随时可能会被撑爆一样。 由于头部整个膨胀，在周围柔软组织的挤压下，眼睛已经被挤压到了面部中心，并且淹没在了膨胀、肥大的柔软组织中只剩下两个幽深的洞口，鼻子也被挤压着完全变形只剩下了两个气孔，嘴巴的位置更是被柔软组织完全吞没，根本看不到嘴巴。与肥大膨胀的头部相比，他的身体却显得异常瘦弱，甚至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手脚四肢更是极度萎缩看起来像是几根枯萎的树枝。 刚刚他听到的那一阵坚果壳儿破裂的声音，就是这个人手被推拉门的滑轮碾碎时发出的声音。 “嘶——”伊丽莎白也跟着吴铭一起往里面探头，她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吴铭背上看到这个诡异的人形后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视力被限制但她却能通过生命气息感知到浴室内的存在，她连接了三人的精神在精神链接中说道：“大哥，里面还有活人的气息……但更多的是死人的气味，还有很多之前偷袭海德那东西的味道，以及一个……从来没感受到的奇怪气息……” 吴铭皱起眉头，悄悄加强了护盾与精神滤网的保护强度，将另外两人给拉进守护：“别离我太远……”随后侧身钻入浴室之中。 进入浴室后景象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幅……宛如地狱一般的光景。 不远处的大浴缸里还坐着好几个苍白人影，他们的头部也如卡在门口的那个苍白人形一样膨胀肥大，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躯干与四肢却极度萎缩、瘦弱，除此之外吴铭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那是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在浴室内雾气蒸腾下，隐隐约约出现在视野中的无头尸体。 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看样子就像是被人随手扔在那里一样，吴铭走近一具无头尸体蹲下研究，尸体脖颈断口不仅平整光滑而且没有丝毫鲜血流出，而更加奇怪的是在断口附近还留着仿佛什么巨型软体动物蠕动爬行后留下的，触目惊心地黏稠、湿滑的痕迹。 看到这副情景，吴铭心中那不安的猜想也得到了应证。 “大哥小心！上面有什么东西冲下来了！” 就在吴铭看着这些痕迹入神时，伴随着伊丽莎白的惊叫，他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在做出应对措施之前从天而降的攻击已经落下，血红的鞭影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下，空气甚至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声，但下一秒血红鞭影就像是打在了看不见的空气墙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见到自己势在必得的偷袭受挫，攻击的血管瑟缩了一下就想快速收回到水雾中。 但刚刚它的偷袭爆发开来的混乱气流却将吴铭周身的水雾吹开，也驱散了这附着着超凡力量阻碍视野的雾气。 “来得正好……”身边的雾气被气流吹散，吴铭微眯双眼看清了袭击者的形象——那是一坨漂浮在空中的肿胀肉球，肉球底部晃动着十几根像是触手般不断舞动的细长血管。 那正是在密大袭击海德与伊丽莎白的同类怪物！ 还不等吴铭有所动作，伊丽莎白就已经当先冲出，她与肿胀肉球所处的两个坐标点从空间概念上被连接起来，哪怕从门外到这里隔着一个狭小门缝和数米的距离，她还是能如同瞬间移动般跨越空间上的限制，闪现到肿胀肉球的上空！ “阿哒~！” 伊丽莎白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在空中拧身转体凌空鞭腿抽在肿胀肉球上。 连接！ 本该被当成足球踢出去的肿胀肉球没有倒飞出去，而是暂时被“黏”在了伊丽莎白的小腿上，吸取上次战斗教训后，伊丽莎白可不会再给它被打成一滩，然后再发动精神攻击的机会，而是顺着踢击的力道在空中拧转身子，调整角度一脚将它踢在了正下方的地面。 嘭！ 一个球形黑影从天而降，浴室的瓷砖地上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小圆坑，它蠕动着在坑中想要重新聚合身体，可是却被伊丽莎白一脚踩住，超凡力量涌动着将其所有超凡行动给死死压制。 有过上次经验的伊丽莎白，她朝吴铭露出了灿烂的傻笑：“大哥！你看！解决啦！” 而她丝毫没有察觉身后逐渐散开的雾气中，有着更多的肿胀肉球正密密麻麻密密麻麻漂浮在空中，并且舞动着它们那些像是触手一样的细长血管，撕裂了浴室中的水雾朝伊丽莎白的打去！ 啪！啪！啪！ 一连十几声像是放鞭炮的清脆声响回荡在浴室中，千钧一发之际吴铭毫不犹豫欺身上前，帮伊丽莎白挡下了从她身后袭来的攻击。 “护盾模块·动能反击。”吴铭淡然吐出几个音节，下一秒，那些噼里啪啦打在透明护盾上的血红鞭影轰然炸开，它们用触须猛力击打透明护盾的力量被一口气反馈回去，承受不住如此巨大反击力量的细长血管纷纷爆炸，鲜血混着炸碎的肉沫溅的浴室里到处都是。 “捕食机，锁定目标，开始捕食。” 漂浮在海德身边的蜘蛛型捕食机得到主人明确的攻击指令后，也同时动了起来。这些结构精巧酷似蜘蛛的捕食机在空中变形，细长的足部开始折叠变形，变成一根根能瞄准各个方向的袖珍炮管。 在不到一秒中的时间里，这五个捕食机就锁定了房间内的所有敌意单位，然后在它们做出更多动作之前，那些看似细小无害的炮管中便射出了刺眼炫目的蓝白色电光！ 蓝白激光在充满雾气的浴室中交织出一张灿烂美丽的电网，精准且致命击中了每一个漂浮在空中的肿胀肉球。 每一只肿胀肉球被电光击中后，都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般剧烈收缩着从天上摔了下来，掉在浴室地上痛得时而收缩时而膨胀，看起来就像是不断变化形态的史莱姆一样，甚是诡异。 眨眼之间敌人尽数击落，战斗结束。 “搞定，这就是科技的力量。”海德骚气地吹了吹蜘蛛捕食机上炮口冒出的青烟。 吴铭朝海德比出大拇指，赞叹一声：“干得漂亮。” 在这些肿胀肉球被压制住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吴铭打开了收容空间将它们关了小黑屋，只留下伊丽莎白脚下那一只，用于审问情报。 看到浴室里那些脑袋肿胀的苍白人形，以及倒在地上那些无头尸体后，哪怕是再迟钝的伊丽莎白也能明白过来这些肿胀肉球的来历——那些肉球都曾经是人的脑袋，他们恐怕是在某种超凡力量的影响下才变异成这个样子的，而那些头颅肿胀宛如大头娃娃的苍白人形，看起来就是肿胀肉球的发育阶段…… “大哥……这个肉球完全没办法交流……”尝试片刻后伊丽莎白颓丧地说道，她脚下用力，输出更多的超凡力量压制想要反抗挣扎的肿胀肉球，脸上露出了颇为委屈难过的表情，“我只能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情绪，却完全没办法建立起交流渠道……” “生命形态已经被完全转化，精神大概也跟着异化了，所以才没办法交流。”吴铭通过超凡滤镜看了这些肿胀肉球一眼，冷静到有些冷漠地做出猜测道：“要救治的话恐怕很困难……如果被其他超凡势力发现的话，也逃不掉被清理掉结果吧……” 他这样说着，无意中瞟到了伊丽莎白可怜巴巴的眼神：“怎么了？” “大哥……我感觉他很可怜……他传递过来的情绪中很痛苦，很茫然，很焦躁，很愤怒。我想他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少女一反平常那大大咧咧，憨憨傻笑的样子，取而代之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吴铭，“我们……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 第九章 克服恐惧(九)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等事情解决后带回去治疗吧。” 面对伊丽莎白提出来的请求，吴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答应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而傻姑娘的反应也非常符合她的性格，她顿时开心地忘乎所以地在肿胀肉球身上蹦蹦跳跳起来，要不是被吴铭及时拦住，她这一通乱踩恐怕就会把那个肿胀肉球给活活踩死。 其实吴铭会答应她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仅仅只是因为这是对方的‘请求’而已。他本身就是个缺乏主动性的人，如果不是他感兴趣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插手帮忙的，所以很多事情哪怕看到了有时候也会视而不见不去理会。 但如果是别人的请求就不一样了。在能力范围内的请求，他还是很乐意去伸出援手帮助他人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问题需要先解决掉才行。”吴铭说着淡然转过头，此时浴室内的水雾蒸汽已经散去大半，一个身着神职者白长袍的男人就站在浴室的最深处，他白布蒙头，怀中抱着一本厚重的黑皮书，目光像是洞穿了盖在头上的白布一般，静静注视着吴铭等人的一举一动。 刚刚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沉默且淡然地注视着吴铭他们，哪怕他们将肿胀肉球一个个打倒、装进收容空间中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插手或是想要阻止的意图。 “霍华德口中的洛夫牧师吗？”吴铭转过身看向洛夫牧师，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才对，你对这些人做了什么？” 洛夫牧师的声线低沉而浑厚，他感慨而又激动的语气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借助天父的力量治愈了他们的疾病，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克服过去困扰他们的恐惧症，不用再像过去那样被恐惧所逼迫着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还能狂热地爱上他们曾经恐惧、厌恶的东西……” 说着，这位男士伸手指了指伊丽莎白脚下的那团肿胀肉球：“这位先生，曾经因为战争的关系留下了非常大的精神创伤，至今都没能治愈，但是今天得到天父的赐福后，他终于摆脱了夜复一夜的噩梦，战争所造成的创伤无法在动摇他的心智，反而能让他感到更加兴奋和快乐……”接着，手指转动又指向一具萎缩脱水，看上去像是女性的尸体：“这位女士，之前有着重度洁癖看，现在她终于不用洗烂自己的双手，能与病毒、细菌和污秽之物好好相处了……” 他一个又一个地指着无头尸体，又或者是坐在浴缸内的大头娃娃，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这些患者的信息，他们曾经恐惧什么，现在又如何克服了恐惧，将来又会如何狂热地爱上他们曾经恐惧的事物……然而随着他的叙述，吴铭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他从对方那平直的叙述，越来越激动高昂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一股子爽朗愉快的情绪——那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看着别人的惨状就能感觉到愉快的愉悦犯行为，反倒更像是为这些人现在的样子，发自心底地感觉到开心和…… 自豪。 没错，就是自豪，就像是投身公益事业或是当志愿者做奉献一样，在单纯帮助到他人的时候，所产生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我引导着信徒们靠近天父，在福音的治疗下他们最终克服了自己的恐惧！这足以证明天父信仰的真实！”洛夫牧师说着说着就像陷入了某种狂热状态中，甚至开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天父给予了我如此伟大的使命，那么我也不能让天父失望！今后，我也要将天父的福音传播到世界各地！让全世界的人，也能聆听到天父的福音！蒙受天父的恩惠！” “没有今后了。”吴铭冷冷打断了他，并且为他与福音会的结局下达了判决，“从今天起，福音会这个教会不会继续存在了，而你……洛夫牧师，跟我走一趟吧……” 而海德与伊丽莎白也摆出了战斗姿态，只要吴铭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动手。 “你想妨碍我吗？”洛夫牧师敏锐地感受到了敌意，虽然嘴上还在质问对方，但手已经按在那本黑皮书上，猛地翻到书籍的某页开始念动上面记录的咒文。 一串咒语叽里呱啦被他念起，亵渎而扭曲的单词从他的唇齿中吐出，整个浴室中都回荡着他念动咒语的怪异音节。 连接！ 空间位置上的两个点被悄无声息连接起来，不等他把咒语念完，伊丽莎白已经最先冲到了洛夫牧师的面前。 “哟呵！还是个魔法师啊！”她发出一声意外的轻笑，接着一拳重重朝着洛夫牧师的面门砸去！ 在过去的旅途中，她用无数惨痛的经验得出了两个真理——绝对不要等到魔法师（术士、巫师、女巫）这类需要念咒发动魔法的法系职业，把咒语念完再动手。 以及打人就打脸，还能顺便打断他们的施法！ 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拳头咚的一声就像是打在了光滑透明的钢化玻璃上一样，洛夫牧师面前一道反光闪过，伊丽莎白原本直直打向他面门的拳头，居然愣生生被弹开了！ 提前展开了护盾？ 伊丽莎白本就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一拳打上去感觉不对劲时就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但不巧的是对方这时咏唱已经结束，在她收拳之际洛夫牧师朝她的腹部挥出一拳！ 洛夫牧师这一拳看起来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朝着伊丽莎白比划了一下，然而她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因为在那一瞬间，洛夫牧师挥出的一拳明明没有切实打到她，却有一股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如同拳击般锤在了她的腹部，她弓起身子倒飞出去，最终重重砸在了浴室的瓷砖墙上！ 嘭！ 浴室内烟尘四起，碎石飞溅。 下一秒，十几道蓝白电光撕裂了扩散的烟尘，精准致命地朝洛夫牧师射去，并且封锁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路径，然而还是像之前伊丽莎白那无功而返的一拳那样，这些来势汹汹的蓝白电光，也被洛夫牧师提前展开的护盾尽数挡下。 不过这一次显然有所效果，经过轮番轰炸后他面前半透明的护盾已经布满了裂纹，已经不复之前稳固牢靠的感觉。 洛夫牧师好似根本不担心身边摇摇欲坠的护盾一样，亵渎而扭曲的咏唱再一次响起。 “海德！采用密集火力打击！轰他娘个几千发的直接把盾打烂，我就能生擒他了。”吴铭也从灰尘烟雾中冲出，身处后方的海德听到差点骂娘：“狗屎！你知不知道蜘蛛捕食机的载弹量多少！？还几千发！能再攒出一轮齐射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你的机器人真没用，那我自己想办法吧！”吴铭轻啧一声，他一边拌嘴一边快步冲到洛夫牧师面前，瞄准对方的咽喉精准而迅速地三拳打出，打得牧师身前的蛋壳盾光芒动荡，无数碎片般的光点从盾体上脱落。 三拳之后，护盾虽然落下了不少碎片，但看上去还像是能够撑上一段时间的样子——至少，按照洛夫牧师的预计，足够他翻页念完下一个咒语了。 “给我破！” 吴铭低喝一声他早就想念的台词，然后第四拳轰然打出！ 而与此同时洛夫牧师也故技重施，快速念完了剩下的音节朝着吴铭脑袋空挥了一拳。 两人几乎同时出拳，但不需要实体接触的洛夫牧师显然要更快一些，那股击中足以将人的脖颈生生这段的巨大力量向吴铭头部袭去，可他脸上露出一丝早知如此的贱笑，接着在对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拳打在摇摇欲坠的蛋壳盾上！ “护盾模块·动能反制！” 冲击性的力量被吴铭体表的护盾吸收，然后以强化的形式反馈给吴铭，最终化为他一拳打出的力量，重重落在不堪重负的蛋壳盾上，将其化为漫天爆散的光之碎片，并且余势不减地继续朝着洛夫牧师的胸口砸去！ 护盾在出乎意料的时机被生生打破，让一直表现沉稳的洛夫牧师似乎也多了几分慌乱，哪怕隔着蒙住头部的白布，吴铭也能感觉到他手忙脚乱的动摇，面对来势汹汹的一拳，他在慌乱下做出了一个不知道该说是错误还是正确的决定。 那就是后退一步躲避。 然而就是这一退，让他悲剧了。 之前也说了，这个浴室地上布满了一些黏稠湿滑的爬行痕迹，再加上地面铺的是瓷砖，他这一退，正好就踩在一处布满湿滑粘液的爬行痕迹上，这不具备防滑功能的室内拖鞋踩上去，简直就像是冬天在结了一层冰、滑溜溜的地面上行走一样，这一踩一滑摩擦力是基本快降到零了，人也非常夸张的短暂腾空，身体十分夸张地遵循牛顿老人家的定律向后仰倒。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一样，吴铭原本打向他胸口的一拳此刻向他面门打去，然后擦着他盖在头上的白布打过，巨大的力道带飞了蒙住头部的白布。 下一刻，时间仿佛又回归了正常的流速，白布在浴室内高高飞起，而洛夫牧师则十分狼狈的，四仰八叉的，仰面摔倒在了浴室中。 “泰山压肺！” 接着在伊丽莎白高高跃起在空中像个导弹一样变道，然后用头槌重重砸在洛夫牧师的胸口上，喂整场战斗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第十章 克服恐惧(十) 洛夫牧师败了，败的毫无荣誉可言，败的非常可耻，败的非常屈辱。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或是能回到过去的话，他肯定会痛定思痛，然后好好打扫浴室内的那些湿滑污渍。 不过像现在他也没那个精力去后悔这些事情了。 洛夫牧师被伊丽莎白从天而降的头槌重重击中胸口，也不知道被撞断断了多少根肋骨，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大哥！我搞定啦！”伊丽莎白兴奋地朝吴铭邀了个功，然后在得到后者认可后就更加兴奋地在昏迷不醒的洛夫牧师身上摸索起来，看上去就像是准备把他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给拔下来。 瞧那熟练地卸下一切有价值物件的摸尸手法，就知道这姑娘以前肯定没少干过扒人装备的事。 而一直盖在他头上的白布，也正巧落在了浴室的瓷砖地上逐渐被水给侵染。 洛夫牧师的真容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与那些大脑疯狂榨取四肢与躯干营养，导致头部臃肿肥大，身体却骨瘦如柴的大头娃娃相比，洛夫牧师要显得更像‘人’一些。至少他的四肢与躯干仍然保持着正常人的体格，但这个正常也仅限于颈部以下的部位了，因为颈部以上的脑袋，并不是正常人的头颅，更不是这种大头娃娃的肿胀肉球，而是…… 一颗没有头发、无法辨认出面容的头颅轮廓，他的口鼻、眼睛还有耳朵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吃干净了一样，只剩下黑洞洞的孔洞，但是在孔洞之中又伸出了无数蠕动起来看上去像章鱼触须，材质看上去又像是某种植物根须，前段带着尖刺的中空管子。 半晌后，伊丽莎白兴奋地抱着几样东西挥着手向吴铭邀功：“大哥大哥！你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啥玩意儿？”吴铭听到她那咋咋呼呼的样子，也不自觉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哪怕洛夫牧师陷入深度昏迷，那些从他口鼻、眼睛、耳朵里伸出来的尖刺管子也没有停下活动的意思，它就像是另一只独立的生物一样，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突然暴起发难！ 中空针管的肌肉骤然收缩，一连十几根尖刺如离弦之箭般喷出！ “毒？！”在极近距离内发起突袭，因为战斗结束而兴奋大意的伊丽莎白也躲闪不及，被七八根混合了超凡力量、连大象都能在数小时内处于麻痹状态的尖刺刺中。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让人略微感觉迟缓的麻痹感从伤口处迅速扩散，继而扩散到全身接着整个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而洛夫牧师的头盖骨也在这一刻轰然爆开，那就像是积蓄了太多压力又无处宣泄，最后只能将锅盖炸飞的高压锅般，头盖骨带着巨大无匹的力量深深嵌入到浴室房顶，接着一团不断蠕动，由无数触手舞动着组成的影子高高飞上了天空，朝着浴室门口的方向飞去！ “傻了吧！爷会飞！” 吴铭好笑地注视着这个金蝉脱壳的寄生物朝着浴室门外逃去，甚至还从它那混沌疯狂的呢喃中，读懂了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捕食机，瞄准，齐射！” 不过下一瞬间，无数蓝白电光便在空中汇聚，精准击中了空中那只寄生物，就如同所有被这蓝白电光击中的肿胀肉球一样，那个寄生物也逃不掉全身抽搐，触须僵直发颤落在地上的结局。 “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那个寄生物落在地上，还挣扎着想要逃跑，但马上就被吴铭一脚踩在那个长满触手，现在还在不断抽抽的触手群身上，“小样，从宝可梦片场穿越过来的吗？” “有一说一。”一直躲在后方的海德见到这时战斗是真的结束了，这个时候也凑上来说道：“这玩意儿确实长得挺像蔓藤怪的，除了没有脚和眼睛以外，要不咱俩给他装一个？” “呜哇！居然玩赖的！”这时本该被麻翻的伊丽莎白也爆发出一声惊呼，她之前是怎么样直挺挺倒下去的，现在也怎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然后又抱着她收集来的战利品，摇摇晃晃走到了吴铭身边，“大哥……这是战利品！” 吴铭随便瞅了一眼伊丽莎白怀里抱着的那些东西：除了之前那本厚重的黑皮书以外，还有钱包、个人证件、车钥匙、门钥匙、便携的小记事本、糖果、手机，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你们先收拾一下现场吧，看看那些大头娃娃还有气没……”吴铭满头黑线地从伊丽莎白手中接过一大堆零碎的物件，一边打开收容空间将从洛夫牧师脑袋里钻出来的寄生物扔进去，一边对海德、伊丽莎白两人吩咐道：“哦对，记得看看洛夫牧师现在咋样了。” “要是不行了，记得叫我来救人，我先看看他这一大堆零碎里有些啥玩意儿……” 在海德与伊丽莎白清理现场，并且救助伤员的时间里，吴铭也腾出了时间来研究傻姑娘从洛夫牧师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 那些战利品里大多数没什么好看的，基本都是一些个人物件，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通过检查个人证件吴铭发现，所谓的洛夫牧师只是个假名，这位创立邪教搞出一大堆大头娃娃的牧师，实际上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人。 菲利普教授。 除此之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本记录着魔法咒语的厚重书本，以及那本从菲利普教授身上搜出来的记事本了。 前者是一本手写的魔法书，上面墨迹还很新也不知道是不是菲利普教授写出来的。不过吴铭只看了一眼就辨别出上面记录的文字和知识都是具备着污染效果的真实咒文，光是让普通人看到就会产生影响，所以立即马上采取了封存措施。而后者则是一本日记…… 当然说是日记也不准确，因为上面的日期并不是每天都有记载的，倒不如说是某种工作记录，或是执行任务时的见闻笔记又或者为了防备忘记某些事情而特意写下的文字。 吴铭粗略看了一下前面的记录，大多都是一些执行任务时的信息整理和行动复盘的记录，就马上意识到自己或许能从这份笔记中找出菲利普教授为何会变成这样的蛛丝马迹，所以就略过前面的一些内容，一连翻了好多页才终于翻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十一月十三日，亚马逊雨林的天气还是像往常那样反复无常，离开了凯米族的村落，调查队继续朝着丛林深处前进，通过和上个村子的原住民交流，五块无法解读的天命石板都分布在周边好几个村子中，位置已经调查清楚。” “只是有的村子把它当成宝一样供起来，有的村子则当成垃圾不屑一顾，而且原住民说有个村子很危险，不仅那个部族的战士都非常好斗没办法和平交涉，这一点要注意。而还有其他要注意的是，那一片区域的森林在当地人口中还有个非常迷信的名字，叫做迷失之林……听起来就很不祥，希望不要涉及什么超凡因素，不然我们调查队一个都没办法活着回去……” “十一月二十八日，长途跋涉了十五天，也是噩梦一样的十五，每天都会有美洲豹跟着我们，不幸中的万幸是根据同行的凯米族向导说，如果没有太大动作惊吓或是意外，这些美洲豹一般不敢袭击我们，我们也不敢太过刺激它所以一直相安无事，不然说不定哪天起床我就会发现我变成热带雨林里的一坨排泄物了……” “不过这一路上也打听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哪个村庄的大长老从发光的天命石板上获得了启示，比如有哪个村庄的大长老好像暴毙了什么的……如果是真的话，我就该加快速度了……这说明有人开始读懂了这些知识，难保不会将这些禁忌知识传承下去……” “当然，他们也肯定不会乖乖交出那些记录禁忌知识的石板的，得想个办法，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比如交易？交易的话对于不在乎这玩意儿，没有把这玩意儿神化用来膜拜的村子来说可行，可另外那些把这玩意儿当神赐之物来膜拜的村子该怎么办……” 吴铭连翻了好几页，之后接近一个月的记录都是他计划着怎么通过交易的方式与凯米族交流，并且交换天命石板的记录。 从接触到分析对方大长老的心理和底线，以及用什么方式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如何打动对方，是可以通过常规手段解决还是得动用非常规手段等等等等，都有十分详细的记载。从这些文字就看得出来他对待工作的认真之处， 随后吴铭继续看了下去。 “十二月二十五日，很幸运，这几个村子都顺利通过‘交换’的方式，拿到了村子里的天命石板，没想到说是石板，实物却是类似玻璃或是亚力克板一样的东西，或许是经常与现代社会来的人交流的关系吧，凯米族这几个村子的人都很开明，见我想要这些玻璃，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让我想起了当初我的祖先们用玻璃球换走他们黄金时看待他们的眼神，总觉得我好像才是个傻x一样……” “好吧，是相比其他村落的人而言，但是凯米族的向导忠告过我了，接下来要前往的两个村子，就不会像他们那样开明了……如果无法交易和交涉的话恐怕只能尝试非常规手段了，不过我记得那好像是个尚武的部落来着？我得翻翻前面的备忘录了……” “十二月三十日，我们迷路了！” 这一天只有这句话记载，却能让每个阅读的人感受到事情大发了。 吴铭双眼微眯，意识到这里可能就是菲利普教授变成这幅模样的关键了。 第十一章 克服恐惧(十一) “十二月三十日，我们迷路了！” 以这一天作为分界线，接下来的笔迹变得潦草而又凌乱，上面记载的东西也逐渐变成了菲利普教授在森林中迷失的记录，仿佛记录这些是留下遗言，或是给后人留下关于自己曾存在过的痕迹，光是从笔迹中就能看出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有多么焦躁和不安。 “一月一日，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可我们还迷失在这片该死的森林里！本来跟着我们的凯米族向导也在逃离过程中走失了，现在就算沿途留下记号也没有用了，方向感已经彻底混乱，所以就算找到了记号也没什么用，顶多也只能知道自己又转回去了而已……” “一月七日，从最后一个村落逃出来已经过了十天，我们白天在千篇一律的丛林里兜着圈子，看到的东西除了树还是树，夜里还要忍受不知名野兽传来令人胆寒的嘶吼，难以入睡。是我害了他们，就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用非常规手段夺取天命石板的话，调查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调查队里也有不少人的精神濒临极限，好几个人已经快崩溃了，需要干涉吗？可是大学明确要求不允许用超凡力量干涉普通人的生活……” “一月十日，今天一起来调研的植物学家丹迪死了。他被野兽袭击了，一只美洲豹跟着我们。本来这种野兽不会轻易袭击人的，丛林中的这类野兽面对人类时会更加慎重，况且我们手中还有枪，野兽更不可能轻易袭击我们。但丹迪他却疯狂地跳了出去，不顾一切挑衅美洲豹甚至尝试攻击它，结果被轻而易举地咬穿了喉咙，等我们反应过来拿枪赶走美洲豹时，丹迪已经变成了一具飙着鲜血，躺在地上不断抽抽的尸体。” “他的死，对整个调查队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有两个人因为他的死精神崩溃了，必须得分出人来照顾他们两人，不然他们很可能又会重蹈丹迪教授的覆辙……不能再死人了，如果再死人的话整个调查队可能都会分崩离析，而且我们的食物也快吃光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看样子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了……”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份工作……” 接下来几天的记录，都是相似且令人光是看到文字就能感受到沉甸甸绝望的记录，调查队的人一点一点把食物吃完，最后不得不靠采集野果度日，调查队里的人在缓慢而又坚定逼近的绝望下，一个接一个陷入精神崩溃。 吴铭翻了翻笔记后几页，粗略浏览了下上面的内容：之后笔记的内容也越来越绝望，不止是记录者所描绘的记录，就连记录者本身潦草狂乱的笔迹也能看出菲利普教授的精神正在逐渐朝着疯狂的深渊滑落。 但是接下来，那潦草狂乱的笔迹中却留下了令人振奋的记录。 “一月十七日，令人振奋的一天！我们终于猎到一只奇怪的无毛猴！那个猴子很傻，仿佛是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一样，哪怕我们靠近也没有逃跑的意思，我们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那只猴子给抓住了。” “接着身为动物学家的费尔教授主动站出来处理无毛猴，他用熟练的手法剥去了无毛猴的毛皮，被剥去皮毛的无毛猴尸体样貌十分凄惨，简直就跟一个七八岁幼童的死尸没什么两样……” “后来，教授把无毛猴大卸八块，做成了一顿美食，他把无毛猴的内脏、肉块和手足插上树枝架在火上烤……不得不承认好几天没吃饱饭的我们，这一顿肉确实让我们的饥饿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就连疲惫的精神也仿佛得到了治愈……可大家心中却满怀着内疚和罪恶感，因为无毛猴的形态和人实在太过相似，大家最多也只是闭着眼啃完了手脚，至于头就没有人敢碰了……” “虽然这顿肉并不能把我们从当前困境中拯救出来，但至少有了这一顿，我们应该能撑到明天吧……” 看到这段文字，吴铭不禁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接着他就看到下面还有一段文字。 那段文字是新加的，墨迹和之前那些沾着泥水、油渍的笔迹完全不同。 “现在回想起来，问题可能这一天出现的……” 写下这段记录的人并没有解释为何会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几天的记录也没有解释，只是记录了调查队终于走出了使人迷失的丛林，然后回到正路上，或许是看到希望的关系，调查队里精神崩溃的人也一个个振作起来，随着局势转好，悲观的菲利普教授也一天天乐观起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村落，并且得到了凯米族村落的救助。 再后来外界组织的搜救队也顺利找到了被困在丛林里的调查队，并且接走了他们，送到附近大医院进行入院治疗和创伤后心理干涉，在入院治疗这段时间里，菲利普教授将天命石板与这次任务的报告提交给了密大的魔法师，完成这次任务后就在医院静养起来。 吴铭注意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菲利普教授的思想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从悲观到乐观从消极到积极。 “三月十三日，今天阳光明媚终于出院了，虽然已经好几次跟心理医生说我已经没事了，这次发生的事情也好，还是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我都不在意了，可他们还是坚持让我多住了一个多月，不过现在我终于能去见我的未婚妻了！” “终于能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了！真开心啊！” 而紧接着，这段记录下面就是意境一段与之前完全相反的短句。 “不！不对！那种有生命威胁的鬼工作我为什么会感觉到开心？！” 不止是这里，之后几条记录也一样。 “今天天父又向我传达福音了，祂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安心……虽然我还是听不懂祂到底在说什么，但我坚信，只要我足够虔诚，迟早有一天能明白福音的意思……” “天父？！那是什么鬼东西？！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写下这些字迹？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天父让我传播祂的福音，但是祂告诉我，现在还不要急着行动，首先要做好准备……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得发展一批最初的虔诚信众，才能更好传播天父的福音。既然我的精神创伤可以被天父的恩惠治愈，那么寻找那些精神创伤的病人，是不是能更好传播福音呢……” “什么天父？！什么福音？！这是精神污染？还是超凡影响？！我听到的只有一片杂乱的海潮声……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异，这些蠕动的触须是什么？！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精分式的记录越来越多，而且笔记本上逐渐出现了被笔涂改的痕迹，最开始是那些正面、积极的记录，但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被涂改的文字逐渐变成那些负面、消极的记录，看样子就像是两个人格交锋后，原本悲观消极的那一方在斗争中逐渐落入了下风。 而在这场两个人格斗争的尽头，吴铭看到了一段毛骨悚然的记录。 “写给下一次醒来的我，今天是五月八日，中午十二点十三分，我这一次的时间不多了，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控制看样子即将陷入沉眠，我不知道我下一次醒来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又会忘记什么……我感觉到有一个意识正在我的脑子里孕育生长，他正在以我的记忆、经历为食，每一次醒来我都会发现自己的记忆断代变得越来越严重。” “我的记忆现在变得越来越支离破碎，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但从他平日的记录来看，他似乎在醒来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很好地扮演着我，甚至扮演地越来越好，那时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在逐渐取代我！” “不管下一次醒来的我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但是我必须赌一下，快！快去寻找密大的魔法师帮助！如果是他们的话，肯定会有办——” 记录并没有写完就戛然而止变成了一条故意拉直的直线。 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笔记本上的记录，吴铭皱着眉头翻了好久都没有再看到之后有菲利普教授的记录，倒是详细记载了被什么替代掉的“菲利普”教授留下的记录。包括偷偷学习魔法书上的魔法，建立福音会并发展教众，如何用魔法建立抚平精神创伤的结界，用仪祭召唤来的天父恩赐混入圣餐中发放给教众，再用魔法和咏唱，在每一次集会中将他们逐一转化成自己的同类，让他们也能聆听天父的声音…… 这样的记录，直到最后一页为止。 那是用超乎想象的巨大字体，以及几乎将纸给捅穿的力道写下的求救单词，力道之大，甚至将字迹重重印刻在了笔记本的后封皮上，哪怕只是看到占满整张纸的字迹，也能感觉到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在最后有多么绝望。 “救救我！” 那是原本的菲利普教授留下的，最后一句留言。 第十二章 回家 “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 阿卡姆镇，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校长办公室中，克拉夫特校长缓缓合上魔法书，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 在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场的惨烈状况后，吴铭一行就传送回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一趟，向克拉夫特校长说明了菲利普教授的状况，以及临近印斯茅斯村附近的度假别墅中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仍然保持着之前那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仿佛福音会孕育的惨案，只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坐在对面的吴铭见他这反应笑了笑：“看你这反应，似乎对会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意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克拉夫特推了推金丝眼镜，“你应该明白吧？以常人之身踏足非人之境，不断投身到非人之事中最终会招致这样的结局也不奇怪，菲利普教授的结局是幸运的，至少他的灵魂在最后得到了安息。” 确实，正如克拉夫特所说的那样，以常人之身踏足非人之境，哪怕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迟早有天也会落个万劫不复的结局。在人类史上有不计其数的普通人被卷入到超凡事件中，如果没其他超凡力量插手，恐怕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改变自己的结局。 被无端卷入超凡世界中的普通人就是这么无力，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无法反抗事件的发展，到最后甚至像菲利普那样可能到最后连自裁都做不到。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这时坐在一旁的海德发出一声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和嗤笑之意，他虽然释怀和放弃了自己当初尝试拯救所有人的理想，但他仍然无法认同克拉夫特的做法，“那些非人之事，还不都是你们让他去涉足的吗？” “对此我不想做出什么解释。”克拉夫特仍然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种事情我们经历的太多了，类似的悲剧我们也见证太多了，但超凡之物，超凡之事必须被遏制，为了大局的稳定无论付出怎样的牺牲，都得保证这一点。” “所以这就是你牺牲少数人的理由吗！”海德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却被吴铭抬手打断了，“好了海德，我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负责告知我们所了解到的事情，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会不会继续产生超凡效应也是未知数，所以还请做好善后工作……” “然后再就是关于这次的罪魁祸首和那些受害者，我希望由我们来进行处理，或许对于你们而言这些人已经无药可救，但我们有办法救他们，也有办法让他们重新回归人类社会……” 在进行采样调查后，观测站方面也非常给力，对于这种并不复杂的采样研究很快就给出了反馈报告。吴铭之前的判断还是过于武断了，那些受害者与其说是被转化成了超凡生物，更像是受到某种毒害辐射后生命形态产生了畸变的生物。 与超凡生物类似，但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也就是说只要及时干涉治疗肉体上的异变，由于精神异化的时间比较短，或许还真有可能救回来。 所以吴铭才会这么说，当然就算对方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就算他要抢人对方也拦不住。 “感谢你的理解与好意。”克拉夫特显然也理解吴铭的意思，他向后者微微点头表示感谢，“那么受害人的治疗安置工作就拜托你了，我们这边的善后工作我会进行安排的……至于菲利普教授的善后事宜，虽然向其未婚妻传达这个不幸的消息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这是我们应当承担的责任，我会安排好这一切的……” “行吧，反正只要你能搞定这事儿就行……”成功将这口锅外包出去的吴铭耸耸肩，“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记得跟我说啊……” 或许是经常处理这类事的关系，克拉夫特表现地还是如同往常那样淡然，吴铭见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了，也没有多留稍微坐了一会，聊了两句没有营养的废话后就起身告辞。 临到离开时，克拉夫特终于从他那张柔软舒适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感谢诸位这次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小麻烦，请允许我代表术士协会向你致以谢意……希望今后我们之间能像你与猎杀集团那样有合作的机会。” “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吧……”吴铭扛起一旁因为无聊呼呼大睡的伊丽莎白，传送模块的光芒逐渐将几人的身影吞没，他笑着打趣道：“需要跟我合作解决的事情，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直到吴铭等人传送离开之后，克拉夫特才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步到身后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大半个学院的风景。 而这时他的下半身突然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化，腰部以下原本看起来正常的躯体变成了一团蠕动、扭曲的柔软肢体，滑腻粗壮的触手相互缠绕勾勒出脚的轮廓，无定形的肉块如橡皮泥般不断变形，皮肤也随之凸起、凹陷…… ………… 炎都，吴铭家，一颗凝固的光球突兀地出现在客厅中，微弱的气流搅动起泛着炖肉醇香的空气，光芒照亮了客厅内的空间。 这样的响动也只是让躺在沙发上甩着尾巴的橘猫小米侧了侧脑袋，早就习惯这种光影效果的猫主子，闻到回来的人是自家铲屎官后，脑袋一倒又漠不关心地睡起觉来了。 而齐格非则戴着一个大大墨镜，穿着那件可笑的小恐龙睡衣，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苦思冥想，留着一头金栗色长发，打扮得像是童话中小红帽一样的绯红，则在一旁指指点点，出谋划策。 在她们俩面前平放着吴铭为这家子超凡生物刚买的新电视机，不过现在电视机样子看上去却十分凄惨，大片大片蛛网状裂纹和断裂的白色痕迹布满了整个液晶屏幕，而屏幕上方的边框更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严重扭曲变形，挤碎了液晶屏向内凹陷。 “海德，回来的正好。”看到海德回来齐格非就像是看到救星般，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她的目光亮了起来，“快来帮我修修这玩意儿！” 精通机械制造和发明的海德在来到主世界后也找到了自己的退休爱好，他闲下来后每天都要与各种机器打交道，尝试在现代社会重建出一个新的西比拉出来——好吧，其实就是帮左邻右舍维修各类家电、电脑，以及做做网络调试的工作。 所以在海德看到这幅惨状时也惊了：“啊这……你干了什么？！” “之前……之前电视突然看不了了，说是没信号什么的……”齐格非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按照你之前说的，重启了好几遍都没有收到信号，可我要看的电视剧今天是大结局，我一时心急所以我就……” “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以前不是有种修电视的手法，并指如刀敲敲打打几下就能修好嘛……”齐格非无意识地扯着自己恐龙睡衣，她目光游离显得非常尴尬和窘迫，哪怕戴着稳定心神的墨镜，她还是没办法保持以往面冷话少的姿态，还是不由自主把大半张脸都缩进了恐龙睡衣的兜帽下，“所以我就伸手用力敲了它一下……” 海德：“……” 吴铭：“……” 老实说，按照龙人妹子的巨龙怪力，吴铭现在觉得被重重敲了一下的电视机，现在居然还能留个全尸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其实只是网络电视没连上网了而已~”绯红女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对吴铭说道：“诶嘿~龙姐姐一直不知道这事~不过我也没告诉她~” “……”一旁的吴铭觉得心更累了。 “哇！是炖肉的香味！”本来被吴铭扛在肩上呼呼大睡的伊丽莎白闻到客厅里飘荡的肉香，瞬间就从深度睡眠中清醒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流着口水就从吴铭肩膀上弹了出去，化为一道疾影冲向了厨房，冲向了毫无防备露出背部给她的赵姒妲。 “有破绽！吃我堂堂正正的偷袭飞踢！打人偶，分炖肉！”在半空中，伊丽莎白就改变了目标，或许是有几天没有斗嘴的关系，她高高跃起一个飞踢，向赵姒妲表达自己的友好之意。 人偶姑娘近在咫尺，但就在要踢中她的时候，伊丽莎白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诡异地固定在了空中，就像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她保持着飞踢的姿势僵在天空，看起来就像是被凝固在空气琥珀中的虫子一样，动弹不得。 这时，半空中开始泛起点点透明丝线的反光，一道道反光交织起来，显现出来的脉络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蜘蛛的大网。 而伊丽莎白就是网上的猎物。 “回来了？没有给管理者添麻烦吗？”从始至终赵姒妲都没有回头，她围着围裙正专心致志地搅拌着锅内的炖肉，一边熟练往里面加入适量调料，而另一只垂下来的手指尖，却隐约能看得出延伸出来的透明丝线在泛着淡淡光芒。 那伊丽莎白当然是连连摇头，哪怕被挂在网上了她依旧嘴硬：“没有没有没有！我这次可乖了！” “那就好，那你今天就不准吃肉了……” “凭什么……” 可这姑娘话还没有说完，无数透明丝线就已经骤然收紧，将伊丽莎白紧紧捆成像是被蛛丝缠绕起来的茧，然后被赵姒妲一拉挂在了房顶上，做完这一切后，她眨眨眼看向走过来的吴铭：“管理者，欢迎回来……” 今天，吴铭家中的这群妖魔鬼怪仍旧像往常那样吵吵闹闹。 “我回来啦！” 第十三章 奥托的大冒险(上) 炎都的春秋两季总是短暂的，这十一月还没有过完呢，一股来势汹汹的寒潮就让炎都晨暖夜凉的惬意气温骤降十几度。 随着日常气温跌倒个位数时，炎都长达二十二天的秋季也就此走到尽头，这座城市正式宣告进入了初冬季节，大街小巷上行走的人们大多数都屈服在席卷而来的寒潮下，被迫换上了更为保暖的羽绒服和围巾将自己紧紧裹住，以求在那能穿透护甲的湿冷寒潮中获得一丝丝温暖。 地处华中地区，并且受北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的影响，这座城市的冬天其实与夏天一样难熬，潮湿的气候不仅会让这座城市在夏天变成一个湿热、闷热的蒸笼，在冬天还会形成湿冷寒风，不仅刮在脸上生疼，而且哪怕穿再多毛衣都不顶用，这寒风仿佛就像游戏里能穿透护甲的魔法攻击般给人带来深入骨髓的寒冷。 天气湿冷磨人又没有供暖，一到冬天就起不来床，下起雨简直要人老命，再南方一点的城市甚至还没有雪景可以看，所以南方人大多都不大喜欢冬天。 奥托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因为个人原因冬天对于他而言格外的难熬。 今天他不仅换上了蓬松保暖的羽绒服和围巾，用口罩和手套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甚至还戴上了一顶毛绒帽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武装起来。他独自一人在僻静而又老旧的小巷中穿梭着。 炎都，旧城区这一片的房子基本都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建成的老旧楼房，虽然有不少地段好的房子赶着前几年的发展期拆迁，换成了平地而起的万丈高楼，但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仍然隐藏着许多由老旧楼房构成的破旧小区。 “嘶！让我看看啊……嗯，调查如今已经失踪了几十个人的集体宿舍……”把自己裹得像头熊的奥托，艰难地脱掉手套倒吸着凉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手机备忘录上确认这自己这次任务的目标，“地址就在这个地方附近，亚历克斯这是在坑爹呢，找失踪人口应该是警察的事情吧？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甩到我头上来……” 奥托独自一人在僻静的老房子中穿梭着，踏着脚下已经破裂的地砖，目光扫视着老小区内不知道是谁随便堆放的大件垃圾，各种各样的烟头、塑料垃圾袋、餐盒，远远看着那些被各家各户杂物所堵住的走廊，还有墙上随意乱贴的小广告和牛皮癣，他感到一阵恍若隔世的错觉，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放学回家的路上一样。 毕竟这些都是老小区嘛……房子的建成年份距离今天最少也有四五十年了，时间久了后这些老旧楼房总会有许多令人头痛的问题，外观方面外立面墙皮发霉脱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成裸露在房子外侧的铁质下水管道，更是在风吹日晒被锈蚀得不成样子，而楼房中楼梯破损，楼梯道围栏腐蚀断裂这都是常有的事。 至于内部环境那更别提了，刚粉刷的洁白墙壁过几年就会发黄，甚至发黑、脱落。为啥？漏水呗，之前也说了这都是四五十年房龄的老房子，漏水几乎是这类老房的通病，甭管你怎么修注胶也好，做防漏工程也好，这水总能在这千疮百孔的老房子里找到缝给漏出来。而那些一楼乃至地下室，本身采光就不怎么好，再一漏水漏雨那就更加阴暗潮湿了。 外观破旧、肮脏，内部环境也不大适合居住，所以这些老旧小区里的住户，有条件的老早就在其他地方买了新房，早就搬走了。现在还留在这些旧城区里的，除了一些固执留在这里的老人，最多的还是从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外乡人。 当然鲜为人知的是，还有一些极其特殊的人群也聚集在老城区中。 奥托按着缺德导航那不大靠谱的指示，在这如同迷宫般的老城区里转来转去绕了好久，他总算找到了这次任务所指定的区域。 那是一栋看上去和周围楼房没有太大区别的老房子，奥托估摸着大概有六七层楼高，和其他小区一样，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私自扩大了房屋面积，他们充分发挥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力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般往外搭建出了面积不等的房间——有的搭了个厨房，有的搭了个厕所，有的甚至精准借助了上下楼之间的搭建作为支撑，愣是打出了一间书房…… 而那规格不一的违章搭建与紧邻着另一栋楼搭建出来的违章建筑遥相呼应，连成一片形成了遮天蔽日的阴影，哪怕现在处于白天楼道内也暗无天日，就是他抬起头仰望，也无法从层层叠叠的违章搭建中，仰望到丝毫的阳光。 眼前这片黑暗，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一样。 不知为何，驻足在楼道口的奥托突然产生了这样怪异的想法。 不过他用力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就迈步跨进了黑暗之中，然后借着并不强烈的手机灯光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集体宿舍。 那是一扇红油漆已经褪色，就连门上都裂开了好几道裂缝的木头门，奥托抬手重重敲在那扇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木门上。 咚咚咚。 清脆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随着手指重重叩击房门久久回荡在黑暗无人的小巷中。 无人回应。 等待许久都没听到动静的奥托眉头微皱，又抬起手重重敲了几下，沉重的敲门声又一次回荡在小巷中。 然而，还是毫无动静。 奥托眉头紧锁，一手打着灯扫了一眼这扇木门的老式锁，又把眼睛贴到门缝上尝试看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站在门前又是敲门又是偷窥捣鼓好久后，就又一次敲门无人回应后，他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溜门撬锁一把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怒骂把他吓了一个激灵。 “小兔崽子！手这么重不怕把门给敲坏你赔啊！” 背后突如其来的怒骂，吓得奥托亡魂皆冒，心脏几乎都停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循着声音回头，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到了一张浓妆艳抹，满脸横肉的卷发凶脸，吓得他大叫起来：“鬼啊！” “我呸！我看你才像鬼呢！”卷发大妈干啐一声，她深深吸口烟瞪眼骂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知道尊老不？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想干什么？说！你是不是想偷东西！” 奥托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弄得有点懵：“额……大妈……” “谁是你大妈？！啊？小崽子，说什么呢！”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说……”眼见对方越来越气，奥托立马改口问道：“我想找一位大妈，之前她好像是住在这个地方，可我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这正着急呢。” “真的？我怎么感觉像是你小子搁这忽悠我呢？”黯淡的灯光下，卷发大妈眼里充满了疑惑和不信任，一点都没有相信他的意思。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姐姐您呢……你想想嘛，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嘛……”奥托脸上挂着勉强的营业微笑，“所以请问一下，姐姐，您是这房子的房东吗？” “不然呢？起开！别挡我路。”虎背熊腰的卷发大妈冷哼一声，也没再深究这事一把就把奥托挤到了一遍，熟练地摸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慢悠悠地说道：“你来晚了，这里现在已经没人住了，都清空了，就算你真的是来找人的，她也肯定不住在这里了。” 门一打开，一股潮湿发霉的腐朽味道便扑鼻而来，浓烈的味道呛得奥托不由自主皱了皱眉，但他还是强忍着这股异味，打着灯向室内看去。 那是一个阴暗潮湿，又没有窗户的房间，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墙上到处都是发霉脱落的墙皮，天花板被楼上漏下来的水弄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留下了一圈圈恶心的暗黄色水渍。明明只有二三十平方的小房间里却摆了将近十张高低床，床与床之间只有大概十公分不到的间隔，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摆的像个小迷宫一样。 奥托注意到，房间里大部分高低床的床铺都已经清空了，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张床上，还留着别人已经打包好，但还没有带走的铺盖。 “啊这……房东姐姐，我能向你们打听一下这些租客都去哪了吗？”看到这幅景象，奥托下意识就开始打听起有用的消息。 卷发大妈从口中吐出最后一口烟，用烟味中和着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味，然后将燃尽的烟屁股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谁知道呢，你打听这事干嘛？” 奥托很识相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恭敬地给卷发大妈递了一根过去。 “您看，我这不是找人吗？就是想打听下他们为什么都搬走了，又可能会去哪里住，我好去找她……”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心。”卷发大妈接过他的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然后白了他一眼，“但是你明显在说谎……因为会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是不可能有人会来找他们的……” “啊哈哈……”奥托意识到自己蹩脚的理由被识破了，立马干笑着打起了哈哈。 卷发大妈看他这样子也不拆穿，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算了，我也懒得管这个闲事，既然你想听，那我也就说说吧，来，找个地方坐。” 两人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空床铺坐下后，还没等奥托发问，卷发大妈就抢先开口道。 “你，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第十四章 奥托的大冒险(中) （本节故事部分情节根据女子宿舍纪录片改编，除人名以外，故事情节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住在这里的不都是些穷……”奥托看了看这恶劣的环境下意识想回答穷人，不过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强行改了口：“是一些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的人吧？” “看来你还有点眼力见儿。”卷发大妈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点点头，“没错，住在这里的都是穷人，但他们都是比你想象中还要穷苦的底层人，比你想象中还要边缘的边缘人。” 奥托面带疑惑：“比我想象中还要穷苦……” 虽然他的语气中带着困惑和不解，但碍于人生阅历的关系语气中更多还是不以为然，甚至还在心里暗暗说道：再穷苦又能有多穷？能比路上挨个翻垃圾桶，睡公园的流浪汉还底层人吗？ 在他对底层人员的认知，大概也就仅限于白天翻垃圾桶捡垃圾，晚上睡公园这种浅显的程度了。 卷发大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态度，笑了笑也不在乎，而是夹烟的手指向房间角落里的一张下铺，聊起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那张床上住的人叫余梅娥，从五十二岁第一次搬到这里来开始算，她在这宿舍里住了已经快十三年了。” “她是个农村人，有个弟弟。小时候家里人觉得女孩上学没用，浪费钱，就让她退了学帮家里干活，把钱省下来供她弟上学。再长大一点到了能结婚的年纪时，又用个好价钱把她“嫁”给了同村大她快二十岁的男人，用彩礼钱为她弟弟交了学费，帮她弟改变了命运。” “她跟着那个年纪都快能当她老子的男人操劳了大半辈子，而她丈夫也是个混账玩意儿，经常对她又打又骂，不仅烟酒.嫖.赌样样都占，还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不工作更不会管教孩子，全靠她一个人撑起了那个家，到了四十多岁时居然还嫌她人老珠黄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卷发大妈说到这里狠狠啐了口，更是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起来，奥托见状赶紧连连安抚，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好奇地追问道：“那后来呢？她被赶出来了怎么办？” 她淡淡瞥了奥托一眼，冷笑一声，仿佛是在嗤笑他的无知一样：“后来？能怎么办？无家可归就只能四处流浪，每天靠着打零工维持生计呗，后来她找到了这个宿舍，在这里一住就是十三年。” 暗无天日的房间，混浊而又腐朽发霉的空气，在这潮湿阴冷的环境里一住就是十多年…… “那这环境她怎么能住得下……”奥托环顾着周围恶劣的环境，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她住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便宜。”卷发大妈掸了掸烟灰接过话头，“这里好歹有门有墙，总比睡在天桥下，睡在公园里要安全暖和，而且只要五块钱就能随便找张床睡一晚，只要再捡点别人丢的旧铺盖，他们就能在这里安下家来。” “试想一下，一个没上过学，也没掌握什么技能，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子力气的女人，被赶出家门后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年轻有点力气的或许还能在工地上搬砖干点力气活，但老了呢？就像胡德娥这样五六十岁，乃至年龄更大些的人又该如何生存下去的呢？答案就在这里，她，或者说他们……”卷发大妈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手画了个圈示意曾经住在这宿舍中的人，“白天出去打日结的零工，干那些别人不乐意干的脏活累活，晚上回到这里交五块钱住宿费，吃点花卷蹭点自来水对付着就算一餐，手头稍微宽裕点的，或许会在菜市场捡点卖剩下或扔掉的菜叶，掐掉虫蛀腐烂的部分，然后借别人的炉灶炒点已经发黄的菜叶……” 卷发大妈平淡叙述着这里每一个房客的经历，她的每一句话如同重锤砸在奥托心里，让他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苦了大半辈子的胡德娥，哪怕老了还在被孩子们压榨，平时赚来的钱大多都被儿子们要走了。她好几次想着回家帮帮儿子，结果回到家没过多久又被儿子、儿媳妇给赶出了家门，最后又回到了这个集体宿舍，找了份护工的工作，照顾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老人、病人。 曾经，她也怨恨过命运的不公，恨过自己命苦，自己明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而这么多年过去，她也释怀了看开了，她现在就想活下去，能活一天是一天，好好活着就是她对命运最大的反抗。而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她也早就规划好了自己人生的最后道路——如果真到哪天干不了活了，最后就买点耗子药给自己个痛快，也别再给子孙后代添麻烦了。 在宿舍里，像胡德娥这样的人并不是个例，子女痴傻，丈夫早亡又被丈夫家的亲戚赶家门的老妇人，带着三岁孩子住到这个集体宿舍里来的单亲妈妈，六十多岁还要出来捡点垃圾拿去卖钱维持生计的老两口……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已经看不到未来，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他们比常规意义的边缘还要边缘，比底层还要底层，他们挣不了多少钱，没有社会保障，更等不到社会的救助，他们只能靠自己，甚至要竭尽全力才能活过每一天。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奥托静静听着卷发大妈讲述着这里房客的故事：“那他们为什么没住在这里了？” 话刚说出口，奥托感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因为这栋老房子要拆迁了。”大妈深深吸了两口烟，神情黯然显得有些凝重：“整个一片老小区都要拆掉，为即将新建的大楼腾地方。住户倒是没太大影响，哪怕拿到的拆迁款不够在附近买一套新房，大不了就是搬到郊区房价便宜点的地方，远是远了点但还有房子住，那些合租或是独自租房的小年轻们也大不了换个地方租房，可他们……” 无处可去。 卷发大妈没有把话挑明，但奥托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们一次又一次恳求我不要赶走他们，哪怕再涨点价他们都能接受继续住在这里。”大妈将还没燃尽的烟头摁在床铺上掐灭了香烟，“可这事不是我能控制的，最后我让他们死了心抓紧找个新住处才是最重要的事后，他们也为这个事闹过，但最后还是都搬走了。” “那他们……去哪了呢？” 无家可归的人又能去哪呢？大街，公园，桥洞，还是垃圾堆呢？ 大妈淡淡瞥了奥托一眼：“我就算告诉了你，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额……”他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迟疑许久后才回答道：“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我力所能及，能帮到他们的地方……” “哼……”大妈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随后摇摇头道：“就算你有能力帮得了他们，我还是劝你早点放弃比较好，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搬去了哪里……” “他们从这里悄无声息搬走了，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行踪，所以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但我想他们或许还住在这个城市里吧……” “因为他们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了……” ………… 夕阳西沉，冬天的夜晚总是很早就到来，才刚刚五点炎都的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天色暗下来不久后，卷发大妈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离开了早已没多少人居住的小区，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从满是垃圾的绿化带中探出头来。 奥托没有离开，他一直等到卷发大妈在收拾好房间关门离开，又在瑟瑟寒风中多蹲了半个多小时，确定房东不会再回来后就偷偷摸摸溜进了那个漆黑的楼道中。 他试着推了推木门，门虽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但弹子门锁却忠实地发挥着作用，让这扇门一点没有能被推开的意思。 看样子得撬锁了。 奥托心中想道，不过溜门撬锁这事儿对他来说可真不是什么问题。 像这种老式的弹子门锁，只需要找张硬卡片往门缝里一塞，然后稍微用力刷下去，只听啪的一声，门锁就这样轻松快速地被打开了，伴随着迟涩的吱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 当然如果锁了门的话，就没办法用这种手段开门了，他还得找个钥匙磨具然后包上锡纸，往门锁里一捅一扭才能打开。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想打开这种门锁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不就是一些底层人员住不下去搬走了吗？老家伙还大惊小怪地说失踪了很多人。算了，姑且随便检查一下就回家吧……”奥托小心翼翼将门关上锁好，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却打开了手机闪光灯仔仔细细在狭窄的房间里认真搜索起来。 房间中还是那么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烂发霉的味道，很快奥托在一处高低床的床底有了发现，他将手机灯光聚焦到床底那个异物上…… “这个是……” 看起来像只虫子但却一动不动，奥托找了根断掉的扫帚将那玩意儿给扫了出来，这才看清楚藏在床底的异物究竟是什么——那是一具虫尸，看上去样貌有点像只蜘蛛，但它的尺寸又太大了点，块头足足有接近三十公分那么大，不过现在它的内部已经被完全吃空了，从裂开的腹部能看到里面长满了类似植物根须一样的东西，并且看起来是头部的地方还长出了一株坟头草。 “这玩意儿是……卧槽，不会吧？难道被老家伙说中了，这里真的有超凡力量在作祟吗……” 第十五章 奥托的大冒险(下) 在辨认出那只巨型蜘蛛头上长得坟头草时，奥托就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屏息凝气，同时一脚将这玩意儿重新踢回了床底。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株坟头草，但是他认得这玩意儿——亚历克斯给他上超凡生物图鉴课的时候讲过，这玩意儿的学名应该叫做…… “维布尔蛇虫草菌……”奥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低声喃喃自语道。 在虫子体内寄生，并且帮它长出一株坟头草来这种事，我想大家最先想到的应该就是某个知名草药吧？ 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菌会寄生在蝙蝠蛾科昆虫的幼虫，冬天控制着幼虫钻到土壤浅层，然后慢慢吃空幼虫肥美的内脏，最后让幼虫以头上尾下的姿势死去，将幼虫的身体变成一具充满菌丝的生长温床。等到了夏天天气回暖，长满菌丝的空壳开始复苏生长，破开虫子的头部为它长出一株坟头草。 当然，类似的寄生真菌不止冬虫夏草菌这么一种，还有一种更恐怖的寄生真菌呢，叫偏侧蛇虫草菌。这玩意儿就比冬虫夏草菌带劲多了，它的孢子感染蚂蚁后会在蚂蚁体内快速复制掠夺其营养，等真菌分布到达一定规模后，就会开始侵染、夺取蚂蚁体内的每一寸肌肉，直到完全接管它的身体控制权。 而奥托所说的维布尔蛇虫草菌就是类似这样的超凡真菌，它的孢子会通过空气传播悄无声息寄生到超凡生物身上，然后汲取宿主的生命力与超凡能量迅速分裂复制，在极短的时间里以保持宿主心智完整的情况下奴役其躯壳，长出如同真菌植物异质化的躯体。 当然诸位读者也没必要奇怪，毕竟这世界连拥有智能和文明的细菌和病毒都存在了，多出几种具备超凡力量的真菌、微生物啥的也是可以接受的嘛。 只是…… “不可能啊……老家伙不是说过吗……这玩意儿不是已经灭绝了吗……”奥托不可置信地自语道。 是的，维布尔蛇虫草菌已经灭绝了。 随着神代消逝，不死人军团与猎杀集团付出极大代价后，将代号名为维布尔的母体给讨伐了，其后被母体散布出去的下属维布尔蛇虫草菌，也随着母体死去纷纷枯萎、凋亡。 理论上来讲，没有母体存在的话，维布尔蛇虫草菌是不可能存在的才对…… 除非……这里有古怪！ 这样念头闪过奥托心头的同时，他就习惯性唤出幻想大剑，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安心感，毕竟对手可能是空气中漂浮的真菌孢子，对灵能者而言这种敌人有着极大的不利，由于对方没有心智，没有意识篡改现实的前提就无法成立，所以一旦被寄生的话，在这种四下无人的环境里他恐怕连自救都做不到。 所以。 他逃跑了。 不过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因为准备不足而战术性撤退。 半个多小时后，通过覆写现实刷新了一遍身体状态，搞了一套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提着一摞密封袋的奥托又跑回到了这个屋子里。 这次他准备充分，可以开始探索了。 “真是的，我干嘛要蹚这趟浑水啦……”奥托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防毒面具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他一手拿着开着闪光灯的手机，一手拖着幻想大剑，继续自己刚刚半途而废的探索。 由于穿着一身臃肿的防护服，在这挤满床铺拥挤狭窄的环境下行动变得格外困难，他尝试了好久才把那具虫尸从床铺地下的角落里给扒拉了出来。 那确实是一只蜘蛛，但奥托打着光蹲在地上研究了老半天还是没研究出这玩意儿到底叫啥，只知道这个空壳应该也是某种超凡生物的尸体，毕竟维布尔蛇虫草菌只会寄生在超凡生物身上。这个发现让他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早就该随着神代一同消逝的超凡真菌的再现，再加上这里出现了不认识的超凡生物尸体，基本就坐实了这里确实盘踞着什么超凡存在…… 奥托拆开一个密封袋将那只被寄生的蜘蛛装了进去，其实这个时候他就算带着这玩意儿撤退，也没啥问题，毕竟他本来就是来调查这里是否存在超凡因素的，现在发现状况已经超出他能力解决范围时，就算逃走了老猎人也不会因此责怪他。 但他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不愿意将那些失踪的人弃之不顾，那感觉就好像是……如果自己在这里放弃继续追查下去的话，恐怕也不会有除他以外的人在意这些失踪者的下落了…… “该不会这些真菌寄生在了那些人的身上吧……”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奥托心头一闪而过，旋即马上就被否决了。 “不，不可能，维布尔蛇虫草菌只会寄生超凡生物，那些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应该很安全才对，那么又是什么让他们在这里集体失踪了呢……” 奥托一边思考着方方面面的问题，一边将厨房与厕所也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有发现，反倒是在里面的另一间堆满床铺的卧室里找到了些新东西。 那是两尊栩栩如生的木质雕像，以及一个藏在床底被木板刻意盖住的地洞。 一尊雕像外形酷似老鼠，通体黑毛，额头处长着三只轮廓如同三叶草般的眼睛，从那个臃肿肥胖的身躯上延伸出来的数根触须，看着就像随时都会舞动起来一样。 而另一尊雕像，则雕刻着一只巨大的蜘蛛，节肢类生物特有的多节腿保持着舞动的姿势，看起来像是正在编织这一张巨大的网一样，而更加诡异的是那只蜘蛛居然还长着一张与人无比相似的面孔！ 这两尊雕像都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魔力，不仅使人心生恐惧，也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邪神像？这事居然还跟邪教徒有关吗？”奥托一眼就识破了这玩意儿的真身，他努力挪开了视线拿出两个密封袋将那两尊邪神像装了进去，将其挂在后腰上后，又转过头来研究床底的那个地洞。 地洞深不见底，而且入口也非常宽阔，哪怕奥托穿着一身臃肿的防护服也能轻易钻进去，但是从周边留下的痕迹来看，这个地洞就像是从里向外被挖开的一样，他试着那手机照了照洞口，却发现以手机光源根本照不到底，而且更加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地洞里居然还有着一层用土堆成的土台阶。 钻进去顺着台阶向下爬了十几米后，地洞的通道也变得更加宽敞，够他站起来前进了。而且越往下走，地道的分叉口就越多，到最后奥托都没办法仅凭方向感来记忆地图，只能一段路程一段路程留下记号，保证自己不会迷失在这如同地下迷宫的环境中。 “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也不知道在这迷宫一样的地道中走了多久，一声叹息回荡在宽阔的地道中，接着奥托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体格约有成年人那么大的蜘蛛出现在视野中的地道尽头。 “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那只长着人类半身的蜘蛛开口说话了，那张苍老蜡黄、堆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痛苦，但更多的还是绝望和祈求：“丈夫把我赶出家门，儿子也不愿意收留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家，却又被赶了出来。现在哪怕我们躲到地下来，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吗？” 透明的思维触手从奥托体内延伸而出，化为看不见不摸着的尖刺刺入她的盲点中，轻而易举形成了共通认知，可就在他即将把妄想转化成现实时，他却生生刹住了自己覆写现实的举动。 “你是……”奥托看着眼前这个半人半蛛的怪物，哪怕对方已经开始面目全非，身体都被扭曲成了怪物的样子，他的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闪过了一个名字，“胡德娥？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其他失踪的人呢？他们也在这里吗？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奥托虽然没有见过卷发大妈口中的那个胡德娥，但却能通过刚刚的话里猜出她的身份。此时此刻面对胡德娥这幅不似人形的怪物姿态，心里的一肚子疑问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来救我们的……人吗？没想到我们居然还会被人记挂……”胡德娥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猛地抬头，“既然这样，这位好心人，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请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不，哪怕是超出能力范围的，我也会帮助你们，是谁囚禁了你们？是谁把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不要害怕，我是专门处理这种超凡事件的人，我们一定能把你们救出去的……” “谢谢你……”胡德娥那张苍老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这或许是她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善意，然后她说出了令奥托张口结舌的话：“求求你现在就回去，不要向别人提起我们的存在，也永远不要管我，不要再管我们的事了……” 奥托的表情突然僵住，他瞪大了眼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诶？” “不要再管我们了……我们都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胡德娥无意识地晃动了一下蜘蛛的节肢，“地上活不下去，就只能钻入地下生活，做人活不下去，就只能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本就是一群没有人在意的边缘人，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只要你不说，我们偷偷在地下生活的事情就不会暴露……” “这么说……你不想做人，不想回到地上生活了吗？” “不想了，还是待在地下让我感觉更加轻松一些，虽然变成了这幅样子，但大家都还在一起……” “那他们呢？” “他们也是这个想法。” “不后悔吗？” “不会。” “那我知道了……” 第十六章 时之虫(一) “地上活不下去就搬到地下去生活，当人没办法活下去，就接受转化和污染变成另一种生物形态吗……”炎都被猎人们租下来当驻点的房屋中，亚历克斯听完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不禁叹了口气：“放弃做人，去地下过另外一种心惊胆战的生活，这样真的好吗？” 在了解清楚事情始末后，奥托并没有如同答应胡德娥的那样帮她隐瞒地下发生的事情，而是如是报告给了亚历克斯，这样做虽然不厚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如果这次失踪事件已经引起了猎杀集团的注意，按照该集团里人均战争疯子的性格，以及组织上这种当月猎杀（惩治）的违规超凡生物=当月工资的记薪方式，要是不给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复，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万个业绩不达标的猎人们跑去踢门，然后挨个把那些躲在地下的可怜人给揪出来…… 但骗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光是带回来的蜘蛛蜕壳和重现人世的维布尔蛇虫草菌，就足够引起猎杀集团的高度重视了，更何况奥托还找到了两尊邪神像，这要是不发生什么事情还好，一旦因为隐瞒发生什么重大事件的话，搞不好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索性奥托就把这烫手山芋扔到了亚历克斯手里，让他来裁定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别的猎人知道这件事会做出什么事他不敢保证，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至少能保证亚历克斯肯定会，而且有能力管管这件事的。 “有什么不好的？我倒觉得挺好的。”没个正形瘫在沙发上的奥托有些不以为然：“但凡有人牵挂他们，有人关注他们，有人帮他们走出泥潭，他们也没必要落到放弃做人的地步，变成一幅扭曲异样的形体，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吧？” 不当人，对于这类走投无路，却又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底层人而言，也不失为是一种出路。 只要抛弃作为人类的姿态，只要永远从人类社会脱离，只要钻到地下生活，就能继续活下去，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生命形式，换了一种活法而已，变成半人半蛛的生命形态脱离人类社会后，抱团取暖的他们或许还能活着比以往更加自在一些。 “算了，总而言之我觉得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有点问题……” “啊？什么意思？” “你想过没有，是谁在为他们提供帮助，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亚历克斯转过头看向奥托问道，后者眉头微皱快速搜索了下自己的脑海，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嗯……他们说自己都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不过确实没提到过这件事……” “这个问题很严重。”老猎人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超凡晋升仪式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需要超凡生物分割自己的本质分享给普通人完成晋升，在那些吝啬、小气的超凡生物看来，付出代价把一些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用处的普通人转化成超凡生物，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超凡晋升仪式毫无代价，那现在应该早就是超凡生物遍地走的时代了……” 听到这里，奥托有点疑惑地打断了他：“等一下，付出代价是怎么回事？我从普通人晋升成超凡时也没有什么人为我付出代价啊？” 亚历克斯淡淡瞥了奥托一眼：“你嗑的那些药相当于其他超凡生物为你付出的代价……那里面都是相对无主的超凡本质，而且通过吃就能转化成超凡潜力被食用者吸收，这已经算是颠覆超凡界的发明了，只要掌握了睿智药剂的制作方法，就能批量制造超凡者迅速扩大自己的势力……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超凡势力觊觎真理会的遗产？” “啊……这样啊……” “哎，而如果不是超凡晋升仪式的话，那这可能就是某种可控的污染将他们变成了那副半人半蜘蛛的样子……” 奥托点点头，不过他突然眼睛一亮：“噢！我听说之前吴铭也找到几个受到超凡污染，畸变成了一种类超凡生物的人，而且还把他们治好了吗？要不问问他详情？” “先不提这两种异变是不是一类……”老猎人突然面露难色，“而且我也想联系吴铭老弟，不过他昨天告诉我可能会暂时离开炎都几天，我感觉现在打扰他是不是有点不大方便……” “不方便？” “嗯，因为他们那一家都……” ………… “去温泉咯！”伊丽莎白坐在大巴车上欢呼雀跃着，这已经是她坐上车以来第十四次这么欢呼了，她就像个多动症的孩子一样在座椅上摇来摇去，就是停不下来，如果不是赵姒妲有先见之明把她给捆在了座位上，她现在指不定就开始像个熊孩子一样在车厢里疯跑了。 不过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挡她的热情和激动，虽然被捆着屁股离不开板凳，但她嘴从上车起就没听过：“人偶人偶！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呀！人偶人偶！我已经快等不及啦！人偶人偶，你能不能泡温泉啊！人偶人偶，我饿了能不能吃零食鸭！人偶人偶，我呜！” 坐在旁边实在受不了她不停叨叨的赵姒妲将透明丝线编织成布，甩过去把这多动症姑娘的嘴也给封了起来，这才让车厢里获得了几分清静和安宁，并且淡淡说道：“闭嘴，你是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伊丽莎白瞪大了双眼，仿佛接受不了对方在智力上侮辱她，情绪激动地呜呜了半天，也没呜呜出个所以然来。 车厢里其他一直敢怒不敢言的乘客们，见这个叨叨了一路的姑娘终于安静了下来，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赵姒妲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这种物理安静方法有什么不对就是了…… 倒数第二排的另一边角落里，齐格非与绯红坐在一起，坐在里面的小红帽一直都趴在车窗边，闪闪发光的双眼看着外面不断变换的风景，不时小声发出像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一样的感叹，而龙人妹子坐着端端正正，戴着墨镜紧闭双眼上身跟着车的行进摇晃着，看上去像是在闭目养神。 可如果你蹲下来让视线与座椅保持一个水平线，盯着齐格非坐的位置，你会发现飞哥根本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整个人都悬浮在半空中，没有靠在椅背上脚也离了地，屁股离座椅大概只有一公分左右不大明显的空隙，悬浮在空中的齐格非在配合着车的行进速度向前漂浮着，让自己始终与屁股下的座位始终保持着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坐在座位上前后摇晃一样。 她晕车。 堂堂一个翱翔天际，一口龙焰就能焚尽万物漆黑巨龙，现在居然晕巴士车。 吴铭在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他妈惊了好吗！关键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坐在车上越来越不舒服，越来越不舒服，最后在吐出来的时候就喷了一口魔贯光杀炮出来啊！要不是吴铭眼疾手快及时把光炮按进了收容空间里，这事儿就他妈大发了啊！ 至于吴铭，他与海德坐在整辆车的最后一排——坐在最后能纵览全局，盯着自己家这一帮子妖魔鬼怪，省得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而且巴士车上作为还很空，最后一排几乎没有人坐，他坐着也很舒服自在。 这辆大巴车上除了吴铭这家子妖魔鬼怪以外，当然还有其他的普通旅客同行，带着几岁女儿与儿子一起出来旅游的年轻一家四口，戴着鸭舌帽气质阴郁一直看着窗外风景的自闭小哥，一对很恩爱的小情侣，衣着时尚靓丽但神神叨叨的大姐姐，以及看上去像是结伴出来旅游的闺蜜二人组…… 因为空位很多，所以这些普通旅客也都零零散散分布在车上不同的位置。 这辆大巴已经开了大半天了，虽然中途曾经在收费站稍微停下休整了一个多小时，但长时间坐在车上还是让疲劳积累了下来，现在车上大部分旅客都没有刚上车时的谈兴，那股活跃气氛也渐渐变成尴尬的沉默，旅客们要么默默靠着椅背浅浅睡了过去，要么就像那个自闭小哥一样百无聊赖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树林风景。 不过这样无聊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 当大巴车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穿过山间隧道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随着摇摇晃晃的大巴车缓缓减速，开进了兴建在深山里的温泉度假村，司机便嘹亮地吼了一嗓子到站了，将车上昏昏欲睡的人惊醒。在旅途路上早已看腻洗清尘世喧嚣的大自然风景的乘客们，在看到这些明显人造痕迹的温泉山庄与野蛮生长的大自然完美融合在一起的和谐场景时，更是精神一振，接着被打开的车门外的冷风一吹，原本被空调风和封闭环境弄得有些脑门发涨的旅客们，彻底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呀吼！” 在车上扭了一路的伊丽莎白终于挣脱了透明丝线的束缚，在所有人下车前，如同脱了缰的哈士奇一样冲下了车。 “温泉我来啦！” 第十七章 时之虫(二) 速度快到连赵姒妲都来不及拦截，伊丽莎白挣脱了绑在身上的透明丝线最先跑下了车，然后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一样，在温泉山庄中乱跑起来，结果跑了没多久就被紧随其后随后冲下车的赵姒妲给锁住了关节。 “你给我老实点。”人偶妹子双眼中闪着白光，任凭对方再怎么尝试断开关节挣脱都是徒劳，因为每时每刻她都在根据伊丽莎白的动作，即时变化关节锁的固定方式，保证始终都能锁住这个傻姑娘的行动自由。 只不过这种动态关节锁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身材娇小的赵姒妲挂在了伊丽莎白身上，并且像一只柔弱无骨的小蛇一样蹭来蹭去一样…… 伊丽莎白久久挣脱不开关节锁，无法行动又甩不掉身上如同牛皮糖的人偶妹，顿时憋得涨红了脸：“我不！我偏不！让我出去玩！大哥不是说了这次是带我出来玩的吗！” 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视角盲区，赵姒妲紧紧固定着伊丽莎白的手腕突然弹开，然后在无数根藕断丝连的透明丝线操纵下，断开的手掌敲在后者脑门子上：“你给我清醒点！” 啪嗒！ 人偶妹子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可让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是这姑娘委屈地撇起了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看着人偶妹子当场就哭了出来：“呜哇！人偶你欺负人！我不就是想出去玩一下嘛！”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 这下就连赵姒妲都懵了。 在这快半年的相处模式中她基本上已经完全摸透了这家伙的性格模式，她见过她马上认怂，先跪地求饶然后再伺机偷袭，见过她死鸭子嘴硬到最后都不肯认错，直到把吴铭叫来当挡箭牌解围，还见过她撒泼打滚瞎胡闹试图萌混过关的应对…… 可唯独没有见过这家伙一言不合就汪汪大哭的样子啊！ 常言道，犹豫就会迟疑，迟疑就会陷入迷茫，而一旦陷入迷茫的漩涡，就很容易走向败北。 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赵姒妲非常贴切。 虽然她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看到伊丽莎白哭成这个样子，心智模型中没来由得浮现出一丝慌乱的感觉。运算模块在经过了零点几秒的迅速计算后，她略带迟疑地开口道：“好吧……只要你不乱跑的话，放你在附近玩一会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保证……”委委屈屈，可可怜怜的傻姑娘还在吸着鼻子，眼泪巴巴地说道：“那我保证我不会乱跑……你放开我……” 赵姒妲点点头解开了缠在伊丽莎白身上的关节锁，在束缚解开的那一刻后者如同一只滑手的泥鳅般，扭动着挣脱了封锁并且远远跑开，然后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露出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得意洋洋地不断朝她做着鬼脸。 “略略略~我骗你哒！哈！哈！”这时她脸上哪还有之前那哭的梨花带雨模样？满脸都是阴谋得逞的开心笑容，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用乐成狗的欢乐表情和兴奋的肢体语言，向自己的死对头发出嘲讽。 拜她所赐，人偶妹子第一次感觉到了疑似血压飙升的感觉，接着少女的指尖开始反射起危险的光芒。 “伊丽莎白！我要生撕了你！” 先不提这边日常相爱相杀的两个冤家，在她们俩日常相互伤害的时候呢，其他的旅客也都带着自己的随身行李物品，陆陆续续下了车。 在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齐格非甚至感觉有些热泪盈眶。 太难了，这一路上真的是太难了，连续好几个小时都要用气流维持着微弱的悬浮，并且还要要控制前进速度，让自己始终与车保持相对静止的状态，这种工作从难度上来讲，已经不亚于让她变成巨龙形态用龙爪给缝衣针穿线了…… “噗噗~”绯红看到她隐藏在墨镜下热泪盈眶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真没想到龙姐姐居然晕车。” “这个其实是有原因的……”齐格非轻咳一声，一脸凛然和认真地胡说八道起来：“我们灭龙魔导士是不能坐交通工具的……一坐就晕，坐啥都晕……” 海德在一旁吐槽道：“灭龙魔导士这什么陈年老梗了，再说你不就是龙吗？” “对你来说是老梗。”齐格非转过头看向没有人的方向，故作淡然地反击道：“我住的世界两千年的时候就毁灭了，哪像你天天都在玩赛博朋克2077。” “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同意了……我治下的赛博朋克世界可比夜之城要安全多了。”现在已经退休下来的前异闻带之王海德立马不满地反驳道，“就算真要说，我那个世界怎么着也得算是个psychopass的世界观……” 最后下车的吴铭就听到他们这耸人听闻的对话，赶忙在别人听到前小声掐断了话题：“咳咳……好了好了，在外面没隔音结界还是少说两句，你这话让普通人听到指不定要震碎几个人的三观……” “大哥哥放心啦~”绯红看到吴铭走下车，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我们刚刚的话他们基本上都听到啦~不过他们一点都没有相信的意思哟~” 吴铭顺着她稚嫩小手指向的方向看去，那边闺蜜结伴出游姐妹二人组和情侣二人组的几名旅客似乎听听到了这边的聊天，一直在看着这边窃窃私语着什么，见吴铭把视线投过来，那几个人才非常不自然地转过头挪开了视线，拿着行李走进了温泉山庄。 虽然隔着比较远，但听力惊人的吴铭仍然能隐约听到他们转头前窃窃私语了一些‘中二病？’‘妄想？’‘那群人有点吓人’之类的词语…… 吴铭：“……” 好吧，虽然风评被害了，但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还是小看人们对于新兴事物的接受能力了，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抱怨的声音。 “真是的，让你心疼那点钱报团旅游……” 他转过头去，才发现是车上那一家四口的年轻妻子拉着俩孩子，正碎碎念数落着丈夫：“咱们这光是坐长途大巴来就快花了一天的时间，说好的三天两夜短途游，坐车就花了一个白天，回去还要花一个白天……” 那个年轻丈夫刚从大巴车下的行李库中搬出行李箱，被妻子叨叨了半天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打着哈哈：“哎呀老婆……难得出来玩一趟，就不要太斤斤计较啦，再说嘛，咱们这不是来泡泡温泉，顺便亲近大自然的吗？” “我斤斤计较？”年轻妻子睁大了双眼，旋即柳眉倒竖露出愠怒的神色，她轻轻拉了拉自家的两个孩子，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语气也不怎么友善：“你看看甜甜和阳阳现在这样子，坐了一天车人都受不了了，本来就是带他们出来玩的，现在还玩什么玩？” 俩孩子也非常配合地苦着脸，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爸……我难受……” 不过吴铭却敏锐地注意到小男孩虽然苦着脸，一幅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但看起来应该是坐车坐久了一时有点晕车的样子，反倒是小女孩看起来更加严重些，她捂着肚子，眉毛紧紧纠缠在一起看上去颇为难受。 “爸爸……我肚子好难受啊……” “来来来，甜甜来让爸爸抱抱。”年轻丈夫一把将小女孩给抱了起来，一边哄着她一边柔声问道：“告诉爸爸，甜甜的肚子怎么不舒服呀？是肚子胀，还是肚子痛呀？” “肚子感觉胀胀的，好难受……”小女孩呜了一声搂住了爸爸的脖子。 “看样子晕车好像有点严重……”年轻丈夫连连安慰小女孩后转头看向年轻妻子：“你记不记得甜甜和阳阳大概是什么时候该是喊肚子不舒服的啊？” “啊……我也记不大清了，之前还好好的，下午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开始有点不熟了……” “那这样，我们先把孩子安顿好，有什么事咱们等他们休息了再说吧？” 年轻妻子觉得这个决定没什么问题，现在毕竟还是孩子的问题比较重要，所以也点了点头，一家四口便拖着行李箱，带着俩晕车严重的孩子走向温泉山庄。 “大哥哥~我们该走啦！再不走，就不能选房间啦~”这个时候，绯红扯了扯吴铭的袖口，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回过头来看到自己这一家子的妖魔鬼怪都在看着自己，不禁应了一声：“好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很快，他们一行人也姗姗来迟进入了温泉山庄。 这个坐落于山间的温泉山庄为了让建筑观感与周围环境保持融洽，是一座非常具有中式古典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的砖瓦楼，或许是考虑到山间有蛇虫鼠蚁，出于防潮防虫的关系，温泉山庄的基座都显得非常高，离地面几乎有两三米的距离，相当于整个一楼都被空了出来。 来到二楼大堂，虽然吴铭一行是这批旅游团里最后才来登记入驻的旅客，但幸运的是空出来的房间还有不少，吴铭看着挑了几间朝向不错，并且相互临近的房间后，便带着这帮子妖魔鬼怪入了住，正式开始了每个人都期待已久的温泉之旅。 第十八章 时之虫(三) 或许是乘车大半天的旅途劳顿让旅客们身心疲惫，从办理入住手续后到晚饭这几个小时里，除了几个精力过剩的个例以外，大部分的旅客都选择暂时窝在温泉山庄的房间里稍作休息，随后不久便享受到了温泉山庄里算不上山珍海味，但还算得上非常有特色的珍馐美食。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既然你都被卷进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里就顺其自然吧……”饭后不久，三楼东侧尽头的房间里，吴铭正安慰着电话那头的人，“什么？打不过怎么办？这不是离决斗还有两天吗？时间够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已经带着点点哭腔了：“怎么可能够啦！那人拔剑刺过来的时候我躲都躲不开，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战胜他啦！” 吴铭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写遗书。” “呜哇！”电话那头的林娇娇已经快哭出来了，“世外高人救我啊！” “诶诶诶你别哭别哭……”吴铭赶紧安慰道，等到林娇娇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点后，才继续说道：“我刚刚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如果不来找我求助的话，那你基本上也就只能花两天写好遗书了。不过现在既然你都来找我求助了，那这事我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那……我该怎么办啊？” 吴铭想了想：“嗯……晚点我给你发个训练方案过来，你照着上面的剑术剑法练一练，就当临阵磨枪了，顺便我再给你找个技术指导来……” “这样做真的有用吗……”林娇娇对他的处理方法表示怀疑。 吴铭显得有点不以为然：“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再说这种事找你的好姬友不是一样可以解决吗？” “诶——我其实不大想麻烦她……”林娇娇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你不是说她今后涉及超凡的一举一动会被严密监控吗？我怕为这事去找她会对她有影响……” “行吧，那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后吴铭脸上浮现出感慨的神色：“哎……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连这种事情都会发生……” 见他挂断电话，正坐在书桌前和一大堆机械零件战斗，又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小发明的海德抬起了头：“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吴铭笑了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的意思，“对了，我准备出去转转看看伊丽莎白有没有惹出事，顺便去泡个温泉，你准备怎么办？要跟着一起来吗？” “稍微等我一下。”海德指了指桌上那堆精密的机械零件、色彩各异的电线线路、切割好的金属板材和电路板之类的东西，“预定好的出货期快到了，我这还有一大堆东西没做完，必须在这几天把东西都做出来，所以进度不能落下。哦对了，我刚刚给自己打了一针营养剂，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吃饭，所以吃饭的时候就别叫我了……” “你肝得连饭都不吃了还想着泡温泉？”吴铭难以理解地看着海德，不过他最后还是耸耸肩答应了对方：“行吧，不过你这到底在做啥玩意儿啊……” “业务拓展的订单。”海德头也没抬，时而用电烙铁连接线路，时而将金属板材和电路板固定在一起，时而在组装置机械零件，手上的工作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意简言骇地回道：“有人委托我做一些小玩意儿……” “哦~做点小玩意儿？那正好，顺便帮我做个东西吧……” ………… 两个多小时后。 温泉山庄的露天温泉区，实际上是大大小小十几股温泉池汇聚在一起的连片区域，这些温泉根据水量大小、水温、地理位置以及潜在功效被分成了好几种不同的池子，规模特别小但是水温较高的，被做成了狭长的，可以坐在露台边泡脚的温泉池；而稍微浅一点，水温也不至于把人热晕的则被做成了儿童温泉池；有在室内男女分开的温泉池，也有露天专门用于混浴的温泉池。 而这么大一片温泉资源汇聚在一起，大量翻腾着的水蒸气也形成了这片区域常年不散的阵阵氤氲水雾，让整片区域都变得如梦似幻，哪怕近在咫尺的身影，看起来都会让人感觉无比虚幻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白雾所吞没从世上消失一样。 吴铭与海德一人抱着木盆走在连接着温泉池的，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赵姒妲换了一套比较宽大的浴衣，或许是身体过于娇小的关系，浴衣的下摆巧妙地遮住了她脚上的球形关节，以往高高扎起的马尾已经放下，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散开。 “管理者？” “老赵？” 两人看到对方的瞬间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接着吴铭满脸古怪地看了看门口的牌子，有些自我怀疑道：“你怎么在这？我不至于迷路到女子温泉区了吧……这里是露天温泉区没错啊……”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露出了人性化的无语情绪：“管理者，你没有走错位置……只是现在绯红、齐格非与伊丽莎白在里面戏水，我虽然叮嘱过她们不要造成太大的动静，但还是不大放心，所以在这里守着，及时驱散无关人员以免造成伤亡……” “戏水能造成什么伤亡……”吴铭嘴角抽了抽，随后绕过赵姒妲向里面探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穿着泳衣的伊丽莎白双掌虚握，然后在温泉水中biu出一股水流的画面，“什么嘛，看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还没说完，那道被biu出来的水流，就化为一道水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击中了吴铭的头部！ 嘭！ 透明无形的护盾模块感受到威胁自主激发，来势汹汹的水箭打在护盾上顿时化为一滩水花消散，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亡，但却把吴铭实打实吓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 刚刚那一道水箭可是带上了些许超凡力量的！这得多大仇！ “呀！大哥大哥！”穿着一套分体式泳衣，勾勒出曲线完美身材的伊丽莎白眼尖一眼看到外面被滋了一脸水的吴铭，脸上露出了灿烂笑容朝他挥着手，“快来快来！我们来玩打水仗的游戏吧！” 吴铭没有理会远远大喊的伊丽莎白，而是表情复杂地看向赵姒妲——现在他大概明白为什么这姑娘要守在门口了，这要是造成了什么误伤，虽然肯定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但事后他写检讨肯定是少不了的…… 想到这里，吴铭已经恨不得抱着赵姒妲的大腿，疯狂感谢人偶姑娘这么贴心为他着想了。 不过这种举动他也只是想想就算了。 吴铭叹了口气：“哎……好了老赵，你也进来泡温泉吧，我让她多少收敛点，你也别这么辛苦守在门外了，好好享受一下休假吧。”说着，他就转头看向温泉池里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温泉里不能打水仗……”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水箭呲到了吴铭脸上。 这一回，匆匆袭来的水箭并没有被护盾挡下，因为破坏力实在太弱了，甚至都没有到自动激发护盾的程度，所以吴铭当成就被呲了一脸水，随着水花炸裂，还有不少水滴也点点洒落在了他对面的赵姒妲脸上、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铭在被水呲着不由自主闭上眼的前一刻，他好像看到面前人偶姑娘的嘴角勾了勾，但是抹干净脸上的水再次睁眼时，人偶姑娘还是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状态。 赵姒妲轻轻眨了眨眼：“管理者，我想我还是守在这里比较好。” “没事，你稍微等我一下，马上回来……”吴铭摇摇头甩开头发上的水珠，他看向身旁一直憋笑的海德，“别笑了，快来拉兄弟一把，帮我做把水枪，能放出光炮的那种。” 海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像个典型的军火贩子：“哈哈哈哈哈！好啊！我用捕食机给你整个好玩的！”说着他就拿出随身携带的蜘蛛型捕食机，十分熟练地掏出改锥和螺丝刀以及替换零件开始改装起来。 吴铭看到他那娴熟的改造工序，眼皮狂跳：“你该不会就是为了打水仗才带这些东西的吧……” “好了，给。”没多久海德就改装好了蜘蛛捕食机，“特地给你装上了扳机，只要扣下扳机，捕食机就会弹出八根炮管朝敌人喷水。” 期间又被兴奋到得意忘形的伊丽莎白呲了几次水的吴铭结果新型呲水枪，在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时空错乱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如同碎裂的镜子般支离破碎，空间的运动仿佛完全停滞了一样，而时间却在以他难以理解的速度飞速远去。 时间……被偷走了。 没来由得，被固定在空间动都无法动弹一下的吴铭，心中产生了这样古怪的念头。 这种感觉虽然让人印象深刻，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以用一闪即逝来形容，可古怪的是等到吴铭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暖洋洋的温泉中，伊丽莎白垂头丧气正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温泉里吐着泡泡。 而绯红，则在向他炫耀着刚刚捡到的细小晶体。 “大哥哥大哥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东西！” 第十九章 时之虫(四) 明明上一秒还在拿着水枪准备呲人，下一秒自己已经泡在了温泉里，这中间不知道跳过了多长时间所带来的记忆断片感让吴铭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看到绯红手中的六棱柱晶体时，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玩意儿是啥。 那个晶体并不大，体积仅仅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六棱柱晶体内部折射着梦幻的紫色光芒，从外观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小节紫水晶一样。 可吴铭很清楚，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紫水晶。 时间晶体。 他在时间夹缝里打败某只超时空猎犬后获得的晶体，就是这个玩意儿。 但很显然吴铭获得的那块时间晶体可不是绯红手里这块，他表情凝重地从对方手中接过晶体：“绯红，这个东西你从哪拿到的？” “那股失控错乱的违和感消退后突然出现在绯红手里的。”穿着可爱儿童泳衣的绯红再将时间晶体交给他后，也学着伊丽莎白坐在温泉里咕噜咕噜吐着泡泡：“绯红记得上一秒我好像还在和白姐姐、龙姐姐打水仗，但下一秒回过神来就已经泡在温泉里了，手里还紧紧握着这个东西呢~” “你也丢失了一段记忆？”吴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与自己相仿的经历，刚刚准备打听更多时却生生刹住了话头，因为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直到刚刚为止都无意识紧紧握着拳，仿佛是攥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缓缓张开左手，在他的手心里，也躺着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时间晶体。 绯红瞪大了双眼：“哇哦！果然，大哥哥也有这个东西呢~！” 这时就坐在吴铭身边的赵姒妲也投来了视线：“管理者，我记得这个是……” 她穿着覆盖面较大的连体式泳衣，只有肩膀和四肢裸露在外面，但在温泉热水的刺激下，人偶姑娘身上白皙的仿生蒙皮却如真人皮肤般透着点点绯红，那明显非人的人偶关节结构不仅没有让人感觉到诡异和恐怖，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仿佛活人与人偶相互结合的异样美感，惹得吴铭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 “嗯，和我之前得到的那个时间晶体应该是一样的东西……”吴铭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位女性这么看并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马上移开了视线并且转移话题道，“老赵，你检查一下自己的记忆，有没有断片或是前后时间顺序连不上的节点？还有之前我们打水仗的时候，我有没有表现奇怪的地方？打完水仗后我们又干了些什么？” 赵姒妲歪歪头精致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几分不解的神色，涌动着各类数据的无机质双瞳里更是浮现出了两个大大的问号，仿佛是没有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要求自己自检记忆库，不过她也没有多问什么，点点头打开了自检功能，无数数据流字符从她眼瞳中闪过，不一会就检查完了自己的记忆：“报告，本次检查未发现异常，记忆库完整，未发现断片现象，记忆逻辑顺序无缺失。” “管理者，出什么事情了？刚刚你一直在和我们打水仗，并没有表现出可疑或是奇怪的举动，将伊丽莎白彻底击败后，我们才开始泡温泉……” 听到她这么回答，吴铭眉头皱得更紧了：“绯红，听你的意思你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当然~”绯红严肃了不到两秒钟，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起来，她一边玩着水，一边嘟着嘴说道：“但是要让绯红想想该怎么形容呀~嗯，对了！就像是……有人偷走了时间一样。” 绯红的形容一下子就勾起了吴铭之前产生的古怪念头：“偷走了时间？” “之前绯红用丢失记忆来描述自己的状态其实是有些不大准确的。因为在发现记忆断片后，绯红还是努力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只不过明明是自己经历的事情，却没有什么实感……”绯红的话让吴铭陷入沉思，他仔细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片刻后点头道：“确实，我刚刚仔细回想一下，我也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没有任何实感……” 绯红点点头，非常认真地说道：“所以绯红才说时间被偷走了，因为有什么将本该由我们经历的时间给东西偷走了，但是这段时间中的记录却留存下来，只有单纯的记录但没有经历，所以我们回想起这些记忆的时候才会毫无实感。虽然在效果上和绯红的超凡能力稍微有点像，但在本质上却有着非常大的不同……” “那为什么老赵没有感觉到？” 她顿了顿一幅被难倒的样子，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歪着头，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可能是大哥哥你不止一次游走在时间线上的关系？和绯红一样有能暂时脱离当前时间轴的能力，所以才会察觉到这股违和感的……” 在魔女之村里与本体的妮娜交换了各自的记忆后，作为妮娜追寻自由、向往外界这一侧面被分离出去的绯红女王，也全盘接受了妮娜完整的记忆，自然也明白了当初相遇的大哥哥其实就是从未来回溯到过去的吴铭，如果要说两人为什么能够感觉到时间层面上的异常，可能也就只有曾脱离过时间线束缚这个共通原因了。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异常状况出现？ “说起偷走时间的超凡生物我可能有些眉目……”赵姒妲这时缓缓开口，一下子吸引了吴铭与绯红的目光，“虽然我无法感知到时间层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但是在超凡生物中确实是有能做到盗取时间这种事情的。他们被称之为是窃时者，超凡世界中的时间小偷……” “那就对了！”绯红猛地一拍巴掌，在人偶姑娘说出这个名词的瞬间，她就进行了一次未来观测，“我们感受到的时差感，就是窃时者搞的鬼！” ………… 与此同时，温泉山庄，大厅。 一座由鲜血绘制而成的巨大魔法阵占据了温泉山庄的大厅，一具又一具尸体躺在魔法阵的各个顶点，那些尸体干瘪皱缩，枯槁腐朽，它们看起来像是在死的时候就被放干了血，然后又被人为风干了许多年木乃伊一样，而在这座魔法阵的中心……也就是大厅中央的位置，一个气质阴郁的自闭小哥正挥舞一把闪耀着不祥红芒的长剑，与一团看上去并没有实体的阴风黑雾激烈战斗着。 阴风黑雾卷起阵阵风刃、凝聚出一只只黑爪，而自闭小哥手中的血红长剑划出一道道血芒迎击，双方你来我往，杀意腾腾。 但可以看得出挥舞着红芒长剑的自闭小哥已经渐渐不支，不一会，一团黑雾所化的鬼爪便突破了他的防御，一巴掌狠狠拍碎了他的脑袋，顺带将他打了出去。 然而诡异的是，那具无头尸体在倒飞途中发生了异变，无数如同灰尘般的粒子重新聚合起来，在落地前把被拍碎的脑袋重新长了出来，然后重重摔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土。 赵辰巳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撑在通体赤红的不死斩上，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道歉道：“抱歉……对手看样子比我想象中还要难缠，接下来你可能要一个人逃跑了……” “噫！不要……不要！我要妈妈……妈妈！”缩在角落里本就惊恐万分的小女孩，看到死人复活，尸体说话，顿时被吓得大哭起来。 “别闹！”赵辰巳低吼一声把小女孩吓了一跳，喝止了对方的哭泣后再一次站稳了身子，一边警惕着对面随时可能扑过来的敌人，一边说道：“等我的信号，然后立刻朝门外跑！” 他知道，在这个大厅……不，甚至是在这栋建筑物中，他和他身后的小女孩都可能是最后的活人了。 “嘻嘻嘻嘻……”那团黑雾中露出一阵的怪笑，“你以为我会放走她吗？别人的命都可以不要，可唯独这个小妮子可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窃时者，通过偷窃他人的时间妄图获取永生的不死者……”赵辰巳感觉到身上的伤又恢复到了勉强能够战斗的程度，便重新拔出了不死斩，指向面前那团阴风黑雾，“不死秘法中最为卑劣的不死人，你们肆意盗取别人的人生，别人的生命，乃至别人的时间，为了避免其他人像他们那样……” “就凭你？”阴风黑雾中传来一阵阵怪笑，随即他的音量陡然提高变得无比尖锐、刺耳，阴风黑雾幻化成一团狰狞可怖的恶鬼朝赵辰巳身后的小女孩扑去：“就凭你这个不死秘法的残次品吗？” “就是现在！快跑！”赵辰巳一声暴喝将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小女孩惊醒，在她回过神转身拼了命向门外跑去同时，提着不死斩主动冲上前，带着一往无前的舍身之势一剑刺入迎面而来的阴风黑雾中！ 穿破了阴风黑雾所组成的帷幕，赵辰巳似乎第一次看清了敌人的真容——那像是一具存放了千年之久的木乃伊，如同枯骨般纤细的肢体撑着一个充满了裂缝的脑袋，它挥舞着干枯发皱的爪子朝他轻轻一抓，便夺走了赵辰巳的时间。 赵辰巳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起皱，最后脱水失去活力与弹性，变得仿佛一具存放多年的干尸，周围涌动的阴风黑雾一吹，他的身体就像崩散的沙雕般化为尘土悄然飘散，不死斩也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赵辰巳似乎听到虚空中有人在轻声叹息。 “哎……过去即未来，未来即过去，时间的圆环永无止境，时之虫永远爱着我们，永远……” 第二十章 时之虫(五) 仿佛溺水被人从水中救起，又像窒息者重新获得了呼吸，赵辰巳突然瞪大了双眼从柔软舒适的床上惊坐而起，满头冷汗，心有余悸地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温泉山庄那并不陌生的古典室内装潢印入眼帘，墙上的挂钟还在滴滴答答走着，意识溃散以前的记忆一股脑涌上赵辰巳的脑海，但却并不能帮助他理解现状，与记忆完全相反的现状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混乱。 这里是我的房间？对了，这里是温泉山庄的房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间上来看应该是晚饭前……我死了吗？不，我还活着，还有心跳……所以这是死后的世界？还是说刚刚那是在做梦？不对，就算是做梦，这个梦也太完整了点，来龙去脉，前后细节都能想起来没有丝毫跳跃，就算醒来也感觉不到违和感…… 无数念头从他的脑海中蹦出，这些念头和论点不断被提出，下一秒又马上被他自己给反驳，很快这些念头都被他汇聚成了同样一个目的。 首先……尝试证明，搞清现状…… 赵辰巳只花了几秒钟就平复了急促的呼吸与心跳，翻身从床上跳下，拉开古典书桌前的木椅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同时自言自语般呼唤着陪伴着自己的少女：“时雨，在听吗？我有件事情需要向你确认一下。” 与他在同一个躯体内共生的少女发出一声叹息，仿佛是知道他心中疑惑一般，在他把疑问问出口前就提前回答道：“我也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刚刚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是关于我们都死掉了的梦……” “看来那就不是单纯的梦了……”无需多作解释，赵辰巳就时雨那边的状况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当初在长生村那场事件里，最后他被不死斩刺伤处于弥留之际时就是被她给救下来的，化为尘雾的时雨与填补了他的伤口，与他融为一体。而本该因为失去肉体，永远忍受身体被割裂成灰尘粒子痛苦的时雨，也因为这次的融合变相获得了新的躯体。不过两者虽说是共生共荣，但双方却在精神层面上并不相通，顶多只能肉体的共享所见所闻，相当于一个身体里被塞进了两个灵魂。 双方能共同见证的事情，只可能是通过肉体共享的所见所闻。这也是赵辰巳笃定自己并非简单做梦的根据，他坐在桌前随手找来纸笔：“接下来对照一下我们在‘梦’里经历的事情吧。” “好。”在体内共生的时雨也不废话，直接简明扼要道：“这个温泉山庄里躲着窃时者，他似乎是在这里筹划了很久，并且在不久后会偷取温泉山庄里旅客的时间，然后在大厅举行晋升仪式。” “但我们发现的太晚了，他一个一个偷走了旅客的时间，等我们赶到阻止时已经为时已晚，他的晋升仪式成功了，几乎所有旅客的时间与生命也都被他用于献祭，而你最后为了帮助旅客中唯一活下来的小女孩逃跑，与被仪式强化的窃时者死战，最后你的时间也被窃时者偷走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因为在你化为灰消失之前，我的意识就已经崩散了。” “嗯，我的记忆也和你说的没有太大出入，这足以证明我们看到了相同的东西……”赵辰巳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窃时者’‘献祭仪式’‘小女孩’之类的字样，然后一一画上圆圈，将时雨说的话与自己的记忆作为对照，最后下意识咬起笔帽，“死战啊……现在想想为了保护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挺身挑战远比自己要强太多的强敌，我是弱智吗？为什么非要跟比我强那么多的敌人硬碰硬打正面？” “咦？是这样吗？可真要说的话，你当时应该是被别人给秒杀了，就算不硬碰硬也没有什么胜算吧……”就在他这样感慨之际，时雨不带丝毫恶意或嘲讽意味的疑问把他呛了回去。 正因为是毫无恶意的话语，所以才显得伤人。 “咳咳咳咳咳……”赵辰巳被时雨这句话呛得咳嗽起来，好一会后才缓过劲来，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好吧，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关于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我怀疑是有人给我们看到了未来的画面，或者说，干脆就是某种时间回溯现象。” 说着他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结论。 这是基于某种目的或使命的时间回溯，或者是预见未来…… 但是这个时候，时雨发出了质疑的声音：“可是预见未来能让我们俩看到相同又略有不同的东西吗？” “所以我更倾向于是时间回溯的结论，虽然这个结论实在让人感觉不可思议……说起来，时雨你有没有看过从o开始的异界生活？” “啊！是不是那个异世界转生的？每到一个新的存档点，男主就要死个七八次才能过关的？” “没错，不过我要说的是……”赵辰巳用笔帽轻轻敲打着桌面，笔尖无意识在他写下的结论上画着圈，“我记得那个主角有着一种名为‘死亡回归’的现象，一旦他死亡，就会回到上一个记录的时间点，只要未能通关到下个检查点，他就得不断读档重来……” “如果真的是类似这样的时间回溯，那么就能解释我们为什么有着相同经历的记忆了，因为那都不是梦，而是我们真实经历的事情，你我能共享这具身体的所见所闻，所以你也会知道……但这样同时也引出了一个问题——” 赵辰巳说着，又在这个结论上画出一条延伸出去的直线，然后龙飞凤舞地写下两个字。 动机。 “帮助我们死亡回归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雨若有所思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嗯姆……你说，会不会是希望我们能回避这个结局？” “那么既然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他为什么不自己出手？” “或许他单凭自己没办法击败窃时者，所以才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毕竟你手里有能够杀死不死者的不死斩。” “这样说的话也确实说得通……但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吗？”赵辰巳眉头紧锁，还有一个更加沉重的问题他并没有提出来，那就是他们还有几次能够回档重开的机会，“对了，时雨，你还记得异变发生的时间点吗？最初的受害者，可能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嗯……我记得应该是晚饭以后吧？”时雨想了想后回答道，“五点半了，我记得晚饭好像是六点半开始，应该快到时间了。” 赵辰巳点点头，将桌上那张乱涂乱画的纸收入口袋，拿上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背上大背包就往房外走。 “我们去干什么？” “姑且确认和保护下受害者，收集点情报，并且去大厅踩一下点，提前做好一些准备。虽然也许能回档重打，但不能将其视为习以为常的事情，更不能通过反复自杀回档的方法来搜集信息情报。死亡回档只是下下策，要尽可能在每一次轮回中将收益最大化，” 如果提前找出谁是窃时者的话，或许就能避免那场即将发生的悲剧，挽救那些人的性命吧。 不过这句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赵辰巳的运气不太差，背着包走出房间不久就碰到了第一位旅客。 那是在车上神神叨叨祈祷过，好像有什么宗教信仰的年轻大姐姐。 “那个……”赵辰巳想要向她搭话，可根本没有什么搭讪经历，宛如一个社交废人的他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明明以前与人交流这种事情明明都是万歧代替我做的…… 可当他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口搭话时，那个大姐姐却主动向他搭话了：“愿神保佑你……” “神？”赵辰巳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下意识就怀疑眼前这个神棍大姐姐是不是窃时者或是什么邪教徒，他脑袋转的飞快一边努力回忆着好友万歧待人处事的社交技巧，一边摆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打听道：“你信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糟糕了，因为他看到对面大姐姐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耳边甚至还传来了时雨无语的悲鸣。 “额，不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赵辰巳赶紧摆着手，口笨嘴拙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信的是什么教？” 然而这次大姐姐却对他的疑问却闭口不答，只是朝他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到底是什么聊天鬼才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了，别笑了……先把这个大姐姐列入怀疑人员名单吧。信这种神神叨叨东西的人，大概率是邪教徒或是某种超凡力量的信奉者……”赵辰巳能听得到在意识中大爆笑的时雨，脸上也感觉有些挂不住，扭头向楼下大厅走去：“算了，我还是去大厅看看情况吧……” 第二十一章 时之虫(六) 耳边嘈杂、惊恐的叫声搅乱了年轻丈夫的美梦，浑噩混乱的意识逐渐清醒，他迷迷糊糊微微睁开眼，只觉得双眼干涩，眼皮沉重的好像有千钧重，眼前更是如雾里看花般朦胧模糊。 他深深打了个哈欠，感觉到颈部和腰背都传来了难忍的酸痛与针刺般麻痹感，不禁发出一声悲鸣：“呜……我，我这是在哪？” 耳边之前嘈杂、难以辨认的声音，此刻也变得清晰可闻起来，这时，哪怕他的意识再怎么迟钝，也能听出这些惊叫中的恐惧感和愤怒，也能感觉到屁股下硬邦邦的质感与双手仿佛失去知觉一般的麻痹感，这些异常让他顿时觉得睡意全无，哪怕眼前还是一片朦胧模糊，双眼仍旧干涩肿胀，他还是本能地瞪大了双眼，想要努力辨认清楚现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的视线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他隐约辨认出自己好像在温泉山庄的大厅中，然而等事业再过清晰一点的时候，印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片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诡异场景。 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东西的鲜红涂料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厅的地面，地上被涂画出环环嵌套的同心圆图形，亵渎的文字符号，以及让人看到就觉得头晕脑胀的线条与几何图形，许多人和他一样手脚被缚，坐在圆圈图案的几个顶点，或是惊恐或是混乱的大吼大叫着。 “呀！我刚刚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 “这是怎么回事？！” “喂！那边那个清洁工！这是不是你搞得鬼！” 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年轻丈夫还是认出这些人好像都是今天一起坐车来这个温泉山庄的驴友，而他们的愤怒与惊恐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那就是此刻站在这个魔法阵的中心，是一位鬓角斑白，看起来是年过半百已经到了知天命年龄的中年人。 他的样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并没有什么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特点，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身温泉山庄清洁工的制服，恐怕年轻丈夫都不会猜到这个人的身份。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涌上心头，紧接着这股恐惧感就转变成了极具攻击性的愤怒，但他还是控制了自己不理智的举动，没有加入到无意义的骂战中，而是将注意力专注到如何脱困逃跑。 “各位，看样子好像有点不是很理解现状的样子吧？稍微安静一下。”中年窃时者摆了摆手，试图让陷入骚乱的旅客们安静下来，但他的态度和举止不仅没有让他们冷静下来，反而进一步激怒了这些本就不明状况怒气冲冲的人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和现状的旅客们叫骂着，怒吼着，从投诉到报警各种威胁接踵而至。 见他们久久没能安静下来，他轻叹只好手在虚空轻轻一抓，本该无形无质的时间被扭曲，时间如白驹过隙，时间的流动产生了些许变化，部分时间如同被导入引水渠的河水一样流入窃时者的体内，本该存在的一段时间被凭空夺走，时间的长度骤然变化让人感觉一瞬即逝，而这段时间内本该发生的事情和记录，也只作为记忆留存了下来。 而这种时间层面上的抽象变动也在现实中体现了出来，这种高强度的骂战与宣泄对旅客们而言仿佛持续了很久，他们使劲了浑身解数对他破口大骂，疯狂威胁，但却没有任何人感觉到时间层面上的异常和违和感。而在窃时者和客观时间层面上看来他们只骂了个开头就戛然而止，整个大厅就如他所愿安静了下来：“终于安静下来了，这下终于可以给你们解释一下现状了，请不要打断我。” “我希望各位能把时间借给我们。”中年窃时者的话看起来像是在和众人商量一件小事，但他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告知他们这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我希望你们能将你们不用的时间拿出来，嗯……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个众筹……”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别人打断了，一直在观察着局势的年轻丈夫发现，这次是那对小情侣中的小伙子开口打断他的。 “都说了不要打断我啊……”中年窃时者叹息着，“这可是和你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事情。” 年轻小伙到底还是血气方刚，哪怕双手双脚被缚，还有底气上来就是一句国骂：“wdnmd！老东西！我警告你！赶紧把我和我女朋友放了！不然有你好果汁吃！” “……”见自己好言相劝，对方还是如此不识抬举，中年窃时者只能摇摇头又一次挥动右手，单独‘偷取’了年轻小伙的时间。 在那一瞬间，光阴的齿轮飞速转动，时间的长河再一次出现断流和空缺，五天、十天，五个月、十个月，五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 无数回忆与人生的经验如幻灯片般被塞入年轻小伙的脑内，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他开始迅速成长，头发和胡须飞快变长，年轻的容貌和身体从年轻变得成熟，然后发福走形开始脱发，最后走向衰老，皮肤失去年轻的活力与弹性变得皱皱巴巴，胡须与眉毛也迅速变白，脸上也堆满了层层叠叠宛如沟壑的皱纹。眨眼间刚刚还很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就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 明明只是须臾之间，却让人感觉如同渡过一生时光那般漫长。 当那宛如一生般漫长的须臾过去后，一阵无力而痛苦的哀鸣从牙齿都掉光的老者喉中发出，他痛苦地皱起脸，松松垮垮的皱纹堆在一起让他的脸看上去像是块难看的树皮一样，他痛苦地摔倒在地，口鼻中都流出了鲜血，而他只能紧紧缩着身子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仿佛将脑袋钻开的头痛。 须臾之间就经历了一生，并且被塞入了几十年人生经验与回忆的信息量，一个健康人的大脑都无法一下子承受住这么大的信息量，更别提一个衰老的大脑了。 这种诡异且超自然的现象，其中一些胆小的女生更是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然而对待这些无法避免的小混乱，中年窃时者表现地非常大度，他非常贴心偷走了这些人尖叫的那段时间，让他们在自己的记忆中大叫个够，回到现实后才缓缓开口道：“还各位千万不要再打断我了，因为这些事情对你们而言至关重要，如果你不愿意听可以闭嘴，但请不要影响别人……否则这位小兄弟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种熟悉却从来没有起过什么效果的老师训话，在实打实的威胁下起了作用，大厅内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发出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大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 “很好，让我们回归正题。”中年窃时者对此刻的安静满意地点点头，“我向各位众筹时间，其实是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一次被打断了。 但这一次不是被别人的话语给打断的，而是一记…… 背刺。 一节通体血红的剑尖从窃时者的胸口刺出，伴随着旅客们惊恐的尖叫，他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为什么背后会出现敌人一样，他努力想要扭头看清背后的袭击者到底是谁。 然后他的余光瞟到了一张气质阴郁的面庞。 那张面庞的主人眉头紧锁，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背负着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一般，但中年窃时者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心中的仇恨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放在了某个……更加遥不可及的存在身上…… “窃时者，使用不死秘法盗窃他人时间与生命的不死人，晚钟已在此揭示你的天命。”赵辰巳面无表情地手中发力，将刺入对方心脏的不死斩更加推进了几分，整把长剑都穿过了他的胸口，然后一脚踢在后腰上打断他尝试挣扎的动作，顺手抽出了不死斩。 “你……你干了什么？！”中年窃时者踉跄地转过身，身为窃时者他自然不止能偷取时间，同样也能用时间来治愈自己的伤势，但马上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时间无法治愈他胸口的伤势，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封住了他的恢复手段！但发现这一点后他并没有表现出慌乱，而是死中求活朝偷袭自己的赵辰巳虚空一握。 盗取时间！ 他尝试盗取时间的虚空一握，然而早就吃过一次亏的赵辰巳比他还要快，一个箭步上前不死斩自下而上挑起，接着一道红芒闪过，两人错身而过，背对而立。 “这把剑叫做不死斩，是玄君道人的佩剑，而它最大的作用就是……” 赵辰巳轻轻甩去剑上沾染的血滴，他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后的窃时者听，好让他死个明白一样。接着，他收剑入鞘，伴随着一声轻吟，不死斩重新被封印在剑鞘中，同时他的后半句话也缓缓从口中吐出。 “断绝不死。” 这时中年窃时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的脖子上都浮现出一道血线。 人头无声落下，血溅三尺，又是惹得旅客们一阵惊恐尖叫。 “好了，已经结束了，我这就来救……”听着那些震得他脑壳疼的尖叫，赵辰巳本想帮这些人解开绳子，但是看看自己半身染血的恶鬼模样，再看看人民群众们被吓到惊恐扭曲的面庞，也大致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了，只得连连摆摆手远离了他们一些：“好吧，那你们自己慢慢挣断绳索吧……我就不帮你们了。” 然而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的。 他的胸口被人用手贯穿了。 那是一只干枯发皱的爪子，爪子中心还有一坨血肉模糊正在跳动的心脏，很快，就像是被盗取了时间一样，那颗心脏开始快速枯萎，风干变成干巴巴一团，最后风化消失，而他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摔倒在地。 在意识弥留之际，他隐隐看到众人快速老去、风化，变成一具干尸，然后风一吹就化为满天飞尘。 怎么可能……仪式魔法阵，应该被我悄悄……破坏了才对…… 意识逐渐溃散，而虚空之中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第二十二章 时之虫(七) 下午五点，温泉山庄某处客房中。 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清醒的噩梦，赵辰巳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贪婪地摄取着氧气，就像新生儿第一次用肺部呼吸到这个世界上的空气。 还没等他开口，时雨有些低落的声音就回荡在他的耳畔：“你醒了？我们刚刚又经历了一次死亡。” “嗯……是我大意了。”死前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赵辰巳深吸几口气稳定住强烈的心悸，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桌前，下意识摸向胸口的贴身口袋想去取之前记录下来信息的纸片。 但贴身口袋里……自然是空空如也。 因为时间回溯的关系，他所写下的文字，他所受到的伤，所承受的死亡，以及他所做出的努力全都一笔勾销。 而且如他所料那般，这种死亡回归并非毫无代价。 如果说，那么这一次他明确能感觉到自己因为时间回溯而损失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那里有一小片皮肤，悄然脱落化为灰雾。 但这种损失也在赵辰巳的意料之中。 在不死者中根据所使用的不死秘法，不死者之间的不死性与缺陷也是有着优劣之分的。像王莽与玄君道人那种最为正统的不死人，他们是不死者中最完美的存在，也是超凡界中最初出现的不死者，几乎没有什么有效手段能够杀死这类不死人，他们只会在漫长的生命与无数次的死亡中被磨去自我和情感，最后成为一具精神已经死去，但肉体还活着的行尸走肉。 除开这类正统不死人以外，在人类史的各个时代中，仍然有着不少对有限生命悲叹，向着长生与不死发起挑战的各种秘法、邪法，基本都是有着强烈副作用的不死。 他曾经在长生村中见到无数肉体崩坏，灵魂也糅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的灰尘粒子，悄无声息在他人取代他人意识的不死虫，玄君永旅经上记载啃食不死人血肉精华的虚伪不死，还有王莽所提到的窃命秘法，以及现在他所遇到的窃时者。 这些不死秘法，各自都有着自己的优势和弊端，永生的灰烬渴求新鲜的肉体，永远都在忍受着身体被撕裂成灰尘无法聚合的痛苦折磨——赵辰巳也很清楚，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一堆无法聚合身体的灰雾。品尝永生永世的痛苦并不是他的追求，所以他会在彻底变成一团无法被杀死的灰雾前，用不死斩自我了断。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还有两件事情一定要完成。 其一，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秦冕复仇，其二，在之后的旅途中找到救活时雨的办法。 “怎么了？突然这么沉默？”见他坐在桌前迟迟没有动笔，时雨疑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既然敌人不止一个，那么要更加慎重行动了。”赵辰巳使劲摇摇头，将这些妨碍思考的杂乱思绪甩出脑袋，一边用笔在纸上写着名字，一边意简言骇地说道：“更改之前静观其变然后找机会痛下杀手的方案吧，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偷袭明面上的诱饵这种做法并不明智，反而会暴露我们身处暗处的优势……”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该从哪里着手咯？” “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在上一次轮回中我强行记下了被当成祭品的那些人，他们作为祭品应该是安全的……” 赵辰巳说着停下了笔纸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安全人员名单，没有被作为祭品的暂时列为假想敌，小心防范，必要时……” ………… 温泉山庄大厅中，一位清洁工打扮的中年员工突然停下了拿着拖把清洁地面的工作，驻足原地，皱眉沉思起来。 如果赵辰巳在这里的话，自然就会一眼认出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在上一次轮回中，站在大厅中央主持仪式，然后被他背刺而死的窃时者。 “怎么停下来了？”见他停了下来，一直坐在前台的前台接待小姐姐离开座位，走了过来：“马上就到开始举行仪式了，山庄里其他人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厨房那边配餐也没问题，现在就差我们这边的准备工作了，如果再不快点准备的话就来不及了。” 显然她也是窃时者团体中的一员，而从她的话来判断，不止是她，似乎整个温泉山庄里都有他们的人分布。 “总觉得有股奇怪的熟悉感……”清洁工打扮的中年窃时者摇摇头，“就是突然感觉这个魔法阵的绘制，好像在不知不觉间都做了很多遍了一样，熟悉到我感觉不用图纸也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绘制一样……” 前台接待打扮的女窃时者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那个叫既视感（déjàvu）吧？” “得……得得什么来着？”中年窃时者感觉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都没正确念出对方说的那个单词。 “既视感，大概指的就是你现在这个状态，对没有经历过，或是正在经历的事情抱有仿佛曾经在哪里经历过的熟悉感。”她这样毫不在意地解释着，“不过我觉得那应该是你的错觉，毕竟为了这一天你已经无数次练习过魔法阵的绘制方法了吧？会感觉到熟悉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这样吗？”中年窃时者还有点怀疑，但他也提不出什么反驳的有力证据，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来：“算了，先把手头这点事情做完再说吧……” 女窃时者看着他继续用常人看不见的隐形涂料画起魔法阵，不自觉地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那些人不愿意配合我们怎么办？” “不配合的话就杀掉几个立威吧……”中年窃时者一边用拖把画着魔法阵，一边毫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只要保证参与人数在最低数量要求内就行。” “诶……杀人不好的吧？”听到他这么惨无人道的发言，女窃时者有点犹豫，“我们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来的……” “这都是为了更大的拯救而做出的必要牺牲，你还是个新人，等你见得多了就该明白了，有时候你会面临不得不将生命的价值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局面……” “那时，你就必须选择拯救什么，或是舍弃什么……虽然不做选择固然也是一种选择，但那样只会让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剩下来的工作并不多，在中年窃时者碎碎念叨着传授人生经验的同时，很快就完成了。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笔了！”中年窃时者嘟囔着，最后在地上涂画魔法阵的最后一笔后，他将自己的清洁工具放入小推车里，转头向她道别：“我先回去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晚点还要主持仪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好的！交给我吧！” ………… 中年窃时者推着小推车走出电梯，心中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仪式计划，一边在走廊中推车朝着清洁工堆放物品的休息室方向走去。 噗嗤！ 如同布帛割裂的轻响，缠绕着不祥血气的赤红长剑撕裂了血肉，刺穿了心脏，贯穿了胸口，几乎将他刺了个对穿。 中年窃时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遭受攻击，而让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储存下来的时间，居然没办法治愈被贯穿的伤口，在治疗无效后他下意识想要反击，但剑身上随后传来的巨力搅碎了他赖以生存的心脏，也抽走了他最后的反抗。 和上一次不同，如果说之前不死斩是依靠着被动技能在杀死不死者的话，那么这次不死斩上是附着了持续扩散如剧毒般的超凡力量，显然是赵辰巳主动解开了剑上的一部分封印，这些专门杀死不死者的超凡力量在一瞬间流到中年窃时者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肉体快速陷入枯萎和麻痹，他体内在短短几秒内有成片成片的细胞凋亡，血水从毛孔中渗出，皮肤溃烂流脓。 但血腥味并没有逸散出去，为了埋伏他赵辰巳早就设好了结界，不管是声音还是血腥味，都不可能逸散出去，哪怕上面动静再大，除非打破了结界，否则一般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着什么。 只是这时，他并没有发现空气中好像游过一个娇小的透明装置。 赵辰巳用不死斩死死压制住中年窃时者，直到他不再挣扎和动弹，化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后，才把剑从他背后抽了出来：“先解决一个。” “你之前不是都说要更改策略了吗？”时雨的质疑在耳畔响起，作为共享感官的她自然也听到，“杀了他一个，还有一整个团体窝藏在山庄里面，不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话，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吧。” “这个我有办法。”赵辰巳将已经断气死亡的中年窃时者拖入清洁工休息的隔间，又从里面找出一套干净的清洁工装束，“看我这次和他们玩一手偷梁换柱，釜底抽薪。” 一个多小时后，一个打扮、样貌乃至神情都与之前那个清洁工一模一样的人，从休息间中走了出来，他推着装满清洁工具的小推车，迈着轻快的步伐重新回到大厅之中…… 第二十三章 时之虫(八) “总而言之，我们要做好温泉山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窃时者的心理准备……” 站在并不宽敞的电梯轿厢中，赵辰巳趁着在封闭空间里的机会向时雨解释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并且让她对自己的乱来战术放宽心。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也止住了自己的小声比比，若无其事地推着堆满清洁工具的小推车走了出来。 “其实我比较放心不下的是你……”时雨的担忧让他心头一暖，但紧随其后的后半句话却让他差点平地滑倒，“我怀疑以你鬼才的社交能力，会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露馅……” 他很想反驳，但是搜肠刮肚了个遍都没有想到能反驳她的有力话语，只能不忿轻哼一声，转头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大厅的地板干干净净的，由于之前中年窃时者在绘制魔法阵的时候用的是隐形涂料，所以在仪式激活、开始前大厅内魔法阵是不会显现出来的。对其他人而言想要精准破坏这种看不见的魔法阵可能有些困难，但这对经历过轮回的赵辰巳而言并不是问题——他两次见过魔法阵的真容，第二次他甚至还在偷袭中年窃时者前偷偷用不死斩刮花了魔法阵。 虽然前台接待此时并没有待在前台，但赵辰巳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上一次轮回时被他列为重点嫌疑人的神棍大姐姐，以及最初那一次死亡时他所保护的小女孩正待在一起。 她现在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聊着天，两人交谈气氛十分融洽，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扮成清洁工的赵辰巳，而赵辰巳也努力当个透明人，拿着拖把做出打扫清洁的假象，一边悄悄涂抹破坏着魔法阵，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她们的交谈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们俩聊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其实说是聊天也不大准确，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神棍大姐姐在说，她静静讲述着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女孩，为了与父母重逢踏上旅途的见闻，经历的一个又一个耐人寻味的童话故事，而小女孩则全神贯注地瞪大了双眼，时而惊呼，时而害怕，时而开心，情绪完全沉浸到对方所讲述的故事之中。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赵辰巳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在上一次轮回中，他并没有看到这个神棍大姐姐作为祭品被绑在魔法阵上，所以他很难她列入安全人员名单。 “好了，时间看上去也差不多了。”不一会后，神棍大姐姐看了看大厅挂钟上的时间，终止了自己的话题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裙子，“故事就讲到这里，姐姐有点事情要办，该走了。” “诶？！”小女孩一听故事戛然而止，顿时就急了：“可是，可是故事你还没有讲完诶！小女孩最后怎么样啦？她最后找到父母了吗？” 神棍大姐姐撩开耳畔的长发笑了笑，她并没有直接告诉小女孩结局，而是朝她卖了个关子：“小女孩的结局等姐姐我回来再告诉你吧~” 小女孩显得有些失落，不满地拖长了话音：“诶——” 神棍大姐姐朝小女孩笑了笑，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头发揉乱，随后转头看向赵辰巳说道：“不好意思。请问能帮忙照看一下这孩子吗？” 本来在一旁安安静静当透明人刷地的赵辰巳完全没想到最后这锅会被甩到他头上来，登时愣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时雨反应却很快，情况紧急她暂时接管了赵辰巳的身体，代替他开口道：“当然没问题，需要我把她送到父母身边去吗？” “她刚刚还在肚子疼所以现在就先让她休息会吧，待会她的父母会来接她的。” “好的。” “谢谢你……” 神棍大姐姐说着，深深看了扮做清洁工的赵辰巳一眼，那眼神仿佛是要将他的伪装给洞穿一样，看得就算是上线代打的时雨也感觉一阵心虚，差点露了怯。 不过幸运的是，这种令人压力倍增的注视很快就结束了，她再次向赵辰巳道了个谢，安抚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小女孩，然后急匆匆朝着通往其他区域的走廊走去，离开了大厅。 不仅是时雨，就连旁观的赵辰巳也感觉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他重新接管了身体，将视线投向了眼巴巴望着神棍大姐姐离去的小女孩。 仿佛是感受到了赵辰巳的注视，坐在沙发小女孩转过头来，亮晶晶的大眼睛与他静静对视着。 这次不会让悲剧再重现了…… 看着小女孩纯净无暇的双眼，赵辰巳不由想起上两次轮回中那些‘祭品’的下场，人们在惊叫中快速衰老、死去，最后化为一具风干的尸体，被风一吹就化为尘土的画面，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 一段时间后，原本在温泉山庄各处待命，各自准备着仪式的窃时者，不约而同接到了前台女窃时者传来的紧急联络，接到指令后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仪式，迅速赶到了温泉山庄大厅集合。 假扮成中年窃时者的赵辰巳环顾着聚集到大厅的窃时者们，用尽可能不经意的眼神扫过他们，这些人里面有温泉山庄的服务生、厨师、保洁人员、护林人、温泉区的管理人员……一圈扫视下来，赵辰巳内心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感觉更加沉重起来——在场的人里面加上他，一共有八个人，而上两次轮回中杀死他的那个窃时者…… 并不在这里。 对方是用了伪装？还是根本没有响应我通过前台接待发起的紧急联络？ 他依靠上个轮回里对中年窃时者的观察印象，小心斟酌、琢磨自己的遣词用句，模仿着中年窃时者的声音，尽量不让他们察觉到违和感：“人都到齐了吧？” “嗯……大家接到联络后都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女窃时者点点头，“所以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紧急召唤大家过来？现在仪式已经开始了，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稍有差池整个仪式都可能功亏一篑，你不知道造成误差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当然知道严重性，也正因为知道严重性才发起紧急联络的。”赵辰巳静静等着她把话说完，“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假扮成中年窃时者的赵辰巳不紧不慢地说道，但他的话却在窃时者团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在骚动变得更大之前，他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让窃时者团体彻底沸腾：“他偷偷把我绘制的魔法阵给破坏了。” “什么？！” “魔法阵被破坏了？！” “这怎么可能？！” 女窃时者听到这个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真的吗？”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赵辰巳说着伸手向魔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指去，早在他们到来前，他就用不死斩破坏了那几处关键节点的地砖，并且吸收上一次轮回的教训，这次还把几处连接线也给破坏了。而窃时者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几处地面已经被彻底破坏，顿时气氛变得更加骚乱。 “到底是谁！？” “居然选择在这个时间段破坏仪式……” “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到了献祭仪式时后果不堪设想……” 要动手吗？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果暴起发难应该能带走三……不，四个，但是接下来另外三个就会一拥而上把我杀死…… 见局面一下变得骚乱起来，赵辰巳不由将手放在装满清洁用具的小推车上。那里，一把不起眼的不死斩就藏在诸多清洁工具之间，只要他下定决心动手突袭，伸手就能够得到不死斩并且发动突袭…… 但他马上按下了自己冲动的想法。 以一敌七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不如正好借着他们疑神疑鬼的状态，引导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再挨个发起偷袭……反正我也记下了这些人的样子和身份名牌，如果这次失败的话，还有下次，关键是上两次轮回里杀死我的那个木乃伊…… “喂，你！”这时，一个护林人打扮的窃时者看向前台接待的女窃时者，“前台大厅是由你负责的地区吧？你有没有看到有可疑的人？” 女窃时者被问得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惊，她想要辩解，可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总不能说：啊，我有一段时间擅离职守，不在这里…… 这种话她有点说不出口，而且她也很清楚，就算说出口也会招致怀疑。 然而看到她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护林人觉得更加可疑了，他丰富的想象力让他联想到了刚刚赵辰巳说的话：“难道你就是隐藏在我们里面的叛徒……” “不是！”女窃时者尖声叫道，但她这单薄的高声否认在护林人看来，却成为了更加可疑的举动。 所以疑邻盗斧，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引发怀疑和不信任，而他的怀疑也成功引起了所有人对女窃时者的疑心病，哪怕个人毫无意识，但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不信任和隔阂。 然而就在这时赵辰巳却突然暴起发难，他一把抓住步步逼近女窃时者的护林人，揪着他的头发撞向堆满清洁工具的小推车，另一只手则隐秘地调整角度握住不死斩，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下，将锋利的剑刃对准了护林人的额头。 血芒一闪。 “这么急不可耐嫁祸别人的你，才是藏在我们之中的叛徒吧！” 第二十四章 时之虫(九) 在场谁都没有想到赵辰巳会暴起发难突然动手，就连怀疑女窃时者的护林人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到袭击，更没想到受到的伤居然没办法愈合治疗，鲜血顿时从额头伤口中喷涌而出，糊了他一脸。 但是在他反应过来开口辩解之前，赵辰巳又是一个屎盆子扣了上来。 “我刚刚只是提了一嘴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扮演成中年窃时者的赵辰巳义正言辞，合情合理地把大家的思路往坑里带：“你却显得好像早就知道她有段时间不在前台一样，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质问她，甚至直接向大家宣布她就是叛徒，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这一席话说得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但只要有人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完全就是在强词夺理，可此时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混乱且没有任何征兆的冲突，却让所有人思绪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混乱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之中真的有叛徒？！” “他是叛徒吗……” 突然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量的窃时者们感觉自己仿佛在经历着一场头脑风暴，一下说团队内部有叛徒，一下又说前台接待就是藏在团队中的叛徒，可现在又变成了护林人成了叛徒，短时间内有太多信息和线索在他们脑海中汇聚，让人一时有些分不清状况。 可赵辰巳也清楚自己话里的漏洞和强盗逻辑，如果现在给他们捋清楚脑中思路的话，很容易发现这些问题所在，而被他扣了一脑门屎盆子的护林人更是会拼了命自证清白，所以更不可能给他，给其他人辩解或思考的机会，直接用手头上已有的信息转移众人的关注点。 护林人刚想开口，赵辰巳又抓着他的脑袋往小推车上砸，不仅把他想说的话给砸了回去，还悄咪咪用剑刃在他额头补了一刀：“她有段时间不在前台，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前台接待身上，吓得这个小姑娘不由自主向赵辰巳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什么？！” “她居然有段时间不在前台？” “那她会不会是……” 在众人议论纷纷，还没来得及仔细将脑内的信息和情报整理出结论之前，赵辰巳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因为她离开前台那段时间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证她是没有问题的。怎么？即便有我作证你还是硬要诬陷她是叛徒吗？” “还是说，你想反咬一口说我作为主持这个仪式的人，才是从中作梗的叛徒？” 赵辰巳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掷地有声，语气中根本不给对方丝毫质疑的破绽和余地，别说那些窃时者们了，就是他自己心里都忍不住嘀咕起来：也不知道最后真相大白告诉他们：“不好意思，我是卧底。”的时候，他们得有多么惊愕和不可置信…… “你……你！” 护林人被说得一愣一愣，几度尝试开口都被赵辰巳接连堵了回去，只能看着扣在自己头上的屎盆子和伤口越来越多，自知清白的他哪受得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折磨，顿时恼羞成怒挣开了束缚，不死秘法运转右手朝赵辰巳的方向抓去，显然是想下死手偷走他的时间。 而他这个举动不仅坐实了赵辰巳对他的污蔑，也成为了导致信任崩塌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他动手的一瞬间，一直注意着他动作的几个窃时者也同时对他发起了攻击！ 护林人没能偷走赵辰巳的时间，就倒在了其他窃时者们满腔怒火的围殴之下，生命与时间被夺走，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 而赵辰巳始终冷眼旁观，直到他们夺走守林人最后的时间，才制止了他们。 如果要引导这帮人相互怀疑，自相残杀的话他首先就要建立起领袖威严，分裂整个团体，让他们各自猜忌，而这个护林人就是个不错的导火索。 虽然主动跳出来贼喊捉贼是一招险棋，但现在看局势他是赌对了。 中年窃时者既然是最后作为主持仪式的重要人物，那么在团体内部应该也是说话有些份量的，这也是赵辰巳为什么敢用近乎自爆的方式，以身试险往护林人头上扣屎盆子。 “好了，处决完叛徒后大家也冷静一点，毕竟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修复魔法阵。”赵辰巳扮演成中年窃时者，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将话题引了回来，“修复魔法阵的事情由我来想办法，大家接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继续推进仪式。这件事情也敲响了警钟，连我们内部都会出现叛徒，或许这么说有点危言耸听……但我担心我们之中不止一个叛徒……” “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 至此他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哪怕有人事后心存疑虑他也想好了脱身的后手，所以使劲忽悠道：“好好想想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想必你们自己也该清楚吧？” 他们心里到底清不清楚的赵辰巳肯定是不知道的，不过并不妨碍他用套话跟这群疑神疑鬼的窃时者打太极。 果不其然，只需要稍加引导，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能脑补出过程和结论。 “果然是想阻止仪式吗……” “如果是想破坏仪式的话，挑在这个时间点下手就可以理解了。” “确实，如果说要破坏仪式的话，在这个时间点妨碍是最有利的……而且他为了复活，肯定不会将所有的赌注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确实应该提高警惕防止其他人来继续破坏仪式……” 突然，窃时者的讨论中突然蹦出这么个意见，接着几乎所有人都点头认同起来，而他们的认同，也让原本铁板一片的团体，产生了些许间隙与隔阂，他们看向身旁队友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怀疑。 复活？赵辰巳听到这个词时微微眯起双眼，他很想追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复活，但是看场上窃时者们心照不宣连连点头的反应，他立马意识到以他现在的身份追问这种看起来谁都知道情报，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疑，所以按下了心中的好奇。 “总而言之，魔法阵的修复就由我来处理，大家继续推进仪式……” “好。” “辛苦你了。” ………… 众人都离去之后，前台的女窃时者看着赵辰巳，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开口说道：“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辰巳虽然很不想再多费唇舌，但本着做戏要做全套的心理，他还是开口问道：“那段时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女窃时者叹了口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糟心事一样疯狂吐槽起来：“其实有段时间我在楼上，被一个奇葩客人给缠住了……他打电话到前台来说电视收不到信号了，把这事转给工程部的人也没用，还是不停打电话过来，最后我气不过就跑上楼了，又是跟他讲道理又是告诉他为什么收不到电视节目，可他始终都那一句话‘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我看不了天线宝宝？’” 这什么奇葩客人？！ 赵辰巳眼皮狂跳，不过从结果上来说他还是要感谢这个奇葩客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奇葩支走了前台的女窃时者，他乱扣屎盆子的计划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真是，遇上这种人真是糟心……” 女窃时者还在那里叭叭吐槽着自己遇上的奇葩客人，而赵辰巳则把手自然地搭在了小推车上，悄悄握住了不死斩的剑柄。 “哦对了，我也来帮你收拾魔法阵吧，毕竟造成这个结果也有我……” 话音未落，她的胸口就被通体赤红的不死斩贯穿。 噗嗤—— 干脆利落的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来不及躲闪，更没有防备，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赵辰巳，眼中的疑惑与不解仿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痛下杀手。 “不好意思，我是卧底。” 看着女窃时者逐渐失去光泽的瞳孔，赵辰巳用于伪装的面皮开始变脆、脱落，最后化为一层层仿佛灰尘一般的灰雾从脸上脱落，露出了他的真容，然后在女窃时者惊愕、恐惧的目光中，结果了她的性命。 “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小姐姐呢……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时雨的声音响荡在耳畔。 赵辰巳看着那具逐渐失去生机的尸体，低下了头：“如果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恐怕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吧？抱歉……” 当初那座长生村里不止留下了某些人的生命，也将一些人的灵魂永远留在了那里。 接下来，在知晓目标样貌和职位的情况下，想要解决掉其他窃时者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时雨帮忙维持变容伪装，而他只需要找到任务目标，然后挨个背刺过去就行，很快，剩下的六名窃时者也都被他用偷袭和暗杀的方式一网打尽。 可他始终都没有找到上两次杀死他的幕后黑手。 ………… 当赵辰巳看到那具裹挟着阴风黑雾的木乃伊干尸出现在温泉山庄的客房走廊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真相，或者说……迟钝到现在才意识到真相。 但为时已晚。 温泉山庄的地板、墙壁、天花板开始迅速老化，他偷走了它们的时间，并且将它们化为一堆腐朽的飞灰，建筑腐朽崩塌，旅客一个接一个被阴风黑雾吞没，化为一堆四散的尘埃，在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她的父母和弟弟也化为了四散飘扬的尘埃。 “爸爸！妈妈！阳阳！” 而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赵辰巳只能抱着小女孩一路逃亡，在一次次追击中苦苦支撑，最后一如第一次死亡那样，被阴风黑雾所吞没夺走生命与时间，最后化为一团飞灰。 ………… “艹！怎么又来一遍！都给你助攻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第二十五章 时之虫(十) 赵辰巳从漫长的死亡后遗症中清醒过来，不过这次不用等他翻身下床了，当他醒来的那一刻客房紧锁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艹！怎么又来一遍！都给你助攻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伴随着房门被踹开的巨响，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赵辰巳下意识抄起放在身旁的大旅行包抽出藏在里面的不死斩，结果就看到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带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红帽从玄关中走进了房间。 “怎么会是你？！”赵辰巳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差点砍过去的不死斩也生生收住，不可置信地等着来者。 他认识那个娃娃脸。 “原来是你小子……” 吴铭自然也是认得这个少年的，当初那被卷入长生村事件中两个普通人幸存者之一，而且最后这两人还是他给救回来的。当时赵辰巳本可以选择一个轻松的道路，忘记在长生村发生的一切，继续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但他却为了复仇拒绝了洗清记忆，继续过普通的生活。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快半年了吧？怎么样？你的复仇之路走得怎么样了？最近会便秘吗？” 原本满肚子疑惑的赵辰巳被这跳脱的问题问着一愣：“啊？这跟便秘有什么关系？” “你看嘛，像是有些影视剧或是动画里描写的复仇者角色，无疑都是那种疯狂执着，为了复仇计划能废寝忘食，甚至连屁都可以不放一个的……”吴铭看着他那副苦大仇深的面相，点点头露出好奇的神色道：“所以我就比较好奇你们这类背负深仇大恨的人，会不会得痔疮，会不会压力大到便秘拉不出来的问题……” 赵辰巳在一旁听着青筋狂跳，这家伙刚一开尊口他就知道了，自己和这货绝对合不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我没有得痔疮，也没有便秘……” 哪怕这位从某种意义上确实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完全没办法用平和的语气好好说话。 “这就对了嘛，本来还担心你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现在看你这样子我就不担心了。毕竟有再大的深仇大恨，你还是个人。”然而吴铭像是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一样，自来熟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所有其他人一样都要吃饭喝水，一样会被痔疮和脱发苦恼，所以平时活得开心点，别整天这么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 “都说了我没有痔疮！” “你没有否认脱发，看来你有脱发的困扰咯？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病友，他脱发也很厉害，不过你也不要因此自卑，脱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guna！” 这讲相声一般的对话已经让绯红女王在旁边憋笑憋得很辛苦了，而赵辰巳耳畔更是响起了时雨银铃般的轻笑，见他的已经憋红了脸情绪到了爆发边缘，吴铭也见好就收摆摆手，将话题引回正轨上来：“好了，我过来不是跟你扯这件事情的，开门见山的说吧，这次轮回你就别瞎掺和了。” 赵辰巳心中一惊，立即警惕地皱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装？摆出这一副蠢样，真以为只有你自己困在时间的圆环中吗？”吴铭见他这反应无语地翻翻白眼，“从时间循环开始到现在，同样的电话我已经接了三次了，刚泡了一下温泉就被遣返回几个小时前的痛苦也经历过好几次了……” “你经历了几次轮回，我就跟着你经历了几次……不止是我，她也一样。”吴铭这样说着，然后指了指身旁的绯红女王，小红帽打扮的小女孩活泼地朝他挥了挥手：“你好呀~就像大哥哥说的那样，绯红也经历了三次轮回了~这是第四次哟~” “那为什么前几次轮回你们没有……” 吴铭朝他摊了摊手：“我之前寻思着你应该能解决这事嘛……再不济多死几次也能解决……结果哪知道都第四次了你才刚摸着个边，接下来会有很棘手的敌人进场，光凭你一个人已经摆不平这事了，所以崽啊，我很失望啊……” “让你失望还真是对不起了。”赵辰巳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接着沉默了一会后他才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要我怎么做？” 合不合得来是一回事，但他姑且还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的，该由专业人士顶上的时候，他也不会逞一时之勇意气用事。 “跟我走。”吴铭转身走出房间然后挥挥手示意他跟上，带着蹦蹦跳跳的绯红女王，三人走在并不宽敞的走廊上，“这本质上是一场三方博弈，有三方势力交杂在里面，他们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企图……” “果然是三方啊……”赵辰巳表情有些黯然，“在上一次轮回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首先说窃时者吧，因为你没有完整经历第一次轮回，只是在仪式结束后才赶到的，所以你们产生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认知……然而根据我的调查，这里的窃时者团体，他们是为了防止某个阴魂不散的老祖宗复活，才在这里布下了一场魔法阵仪式……” “当年开发出窃取时间这个不死秘法的元祖窃时者，被别人暴打一顿之后就长眠在这里，至于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又是谁把他封印在这里的。这个你别问我因为我也不知道。” “老祖宗虽然苟在了这里尝试着复活，但是他的后辈们，也就是其他的窃时者们却不希望他们的老祖宗复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尝试续……我是说尝试复活的老祖宗摁回棺材里去，然后再给棺材板加几个钉子……” “那个老祖宗难道就是……”赵辰巳听他这么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仿佛木乃伊一般的干尸形象，“也就是说我上一周目杀错人了吗……” “你也别这么愧疚了。”吴铭耸耸肩安慰道，“反正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是要把这里所有人寿命都给榨干，然后用来给他们的老祖宗棺材板上敲钉子的，你上周目杀他们一次，也算是扯平了吧……” 赵辰巳：“……” 神他妈扯平了！ 三人一边交谈着，一边顺着楼梯一路向下，很快就来到了大厅中。见到有旅客下楼，大厅里正在悄悄布置魔法阵的中年窃时者和女窃时者顿时停下了交谈，而吴铭也没有和他们搭话的意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径直朝两人走去，在与中年窃时者擦肩而过时伸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接着一道泛着璀璨星河的空间裂缝打开，顷刻间便吞没了他的身影。 “你干了什么？”女窃时者反应也很快，在中年窃时者莫名失去踪影的瞬间，她就意识到是遭到了敌人袭击，大声质问的同时，不死秘法也随之运转朝着吴铭抓去。 然而这一抓下去她却没感受到任何实感…… 没能顺利夺取对方的时间，运转的不死秘法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给弹开了一样，那感觉就好像是……手滑了一下…… 同时，在不死秘法被弹开的瞬间，她的胳膊也被吴铭轻轻拍了一下。 就像是熟人之间打招呼一样，吴铭缓缓走到她面前然后拍了拍她的胳膊。接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侵入了脑海，接着，她就发现自己被扔进了一个死寂而又黑暗的虚空。 这里仿佛宇宙深空一样冰冷而又死寂，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太空中的一具浮尸，身体无法动弹，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外界传来的声音，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和身体飘荡在无垠无际深邃死寂的虚空中，聆听着那几乎要把她逼疯的心跳声和血流声…… 咚——咚——咚—— 吴铭的一系列操作让赵辰巳瞪大了眼，看到吴铭这么轻易解决这两名窃时者，他再一次认清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你刚刚……干了什么？” “先送去特制的雅座冷静一下，免得等会打起来了添乱。”吴铭头也不抬地回答着，然后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开始掐着表算时间，“他们被送去的空间是我特意改造过的纯黑监牢，除了空气和必要的温度以外里面黑乎乎一片啥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源，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也不用等太久，等个五分钟就行……” 简直就是恶魔……赵辰巳设想了一下那个恶劣的环境，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再次在心里谴责了这种恶魔行径。 “大哥哥~第一波要过来了~”这个时候，正坐在沙发上扒拉着托盘里糖果的绯红女王突然开口道，“好像有两只……” “那是什么东西？”在她说话时赵辰巳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这时大厅承重柱与柜台的夹角处飘出两团灰白色的烟雾，很快烟雾进一步扩大后，两个如同脓液般胶状物构成的狭长躯体，便挣扎着从角落中爬了出来。 光滑而无定形的头颅上裂开一只又一只如脓泡般的眼睛，仿佛中空针管的尖刺长舌从长满一圈圈尖牙的裂口中伸出，在空中滴答着幽蓝色的涎水，修长甚至有些纤细的肢体正在缓缓拨动着空气，让它保持着漂浮在天空上的状态。 在目光与那充满恶意与疯狂的眼睛对上时，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感就在疯狂警示着赵辰巳赶紧逃离这里，可同时在被那两只怪物盯上的瞬间，他也自然而然理解了一些事情…… 一旦被这种生物盯上，就会永生永世遭受无休无止的追杀，无论逃到哪里去都没有用，至死方休。 那种不死不休特性，简直就像是猎人所养的猎犬一样。 “只是一些喜欢恶作剧的狗狗而已。”吴铭看着从雾气中缓缓爬出的猎犬，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没有合适的武器，五分钟能退治掉吗……” “不管了，先拿海德临时给我改造的玩意儿试试看吧……” 当吴铭还在那里自顾自嘀咕着什么的时候，那两只猎犬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啸，甩着如同针管般的长舌袭来。 叮！叮！ 火花激荡，吴铭体表的透明护盾泛起淡淡水波般的涟漪，而他已经顶着攻击冲到了一只猎犬面前，一把匕首从他的袖口中滑出，接着狠狠刺入了猎犬的额头之中！ 第二十六章 时之虫(十一) 在超凡界中，鲜少有人惹上这种生活在时间夹缝中能够轻松穿越时间的猎犬，而被猎犬盯上的人，哪怕是超凡者或超凡生物也几乎不可能幸免于难，这也是吴铭为什么在这一次轮回中，主动出手干涉的原因。 噗嗤。 仿佛一刀扎在一团柔软坚韧的橡胶上一样，剑刃上闪烁着淡淡紫光的匕首迟滞而又生涩地刺入猎犬光滑长满眼睛的头颅中，惹得猎犬发出一声吃痛的咕哝。 它数个眼睛中传来人性化的困惑和不解，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伤了。 基于种族特性，它现在其实是一个既存在于这个时间点上，却又同时不在当前时间点上的幻影，就像是三维球体在二维平面上的圆形投影一样，按理来说根本不会受到实质伤害才对，可它的脑袋偏偏就是被一把匕首给开了瓢。 不仅是存于这个时间点上的幻影，就连位于时间缝隙中的本体也受了伤。 然而它不知道的是，吴铭手中这把小匕首可一点都不普通。虽然是临时赶工让海德用手边材料做出来的小玩意儿，从武器本身材质上来讲肯定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真正发挥效果的还是镶嵌在刀柄上的那颗时间晶体。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输出装置，几根线路以及控制装置的开关，就能导出时间晶体内的力量，简单粗暴给匕首附魔，使这玩意儿能像魔弹射手一样造成无法衰减、闪避和转移的真实伤害。 虽然限于功率输出，匕首能造成的伤害可能都是-1-1的跳，就像是有人拿着根牙签捅巨人的脚指头，并且试图用这种方法把他捅死一样，但却是吴铭当下唯一能造成有效伤害的手段。 “绯红！接下来你配合赵辰巳拦截另一只，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和它硬碰硬！我解决了这只就来支援你们！”吴铭朝身后嘱咐了一声，便一脚蹬在猎犬的脑门上借力抽出了匕首，一股墨绿的恶心脓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匕首在他手中旋转着，又像是扎在又硬又厚的橡胶上一样，艰难而又迟滞地刺入猎犬的胸膛，给它又添一道新伤口！ “好哦~”绯红笑嘻嘻地提着裙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退后几步退到了赵辰巳身后的方位，而这时另一只猎犬也抓住了机会，越过咬起来硌牙的吴铭，直接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甩去了舌头！ 叮！ 火花四射，光影交错，赵辰巳手中的不死斩如一道闪电般拦在尖刺长舌突进的轨迹上，与其狠狠相撞，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荡漾在大厅中，同时也把他的虎口震得发麻，不死斩甚至都差点脱手。 看到他顺利挡下了攻击，绯红满意地点点头：“好~辛苦啦~接下来是前进两步~用不死斩招架狗狗的抓击哟~” 没有犹豫或迟疑，赵辰巳主动上前两步架起不死斩，结果正好就撞上了迎面扑来的猎犬，在那只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利爪发力抓下来之前，就架住了对方的抓击！ 叮！ 巨力再次从剑身上传来，震得赵辰巳虎口生疼，或许是对方尚未发力就被主动架住的关系，他甚至还有余力能格挡开剑上的爪子。 “很好~接下来不要和它纠缠，收剑立即退后！” 虽然表现的左支右拙，摇摇欲坠看上去防御随时就要崩溃一样，但不可思议的是每一次他都能恰到好处挡下猎犬的攻击。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赵辰巳也渐渐显示出了颓势——哪怕有绯红的料敌先知，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打断猎犬的攻击，可这样仍然无法弥补双方之间的战力差距，渐渐的他感觉招架变得越来越吃力，虎口上已经布满了可怖的伤口裂纹，点点灰雾烟尘向外喷出，手中的不死斩也变得如同有千钧之重一般。 “不要硬挡那一下！” 既耗心力，又耗体力的拉锯战最终还是让赵辰巳出了错，在与猎犬过了大概数十招后，面对本该避开的长舌攻击，他却错误地选择了硬挡。 叮！ 不死斩虽然弹开了尖刺长舌的攻击轨迹，但也被强大的反震力震得脱手而出，猎犬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四肢在空中划动着气势汹汹冲到了赵辰巳面前，狰狞可怖的影子将他全身给吞没，他看着朝他脑袋咬来的那张尖牙大嘴，一时之间好像忘记了躲避。 一道紫色的弧光闪过，伴随着如同用钝刀切肉一般的摩擦声，匕首吃力地将猎犬脖子的皮肉划开，缓慢而又致命地将猎犬枭首，第二只猎犬也被艰难解决，猎犬如同胶状物般的身体，顿时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被扎破了一样，脓液哗啦啦撒了一地。 “安全了吗……”一直绷着弦疲于防守的赵辰巳也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这两只到底是什么超凡生物……” “暂时被击退了而已，不过应该不会再来了。”吴铭捡起击退猎犬得到的时间晶体，两颗紫色六棱柱晶体在他指间跳跃着，大厅的灯光在晶体内部折射出如同万花筒般光怪陆离的景色，看着让人感觉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它们都是生活在不同时间轴上的独特超凡生物。” 赵辰巳：“？” “解释起来可能会有点复杂。打个比方吧，电影你应该知道吧？时间由无数个相互之间距离无限小，但却不相连的‘时间孤岛’所构成的，性质有点类似电影一样，用一帧帧的静止画面连续播放出来形成影片。绝大部分生活在正常时间轴上的生物，都是从过去到未来走着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事件与事物发展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步推进，随着时间流逝生物会出生、成长、衰老然后死亡……” 说着吴铭指了指地上那一滩脓液：“而对于猎犬而言，它们不仅能更加直观地感受到时间是不连续的，并且特殊的生理构造不仅支持它们生活在不连续时空里的片段中乱窜，还能让它们生活在非正常时空的孤岛中……好吧，说起来可能有点难以想象，你就理解为可以穿越时空，并且还活在一个正常时间维度以外的独立时空里就行……” 赵辰巳似懂非懂点点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理解了：“那它们为什么会袭击我们？” “还不是你回档次数太多了。每一次带着记忆回档就相当于是一次时间旅行。”吴铭翻了翻白眼，“回档相当于把你从正常时间轴中拉了出来，以不连续时空的时间孤岛为跳板，然后再扔回过去某个时间点，这途中必然会经过猎犬的领地……你看你到别人家里去做客，别人家里养的狗还要对你吼两声呢……” 赵辰巳张口结舌：“可多去几次难道不应该是混熟了吗？” “是混熟了啊，所以它这不是就汪汪叫着跑过来找你玩了吗……”吴铭耸耸肩回应了他的吐槽，“总之时间线层面上太过频繁的操作，就可能导致被猎犬盯上，不止是你，我和绯红，还有引发回档现象的那一位，现在应该都因为频繁回档被猎犬盯上了。”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吴铭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秒表上记录的时间，“五分钟快到了，该把他们放出来了。” “之后的计划，我们还要他们来配合呢……” ………… 古今中外，在人类史的长河中曾经有着不少将相王侯，能人异士，前仆后继去试图挑战和颠覆生老病死这种自然循环。 奉皇帝之命东渡蓬莱，寻求长生仙药的方士。 用灵魂与恶魔交易换取荣华富贵和漫长生命，最后永远徘徊在人间的流浪者。 下到冥界求得不老不死之草，却在洗澡时被蛇吃掉功亏一篑的国王。 热衷于用天材地宝炼丹，试图以丹道获取不死并且写下典籍的修道者。 他和他的弟子们，也是尝试战胜死亡的一员。 曾经有无数人前部后继倒在挑战不死的这条道路上，然而无论哪个朝代，无论是哪个时期，总会有那么一群人追逐永生和不死。 日复一日，不停测算，年复一年，不停尝试，从青丝变成白头，只为了钻研出能够延长寿命的方法。 哪怕只是一年也好，哪怕只是一个月也好，哪怕只是一旬也好…… 有的弟子心灰意冷半途离去，有的弟子如同其他挑战不死的求道者，倒在追求不死的道路上，含恨而死。 在不断的研究中，他对延寿标准渐渐降低，一天，一小时，乃至一分钟或是一秒都没有关系…… 只要能延长哪怕那么一点点，实现长生不死从无到有的第一步…… 幸运的是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终于叩开了不死的大门，钻研出了梦寐以求的不死秘法——窃时。 窃取他人的时间纳为己用，夺取他人的生命作为自身延续的外道邪法。 他和他的弟子们，也成为战胜了死亡的佼佼者之一。 盗取别人的时间获得漫长的寿命，这漫长的寿命又能用于进一步研究和精进不死秘法，随着他对不死秘法的研究精进，能够进行时间窃取的对象也从活人、动物、植物这些，扩大到了石头、河流。 而且按照他的计算，只要他将不死秘法继续完善下去，甚至还能窃取整个天地的时间，最终与天地同寿，到达真正的不死！ 然而这一切的野心和计划，最后都被一个名为玄君的路过道人给破坏了，他被打得重伤垂死，不得已逃到了这个地方陷入长眠，以求未来复活，可却遭到了弟子后代可耻的背叛，一次又一次将他的复活打断，并且将他重新封印回冰冷无知觉的黑暗中。 “可恶的玄君！可恶的叛徒们！” 如同枯尸般的木乃伊发出难听的咆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随着意识回归，封锁着他那片冰冷死寂的黑域空间，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龟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木乃伊的身体获得了更多自由，封印崩溃的速度也进一步加剧，自动展开的不死秘法从封印的裂缝中泄露而出，并且逐渐在大厅中弥散开来。 一瞬间，空荡大厅内的绿植、热带鱼、沙发、墙壁……无论是有机体还是无机体，都被自动释放的不死秘法给夺走了千年乃至万年的时间，这些被夺走时间的事物迅速凋零、腐化，不一会就风化为一堆厚厚的灰尘与沙子。 伴随着一声如玻璃破碎一般的轻响，元祖窃时者从封印中挣脱，黑雾包裹着他干枯法周的丑陋身躯，阴风搅动起大厅中的沙尘。 元祖窃时者，踏尘而来。 一切有序归于无序！一切秩序重回混乱！ 他即，熵之神！ 第二十七章 时之虫(十二) “还熵之神，不准续！给我躺回去！” 伴随着一声爆喝，吴铭从天而降破开阴风黑雾，双手紧握闪烁着紫色微光的小匕首朝着熵之神的面门刺去！ “哼……哪来的小鬼……”熵之神冷哼一声，尖锐细长的爪子轻轻一划，一面面无形无质，层层叠叠的时间屏障在他头顶展开，看上去就像是数枚透镜笼罩在了他头顶上一样，连光线和景色都产生了扭曲的现象。 说是屏障，实际上熵之神只是将指定区域的时间流无限分割、延长，将一分化为一年，将一秒化为一周，时间层面上的异变带动着原本平整的空间也产生了褶皱，短短几米的距离变得如同天堑般难以跨越，飘扬的灰尘都化为了几乎静止的状态，吴铭更是感觉自己像掉进了黑洞里，空间化为泥沼再难寸进，时间快速从他的身边流过，而他将会被永远困在时间与空间的囚笼中…… 本该是这样的。 散发着紫色微光的匕首却刺破了时间与空间上的不协调，就像是扎破了一个膨胀的气球，层层叠叠的时间屏障只阻挡了吴铭一瞬，便被如土鸡瓦狗般被紫芒匕首摧枯拉朽破坏殆尽，吴铭的身形只是稍稍一滞，便继续朝着熵之神袭来！ 然而熵之神作为元祖窃时者，同时也是开发出窃时秘法的人，他在时间层面上的运用和理解，可不是赵辰巳之前对抗的那些窃时者能够比拟的。 能像其他窃时者那样主动盗取他人的时间自不用说，而他周身自动展开的窃时领域，更是会无差别夺取领域内所有可以被夺取的时间，如果没有做好防护与之战斗，时间与寿命就会在战斗中快速流逝，顷刻间就会化为一杯黄土。 最重要的是，被他掠夺来的时间，可不只有延寿和防御这两项用途…… “加速。”面对破开层层时间屏障的吴铭，他虽然显得有些意外，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在即将被匕首刺中的那一刻，这具枯皱缩的木乃伊表现出了与他躯体完全不相符的高速，仿佛瞬移般飞到了数米外的地方，留下一大片扬起灰尘的高速行动轨迹，接着他慢慢将爪子指向攻击落空的吴铭，干枯龟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两个音节，“十年。” 当熵之神吐出“十年”这个词语时，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从他身上流逝了一样，包裹在周身的阴风黑雾变得像沸水蒸汽般快速涌动、翻滚，随后伴随空间泛起淡淡水波般的涟漪，一把结晶长剑便在他面前凭空凝聚出来。 唰！ 结晶化的长剑化为一道疾影弹射出去，风中激荡着破空之声，直直射向刚好落地的吴铭！ 吴铭体表展开的透明护盾与结晶长狠狠相撞，但这次护盾并没有像面对其他攻击那样表现出游刃有余的姿态，反倒像是感受到了极大压力一样，使得他体表顿时浮现出了护盾的六边形蜂巢结构，但马上随着结晶长剑自行崩溃，笼罩他全身的护盾纹路也逐渐暗淡下来。 “有点东西啊……”翻身落地，匕首在吴铭手中翻着花，明面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却更加警惕起来，“说真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老老实实躺回棺材里，我可以考虑考虑让你之后睡的棺材能稍微大一点……嗯，一室一厅行不？” 虽然护盾真身只是一闪即逝，下一刻随着结晶长剑从内部自行崩溃也就消弭无形，在旁人看来好像只是闪了一下，但他刚刚却通过护盾的数值变化更为直观地观察到刚刚的攻击。 护盾，在刚刚与结晶长剑接触的瞬间被打破了一次。 并不是护盾力场局部过载被洞穿的打破，而是包覆体表的整个护盾都崩溃了。 就像是一滴冷水被洒在了热油锅里。 在被结晶长剑刺中的那一瞬间，流动在体表的护盾力场能量顿时化为了无序废能四处乱窜，这种连锁反应很快蔓延到护盾能量输送的线路上，进而导致了整个护盾模块都因为能量回路中充斥废能而陷入短暂的崩溃与宕机。 虽然护盾马上就重启上线，但对吴铭而言这已经足够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来对待了：护盾模块在他眼里已经成为衡量敌方是不是强者的鉴定标准，连他的护盾都打不破大多都是菜鸡，但能够影响护盾，或是穿过护盾攻击到他的人，肯定都是有点实力的。 比如炎都降临的奈亚，比如魔力暴走的妮娜。 再比如……面前这个能短暂将护盾无效的熵之神…… “无效？”熵之神也有些惊讶，他并不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常理来讲他燃烧自身时光所制造出的武器，应该会在一瞬间燃烧掉对方所拥有的时间——换而言之，就是加速时间流逝让一个封闭系统快速熵增，让秩序化为混乱，让有序走向无序…… 但这小小的惊讶并不会让他停下攻击步伐，反而使他进一步加大了力度：“再来……五十年。” 阴风黑雾再次翻腾起来，这一次吴铭更为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内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东西，接着一把大太刀又像结晶长剑那般从虚空中凝结出来，被那只干枯皱缩的爪子，缓缓握在了手中。 加速。 来不及思考，就连视线都来不及捕捉对方的身影，熵之神那如同木乃伊般枯槁的身躯就冲到了吴铭面前！ 好快！ 吴铭双瞳微微收缩，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大太刀已经划过一道弧光当头劈下！ 叮！ 火花四射，体表展开的护盾力场再次化为一团无法提取利用的废能，而这次熵之神手中的大太刀却没有像之前的结晶长剑一样崩溃，布满裂纹看上去随时可能崩溃的刀刃洞穿护盾碎片，朝着吴铭刺去！ 身体被布满裂纹的大太刀贯穿，但却没有丝毫被刺穿的实感，吴铭头上一缕发丝快速由黑变白，眼角也多出几分皱纹，抬脚向就将熵之神给踹了出去。 “一室一厅的棺材都不满意嘛？怎么滴，你还想给自己的棺材开个天窗不成？”吴铭嘴上一边说着骚话，一边下意识摸了摸被刺中的地方，那里虽然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但是在被刺中的瞬间他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快速衰老，“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啊朋友，你要是再暴力反抗，可能连一室一厅的棺材都住不上了啊……” “试探到此结束了。”熵之神轻轻飘落在地，刚刚那一脚没有让他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而他也丝毫没有被吴铭的警告给吓住，时光再次从他身上悄无声息流逝：“接下来，三千年。” 付出自身三千年的时光，制造出消耗对方三千年时光的武器…… 虽然当初所掠夺而来的时间虽然大半都在与玄君道人的战斗中被消耗掉了，但……拿出几千年的时间用于战斗还是没问题的！ 布满灰尘的大厅空间轻微震荡起来，无穷无尽的箭矢伴随着一圈圈波纹涟漪，它们诡异的悬浮在半空，熵之神慢慢举起干枯皱缩的爪子，万千箭矢蓄势待发。 “噢哟？生气了？动真格啦？”哪怕被无穷无尽的箭矢包围，下一秒可能被射成一只刺猬，然后化为一堆飞灰，但吴铭脸上突然露出了颇为恶劣的笑容，挑衅着面前那具干枯皱缩的木乃伊：“我可警告你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老老实实趟回棺材里，可连一室一厅都没有了啊……” 熵之神没有接话，但那只缓缓挥下的手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他看来，吴铭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箭矢化为箭雨，封死了所有逃跑、闪避的空隙，向着中心的吴铭射去，伴随着一声声箭矢轰击地面发生爆炸的巨响，整个大厅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 熵之神微微扯动嘴角，那仿佛木乃伊一般的干尸面庞上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但马上，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那张丑脸上。 “我可警告你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灰尘落尽，吴铭毫发无损地站在被箭雨轰击的中心，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就连他脚边的地面都没有被箭雨轰击的痕迹，而他本人，仍然挂着令人生气的笑容，复述着刚刚他曾说过的话。 “再不老老实实躺回棺材里，可连一室一厅都没有了啊……” 这个混账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股被戏耍的恼怒，那张脸上挂着 “六千年！” 远比刚刚还要密集一倍有余的箭雨被快速制造出来，再次轰击！ 这次总该死透了吧！ 然而，不知不觉间灰尘又一次悄然落地，而那可恨的声音阴魂不散的传来。 “我可警告你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九千年！” “我可警告你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 吴铭坐在一旁刚刚被他还原出来的沙发上，看着在循环中一次次燃烧时间，制造出箭雨轰击‘他’，并且每次燃烧时间数额越来越大的熵之神，叹着气摇了摇头：“实力是不错，可惜智力不大行，估计这辈子也就困在莫比乌斯时间圆环里了……” “这就行了吗？”赵辰巳看了正在和一个时间幻影斗智斗勇的熵之神，还是显得有些担心：“这样就能困住他了吗？” “行了。一颗时间晶体代替我留在循环里，再由时之虫剪切制造出一个闭合的时间环……”吴铭说着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神棍大姐姐，她双手抱胸，一双美眸正凝视着陷入循环的熵之神，眼神也随着一次次重置逐渐从仇恨变成释怀，吴铭这才接着说道：“最后再用窃时者们的封印进行封装，就足以制造出一个永远囚禁他的时间片段了，你们这次干得不错……”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朝中年窃时者和前台接待的女窃时者露出一个微笑，吓得这俩还没从关小黑屋心理阴影中走出来的窃时者肝胆一颤，差点就瘫在了地上：“别这么怕嘛……我看起来这么可怕嘛？” 两人飞速点头，头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一样。 绯红甚至在旁边轻轻笑出了声：“噗……大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你之前才把他们扔进小黑屋里的事情啦~” 吴铭：“……” 妈个鸡这天被你聊死了啊！ 这样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他别过了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咳咳，算了，我也不想和你们一般见识，这次就这样吧，你们爱去哪去哪，偷别人时间也别太过分，把别人的游戏时间偷走就行……要是在让我发现你们大量盗取别人的时间……” 他脸上露出了让两位窃时者毛骨悚然的笑容。 “我的小黑屋雅座可是又黑又冷的……” 两人得到吴铭的准许后才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好了，这下事情也解决了。”等到两人离开后，吴铭将转向神棍大姐姐：“现在可以解开时间循环让我好好泡个温泉了吧？” “当然，现在时间循环已经被我解开了，愿时之虫今后也能永远庇佑着你……” “免了吧……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滋味可不好……” ………… 几个月后，赵辰巳回到暂住的旅馆时收到了一封信，来信者是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哥哥、姐姐你们好，冒昧来信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我最近过得很好，前不久从温泉山庄回来后一直被噩梦困扰着，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温泉山庄，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在那里变成了灰尘，而我被恐怖的怪物追逐着，但是在哥哥姐姐你们的保护下，我逃离了可怕的温泉山庄和恐怖怪物……” “最初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困扰我的噩梦，不过最近我渐渐明白了，那些都不是梦，而是实际发生过只是因为时间层面上的修改而遭到篡改的事实，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一次又一次保护了我……” “写着写着好像都是我一个人在吐苦水了，哥哥姐姐看到这里想必很疑惑吧？毕竟我们是在其他时间线里熟识起来的呢，不过没关系，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届时想必我们就能熟识起来了吧……” “过去即未来，未来即过去，时间的圆环永无止境，时之虫永远爱着我们……” 第二十八章 大葱剑侠传(上) 这是一件关于剑客的故事。 十五之夜，明月高悬。月光如霜，高台上，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中，另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两个身影，一明一暗，一高一低，遥相呼应。 白衣飘飘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皎洁明月就在他背后，在他脑后化为一圈仿佛神明的光轮，圣洁而。 “你来了。” 黑暗中的身影怔了怔，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即语气平稳地回答道。 “我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当然会来，你也当然知道我会来，否则当初你又怎肯放我走？” 听闻她的回答，白衣身影笑了他的笑声中透露着赴死的决绝。 “今宵月明，殒身不恤。” 黑暗中的身影没有再接话，已然拔剑出鞘。 “请。” 话已说尽，无需多言。 一声轻吟，剑气冲天。 白衣身影长剑出鞘，剑是好剑，青锋白刃在月光下闪烁着森白的光芒，他指尖拂过森寒的青锋长剑：“请。” 浮云遮月，天色一下暗了下来。 可双方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剑客之间的决斗，其实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三流剑客之间决斗流于表面，拼的是外力，只要你的武器、功法、剑招够好，你就能压人一筹。 二流剑客决斗更多拼的是底力，因为无论学了多精妙的剑招，练了多高深的功法，若是不能在战斗中融会贯通灵活对敌的话，那也是白瞎。 为什么没把武器差距也算进去呢？那是因为我考虑到一方如果亮出的是倚天剑，而另一方却拿出了激光剑来对敌的局面…… 扯远了，言归正传。 一流剑客则是以招式论胜负，在剑道上能走到这个境界的剑客，在天赋与毅力上都算是人中龙凤了，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从剑与剑之间寥寥几次的交锋中，读懂对方的思路与剑势，从而预判下一招会如何到来，手上过了一招，但是双方已经在心中过了十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决斗大多点到为止。 毕竟，对他们而言，招式尽了也就输了。 至于顶级剑客，剑法交锋就更加不拘泥于形式了，白衣身影与暗处之人就是处于这个档次，可以说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起，胜负交锋就已经在无形中拉开了序幕。 气势交锋，心境上的对抗虽然无声无息但却杀机四射，双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是流露出来的一个眼神，内心的一个纰漏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浮云散去，这两把绝世好剑泛起的剑光化为了交锋的信号，一高一低，一明一暗的两人同时动了，动若脱兔，快如闪电，两个身影在月光下交错而过……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这还得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数日前，从头说起。 当吴铭他们还在快乐温泉旅游的时候，林娇娇却遇上了天大的麻烦。 “哼哼哼~” 这天林娇娇哼着小曲，拎着妈妈交待要去买的食材和调料，脑袋里却想着是周末去吴铭家找伊丽莎白和绯红女王玩，在路过拐角时不小心与一个突然从小巷中走出的人撞了个满怀。 “啊！” 伴随着一声小小的惊叫，林娇娇被撞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塑料袋中的食材与调料也洒落一地。 “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走太快了没看路……” 林娇娇一边道着歉，一边抬起了头。撞到她的那人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在刺骨寒冷的冬夜中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衫，气势如锋，身形如剑一般笔直，就如同从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剑客一样。 而他腰间还挂着一把……额，是一根大葱。 “剑是好剑……”白衣男人对林娇娇的道歉无动于衷，只是审视着散落在地的食材，目光落在一根大葱上点点头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接着又上下扫了瘫倒在地的后者一眼，继而有些失望地摇摇头道：“可惜，持剑之人不仅让宝剑蒙尘，也白白浪费了剑道上的天赋……” “诶？”被撞倒在地的林娇娇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你说啥？在说我？咋回事呀？” 虽然对方满身槽点，尤其是腰间别着的那根葱让她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但回想起数次被卷入奇奇怪怪事件的经历，她非常明智地把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先别急着吐槽，外国还有石中剑呢，万一这货手里的葱真能当剑使呢？ 只能说……她的直觉不错。 “拔剑吧。”下一秒白衣男人就一手虚握别在腰间的大葱，一手握住根部做出拔剑出鞘的动作，伴随着一声如同利剑出鞘时的剑吟，他挥舞着大葱指向林娇娇，大葱挥舞时发出阵阵破空之声，“站起来，拿起你的剑，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我不是……我没有……”林娇娇连连摇头，赶紧把大葱从购物袋里拿了出来站起来道，“大哥，要是你喜欢这葱，干脆我把这葱送给你，大可不必动刀动枪……” “你是在折辱我吗？”也不知道是绊动了白衣男人的哪根弦，他的面色更加冰冷了几分，提剑便朝林娇娇随手一刺。 虽然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刺，既没认真也无需动真格，但白衣男人在剑法上的造诣已臻至化境，这平平无奇的一刺中暗藏了太多精妙玄机，看上去或许只要稍微后退半步就能退开，可真到了应对之时却让人感觉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这一葱刺中的绝望。 剑气如虹，杀机四射。 “神经病啊！”林娇娇被吓得骂人，或许是命运使然，也可能是退无可退的求生本能，面对笔直刺来的那一葱，她下意识就架起了手中的大葱！ ching！ 两葱相击，爆发出一串火花。 只是下意识的一挡，是概率几乎小到不存在的偶然事件吗？还是说林娇娇真的具备剑法上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她架葱抵挡时正好击中了大葱刺来的关键节点上，那是打破这一刺平衡的关键所在，但这一挡却微微偏转了大葱刺向她咽喉的角度。 帮她逃过了一次死劫。 满溢剑气的大葱划破皮肤，大葱也割破了雪白的衣袍。 两个身影错身而过。 “嘶……”林娇娇只感觉脖子一痛，伸手一摸，脑袋顿时嗡的一声陷入呆滞——她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血！ 是血！ 好多血！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不行不行不行！得想想办法！必须想想办法！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放过我，怎么样才能让他放过我……快想快想快想！ “有趣……”白衣男人看着被割破的袖口，如冰一样的面庞上终于流露出些许其他的情绪，那是惊喜，是终于遇到对手的惊喜，虽然对方现在尚且稚嫩但天赋极高，在生死关头全凭本能和天赋的那一葱恰到好处挡在了他发力的关键点，不仅破坏掉了他原本的剑路轨迹，更是顺势割破了他的衣袍，这可不是单纯能用偶然来解释的。 只要假以时日打磨一番，这位少女必能成为他的对手。 可还没等他开口，林娇娇就先声夺人：“耍赖！你这是在耍赖！” 白衣男人：“耍赖？” “你堂堂顶尖剑客，欺负我这个从来没有学过剑法的人，难道不是耍赖吗！”林娇娇聪明的小脑袋瓜此刻已经飞快运转起来，死亡的恐惧就在身后逼迫着她想尽一切办法保存自己，“一代宗师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然而面对这种道德上的指责，白衣男人面无表情：“然后？” 惨了，他根本不吃这一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林娇娇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大脑飞速运转的小齿轮都快冒出火花了，不断寻找逃跑的线路以及脱困的可能，然而就在她眼睛乱扫的时候她偶然间捕捉到了对方袖口被割破的痕迹。 在那一瞬间，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一样，好几个碎片般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终于在她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景。 有了！ “我看你是怕了我吧！害怕我的天赋，恐惧我可能成长到你无法掌控的地步，所以才想在我还没成长起来之前，就把我扼杀在萌芽之中！”顶着对方如同山岳般的压力，林娇娇咬着牙硬着头皮指向白衣男子被割破一个大口子的衣袖，“你看！这就是证据所在！我下意识的格挡都能挡下你的大葱，并且割破你的衣袍，如果假以时日让我成长起来，你还有战胜我的可能吗！” “所以你才说我想杀你灭口，将威胁消灭在萌芽中？”白衣男子神情淡然道。 “难道不是吗？口口声声说你我之间必有一战……”林娇娇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恐惧、愤怒、求生欲，多种情感混合在一起爆发出来，“你这样根本称不上是战斗！仅仅只是单方面的虐杀而已！嫉妒我的才能而进行的虐杀！像你这种心胸狭隘的人也配玩剑？我看你练的是下剑吧？” 这招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白了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用激将法刺激对方，不过情绪失控的林娇娇显然有些过头了。 “你有种就给我两天时间啊！信不信我两天分分钟就超过你，把你按在地上打！”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重样地损了对方快两分钟，而白衣男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站在原地，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完蛋……感觉刺激过头了…… “唉……”然而白衣男子终究还是没有动手，他强行忍住了当场砍死对方的冲动收葱回鞘，“好，我答应你，两天之后，月圆之夜，等你成长起来我们再战……” 第二十九章 大葱剑侠传(中) “我的意思是，你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写遗书。” 黑暗的房间中，缩在床上一角的林娇娇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判决心中一凉，想到今天遇袭时的恐惧，想到两天后自己即将面对的决斗，恐惧，担忧，后怕，种种情绪在心头涌现，眼泪再一次在她眼眶中打起转来。 可还没等她哭出声来，吴铭的话就让她把眼泪生生咽了回去：“又要哭了吧？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呜哇！世外高人救我啊！’” “诶？”林娇娇生生忍住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用手背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有些抽噎着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废话，算上这次，我已经是第四次听到你这么说了……” 坐在床上抱着枕头无声啜泣的林娇娇歪了歪头：“咦？第四次？我还没说啊……” “没什么，这些都是我这边才知道的事情。”吴铭显然也没有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切的心思，听筒中传来了他的哈欠声，“总而言之，我早就给你准备了一套训练用的文件，已经发过去了你挑一套顺眼的照着上面练就行。” “顺便指导你的人我也通知好了，待会应该就会来联系你的，这两天你就跟着他突击练习一下，虽然他肯定没我厉害，但教你绰绰有余了。等过两天我回来了，再过去给你撑场子。” “对了，顺便这事也能跟你姬友通个气……不用担心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她现在虽然被严密监控着，但只要不作恶就没问题……” “那么就这样，拜~我要去泡温泉咯~” 不给丝毫插嘴的机会，电话那头的吴铭一口气如连珠炮般把话给说完了，交代完一切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让林娇娇不禁怀疑类似的事情他是不是经历过好几次了，直到听筒中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时，她都没能反应过来：“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手机上就接连传来了响铃声，铃声不断响起，往往上一声还没响完就被下一条消息的铃声所打断。 如吴铭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确实传过来了一些文件，而且还都是pdf格式的…… “这些都是什么啊……”林娇娇看着如同刷屏般传过来的文件，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着，但随着看清那些文件的名字，她的表情逐渐变得越来越古怪，“八叶一葱流，飞天御葱流，葱二十三，天外飞葱，独孤九葱，苇名葱法……” 念到最后她的嘴角已经疯狂抽搐起来。眼神也逐渐从古怪变得绝望，接着逐渐放弃治疗，最后恼怒地把手机扔到床上。 “你都给了我一些什么鬼东西啦！” 良久之后，她看着被甩到床角的手机，还是叹了口气爬过去把它捡了起来。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让我看看……八叶一葱流是吧……” ………… 在林娇娇自暴自弃一边看着吴铭发来的剑谱，决心在这两天临阵磨枪，一边等待着联络时，殊不知她的父母正小心翼翼趴在房门外，聆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林母一脸担忧：“回来一股脑把东西倒桌子上就躲进房间里，连饭都不吃了，断断续续都快哭了一个多小时了……” “该不会是最近谈了恋爱，然后被男朋友给欺负了吧……”林父联想到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是假期女儿就会溜出门去的异状，不禁心生怀疑，说着说着就开始生起气来：“到底是哪家的混账小子，居然敢欺负我女儿，让她哭的这么伤心，让我逮住了我非要狠狠修理那个小兔崽子一顿……” “你小声点。”林母瞪了他一眼，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房门，“你就不怕娇娇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 “你拉得下脸把刚刚那番话当着娇娇的面再说一遍吗？” “我……” “去去去，别在这我我我了，赶紧的，跟我搭把手把饭做好。”林母已经开始推着林父往外赶了，“待会我进去给娇娇送饭时跟她好好聊聊，探下口风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你这么激动干嘛？孩子到这个年龄谈个把恋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林父一脸窘迫地转过了头：“我只是怕她没保护好自己，被那些臭小子们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哎呀~当初是谁用花言巧语把我骗了的呀~？” 不过林娇娇可不知道双亲已经对她产生了微妙的误会，而且这误会还在不知不觉中还进一步加深了，当然就算知道了可能也无济于事，毕竟她也不可能对他们说实话，而且这么荒谬的事实就算她如实说出来，他们也多半不大会信的。 所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 周六天还没亮，林娇娇就起了一个大早床，拎着一个购物袋悄悄溜出了家门早早赶到了昨晚约好的公园，见到了吴铭为她介绍来的特训老师。 “你就是那个……额，接连卷入超凡事件的倒霉蛋？”戴着厚厚的毛绒帽子，把自己裹得像头熊的奥托上下打量了着林娇娇，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眼前这人有点眼熟。而后者为了今明两天的特训特意换上了便于运动的运动装，外面则套着一身保暖的羽绒服，一头长发也扎起了马尾辫，形象比起之前的女高中生打扮有了不小的变化。 即便如此，奥托还是凭借模糊的记忆认出了她是谁——有时会跑到吴铭家里去蹭饭的普通高中生。 听到自己被如此评价，她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被接连卷入超凡事件里真是抱歉……” 哪怕对方戴着一顶厚厚的毛绒帽子，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像个熊一样，林娇娇同样认出了他——当初被打得很惨的那群中二病里面的头头！ “唉……”奥托摇摇头，“详细情况我已经从吴铭那里听说过了，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然不是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我只是想开开眼……大葱真的能当剑用吗？” “喏，我从家里把那根大葱带来了，你可以试着用用看……”林娇娇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一样，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根大葱递给了奥托。 那是昨天晚上偷偷带回房间的，毕竟之前她被人拿着大葱割伤了脖子，她回到家后姑且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为了防止父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根大葱切了吃了，然后像她被大葱伤到那样出现割伤内脏的事情，她把购物袋里的食材倒了出去，然后用购物袋包着大葱偷偷带回了房间里。 奥托皱着眉头接过了大葱：光是握着大葱并不能从触感上察觉出来有什么异常，重量上也感觉不出什么异常，并不是外形伪装成大葱的铁器。但是当他握住大葱的根部，并把它当成剑拔出鞘时，却发出了一声利剑出鞘的轻吟。 而且葱身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用力挥舞大葱而弯曲，反倒随着挥动隐隐发出了呼啸之声，奥托拿着大葱随手挽出几个剑花，随后拧身斜斩砍向他身旁的公园石雕像！ 叮！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金铁交击声，一串火花荡起。 石雕像的底座上留下了一道像是被剑或是刀砍出来的白印。 “哎哟我去还真特么是剑啊……”奥托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这个经常接触超凡事件的专家也不禁惊讶了，他翻来覆去看着手中这根大葱，并且小心翼翼用手去捏了捏大葱的葱身，“捏起来还是大葱的手感，但是普通的大葱可没办法在石雕像上砍出一个口子，更没办法砍出火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昨天研究了一晚上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林娇娇叹了口气，表情深沉。 “算了，现在考虑这些也无济于事，毕竟吴铭只是让我过来指导一下你的剑法。”思来想去都没有头绪的奥托很快放弃了寻根问底，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他走到一棵树下手中的大葱一挥便砍断了一根树枝，接着他又用大葱将树枝上的分叉都给刮掉，将其砍成细长平直的木棍拿在手中挥舞几下，然后把大葱还给了林娇娇，“好了！那我就用这根树枝来跟你对战吧……” 林娇娇一愣：“诶……可是你的树枝……” 奥托笑了笑，随后左手虚握做鞘做出收剑回鞘的姿势，将木棍收回左手：“说什么呢，这可是勇者之剑……” 相信很多人小时候都有过把捡到的树枝当成剑来玩耍的经历，更有甚者会在放学回家的途中将捡到的树枝当成勇者之剑，然后与几个好友在回家路上拿着树枝顺便来一场冒险之旅。 奥托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哪怕他已经成为了超凡者，但或许是由于他超凡职业比较特殊的关系，在拿起木棍时还是不自觉陷入了幻想。 “你刚刚……是把木棍给当成剑然后产生了一些奇妙的联想了吧？”林娇娇捕捉到他微妙的陶醉表情变化，忍不住吐槽道。 “咳咳……”她的吐槽让奥托一下子清醒过来，后者有些恼羞成怒地把手放在了木棍上，做出即将拔剑的姿势，“废话少说！要上了，只狼！” “你这是哪里来的苇名一心啊！！！” 第三十章 大葱剑侠传(下) ching！ 两条黑影相撞，荡出一阵金属敲击的脆响，奥托手中的木棍避开剑气锋芒精准击打在了大葱的中段，林娇娇只觉得右手被大葱上传来的震荡震得虎口一痛，接着大葱便脱手而出在空中打着旋飞出老远，最后噌的一声直直插在松软的泥土地上。 “呼……呼……呼……呼……”早就累得不行的林娇娇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满头大汗，秀发被汗水黏在前额，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喘起气来，“暂停……暂停，让我休……休息一下……” “这还没打多久呢。”奥托一本正经地将木棍收剑回鞘，一边握着装作已经回鞘的木棍，另一边慢悠悠走到远处把大葱从地里拔了出来，“这才过了几招就不行了？我这拿的还只是根木棍呢，真到了决斗的时候，别人可是跟你一样拿着剑……好吧，拿着大葱的……” 林娇娇听着狂翻白眼：“几招？用的还是木棍？说得倒轻松，你要搞清楚：我只是个来临阵磨枪的普通女高中生啊，你就是捡个……” 她其实说的没错，奥托虽不是什么剑术大师，但是跟着亚历克斯这段时间里，光是那位猛男指定的日常训练就让他的身体素质不知不觉间略强于同龄人了。再加上经常处理超凡之事，自然免不了会与其他超凡战斗，一来二去也积累下了不少战斗经验。凭借身体素质优势和战斗经验碾压对方，哪怕他拿着一根木棍，也能三下两下将林娇娇手中的大葱给打飞。 “普通的高中生？高中生不都是有着能拯救世界的设定吗？” “那是日本的高中生，咱们这的学生学习压力重，都在备战高考没时间去拯救世界……” “算了不跟你贫嘴了，从刚刚那几招交手里我大概也明白你的实力，以及吴铭为什么会交代我那样做了……”奥托随手将大葱插在面前松软的泥土里，一个人嘟嘟囔囔嘀咕着，而林娇娇听到他的话顿时好奇起来：“咦？吴铭哥到底跟你交代了一些什么啊？” 奥托耸耸肩道：“他好像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让我放弃一切给你喂招啊，磨练基本功啊，又或者是传授你战斗经验的想法，直接快进到实战阶段……” 林娇娇听着这话打了个激灵，她已经本能意识到了有些不妙：“那……那该怎么做……” “在一场场被暴打的实战中让身体逐渐适应，然后再按照他的意思传授你一点实用的实战技巧……”奥托这时重新抽出了握在左手里的木棍。 “好了！拿起大葱站起来，咱们继续，不要想着反攻，试着防下我所有的攻击！” ………… 一次次灰头土脸地倒下，一次次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少女在奥托的实战指导下不断磨练着自己的技艺，直到练到筋疲力尽才会坐下歇会，但稍稍恢复体力后，又会爬起来拿着大葱再战。 一招，两招…… “调整好呼吸！防御架势架好！” 十招，三十招…… “很好！保持这个节奏！我要加大攻击强度了！” 刚开始根本挡不下奥托几招就会脱手而出的大葱，在一次次实战磨练下格挡变得越发得心应手，白天要与奥托几乎无休止对练，晚上回到家中顶着全身酸痛的身体，还要听取吴铭给出的剑法指导和应对策略，时间就这样在她如此刻苦，戆直地锻炼自己技艺的过程中悄然流逝。 ………… 明月高悬，两道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起舞。 铛！铛！铛！ 阵阵刀剑相击之声，宛如铁匠在用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铁砧的打铁脆响荡漾在空气中，火花随着两人每一次错身交手之际炸响。 白衣剑客的葱是杀人之葱，不像其他剑法那样带着花里胡哨的特效，所以他完全可以用快、狠、准来形容。 快，是指他的每一葱都迅如闪电，单纯靠眼睛已经跟不上运剑轨迹，一葱挥出往往等到对手视线捕捉到想要格挡时，葱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致命的伤口。 狠，是指他每一招都是那么的咄咄逼人，葱出无我。以一往无前不留后路的气势挥葱，不仅直取对手架势中最薄弱的点，更是丝毫不会有任何回防或是躲避的意思，丝毫不顾自己这一葱挥出后会不会被对手所伤，哪怕任由对手的攻击落在身上留下伤口，他也决计不会中途收葱格挡。 而准呢，自然也更好理解了，就像是早就算计好了一般，他每一葱挥砍的角度，每一葱刺出的轨迹都是那么精准，时机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既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退路，也封死对方所有闪避的可能性。 没有花里胡哨的剑招，更没有眼花缭乱的特效，用的都是剑法中最基本的撩、扫、劈、刺，一招一式都返璞归真到了极致，却又隐藏着重重杀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位顶尖剑客，越是与面前的这位少女交手，他就越是感觉到心惊胆战。 林娇娇……她很奇怪，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这个姑娘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 她一直都在防御，双手握住大葱的根部，双腿微曲，侧身拧胯将大葱横在面前，摆出一个别扭而怪异的防御架势，不断架起大葱，又不断放下，然后又在放下的途中再次架起大葱，接着继续放下……若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她是不是抽风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防御架势，却能把他接二连三挥来的大葱连翻弹开，从交手到现在二十多招了，这个两天前在剑道上连初学者都不算的小姑娘，竟然愣是滴水不漏防下了他所有的攻击。 甚至为了更好的防御，她的惯用手还换上了一只铁臂甲，用来应对每一次刀剑相击时从大葱上震荡回来的反震之力。 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这小姑娘的剑法天赋，恐怕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也甭管她是不是借了外力，是不是只会固守不攻，光是能在白衣剑客手上撑二十多招，这已经让他对林娇娇展现出来的天赋非常忌惮了。 但是，她真的有那么卓越的剑法天赋吗？ 此处在书中暗表。 答案当然是没有，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高中生怎么可能有这种逆天级的天赋，要是真有的话早就被发掘出来去参加国家级专业训练了，恐怕就算是科幻小说家，也不敢轻易采用如此夸张的设定。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首先是吴铭的大体方针——与其让一个初心者在短短两天时间里，成长到能和白衣剑客打得有来有回的顶级剑客，还不如让她学会随心所欲乌龟流来得容易得多。只要在模拟实战中积累到足够多的实战经验和剑法知识，使其熟知各路，将防御刻入本能中就行。 那林娇娇有足够多的剑法知识和经验吗？ 这个……还真的可以有，毕竟当初炎都异变时，奈亚可是无差别随机发送了很多垃圾信息，所有与他建立过连接的个体都受到了极其大量的信息流冲刷，作为一个海纳百川的高密度信息体，他发送出去的信息流里面有些关于剑客的经验，也不足为奇。 剑法，剑道，剑技…… 一代代天才对剑道之路上的钻研，经验以及知识都随着通道生生灌入了林娇娇的脑中，但那时她已经昏迷了，当然其实昏没昏也没太大所谓，就算没昏她也无法理解，无法实践，甚至无法记忆下流入脑内的那些信息，所以这些知识、经验以及钻研的成果，也自然成为了无用之物，大脑在分辨识别后为了应对下一波信息流，所以就把这些信息立马忘掉了。 但忘掉归忘掉，这跟从来没接触过还是有所不同的，就像是你不经意之间看过一本晦涩难懂的书，即便你看过之后忘了里面的内容，机缘巧合之下再次翻阅同一本书，多少还是会留下一些熟悉的印象，哪怕再读一次这本书，你读起来也会觉得轻车熟路一些。 那些被林娇娇遗忘的剑道知识同理，在特定的条件下，这些只是以印象存在的知识和经验同样能发挥出惊人的效果！ 只要在对方攻击时恰到好处地架起葱防御，林娇娇就能自然而然顺着力道的流向格挡攻击，如果时机把握更加精准一点，甚至还能做到防御同时反击对方的不可思议行为。 说到这里，想必有些聪明的看官已经明白了，当初林娇娇能挡下白衣剑客的那一剑，并非偶然，而是她恰到好处举起了大葱，激发了那些隐约的印象，带着身体自然而然动了起来，这才偏转开了攻击甚至还反击割断了对方的衣袖。 而白衣剑客找上她，要与她一战就更加不是偶然。 正因为曾接受过这样高密度的剑道经验、知识的传授，所以在他看来，林娇娇才会具备着成为顶级剑客的素质。 言归正传…… 铛！ 两者又是一次错身交手，接着两道身影又飞快退开。 “为何不攻过来？”白衣剑客暂时止住了攻势，开口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呼……你以为我不想攻过来啊？”见到白衣剑客没有像之前那样冲过来，终于能缓口气的林娇娇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呼吸再次如同抽风般将手中的大葱横起又放下，放下又横起，“两天的时间能练成吴铭哥教我的抖刀术已经够不错了，你还想怎么着吧？” 白衣剑客闻言脸色一变，忍不住在心中暗道：这小丫头虽然天赋异禀，但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时间来磨砺，可短短两天就能让她滴水不漏挡下我的攻击，可见在背后指点她的那个人也是一位高手…… 如果多给她一些时间，或是下次再见的话，恐怕她的实力就不会弱于我了…… 一瞬间，白衣剑客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不由产生了一丝惋惜——如果在这里杀掉对方的话，恐怕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又会少掉一名可能势均力敌的对手，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心境让他感觉有些悲凉。 但是约好的是两天，那么就只能是两天，这次他不会再放过她了。就如同他的葱一样，一葱斩出就再无回头之路。 刹那。 月光之下，寒芒乍现，剑光逼人。 白衣剑客化为一道白影踏空而行，全身全心全力都寄于手中的大葱上，一葱刺出，宛如飞仙。 来了！和吴铭哥预计的差不多！ 林娇娇双瞳微缩，凝神屏气，以更高频率抖动起手中的大葱。 叮—— 一声金鸣，火花四射。 林娇娇稳稳接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葱，但身体也被剑上传来的力量震得不由自主后退，可就在这时，就在白衣剑客的注视下，她一个轻巧的换手，大葱就从右手跳到了左手中，同时白衣剑客看到她抬起了戴着金属臂铠的右手，掌心向他。 白衣剑客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下意识就想抽身而退，但由于他那一往无前的剑法风格，再加上林娇娇的格挡正好弹开他的大葱，此时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他根本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看着那个铁胳膊的掌心咯嘣一声弹开一个小小的瓶子，直取他的面门！ 哼！雕虫小技！ 张嘴咬住了从掌心弹出来的小机关瓶！ 嘭！ 机关瓶轰然爆炸，黄红相间的粉尘炸成一团粉尘烟雾，不仅喷了白衣剑客一口，还被他猝不及防吸进去了不少，然后他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和咳嗽声。 “呜……咳咳咳咳咳……我的眼睛！阿嚏……阿——嚏！你居然！你竟然！” 火辣辣的痛苦，眼睛、鼻子乃至呼吸道里呼吸的空气，都像是要燃烧了起来一样，鼻子眼泪一齐涌出，止都止不住，而他那张俊朗的脸，此时也变得红肿膨胀，看起来就像个猪头一样。 白衣剑客身上已经沾满了黄红相间的粉尘，他一边咳嗽，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又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大葱，时不时还在破口大骂，那副凄惨的样子就连始作俑者林娇娇看着都觉得有些可怜。 那是由对眼睛、呼吸道这些脆弱粘膜有着强刺激性的胡椒粉和辣椒粉构成的烟雾弹，说实话，林娇娇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头铁到直接去咬那玩意儿…… “现在这算是超常发挥了吧……”看着一个人视觉嗅觉都被胡椒面辣椒粉剥夺，正在和空气斗智斗勇的白衣剑客，林娇娇拉开一段距离，不禁小声嘟囔道。 “呜咳咳咳……下三滥！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了吗！？”白衣剑客被彻底激怒了，虽然视觉和嗅觉被废，但是听觉仍然发达，他现在耳功全开，听声辨位，立马就找到了林娇娇的位置，又是举葱刺来。 “其实，我是不想用吴铭哥教我的这招的……”林娇娇转动了一下金属臂铠，然后面对袭来的白衣剑客，机关启动，朝他甩出了一挂已经引燃引线的鞭炮。 第三十一章 大葱剑侠传(结) 白衣 暗藏在金属臂铠的机关启动，一串鞭炮弹出，接着点火器自动点燃引线，接着就被扔了出去，差点迎面砸在了白衣剑客的脸上。 接着如同过年时放一万响大鞭炮那噼里啪啦的动静就响起来了。 由于视觉与嗅觉都被封住，只能将听觉拉满来听声辨位的白衣剑客，被这串噼里啪啦的鞭炮迎面一砸，那可就遭重了……鞭炮的每一响都像是尖刺狠狠贯穿了他的耳膜，然后使劲敲击着他的头骨一样。 在鞭炮炸响的那几秒钟里，白衣剑客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别说再去听声辨位了，就连身体平衡都没能保持住前冲的身影一个踉跄就扑街倒地。 “啊！！！啊啊啊啊！！！” 林娇娇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耳朵打滚的白衣剑客，又看了看穿戴在右手上的金属臂铠，不由回想起半天前自己刚拿到这铁胳膊时发生的事。 ………… 半天前，僻静无人的公园中，林娇娇正举着右手任由吴铭给她装上一个做工精巧的金属臂铠。 “吴铭哥，你给我整个铁胳膊干什么啊……” “这是我找海德给你专门订做的小玩意儿。”吴铭白了她一眼，继续调整穿戴在她右手上的金属臂铠，“再说它也不叫铁胳膊，这玩意儿叫忍一手。” 手都举酸的林娇娇疯狂翻白眼：“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词，你确定不是忍义手吗？” “你懂什么？”吴铭淡淡瞥了她一眼，手指轻轻叩击金属臂铠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敲击声，“要装忍义手得把你的手给砍了，这只需要让你穿上去就行，忍一手加上我教你的抖刀术，这两者将会是你这次决斗的制胜关键。” 林娇娇被忽悠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开口问道：“啊？这么厉害？那这忍一手有啥门道啊？能像忍义手那样喷火，开伞，吹口哨吗？还是说这个铁胳膊能变成激光剑？” “净想着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吴铭伸手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然后托起她穿着臂铠的右手，掌心向上指着虎口处说道：“看到这个凹槽没？到时候你就把大葱卡进凹槽里，忍一手的机关会代替你握紧大葱，并且这玩意儿还能作为外骨骼装甲增强力量，帮你抵消从大葱上传来的反震之力。” 说着他又指了指忍一手的掌心：“这里装着机关瓶，里面全都是刺激性极强的超辣辣椒粉和黑胡椒面，自动弹射，发射后三秒钟自动爆开，你在战斗都空隙朝他扔一个，只要他吸上一点，那呼吸道粘膜与眼睛就算是暂时废掉了，你的优势就会自然而然上升……” “那要是他能像武林高手那样听声辨位呢？”林娇娇有些担忧。 “喏，这里我给你装了几串鞭炮，如果他还能听声辨位，你那时候就启动这里的机关，弹出鞭炮往他脸上扔就行……” “然后这里装的是膨胀十字钉，这里装的是……” ………… 吴铭之所以放心让林娇娇前来，并不是对后者实力有信心，而是早就在事前给她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除了烟雾弹和鞭炮以外，他还给林娇娇的忍一手里配了不少阴损玩意儿，并且手把手告诉她这些阴损玩意儿，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下使用。 实在不行，大不了也就是他亲自下场干涉。 不过哪知道白衣剑客的战斗方式这么莽，居然敢用嘴去接来历不明的暗器，而不是选择闪开或是强行收招后撤。这让接下来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起来了，既然封住了视觉，那么接下来这一套专门针对他的组合拳肯定避无可避。 “你这个……咳咳……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呜咳咳咳咳……”三番两次遭到暗算的白衣剑客已然愤怒到了极点，虽然耳朵还是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但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却丝毫没有衰弱的迹象，他近乎癫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大葱，剑气四射，每一次挥葱都会在地上带起一道深深的沟壑，“不就是视觉和听觉吗！哪怕在这种不利的状态下，我一样能够揪出你的位置！” 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仍然觉得自己胜算很大。 当然这样的自信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他一脚踩在那一片膨胀十字钉上时，从脚底板传来刺骨钻心的疼痛，彻底击垮了他的自信。 那些撒在地上的膨胀十字钉样子就像是铁蒺藜，但略有不同是每一根尖刺上都有着倒刺，能死死勾住皮肉，并且刺入皮肉后顶端尖刺会像膨胀螺丝一样分叉膨胀，进一步撕开伤口，造成的痛苦远超普通的铁蒺藜。 锐利的膨胀十字钉轻而易举刺破了他的皮肉，接着在体重压迫下顺势钻入他的脚掌骨，弹开了顶端的分叉尖刺，一瞬间将他两只脚撕得血肉模糊，脚底板传来的剧痛更是让他一下子没能稳住身子，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那一片膨胀十字钉中，然后引发了新一轮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很快白衣剑客那身满是尘土的飘飘白衣就由灰变红，最后又变成了深黑色，如果恨意可以杀人的话，林娇娇现在恐怕已经在他心中被撕成碎片了。 眼睛也睁不开，耳朵也听不到，身上还被暗器所伤被撕得血肉模糊，可这些都并没有伤及他的根本，只是给他的决斗增加了阻碍和不利因素而已，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愤怒。没错，他确实曾面临过不少比现在还要严峻的局面，面对过不少受伤极重的劣势局面，但那些都是生死角斗，而不是像今天像这样被人连连羞辱！ 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强烈屈辱伴随着无能狂怒一同涌上了他的心头，然后这股情绪随着血压和热血的上升，直冲脑门，压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这血压究竟上升到了什么程度呢…… 大概是他身上的伤口都气得往外面飙血这种地步了吧。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人一热血上头就容易做傻事，白衣剑客也不能例外，他躺在地上开始胡乱挥舞起手中的大葱，将一道道剑气斩出，然后将这些剑气约束在身边四处乱窜，刹那间，他的周身就已经化为了剑气纵横的高危区域。 飞沙走石，碎石飞溅，地面被锋利的剑气割出一道又一道幽深的沟壑，想要近身阻止白衣剑客的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要同归于尽，他要跟那个混账小姑娘同归于尽！ 一口气在身边打出无数剑气，然后再一口气解放这些剑气将自己与敌人一同绞碎。 可就在这时，一根比人还要高的巨葱如棍子般从天而降，它穿过了重重剑气，发出一阵阵金铁交击的脆响，最后重重落在了白衣剑客的脑门子上，砸得白衣剑客脑子嗡的一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晕死了过去。 林娇娇像是扛着根棍子那样，扛起自己提前放在黑暗里以备不时之需的章丘大葱，看着倒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的白衣剑客：“对不起……但是吴铭哥出的招都太损了，你要是再不晕过去的话……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连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一位顶尖的剑客，就这样屈辱地倒在了一个损招频出的小姑娘手中。 ………… 距离月圆之夜的决战已过去两天。 随着战斗的落幕，有些人已经彻底放下了心，重新回归到普通的日常生活当中去。 当初白衣剑客放林娇娇回去是有交换条件的——以后者双亲的性命作为要挟，如果月圆之夜没有赴约，那白衣剑客就找到她家中送他们一家人上路。否则林娇娇当初早就跑了，哪还会打电话找吴铭求救。 而还有些人还在加班加点处理着善后事宜。 那位顶尖剑客，最后被吴铭交给了炎都当地的超凡势力来处置和收容，但有一样东西却一直摆在他的书桌前。 大葱。 白衣剑客和林娇娇决斗时所使用的大葱，现在正安安静静躺在吴铭书桌上，接受众人的研究。 “先说说我的结论吧……”海德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首先开口道：“我把这根大葱从头到尾完全分析了一遍，还做了个植物切片。从植物学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一根普通的大葱，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也可以排除是什么高科技产物，而且我后来又去超市买了几根大葱，在满足特定条件下它们同样具备剑一样的质感，所以只能从超凡的层面着手考虑……” “管理者，海德博士说的没错，经过这几天的研究，我基本弄清楚这个大葱的结构了。”赵姒妲将大葱放回桌上，然后从身上摸出一沓报告递给吴铭，“先说结论吧，这个大葱并不是异常物品，但是它在更加深层的地方，类似于抽象概念的层面上有人为修改过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人赋予了所有大葱类似于剑，或者是相关武器的特质……” “不止是这一把大葱，几乎是所有的大葱都蕴含着大葱=剑这么一个特质在里面。当然激活这个特质的条件有点苛刻，必须单手或双手握住大葱的根部，把它当成剑来使用，它才会体现出如同利器一样能割伤人的特性。” “以及，这种大葱仍然可以用菜刀正常切断、炒熟甚至吃下，并不会对正常人产生不良反应……” 吴铭有些疑惑地问道：“前面我没什么问题，不过……真的能吃吗？老赵你该不会又把东西放嘴里分析了吧？”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然后她缓缓偏过头去，小声而快速地说道：“这次没有……而且管理者，您昨天吃的胡萝卜大葱炒牛肉，就是用林娇娇买回来的那根大葱炒的……” 末了她还补了一句：“因为海德需要一些切片做调查，所以索性就顺便也做了一个实验。” “……？”吴铭，目瞪口呆.jpg。 我就说怎么少了一根！ “请放心，那根大葱我已经彻底清洗并消毒过，可以保证食品安全……” “额……好，好吧……”吴铭表情变得更加古怪起来，不禁在心中暗道：老赵是不是跟着傻白混多了，怎么现在也越来越皮了……他摇摇头，驱散脑海中这些有得没得，重新看向人偶姑娘问道：“那，有没有办法进一步追踪，查到是谁进行修改，或是赋予大葱这种特质的？” 赵姒妲摇摇头：“目前没有办法，追溯源头非常困难。” “想来也是……” “哇！大哥大哥！我刚刚一直都想说了！”伊丽莎白早就在旁边围观老久了，因为刚刚的氛围她一直插不进去话，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开口说道，“那个！这葱上面，好像有我留下的痕迹！这个大葱，好像可能八成也许应该……是我的手笔诶！” 第三十二章 过往与传唤 伊丽莎白的话刚说出口，房间内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 是你做的？怎么可能？ 这样的怀疑在众人心中一闪即逝，随后达成了共识。 如果是她的话，还真有可能做出来。 首先是手法，众所周知伊丽莎白的超凡能力是连接，不仅能够将有形之物连接起来，甚至连概念上的无形之物也能连接，这一点吴铭与赵姒妲深有感触。 当初他们俩可是亲眼见识过伊丽莎白将影界与现实世界短暂连接到一起的壮举，也曾见识过后者连接空间用于快速移动的手法，甚至有时他们使用的心灵链接队内语音，都是以她为基础构筑出来的精神链接网络。 所以她还真有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其次是动机…… 好吧，动机就更不用谈了，熟悉伊丽莎白的人都知道她的脑回路是不可捉摸的，吴铭甚至怀疑她做这种事情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动机…… 所以众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海德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幸灾乐祸地笑道：“不愧是你，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吴铭则是有些头痛地扶额：“你该不会是和人偶去超市的时候，觉得好玩就把这玩意儿给连上去的吧……” 而赵姒妲眼睛里已经闪烁起危险的红光：“伊！丽！莎！白！” “呜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伊丽莎白一听到这咬牙切齿的声音，顿时就怂了，她下意识抱着头蹲了下来，“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打傻了！” 赵姒妲收住敲她脑袋的手，怒目而视：“你还不傻吗！” “我可聪明了！”伊丽莎白扬起脑袋顶了一句，然后看到人偶姑娘摄人的目光又怂怂地抱头蹲防，小声嘟囔道：“其实我怀疑这跟我来这里之前的经历有关啦……” “以前的经历？”吴铭闻言挑了挑眉毛，住进来这快半年的时间里，伊丽莎白几乎很少提及自己过去的经历，就算是追杀她的人偶姑娘对其的过去了解也仅仅停留在组织所提供的报告材料上——曾经颠覆过小型超凡组织，逃离时还覆灭了前去围堵小队的超凡生物，穷凶极恶，战斗力：极高，危险程度：极高，处理建议：在造成伤亡前尽快捕捉处置。 当然现在根据实地观察后，人偶姑娘觉得组织对其评判确实是有失偏颇——穷凶肯定不至于，但极饿肯定没说错。 “其实在大哥家里安顿下来以前，我还被一个超凡组织抓住过……”伊丽莎白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一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那个超凡组织逮住我后就把我塞进了一个灌满水的胶囊舱里，我又没办法入睡，就这样醒着泡了好久好久的营养液……” 吴铭听着眉头狂跳，接着问道：“那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伊丽莎白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具体时间：“我进去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打仗，法国投降第二天就被抓住了。” 吴铭愕然，心中暗道：好家伙，难怪她会把黑客帝国看成是个恐怖片，这意识清醒被关在休眠舱里泡了小半个世纪的营养液，换了谁来都顶不住啊。 “再后来，十几年前从那个超凡组织里越狱逃出来后，我就找了个北方小城市住下了，期间为了躲避追杀搬了几次家，结果室友跟其他超凡势力打了一架，被路人拍下视频po到了网上，她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在那之后我又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打退了好几波来找我茬的超凡者，最后找到炎都来碰见了大哥……” “关于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经历我们已经了解了。”赵姒妲点点头：“但是你轻描淡写漏掉了一个重点，当初那个非法超凡组织是被你覆灭后，你才离开的……” “哎？”伊丽莎白被她这么问着一愣：“是这样吗？可我没做过这事啊，我逃了好久才甩开他们的。他们人多不说还个个都挺能打，当初我被他们抓住的时候都打不过，泡了好久的营养液就更打不过了，怎么可能反过来把他们都给灭了……”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还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不似作假的疑惑。 没有撒谎。 相处半年下来，赵姒妲多少也能判断出伊丽莎白是不是在说谎，至少后者在说谎时不是这个样子。当然人偶姑娘也没有完全排除她的嫌疑，毕竟也有可能是这家伙在这半年的相处中一直都在飙演技，为的就是在这种场合上骗到她…… 但这种可能太低，而且风险也极大…… 可如果伊丽莎白真没说谎的话……那么这事情就有点意思了，因为傻白口述的事实与赵姒妲曾经在组织里看到的报告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在那个非法超凡组织被人发现一夜覆灭后，组织还派遣过专业调查小组前往调查，而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非法超凡组织曾经收容着一只超凡生物，但是超凡生物挣脱了收容毁灭了这个非法的超凡组织。根据现场留下的线索，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轻松锁定了伊丽莎白，并且建立起了监视网，这种监视一直到半年多以前她突然离开自己的常住地为止。 是组织的调查出错了吗？还是说…… 看到赵姒妲陷入沉思，吴铭轻咳两声说道：“那这大葱是怎么回事？你被那个超凡组织抓住的时候，为了越狱做出来的吗？” “是实验啦大哥！在那个超凡组织里我被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但大部分都是围绕我的超凡能力展开的……”伊丽莎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非常罕见地露出了认真思考的神色，“我觉得他们是想测试我的能力极限，最开始是让我将两个分离开来的物质连接在一起，然后难度逐渐提升，让我把不同生物的心智连接在一起，让我在空间上建立两点最短的连接捷径……” “最后就开始抽象概念层面上的连接了吗？”赵姒妲接话道。 “嗯，那段时间里他们让我尝试连接了好多东西，时间啊，空间啊，因果啊还有概念啊，反正就是这些好复杂，好难理解的东西。”伊丽莎白点点头，纤纤玉指点着下巴歪头回忆着，“做了好多次实验，其实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哪些失败，有哪些成功的了，不过现在看来大葱应该就是成功的那一类吧……” 海德：“那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根大葱，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诶，让我康康！”伊丽莎白说着随手抓起摆在桌子上的大葱，闭上双眼化为超凡形态，蓝发在房间中无风自动，轻轻飘舞起来，众人也是凝神屏气，静静等待着伊丽莎白的回复。 半晌之后她缓缓睁开那双碧绿的眸子：“好像是因果律上的连接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反正就是把大葱和剑从因果层面上联系起来了，只要在满足条件的状态下，它们的性质就能互换……” 赵姒妲皱起眉头：“性质互换，也就是说……” “大葱能当剑来使用，反过来剑也可以当大葱炒着吃。”伊丽莎白接道，不过她脸上马上又堆起了傻乎乎的憨笑：“不过现在没关系啦！我已经把深层次的连接解除了，今后大哥不用再担心大葱会变得像剑一样啦！”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握住了大葱根部挥舞了几下，果不其然，这次大葱再没发出如同挥剑般的呼啸声，大葱的葱身也随着她的用力挥舞，而变得有些弯曲。 “我倒觉得管理者并没有那么开心……”赵姒妲斜眼瞥了吴铭一眼，“明明回来的时候还捡了根树枝当剑和海德玩得很起劲……” 吴铭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咳咳……老赵，这事就不用再提起来了……” 伊丽莎白的视线在吴铭与赵姒妲之间来回跳跃，随后好奇地戳了戳后者，在她询问的目光下开口问道：“人偶，话说回来我有点好奇哎……那个关我的超凡组织，最后怎么样了啊？” “无人生还，无人幸免，所有研究资料、实验数据和样本全部都被销毁了，组织当时推测是那只超凡生物在杀死了所有超凡者后逃离了那里。”赵姒妲回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不带任何感情，“这是当初的结论，不过现在看来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搞清楚，根据推算，其中有人作梗陷害于你的可能性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伊丽莎白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来劲了，张开双臂就要去抱住人偶娇小的身体：“说的没错！认识你这么久，人偶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啦！rue……你干嘛打我！” 赵姒妲面无表情收回猛击她腹部的拳头，言简意赅：“你欠打。” “啧……小心眼……” “你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的传感器听到了。” “我没有偷偷说！我是光明正大说的！” 吴铭在一旁笑呵呵看她们俩你来我往日常互怼，他已经习惯这俩欢喜冤家的相处方式了……或许她们俩自己也习惯了也说不定，又或者这就是属于她们交流感情的独特方式……然而就在他想着这些有得没得时，一条闪烁着红光的警告弹窗突然在他视野中弹了出来。 “发现紧急情况，立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三十三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一) 北方，壁外雪原。 常年不散的暴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刮过雪山，一支十几人的朝圣者队伍在暴风雪中艰难地前进着，他们相互之间牵着绳子，挂着铃铛，一下又一下将手杖深深扎进冰雪中固定支撑，顶着几乎能将人吹跑的大风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山顶进发。 整个世界都是白的，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白茫茫的雪，白茫茫的山，甚至连风都是白茫茫的。 然而在这一片纯白的风景中，少女所站的山崖成了唯一有着其他色彩的地方。 海拔一万多米的山脉顶峰无论是气温、气压和氧气含量本该已经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不可能有任何动植物生存才对，可奇怪的是她脚边却不是冰雪和冰面，而是茁壮成长的青青绿草与色彩鲜艳的花朵。 更加诡异的是，在她身边天气温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气候温暖，四季如春，哪怕是外界的雪花落入这片绿意盎然的区域都会悄然融化，变成春雨滋润大地，彻骨严寒的寒风也会化为温暖怡人的春风，轻轻拂过荡漾的草地，让色彩斑斓的花朵与蝴蝶一同翩翩起舞。 而白发少女就屹立在雪山之巅，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她的视线穿破了层层迷雾、风雪落在那些朝圣者的身上，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倒下，看着朝圣者解开倒下之人的绳子任其自生自灭，看着他们的尸体被风雪掩埋…… 白发少女凝视着这一切，她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神情淡然地看着那些人接二连三倒下，碧绿色的双瞳中无悲无喜，从始至终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这些人的死活，与她无关。 ………… 黄沙飞舞的沙漠中，同样有着一批人在艰难前行。 他们眼窝深陷，面黄肌瘦，看上去像是许久都没有好好进食休息，身上的衣物也大多破破烂烂，多是一些东拼西凑起来罩在身上的布料，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流浪者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在沙漠中艰难前进。 前面的人一边在心底默念着祈祷文一边摇晃着手中的铃铛，用铃声与绳索为身后的人指引方向，这支队伍一路前进，但很快他们留下的脚印又会被风沙所掩埋。 长着大胡子，头上、颈部都随随便便缠着一些布料遮挡毒辣阳光，防止皮肤晒伤的领头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从逃入沙漠的那一天开始算起，今天已经是第十四天了，食物储备目前虽然还算充足，但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在沙漠中行进，水的重要性可比食物要大得多，食物短缺他们还能减少进食，勒紧裤腰带继续前进，可没有水，那真的就是寸步难行。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提议停下来——他们从逐渐被风沙掩埋的旧世界城镇中逃出来，正是为了逃离骨人的追杀。在这里变成了废土数十年后，现在就算是个小孩子都知道骨人的追踪范围有多大，不立即远远逃出它们的追踪范围，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它们所追上。 然而，领头人也知道，凭他们的装备和补给想要穿越西荒沙漠实在是太难了…… 甚至都到不了沙漠深处的风暴圈——风暴圈是西荒沙漠的标志，据以前从那里探险回来的冒险者说，那是一片连绵数百公里并且高度直通天际的风暴之墙，那里的沙尘常年遮天蔽日就连阳光都照不进去，那种感觉简直就像…… 夜晚。 从小在昼半球长大的领头人想象不出夜晚是什么样子，他看着蒸腾着热气，让远处景象有些扭曲变形的沙漠，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低声祈祷道。 “女神啊……请您保佑我们能找到一个暂时落脚的绿洲吧……” ………… 新历34年，距离那一连串骇人听闻的动荡灾难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了——曾经的旧世界早已在灾难的蹂躏下变得面目全非，满是疮痍。最初是传染途径不明的虫草病，紧接着又是如同科幻小说中走出来的虫群从天而降，最后当寄托了人们希望的骨人军团也失控时，本就岌岌可危的秩序终于彻底崩溃。 秩序崩溃后紧随其后的就是混乱、动荡和疯狂。 那时人类已经从万灵之长的位置上跌落，城镇覆灭、技术断层、人口急剧缩减，就连基本秩序都已不存在的人类群体，在面对失控的骨人兵团、野蛮而血腥的虫群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虫草病时不再具备往昔的优势，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一直到……那一天为止。 夜半球，永夜荒原。 地球停止自转后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只是使得海平面上升淹没了临海的大片低洼地带，也让整颗星球的生态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昼半球永远都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下，热量能被充分利用，植被茂盛、物种丰富。 而夜半球……则是一片酷寒的地狱，永夜让这里的气温一降再降，植物也纷纷冻死、枯萎，当大片大片的植物因为环境关系死亡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夜半球的物种大灭绝，最后夜半球逐渐沦为绝大多数生命的禁区。 如今能生活在这片死亡冻原上的，只有少数因环境变化而改变基因表达的耐寒动物、植物，以及依靠旧世界科学技术苟延残喘下来的人类了。 阿狗穿着一身厚厚的防寒衣，戴着手套，借助头顶的星光与月亮反射而来的微微光芒，仔细辨别着这片冻原上有没有小动物挖出来的地洞，他看得非常仔细，几乎是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细细看着。 如果能找到隐鼠的洞，只要放上陷阱第二天再来看看准能逮着几只，拿回去给妹妹开开荤。可要是找到猹的洞那就更好了！他不仅能和妹妹一起吃上一餐肉，那些内脏还能和碎肉绞在一起做成肉饼，骨头剃干净肉做成汤再吃上一顿。 抱着这样的期待，阿狗格外认真地辨别着冻原上的地洞。 不过今天，这片寂静漆黑的死亡之地，却多出了些许不一样的色彩。 一道耀眼到让人感觉到双眼刺痛的光芒骤然刺破了长夜，那光芒让高悬于天际的星河与月光都黯然失色，宛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般在永夜荒原上绽放，驱散了不知道笼罩了周边多少年的昏暗。 本来趴在地上的阿狗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愣了一下，下意识瞟了光芒所在的方向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是……太阳？太阳升起来了？！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长期生活在昏暗环境中，从小到大只见过星光、月光与灯光的阿狗就瞎了。 人在微光或无光环境中待久了，如果眼睛突然受到强光刺激，眼睛就会陷入短暂失明的状态，更加严重一点甚至还会永久影响到视力。阿狗现在就是这个状态，酸涩、肿胀、强烈的刺痛从眼眶中传来，疼得他哇哇大叫捂着眼睛满地打滚，眼泪更是不受控制从眼眶中涌出。 而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把荒原上的夜行动物吓了一跳，许多已经到洞口准备出来溜达觅食的小动物，连滚带爬又逃回了地洞中。 “安全着陆……”吴铭从凝固的光芒中现出身影，结果刚一走出传送光幕就被外面的寒风刮得身子一抖，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冷！我这是被扔到哪里来了！？” 紧接着伊丽莎白也从光芒中走了出来，被这寒风一吹，仗着超凡生物体质好大冬天还穿着短裙衬衣的傻姑娘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呜噜噜！好冷啊！我想回家！我想去睡被炉！” 说着她就准备往传送光幕里面缩，仿佛是想从哪来回哪去一样，结果还没走一步就被吴铭给拽了回来。 “好了，给我回来，别耍宝了……”吴铭拍拍伊丽莎白的脑袋，他看了看没有接着往外浮现人影的光幕，开口问道：“说起来老赵怎么还没有过来？她是最后进传送门的吗？” “咦？没有啊。”伊丽莎白被他这么一问，也面露疑惑歪着头：“你进去之后，人偶就跟着进去了啊？你没有看到她吗？” 吴铭同样也是一脸困惑，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对视了小半天，直到地上打滚的阿狗惨叫声都渐渐弱下来的时候，吴铭才突然提高了音量。 “卧槽！完蛋！丢人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通过传送光幕回去找赵姒妲，但马上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人偶姑娘是在他之后进入传送点的，按理来说也应该是在他之后从传送光幕中走出，但她没有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传送可能出现了意外导致她落到了其他的地方，而唯一作为出入口的光幕又定点开放在这里，所以现在回去找多半是找不到人的…… “也罢，先把隐形探机放出去开地图吧……”吴铭摇摇头，从收容空间中抓出一把隐形探机，输入了赵姒妲的特征资料后，便让这些小家伙自行探索。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来之前所长严肃的表情和语气…… 刚到场就遭遇了意外，看样子这次的废弃世界真的有点不简单啊…… “大哥……大哥……” 吴铭突然感觉手臂被人一阵摇晃，回过神来才发现伊丽莎白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他！”伊丽莎白缩在地上，仍然捂着双眼但没有再打滚的阿狗，“大哥！他看起来好可怜，我们帮帮他吧！” 第三十四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二) 昼半球，某处废墟都市。 “系统自检启动。” “心智模型：正常。” “存储模块：正常。” “思考回路：正常。” “运算核心：正常。” “各硬件设施：正常。” “基本运动系统：校准成功。” “重启开机。” 赵姒妲面无表情，如同机械般念叨完了一长串自检的结果后，眼中的红光开始慢慢退去，最后她眨了眨眼，双瞳重新恢复了往日那无机质的灰色光泽。 “这里是……”她转了转头，印入眼帘的却是从未见过的异域光景——杂草丛生，植被旺盛，随处可见的参天大树与半米深的草丛，长着一双夸张鹿角的野牛们在草丛悠闲溜达着，一会啃啃青草，一会嚼嚼灌木的枝叶，更远处还有几只体型硕大的野猪…… 如果不是还能偶尔在草丛中看到锈蚀严重的轿车壳、在枝叶与绿植中若隐若现的水泥建筑，恐怕赵姒妲就要把这里错误判断成是树林了。 眼前高低不一的水泥建筑与树木绿植共生共荣……不，与其说是共生共荣，倒不如说是正在被野蛮生长的植物给吞噬。 那些建筑裸露出来的部分已经风化严重，五颜六色的外墙皮与窗户玻璃早已因为无人维护，在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林下腐蚀、脱落，只剩下了暗灰色的水泥框架…… 从水泥缝中长出来的野草，爬满楼房外墙的藤蔓与爬山虎，这些逐渐侵蚀城市的植物和动物仿佛是大自然在宣告：这片大地正在重新回归它的掌控。 而除了野牛与野猪外，赵姒妲还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动物。 那些动物看起来就像是节肢动物与脊椎动物的杂交体，身上既有部分昆虫的特征，例如像螳螂镰刀般的巨大前肢钩爪，合拢隐藏在侧腹的鞘翅。同时也有着脊椎动物的特点：如同花岗岩一般粗糙的坚韧皮肤，充满着爆炸性肌肉的反曲后肢，从脊椎处长出根根耸立的骨刺与骨板，以及那根灵活摆动的尾巴…… “目测，体长约一百四十四公分，”赵姒妲只是扫了那些虫子一眼，就从外表中读出了不少信息，“具备部分昆虫特征，六足，前肢钩爪形似镰刀，推测可能为捕食器官，中肢无特殊之处，但后肢粗壮发达……擅长短时间内高速奔跑及爆发性跳跃……” “参考其身体质量，该生物在野生环境下无法以纯草食结构存活，推测可能为肉食或杂食动物……结论，具备一定被攻击风险，可能成为敌对目标……”光是这一眼，赵姒妲不仅看穿了这些虫子可能具备的优势，更是读出了许多更深层次的信息。 生物为了生存下去，会随着环境变化而不断演化自身，去适应环境，可这并不代表生物的演化就会是尽善尽美，不需要再进行多加修改或干涉的。因为生物的演化永远都透着一股子‘能用就行’的粗糙理念，秉持着只要当下够用就行根本不从长远角度来考虑，所以这就导致在演化过程中总会搞出一些从长远角度上来看血亏或是根本就是反人类的演化。 比如说人的膝盖。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生物在演化过程中是绝不会专门去演化出一些完全无用的器官或肢体的——就比如那如同镰刀般锋利的前肢钩爪不会是摆设，而那粗壮发达的反曲后肢更不是为了好看才进化出来的一样。 也就是说，这些肢体……显然是这些野性生物用来捕猎的…… 而这些虫子，也确实如她所想那般对外来者抱有敌意！ 在赵姒妲发现这些虫子的同时，虫子们也非常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存在，这些虫子马上张开了收拢在侧腹的鞘翅，发出一阵如蝗虫振翅般的嗡嗡作响，长满尖牙利齿的三瓣嘴张开，滴滴涎水从口中滴落，同时最近的几只虫子后腿骤然发力，化为几道疾影朝赵姒妲冲去！ “侦测到敌对反应……准备战斗！”赵姒妲面不改色，甚至连双眼中流动的数据流都没有加快速度的趋势，只见她一边快速后退寻找有利地形，双手一边轻快地飞舞着，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拉出无数条透明丝线，眨眼间就在面前布下了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无形之网。 她猛地一拉缠绕在手指上的丝线，面前的无形之网便紧绷起来，显然是准备让虫子自己撞上切割网被撕成碎片！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滋—— 如同指甲在黑板上用力摩擦的尖锐刺耳声音响起。 最先冲过来的两只虫子狠狠撞在了无形之网上，但却并没有锋利至极的透明丝线给切成碎片，反倒是如同蛮牛般裹挟着巨大的撞击力道，将赵姒妲在面前布下的无形之网撞得向赵姒妲那边凹陷了进去。 就连钢筋水泥都能轻易切断的透明丝线这次头一回遇上了对手，透明丝线紧紧嵌入了虫子如花岗岩一般的皮肤里，将皮肤与肌肉勒出一圈圈纹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根本没有办法对其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赵姒妲双手死死拽着丝线，维持着无形之网不让一下又一下不停撞击大网的虫子冲过来，在双方的僵持下，从她手上延伸出去透明丝线已经深深嵌入了周围作为固定无形之网的树干与水泥柱中，而就在她与这两只虫子僵持的阶段，周边又有更多的虫子闻讯而来，朝着赵姒妲面前那张大网撞去！ “常规战斗模式无法穿透敌对单位护甲……”赵姒妲眼中间流不息的数据流短暂一滞，她手腕一抖，主动切断了与透明丝线的连接，任由无形之网被好几只虫子撞击所冲垮，就像是在拔河比赛中一方突然放手了一样，有几只虫子顿时一头栽入无形之网中，和大网绞在一起团成团飞了出去，然而还有更多的虫子突破了大网，朝着赵姒妲一拥而上，挥舞起镰刀钩爪想要将她碎尸万段。 人偶姑娘俯身避开其中一只朝自己脑袋削来的镰刀勾爪，如镰刀般的锋利爪刃擦着发尾险险划过，切断了数根发丝，而她也同时抬脚将其踹飞，倒飞出去的虫子又撞到了一大片准备涌上来的同伴，，为她争取到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切换其他战斗模式……” 她一把扯下身上的外套，穿着便于战斗的运动背心，露出了不似人类的球形关节与一条条刚从白皙肌肤上缓缓浮现的机关接缝，接缝中隐隐透出流光，装上仿生蒙皮的机关盖板翻开，露出了人偶姑娘手臂中正在自动变形的机关结构。 “嘿！你们猜我在前面看到了什么？一些落单的跳虫！” 可就在这时，从那群虫子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赵姒妲即将变形的举动，也让在场所有正欲发动攻击的虫子身子一僵，尤其是她面前的几只跳虫，因为离得很近，再加上人偶姑娘的光学传感器敏锐，她甚至从跳虫橙黄色的竖瞳中捕捉到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恐惧。 是生物见到了天敌时才会流露出的恐惧。 然后……不管是准备攻击的跳虫也好，还是那些还被缠绕在网中的跳虫也罢，场面在寂静了大概不到一秒钟之后，再次沸腾了。 跳虫们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收起了不断震动的鞘翅，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仿佛鬼哭狼嚎般的尖叫，连滚带爬向四面八方惊恐逃窜。而那些被透明丝线缠在网中的跳虫更是不堪，它们疯狂挣扎着试图从越缠越紧的丝线中挣脱，在尝试无果之后它们干脆就放弃挣脱大网的束缚，几只跳虫团成团以球的形式滚了出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甚至还有一只跳虫慌不择路地迎面撞上了赵姒妲。 下一秒，那个来历不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比起之前，赵姒妲和跳虫都能很明显分辨出这个声音比刚刚要近了许多，甚至……就在附近！ “让我们从背后来靠近它吧！小心点，不要被它发现了！” 伴随着那个声音传来，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了那只倒霉跳虫的背后，还没等眼冒金星的跳虫从撞上硬物的眩晕中恢复过来，一双白皙纤细的胳膊就温柔（？）地架住了它的脖子，就像是情侣之间从背后挽住对方的脖子一样。 “在野外发现跳虫可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一只跳虫就能给我们提供很多营养，它能提供的蛋白质是牛肉的七倍，这种小东西抓起来也非常容易，是非常简单轻松的食物来源。” “但是首先，让我们先去掉它的脑袋！” 咔嚓！ 仿佛是颈骨被勒断的脆响从跳虫的颈椎处传来，原本还眩晕着的倒霉跳虫一下就惊醒过来，赵姒妲看到了它橙黄色的竖瞳中再一次被恐惧的情感所占据，可以从它的眼神中读出来它非常想要挣扎逃离这里，可为时已晚，颈椎被折断之后控制躯体的神经也就此断开，虽然跳虫有着非常强力的生命力，但也做不到修复折断颈椎这种程度的伤势。 至少现在是做不到了…… 轰隆一声跳虫的身体重重倒下，压塌了一大片的杂草，也让赵姒妲看清了在身后袭击那只跳虫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逆光下，那个人影的面容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蓝色长发随风飘舞，碧绿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惊愕与不可置信。 “伊丽莎白！你又在搞什么鬼！” “诶嘿~” 耀眼的光影中，那个蓝发少女好像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容。 第三十五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三)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赵姒妲转过头来询问道，她与伊丽莎白并排走在废城的一条小道上，而后者拉着才猎到的跳虫蹦蹦跳跳地一路前进。虫子的头部已经被割掉了，几十公斤重的无头虫躯在蓝发姑娘手中仿佛轻如鸿毛般，虫尸跟着她蹦蹦跳跳的步伐一下又一下短暂腾空，硬是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砸出一条长长的拖曳痕迹。 “哼~哼哼哼~我们要去聚居点哟~”伊丽莎白哼着歌，心情愉快地回道。“野外虽然有很多蛋白质丰富的虫子，但是也有不少危险的生物，我们碰上没什么关系，不过你碰上就危险了呢~” “你们已经找到聚居点了吗？”赵姒妲瞥了被她拖着的跳虫一眼，旋即问道：“你的意思是，除了这种跳虫以外，这里还有其他危险的生物吗？” 伊丽莎白困惑地歪了歪头，露出略显苦恼的神情道：“对哦，再深处一点的地方由很麻烦的虫草病，有时风会吹着那些真菌孢子飞出来，如果被那些真菌孢子感染寄生的话会很麻烦的，骨头里肉里都会长满草，身体也会做出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来。” “然后还有比这些跳虫还要厉害的虫子们，它们很喜欢成群结队出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吸溜着流出的口水补了一句：“不过它们都很好吃！就是抓起来有点困难。” 伊丽莎白的话让赵姒妲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些跳虫的反应——那种如同见到了天敌般，深深刻入本能中的恐惧，使得人偶姑娘不禁在心中暗暗嘀咕起来：这家伙到底捕杀了多少虫子才会让这些跳虫这么害怕…… “嗯？其实数量也不多啦。”蓝发少女像是听到了赵姒妲的心声，“每次出来打猎也就抓个十几二十只，只要数量不超过五十以上，落单的跳虫还是很好解决的。而且它们肉质紧实食用的营养价值也高，你看这紧实的后腿肉可以剁成馅子，还有这镰刀一样的钩爪烤一烤能像吸螃蟹腿一样把里面的肉吸溜出来，还有这排骨……” 人偶姑娘一边听着嘀嘀咕咕，一边从数据库中调出之前她遇袭时的画面数了数：嗯，当时袭击她的跳虫数不会超过十三只，确实是她所说的可以处理的范围。 或许是想起了之前人偶姑娘被围攻的经历，正念叨着跳虫一百种料理方法的伊丽莎白赶紧提醒道：“哦对，不过你可别学我去挑战这些虫子啊。一般这些虫子皮肤都很厚实的，角质化的皮肤层层叠叠好像千层饼一样，利器、枪炮都破不开它们的皮肤，就算是使用喷火器也要持续灼烧才能把它们烧死，所以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像我一样勒断它的颈椎，或是干脆用别的方法弄断脊髓……” “当然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最好还是远远避开它们，因为它们一旦发现猎物，就会悍不畏死发起攻击，而且还会迅速振翅呼朋唤友，把附近的虫子都召唤过来，我最初碰到这些跳虫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只有一两只跳虫，结果打起来之后感觉越打越多越打越多……最后打完了一看，哇！地上躺了三十多只跳虫……” “吸溜……然后那天是我吃得最饱的一天。” 这番叮嘱让赵姒妲心中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根据这半年来的相处，她所熟知的伊丽莎白大大咧咧的性格可不会这样细致，更不会关心人，要不是这张布满傻笑的面庞，身上涌动的超凡波动，还有提到吃就开始流口水的条件发射，她都要怀疑伊丽莎白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这家伙的人格分裂还没有好？还是说又恶化了？ 人偶姑娘马上联想到了之前某次事件后她留下的精神问题。 不过伊丽莎白没有在意她心里在嘀咕着什么，在东拉西扯老半天后，又一次把话题给拐了回来。 “再就是骨人啦~骨人的话和到处都有的虫子不一样，他们有一部分待在西荒沙漠的边缘，还有一些待在沉没都市那边，很少会游荡到这里来，但是你要记住了，骨人都很厉害的他们耳朵很灵，鼻子也很灵，眼睛也很尖，能在视野范围之外发现别人。所以如果你在视野范围内发现了骨人，那他肯定也发现你了，想逃离骨人追杀的办法就是跑，一刻不停地跑，跑得越远越好……” “骨人？”听到这个古怪的名称，赵姒妲开口问道：“这个骨人，是死灵法师驱使的亡灵吗？” “哎——？”伊丽莎白拖长了话音，表情古怪地看着她：“你不知道骨人吗？就是那种体型跟我差不多，但是全身上下都黑不溜秋而且也没有什么肉，咬起来还贼硌牙的那个人形怪……” 蓝发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在身上比划起来，但是她的形容实在是太过抽象，导致缺乏想象力的赵姒妲在脑袋中建模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想到一个骷髅兵形象…… 或许是伊丽莎白在这里作为废城一霸的威慑力，这一路上两人没有再遭到跳虫的袭击，甚至还有不少零星的跳虫与野生动物被她给吓走。随着草丛高度渐渐降低，周围的参天大树逐渐减少，很快她们俩就走出了杂草丛生的城市街道，来到城市另一边植被相对而言没有那么茂密的地方。 相比于那边，这边没有那半人深的茂密草丛，也没有顶破混凝土生长的参天大树，虽然草坪还是覆盖了城镇原本的街道，但这附近明显能看出来有人活动的痕迹，被特意清理过的藤蔓与爬山虎，水泥建筑外用破烂和铁丝网堆起来阻隔墙，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从草坪上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水泥建筑群中，还有一个明显是人工挖掘出来的池塘。 阳光明媚，奇花异草的清香飘荡在空中，又乘着风飞往远方，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翩翩飞舞，池塘泛起粼粼波光，眼尖的赵姒妲还看到了有不少鱼在小池塘中游动着。 “嗨~你好呀~要不要吃点跳虫肉？”路过池塘时，伊丽莎白热情地朝着池塘里的鱼打了声招呼，结果那鱼眼中居然闪过一丝非常不屑的神色，甩尾就滋了她一脸的水。 赵姒妲：“……” “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啦~”伊丽莎白倒是毫不在意，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白皙的皮肤一路落入衣领中，几缕被打湿的蓝色发丝黏在脸颊上，她露出了以往灿烂的笑容。被鱼滋了一脸水不仅没让她变得狼狈，反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媚动人。 看得赵姒妲都对她生出了一丝没来由的亲切感。 两人顺着被人踩出来的泥土小径又往前走了一阵才走到围挡墙前，伊丽莎白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不进去吗？” “先等一会吧。”伊丽莎白放下了手中的无头跳虫，深呼吸，然后双手做喇叭状大喊道：“村——长！我回来啦！” “村长！你开门呀！” “你有本事建聚居地，你有本事开门呀！” 短暂的寂静之后，赵姒妲听到那些围挡墙后面隐隐传来了一阵嘈杂而慌乱的吵闹声。 “缺心眼回来了！” “什么！？那个女人回来了！？全员一级戒备！” “快快快！立即疏散儿童，让孩子们先回到家中！” “其他人就近回到室内！千万不要和她接触！” “今天是谁值班！” “村长！我的心灵遮蔽合金戒指不见了！” “那么重要的戒指你都能弄丢……我看二柱你就等死吧……” “救命啊！我不想变成那个伊丽莎白！” 听到聚居地中传来的喧嚣和吵闹，人偶姑娘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伊丽莎白：“你到底在聚居地里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啊哈哈哈~”她显然也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摸着后脑勺尴尬讪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啦……” 骚乱持续了片刻之后，赵姒妲看到，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样，伴随着沉重的挪移声，其中一堵由破烂板材与铁丝网构成的围挡墙，缓缓打开，接着一群人全副武装，紧张兮兮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名古稀之年的老头子，他身形佝偻，拄着一根比他还要高的拐杖，而他身后的那些人大多都是一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或是端着步枪，或是拿着弩弓，甚至还有人拿着一柄粪叉，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兮兮的表情。 “村长！二柱子！还有大家！”伊丽莎白兴奋地朝那个老人挥了挥手，“哎哟！我可想死你们了！” 她的举动把村长身后的人都吓了一跳，甚至有好几个人已经吓得端起了枪，差点就扣动了扳机。 “你别乱动！你们也把枪放下！”村长好歹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使劲敲了敲拐杖，让双方都冷静了下来，“伊丽莎白……女士，今天你跑到我们村来有何贵干……” “我来找你们换点东西啦！”伊丽莎白扬了扬手中的无头跳虫，说着指了指身旁的赵姒妲，“顺便帮你们带回来一个幸存的小姑娘！” 赵姒妲愕然转头看向她，双眼中闪烁的数据流逐渐汇聚成一串问号：“？？？？？” 村长张了张口似乎是准备拒绝，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伊丽莎白手中的无头跳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话到嘴边了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 “好吧，进来谈吧……” 第三十六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四) 招呼着守卫人员把围挡墙重新堵住大门后，这名老者就转身走在前方带路，而赵姒妲与拖着跳虫的伊丽莎白也随之跟上。 不过比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村长，那些卫队人员还是有些紧张兮兮的样子，他们三三两两，前后散开以松散阵型跟着两人一同前进，或许是因为害怕被伊丽莎白传染，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但又怕她乱来所以也不敢离着太远。 一行人走在昏暗空旷的走廊上，向着前方尽头处的耀眼光芒走去，在短暂而尴尬的沉默后，村长先开口了。 “你猎来了一只几乎完整的跳虫，说吧，你想换些什么东西？”许是年老体弱，村长他走得很慢，拄着拐杖在水泥地上发出颇有节奏的敲击声，如波纹涟漪扩散出去的声音在昏暗的走廊中久久回荡，“不过与其说是换，我们这里能给出来的东西你也基本看不上眼吧？” “瞧您这话说的，你们这的好东西可多了呢！” “胡扯，我们村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真以为我这几十年村长是白当的咯？”村长瞪了她一眼，“又是和往常一样来听故事的？” 伊丽莎白挠着头傻笑：“诶嘿嘿~你讲的故事都很有意思嘛！而且每次坐在火堆边吃着烤肉，听着村长说的故事后，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能回忆起什么，说不定再多听几次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她的话惹得赵姒妲投来了惊讶的目光，不过这一眼扫的非常隐蔽，并且马上就转移了视线，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常。 “你啊……”村长不禁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能猎到的动物是越来越少，作物生长也变得非常困难，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冬储备物资，生怕物资储备不够。你倒好，反而把好不容易猎到的猎物拿来交换，让我给你讲故事，你这冬天过得去吗……” “没关系啦~实在不够我再去抓点虫子，我可厉害了！”伊丽莎白无所谓地笑着。 “哎……”村长似乎是想再劝劝她，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口，没再说话，沉默着在前面带路。 赵姒妲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一直没有开口，这一路上伊丽莎白的表现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之处，尤其是她说出自己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后，人偶姑娘心中冒出了一大堆怀疑和推测，只不过现在并不是询问这些的好时机。 众人一路前行穿过水泥建筑昏暗的走廊，前方耀眼的光芒越来越亮，不一会众人便走出了阴沉压抑的走廊，景象顿时豁然开朗。 这个聚居地被夹在荒废高楼的缝隙中，幸存者们用铁丝网、铁板和一些沉重的无用垃圾堆在一起做出围挡墙，将里面与危险的外界分隔开来，这里的建筑大多都分为两类，一种是将旧世界建筑的一楼直接改造成的房间，而另一部分则是这里的幸存者们用手头上能找到的材料，东拼西凑搭建出来的一座座简陋棚屋与帐篷。 站在入口处，赵姒妲看到了一小块草坪，叫不出名字的鲜艳花朵在微风下摇曳着，阳光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间洒下，为这一方小小的草坪镀上一层光幕，宁静而又温暖。 “真美啊~”伊丽莎白不禁发出一声感慨，“不管多少次看到这幅景象，都感觉内心被治愈了一样。” “呵呵……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孩子们打理的。”村长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微笑，眼神也变得飘渺起来，仿佛是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去，“平时他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玩，有些孩子就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精心照料这些花草……” “他们刚开始还有些毛手毛脚的，养死了好多花草，好几次吵着让外出探索的小队给他们挖点花草回来，甚至还为了这事偷偷溜出去过。因为这个很久以前大人们就想着把它给拆掉，可我觉得，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总得有个热爱的兴趣，既然孩子们喜欢又不影响聚居地生存的话，支持他们去做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一晃都多少年了，当初的孩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由他们的孩子来照料，再后来孩子的孩子们也长大了，这花圃成了两代人的记忆，现在大家都习惯这番景色了……真好……” 端着手弩的二柱也不住赞同道：“是啊，习惯了这景色后，每次从外面狩猎回来，看到这个花圃就会有种‘啊……终于回家了……’的感觉，自然而然就放心下来了……” 他的话得到了同伴的赞同，另外几名守卫人员也都纷纷点起头来。 兴许是因为刚刚的骚乱，幸存者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所以现在聚居地的街上只有他们这一群人，穿过一栋栋旧世界的混凝土建筑与对比强烈的破旧棚屋，在那些门板缝隙背后透出的复杂目光反复打量下，他们一路穿过了聚居点的中心——唯一一片没有搭建帐篷和棚屋，看起来好像是个小广场一样的地方，最后来到了村长家门前。 村长老头住的房屋不是混凝土建筑的一楼，也不是那些拥挤破旧的棚屋，而是一栋看上去比较气派的斜顶平房，不过也是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外墙也已褪色脱落，墙壁上也有好些骇人的裂缝，不过现在这些裂缝都已经被颜色不同的黏土给填上了，平房周边还围着一圈用夯实泥土垒起来的低矮土墙，赵姒妲的视线越过土墙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村长在院内种的一些菜。 “好了，你们也别跟着了，都快吃饭的点了，赶紧通知一下其他人，警报等级下降，让他们现在该干啥干啥去……诶，二柱你别走，你去院里取点柴火和木炭，把我的锅和炉子给抱出来把火生着，再把凳子拿来……” 或许是因为伊丽莎白今天显得格外正常，一点都没有往日犯病的那种感觉，村长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临近晚饭时分便把守卫人员打发走了，顺便让二柱赶紧去开锅起灶把火生着。 “诶——”二柱不满地拉长了话音，看着幸灾乐祸离开的同伴们满脸苦恼：“为什么是我去啊……”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 “好好好，去就去……真是的，老是让我做这些苦力活……” 村长无视了二柱布满的嘟囔，很快后者就背着一口锅，抱着个装满了木炭与木柴的小火炉和几个小板凳跑了过来，分好板凳后，他就趴在炉子旁边开始生火，生好火后又是去给锅里加上干净的水，又是去取厨具碗筷和调味料，忙前忙后跑了老半天。 “来来来，坐吧……”村长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去看旁边跑来跑去的二柱，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蓝发少女。 “这个小孩，是你在废城深处捡到的吗？” 小孩……从年龄上来讲，应该我管你叫小孩才对…… 人偶姑娘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恢复成一直以来的冷漠表情，她用缩在袖子里的手小心提起运动外套，并腿坐在了小凳子上，然后又放下运动服的下摆，用宽大的外套把膝盖和脚踝遮住，避免被人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关节。 “其实离深处还有点远啦！”伊丽莎白丝毫不在意自己穿的是裙子，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在了板凳上，“真要算的话应该是边缘地带，那时候我正想抓点跳虫呢，结果发现她在那里被跳虫们袭击了正被追着跑，所以我就……” 接着她就把和赵姒妲相遇，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今天没有太大的风，她当时在的位置又是在边缘地带，没有深入树林，所以应该不会感染从树林中飘出来的真菌孢子。” 她一边说一边还在用厨刀肢解跳虫的尸体，几句话的时间里跳虫那层如花岗岩般的硬化皮肤就被剥了下来，接着就开始动手切肉。 “不好说啊……”村长听到这里摇摇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伊丽莎白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熟稔地切下一片里脊肉回应道：“怎么了？” 村长再三斟酌，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来，“其实最近村子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 “奇怪的病症？什么样的病症？虫草病又有新的变种了吗？”伊丽莎白顿时来了兴趣，手上的刀都抖了一下切到空处，刀光一闪，差点划到了过来送调料的二柱，吓得后者猛地缩了缩脖子。 村长扫了她一眼，似乎早就习惯她的反应了：“我们把这个病叫做是蘑菇病，它和虫草病有点像，不过也只是在一些特征上有点像了，和虫草病一样在前中期难以被发现，在疾病的末期都是会在脑袋上长出东西来，只不过虫草病长出来的是草，而蘑菇病最后会在病人脑袋上长出来的是一簇簇蘑菇……” “但是和虫草病不大一样的是，这些头上长出蘑菇的人也好，其他动物也好，不会像虫草病那样被逐渐控制，而是性情大变，一个平时很和蔼温顺的生物会变得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四处攻击看得到的东西……” “村里已经有好几例蘑菇病的病例出现了，我和藤野先生怀疑蘑菇病可能和虫草病有些联系，或许是一部分真菌孢子产生了变异，让它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转而变成这种能改变人性情……” 伊丽莎白听得很认真，表情也从之前的兴奋逐渐变得正经起来，在听完对方的叙述后，她严肃认真地问了个问题。 “你说的那些蘑菇，它好吃吗？” 第三十七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五) “你说的那些蘑菇，它好吃吗？” 村长被问得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没人敢尝那玩意儿……” 在他看来，伊丽莎白这话说得就好像核废料好不好吃一样，现在村民们对这玩意儿的态度基本跟旧世界的人们对核辐射避之不及的态度一样。别说是尝了，村民们光是看到蘑菇病的患者，就马上躲得越远远的，生怕病患头上冒出来的蘑菇会喷出真菌孢子，然后顺着风把他们给感染到一样。 不止是村长，就连赵姒妲都惊了。 每当人偶姑娘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伊丽莎白是不是被冒名顶替的时候，后者胡言乱语的骚操作总能玩出点新花样，让她找回：“啊！果然这就是伊丽莎白没错。”的感觉。 “噢……”伊丽莎白失望地点点头，但是这失落在她脸上挂了还没两秒钟，在她把切下来的一部分跳虫肉倒进锅里时，她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咱们现在就吃一顿吧！来点蘑菇炖虫肉！” 村长被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使劲敲了敲拐杖强调：“没有人敢吃那玩意儿！可能有感染的风险！” “都说是可能了，那也可能染不上嘛！咱们就试试，人生在于尝试！村长，你把蘑菇放哪了！大不了我去取嘛！” 看着伊丽莎白准备朝着作死的不归路一路狂奔，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去找蘑菇病的患者了，赵姒妲声音清冷地阻止道：“停一停，伊丽莎白，坐下！” 刚刚站起来的蓝发少女听到这声音，没来由打了个激灵，然后在村长仿佛看到鬼一样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坐回了板凳上。 “咦？” 直到坐下之后伊丽莎白才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地看向人偶姑娘：“刚刚我为什么下意识就按照你说得做了……” 赵姒妲缓缓挪开了目光：“这叫条件反射，一个叫巴甫洛夫的人发现的……” 这时村长也把目光放到了人偶姑娘身上，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小姑娘，你……应该从那些大城市里来的人吧？” 村长所说的‘大城市’自然是指聚居点之外的其他大势力，和他们这种连过冬都有些困难的小聚居地不同，那些背靠大城市、大势力的人不说衣食无忧，至少活着还是有保障的，虽然有些大势力中有奴隶阶层存在，但看赵姒妲这身衣装和白白净净的样子 当然关于大城市、大势力的这些见闻都不是老村长亲眼所见……而是他从一个路过的冒险者那里听来的。那个冒险者姓鲁，是个博学多识，读过很多书也去过很多地方，曾经在他们村子住过一段时间，在鲁先生暂住的时光里，与他还有藤野先生成为了好友，也给村子的规划和发展指明了方向。 虽然老村长已经不记得鲁先生到底叫什么了，但他却永远忘不了自己询问后者，为何要在危险的荒野上旅行时得到的回答。 “我想在旅途中找到拯救人类的办法，光是传火可救不了全人类啊。” 飘忽的思绪逐渐回到现实，老村长看到赵姒妲投来的询问目光，他指了指对方只沾上了些许泥土灰尘的外套：“因为你穿的衣服。”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夹袄，笑着说道。 “和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不同。” 这个时候村民们也从家中探出头来，各自从家中搬出炉子，又或是干脆几家共用一个火炉开始生火做饭，很快村子里就升起了阵阵炊烟，村民们或是熬着稀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清水粥，往锅中加入不知道是野草还是野菜的植物，或是掏出早就烙好的大饼，小心翼翼掰下一块含在嘴里，直到口水完全浸湿了大饼才舍得开始咀嚼。 赵姒妲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多而且杂，短袖里面套着长袖，为了保暖把自己塞得鼓鼓囊囊，衣服上到处都还打着补丁。身上也脏兮兮的，蓬头垢面，长久没洗的头发更是纠结成了一撮撮。 拿这些村民的形象稍微对比一下自己和伊丽莎白，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和伊丽莎白身上干净的有点不像话，整洁的衣物，白净柔顺的面庞和头发，都与这里的村民形象格格不入。 见她没有回答村长也没有再追问，当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避而不答，看着锅中的清水已经开始翻腾，暗红色的跳虫肉被煮的逐渐泛白，些许乳白的浮沫和油脂也随着滚水漂浮在了水面上，若隐若现的肉香也从锅中隐隐飘出。 村长拧开了调料瓶盖，一手用瓶盖接着，一手握住瓶子轻轻抖着手将调料从瓶中倒出，倒出一点调料后，他又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把瓶盖上的调料倒了一些回瓶中，这才把剩下没多少的调料倒进了锅中，接着又用拐杖把火炉下面的风口敲下去，让炉子里的火变小一些。 “说吧，这回你想听些什么？灾变前的经历我也讲过了，逃亡时的经历我也讲过了，感觉我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讲了啊……” 伊丽莎白想了想：“要不，这次村长讲讲这个村子里的事情呗？比如村子是怎么建立的？” “村子里的事情啊……”村长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要说建立的话，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原来的未村被虫子与虫草病毁灭后，侥幸逃过一劫叔叔阿姨带着我们一路向着大城市跑，希望能够寻求到救援……” “那时候所有人心中都还保留着对救援的希望，相信会等到国家派出的救援队，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救助，叔叔阿姨是这么相信的，其他大人们也是这么相信的，哥哥姐姐还有懵懵懂懂的我，也跟着这么相信着。可是到了市里后，我们一切的幻想都被打碎了……” “这里也到处都是可怕的虫子，街上也布满了冒烟起火、扭曲变形的小轿车，还有不少跳虫在车上跳来跳去，分食着尸体，它们吃得满嘴满脸都血淋淋的，那双泛着幽幽黄光的眼瞳死死盯着车内的我们……” 村长的身子无法自控地战栗着，随着回忆他又一次想起了印刻在心底的噩梦，他永远都无法摆脱噩梦，也永远无法从梦中醒来。 “那些虫子发现了我们呼唤着同伴马上就追了过来，我们就从车里逃了出来，有两三个叔叔阿姨为了把我们从车里抱出来，逃的时候慢了一步，然后，结果被咬死了，我们慌不择路，惊恐地逃窜着，那可能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我们跑啊跑啊，那些虫子就在后面追。” “最后我们逃到了一栋住宅楼里，靠还在运行的电梯暂时摆脱了它们，但也被附近徘徊的虫子困了好几天。” “不过，还好那些虫子不懂得使用电梯追踪不到我们，还好那时大家逃出来时带的物资还比较充足，不用再为吃喝发愁，还好那时还有一些好心人，愿意打开门来接纳我们，让我们挨过了最难的那几天……” 他一连说了三个还好，哪怕时隔多年，再次回忆起来他脸上还是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是之后的几天里，叔叔阿姨们一直在关注官方渠道的救援信息，可不管是电台、广播，还是手机信号、电视信号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救援的消息，就连官方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那时就有个叔叔就建议先在这里扎根下来，如果虫灾和虫草病是局部区域爆发的话，这里是大城市，大家互相帮助得到救援的概率也比较大，住在这栋楼里的叔叔阿姨们都是好人，很快这栋楼就成为了我们的据点……” “那时候大家守望互助，团结一心共克时艰，为了战胜这场灾难纷纷贡献出自己微小的一份力量，用木板封堵小区门栋的其他出入口，积极去救助周边发现的幸存者，冒着被虫草病感染、被虫子杀死的风险外出探索，到了夜里，大家为了给自己鼓劲就开始唱歌，什么歌都唱……” 村长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伊丽莎白别过了头，看向了别的地方，不由地把视线也向着她看得方向投去。 那边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套着一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夹袄，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里面穿着已经起了很多球的灰色毛衣。下身穿着好像是由好几种不同布料东拼西凑缝合起来的裤子，看起来花花绿绿的。一只脚上穿着大好多，鞋底已经有点脱胶的运动鞋，而另一只脚上穿着不知道是用什么布料扎出来的棉拖鞋。 她正眼巴巴地看着这边，滴溜溜的黑眼睛中闪烁着想要吃肉的渴望，但又不敢靠得太近，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上去既瘦削又矮小，头发乱蓬蓬的如同杂草般枯黄。 伊丽莎白向她热情地招了招手：“不要害怕，要来一起吃嘛？” 结果小姑娘像是被吓到一样，缩了缩脖子，转身一溜烟就跑掉了。 伊丽莎白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脸上露出了懊恼的表情：“我看起来有这么可怕嘛……” “呵呵呵……”村长见状笑了笑，用勺子轻轻搅拌着这一锅虫肉汤，从锅中飘出的肉香已经很浓郁了，香味远远飘散出去已经勾起了村民们的注意，不少人都眼巴巴探头看向这边，之前的清水上也泛起了一层厚厚的油花，他一边搅拌着肉汤，一边笑呵呵说道，“这里的孩子都怕你怕得紧，生怕被你给感染了，变成你的样子……” 第三十八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六) “变成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伊丽莎白一愣，撇了撇嘴：“我觉得我每天过得挺快乐的呀……” “这个……说来话长……”村长眼角微跳。 “村长，你说的感染是怎么一回事？”赵姒妲觉得自己找到了切入话题的时机，她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伊丽莎白，微微调整面部的仿生蒙皮露出疑惑的表情：“她身上有什么疾病吗？” “疾病？真要说的话是疯病吧……”村长摇摇头，看着蓝发少女的眼神有点复杂，“相信小姑娘你也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和正常人相比有……额，很大的不同，所以平时也给人感觉疯疯癫癫的感觉。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长时间和她待在一起的人，不管是说话还是思考方式都会变得和她越来越像……” “？？？？”伊丽莎白茫然地歪了歪脑袋，她还没有听懂老村长是什么意思，而赵姒妲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潜移默化地同化别人？” 村长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不是她被恐惧的主要原因……村民们害怕她的原因是，有时候她会突然发疯突然缩短这种同化的过程……会让野生的虫子变得温驯起来围着我们大笑大跳，对我们有恶意的骨人们会突然变得精神错乱，一下想要杀我们，一会又像她那样傻笑，还会带着好多长得和她一样的人，然后组成人潮冲向虫群和骨人军团……” “现在甚至还有些年轻人信誓旦旦说过自己见到伊丽莎白一点点把其他人变成她的样子，这种荒谬的传言……” 可以看得出来村长搜肠刮肚想要形容那诡异的场景，但是碍于词汇量的匮乏，难以形容出那种动物、虫子、骨人乃至活人都被伊丽莎白同化，以及遍地都是伊丽莎白的景象。 赵姒妲愕然转头看向了伊丽莎白，村长的描述让她想起那次后者通过连接能力，复制粘贴自己心智造出一大堆不同品种伊丽莎白的事。 而蓝发少女则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啊？还有这种事情呀？诶嘿嘿我不记得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村长你为什么不怕啊？” “我都活了七十多年了，大动荡时期经历过那么多次惊险，生死这种事情早就能看开了……”村长呵呵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再说，我知道的，你不会做那种事情……” 伊丽莎白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赵姒妲就开口追问道：“村长，听你的描述，你似乎曾经见过她……”人偶姑娘指了指旁边的蓝发少女，接着说道：“见过她带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去与大规模的虫群和骨人战斗吗？” “啊……见过几次，有两次是远远看到的。” 伊丽莎白眼睛亮了起来：“能详细说说吗！我感觉这个兴许能帮我回忆起一些东西！” “没问题，因为我正要讲到这里……”村长笑着点点头道。 “之后啊，之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靠着能搜集到的物资渡过了外面最初的混乱，那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冬天，天气很冷，虽然电的供应很快就断掉了，但自来水的供应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干净的水，还有很多过年时储备下来的物资，再加上叔叔阿姨们不知道从哪搜集来的很多蜂窝煤，那年冬天我们没有过得像后来几个冬天那样死很多人……” “我们靠着一开始搜到的物资渡过了最初的混乱，那时候就有个叔叔很有远见，在电断掉后，他就说不能光待在这里等别人来救援，还需要积极主动自救，每个人都应该行动起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还说不劳者不得食……” “总之叔叔阿姨们那一天吵得很厉害，但大多数人都还是同意了他的方案。再之后，我们清理了小区几个单元楼里的衣物；出去搜集附近小超市、商场里的物资和矿泉水；用木板、铁丝和自行车封堵了几个出入口；寻找需要帮助的幸存者……大家分工协作，团结一心，每个人为渡过难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除夕夜那一晚，叔叔阿姨们用手头上的罐头、饼干、过了保质期的面包还有些从超市里搜到的速度食品，给大伙们做了团年饭，大家坐在房间里围着烛火，听着街道上虫子振翅的声音，一边哭一边吃着这顿特殊的年夜饭……” “那晚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有她们。” 老人浑浊的眼眸望向伊丽莎白，水蒸气翻腾着让她美丽的脸庞变得有些朦胧、虚幻，与老人记忆中的那张已经模糊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 “你奄奄一息倒在小区唯一的出入口，被轮班巡视的人发现了，几个人把你抬回来，正好赶上我们吃年夜饭你就醒了，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们能不能给点吃的……” 伊丽莎白听到这里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小声嘀咕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事了……” “我想也是，毕竟过去太久了，而且那也有可能不是你……”村长从回忆中醒来，顿了顿继续说道，“总之你，那个很像你的人吃了我们好多东西，管物资的阿姨心疼得紧，一直让你慢点吃别噎着。吃完后你总算恢复了点精神，就主动提出要帮我们点忙。” 该不会是帮忙清除周边的虫群吧……赵姒妲在心里嘀咕着，大致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你说要帮我们扫清周边的威胁。”果不其然，村长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叔叔阿姨们当时以为你是不是受了刺激，人疯了，都在劝你不要干傻事，结果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感觉自己才是疯了的人。” 伊丽莎白顿时提起了兴趣，她本能感觉到这可能和她丢失的记忆有关，当即追问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变多了。” “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景象，明明你是一个人走出房门的，可出了门之后你就变成了两个人，走在走廊上变成了四个，下楼又变成了八个……就这样越变越多，等到你走出小区大门时，已经有大几十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了。” “然后几十个你就从小区正门冲了出去和那些虫群打成一片，留下了不少虫子的尸体……”村长说着，表情古怪地嘀咕了一句：“只可惜那时候谁都不敢吃这些虫子，不然那些虫子身上的肉也够我们吃好久了……” “总之，最后第二天出去搜索物资的时候，叔叔阿姨们就发现聚居点周边的虫患几乎绝迹了，甚至在开春之前都没有多少虫子再出现过，当时那个刚刚起步的聚居点也是这样幸存了下来。” “至于尝试种植保证自给自足，修好供水管道建造雨水采集器，进一步加固围栏防止虫灾和强盗，打通房间增加住房什么的，都是收拢了不少幸存者之后做的事情了，再之后，地球就停转啦，夜晚就再也没有来到过……” 蓝发少女听完一脸呆滞，脸上表情连连变幻，就差把‘我还做过这么厉害的事情啊？怎么我都不记得了’这话写脸上了，而赵姒妲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虫肉汤也好了……”锅中的肉香已经变得更加浓郁了，村长小心将混着点汤的浮沫捞出一点，倒在碗里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真香！来来来，先吃饭吧，之后的东西咱们边吃边聊，别把炭给浪费了，这木头来得可金贵了，都是年轻人们躲着虫子，冒着感染虫草病的风险到森林那边砍到的……” 村长说着就拿勺子盛了一碗肉汤，捞了几块肉，伊丽莎白一听到吃顿时眼睛就亮了，想不通的事情直接就给抛到脑后了，也学着村长的样子去盛汤。 赵姒妲没有动，她虽然可以像普通人那样进食，可如果伸出手去盛汤恐怕会暴露自己身上的特殊之处，说不定还要吓着眼前这位老人家。正在她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伊丽莎白就笑嘻嘻把碗递了过来。 “我帮你盛好啦！拿着吃吧！” “谢谢……”看着笑容满面的蓝发少女，人偶姑娘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手还是藏在袖子里接过了盛满肉汤的碗，点点头向她道谢，接着舀了一块炖得白皙晶莹的虫肉，稍稍吹凉后放入嘴中。 嫩！香！ 炖烂的虫肉入口即化，细腻滑嫩的清淡口感让人不禁联想到鱼肉，虽然老村长抠抠搜搜放那么点调料，但也顶多只是让汤多了那么一点点味道，香味方面完全靠食材本身的肉香在撑着，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作为经常负责做菜的赵姒妲在心中点评着肉汤的优缺点，但看到村长如同在品尝珍馐美食般小口小口抿着一块虫肉时，她也意识到对于连饭都吃不饱的人而言，大冬天里能够见点荤，喝上一口热腾腾的肉汤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不过伊丽莎白还是老样子，狼吞虎咽生怕有人跟她抢一样，哪怕被烫的直吐舌头都不肯停下来慢点吃。 吃了块虫肉，喝下几口汤解了解馋后，村长才继续说着村子之后的经历，有宁静祥和的田园时光，也遭遇过惊险至极的危机，还有好几次遇上伊丽莎白的经历——当然那些经历大多也都是以她讨食作为开头，以她分裂出越来越多的自己驱逐虫群、盗贼团和骨人作为收尾的……让人不禁有点怀疑这千篇一律故事的真实性。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过了没多久之前那个被伊丽莎白吓跑的小姑娘又哒哒哒地折返了回来。 这次她怀中抱着一个花环，一路小跑来到伊丽莎白身边，捧着花环，黑眼睛中闪烁着希冀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姐姐，我能不能用这个换一点汤……” 狼吞虎咽的伊丽莎白一怔，她保持着咬着半块肉的姿势转过头，看到花环上的花朵在明媚阳光下泛着鲜艳的色彩，看着那些绽放的花朵，还有藏在花环中还带着些许植物汁液的茎，她马上意识到这显然是小女孩刚刚编出来的。 然后蓝发少女将半块肉塞进嘴里，鼓囊着嘴露出让人感觉温暖而又阳光的笑容。 “好呀！” 第三十九章 扩散性百万伊丽莎白(七)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小女孩听到伊丽莎白答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伊丽莎白姐姐！” 蓝发少女囫囵咽下嘴里的肉，从小女孩手中接过花环戴在头上，转头就朝赵姒妲炫耀起来：“你看你看！这个花环我戴着好看吧！” 人偶姑娘本来想故意呛她两句，但看到小女孩惴惴不安的目光，只能撇开视线实话实说：“嗯，很好看。” “诶嘿~”伊丽莎白双眼弯弯，脸上浮现出两个酒窝，她又拿来一个新碗，一边往里面盛汤，一边看向身边的小女孩问道：“说起来，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呀？” 虽然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或许是因为伊丽莎白脸上阳光而温暖的笑容，也可能是她身上散发着令人安心的亲和力，小女孩很快就对她放下了戒心：“在花圃里摘的，那里的花都是我在打理，所以……所以我就摘了一点编成花环跟大姐姐换汤……” 说完，她又目不转睛盯着那碗肉汤。 伊丽莎白笑了笑，又怕她被烫到找了个碗套在外面，这才递了过去：“来，趁热吃吧。” “不……”小女孩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碗口靛蓝色的花纹，咽了咽口水努力挪开了视线：“妈妈说弟弟病了，病得很重，老师说生病的人需要补充营养，所以我想把汤带回去给弟弟吃……” 说着，小女孩看向了村长，她知道这个碗是村长的，所以这也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村长一怔，正在舀汤的手也停了下来：“小栓的病更严重了？”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绷着脸点了点头。 “唉……”老人表情也灰暗了许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行吧，喝完后记得给我送回来，顺便帮我跟你妈说一声，就说：药的事情，我们会再想想办法的。” 小女孩轻轻嗯了一声。 “是给弟弟带的啊……”伊丽莎白喃喃道，又从锅里捞了一块肉放入碗中。 “那就先把这碗喝了，然后再给弟弟带一碗回去吧~” “可是这样……”小女孩讶异地抬起头，她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可腹部传来不争气的咕噜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惊慌地捂住了肚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泛起点点红晕耳朵也飞速染上一层红霞。 “没~事，拿着吧！”蓝发少女把碗塞到她的面前，“一碗是答谢你照顾那些花的，另一碗用来交换你编出来的花环~” 小女孩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想接住碗把汤往嘴里倒。 这时从身侧伸出的一只宽大衣袖就搭在她的手腕上，轻柔地制止了她的鲁莽举动。 小女孩转过头来，困惑又茫然地看着拦住她的赵姒妲。 “小心烫。”人偶姑娘面无表情地提醒了一句，仿佛是轻叹了一声般，埋怨地瞥了伊丽莎白一眼，言简意赅：“她天赋异禀，不怕烫，你不要学她。” “噢……哦！”蓝发少女眼睛一亮像是懂了她的意思，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要小心烫，这是刚出锅的汤！” 说着又从村长的餐具中找了个勺子出来：“来，用勺子舀着喝，不要急，记得要一勺勺吹凉了才能喝，记住了吗？”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接过碗和勺子，克制着肚子里咕咕乱叫的馋虫和食欲，按照她的吩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肉汤。 “乖~”伊丽莎白轻轻摩挲着小女孩的脑袋，一脸慈爱。赵姒妲一边喝着汤，一边环顾四周，瞥了一眼远处杂乱无章的棚屋区里正眼巴巴看着这边的大人小孩，开口问道。 “村长，村子里很缺药品吗？” 这话刚说出口，村长脸上表情变得更加灰暗了几分：“是……也不是，村子里什么都缺，只是尤其缺药品……” “小病小痛都还好，扛一扛，忍一忍，能熬过去就熬过去了……可如果病得严重了，就不是忍一忍就能熬过去的了……而且现在这又是冬天，要是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生了病，又没有药物的话，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或许是顾及到小女孩的心情，村长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经足够让赵姒妲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对于他们这个小村子而言，每年冬天有几个冻死、病死的人已经是常态了，因为如果受寒感染了传染疾病，能靠免疫力硬扛过去，在免疫系统干掉自己前先干掉病菌那是最好，可如果疾病症状剧烈，又或者干脆患上的是非传染疾病，例如遗传疾病、冻伤之类的疾病，那就得靠药品来压制症状，或是辅助治疗了。 可这个小村子有药吗？显然是没有的，这里连个训练有素的医生都没有。而且就算能幸运地在旧世界的建筑里找到药品，在几十年后的今天那些药品也早已过期，能不能起效那都要打个问号。 不过村长知道哪里可能有药——大城市，在荒野上立足的大势力手里可能会掌握着不少药品……甚至是生产药品的渠道。 所以他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了赵姒妲，希望能够通过她与大城市搭上线。 村长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很正常，毕竟人偶姑娘衣着整洁，面容白净，头发柔顺，身上也不像村民那样脏兮兮还带着股异味，必然是来自一个可以哪怕冬天也能洗澡，并且还能洗干净衣物的地方。 她身上的运动外套看起来就很‘贵’，没一个补丁不说，甚至用上了不少装饰用的拉链跟其他颜色的夹层布料，运动长裤两侧用来装饰裤缝的白色布料也看不到任何污渍，而脚下踏着的小红鞋也只是沾染上了一些尘土，看上去就像是新的一样。 这么一身穿戴或许在平和的环境中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如果出现在末世废土的话，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当然，同样衣着整洁的伊丽莎白应该算是个例外…… 然而，赵姒妲是注定会让村长失望了。 她摇摇头：“抱歉，我不是从大城市来的，恐怕帮不了你。”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村长眼中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失落，“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村长眼睛又亮了起来：“但我可以帮你留意下相关的药品，如果找到了，我会带回来跟你交换物资。” “药啊……”这时伊丽莎白吸溜着汤，嘴里含糊不清地安慰村长道：“我也帮你留意一下……” 村长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更是连连向两人道歉。 “所以，村子里急需的药是什么？” “抗生素。” ………… 行走在明媚的阳光下，穿过一道道带着警惕、戒备的目光，赵姒妲与伊丽莎白两人陪着小女孩穿过杂乱无章的棚屋区，直到将她送回家后，这才折返回去。 “有这个必要跟着她吗？”回去的路上，伊丽莎白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她闻起来有点难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姒妲表情平淡，她瞥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孩子们，“虽然用在这里并不合适，但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我们俩不在的话，她手上的汤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被其他小孩抢走。” 伊丽莎白不大相信地撇了撇嘴：“你怎么总是把人想得这么黑暗嘛……” “总是？” 人偶姑娘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言语中的细节，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嗯……也不能说是想起什么了吧……”蓝发少女皱起眉头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一样，但良久之后她放弃般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时候应该这样说之类的感觉？我总觉得我应该认识你很久才对……”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也不能确定啦……因为跟你待在一起，跟你聊天时总有种很久违的熟悉感，感觉很开心。” 伊丽莎白说着这些的时候，自己脸上也是一副费解的神情。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总能搞清楚的。”赵姒妲没有再追究这些问题，径自向前方走去，“收拾一下，我们就该辞别村长出发了。” “哎！你不准备在这里住下了吗？” “我从来都没说过要在这里住下。” “那你准备去哪？” “你去哪，我去哪。” “哎——？！我可是准备去找找村长说的那些‘像我的家伙’，你也要跟着来嘛？！” “嗯，那就去……” ………… 一段时间后，吃饱喝足听完故事的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把剩下的跳虫留下后，在村长的陪伴下来到了聚居地的门口。 “小姑娘你其实可以在我们这里暂住一阵子，不过可能要多隔离观察一段时间。” “不了，我准备跟着伊丽莎白一起走。”赵姒妲摇摇头婉拒了村长的好意邀请，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流浪者或许还会考虑留在这里，但她并不是，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需要看着她一点，避免她乱来。” “那你们可要小心点啊……”村长见她这样子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好多加叮嘱，“入冬了，不仅虫子会狂暴起来，那些在荒野中游荡的强盗团也会为了储备物资变得更加猖獗，最近有个叫五猖会的强盗团就在这附近活动，你们可要小心了……” “强盗团？”伊丽莎白老神在在应了一句，显得有些不以为然：“没事的啦，他们比成群结队的虫子还要好对付，我们就是出去遛个弯，倒是村长你们才应该小心点吧……” 村长看她这反应也只能苦笑：能把荒野说得跟郊游一样轻松，可能也只有她才干得出来了吧。 “没事，别看我们村子比较穷，但防御工事做的不错，没有重火器小毛贼都攻不进来……”村长呵呵一笑脸上爬满了皱纹，“那些有重火器的盗贼团，也看不上咱们村……” 伊丽莎白朝他挥了挥手：“好啦好啦，别送啦！我们走啦~” 说着便与赵姒妲一同转身离去，身影逐渐走远。 村长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叹了一声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祝福道。 “一路平安，要安全回来啊……” 第四十章 蘑菇病(一) 数日后，废城周边的荒野。 这几天的时间里，伊丽莎白与赵姒妲两人一直在废城及其周边游荡，寻找着其他幸存者的踪迹。 人偶姑娘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在荒野能碰上流浪者或是其他大势力出来执行任务的小队，正好可以打听抗生素和伊丽莎白们的情报。如果不能的话，凭借这几天收集到的情报信息，她也可以尝试用数据推算的方式，找出可能碰到人的几个地点，然后主动过去与其他幸存者接触。 但结果自然不尽人意。 “好累……怎么找了几天都没有线索啊……”狂奔小半天的伊丽莎白自暴自弃般躺在草地上，蓝色长发如瀑布般在草地上铺开，花环上五颜六色的花朵争相开放，她拉长了声线呼唤着正在慢慢走来的赵姒妲：“人~偶~好难啊！为什么找个人就这么难呢！” 赵姒妲眼角一跳，这几天的相处里，伊丽莎白不仅从前者那里听来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也重新知道了她是人偶之躯这件事，在啧啧称奇的同时，“人偶”这个称呼也立马从这傻姑娘嘴里蹦了出来。 虽然很想用透明丝线把这个在地上打滚的二货捆起来，不过人偶姑娘想想还是算了——现在欺负一个没记忆的傻子不好，还是等这家伙把所有东西都记起来后，再跟她算算总账。 记仇.jpg。 “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讲，别说是在世界范围内找几十个人了，就算是缩小到一个城市的范围内，想要找到特定几十个人的概率如同大海捞针……”赵姒妲收回了即将甩出的透明丝线，面无表情地解释道，“首先我们要和周边的废土势力搭上线，这样就能借助集团的力量进一步缩小搜索范围……” 只可惜截止到目前，她们遇到的活物基本上都是虫子，关于其他幸存者，虽然只是找到了诸如车轮印，有人几天前曾在荒野经过的踪迹，以及被人为开辟出来的土路这些痕迹，但是这些已经能让人偶姑娘推测出很多东西了。 比如有车轮印，就意味着这里最近曾有车经过，由此又可以推测可能存在燃油车或是电能车，以及有精炼燃油或者掌握发电设施的势力存在。而那些清除了杂草与灌木的土路，应该是有着长期的使用需求才会被清理出来的，而这些路没有被回归大自然的怀抱，也许是使用频率高，当然更可能还有人在维护…… 遇不上其他幸存者，无法接触到其他废土势力，就意味着所有情报只能靠她们俩自己搜集，效率极其低下。 躺在地上的伊丽莎白听到这话，脸色更苦了，头上花环的花朵似乎也萎靡了一些：“哎——那我们在这里漫无目的瞎逛到底是要干嘛啊……” 赵姒妲整理着这几天获得的信息，无机质的灰瞳中闪烁着数据的流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寻找其他的废土势力和庇护所。” “要到哪里去找呢？” “这要问幸存者才知道。” “幸存者在哪？” “在庇护所里，不过荒野上也能碰到。” “哎——这么麻烦啊……”伊丽莎白极不情愿地嘟起了嘴，丝毫没有注意到事情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死循环，“就没有更加轻松一点的办法了嘛？” 人偶姑娘眼里亮起白光，似乎是白了这个好吃懒做的蓝发少女一眼：“除非你有办法联系上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伊丽莎白们，又或者碰到低概率事件，迎头撞上正在路过的一大群伊丽莎白，否则目前为止没有更轻松的办法……” 她的话音未落，伊丽莎白就抽风似的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噢噢噢噢噢！其他的我！感受到我的精神链接了吗！快给我点线索呀！” 她又蹦又跳，仿佛是在跳着什么神秘的舞蹈，嘴里更是胡言乱语，不知所言。 赵姒妲眉头微微跳动，似乎是想吐槽，但最终还是无视了她这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的行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枪声！ 两人同时一怔，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接着马上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附近有战斗！ 也就是说，附近有人！ 那声音飘渺遥远，时断时续，显然事发地点离这里隔着一段非常远的距离。 不过赵姒妲还是能通过高度灵敏的听觉感应器锁定声音的来源，她马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出：“这边！跟上！” 伊丽莎白不甘示弱地跟上，两名少女快速跨越茂密生长的灌木丛、逐渐被绿植侵蚀掩盖的废墟，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半毁的建筑物旁，有几名人正躲在掩体后，遭到另外一帮人激烈的围攻。 幸存者这一方，虽然他们手中有枪，但人数与火力上趋于弱势，哪怕躲在半毁建筑的掩体后，与敌人激烈交火，已经被逼进了绝路。 而另外一帮人有几个人在掩体后架好枪，时刻都保持着露头就打的火力压制，接着分出一部分人呈包围趋势从两翼包夹。 从侧翼包夹的人员或是拿着手枪，或是将自动步枪挂在身上，走起路来虽然摇摇晃晃，看上去好像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可一旦发起攻击时，他们身形却敏捷地如同猿猴一般，手脚并用在地上四足爬行，幸存者们倾泻出的子弹落在他们身后，溅起一阵阵泥土留下一排弹孔，却无力阻挡他们的前进，只能绝望看着这些如同野兽般的人快速形成包围圈。 更加重要的是，赵姒妲发现这些人的头上竟然都长满了蘑菇！ 一簇一簇红伞白点的毒蕈生长在这些人的脑袋上，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顶，而这些人眼中闪烁的神情，更是充满了疯狂与杀意！ 蘑菇病！ 听过村长描述这种病症的赵姒妲，立马就意识到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 “好嘞！”蓝发少女心领神会，接着身边并肩狂奔的赵姒妲突然消失，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半毁建筑前！ 伊丽莎白将空间上两个任意点进行了直接连接，形成了传送通道，直接将人偶姑娘投放到战场的中心。 交战中的双方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插一脚，相互倾泻的火力似乎都停滞了短短一瞬。 幸存者里领队的国字脸男人最快反应过来，点射几枪将一只蘑菇症患者逼退，同时大吼一声提醒道：“变异蘑菇人身体素质很强，抱有敌意！” 一句话便概括了蘑菇症患者的状态、特性以及态度。 同时蘑菇人们也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纷纷开火，铺天盖地的子弹朝人偶娇小的身体飞去！ 赵姒妲微微点头，接着朱唇轻启。 “超频，弹道计算。” 这一刹那，时间变慢了。 子弹仿佛陷入了泥潭在空中飞舞的速度越来越慢，其他人更是变得像一动不动的雕塑，很快这种迟缓感进一步加强，唯一处于高速状态的子弹也被固定在了半空中。 时间，停止流动。 瞬时超频让赵姒妲的运算速度加速到匪夷所思的高速，使得在她眼中周围的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一样，同时她那张如娃娃般精致白皙的脸庞上也泛起了两朵红晕——这是超频导致温度升高的表现。 演算开始。 人偶姑娘所看到的世界顿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的线条从视野中浮现并且交错在一起，形成在三维空间层面上的坐标系，战场上每一个人的形象都变成了立体人形轮廓，并打上了标记，红色的是蘑菇人，白色是自己，绿色是幸存者，至于蓝色……是伊丽莎白。 接着红色的标记线被标注出来，红线密密麻麻朝赵姒妲涌来——那全都是攻击轨迹，所有的弹道都被计算出来，甚至零点几秒后子弹会落在哪里，子弹与子弹之间的间隙有多大，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随后更多的辅助标注，以及战斗预测都浮现在眼前，攻击可能从哪来，掩体后的蘑菇人会如何开枪，包抄来的蘑菇人会从哪个方向攻来，躲避弹幕的安定点，躲避路线，幸存者开枪的弹道等等，这些通通都一目了然。 演算完成，被命中的可能性，翦除！ 接着，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子弹淹没了赵姒妲的身影，集火在一起的子弹将那片地面的绿植、泥土彻底打烂，子弹如暴雨般倾泻在地面上，溅起一阵难以散去的尘土，然而这幅情景也让刚刚燃起希望的幸存者们心中一凉，如坠冰窟。 接着数道锋利的白光从烟幕中闪过，凭空卷起的一阵狂风将尘土构成的烟幕撕碎，赵姒妲完好无损从烟幕中走出，同时双手上还闪烁着一丝丝延伸出去，没入虚空的寒光。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猛地握紧成拳，从手指上延伸出去的无数根丝线骤然收紧，下一秒，不管是躲在掩体后的蘑菇人，还是合围包抄的蘑菇人们身边都突然浮现出透明丝线的光芒，或是捆住双手悬挂在了半空中，或是干脆就被捆住脚给倒吊了起来。 捆住蘑菇人的丝线延伸出去却让人追踪不到丝线的源头，那一根根透明丝线就像是在空中断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一样，最后丝线又在人偶姑娘周身浮现，缠绕在了她的纤纤玉指上。 这是伊丽莎白的助攻，她在精神链接中按照人偶姑娘的指示将几个空间点连接了起来，帮助她一网打尽了蘑菇人。 战斗就这样在幸存者们张口结舌的目光下，顷刻反转。 国字脸男人很快也回过神来，他主动走上前向赵姒妲与刚刚赶到的伊丽莎白搭话。 “感谢你们的援救……” 第四十一章 蘑菇病(二) “感谢你们的援救……” 国字脸男人稍微靠近一些向伊丽莎白与赵姒妲表示着心中的感谢，不过他也没有太过靠近两人，因为这是荒野上不成文的原则：在双方都不清楚各自底细之前，就需要尽可能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隔空喊话。 其实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在荒野上遇到来意不明的其他幸存者，任何人首先都会警戒并且揣测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反之对方也会揣测己方是什么态度，如果双方实力相当就会进入一个微妙而紧张的对峙状态，并且保持着猜疑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不拉开一定安全距离的话，双方就有可能在近距离交流中因为一句话，或是一个无意的行为触及到对方因为猜疑链而过于紧绷的神经，然后误以为是敌意行为就突然开始火拼，最后莫名其妙就造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是积累了无数鲜血的教训后才总结出的经验。 “我叫贾振城，是这个小队的领袖。”国字脸首先是表明了身份，然后举起双手晃了晃，示意自己靠近的行为并没有恶意，最后停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接着说道，“我们本来是受人所托到废城进行调查，结果刚刚进入废城不久就遭到了大量蘑菇人的袭击，如果不是两位及时相助，恐怕今天我们就要葬身荒野了。” 而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些躲在半毁建筑掩体后的队员们不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还握紧了手中的枪支，一点都没有因为脱险而放松警戒的意思。 哪怕对方救了自己一命，但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 小心，谨慎，不作死。 这就是在废土上活得更久些的诀窍。 赵姒妲也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她拉扯透明丝线，就像是在操纵着提线木偶一样将最后一个蘑菇人拉到面前，由伊丽莎白打晕后捆成粽子码在地上，转头看向了贾振城，回应道。 “我，赵姒妲。”说到这里，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蹲在蘑菇人旁的伊丽莎白，“她，伊丽莎白。和你们一样，我们两人也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正在荒野上旅行寻找线索，并且寻求一些帮助。” “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情报？”贾振城主动提议道，“而且你们救了我们的命，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我们肯定……” 国字脸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顿了一下，然后不自觉用余光瞥了瞥侧后方的队友们，转而叹气道：“好吧，我不能代表其他人做出决定，但我个人而言，肯定是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不是什么大忙，只是几个小问题而已。”赵姒妲摇摇头，“首先我们在找一群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不管是看到了一个也好，还是十几个也好，你们有见到过类似的人吗？” 随着赵姒妲的眼神示意，贾振城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看过去，正在对着蘑菇人头顶上那一簇簇鲜艳蘑菇流口水的蓝发少女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过头来迎上了他的目光，然后眉眼弯成月牙，脸上也露出了可爱的酒窝。 就像是春日暖阳般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悄无声息就驱散了心头盘踞的阴霾，抚平了贾振城剧烈起伏的情绪。 原来废土上，还有这样的笑容啊…… 在废土中出生、长大的贾振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灿烂，没有带着丝毫阴霾和忧虑的笑容（傻笑），一时之间看得有些愣神，不过他马上清醒过来，暗骂自己一句后摇了摇头：“没有印象，近几年我们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在荒野上并没有遇到过长得像她的女孩子。至于在城市内的话，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以问一下其他队员……” “嗯……”赵姒妲敏锐地发现了国字脸刚刚那一瞬间的异状，她眼中的数据流正在飞快闪烁着，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既然没有印象的话就算了……” 随即她接着说道：“其次，听你刚才的话，附近应该有幸存者城市吧？我们想去那里一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需要一张周边区域的地图，最好能标注出幸存者城市，我们不会带走，只是帮助我们确认周边地形。如果没有地图的话，直接告诉我们哪个方向能找到城市也行。” 一张地图在废土上可是一个稀罕货，哪怕是最粗制的，依靠人手工测量、估算并绘制的地图，在 “这个没问题。”贾振城非常爽快地点头答应，并且拿出了无线电对讲机：“小马，把废城及其周边的地图拿过来。” 听到对讲机得到答复后，赵姒妲就开始问起第三个问题：“另外，你们知道哪里能搞得到抗生素吗？” “抗生素？” 一听到这个名词，贾振城就变得有些为难起来：“这个东西可难搞了啊，就算是在幸存者之间也是稀缺货……” 旧世界毁灭不止是把现代的工业链条给打得七零八落，还造成了不少生产技术直接或间接的遗失、失传，虽然确实有某些势力掌握了生产技术、用于生产药品的工业链条，可制作一批药品所需的原材料与消耗的燃料却不是一般势力能负担得起的，所以一般而言紧缺才是正常的。 赵姒妲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问的时候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马上贾振城的话锋就一转：“不过我知道哪里能搞到。” “哪里？” “在机关的庇护所里可以搞到……” 人偶姑娘听到这个十分耳熟的名字，眼中流动的数据流光微微一滞，旋即恢复正常：“他们那里有吗？” “有，但也没有多到随便就能搞到的程度。不过关于这个，如果顺利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搞到……” 赵姒妲眼中闪烁着微光，言简意赅道：“条件？” 贾振城犹豫了一下，他的脸色阴晴变幻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希望能邀请你们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赵姒妲思考两秒后摇摇头道：“不行，我们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是永久加入，只是暂时的，如你所见我们正在进行一个调查任务……”国字脸努力解释着，“但是你现在也看到了，废城的状况并不好，那些虫子终究只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可这些蘑菇人就不好说了，它们狂暴，并且比那些虫子更难对付，甚至还会使用枪械和战术……老实说，我现在已经觉得光凭我们几个人恐怕没办法顺利完成任务了……” 赵姒妲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希望我们加入，帮你完成任务？” “没错……”他坦然点点头，“作为交换，我来帮你们搞到抗生素……” 人偶姑娘想了想开口问道。 “任务内容。” “额……这个属于雇主的信息，恕我无法随意透露。”贾振城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毕竟咱们这些冒险者都是靠信誉吃饭的，如果你不加入的话，我是不能透露给你的……” 赵姒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开口道：“那就加入吧。” 贾振城一愣，他都已经做好了再费一番唇舌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就这样轻飘飘答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呢，伊丽莎白含糊不清的声音就把他从愣神中拉回了现实。 “人偶！你看你看这个真的可以吃诶！” 他循着声音转头一看，差点被吓得魂不附体。 伊丽莎白嘴里塞着好几个红伞白点的毒蕈，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蹦蹦跳跳抱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多彩蘑菇跑了过来，三步两步就跑回赵姒妲身边。 “这些蘑菇还有不同的味道咧！” “这个红伞白点的是草莓牛奶味的，这个颜色的呢吃起来味道像芝士，这个白白的吃起来有股甜牛奶的味道，然后还有这个……鸡肉味！嘎嘣脆！” 她炫耀般地向人偶姑娘展示起自己的成果，一边把这些蘑菇往嘴里塞…… 贾振城当时就被吓傻了：蘑菇？！这不是蘑菇人头上的毒蘑菇吗？！天哪！她疯了吗？！难道不怕感染蘑菇病吗？！ 不过赵姒妲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波动，仿佛早就习惯她这举动一样，只是淡淡瞥了她手中的蘑菇一眼，没有什么感情变化地说道：“他们被摘了蘑菇后怎么样了？” “反正没死……”伊丽莎白津津有味嚼着嘴里蘑菇，含糊不清地回道，“摘了蘑菇后，感觉他们都安静了好多，头也不疼了睡得也香了……” 远处听到这话的贾振城，更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那些躺在地上的蘑菇人们——那些人头上的蘑菇大半都被摘了下来，不过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被摘下蘑菇的那些人呼吸也变得平稳多了…… “好，给你介绍一下。” 赵姒妲点点头，然后把伊丽莎白拉了过来。 “这是我们的新队友，接下来我们要和他一起行动。” “噢……”伊丽莎白嘴里叼着蘑菇，看向贾振城后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然后把手里的蘑菇递了出去：“今天你要来点蘑菇吗？” 第四十二章 蘑菇病(三) “其实，我们正在调查一个强盗团……” 很快，在加入队伍后，一行人开始向着废城深处方向前进的路上时，这个国字脸的领队就开始为赵姒妲与伊丽莎白（主要是前者）讲清他们深入废城的来龙去脉。 “事情最初要追溯到半个多月以前，有十几个幸存者穿过了危机重重的废土，一路流亡逃到了机关管理的一座庇护所，并且倒在了防线附近，后来直到在周边巡逻的守卫人员经过，这才发现了这些倒在庇护所外不远处的逃亡者们。” “那些人被发现的时候衣衫褴褛，身上到处都是伤，有的伤口甚至已经开始严重感染流脓，大部分人都因为伤势没能在受伤初期得到治疗，拖得太久感染导致各种并发症同时发作去世了，十八个人里面……最后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贾振城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随后才接着说道。 “那些活下来的三个人精神状态也不大好，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心理创伤，有两个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剩下的那个也快疯了，经过很久的精神疏导和安抚后，才零零碎碎说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就在前段时间以废城为中心的周边荒野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强盗团，四处袭击周边的小聚居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这些人，就是在强盗团的袭击中侥幸苟活下来的幸存者，他们的村子被强盗团攻破了，村子也被一把火给毁了，他们靠装死才躲过了一劫，然后拖着满身的伤一路逃到了这里……” “随后一段时间里，又有好几批流亡的幸存者逃到了机关的庇护所，都是周边几个村落被强盗团攻灭后逃到这里来的，但是这些人对强盗团的信息也是知之甚少，所以机关就向我们这些冒险者发布了任务，开出了非常优渥的奖励，希望发动冒险者的力量调查清楚这个在废土上活跃的强盗团。” “提供强盗团的踪迹，只要证实，一处踪迹就能获得500信用点，如果能找出他们的下落，一经证实给予4000信用点奖励，以及加入机关成为外围人员的资格，当然如果能提供他们老巢的准确位置，并且及时报给机关，剿灭了这个强盗团，马上就能获得信用点的奖励，并且成为机关的正式成员……至于其他的信息，按照重要度分别给予信用点奖励……” 赵姒妲听着点点头：“所以你就接下了任务？” 虽然她并不了解信用点的具体购买力是怎样的，但是按照贾振城的形容来看，恐怕不会低到哪里去…… “第一次探索时，我们按照地图首先去调查了周边的几个小聚居地，和那些幸存者说的一样，那些村子基本都被烧得只剩下残骸了，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不少活动的踪迹，并且回去报给了机关，从他们手里领到了第一笔奖励。” “哎……我们这次进入废城也只是为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下落，如果能就把找到的信息报给机关，由他们来进行后期的处理，如果不能之前得到的信用点也够我们小队用一段时间了。” “可没想到刚一进入废城范围，就遭到了那些蘑菇人的袭击，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枪。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在遭到袭击时这么被动，生生被逼入绝境，阿纲、大强、如月、小桥他们也不会……” 说到这里，贾振城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队伍前后负责开路和警戒的几名男女也不免面露悲痛，他们九人小队有近半的人员都在蘑菇人的突袭中倒下，昨天还欢声笑语坐在篝火旁一起取暖，一起守夜，一起休息的伙伴，今天就被枪械打成了四具烂肉尸体。就算他们早已无数次见识过末世的残酷，也仍然无法习惯这种生死无常的感觉。 恐怕也永远不会习惯…… 赵姒妲有些不理解地看向了他：“明明荒野上很危险，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呢？” “因为我们这些中小聚居地出来的冒险者没得选，我们不是庇护所的公民，没有任何大势力可以依靠。”贾振城苦笑一声，“荒野上是危机重重，所以任何机遇都要紧紧把握住，更何况这个机遇更是千载难逢，未来还能不能再遇上都是未知。就算是成为了机关的外围成员，也比我们现在这样活得要有保障得多……” 冒险者，这是个许多中小型聚居地里的人听到后，会忍不住产生各种美好遐想和向往之情的职业——强大，潇洒，孤身一人背着行囊，如闲庭信步般游走在荒野上，途经一个又一个村庄，带着异地的见闻和知识稍作停留后，继续前往下一个聚居地冒险…… 但这都是美好的幻想，实际情况是怎么样呢？ 贫穷，困苦，挣扎求生。 就单说保障吧，比起大势力的成员而言，冒险者们在荒野上冒险没有任何保障，死了就葬身荒野就地一埋，侥幸活着回去拿到的奖励也花销不了多久，迟早又要前往荒野拼命，如果重伤或是致残的话……往往还不如死了比较干脆——因为大多数冒险者都没有积蓄，也没有那个医疗条件接受治疗。 而隶属大势力的成员，哪怕是外围人员，都有着一套非常完善的保障措施，因工伤残有伤残补贴，殉职有抚恤金，甚至还有冒险者们连想都不敢想的退休养老生活…… “如果现在不拼一枪，不把握住这个机遇加入机关的话，对于我，我们小队所有人而言，只不过是能多苟活几年的区别而已……” “机关啊……”赵姒妲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中现实世界也存在着同名组织，镇压超凡世界的五大势力之一，虽然废弃历史里的世界曾经都是与现实世界大同小异的分支，可现阶段还缺乏证据，无法确定两个世界的机关是不是同一组织。而这看上去好像是废土上的常识，又不太好直接提问…… 不过还好伊丽莎白的反应足够给力，她若有所思地歪着头喃喃自语道：“机关……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机关、教会、救世城是废土上最强大的势力，三个势力控制着昼半球这边的陆地，呈三足鼎立的趋势。教会据说是从旧世界一直延续至今的宗教组织，机关是旧世界毁灭后，在大动荡时期出现并迅速崛起的势力，而救世城则是二三十年前才在废土上异军突起的势力……”贾振城解释道，并且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不过你们经常在荒野上游荡，应该对这些有所耳闻才对吧？” 赵姒妲点点头，通过对方的只言片语她已经能够确信两个世界之间没有太大区别：“我了解这些，只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故意朝贾振城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旁边的伊丽莎白，悄悄用手指了指脑袋接着摇摇头，直接把锅甩到蓝发少女身上：“她因为一些原因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所以才会对这些常识一无所知。” 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 赵姒妲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蓝发少女，跟着前面警戒开路的队员一边前进，一边开口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向废城深处前进？你们找到了强盗团队的下落吗？” “只能说有些头绪吧……这还是阿纲发现的……”想起死去的队友，他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黯然，“他是之前牺牲的队友，戴着个眼镜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平时就喜欢抱着书看，但是是队伍里最聪明的人……”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另一张地图出来，那个地图上面被画上了一个个圆圈记号，然后那些圆圈记号之间彼此还在用线条相连，最后这张地图的中心还画着个圆圈和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们发现痕迹的地方，里面有已经被毁的村庄，也有我们在野外发现的踪迹，阿纲把这些记录了下来，好像是通过这些踪迹出现的地点为线索，计算出了强盗团老巢可能存在的位置。” 赵姒妲双眼中数据流不断闪烁，根据地图上几个点也开始演算验证起强盗团可能存在的地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基本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向着废城深处前进了，也理解为什么他会邀请自己加入到队伍里来了，在前往废城深处的道路上必然会遇上不少凶险，虫子、蘑菇人以及可能存在的失控骨人都是威胁，光凭他们几个肯定是无法到达那个区域，而他们肯定也不会甘心放弃这次融入到大势力中的机会…… 所以邀请伊丽莎白和赵姒妲入队，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而为了能快点搞到抗生素，并且与机关搭上线的赵姒妲，也决定加快这一进度，主动帮他们一把。 “所以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贾振城将手指向了地图中心，代表着废城深处画着问号的圆圈上：“这里，废城区域最靠近深处的地方，强盗团的老巢可能就在……” “不。” 赵姒妲眼中的流光逐渐平息，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伸出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如果我的计算没错，他们应该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蘑菇病(四) 昼半球，未村，当地时间晚上八点。 虽然在昼半球无论早上八点还是晚上八点都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太阳永远都高高悬挂在天空，为这个半球上生存的动植物无私地提供着自己的光和热，并且永远都不会跌落到地平线之下，但是对于生存在废土上的人而言，在时间上区分早晚很有必要，计时装置更是必不可缺的发明。 毕竟太阳不需要休息，但他们需要。 在过去，永昼还没有到来时，人们还能参照昼夜变化来矫正自己的时间观，也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永昼时代到来后，夜晚不会再降临，人们想要感知时间，就只能通过自己创造的计时装置了。 “咳咳咳……咳咳……” 一阵强烈而急促的咳嗽声穿透了棚屋，力道大到让人担心里面的病人是不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几个衣衫破旧，手持武器，无精打采打着哈欠在棚屋街区中巡逻的守卫人员听到里面传出的咳嗽声，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脸色微变，纷纷绕道走到道路另一侧几乎是躲着这座棚屋走。 入冬了，生病的人也越来越多，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时期染上疾病…… “老栓……老栓！”咳嗽声传出不久后，棚屋中响起阵阵窸窣，仿佛是有人在扯动着被褥一样，接着妇人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啊？栓子又在咳了……” 那些巡逻的守卫人员们没有再听下去，逃也似地从这家人的门口跑开了。 拥挤杂乱的棚屋内，老栓看着咳个不停的小儿子，既心疼又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憋着个脸，眉毛、皱纹都绞在了一起。 “我问村长好几次了……但……” 和很多在废土上出生、长大的一代一样，瘦骨嶙峋，身形佝偻，为了在废土上活下去拼命劳作，过度透支了自己的生命，老栓今年四十来岁明明应该是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可是却老得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年人，脸上堆满了皱纹，又干又皱的脸粗糙的就像是松树皮一样。 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不到十平的棚屋中，四个人都睡在一张用各色破烂搭起来的‘床’上，棚屋四面的墙都没有封好，寒风嗖嗖地从墙缝和破洞中钻进来，屋内和屋外几乎一样冷，只能靠穿的衣服和床上并不厚实的被褥保持着温暖。 “村长说的万灵药还没找到吗？”华大妈心疼地抚摸着栓子的后背，似乎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他咳嗽的痛苦，平复他的呼吸，哪怕只是徒劳仍在不断尝试，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老栓叹息一声，脸色变得更苦了：“没有……还没有……村长说探索队冒着风险又出去了一次，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村长说的万灵药……真的存在吗？”华大妈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失落，然后焦急地问道：“如果不存在的话，那栓子，栓子该怎么办啊？” “万灵药……”老栓很想告诉她万灵药肯定存在，探索队一定能找到那个神奇的万灵药然后带回来治好栓子的，但话到嘴边他就迟疑了——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有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治疗百病的万灵药。 就算有，那也一定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们才能拥有的东西…… 他们从未见过旧世界的辉煌，即便接受了一些教育也无法理解那个覆灭时代的繁荣，毕竟村子里亲眼见过那个神话般时代的人，现在就只剩下村长一个人了。 就算是村子里最为博学，也是和村长一样最支持教育的藤野先生，也未曾亲眼见过那个时代，只能凭借想像和村长的描述，来勾勒出那个神话时代的风景。 最后他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然后披上外套，从棚屋的角落里抠出几根木柴和木炭，又像捧着珍宝一样拿着一个小纸包，吱呀一声打开了棚屋的破门：“我去把藤野先生送来的草药煎了吧，看栓子喝下去后能不能好一点……” “咳咳咳……呜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小栓惨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血色，捂着嘴用力咳嗽着，整个身子都像虾一样弓了起来，一旁给儿子顺气的华大妈见状，赶紧拿出床边的痰盂递了过去。 “栓子，快，把痰咳出来。” 青黄腥臭的浓痰被吐到痰盂中，那一坨坨青黄黏稠的液体中，带着一抹抹鲜艳而刺眼的血红，华大妈看着感觉自己心都被揪了起来。 不过几口浓痰被咳出后，华小栓的情况似乎平稳了一些，他喘着气，呼吸之间发出如同拉动破旧风箱般难听的声音，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 “爸……妈……” 已经睡熟的小女孩被父母的交谈声和弟弟的咳嗽声吵醒，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栓子又咳嗽了吗？” “没事没事，他现在好些了，你去睡吧……”华大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把她哄去睡了，又去照顾华小栓了。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了。 ………… 阳光明媚，灰尘乘着微风在空气中飘荡着。 伊丽莎白看着那些已经逃远的跳虫背影，颇为不爽地啧了一声：“嘁，孙贼！跑什么跑！你们都给我站住！过来打我啊！我今年过冬还想做点腊肉呢！你们要是跑了，我的腊肉和金华火腿上哪去搞啊！” 可那些跳虫仿佛是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眼中惊恐之意更胜，不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抖动着鞘翅跑得更快了，一只只虫影穿梭在植被茂盛的废墟中，眨眼间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靠！怎么还越跑越快的！给我站住！” 自从赵姒妲修正了前进的路线后，这是他们第四次遇到野生虫群了。 从最初主动撞上虫群时的惊恐无措，到后来虫子被伊丽莎白吓跑的惊愕，再到她居然追着虫子跑还要把虫子烤了吃掉的震撼和冲击，以及扬言要把它们做成腊肉和金华火腿时的三观崩坏…… 现在一旁的贾振城与他的同伴们，终于接受蓝发少女能吓走跳虫，并且还把它们当成储备粮的事实了。 这眼神，心里大概已经把傻白给当成什么野怪成精了吧…… 赵姒妲审视着这些人眼中复杂的目光，心里悄悄揣摩着这些人的心思。 “哎，还是让它们跑了。”片刻后，无功而返的伊丽莎白从草丛中走了回来，她一脸懊恼，身上到处都沾着草根和叶子，如果往灌木丛一蹲都能完美融入背景了，她撇着嘴走回队伍中，“人偶啊……你说它们为什么这么怕我啊……” 它们为什么怕你，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贾振城与一干同伴在心中默默吐槽着，但是谁也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赵姒妲瞥了她一眼：“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对这些虫子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恐惧和创伤，以至于它们把对你的恐惧都刻入了dna里，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dna里刻啦！”伊丽莎白半恼道：“我不就是把它们当储备粮吃过几回吗！至于这么怕我吗！” “伊丽莎白小姐……”队伍的领航员又辨别好了方向，在队伍重新开始前进时，贾振城插了句嘴：“我想一般人不会这么轻松地把虫子当成储备粮来看待的……” 这时队伍里一个穿着打扮颇为干练，抱着一把细长太刀的女性也开口附和道：“也不会主动去挑衅虫子，巴不得它们来围攻自己，不仅不怕，甚至还在想着把它们做成腊肉和金华火腿……” 伊丽莎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咦？！原来是这样吗？” 赵姒妲对照着地图，时刻对照周围的参照物计算自己等人所处的方位，头都没有回一下：“这就跟你丢掉的记忆有关系了吧？” “等你回想起来你丢失的记忆，可能就知道为什么这些跳虫这么怕你了吧……” 人偶姑娘这样说着。 不过她没有告诉对方，如果村长的描述属实的话，那么伊丽莎白必然和这些虫群起了很多次冲突……那么这些跳虫这么害怕伊丽莎白的原因，恐怕多半是被不断分裂的伊丽莎白给揍成这样的。 如果再考虑上伊丽莎白这嘴馋的性格，说不定当时的情景会更加古怪——本应该吞噬一切的虫群，结果被一群上蹿下跳，不断增殖的蓝发笨蛋追着咬…… ………… 数小时后，队伍又在废城中前进了一大段。随着不断接近深处区域，周边的灌木丛也变得越来越茂密，树木也变得越发粗壮茂盛，文明存在过的痕迹也就越发稀少，当到达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时，周围的环境中已经很难再看到文明痕迹了。 在植物的覆盖与破坏下，曾经改造自然筑造的建筑只剩下残垣断壁，然后又被更多的植被吞没，悄无声息湮灭在了树海中。 参天巨树连成遮天蔽日的树荫，这里的树一个劲向上生长，仿佛要够到更高的地方吸收到更多的阳光一样，在层层树冠树叶的遮蔽下，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能透过树叶洒落在树林中，这些微弱的光线不能给丛林带来多大的光亮，反而会衬托着密林更加幽暗。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吧……” “明天一早，我们就前去第一个地点搜索强盗团的老巢……” 第四十四章 蘑菇病(五) 废土，一辆挂着棺材的吉普车打头开路，几辆装满物资的面包车、小皮卡紧随其后带着一波浩浩荡荡的人群在满是废墟的城市废墟中行进着。 这些人面黄肌瘦，衣着破烂，看上去和那些在荒野上捡垃圾的底层冒险者没有多少区别，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杂牌军一样：用几根铁丝、一根金属管和几个枪支零件生生绑起来的自制土枪；充满机械质感的制式冲锋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大口径手枪；陈旧而复古的双管猎枪；木质握柄与钢铁完美结合的突击步枪…… 如果说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的话，恐怕就是头上都顶着一簇簇蘑菇，身上都有数量不一的弹孔和致命伤，一瘸一拐浑噩地行走在荒野上看起来一具具行尸走肉了吧。 这些人全都是蘑菇病的患者。 只是有些古怪的是，这些蘑菇病的患者不知为何一点都不狂暴，完全没有攻击前方车辆的意思，反倒是亦步亦趋跟着前方的几辆车缓慢前进。 人群最前方的一辆吉普车上，五猖会的佘老大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这个脸上带着一道可怖刀疤的男人用仅存的右眼凝视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坐在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马二则是满脸笑容：“老大，有了这些炮灰之后，咱们行动是越来越轻松了！这才多久，周边已经没有能和我们作对的中小型聚居地了！” “这样下去，很快我们就不用过像以前那样憋屈的生活了！” 马二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兴奋，甚至连手都差点脱离了方向盘手舞足蹈起来，他如此兴奋也很正常，毕竟大概在一个月左右前，他们五猖会还是废土上不入流的强盗团伙，一边干着冒险者的活儿，一边过着打劫落单冒险者以及在废土上捡垃圾的底层人员的生活。 简单来说，只能挑软柿子捏，如果对方是打不过的冒险者团体，那他们的身份就是冒险者，如果打得过……那他们就会化身强盗，把对方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来。 而在老大突然带回来一个呆呆傻傻的女人，说搞到一个大杀器并且宣布要干一票大的后，一切都改变了。 坐在佘老大正后方的侯智推了推眼镜：“大哥，只要照着这个势头继续保持下去，咱们这势力只会变得越来越强。虽然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和机关的庇护所抗衡，但也算是这片废土上不小的势力了，只是接下来咱们恐怕要改变一下方针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行动了。” 苟富贵是五个当家中的老五，也是五兄弟里胆子也是最小的，想到之前的风光他不禁有些担心：“可是……可是咱们之前放跑了不少活口，如果让附近的庇护地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他们会不会感受到威胁，派出部队将我们剿灭……” 苟老五很清楚之前几次的行动并不是做得天衣无缝，不为人知的，除了这些患上了蘑菇病被老大控制的人，还有不少活口逃了出去。而那些人最可能逃往的地方，自然就是这附近受机关管理的大型庇护所了…… 他就是怕机关因为这个派出执行部的人员前来剿灭他们，虽然现在的五猖会在废城这片区域已经算有点实力的势力了，可这种在整个废土上都算是庞然大物的大势力想要剿灭他们这种小角色，也只是需要动动手指而已。 “嗨！”侯智轻声笑了一下，仿佛是在嗤笑他看不清形势一样，带着高人一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语气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回想一下我们袭击的村子都有什么共同点？” 苟富贵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还没回答就被季老四给抢过了话头：“都是一些和大势力沾不上边的小聚居地嘛！这都想不明白？” “没错，在那些大势力眼中，我们只不过是袭击了几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小村子而已，虽然崛起过程气势汹汹很容易引起警惕，但只要接下来安分一点，甚至主动来帮助冒险者和机关势力维持这一片的废土秩序，做出妥协姿态，这种大势力是不会在乎我们这些小角色的。”侯智非常讲究地推了推用铁丝和玻璃片做出的眼镜，“就算事不可为，我们也可以放弃掉这里的一切……” “反正只要老大还在，只要那个女人还在，我们不管在哪都能重新开始……” “那个女人啊……”季老四也感慨一声，被老大带回来的呆傻女人，那绝对是他在废土中见过最漂亮的女性，精致又立体的五官，白皙细腻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那双修长圆润的美腿，哪怕是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她身上仍然带着一股奇特的魅力，让人挪不开眼甚至还想要触碰对方。 想到这些他就感觉喉头发干：“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女人居然是个傻子，不然真想看看她是怎么被我们一点一点玩到崩溃……” “老四，那几个弟兄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这个时候一直望着窗外默不作声的佘老大冷冷开口了，他的话如冬天里一盆冰水扣在了季老四的头上，让他有点供血不足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 他不由想起了最初那个女人被老大带回来时发生的事情——那时五猖会里也有不少弟兄，那个呆傻女人跟着老大回到他们住的地方，然后老大交待了几句后就带着他们几个进去宣布要干一票大的了，而留守在外面的那几个强盗却看着呆傻女人心中起了歪心思。 事实证明吧，这本该在脑袋里的血一旦汇聚到了下面去，往往就会坏事。 等到他们被那些强盗的怪叫吸引过来时，看到的是一幅让人脊背发毛的恐怖景象。 好几个强盗紧紧围在一起对呆傻女人上下其手，有的人手掌已经陷入了她的胸口，有人从后面紧紧抱着她，有的人半张脸都贴在女人的脸上。 他们都被黏住了。 就像是被捕蝇草给黏住的虫子一样，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无法从中挣脱出来，而这些强盗们惊恐的大叫引来了据点里的更多人，可哪怕大家齐心协力尝试把他们往外拽，也拽不出来，枪打在呆傻女人身上也都像是落入一团活动的沼泽中一样，没法造成任何伤害。更加可怕的是那白皙如玉的肌肤还在一点一点，仿佛是什么生物正在进食一般，将他们的脸、手往体内拉。 那一天绝望而凄厉的惨嚎响荡了很久，直到他们的叫声都嘶哑了也没能找出逃离的办法，那个脸贴在呆傻女人脸上的强盗，脑袋已经被彻底吞了进去，还剩下半个屎尿留了一裤裆的身体还没有被吞噬，而其他几个人也不好过，大半个身子都被吃了进去，有的更是只有嘴唇和鼻孔还留在外面苟活，早死晚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最后还是佘老大开枪料理了那几个强盗，帮他们终结了这个缓慢而又绝望的恐怖。 第二天，那些紧紧粘在女人身上的几个强盗尸体都没了，周边只剩下骚臭的气味和一些屎黄色的污物，而那些人从另一种意义上完成了与她合二为一的愿望。 想到那天诡异而恐怖的画面，还有那缓慢绝望的死亡过程，季老四顿时打了个激灵，心中那点想法也烟消云散。 “老三说得没错，我们最近闹得动静有点大，可能已经引起机关的警觉了，但是你们也不要慌。”佘老大又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干涩嘶哑：“我们接下来不仅要继续，而且还要像我说的那样干一票大的……” 侯智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要开口相劝，但他的思绪却逐渐飘远。 “一个交易，我把她交给你，还有控制她的办法教给你，你很快就能成为这片区域的无冕之王。” “你想要什么？” “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情？” “做你们强盗经常做的事情。” 很快，车上的颠簸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刚刚走神的那段时间里好像听到了老三在说些什么，但是不用听也知道肯定是在劝他，所以接着开口说道。 “放心，只要有那个女人，只要有我控制的方法，我们在废土之上哪里去不得？又有哪里立不了足？” 听到佘老大这么说，车上的人都不由想到了吉普车后挂着的棺材，那个女人现在就睡在那个棺材里，被他们用特殊的手段收纳着，而车后面那些蘑菇病的患者，都是受她的控制才那么温驯的…… “废土上机会不好把握，一旦有了机会，我们一定要把握住，否则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不管是为了未来谋划也好，还是各位想要过上安逸的生活也罢，这对我们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佘老大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有诱惑力，众人眼中更是闪闪发光，仿佛看到了他所描绘的未来，就连最聪明的老三也被说的不由咽了口唾沫，心中有些动摇。 “所以，再干最后一票大的，我们就收手。” “好！” 第四十五章 蘑菇病(六) 昼半球，中午十三时四十五分。 贾振城的小队在树林中搜寻了数个小时，至今仍无所获，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而且探索进度甚至还比他预想中要慢了数倍。 树林中茂盛到有些不大正常的植被，给他们的探索带来了极大阻碍。 诚然，在这种植被野蛮生长的区域，如果有人行动也必然会留下非常明显的活动痕迹：轮胎碾过松软泥土留下的轮胎印；鞋子踩断枯枝败叶所留下的痕迹；被踩死碾死了杂草，荒芜而夯实的泥土路都能成为缩小搜索范围的。 可，他们要搜索的区域实在太大了。 虽然赵姒妲圈出来的区域和阿纲圈出来相比要小得多，但对于他们而言这片区域还是太大了，再加上这植被茂盛的树林中，能见度低不说，前进也伴随着非常大的麻烦，他们需要在这片仿佛从未有人踏足的蛮荒丛林中披荆斩棘，生生从灌木、树藤和荆棘的阻拦下开辟出一条道路，所以使得他们进度异常缓慢。 直到现在，他们连十分之一的区域都没有探索到。 这样下去就算在丛林里再呆三天，恐怕都很难探索完全部区域…… 这让贾振城不由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偷看了一下身旁那个身材娇小的灰瞳少女，如果有她帮忙的话，可能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窘迫了。她之前负责开路时使用的透明丝线，能像切豆腐一样将挡在面前的植被轻易切开，举手投足间就能清开一条道路。 不过赵姒妲这时候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如无机质的灰瞳中不断闪烁着流光，如同字节一般的符号在她眼瞳内如水一样流动着。 果然是一位骨人吧，只是装成了人的样子……贾振城看得真切，有心开口询问，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他对骨人还是有些忌惮的，生怕自己这开口就绊动到赵姒妲哪根敏感的思考回路。 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骨人之灾，更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骨人，但常年混迹在废土上、在冒险者之家里听其他冒险者吹牛，道听途说下也多少知道一些废土上关于骨人的事情。 骨人是旧世界的人们开发出用来对抗虫群的人造军团，他们以钢铁为身，冷却液为血，一枚性能优秀的集成芯片坐镇核心，搭载可学习进化的人工智能心智，并且在出厂时编入大量战斗算法——这些算法的基础数据源自于从旧世界里各类徒手格斗术、军道搏杀技巧和器械战斗技术，战斗时该如何闪避，从小刀从哪个点突破敌人的防御，枪械的使用和远程弹道的计算，如何在跌落受击时最大化减小损伤…… 这些都是经由无数代先贤验证、完善的成果。而从这些搏杀、格斗、器械使用技巧中取百家之长，再经过超脑无数次演算编译成最初的战斗算法，战场上的一次次投放试作品实证、完善，成为适合骨人身躯使用的战斗算法，最终才成为了每一位骨人的出场算法。 可以说每一位骨人都是天生的战斗大师，而这些战斗大师也不负众望，曾经在战场上一度遏制住了虫群的入侵态势。 然而骨人军团最终却反过来毁灭了它们造物主的文明。 如今，绝大多数的骨人都发了狂成为了憎恨血肉生物的疯子，居住在西荒沙漠中，对任何靠近的血肉生物都秉持着追杀至死的态度，但坊间传闻有一部分骨人摆脱了过往的疯狂，开始和善对待其他血肉生命体，在森林中过着和平的生活。 而还有一些骨人则可能是思考回路出了点什么问题，忘掉了自己骨人的事实，披上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毛皮、树叶，把自己伪装的和人一样，误以为自己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贾振城感觉赵姒妲可能就属于后者。 据说这种骨人只要你承认他是人，把他当人看待，就不会出什么事。可你要是说他是骨人的话…… “嘿！人偶！快来快来！”这时，队伍前方传来伊丽莎白的兴奋叫声打乱了他的思考，很快那位活力十足的蓝发少女就蹦蹦跳跳从前方跑了回来，“诚哥！人偶！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东西啦！” 诚哥是伊丽莎白入伙后对贾振城的称呼，虽然后者觉得怪怪的，好像感觉到这个称呼里蕴含着一股莫名的恶意，但她坚持要这样叫他。 赵姒妲也停下了眼中闪动的光芒，她有些疑惑地看了旁边被吓了一跳的贾振城一眼，她自然是不知道对方心中此刻在想什么，不过她也没在意，抬头看向连蹦带跳跑过来的蓝发少女：“发现什么了？” “我们发现了一条路！”伊丽莎白心里向来藏不住事，见人偶姑娘一问就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呱啦把在前面发现的东西说了出来，“那条路上的植被都被清理开啦！而且还有好多轮胎印！” 此话一出，贾振城和他身后那些殿后轮换休息的两名队员眼中都是一亮。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密林中找到一条清理开了植被，而且布满了轮胎印的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里有人活动的痕迹！ 而且这条路很可能通往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想到这些后几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赶忙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向前方跑去。 “这不像你的反应。”而赵姒妲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后面一点的地方，她瞥了并肩同行伊丽莎白一眼，“按照我对你的了解，光是发现一条路你不应该会这么兴奋，你还发现了其他的东西吧？” 伊丽莎白一愣，然后挠着头傻笑起来：“诶嘿嘿~人偶你还真了解我啊，我在失忆之前肯定和你是好朋友吧！我的感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赵姒妲眼中泛着白光：“是什么关系我不懂，但肯定算不上朋友。” “诶——原来不是朋友吗……”蓝发少女拉长了话音，然后有些失落地嘟了嘟嘴：“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开心，我还以为我们肯定是朋友呢……” “算了！不想这些了！我还发现了这个玩意儿！”伊丽莎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对她而言想不明白的事情抛到脑后不去想它就是最轻松的事情，然后张开双手露出躺在手心的几个色彩鲜艳，品种不一，看上去有些焉巴巴的毒蘑菇。 “你怎么还留着这些蘑菇……”赵姒妲看到这些蘑菇下意识开口道，不过她马上就注意到了不对劲改了口，“不对，这些蘑菇我记得你都吃完了，那这些蘑菇你又是哪里来的？” 蓝发少女满脸笑容：“在路上捡的哟！一路上都有好多蘑菇散落在地上的！也不知道是谁掉在地上的！” “你是不是又乱捡地上的东西吃了？” 本来兴奋不已的伊丽莎白看到人偶姑娘的凝视后，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气势也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缩着脖子：“我……我我我可没有乱吃东西啊！这些掉在地上的东西我都有好好听话没有放嘴里的！” 说话之间她们也追上了前人的步伐，穿过从荆棘与低矮灌木丛中开辟出来的林间小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条深藏在密林中的大道展现在她们的眼前。 如伊丽莎白所说的那样，地上确实散落着许多五颜六色，品种不一的毒蘑菇，而且随着大道一路延伸到密林深处，这些蘑菇看上去已经躺在这里有一阵子了，它们大多深深陷在泥土和枯枝败叶里，从周围泥土类似脚印和足迹的来看，应该是有人经过时将它们踩在泥土里的。 而且……从脚印的数量来看，应该是很多人…… 同时从那些脚印与枯枝败叶下，还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轮胎印。 贾振城看着这个超乎想象的蘑菇大道，怪异地联想到了之前那些被伊丽莎白掰下了头顶蘑菇的蘑菇病患者，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这些蘑菇……该不会都是蘑菇人掉下来的蘑菇吧…… 蘑菇人，难道都聚集在废城中心的密林深处？ 有多少人？十几个？几十个？还是一百多个乃至几百个？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就难以遏制在贾振城心中生根发芽，并且更多的胡思乱想也接踵而来，越想他就越感到绝望，密林中栖息着这么多的蘑菇人，一旦被它们给发现，恐怕就算有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坐镇，队伍里也会出现不小的伤亡。 应该继续冒险吗？还是暂时撤回去…… 回想起之前被袭击的心理阴影，这一刻，他有些犹豫了。 “振城，你没事吧？”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担忧的女声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他若有所觉回过头，发现几个同伴都在看着自己，而阿香眼中更是充满了担忧，感受到同伴关切的目光，贾振城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各位，提高警惕，警戒一切异常之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出现颤抖，“周围可能有蘑菇人活动，我们尽可能速战速决，加快行动脚步……”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赵姒妲与伊丽莎白：“情况出了点变化，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俩了，这里不宜逗留太久，我们找到老巢的地点就走，如果发生战斗的话……” “根据我们的交易内容，我会参加战斗并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保护你们，这没问题。”赵姒妲语气平淡，她看着地上那些蘑菇眼中数据流不断闪动，贾振城听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意，而身旁的伊丽莎白则歪了歪头，脸上顿时露出微笑：“赶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说着她就娴熟地再次对空间上的两个任意点，使用了连接能力，一行人身影下一秒就闪烁到了视野尽头，几次闪烁后，这群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密林中。 ………… 密林大道中，一辆挂着棺材的吉普车突兀地停在了密林大道中。 马二看着道路一旁被开辟出来的林间小径，表情有些难看：“老大，这个是……” “拿起武器，提高警惕。”佘老大脸色有些阴沉，用无线电对讲机下达了指令，接着冷笑道：“看样子有点小老鼠造访咱们的老巢了……” 不止是佘老大，侯智、季老四还有苟富贵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坐落在密林中的老巢里，藏着他们近日来烧杀抢掠来的所有物资和财富，以及一些在废土上生存的硬通货…… “我会让一部分炮灰散开，在密林中搜索他们的踪迹。你们带好武器，跟我回去，找出那些老鼠！” “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第四十六章 蘑菇病(七) 废城中心，密林区外围。 如果说密林区之外大自然只是占据了主动，人类文明曾辉煌过的痕迹正在被植被掩盖，那么进入密林区后，文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完全被大自然给消弭于无形了。 旧世界毁灭后，在接连灾难蹂躏下化为废墟的城市就变成了象征旧日辉煌的残骸，在人类离开十余年以后，初生演替逐渐侵蚀了没有人维护和使用的街道：野蛮生长的植物占据人行道的各个角落，杂草从水泥缝隙中顽强生长，茂盛的蔓生植物爬满建筑物的外墙和内部。 春去秋来，野草、藤蔓枯死后的残留物与青苔、地衣会形成薄薄的表层土壤，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表层土壤逐渐覆盖和侵蚀掉水泥路面，并且在其他动物的帮助下（主要是屎里面携带的种子）孕育出新的植物，也就形成了废城如今的生态。 这也是其他人类城市遭到废弃后的普遍状态，水泥建筑与植物共生，无孔不入的蔓生植物、草本植物以及小灌木会占据摩天大楼的没一个房间，而鸟类与小型哺乳类动物则会在食物充沛的半毁摩天大楼中定居，猎食者也会紧随其后，最终在这一栋栋水泥建筑中形成人类衰退之后的奇妙生态。 然而，密林区的生态不一样。 这里面四五人合抱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枝叶繁盛的树冠在空中相互连成片，粗壮的树枝扭曲生长在一起形成树桥，供行动敏捷的小型动物们在上面行走；从粗壮树枝上垂下的气根相互交缠形成裸露在地面的巨硕根系，为小型哺乳类动物的庇护所；还有从未见过的真菌蘑菇、灌木植被；约有二十多公分长的巨型蜻蜓在林中飞舞；以及黄背黑腹叫不出名字的小型豺狼…… 本应该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在变成密林区后这里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类文明留存下来的痕迹，没有水泥建筑，没有路灯和街道，甚至连一点建筑残骸和废墟的痕迹都寻不到，越是深入，越是给人一种逐渐走入蛮荒异界的错觉。 这种生态，让人很难相信是几十年的时间从无到有演替出来的。 现在，他们总算是看到了些许文明存在过的痕迹了。 通过伊丽莎白将空间点直接连接起来，用着类似跳过中间的距离，从起点一步跨到终点的前进方式，贾振城一行很快就通过了这条开车可能需要一个小时，乃至更久一些的密林大道，在这条大道的尽头，他们找到了文明存在的痕迹。 那是隐藏在丛林中的建筑群，看得出十来栋连成片的建筑群及其周边经常有人维护、清理，虽然外墙都已经随着时间风化剥落了，但建筑的外墙上看不到有多少蔓生植物，建筑群中没什么植物生长的痕迹。野蛮生长的植被与文明残留下来的尸骸泾渭分明，一圈人造的栅栏形成一条互不相犯的分界线——这边还是野生蛮荒的丛林，另一边就是半毁的水泥建筑与夯实的泥土路。 那一小片建筑群，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一样。 “这里就是强盗团的老巢了吗……”贾振城看着这片建筑群，心中不由的感慨这些强盗确实会选地方，如果躲在这个地方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这里处于外围范畴，除了生态环境有些诡异基本没有什么危险可言，就算是遇上了真菌孢子扩散的大风天气，也只需要做好防护就行。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恐怖的生命禁区了——从密林深处散播出来的真菌孢子，有时甚至会随着大风一路扩散到密林区外围，密林区外围的人也感染虫草病，随着越来越离谱的流言和怪谈被人们一代代加工，这里也逐渐被妖魔化成一个食人的活森林，久而久之人们甚至连靠近都不敢了。 虽然不少冒险者曾经在冒险者之家吹嘘自己曾去过密林区，但最多也只是像他们这样在密林区的最外围兜了一圈，就吓得逃了回去。 他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伙伴都警惕起来：“打起精神，警戒周围的任何异状。” “如果这里是强盗团的老巢，他们肯定会留下人员驻守。” “我们悄悄潜入探明情况，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贪功冒进，只要能确认这里是强盗团的驻点就立即返回……” “一旦发现蘑菇人，尽可能避开它们，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即撤退……” “戴好小型空气净化装置，防止真菌孢子感染，今天虽然没有起风，但小心点总没错……” 贾振城不厌其烦地叮嘱着队员们接下来行动的要点，对方毕竟是劫掠并烧毁了周边许多小聚居点的强盗集团，怎么说都应该是有些实力的，而且之前又发现了疑似蘑菇人的踪迹，再加上这里是被未知和人们恐惧所妖魔化的密林区，所以小心谨慎点总没大错。 而赵姒妲则看着这片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建筑群陷入了沉思。 比例尺不对，根据刚刚那条路到这里的距离来估算，密林区实际面积可能比地图上画出来的废城中心还要大上好几倍，是因为手绘地图所以比例尺方面有误吗？ 植物生长与整个环境生态也有问题，这不像是几十年能演化出来的生态，反倒像是几百年演化出来的生态…… 还有建筑……密林区以外的地方还能随处看得到半毁的建筑残骸，可一进入密林区，所有建筑物的残骸都消失了，除了这里……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人偶？人偶！” 呼唤声打断了人偶姑娘的沉思，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伊丽莎白正眼巴巴地望着她，收回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我刚刚在稍微想一些事情……”赵姒妲摇摇头，她看着已经戴上了装有空气过滤装置的面具，整装待发的贾振城等人：“那么出发吧。” …………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贾振城一行进入那片建筑群的过程非常顺利，或许是因为老巢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密林区，不用担心有外人发现，强盗团对自家的防御非常不上心，他们找了一圈在栅栏边试探多次也没发现有人留守老巢的迹象，随后他们没费什么力翻过了外面那圈栅栏后，就开始在建筑群中搜索起来。 他们沿着街道的建筑逐个探索，但是除了一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毒蘑菇以外都一无所获，直到他们探索到第五栋建筑的时候，探索工作总算有了进展。 他们发现了一些遗留的餐具，还有灶台和篝火使用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贾振城精神大振，果不其然在楼上找到了更多的发现。 几张凌乱的床铺、最近才搬过来的桌椅板凳，以及画着五只动物的丑陋涂鸦…… 他们甚至还在旁边的仓库中找到了许多抢掠而来的物资，像燃油、粮食、武器弹药这些日常要用的物资还好说，强盗们至少还归类摆放放置在容易拿取的地方。 可其他的东西就被他们随意扔在仓库里了：扭曲变形的铁器；坏掉的对讲机、发动机等设备；不知道能否使用的汽车部件；废弃的枪支零件；损坏到无法再修理的太阳能发电机板；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旧世界手机、笔记本电脑；看上去已经有几十年使用年龄，已经是老古董的机械义肢……在偌大的仓库中形成了一个垃圾山。 “队长，从餐具和床铺的使用情况来看，这个强盗团伙应该是以五到七个人为核心的团体……”在周边粗粗搜索一圈后，贾振城一行回到了半毁的建筑物内，阿香根据这些他们探索到的情报作出判断。 贾振城点点头，接过话头：“有车，而且应该不止一辆，最近四处奔波劫掠村子，所以很多还能发掘出价值的东西还都留在这里，只整理出了粮食与燃油这类日常用品……核心成员应该不多，但是外围成员和小弟可能会很多……” “没有重火力，弹药和武器库存也都是轻火力弹药，从轮胎痕迹来看也没有装甲车存在。”赵姒妲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很快，这个强盗团完整的轮廓和实力就被拼凑出来。 这时阿香又有了新的疑问：“只是……这种连重火力都没有的强盗团，是怎么攻破并劫掠那些村子的？” “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我们得到的线索已经足够了，我们先撤退。”贾振城摇摇头，马上下达了撤退指令，一行人按照原路返回，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撤去。 然而当他们即将来到一个拐角时，赵姒妲与伊丽莎白几乎是同时低声示警道。 “等会！拐角有什么在接近”“哇！前面有人诶！” 贾振城及其几个队员立马反应过来，接着一行人赶紧躲在了附近建筑残骸的阴影后面。 片刻后，街道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走路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跌倒一样，斜挎着一把突击步枪，像是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 树林中昏暗的环境让躲在废墟后的众人没办法第一时间看清这个人影，但片刻之后凭借着穿过树叶的微弱阳光，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形象。 他头顶上长满了蘑菇。 是蘑菇人！ 躲在废墟后面的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甚至贾振城甚至端起枪瞄准了那个刚刚走出的人影。 但他没有贸然开枪，因为不论是谁开枪，都可能惊动强盗团老巢，以及周边可能存在的蘑菇人，所以在走投无路之前，他不愿意主动暴露自己。 而就在这个时候躲在废墟后的众人，听到入口处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 五猖会的人，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 蘑菇病(八) 五猖会密林据点的入口处，头上顶着一簇簇蘑菇的感染者人潮正在顺着密林大道缓缓涌入，而佘老大站在吉普车旁忙而不乱地下达着指令。 他并没有慌慌张张带着人冲进去搜寻赵姒妲一行的踪迹，而是先让感染者化整为零遁入森林，在据点外布下了一层层防线。 “那些被砍断的灌木痕迹还很新，还有不少汁液渗出来，时间应该在半天到一天内，我们一路过来，除了那里，其他地方的灌木丛都是完好的，所以他们也不大可能另寻他路离开……” “这条路没有岔路，而且如果往回走的必然就会和我们迎面碰上，但我们并没碰上任何人，所以他们最终肯定会到这里来。” “老三，你的任务是留守这里。”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pad的东西，随着手指在触摸屏上连连点击，接着有相当一部分的感染者从人潮中分离出来，形成队列各自在附近找了掩体驻守下来，“封死这个出入口，我设置好了它们的行动模式，如果有交火它们会自行顶上，你和几个弟兄一定要拦下任何试图从这里逃跑的人。” 侯智朝他点点头：“这里就交给我吧。” “老五，老二。”佘老大交代完侯智的任务后，转头看向马二和苟富贵，“你们各带几个弟兄，领着感染者沿着栅栏在外围布防，并且搜寻栅栏周边是否有人开路逃离的痕迹。” “这里除了这条出入口以外，周边都被我们用栅栏挡住了野蛮生长的植被，他们要从其他地方出去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你们的任务就是封锁这里并且寻找痕迹，如果发现一切可以痕迹都不要贸然行动，先联系我们，等待支援。” 说着，佘老大又在pad上连连点击，同时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看向了吉普车的方向。 那具做工精致、雕刻着许多古怪符号花纹，绑在吉普车后的棺椁也已卸下，棺材盖敞开着放在一边，露出里面垫着柔软填充物的蓝色天鹅绒内衬，一位表情呆傻的女人正坐在棺椁中。 她的五官容貌既有亚洲人的精致，也带着欧洲人的立体感，如瀑布般从背后垂下蓝发直至腰间，碧绿色双瞳毫无聚焦地盯着虚空，她身上穿着旧世界用来拘束精神病人的拘束服，洁白而宽松的拘束服上画着眼花缭乱的神秘符号与花纹，此时绑在拘束服上的收紧带已经解开，让她恢复了一定程度上的行动自由，可她还是乖巧坐在棺椁内，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动弹的意思。 如果赵姒妲一行看到她的话，肯定会无比诧异。 因为这位表情呆傻，双目空洞无神的女人，长得与伊丽莎白一模一样。 同时她也是五猖会发家壮大的关键。 这位呆傻少女的来历就算是将其带回的佘老大也不清楚，因为后者也是通过一项交易将她带回来的。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她的大脑受到了十分严重且不可逆的破坏，大脑高级功能损伤导致人格也已不复存在，成为了一个只能针对外界刺激，做出有限反应的活死人。 这便是他能控制蘑菇病感染者的手段，呆傻少女作为串联无数感染者心智的人形服务器，而他通过手中的pad向呆傻少女下达指令，再由她将这些指令转发到各个下级节点（感染者的心智）中去。 “和老三一样，感染者的行动模式我设置好了，它们会自动跟随你们，如果不可避免爆发战斗它们将作为主战力顶上，但是自动战斗存在缺陷，你们需要从旁辅助和引导。” “好……好！”“包在我身上！” 苟富贵和马二点头应道，接着他们就一招手，带着几个从面包车上下来的强盗，又领着各自的感染顺着据点的栅栏开始设置防线，两人这一走，据点入口人头攒动的感染者一下少了近半，不过很快从密林大道中不断涌入的人潮很快又填补了这个空荡。 “至于老四，我会让感染者打头阵进入据点内搜寻入侵者的踪迹，你要做的就是……”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队长，那是车的声音。”阿香努力将身子缩在废墟的阴影中，以不会让远处拐角的蘑菇人听到的声线，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是那些强盗们回来了，怎么办？” 小楠瑟瑟发抖地抱着头：“完了，肯定是我们在丛林中开路的痕迹暴露了……” “别那么悲观小楠……”身材魁梧的郭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她。 此刻贾振城也一脸凝重，他的目光在队友们的身上扫过，阿香、郭东、小楠、老叶，每个人脸上都阴晴不定，眼中多多少少都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担忧，但他知道自己作为小队的队长不能乱，一旦他乱了所有人都会乱掉，而且更不能表露出丝毫的怯意…… 哪怕心里慌得一批，也不能在这里表现出来…… “情况不是很妙……”贾振城沉吟道，严肃的国字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变化，随后他转头看向赵姒妲：“你能不能探测到周围有多少敌人？” 虽然这么问可能会刺激这位疑似骨人的主，但这个紧急关头已经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就算是用铤而走险的手法，只要能摆脱当前绝境的话，那他就要用。 “数量很多……”赵姒妲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对她而言这群人和她达成了交易关系，就算是为了抗生素她也至少要带着一个人回去，所以没有丝毫保留地回答道，“周边出现大量敌对反应，它们围住了周边，并且还有许多敌对反应正在周边巡逻……大部分个体的生命特征与前方个体如出一辙，推测应该是大量蘑菇人正在涌入这里……” 伊丽莎白也是秀眉微皱，罕见地严肃起来：“不，可能不只是涌入这么简单……” “哦？”人偶姑娘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看法？” 在过去的朝夕相处中，她无数次用奇葩的脑回路和异想天开的脑洞刷新了人偶姑娘的认知，以至于对其产生了：‘虽然平时傻乎乎的，但偶尔会提供一些角度刁钻的清奇观点。’这样的评价了。 “怎么说呢……”伊丽莎白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我总感觉，这些蘑菇闻起来有点不大新鲜，而且我好像感应到附近有wifi……”说着她手指往外面指了指，示意自己说的是蘑菇人：“如果人偶你能给我抓一个来尝尝味道，我说不定能蹭上wifi……” 赵姒妲眼角微跳，费了好大得劲才压下现在就把她捆起来扔出去喂蘑菇人的冲动。 贾振城也看出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开口道：“总而言之，我们先从这里转移再说，先找个建筑物藏起来，再来制定之后的计划……” “这个简单。留在这里，等我信号。”赵姒妲点点头，随后看了蓝发少女一眼：“伊丽莎白，蘑菇有什么要求？” 伊丽莎白顿时支棱起了耳朵：“好嘞！我帮你搓个门！你英勇地冲过去把他打残就行！对了，不要打上面的蘑菇！” 赵姒妲点点头，接着她就翻身从废墟中翻出，下一秒她的身影就跨越了一大段空间，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拐角处附近。 从人偶姑娘指尖延伸出的无数丝线，它们在空中就像是跳舞般灵巧舞动着，反射着偶尔才能通过树枝摇曳阳光，在被树冠遮蔽阳光的幽暗环境下，爆发出了万千弧光。 而这时当这个蘑菇人发现有什么接近，猛地转过身时已经晚了。 万千弧光已经穿过了感染者的身体。 他的一切行动都定格在发现赵姒妲准备开枪的那一刻。 啪嗒。 一截漆黑的枪管落在了地上，在地上弹跳着发出金属清脆的落地声。 接着就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般，他的枪化为零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随后周边散开的无数丝线被赵姒妲用力一握，一扯骤然收紧，将这个感染者直接捆成了一个‘茧’。 “带上他，我们就近找个建筑物藏进去！” ………… 嘭！ 伴随着一阵建筑物崩塌的巨响，一栋本就残破半毁的水泥建筑轰然垮塌，一团庞大的烟尘腾空而起，并且随着微风逐渐朝着周围扩散而去，同时，巨大的崩塌声响与烟尘也引起了街道上巡逻的感染者们注意，这些如同丧尸般四处游荡的感染者就像是突然找到目标一样，虽然双眼中的神采依然焕然无神，但街道上搜索游荡的感染者们，都齐刷刷将头转向了建筑垮塌的方向。 下一秒，就像是尸潮般，感染者们朝着建筑垮塌的方向奋力狂奔而去！ “有了，老大！7号楼这边有情况！”同时，悄悄跟在这群感染者中的季老四，立马拿出了无线电对讲机，“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摧毁了建筑物，现在烟尘已经开始扩散出去了！看样子是想借这个手段降低我们的视野，趁乱逃出去！” 对讲机另一头的佘老大听着连连冷笑：就知道耍小聪明……他定了定神手指在pad上划拉了几下，接着马上回复道：“老四，支援部队已经在路上了，继续关注。” “是！” 佘老大放下手中的对讲机，回头看向那团越来越大的烟尘，冷笑一声：“想跑？你以为你们跑得掉吗？” 第四十八章 蘑菇病(九) 密林区环境幽暗，几乎没有多少阳光能透过树冠层，弥漫扩散的烟尘加上光线昏暗的环境，使周边的能见度降低到影响行动的程度。 佘老大几乎是一瞬就看透了对方的意图。 果然是想把局面搅浑制造混乱，然后趁机逃离吧…… “8队，指令1：移动，如果未发现敌人，则按照d4、d3、c2的路径移动。” “7队，指令1：移动，如果未发现敌人，则按照e1、d1、c2的路径移动。” “6队，指令1：移动……” “5队，指令1：……” 手指pad上划动着，一行行逻辑指令在指尖跳跃下在屏幕上刷出，接着那数条指令信息被发送出去，经由呆傻少女的转发，在附近巡逻的数支感染者队伍顿时就动了起来。 或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马上又给这些小队加上了第二条指令。 “指令2：如果移动中发现敌人，则停止移动，原地驻守展开攻击。” 由于呆傻少女无法理解过于复杂的语言指令，再加上当初交易时获得的控制器也没有更多高级功能，佘老大也只能向呆傻少女下达、转发一些简单的，例如移动到哪个点、原地驻守、自动跟随某个人、在一片区域内自由巡逻、又或者是发起攻击、追击之类的指令…… 但这并不意味着感染者没有执行复杂行为的能力，因为只要能按照逻辑顺序将这些指令组合起来，佘老大同样也能实现一些复杂的操作，并且由于指令明确预先设置好了判定条件，没有模棱两可的判定，每个接到指令的感染者都会忠实按照这个指令行动。 直到它们完成指令，又或者是被彻底消灭为止。 只是像rts游戏那样进行微操……碍于技术限制和呆傻少女接受、处理信息的速度，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接下来是老四那一队的感染者……” 刷出一排指令后佘老大用力揉了揉眉心，输入指令也是一个耗费心神的事情，不仅要逻辑清晰，要清楚自己下达每条指令之间是否会产生逻辑冲突。而且对战场地形把控也有非常高的要求，要清楚知晓哪些路径可以通过，哪些路径是墙壁和死路，否则…… 按照指令行动的感染者们会因为指令之间的逻辑冲突bug在原地宕机。 活着因为选择了错误的路线，导致它们忠实执行寻路指令直接往墙上撞…… “9队，指令1：c2区域巡逻，如果未发现敌人，则保持巡逻态势。” “指令2：如果发现敌人，则发起攻击并追击敌人。” “指令3：如果敌人脱离视野，则继续保持巡逻态势，如此循环往复。” 在指令发出的瞬间，木然跟随着他的呆傻少女表情似乎变化了一下，涣散无神的双瞳稍稍有些聚焦，一抹疑惑之色在碧绿眼瞳中浮现，不过下一秒她就恢复了往常那副呆傻木然的样子。 然而此刻佘老大则在专心致志地划动着pad，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 ………… 杂乱的枪声在烟尘弥漫的街道上回荡，不时闪过一阵阵从枪口中冒出的火光，高速出膛的子弹撕碎挡在面前的烟尘，眨眼就没入前方无边的尘幕中再无声息。 紧接着数道弧光从烟尘深处闪出，弧光划过喷吐火光的几个点位，接着那些火力点随之哑火。 “走这边。”赵姒妲在前方开着路，在指尖飞舞的透明丝线暂时撕开了无穷无尽的烟幕，伊丽莎白一马当先冲出，一步跨出身形已经闪烁到了十余米之外，“快跟上！我把空间连起来了！” “这些感染者追的越来越紧了！小楠，阿香，老叶！你们先撤，我们来掩护！”贾振城紧随其后，冲着躲在另一边掩体后的郭东大吼一声，“老郭！三点钟方向，保持火力压制！” “收到！”身材魁梧的郭东给手中突击步枪换好弹夹，从掩体后探出头来，架枪开火为队友撤退提供火力掩护。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在烟尘中四处飞舞，火光在尘幕中若隐若现。 四处弥散的烟尘和昏暗的环境，为他们的身影提供了很好的掩护，让身处烟尘中的感染者和强盗们很难击中他们，但反过来也是一样——贾振城他们同样也无法准确命中敌方。 三点钟方向的烟尘中，已经隐隐可以看到有着数十个四足移动的影子正在快速接近，它们几乎是顶着郭东与贾振城编织出来的火力网向前突进，枪林弹雨中穿行，前面一排中弹摔倒的感染者会带着紧随其后的感染者一同摔倒，接着又被后来的感染者践踏在脚下。 然而被指令所操纵的感染者不惧死亡，也不畏受伤，即便手脚都被踩成了肉泥，脑袋变形，它们向前扑倒滚了几圈后又会顶着同伴的践踏，挣扎爬起来继续向前突进。 “队长！他们都撤走了！” “你先走，我给它们留个好东西！” “好！” 郭东也没有犹豫，收起枪就不要命的朝着烟尘重新聚合的道路冲去，而这边的贾振城已经打空冲锋枪的弹夹，前方烟尘中影影绰绰的身影越来越多，他从身上摸出一根约有十五公分的棒子，拨开保险按下按钮后，棒子就开始闪烁起红光，并且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追这个去吧！” 说着他奋力将手中的棒子扔向冲来的感染者群，同时转头跑入了身后的空间连接点！ 滴滴滴—— 那根土质的雷管炸弹打着旋扔进了感染者群中，但是早有指令设置的感染者并没有被这个东西所吸引，甚至无视了这个东西的存在，继续向着他的方向冲去，而雷管炸弹也被手脚并用，四足奔跑的感染者们踢来踢去，声音变得越发急促。 嘭！ 下一秒，爆炸在狂奔的感染者群中爆发。 瞬时膨胀的火球将周边的感染者吞没，紧随其后的爆炸冲击波撕开烟雾向四周扩散，一时之间，残肢断臂、扭曲躯体在纷纷被掀上了天空！ 而贾振城刚一跨过空间连接点，伊丽莎白也同时远程解除了空间的连接，被爆炸冲击波炸得如同破口袋般四处飞散的感染者从空中飞过，最终尸体摔落在地上打着旋滑出了老远。 一行人在烟尘中边打边退，狼狈逃窜，可不管是朝哪个方向逃，跑不了多远，就会碰上迎面袭来的感染者。 ………… “前面也有蘑菇人！” 小楠尖叫一声还没有说完，数道弧光就已经划过了挡在面前的感染者。 “小心。别离我太远。”赵姒妲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丝线，那几只感染者也直挺挺向后倒去，伊丽莎白也凑了上去，挨个踹了一脚。 小楠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连连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感激。 接着人偶姑娘右手一甩，数十根透明丝线向着右边甩去，透明丝线如切豆腐般轻而易举将旁边只剩四层小楼的承重墙切断，建筑垮塌，斜斜倒在他们身后的路上，震得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不知道压死了多少追上来的感染者。 已经开始有些散去的烟尘，随着这栋建筑的崩塌再次变得浓郁起来。 ………… “他们就像是四处流窜的老鼠一样……”季老四带着防沙眼镜在后方缓慢前进，同时手中握着无线电对讲机定时向佘老大汇报情况，虽然现在能见度非常低，根据交火的声音以及前方出现的动静，他也大致能推断出局势如何，以及敌人再往哪个方向逃。而前方楼房倒塌的动静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使得忍不住开口道：“可是老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如果任由他们这么拆下去，要不了多久咱们的基业就只剩一片废墟啦……” “没关系，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他们逃不了多久的……” 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声音，仍旧平稳，冰冷。 季老四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懈怠，继续跟着感染者们向着贾振城他们逃亡的方向追去。 ………… “往这边走！”赵姒妲清楚地看到周边敌对反应正在越来越近，呈口袋式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压来，口袋一旦封口，再想带着活人冲出去那可就不容易了，“他们的包围网正在收拢，西南方向的口子还没有合上，最近也只有恨零散的感染者，从那边突围！” 身后还跟着大量阴魂不散的感染者群体，一旦被缠上就会陷入消耗战，赵姒妲和伊丽莎白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这五个人肯定是很难活下来的。 所以必须突围！ 在口袋合拢，四面受敌以前逃出去！ 撕开烟雾，连接空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赵姒妲带着众人一路逃跑，眼看着口袋逐渐封上，包围圈越来越紧，而他们也即将冲破感染者们的合围！ 终于，他们冲出了烟雾，在口袋阵合上之前，扫平了面前的感染者冲出了紧随其后的包围。 但……那不是生路。 佘老大躲在路边的一栋建筑中，看着被驱赶过来的一行人，盘踞着刀疤的狰狞面庞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手在pad上发出了早已编辑好的指令。 “所有待机感染者，指令：停止休眠状态，钻出地面，a5区域合围！” 数不清的感染者从地下钻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是绝路！ 第四十九章 蘑菇病(十) 看似夯实的泥土路轰然鼓起，泥土炸开，头顶着一簇簇蘑菇的感染者骤然从地下钻出，眨眼间就挤满了空旷的道路，封住了贾振城一行所有去路。 唰！ 虽然脸上到处都是污泥，身上挂着许多枯枝落叶，但感染者们依旧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枪支，齐刷刷对准了包围圈中心的贾振城几人！ “糟了！” 贾振城第一反应是后撤，撤回烟雾中利用烟尘扰乱视线，然而刚退一步，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的感染者，也从尘雾中冲了出来，将他们退回烟尘的道路彻底封死。 回头亦是绝路。 沉甸甸的绝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阿香握紧了手中的枪，向贾振城投去了最后一瞥。 小楠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微微张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郭东下意识将身体挡在小楠的前方。 下一刻，口径不一的枪管同时喷出了火光。 如雨点般密集的子弹撕开空气，在枪口喷火的咆哮下，组成一道金属风暴朝他们卷去，势要将他们的血肉骨骼彻底撕碎，打成一摊烂肉才会罢休！ 然而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子弹所组成的金属风暴未能将他们的血肉撕碎，而是在即将命中他们的时候突然消失，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给吞噬了一样，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圈不断向外扩散的水波涟漪。 同时，感染者阵地上空也显露出一圈圈水波涟漪。 下一秒，枪林弹雨从天而降，一时之间感染者们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接连倒下，头颅爆开，蘑菇被撕碎，早已凝固的红白之物洒了一地，让感染者的阵地也隐隐出现了些许混乱，没能继续维持火力压制。 伊丽莎白的及腰蓝发无风自动，碧绿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微微光芒。 千钧一发之际，她紧急将空间连接了起来，偏转了绝大多数子弹的攻击路径，救下了众人。然而仓促之间建立起的防御并不完善，仍然有些子弹正好穿过了防御，击伤了老叶与郭东。 “走这边！”伊丽莎白低喝一声，接着右手轻轻向旁边一指，空间层面上的无形连接被建立起来，贾振城立马会意，扶着老叶和阿香当先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紧接着扶着郭东的小楠也跟了上去，最后在那些感染者们反应过来进行第二轮射击前，殿后的赵姒妲与伊丽莎白也撤了进去。 一行人身影闪烁，一步踏出后身影接连消失在了原地，大街上再也寻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 “没能拿下？”躲在某栋建筑中的佘老大听着季老四传来的情报，不禁冷哼一声，“到底只是一群按照指令行动的傀儡，只要出一点乱子就没办法灵活应对。” “老大。”季老四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或许是距离有些远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我之前冲出尘雾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碰上感染者朝他们开火，可大半子弹却落入了开枪的感染者阵地中，从天而降，就好像他们把子弹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一样……” “还有他们逃走的时候也是，只是跨出了一步身影就凭空在街上消失了……” 超凡者啊…… 佘老大在心中一叹：季老四的话虽然很像是在说胡话，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但他很清楚对方可能并没有怎么夸大其词，甚至可能还把场面尽量说的保守了一点。 据他所知，这些能够使用不可思议能力的人，都被称之为是超凡者。 他身边这个呆傻少女曾经就是一个超凡者，正是后者的超凡能力仍在发挥作用，所以他才能控制这些蘑菇病的感染者。 “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机关执行部的？” 季老四的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哪怕隔着一个对讲机，佘老大也能听得出他话音中的颤抖。 机关的执行部干员，据说个个都是超凡者中的精锐，从这一点来看，这支胆大包天敢深入他们老巢的小队， 这可不是什么带着十几二十个人，背着重火器与装甲车有着武器上绝对优势的大型冒险团队，这支小队只有六七个人，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也只是炸弹，凭借这些就能与数量是他们十几二十倍的感染者一直斡旋到现在，虽然其中用了许多取巧的手段，但这份战斗素养也不是一般的小队能做到的。 可如果是机关执行部的人就得慎重了，一旦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去，泄露了这里的坐标，那他们都得死…… 毕竟那可是……掌握了天罚的可怕势力。 “老大？”长久的沉默让对讲机另一头的季老四有些担心，他主动又一次发来了联络：“我们该怎么办？” “本来以为是几个小贼……”佘老大暗叹一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他杀心渐起打开了无线电对讲机：“如果是机关执行部的人，那就更加不能放他们离开了，修改战斗方针，老五、老二，移动到a5区域，带着弟兄和跟随你们的感染者过来，绝对不能放他们逃走！必须在这里杀死他们！” “收到！”“是！” ………… 一栋废弃建筑物中，贾振城一行暂时藏身其中，为两位中弹受伤的伤员做了紧急处理。 老叶大腿上中了一枪，郭东用肩膀帮小楠挡了一枪，阿香与小楠撕开袖口，将衣袖撕成一条条布条为两人包扎，但由于现在条件简陋，她们只能暂时用布条在两人伤口的衣服外包扎了一圈，用于紧急止血。 贾振城这时终于有了宝贵的时间，他看向赵姒妲问道：“之前是怎么回事？西南方向不是没有多少敌人存在的吗？” “未侦测到敌对单位的生命反应……”赵姒妲淡淡解释道，“在伏击我们前，感染者没有表现出任何生命反应，开始活动后它们才表现出独特的生命特征，据短暂观察，这批感染者身上有不少对生物而言的致命伤口，受伤也不会流出鲜血，然而即便如此仍旧保持活动状态……” “也就是说……”贾振城眉头皱起。 接着，人偶姑娘的回答确认了他的猜想：“推测这些感染者本身已经死亡，血液凝固不再有人体循环，被我探测到的生命特征，应该属于蘑菇活跃、控制躯体时产生的生命反应。” 他听着人偶姑娘这样说，脸色一变，首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么这么多的尸体到底是怎么来的？ 就在这时，赵姒妲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样，缓缓抬眼看向了他：“你之前说过那些被劫掠的村子，你有在附近发现村民的尸体吗？” “没有。”贾振城摇摇头，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在村子里被烧毁的残骸中，你可有发现没有烧尽的焦尸？” 他很想否认，可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脸上的表情逐渐从错愕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又变成难以遏制的愤怒。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么，结论非常明显。”赵姒妲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这些感染者，都是那些村子的村民，他们死后仍旧被真菌孢子感染、寄生，然后被这里的强盗用未知的方法所控制。” 贾振城的脸色铁青可还没等他说话，伊丽莎白就不服气地嚷嚷起来：“什么叫做未知的方法嘛……” “呵……没想到在这里得知了这么可怕的事实……”他惨笑一声，长出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活下去吧……” “现在外面都是感染者，对面强盗围三缺一的策略也成功我们逼进了绝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只要他们挨个搜索建筑物，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赵姒妲没有反驳他的推测，因为在她的侦测地图中，周边代表敌对单位的红点越来越多，正在朝着这栋楼的方向聚集过来，而且守护着据点外围区域的那些红点，此刻也移动起来，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快速进发。 红点密密麻麻，数量之多，粗略计算已经超过了五百。 “如果只有我与伊丽莎白，想突破重围并不困难。”赵姒妲环视着小队的诸位成员，“但如果带着你们，难度会直线提升必然会出现伤亡。” 所有人听了后都面如死灰。 “所以我建议，对控制感染者的人进行斩首行动。”人偶姑娘话锋一转，又让众人眼中燃起了希望，“我侦测一个活人单位正在与一个特殊生物单位待在一起，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转移地点，尽量与战场保持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极有可能是因为控制感染者有范围限制，但控制者又没有战斗力，置身战场中心会十分危险，所以才会呈现出这样的行动轨迹……” “我们要做的，就是集中力量将这个目标拿下……” 然后她看向了旁边的蓝发少女：“伊丽莎白，由你开路，有人愿意参加吗？” ………… 完好的废弃建筑中，佘老大躲在一楼的其中一个房间中，远程指挥着感染者行动。 感染者的搜索已经进行了许久，贾振城他们一行也尝试了好几次突围，可最后都被随之而来的感染者们挡了回去。 突然，数道弧光在他前方的墙壁上闪过，伴随着墙壁轰然倒塌，数个人影从烟雾中浮现。 佘老大独眼微微睁大，常年在废土上锻炼出来的生存本能促使他飞身向旁边扑倒。 下一秒，房间内枪声大作！ 第五十章 蘑菇病(十一) 接踵而至的子弹接二连三落在混凝土上！ 一时间，碎石飞溅，火花迸射，跳弹在室内来回飞舞。 跳弹在耳边呼啸弹射着，佘老大努力将身子缩在一处凸起的水泥墙后面，躲避从正面袭来的枪击与房间内四处飞舞的跳弹。 哪怕他再怎么迟钝，现在也该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斩首！ 他们之前那几次的突围行为，并不是真的想要突围出去，而是故意在麻痹他的警惕，将身边的感染者卫队调到前线加入到围剿行动中！ “他躲开了！”弹夹打空，贾振城熟练地换下突击步枪的弹夹，对身边保持火力压制的郭东、阿香大喊道，“交替换弹！不要停止射击！围过去封住他的退路！” “是！”两人齐声应道，接着开始保持着射击朝侧边绕去，尝试侧面封住他的退路。 “赵姒妲！” “我来。”赵姒妲淡淡应了一声，娇小的身体一瞬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化为一道黑影在房间内的阴影中穿行着，同时也扬起了手中的，一根根透明丝线从她指尖延伸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危险而又致命的弧光沿着墙壁朝着佘老大的方向绞去！ 躲在水泥墙后的佘老大心中突然警钟大作，这么多年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让他对危险有着一种天然的感应，，而此刻一股极其危险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想也没想就遵从了本能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事实证明，遵从那个救了他无数次的预感并没有错，这一次他又被救了一命。 在他逃离水泥墙的瞬间，好几道弧光从那堵水泥墙中闪了出来，接着整堵墙都化为了大小不一的碎块轰然倒塌，扬起一大片烟尘！ “该死！他躲进烟尘里了！我们看不到他了！”贾振城低骂一声。 失去墙壁掩体后本应该无防备暴露在枪林弹雨下的佘老大，因为这堵墙倒塌掀起的烟尘，身影又一次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他逃不掉的。”赵姒妲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减速和停顿，笔直冲入扬起的烟尘中，哪怕视野被烟尘所阻挡，她一样有多种办法定位佘老大的位置，“你在这边躲着吧！” 烟尘中，她再一次挥舞起手中的丝线！ 丝线飞舞，甚至发出了仿佛连空气都被切开的蜂鸣声，扬起的烟尘被平地卷起的狂风彻底撕碎，将佘老大隐于烟尘中试图逃亡的身影暴露，接着好几道弧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闪亮的弧线，朝他合围而去！ 佘老大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想跑又被封死了所有的退路，满脸惊恐和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姒妲急速接近。 而人偶姑娘面无表情，无机质的灰瞳倒映着那张惊恐的面庞，精密的人造眼球发出咔咔的变焦声，已经将他的身影完全锁定。 然而，那张布满惊恐的刀疤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还没等她来得及猜测这笑容中所蕴含的诸多意义，赵姒妲敏锐的听觉感应器就察觉到了头顶传来的微微响动。 咔咔—— 那是非常细微的碎裂声，仿佛是把滚烫的开水倒进玻璃杯时会听到的碎裂声。 上面？天花板的结构正在崩塌！？ 听觉感应器所捕捉到的碎裂声越来越大，赵姒妲眼中流转的数据流微微一顿，身形也稍微慢了半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天花板都轰然垮塌！ 整块崩塌下来的天花板，瞬间就将赵姒妲的身影吞没。 在数十年的时光洗礼下这些建筑早已摇摇欲坠，而现在这一处天花板的崩塌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紧接着触目惊心的裂纹开始在天花板快速扩散，马上大半个房间的天花板都加入到了崩塌的行列中。 大块大块连着断开钢筋的水泥碎块从头顶坠落，泥沙、混凝土块、断裂的钢筋如同雨点般落下。 “阿香！小心！”贾振城瞥见一块水泥碎块从天花板落下，眼疾手快将阿香推到一边，结果自己却躲闪不及，脑袋被掉落的小水泥块击中，脑袋一阵嗡鸣，眼前一黑，意识随之断线。 接着，阿香、郭东与贾振城三人的身影隐没在不断落下的泥沙、混凝土块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脑勺的阵阵刺痛感和窒息感让贾振城清醒了过来。 “咳咳咳……”他猛地灰头土脸地从一片松软的浮土中爬了出来，连连咳嗽，干吐了几口唾沫将嘴里的灰尘、沙子吐出，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他的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想起了昏迷前的种种经历，开始大声呼唤同伴，“大家没事吧？” “队长，我没事……”不久后，阿香从废墟中钻了出来。 “我被砸了几下……”很快，同样灰头土脸，满身泥灰的郭东从一堆废墟中钻了出来，“不过也没大碍……” 见他们两人都没事，贾振城不仅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后怕：经过一场崩塌后，这栋楼没有彻底垮塌把他们活埋在地上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我也没什么大事……等会？赵姒妲呢？” “我没事。”赵姒妲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缓缓传来。 “你们的运气很好，居然没有被砸死……” 然而这时，一个远远响起的声音，立马让贾振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艰难睁开被灰尘、泥沙糊住的眼睛，忍着剧痛和涌出的泪水，隐约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数不清的感染者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而赵姒妲娇小的身影正坐在一块水泥碎块上，被数个感染者用枪指着脑袋。 佘老大此时正躲在无数蘑菇病感染者的身后，用它们的血肉之躯做盾将自己保护起来，他脸上挂着胜利的冷笑：“不愧是机关执行部的干员，一般冒险队被感染者团团围困时都会选择付出极大伤亡强行突破逃出包围圈，可你们不仅注意到了我在操纵感染者的事实，而且还想突破感染者来干掉我……” “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准备是不是有些多余，但现在看来我赌对了。” 赵姒妲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声线都没有丝毫波动：“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逃走？” 在她眼里，这些感染者哪怕拿枪指着她，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你们那种类似瞬间移动的移动方式，应该只能在目光所及的条件下才能发动吧……”佘老大的声音从感染者组成的人墙后传来，“想要摸清楚这个规律并不是难事，你们用那几次突围来让我麻痹大意，而我也借着那几次突围试探你们这些超凡者的能力……” 赵姒妲看了看四周，房间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感染者，就连窗口都专门用感染者堵了起来，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像前几次那样，借着伊丽莎白的能力逃离包围。 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他确实读懂了伊丽莎白连接空间所必要的条件。 “原来如此，所以你摸清楚了我们的行动规律。”赵姒妲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边的感染者，就连声线都维持着与往常无二的平稳，“专门在周边布置了这么多感染者，就是为了等我们自投罗网？” “自什么网？”佘老大疑惑道，不过并不妨碍他根据当前状况和语境理解这个词，“我只是提前做一些防备而已，都说执行部的干员都是疯子，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来送死了。” 可话音未落，赵姒妲就打断了他：“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故意让你抓住的？” “哈哈哈哈哈哈！”佘老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爆发出了难以遏制的大笑，“都已经被逼进绝路了，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吗？” “只是在陈述事实。” “陈述事实？”佘老大冷哼一声，“那我倒要听听，你们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姒妲露出思考的神色，想了想后答道：“因为这样才能把你们一网打尽。” “一网什么……算了！净说一些听不懂的怪话！”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你优势很大的错觉了？”人偶姑娘缓缓抬起头，无机质的灰瞳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仿佛穿过了感染者组成的人墙，落在了佘老大的身上，惹得后者心中一阵心虚：“你到底想说什么？！算了！剩下的话就留着去下面再说吧！感染者！攻击！” 说着他按下了pad上的攻击指令。 贾振城等人满脸绝望，阿香更是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 然而，在短暂的沉默后，预料之中的枪声和撕裂肉体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开枪。 佘老大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他用力戳了戳pad的屏幕，重新发送了好几条攻击指令。 然而感染者仍然无动于衷。 接着，无线电对讲机中传来了马二断断续续的求救声：“老大……事了！感染者……攻击……啊！！！” 这个求救声就像是一个信号般，彻底引爆了佘老大心中的不安，紧接着对讲机中又传来了更多的声音。 “救命！救命！感染者疯了！四哥已经死了！” “快！组织好防御！抵挡感染者的进攻！老大！老大！听得到吗？我是侯智！你那边到底他妈出什么事情了？！” “三当家！感染者它们到处都是！” “那就到处开火！” 求救声、惨叫声、枪声和战斗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一度十分嘈杂而混乱，但是很快声音又回归平静，只剩下了滋滋的嘈杂杂讯。 这时感染者们齐刷刷回过了头，目光集中在了佘老大身上看得他浑身发毛。 接着它们僵硬铁青的死人脸上，不约而同咧开嘴露出一个浮夸笑容，缓缓开口。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 伊丽莎白坐在一处断掉的平台上，看着那些被她接管的感染者正在围攻强盗们，她摇晃着白皙如玉的小腿，脸上露出傻笑呵呵说道。 “诶嘿~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 第五十一章 蘑菇病(十二)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 那一张张铁青面庞上浮现的浮夸笑容，被茫然涣散的双瞳死死注视，异口同声的话音震响在建筑中，诡异而又恐怖的画面让佘老大的表情顿时就扭曲了。 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停止运转。 接着难以名状的恐惧在心中骤然爆发，他发出一声饱含惊恐、绝望的尖叫，转身想要逃离这里，可之前为了保护自己而躲在感染者中的举动，在此刻却成为了自投罗网的行为。 微笑的感染者们一拥而上，他连哼都没能多哼一声就被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作为王牌的感染者被控制后，接下来的战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悬念了，毕竟五猖会本来就是借着感染者的力量才摧毁了那么多的村子，自身各方面硬实力根本拿不上台面，否则也不会只敢打劫荒野上落单的冒险者和底层人员。 没过多久，随着据点内各处的反抗力量被镇压、扑灭，所有活下来的强盗都被感染者控制。 五猖会。 就此覆灭。 ………… 一段时间后，所有被缚的强盗都带到了一栋还算牢固的建筑中，由感染者们看管。 而赵姒妲等人在旁边一栋建筑中，他们几人搜刮了五猖会储存的物资，小楠与阿香为受伤的郭东、老叶和贾振城处理伤口，而赵姒妲和伊丽莎白正站在一具棺材前，与棺材里的呆傻少女大眼瞪小眼。 经过简短的审讯，赵姒妲已经知晓他们是通过一个少女在控制这些感染者群体，只是…… 只是当两人合力将棺材推开，当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楚棺材里躺着的人后，伊丽莎白顿时就咋咋呼呼起来了。 “人偶，你看你看，这个人跟我长得好像诶！” “与其说是很像，倒不如说就是一模一样。”赵姒妲也看清棺椁中躺平的少女，瞥了身边的蓝发少女一眼，没好气道：“外表上来看简直就是另一个伊丽莎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肯定是你搞出来的吧？” “诶嘿嘿~我不记得啦~”伊丽莎白挠着后脑勺傻笑，试图萌混过关，接着她，“对了，咱们来问问她吧！她是不是会知道些什么啊！” 赵姒妲眼中闪了闪白光，白了她一眼：“我刚刚扫描了一下她的生命体征，发现她的大脑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伤，尤其是脑前额叶方面，导致她的完整人格与心智完全消失，认知与思考能力也只剩下原本的百分之五都不到，高级功能丧失百分之九十以上……” “诶……”伊丽莎白愣了愣，最开始她还在认真倾听尝试理解，但听着听着脸上就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双眼放空，彻底放弃了思考：“那是什么意思啊？” 人偶姑娘瞥了她一眼：“意思就是她没办法开口回答你的问题。” “噢！”蓝发少女感觉自己懂了，猛地一拍手，立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那我来问问题，让她拿纸和笔来写答案怎么样？” 赵姒妲：“……”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点压制不住想要把这傻姑娘挂树上的冲动了。 目光呆滞，表情痴愚的少女，在看到伊丽莎白与赵姒妲结伴将她的棺材掀开后，一直保持着那副呆傻的表情，但是看到她们来来回回的斗嘴后，那双涣散的碧绿眼瞳稍稍有了些聚焦。 呆傻少女静静看着两人争吵的样子，她那双如宝石般瑰丽的眼瞳中，浮现出了怀念的神色。 虽然大脑受创使她的人格与心智已经完全遗失，可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的存在，她现在就连自己心中涌动的这份怀念感究竟源于何方都不知道，但是看到这副早已经历过无数次的熟悉场面，还是让她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随后，她朝她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诶！人偶你看你看！她对我们笑了诶！” 本来正在和人偶斗着嘴的伊丽莎白，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异状，立马将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来。 “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她不应该会有反应才对……”赵姒妲无机质的灰瞳中更是飘过一串问号，随后首先怀疑起了身旁的伊丽莎白：“是不是因为你的存在刺激到她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呆傻少女接着就像是长久以来挂念的心愿终于了却一样，缓缓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原本应该在这时候咋呼起来，大声嚷嚷‘哇！她死了诶！’的伊丽莎白也突然沉默下来，赵姒妲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蓝发少女茫然而又困惑地抬起头来，朝着她歪了歪脑袋：“我……我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要用疑问的语气说话？” “我不知道，因为是突然想起来的，村长说过的那些事情我稍微想起来了一两件……而且感觉很陌生，有点不像是亲身经历的一样。”伊丽莎白迷惑地摇着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躺回棺材中沉睡，再无生息的呆傻少女，“而且，刚刚的一瞬间，可能就是在她闭上眼睛停止呼吸的时候，我好像和她建立了一个短暂的连接……”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她的感情也传达到了我心里……” 伊丽莎白常常挂在脸上的傻笑开始消退，十分罕见地露出了稍微认真一点的神色，或许是受情绪共鸣的影响，她碧绿的眼瞳中也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人偶，她一直在找你，她一直很想见你，她找了你好多年但是都没有再见到你。后来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很多东西、就连自我都在不知不觉被忘记了，可哪怕人格消失，心智被磨灭，她仍然想方设法将这份情感保存了下来……” 她轻柔地叙述着呆傻少女传递过来的心情，缓缓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了人偶姑娘娇小的身躯。 赵姒妲眼中闪烁着白光，不过她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抱住了自己。 “呜哇！人偶，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刻，她真希望这话是由那位陷入长眠的呆傻少女亲口说出，而不是由她代为传达的。 ………… 在贾振城等人交付了关于五猖会的委托后，他们很快就兑现了曾经答应赵姒妲的许诺，凭着自己已经成为正式成员的关系，通过正式渠道买到了只会派发给机关正式成员的抗生素药品。 这些批量生产的自制药品副作用可能会有点严重，可在这废土中已经是能救命的万灵药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贾振城一行以外，机关也尝试邀请过赵姒妲与伊丽莎白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加入庇护所，不过被人偶姑娘婉拒了——她们还要去找吴铭，而且剩下那些不知所踪的伊丽莎白们，也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不能放着不去解决。 数日后，未村门口。 村长带着老栓连连向伊丽莎白与赵姒妲道谢，两人如约带来了万灵药，不仅能用来治疗华小栓的肺炎，还能救下很多在冬天生病却无法得到治疗的病人。 “村长！接下来咱们就走啦！”伊丽莎白脸上挂着明媚阳光的笑容，朝着越来越远的村长告别道，“等回来就该换我给你讲讲旅行冒险啦！” “哈——哈——哈——”村长发出中气十足的笑声，同样大声回道：“好！那我一定要多准备点好菜！让全村人来听你讲讲旅行冒险！” “人偶！”两人逐渐走远，远到再也看不到村长和未村的村口后，蹦蹦跳跳的蓝发少女看向身旁的赵姒妲：“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呀？” “去机关的庇护所看看，找到更多的你，进一步恢复你的记忆，然后找到管理者……” “管理者……吴铭吗……”伊丽莎白歪着头，她听赵姒妲说起过这个名字，可是却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我们走！” ………… 永远被黑夜所笼罩的夜半球，有一座传奇般的都市。 夜之城。 它是永夜荒原上屹立不倒的城市，从夜半球进入永夜的那一天起，曾有无数避火所在这片荒原上兴建，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座庇护所能像夜之城一样，脱颖而出。 与温暖光明的昼半球不同，夜半球的永夜环境所带来的不止是黑暗，还有寒冷、饥荒和死亡。 由于缺乏光照，只有月亮反射过来的光芒，这边半球的温度常年在零下几十度以下，绝大多数动植物都无法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生存。 想在这里生存，光是拥有一个足够持久的热能供应塔是不够的，为了填饱肚子，还需要有大量的温室大棚来源源不断提供食物，有制作技术和材料能制作御寒装备，有一个较为完整的工业体系能维护城市内的工业产物，还要有教育的力量…… 而夜之城，就具备着这样的资质。 所以，它成为了永夜荒原上唯一的避难所。 它是这片荒原上的希望。 可，这也意味着一旦它失去生机，就意味着可能有无数人都会冻死在零下数十度的荒原上。 而今天，它又一次陷入了周期性的危机中。 第五十二章 职业传火侠 永夜荒原，夜之城。 一座贯通天际的能量塔坐落在夜之城的中心，这个庞然大物夜夜不休地运转着，一刻不停向周边辐射着对抗永夜与寒冷的热能，裸露在外未进行封装的活动杠杆、齿轮与各类机械机构在阵阵噪音持续运动，塔顶散热口中闪烁着熊熊红光，向着天际源源不断排放着大量的蒸汽烟雾。 这座能量塔是整个城市的命脉，它为城市内的工厂提供着有限的动力，让各类工厂的批量生产和机械运作成为可能，为城市提供宝贵的热量，让生存在这里的居民和温室中的植物，不至于被冻死在这零下数十度的酷寒之地。 而被困在永夜荒原上的人们，甚至包括居住在夜半球上的所有人类城市，也多数都是依靠着这类庞然大物提供的热量与动力，才顽强地生存到了今天。 与资源丰富的昼半球不同。 夜半球无论是环境，还是食物资源方面都极度匮乏。 极寒恶劣的环境让永夜半球都化为了一片冻原，大批大批适应温暖环境的植物被冻死，接着以这些植物为食的食草动物批量死亡，再然后就变成了整个生态链层面上的崩溃。 最终几十年过去后，只有一些少量适应了极寒环境的苔藓、植物与居住在温暖地下的小型啮齿类生物顽强生存了下来。 人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扎根下来，自然也是无比艰难。 由能量塔提供动力的机械钟塔发出二十声钟鸣，悠扬绵长的钟鸣声震荡着空气，提醒着整座城市的居民们现在的时间。 钟鸣声过后，坐落在大坑边缘的各类工厂中传出的轰鸣声也渐渐停止了下来，工厂内微弱的灯光也在下一次准点报时前纷纷熄灭。 阿狗上完了今天的班，身心疲惫地换好了衣服，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十四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他身心俱疲，但是想到回到家就能看到妹妹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他就感觉自己身体上的疲惫被治愈了许多，就连回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只能等先熬过这一周的轮班工作，下周再考虑申请工具外出狩猎和探索了吧…… 阿狗这样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眼睛还没有好，导致申请加入探索队外出狩猎和探索的许可被拒绝了，他也不会愿意留在夜之城的工厂中每天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候甚至还要面临工头二十四小时无偿加班的要求……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不去工作又怎么有钱花呢？ 掌控夜之城的公司不是福利社，不会无条件给城市里的居民提供任何便利，城市里的一切需求都通过靠购买获得——吃饭要花钱，用水要花钱，甚至就算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光是保持供暖都需要花上一大笔费用，只要你的缴费断了，公司就会立马停掉你的水电和供暖。 当然有些走投无路的人也会选择住在能量塔附近，靠着蹭能量塔辐射出来的热量苟延残喘，阿狗觉得自己如果住在那里可能没什么问题，但是他还有个妹妹，他不能让妹妹住在那种混乱、危险而且还很肮脏的环境，所以他只能卖命工作。 是的，在夜之城，光是卖力工作是不够的，因为别人会比你干得更加卖力，同样是高强度干上十四个小时的活儿，如果工厂长愿意以每小时一便士的工钱雇佣工人，那就肯定会有人为了争这个岗位选择每小时只要半便士，或是四分之一便士的价格来卖掉自己的命。 但阿狗不行。 他还有个妹妹要养活。 所以他只能拼了命工作向工头和工厂长展现自己的价值，无偿加班，干活更加卖命，以此让自己不被其他人淘汰，然而即便如此，阿狗一周能获得的周薪也十分微薄。 他一天只能吃两根合成的能量棒，维持身体的基本能量需求，然后其他的钱全部用来供妹妹读书和日常开销。 这样一来二去，他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所领来的薪水，也只是堪堪够用留不下丝毫的存款。 更何况，最近这阵子家里还来了两个蹭暖气的异乡人…… 而在野外探索就不同了，在冻原上行动固然会有很多危险，但能获得多少收获完全是看能带回多少物资了，而且经过几十年的探索，现在也有好些能在冻原上稳定获得资源的资源点，如果勤快一点的话，酬劳可比现在要高多了，要是你能打到一些小动物的话，除了上交的那部分肉以外，剩下的肉还可以偷偷留下一部分自己带回家。 这也算是公司对那些主动涉险，外出探索的人员给予的奖励了。 要学习工程技术，成为工程学士…… 阿狗接受过几年的通识教育，那是公司为了批量培养操纵各类机器的人员才推行的教育，从授予的知识量和知识面来看，与旧世界的义务教育、通识教育完全没有可比性，可这并不妨碍他产生这样的向往和想法。 虽然受教育时间很短，但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在课堂上教导过他们的机械学士，记得机械学士那身挂着不少金属链的灰色双排扣风衣，穿在里面被熨烫得十分平整的洁白衬衣与紫色领带，披在身上的小斗篷，以及那双锃油瓦亮的皮靴。 也同样永远不会忘记机械学士一丝不苟向后梳去的头发，风趣而又自信的谈吐。 只可惜，由于他交不出足够的学费，最后只上完了那几年义务的通识教育后就被学校赶了出来，直到今天仍在底层摸爬滚打。 但不可否认的是，机械学士确实在他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一个向上爬，见证更高处风景的种子。 回去再多看看书吧，熬到午夜，然后睡五个小时就起来上工…… 思绪飘忽间，阿狗就已经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棚屋前。 这是一座距离中心颇远的棚屋，能量塔辐射出来的热量覆盖不到这里，没办法合理合法蹭暖气，所以暖气费只能由他们自己负担。 看着眼前这个用各种铁板缝缝补补出来的棚屋，阿狗深吸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将上工时的苦闷和劳累驱散，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莉娜，我回来了……” “哟，少年哟，你终于回来啦？”然而回应他的并不是妹妹稚嫩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轻佻的声音，“你回来的真晚啊，莉兹和你妹都嚷嚷着喊饿老半天了！” 第五十三章 职业传火侠(二) 听到这个声音，阿狗非但没感觉到意外，反而觉得心更累了。 看样子在他家蹭暖气的那两个异乡人，今天也没有离开。 “你以为我和你们这些不用吃饭的异乡人一样吗？”阿狗翻翻白眼，将厚厚的外套脱下放到一边，使劲搓了搓在外面冻得失去知觉的手和耳朵，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夜之城的规则，如果不拼命工作就没饭可吃……” 和他对话的异乡人此刻正坐在一张由破铜烂铁拼凑出的小方桌前，那曾经是他的书桌上面还摆着许多工程学的书籍，但此刻已经变成了异乡人的书桌，对方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大概只有巴掌大小的书翻阅着，借着桌上那盏发出的灯光，他隐约看到封皮上大概写着黑魔法什么的字样…… 果然是魔法使会看的书啊…… 阿狗在心中这样想着。 吴铭也不在意他带着怨念的语气，自顾自地把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嗯嗯，一天累死累活工作十几个小时，到最后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就没有人站出来争取一下八小时工时制吗？” “你又在说怪话了。”听他这么说，阿狗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八小时工时制和双休日制度那都是旧世界留下来的毒瘤，只有反公司，反人类的疯子才会支持的制度……” 这可不是他的观点，而是通识教育中写在历史课本上的原话。 那是在永夜刚刚降临，夜之城才建立的那段时期，董事长有要求工人们延长工作时间，将八小时工时制改成十二小时工时制，那时就遭到了工人们极大的反弹和抗拒，他们纷纷罢工、游行向公司抗议示威，乃至和维持秩序的治安队正面冲突了许多次，直到最后董事长动用了铁血手段才强制推行下来的。 有一些人拉帮结派逃离了夜之城，但更多的人是被逮捕关押，并且惩罚性削减了食物配给。据说，那个时期监狱里生活的犯人，比在工厂、矿场里工作的工人们还要多得多，董事长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把监狱改造一下，在监狱里或是监狱旁边建一座生产工厂，让犯人也能就近上班为夜之城做出贡献。 “现在能工作十六个小时都算是福报了，只有努力工作的人才是董事长本分的好员工……”想到这些，阿狗叹息一声：“如果不愿意去工作，在夜之城里就是懒汉，臭虫，贱民，是不配给董事长当员工的……而且教科书上也写了，历史终将证明董事长当初的种种决策有多么英明……” 这个同样是通识教育中记载在教科书上的，当初夜之城的董事长力排众议，将十二小时工时制推行后产生的效果也是非常明显，至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员工们能吃上饭而不是喝汤，能穿上得体的衣服而不是破布缠身，而那些一批批搭建起来的帐篷、工棚、还有保暖性能更好一些的房舍，更是董事长决策和工程师、工人们共同努力所带来的成果。 以至于在后来那几次突如其来的降温寒潮中，夜之城能凭借大量的储备物资顽强渡过寒潮，而不是像其他聚居地那样变成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冰棺，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掺杂在里面。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感觉少年你呀，还是要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不要听风就是雨，要学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看待问题不要完全盲从，也要有自己的思考在里面，明白吗？”吴铭面带微笑，手指轻轻点了点鼻梁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时的情况能和现在一样吗？那是最艰难的时候，种族即将灭绝，文明之火即将熄灭，一旦夜之城倒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有谁能在这零下几十度的环境里长时间活下来？所以那时大家只有团结一心，共渡难关才更有可能在冻原上生存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肯定延长工作时间的做法，因为这是特殊时期，应该用特殊方法对待，否则大家干脆手牵手上天面见白胡子上帝，然后跟他讨论一下八小时工时制和安息日休息到底合不合理好了……” “所以异乡人你也是支持十六小时工时制的吗……”阿狗被他这一大段给说迷糊了，歪着头问道。 “fnndp！”吴铭突然一句脏话骂出，但是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怒意，反倒不知为何笑得更开心了，“你啊，不要想搞个大新闻把我批判一番，这些话传到治安官耳朵里，要是出了什么偏差，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阿狗眼皮狂跳，虽然听不懂这位异乡人在说什么，但他本能觉得对方在说一些非常危险的话：“停停停！这个话题还是别讨论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又一次开口叮嘱道：“还有，这个话题在外面你也别跟别人去吵，不然的话真的会被治安官盯上的……” “没事，治安官他说不过我。”吴铭不大在意地摆摆手，又低下头看起手里的书，“说不过就动手，动手也就算了，打不过落荒而逃就想跑去叫人，真是丢人，所以他们被我扔进了有毒有害的垃圾箱里。” “说的跟真的一样……”见他这样子，阿狗不满地咕哝一句，不过下一秒他表情就变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等会！？你刚刚说什么？！” 吴铭不甚在意地翻了页书，淡定地复述着今天下午的经历：“治安官说不过我，然后想动手被我打了一顿，然后又叫了一批治安官来。俺寻思这路上的有毒有害垃圾也妹人要啊，所以就举手之劳把他们塞专用垃圾桶里去了……” 话还没有说完，阿狗就跟疯了一样冲过来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和治安官起冲突了？！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别这么大声，你妹还在里屋看书复习呢，傻……额，莉兹也在里面辅导她的功课，吵着她们了怎么办嘛……” 莉兹是伊丽莎白的昵称，最先是林娇娇开始叫的，吴铭最近也在有意识矫正自己对她的叫法——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总是叫人家傻白傻白的，很不礼貌，对方好歹是个女孩子，虽然她平时确实憨了点，对称呼什么的也不大在意，但总是这么叫总归不好。 但是阿狗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又僵住了，仿佛这句话给他带来的冲击，远比眼前这个异乡人和治安官起了冲突更加有震撼力，脸色也立马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什——么？！” “小老弟啊，你淡定点。”吴铭缓缓拍开那双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也不生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莉兹那股子傻劲把你妹给带傻了嘛，放心，据我观察现在还没有出现人传人现象。” 他这话没有起到丝毫安抚的作用，反而让阿狗变得更加激动了，长久为了生存积蓄下来的焦虑和压力，连同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引爆了他内心一直压抑起来的情绪。 自从父母因为意外双双去世后，为了带着妹妹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他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然而这些他都默默忍了下来。 在外面要更加卖命更加卖力的工作，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价值，回到家后还要强行打起精神来面对妹妹莉娜，其实就连阿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精神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吴铭这一手，自然是彻底引发了他的情绪雪崩，让他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先是闪伤我的眼睛，然后又整天赖在我家不走，不是去招惹治安官，就是打扰莉娜学习！你们这些异乡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们？！” “我……我和妹妹只不过是想活下去，你们去找别人好不好……不要再缠着我和莉娜了……不要再缠着我们了……求求你了……” 情绪一旦崩盘，就意味着一直以来积压在心底从不向人透露的情绪，会找到一个宣泄口彻底宣泄出来——从难以遏制的暴怒，到歇斯底里的嚎叫，再到带着委屈，带着脆弱的嚎啕大哭。 然而吴铭始终没有做出丝毫反应，只是双目平静地注视着他，静静聆听着他所宣泄出来的情绪。 直到他嗓子随着咆哮喊哑，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止住时，吴铭才缓缓开口道：“这才对嘛，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大声宣扬自己的主张，将自己的孩子气表露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咚咚咚—— 阿狗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门外一阵颇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你好，我是治安官，请问方便进来吗？” 阿狗怔了怔：“额……” 这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意见征询，根本不等阿狗回答，治安官就推开门他走入室内。 这位治安官身形笔挺，穿着一身修身的制式长衣，表情冷漠地扫了跟着跑过来的阿狗一眼：“阿狗，有个妹妹叫做莉娜，父母曾是工程师，几天前在荒原探险因为眼睛受伤，所以暂时被免除了外出探索、狩猎的许可，我说的没错吧？” 阿狗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种程度的情报，对于任何一个治安官而言，都应该是能了解到的，闪一边去，别来妨碍治安官办案。”冷漠的治安官瞥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去看他，反而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桌旁的吴铭，“你就是今天下午寻衅滋事的那位外乡人了吧？” 第五十四章 职业传火侠(三) “对你那所谓寻衅滋事的说法，我持保留态度。”吴铭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抬头看向治安官，“我下午只是和莉兹，也就是我的同伴在街上唱了会歌，偶然遇见了您的治安官同事，然后就夜之城现行的工时制度进行了一场坦诚、高效、非常富有创造性的交谈……” “然后你那位同事可能觉得我观点新颖，角度清奇，所以就呼朋唤友，叫来了更多的治安官加入我们的讨论，接着我们双方充分交换了各自的意见，交谈现场的气氛一度十分热闹。” 虽然说得绘声绘色，几乎就描绘出了一场，但这位治安官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找上门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他一脸冷漠地听着吴铭这么颠倒黑白，不禁有些怒极反笑：“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倒想听听你们到底交换了些什么意见？” “我认为你们现在推行的十六小时工作制有问题，是个很压榨很剥削的玩意儿。”见他都这么开口了，吴铭也不客气两手一摊，大大咧咧就说出了自己的主张：“工人们没日没夜的工作，能得到的薪水酬劳却十分微薄。” “就拿这位小朋友来说吧。” 吴铭指了指阿狗，站在一旁的后者此时已经吓得双腿有点打颤了，因为在他看来，吴铭这个行为简直就是在治安官面前，在公司乃至站在整个夜之城的雷区中蹦迪。 “他今年多少岁我不知道，但是目测应该也就只有十几岁吧，这么个孩子，却每天都要在工厂里高强度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全年无休，经常还要面临工头二十四小时无偿加班的要求……但他所赚取的酬劳，却连养活他自己都有些困难，更别提他还有个妹妹要抚养。” 他脸上挂着笑呵呵的礼节性微笑向治安官发问：“我想问一下，这种情况在夜之城很普遍吗？你不觉得这种情况有问题吗？” 然而治安官表情不变，冷漠地就像一台机器人：“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公司为他们提供了庇护之所，提供了衣物和食品，所以每个人都该为了回报公司而工作，为公司创造价值尽到自己的本分，只有这样的人才算夜之城才算董事长的好员工。” “至于闲人和贱民，都是要被公司驱逐出夜之城的。” “哦……下午的时候，你的同事们阐述的也是这个观点……”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我们就八小时工作制，双休日制度和十六小时工作制之间的优劣进行了一番探讨，增进了彼此之间的了解……” “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日，都是旧世界的腐朽制度。”治安官被气得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但他仍然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冷静——要不是报告中提到眼前这个歹徒极其危险，恐怕他进门的方式就会是带着一群治安官，先一脚把阿狗家的家门踢开，破门而入，然后掏出配枪对着这个歹徒就是一顿乱biu。 直到将这个歹徒当场击毙才肯罢休。 在大街上聚集群众唱反动歌曲，怂恿教唆工人们聚众闹事，袭击治安官，甚至多次散播反人类、反公司的言论…… 哪怕是最轻的一条罪名，单独拎出来都是需要投入到太阳监狱中蹲个几十天大牢的。 曙光监狱，是夜之城中最着名的监狱，只有最为穷凶极恶，犯下了无数丧心病狂罪行的犯人才会被投入那个监狱。而据说，住在那个监狱中的犯人，平均寿命不超过十三天。 对于夜之城的人来说，投入太阳监狱，结局基本就跟被治安官按在地上用枪biu半个小时脑袋一样——反正最后肯定都是死。 但是，不能动手。 从下午的报告来看，这两个异乡人显然具备一定程度的超凡者特征，射击对其无法造成任何有效伤害，在这里贸然使用枪械，恐怕不仅没办法伤到他还会打草惊蛇…… 治安官强忍住从怀里掏枪抵近射击的想法：“历史已经证明了，八小时工作制在末日废土行不通，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每日每夜不停工作，否则夜之城将会如同那些覆灭在冻原上的聚居地一样，成为一片废墟，躺在冰雪中等待后来者发掘出他们留下来的资源。” 吴铭扯扯嘴角：这是偷换了概念的诡辩。 诚然，末日废土的紧急情况，在种族和文明都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启动十二小时工作制，乃至十六小时工作制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很简单而直观的问题——如果种族和文明都灭绝了，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在零下几十度的荒原上又能活多久呢？ 这时候就必须形成集体，各司其职，报团取暖，压榨潜力，想尽一切办法提升产能渡过难关。 但那也仅限于末日废土的初期阶段了，紧急状态不可能长久存在，它可能持续一年两年，四年五年，但不可能持续几十年。 在城市，在集体渡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期，局势逐渐趋于稳定后就必然会需要更改策略。 “夜之城的状况已经稳定了下来，现在维持十六小时工作制，只会造成过剩的产能……对于这座城市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吴铭知道自己的问题不可能得到回答，就算有人能够回答，也不会是眼前这个治安官。 超凡者对策小组已经在周边布置就位，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专家来做就行，我只用负责拖延一下时间，协助他们拿下这个来自异乡的超凡者…… 治安官心中如此想着，同时双眼冷冷地盯着他，谨慎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现在我要以寻衅滋事，扰乱公司秩序，袭击治安官，散播反人类、反公司言论，意图颠覆夜之城等多项指控，将你逮捕，希望你能配合。” 吴铭一听顿时就乐了：“豁！好家伙，刚刚还说我是寻衅滋事呢，这一下子又给我头上扣了好几个屎盆子。” 接着，他收敛起满脸礼节性微笑，微微抬起头，还带着一些挑衅地看向治安官：“如果我不配合呢？” 嘭！嘭！ 就像是回答吴铭的反问一样，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两声枪响。 本就破烂的棚屋又被开了两个大洞，精准无误击中了吴铭的胸口，治安官也在听到信号般的枪响后骤然翻脸，手掌一翻，刹那间便完成了运功的调息运气，在他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时，一直在暗中蓄势待发的一掌就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就由不得你了。” 滋滋滋—— 房间内充斥着强烈的电流声，一根根舞动的电蛇从治安官的手中炸开，电弧在房间中四处扫荡，瞬间就将吴铭的身影吞没在闪烁的电光中。 然而下一秒，吴铭的身影就从那爆发的电芒中退了出来。 “卧槽，刚刚那是什么鬼？！”他瞪圆了双眼，虽然刚刚在护盾的保护下他毫发无伤，但是却被吓得不轻，“奔雷手？我他妈可没听说过这个世界是走的武侠分支啊！而且人家奔雷手也不会自带雷电特效啊！” “废话少说！受死！”治安官不愿跟他多讲，又是欺身而上，双掌频频打出，锁住他的一切退路，在面前打出一片铺天盖地的掌影。 每一掌上都缠绕着高压电弧，每一掌打出都像是雷电轰鸣般炸响，掌影与雷声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不仅扰乱视觉更是杜绝通过听觉来分辨真实攻击的方向，更让人虚实难辨。 吴铭猝不及防之下又挨了几掌，所幸动能和电流都被体表浮现的护盾所吸收，同时他也马上发现一件事——对方的速度虽快，但并没有达到他无法捕捉的程度。 只是由于对方手里突然就不讲道理放出高压电，把他吓了一跳，所以才暂时落了下风。 既然对方搞武侠这一套，那他自然也要用武侠一点的手段来回敬。 听劲！ 吴铭主动迎了上去，双手连续探出拨开朝他袭来的数掌，虽然比不过赵姒妲的即时演算，战斗经验上也不如伊丽莎白，但是根据交手时感触对方的发力，预读对方下一招可能袭来的方向，还是绰绰有余。 每一掌打来，都被他用手刀恰到好处打在发力关键处格开，双方见招拆招，几个照面间已经过了十几招，治安官见自己久攻不下，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收起铺天盖地打出的掌影回身一掌拍出。 吴铭也不闪不避，一掌回敬过去。 两掌相击，在空中爆发出一阵爆鸣声！ 他马上就从触感上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是一只铁手。 或者说，那是一只机械义手，在高压电流的放电效果中，义手表层的仿生蒙皮已经被烧成焦黑、松脆，并且在对掌中被震落，露出了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手部义体。 “这个义手，还有能发出电光的掌法……这是什么赛博武侠？你是从鬼哭街里穿越来的吗？”吴铭忍不住又是一口老槽吐了出来，“喂，老哥，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孔涛罗？” 而这个时候，阿狗家的墙壁突然向着四面八方倒下，又有数道黑影在墙壁向外倒塌时冲入了战团！ 第五十五章 职业传火侠(四) 四面由破铜烂铁拼凑在一起的墙壁被距离拖拽着向外倒去，失去了墙壁的支撑，棚屋那顶经常漏风漏水的，在一阵轰然巨响中那顶棚屋化为倒塌的金属废墟。 烟尘弥漫。 治安官早就借着之前与吴铭对掌时的反作用力，退出了倒塌波及的范围。可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连子弹和他近距离的紫电掌都能挡下来的暴徒，可不会因为天花板的坍塌而受伤，所以他时刻保持警惕竖起耳朵，警戒着废墟中的一举一动，任何声响。 下一刻，一大块金属板就被巨力震飞，在空中划着弧线迅疾地砸在了治安官的胸口。 沉闷的骨骼碎裂声响起，治安官瞪大了双眼，被金属板砸个正着的胸膛顿时凹陷下去，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口中喷着血倒飞了出去，最后随着金属板一同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狗屎……”吴铭周身闪烁着护盾的灵光，他一手拎着阿狗的衣领，冲破烟尘，从垮塌的金属棚顶中冲了出来，“你们属二哈的吗？！一个两个拆起家来都拆得这么熟练的！” “莉娜！”阿狗也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安分地挣扎着，就想要挣脱束缚去找还在废墟下的妹妹。 “别闹。”吴铭反手一巴掌拍他脑壳上，“有莉兹保护，你妹现在的安全系数比我这边差不了多少，老老实实呆着，战斗还没结束别乱跑……” 话音未落，一道迅捷的身影就欺近两人身前，在路灯的照耀下，那个壮硕、庞大的身影将吴铭的视野所占满，让他看清了袭击者的样子。 那是一个如铁塔般身材高大，极具存在感与威慑力的壮汉，他也和那位治安官一样，板着一张脸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暗金色的皮肤和那颗光溜溜的脑袋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一股不自然的金属反光，他提起那只比人头还要大上一圈的拳头，朝着吴铭脑袋砸来！ 下午时我特意展露了一些超凡者才有的手段，顶着子弹射击把那些治安官给收拾了……既然晚上仍然有信心找上门的话，说明这群人如果不是蠢…… 就是有专门针对超凡者的策略吧？ 在那一瞬间，吴铭心中就做出了判断。 他可不会想当然认为这些人是真的蠢，这种可能性太低了，但凡是个正常人的智力，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此刻他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光头出拳的速度极快，就连周边的空气都随着纯粹暴力的挥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鸣，更何况吴铭还带着阿狗这个拖累，除非扔下这个小家伙不管，任由阿狗被这一拳砸得脑浆迸裂。 但这种事……吴铭肯定是不会干的。 所以他只能选择硬扛。 安装在肘部的矢量喷射器爆出一条长长的尾焰，爆发出爆炸性的力量推动着光头壮汉的右臂，一拳打出！ 动力崩拳！ 一团小小的云团随着光头壮汉的挥拳在他拳风周围爆发开，荡起了肉眼可见的波纹，那是纯粹的暴力，带着足以把人的脑子给打成一团浆糊的力量，落在透明护盾上轰然爆发！ 动能反制！ 在巨拳与透明护盾相击的那一刻，吴铭就释放了护盾一直吸收的动能。 噗！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两股各不相让的动能僵持不下，最先承受不住的反倒是那只泛着金属光芒的手臂，在两股相冲的动能夹击下，这只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给拧成了麻花，碎成一片片的锐利骨片刺破表皮，鲜血喷涌而出。 光头壮汉面无表情的脸庞，似乎因为疼痛而扭曲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就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根本不顾状况凄惨的右手，左拳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迟滞，肘部同样拖着长长的尾焰，从侧面向吴铭的太阳穴袭来！ 简直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机器人一样。 “啧……要不要对自己这么狠啊？”吴铭忙不迭向后撤步，身体后仰险险避开光头壮汉的一拳，同时一脚踹在他胸口上，借着反蹬之力拉着阿狗连连后退，快速拉开距离，“为什么你们总喜欢说不过就动手嘛？我们就不能用一些和平一点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然而光头壮汉显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甚至连和他多嘴一句的意思都没有，一击未中，便如同一只横冲直撞的蛮牛，穷追不舍向吴铭冲了过来。 可就在此时。 在吴铭的身后，杀机也悄然乍现。 不知何时，不受控制的超凡力量在空中翻滚着扩散开来，接着在超凡层面掀起一场无序风暴，那股不受控制的超凡力量，接着就如同爆燃一般，将周边的超凡能量全部点燃，而吴铭与阿狗这一退，正好就退进了能量爆燃的区域内！ “能量爆燃，展开。” 这就是夜之城超凡者对策小组，对抗超凡者时所采用的技术手段。 术士协会的术士们所掌握的秘术，从机制上来讲有点像是云爆弹，术士们会先编织出能够诱发指定区域超凡能量陷入异常活跃状态的术式，超凡者如果在这种环境下战斗，会感觉到自己的战斗力直线提升，但紧接着他们就会编织出引爆这些活跃超凡能量的术式。 如果这时有超凡者正操纵着身边的超凡能量战斗，那么不好意思，恭喜他中奖了，就像烧着火锅时往火堆里浇酒精一样，连他体内的超凡能量都会被引燃，所有可以使用的超凡能量都会被烧的干干净净。 当然超凡能量暴走所导致的杀伤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片区域都会处于超凡能量被抽空的状态——也就是无魔状态。 在这个环境下，任何超凡者都无法再使用超凡之力！ 砰砰砰！ 如同雷鸣天罚的爆响响彻整个街道，炮弹带着呼啸声从天而降，这些装载了丧心病狂火药与高密度金属的炮弹，带着极强的动能落地，爆炸，街上炸开的火团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所吞没！ “这是第三次警告你们啊……”下一秒，吴铭抱着阿狗从爆炸的火团中冲出，在护盾的保护下两人依旧毫发无伤，“如果你们再动手，那我就不准备再跟你们留手客气了！” 然而回应他的，仍然是光头壮汉不休不止的攻击与炮弹所引发的爆炸。 这一刻，吴铭不准备留手了。 他伸出手，恰到好处地按在了光头壮汉的拳头上。 护盾荡漾着水波般的光芒，如海绵吸水般悄无声息吸收了强大的动能。 怎么可能？反超凡领域已经展开，按理来说不可能…… 光头壮汉双眼微微瞪大，就连意识中浮现的念头都还没有完全呈现，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咻—— 刚刚将光头壮汉装入收容空间，空气中再一次响起了炮弹呼啸的爆鸣声。 通行管制。 吴铭挥手在头顶一抹，模块所生成的矢量静止区域大块大块被凝聚出来，那些从天而降的炮弹，就像是被关在了琥珀里的虫子一样，就这样被诡异地凝固在了半空中。 而他的身影也弹射而出，一手拎着阿狗在废墟上健步如飞，在隐形探机的指引下，眨眼间就找到了战场上编织超凡术式的术士！ 找到了！ 那位术士皮肤上也散发着点点金属般的质感，见到吴铭突然出现在视野中，他似乎想要抵挡，可是咒语和术式才编织到一半，就被吴铭一脚撩阴腿踢中，发出一声几乎变形的尖叫，捂着裆部向前倒去，被毫无悬念地装入了收容空间里。 “快快快！继续装填炮弹！保持火力压制！”街道稍远一点的地方，架设起小型炮的对策小组成员正在指挥者治安官进行下一次射击，然而治安官们却纷纷放下了手中正在搬运的炮弹和火药，双眼茫然地坐在了地上。 对策小组成员刚想大声呵斥，但紧接着他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放弃吧。 这样一丝不该有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紧接着就像是瘟疫一样，这个念头迅速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膨胀，并且这三个字反复出现在他脑海中，密密麻麻的字眼占据了他的视野。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认知瘟疫。 一丝念头随着吴铭的思考早已扩散，此刻已经传递到了这些人的心中，并且修改了他们的认知。 “放弃吧……” 随着最后一个小组成员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 “我们是抛弃了苦弱血肉的晋升者！”身受重伤的治安官挣扎着想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是唯一没有被扔进收容空间的人，吴铭完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怎样的意志在支撑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哪怕胸膛异常凹陷下去，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哪怕现在还在咳着血，仍然想要爬起来继续战斗：“我们是旧世界最高级别的科技结晶——骨人，别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们！” 吴铭有些古怪地看了看宣称自己是骨人的治安官……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日子里自然也不是每天闲在阿狗家中蹭暖气，只是因为有着隐形探机集群的存在，他获取信息的渠道就跟刷手机一样方便。 不，甚至比刷手机还要方便，只需要闭上眼接上辅助装置，源源不断的信息就会流入脑海，经过辅助装置处理、筛选留下有效信息后，最终呈现在脑海中。 而吴铭所收集到的信息里，自然就包括了骨人这方面的情报。 骨人是旧世界毁灭以前，旧世界人类用于对抗虫灾和其他灾害，而制作出来的作战机器人。 如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群会武术的机器人，是个充满了赛博味道的武侠群体……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按照探机所采集到的情报来看，骨人应该是以钢铁为身，冷却液为血，不会感觉到痛苦的机器人，绝不会和眼前这个脸都痛到扭曲的治安官是同样的存在——后者除了那双能够爆发出高压电弧的机械义肢以外，其他的身体部位都是脆弱的血肉之躯。 看着他这幅样子，吴铭不禁叹息：“虽然能发出紫电掌这点本身就很赛博武侠了，但是再怎么说，只是改造了双手也不至于把自己当成是骨人吧……” 第五十六章 职业传火侠(五) 而且看治安官这随时准备冲上来自爆的样子，吴铭觉得就算是拷问恐怕也得不到多少有效的信息。 吴铭放下阿狗，轻声呼唤着伊丽莎白的名字：“莉兹，帮个忙。” 不过为了防止他到处乱跑，仍然从后面揪着后者的衣领。 “在~”伊丽莎白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她和吴铭一样，身边也带着一个看上去十来岁不到的小女孩，这个每天都很开心的少女在冒出来后，牵着孩子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吴铭身边，“大哥希望我做些什么？” “帮我和他建立精神链接通道。”吴铭将阿狗交给她来看护，然后调取修复模块的力量，开始帮治安官修复他受损的躯体，“就像给我们建立精神链接那样，将我和他的心智连接在一起，我想问他一些事情并且准确获得点情报。” 伊丽莎白歪了歪头：“可精神链接的交流是双向的，大哥你的想法、目的也会暴露给他，这样没问题吗？” 虽然她平时看上去憨憨的，但是作为这个能力的使用者，精神链接所能带来的各种效果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建立在精神链接上的交流，是属于两个不同心智之间的直接交流，跳过了将想法和念头转化为陈述语言的环节，直接将自己萌发的念头传递给对方。这么听起来可能感觉很玄乎，但论其本质那不过只是将脑内诞生的想法和感觉，第一时间共享给对方而已。 在精神直连的状态下，双方会将自己的心智毫无保留地开放，你可以通过收束念头，不去回忆，不去思考，放空大脑来让自己的思绪处于一种平稳状态，杜绝对方从自己这里共享到念头、记忆和一些不着边际的梗与想法（事实上吴铭就是这么做的），但几乎没人能在试图欺骗对方时，还能同时收束住欺骗对方的念头的。 因为欺骗势必会涉及到思考，需要构思该如何欺骗，该如何让对方相信自己的欺骗，该如何将真实的信息和虚假的信息分拣开。 而这些念头活动，都会传递到对方的心中。 除非欺骗者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否则在这种条件下，欺骗这一行为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没关系，我的想法暴露给他也无妨……倒不如说，如果你能建立起这种最大限度暴露自己想法的精神链接也正合我意……” 见吴铭这么坚持，伊丽莎白也只是当大哥有自己的想法，点点头，双眼中闪烁着点点碧绿的光辉，以她为连接的中转桥梁，发动超凡能力，毫不费力地就将两人的心智连接在了一起。 “那好吧，不过大哥你要小心点，上次回收了那个大葱后，我好像对我的能力理解又上了一层楼，这次建立精神链接可能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效果……” “没事，我准备好了。” “那我开始了呀！” 接着，吴铭就感觉自己挣脱了肉体与重力的桎梏，灵魂脱体而出，随后他的感官也发生了偏移和变化，灵魂和意识仿佛化为无定形的史莱姆或是缥缈无定的云雾般，向着四面八方弥散开来。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数信息都流入了意识中。 他目睹了周围如液体般缓缓流动的风。 他听到了盘踞在周边的血腥气味。 他嗅闻到治安官那残破重伤的身躯。 他品尝到了对方不断说话的声音。 也感触到了弥散在金属废墟中味道。 就好像是有人把他的五感与负责处理这些信息的大脑区域接错了一样，所有的感官信息的处理都乱了，通过触觉才能感受到的空气流动被直观呈现在视觉中，舌头品尝到了物体震动所产生的声波，耳朵却听到了气味…… 无数常人无法理解、无法处理的信息一股脑涌入意识中，让吴铭感觉自己的脑海似乎轰然炸开，灵魂开始飘飘上涌不受控制向着更高的方向飞去。 穿过了头顶的暴风雪，穿过了大气层，来到了头顶深邃的星空，但这仍然没有停止，吴铭感觉自己的意识仍然不断向上上升。 妈耶……傻白这怕不是要把我坑得飞升了吧？ 吴铭能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状态有点不对劲，但是他现在也只能脑子里冒出一些骚想法，却没办法加以实施，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不断上升。 脚下的星系星团正在快速远离，而头顶的星系星团正在快速接近，那些天体呈现出红蓝移的光影，在漆黑幽邃的宇宙中呈现出了光怪陆离的风景。 恍惚之中，他‘品尝’到了伊丽莎白的声音。 “￥%￥%……*@%……” 品尝到的声音完全就是一堆杂讯，一堆无法被理解的乱码信息…… 但，吴铭却自然而然将其解析成了语言——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然而这个声音也迅速远去，当他再回过神来之前，已经身处一扇门前。 那是一扇看上去就像是家中普通房门一样，门锁是按压式的木门。 然后吴铭凭着嗅觉看到了周围更多的细节。 周边是一片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无始无终的混沌之海。 这里看上去似乎森罗万象，可又让人感觉似乎什么都没有。 无法描述，无法定义，无法理解，所有的感官都在尝试解析这片混沌海洋时陷入了无法响应的宕机状态。 这时，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一个古怪念头。 如果在这里拉开这个木门的话，一切都会结束。 啪嗒！ 然而就在这时，灵光之中闪过一丝火花，那感觉就像是冬天被静电给打到了一下，接着吴铭感觉到自己不断向四面八方弥散的意识，骤然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弥散的云雾意识也好，还是如同史莱姆般无定形的灵魂也罢，不断涨落的混沌之海也好，还是那扇屹立在混沌海洋中心的木门也罢，统统如幻梦破灭般坍缩，塌陷，最终随着吴铭坠落深渊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这里是……” 黑暗中，吴铭有些昏沉的意识缓缓苏醒，传达出一丝疑惑的情绪。 周边是一片黑暗，眼前只有一个看不清人脸，姑且还有着类似人形外表的身影就站在对面，但是很快吴铭就回忆起自己落到这里来的前因后果。 “这里是哪？”对面那个人形轮廓说话了，他同样传递出了疑惑的情绪，只不过让人感觉奇怪的是，他传递出来的情绪，似乎有那么一丝生硬。 吴铭看着那个人形轮廓道：“你是治安官？” 那个人形轮廓似乎被问的愣了一下，下意识传递回了肯定的念头，接着更多生硬的情绪反馈回来：“侦测到来源不明的程序入侵，立即重启防火墙。” “告诉我，你是人类还是骨人？” “我是骨人……重启防火墙失败，尝试启动杀毒程序，未识别程序劫持运行系统，启动失败——” 吴铭皱了皱眉，虽然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能准确做出‘皱眉’这个表情，但是他能精准将自己有些复杂的情绪投放回去。 在精神直连的状态下，任何情绪和想法都会忠实反馈给对方，反过来也一样，吴铭刚刚所感知到的想法，这就是治安官的第一反应，而之后如同系统自检一般的自语也不包含欺骗和演技的成分在里面，绝对不是什么为了装成骨人而故意扮演的蹩脚演技。 本来他也只是应伊丽莎白的请求，来救救阿狗和这里的可怜人的，但越是调查，就发现夜之城的社会结构越是畸形——然而根据隐形探机集群反馈回来的监控画面来看，这座城市的贫富差距极大，阶级被粗暴地划分成了工人-工程师-董事长这样的结构。 董事长是这个结构的最上层，掌握着生产手段，同时也享受着最为优渥的资源和物资供应，相当于整个城市都在供养他。 工程师次之，依靠脑力劳动的他们享受着稍差一点的物资供给，算是城市中非常体面的阶级。 至于工人，就承担了整个城市的重压，他们需要昼夜不息地从事工作、生产，才能供养上面两个阶层的人员，同时他们也是城市中最大的群体。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畸形的社会。 “那么下一个问题，这么大费周章来围剿我，甚至还用上了小型炮在居民区开火……是你们私下的自发行为，还是有人背后授意？” “是董事长的命令。”人形轮廓下意识想要隐瞒，但是还没等他构思好怎么欺骗，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帮他回答了。 ………… “董事长。”能量塔深处的办公室中，秘书呈上了一份报告，“有一支超凡者对策小组失联了，从两小时之前起，每隔半小时一次的定期联络就断掉了，根据去向调查显示，他们在两小时前是去前去镇压某个疑似超凡者的思想犯……” 董事长坐在金属质地的长椅上，接过了秘书呈上的报告，然后扫了一眼就把报告扔到了一旁。 “加派人手追捕思想犯，开启战时模式，治安官要求二十四小时在岗，驱散一切聚众行为。” “传火仪式在即，任何人妄图引发动乱自由开火，就地处决，城市里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第五十七章 职业传火侠(六) “可是……”听到‘自由开火’这样的命令，秘书稍稍犹豫了一下，“董事长，随意授予治安官们自由开火的权限镇压动乱很可能会导致暴乱进一步扩大，最终造成不小的伤亡。这可能会对城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产能，造成非常大的影响……” 但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注意到董事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董事长投来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温度和感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看得秘书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恶寒，感觉自己像没有做好任何防寒措施就被扔到了永夜荒原上的人一样，办公室内温暖如夏的暖气也遏制不住他心中蔓延的寒意，冷汗不知不觉间浸湿了他的衬衫，手脚也因为过度紧张从指尖开始麻木、一点点失去知觉。 他突然想起了前面几任秘书的下场。 前任秘书发现了一种能让工厂更有效率生产，同时减轻工人负担的方法而向董事长反馈，结果被逐出了夜之城扔到永夜荒原上等死；前前任秘书因为董事长的决议存在一个致命漏洞，在代为传达时自作聪明帮董事长填补了决议中的漏洞，被送去了‘生产车间’，而前前前任秘书就工程师们待遇问题向董事长提出建议，然后被逮捕送进了曙光监狱中…… 秘书并不傻，他和工程师一样都接受过夜之城内高等教育，作为负责脑力劳动的第二阶层者，他马上就想明白了那些秘书为什么会落得那种下场。 自作聪明。 这种想要在董事长面前主动展示自己能力的自以为是，是被他所不喜欢的。董事长并不关心秘书的能力有多优秀，也不在乎思想上更有见地，他只关心秘书能不能做到不打折扣传达自己的命令。 不要自作聪明。 同时，这一判断在心中成形时也让他感觉如坠冰窟，头晕目眩几乎当场晕倒。 “说完了吗？” 董事长的声音中没有带着丝毫语调变化，平淡死板的就像机器，然而越是这样，秘书就越是恐惧，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想要辩解或解释，可张大了嘴巴却因为恐惧和紧张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恐惧而失声的生理反应救了他，董事长缓缓移开了冰冷的目光。 董事长这是在无声地作出警告——不要自作聪明质疑董事长的决定。 “如果没有其他需要报告的东西，就退下吧，我要继续统御铁王座了。” 这个仿佛带着一张人皮面具的冷漠男人说着，早就有点绷不住的秘书自然赶紧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偌大的房间中又变成只有董事长孤身一人所处的房间。 他看着秘书最后几乎夺门而出的背影，眼神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失礼一样，接着他就靠在金属椅背上闭上了双眼，通过铁王座连上了整个能量塔的控制系统。 无数庞杂的信息、数据随着节点开放，连接回路重新启动再次涌入董事长的脑海中，数据流与大量信息冲刷着他的意识，接着一个三维立体的塔形投影图在脑海中逐渐建模成型——这是夜之城能量塔的控制系统，会实时向董事长反馈能量塔各部件设施的运转情况。 只是现在，能量塔内许多设施都已经开始闪烁起了警告的红光。 ………… 夜之城是一个极度畸形，且层层剥削的扭曲社会。 夜之城的实权控制者——董事长，位于这个金字塔阶层的最顶端，他一手打造了这座城市，建立了效忠于他的暴力机关，同时也掌握着这座城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财富。 而以工程师为代表，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脑力劳动者和技术工种位于金字塔的中层，他们瓜分了剩下那百分之十财富中的八成，哪怕处于这种废土末日的背景下，他们仍然能过着较为体面的生活。 他们不用像工人那样每天十六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穿着整洁而又体面的定制私服，为了表现身份和财富地位而配备的动力小车与一些并没有实际用处，只能用于装饰的贵金属小配件。 不用像工人们那样啃着仅供温饱的能量棒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肉，而是能吃上从温室大棚和温室养殖场中生产的新鲜蔬菜与畜肉。 其中最有财富和身份的中层阶级，甚至还能搞到一些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珍贵的调味料，奢侈地租一台蒸汽机器人，用它的蒸汽锅炉来煮火锅…… 而最底层的工人们，则是被整座城市所剥削与压榨的群体，他们承担了上层者产生的所有消耗和重担，日复一日持续着高强度的劳作，来换取一点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他们没有尊严，没有休息，没有保障。 甚至……都没有人意识到自己正被剥削。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件事情。 夜之城虽然也有过几次动荡和起义，但那些都是有野心勃勃的中层者站出来牵头，为了试图推翻董事长而鼓动工人们掀起的动乱，但最后这种起义，对掌握暴力机关的董事长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武装游行而已。 工人用来拧螺丝的扳手，用来敲敲打打的铁锤，根本无法对他的治安队产生任何威胁，只需治安队一轮齐射，或是干脆抓走他们的领导者，就能轻而易举让这些乌合之众作鸟兽散。 他们的行动既没有一个统一的核心思想在里面，也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和意志掺杂在里面，只是单纯跟着起事者许给他们的美好愿景而行动，而许给他们的那份美好愿景，也只不过是能保证他们每天都能吃饱饭而已…… 说到底，这种程度的动乱和起义，只不过是胡闹而已。 直到今天，工人们这个受尽磨难的底层群体，也没有任何人真正‘觉醒’过。 就像某位文豪曾说过的一样，幸福的家庭大抵是相同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如果把家庭替换成人的话，这句话仍然说得通。 生活在底层的工人民众大多是不幸的，而他们身上又各有各的不幸。 阿茶，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哎……又来了……”阿茶迷迷糊糊从眩晕中醒来，艰难地从工位上抬起头，看着生产线上划过的零件意识逐渐清醒，“我……晕了多久？不会晕太久被工头发现吧？” 要是再扣钱的话，我就连饭都吃不上了啊…… 鼻腔中传来了滑腻温热的触感，他下意识摸了下鼻子，发现手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又开始流鼻血了，哎……” 他只来得及用衣袖随便擦了擦流出的鼻血，猩红的血迹落在肮脏破旧的衣服上，也只是给那层厚厚的污渍加深了一点颜色而已，然后又抢过了面前快要被传送带运走的零件，继继续干起自己的工作。 阿茶知道自己生了病，但是他攒下来的积蓄也只够让医生做出一个大致的诊断，现在他已经没有钱做后续的治疗了。 不止是没有钱做治疗，就连吃饭都很困难，所以他才担心会被工头发现扣钱。 不过可能是他运气好只晕了几秒钟，并没有漏掉太多的加工零件，也可能是工头没有发现他的小小失误，直到晚上十点钟下班前工头都没有来找他麻烦，离开时也没有扬言要扣掉他今天一半的工资。 很快阿茶就回到了偏远而且略显破旧的棚屋中，他努力跺了跺脚，让自己身体尽可能暖和起来，然后兴致冲冲地跑到了桌前开始调试设备，桌上摆着的设备是两个摞在一起的黑盒子，还有一个破破烂烂连着电线的麦克风，他熟练地打开了无线电广播机，机器开始在噪音中嗡嗡运作起来。 这套设备是他跟几个好友一起凑出来的，他们在垃圾回收站里淘到了一台已经坏掉的无线电广播机，然后又凑钱买了更换的零件，凭借通识教育里学到的有限知识，还有自己买来的书籍，费了好大得劲总算是把这玩意儿给修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阿茶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打开了麦克风。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广播人阿茶……” 广播人。 算是在夜之城中的一个特殊群体。 这类人群与其算是阶级，倒不如说算是一种特殊的职业。广播原本是那些第二阶层的老爷们闲暇时搞出来的消遣之物，在这个缺少娱乐的时代，广播的重建工作可以说是立即受到了第二阶层的老爷们追捧，有些老爷们主动投身其中，成为一个广播人兴致勃勃做起自己的节目，而有些人则更热衷于听取别人的分享，每天抱着收音机辗转在不同的频道之间。 当然成为广播人的不止是这些老爷，这其中也有不少底层工人，甚至还出现过因为成为广播人，而且做出来的广播节目备受上层老爷们的追捧，而在机缘巧合下飞跃阶级的事情。 阿茶有个梦想。 他希望自己做的广播节目也能像那些成功者一样被广为人知，被他人所喜欢和认可，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的爱好，能给他带来点收入，让他能够吃上一顿饱饭。 而这就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实现。 “今天，阿茶要向大家分享一件趣事……” 今天，他也正在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 第五十八章 职业传火侠(七) 夜之城中，工人们的人生大多都是悲惨的。 阿茶是个孤儿，他不记得父母的容貌，不记得他们的声音，对他们的记忆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能想得起来最早的记忆，就是待在福利院中，与很多同龄的孩子们共同生活在一起时光。 夜之城福利院，是夜之城中所有无工作能力的孤儿们生活、学习、成长的地方。 所有被父母弃养的幼童、失去父母的孤儿、还有那些作为遗传因子税而被生产出来的孩童，最终都会被送到福利院集中管理。 遗传因子税，是夜之城的一项特殊税款，除了董事长以外，每个人都需要履行并按时缴纳的义务税款。 然而这项税款，却是需要人们每年按时缴纳自己的遗传因子，而不是以货币的形式来兑现的。 之所以会有这种税，还是需要追溯到夜之城的本质。 夜之城是一个三层阶级社会，掌握了生产手段和暴力机关的董事长站在金字塔的顶层，牢牢把控住了整座城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财富，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知识分子和技术工种组成的第二阶层，又瓜分余下不多的财富，然后这两个阶级几乎将所有的生产压力都抛在了底层阶级的工人们身上。 这就导致在十六小时工作制下生活的工人们，光是自己想生活下去都要面对极大的压力，更何况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还会过早地透支他们的身体和健康，让很多人都过早衰老、死去。而且这个城市可没有产假这种人道玩意儿，女工人如果不幸有孕在身，工头肯定会把她给赶出工厂，让她失去工作自己等死，然后转头去聘请更加廉价的工人来做工。 所以对于生活在阶级最底层的工人们而言，组成家庭是一个非常罕见的概念。 生子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如果怀孕了，为了保证胎儿情况稳定同时也是基于生理限制，怀有身孕的母亲肯定有几个月是处于无法参与生产的脱产状态——本来在这个背景下很多工人光是自己都吃不饱饭，哪还有存款能存下来应对数个月的脱产状态呢？ 但对于上面两个阶层的人而言，这些工人又是必须存在的消耗品——因为正是有着像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庞大的工人群体，他们才能过着优渥体面的生活，如果失去了这一群体在底层支撑，他们如今的生活就必然会像泡影般幻灭。 所以遗传因子税务法就应运而生。 遗传因子税务法案洋洋洒洒十几页a4纸，首先阐明保证遗传因子多样化的重要性，其次又强调了人类基因库对夜之城而言又怎样的作用，公民该如何履行义务以及拒绝履行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反正总而言之总结起来就是：除董事长以外，每一个夜之城的适龄公民，每一个公司的适龄员工，每两个月都必须进行一次遗传因子缴纳，不论阶级，无论男女。 如果拒绝履行该法案，或是尝试逃税，一经发现治安官将会上门强制执行，取走逾期未交的遗传因子税，以及逾期所需要额外缴纳的遗传因子。 当然法案中，还有许多附加条款，比如组成家庭并且已经怀有身孕的女性，可以一直免除到生产结束前的遗传因子税，而男的还是需要继续缴纳税款。 比如存在不育症的特殊情况该如何处理。 而这些作为税款被征集上来的遗传因子，会被进行统一调度和分配后，被筛选放入基因库与生产车间中，被存入前者的遗传因子，会处于低温状态下被妥善保管起来，官方宣传基因库是用于未来复兴人类所建立的关键。 而被送入生产车间的遗传因子，则会在机器和工程师们的操作下完成胚胎筛选，形成一个无缺陷的合格受精卵胚胎后，再送入人造子宫内进行孕育，注入营养液与促进快速生长的催化液体，经过四五个月的培育后，制造出婴儿并且送入福利院进行抚养和初级教育。 阿茶，就是遗传因子税被批量生产出来的孩子。 福利院中生活的大部分孩子，都是通过这种手段被批量生产出来的。 而经过几年的通识教育，虽然不能让他们完全明白自己是怎么来的，但他们也大多都知道自己在达到合适年龄后，也会被拉去强制缴纳两个月一次的遗传因子税。 每天惯例般在自己的频道广播了两个多小时的节目后，时间已是深夜时分，阿茶关掉了麦克风和广播设备，虚靠在椅背已经折断一半的椅背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尽情舒展着疲惫的身体。 同时，他心中也感觉惴惴不安。 现在有多少人在听着我的深夜节目？ 他们会喜欢我讲的东西吗？ 会不会觉得没意思就不再听了呢？ 每一次关闭广播结束当天的节目后，这样的不安总是会盘踞在他心中难以散去。 说到底，他在节目里所讲的东西，也只不过是从还是工程师学徒的好友那里，搞来的旧世界故事读本上的内容，而且那还是被拓印过很多次的残本，恐怕已经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广播人讲过类似的故事，甚至可能那些工程师老爷们还讲过完整的故事…… 每次都在节目的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公共收件地址，可从来没有人给他寄来过口信，不过想来也是，高强度工作了十六个小时后已经让人很累了，如果不是有当广播人这么一个爱好和理想存在的话，恐怕他也坚持不下来，回到家可能倒头就睡了，哪可能有工人愿意听他在夜里独自一人瞎叨叨。 至于工程师老爷们，那就更不可能啦。 虽然阿茶希望自己也有一天能像那些广播人一样出人头地，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讲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意思，就算有工程师老爷搜到了他的广播，恐怕听不到两分钟就会觉得无聊转台的吧。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节目被很多人喜欢上呢？ 阿茶心中这样思考着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结果肚子却传来一阵阵响动。 咕噜——咕噜—— “啊……每天熬到这个点都会觉得好饿……”他用力揉了揉有些扁下去的肚子，从怀中掏出一根大概有两指长，一指粗的能量棒，小心翼翼剥开了外面银白色的包装纸，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看上去好像是用大豆压缩混合其他食物制成的食粮棒，阿茶感觉自己的口水不自觉分泌了出来。 可马上他又打消了一口吃掉能量棒的心思——他身上已经没钱了，而这身上最后一根的能量棒，是明天的早餐和晚餐，不然的话，他可能都坚持不到明晚发薪的时间。 “只吃一小块，只能吃一小块，然后多喝点水再睡吧……” 阿茶小心翼翼将食粮棒捧起，用门牙在硬得如同石头般的食粮棒上刮下一小块合成食物，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咀嚼，而是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用口水泡软，静静感受着在口中扩散开的味觉。 合成食物吃起来如同沙子碎石般涩口，很干，味道也比较重，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吃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只要是个吃过正常食物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吃这种口感极差的玩意儿。但这并不能妨碍他想像自己正在吃着美食。 “饺子的味道，我在吃阿狗以前跟我说过的饺子，不过这饺子真奇怪啊，为什么和能量棒一个口感呢……” 阿茶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是在吃着饺子——他从来没吃过饺子，所以想像不出来饺子的口感和味道。 这一根合成食粮棒里确实包含着正常人一天所需的营养和热量，能够轻易满足这些工人们高强度工作的需求，而且对于夜之城的工人而言，这也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因为城里很多人都没有吃过除能量棒以外的食物，就算是在野外打猎的探索队们，能吃上肉的工人在夜之城中，也算是混的比较好的少数人。 阿茶自然是混得比较差的那类人。 能量棒在嘴里化开，带走了大量的水分让他感觉有些口渴，所以他喝了一大口水来冲散嘴里的味道，然后就着水把那一小块能量棒给咽了下去。 “嗯……明天就想像自己吃的是草莓吧……”阿茶摸了摸有点饱腹感已经不在呱呱乱叫的肚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开心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阿狗还跟我讲过很久以前他吃过的草莓的味道，呜，要睡觉了……再不睡觉的话，明天可能起不来了……” 咚咚咚！ 就在阿茶正准备回床上睡觉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谁啊？”阿茶一下子警惕起来，在敲门声响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么晚了来敲门的会是谁？该不会是专门打劫工人们的闲人暴徒吧？还是说这是来逮捕我的治安官…… 这些揣测有些是工厂里工人们工作时的谈资，有些是他在收音机里从其他广播人那里听来的。 “阿茶，是我阿狗……”这个时候，就在他越想越多时，门外面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阿茶马上认出来这是那个工程师学徒（自称）好友的声音，只不过他说话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吞吞吐吐的，“我，你开下门吧……找你有点事情……” 第五十九章 职业传火侠(八) “这么晚你怎么……” 阿茶一把把门拉开，下意识就开口问道，可话说到一半他就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阿狗身后还站着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 “阿茶……额……”阿狗表现地吞吞吐吐，一肚子话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近刚认识的新朋友……前阵子我在永夜荒原上遇到的异乡人。” 吴铭朝他露出了礼节性微笑：“你好，我是吴铭，是跨越永夜荒原的旅行者，你叫我异乡人，或是叫我吴铭都行。”说着他侧了侧身子，让出了身后抱着莉娜的伊丽莎白，介绍道：“这位是与我同行的同伴，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朝他挥了挥手，眼睛弯成了月牙，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浅浅浮现，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你好呀~” 不知为何，看到这明媚灿烂的笑容，本来心中高度紧张的阿茶，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就连警惕心也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几分。 “你们大晚上这是在干什么？” 吴铭捕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不留痕迹地瞥了斜后方的伊丽莎白一眼，后者这时候正在哼着摇篮曲哄莉娜入睡，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目光，抬头又甩给他一个傻兮兮的灿烂笑容。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阿狗表情连连变幻，犹豫了许久，最后他还是把自己之前的经历简短提炼了一下，告诉给了阿茶。 “什么？！”阿茶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眼睛瞪得老大：“你们把治安官打了？！而且还打了两呜呜呜……” 话音未落，阿狗就慌慌张张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直到阿茶冷静下来，努力挣脱了对方捂着自己的嘴巴后，他才小声道：“你疯了？平时你不是总跟我们说不要和治安官起冲突吗？能忍则忍，忍一时风平浪静不都是你拿来劝我们的话吗？怎么你反倒跟他们起冲突了？” 哪怕压低了声音，还是能听出他的惊讶和愕然。 夜之城的治安官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放在正常的现代社会，那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成十的社会渣滓，别的不会，争强斗狠，欺软怕硬这些可是样样精通。 就像第二阶级的脑力劳动者和技术工种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一样，董事长身边的秘书自然不可能跟普通的设计师、工程师享受同样待遇，哪怕是同等阶级中，人也是会分出个三六九等的。 工头、治安官，这类人虽然与普通工人们一样，同属第三阶层出卖体力来换取报酬的底层人员，但他们却是一群有着慕强心理的裸猴，主动向上层阶级者摇尾乞怜，积极为第二阶层的人当急先锋和狗，展现自己的能力从而混个小领导的位置，然后变本加厉迫害和压迫他们的同胞，以此来向他们的主子表示忠心。 由于手中多多少少都握着一点小权力，本来就穷苦的工人们再被这些治安官、工头们欺压，勒索的事情，在底层阶级那都是传统艺能，家常便饭了。 “准确来讲不是我打的……”阿狗怨念地瞥了身旁一眼，站在旁边的吴铭笑呵呵站出来接话道：“没错，正是在下，我不仅打了他们两次，还把他们给抓起来了，不过现在出了点意外，阿狗的家暂时不能住了，所以他想到来找你求助。” 阿茶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表情连连变幻。阿狗羞愧地埋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 心中斗争许久后，他最终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唉……先进来再说吧……” 再怎么说，眼前这也是帮过他的好友，不仅好几次接济过他，而且他手里那台广播机甚至就是靠着阿狗才修好的，还有后期的维护和使用……可以说，如果没有阿狗的帮助，阿茶可能就活不到今天。 所以他也豁出去了：不管阿狗惹了什么事，自己肯定要帮帮他。 “放心啦，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吴铭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一般，在进门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下来，“倒不如说，我们这次来，对你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阿茶被这么说的一愣，下意识发出一个音节：“啊？” 吴铭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听说，你有一个成为广播人的梦想？” ………… 夜之城的酒馆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那是一个坐落在大街角落的一个酒馆，招牌上面挂着用霓虹灯勾勒出来的浮夸图案，写着大鸟转转转的字样。进到了酒馆大厅，会看到一个曲形的大吧台，吧台后面摆着一柜又一柜的大型酒柜，里面都放着批量生产的廉价酒。 做工的人偶尔攒下点钱来，就会到这个酒馆中挥霍消费，两便士买一杯酒，就靠在吧台旁边和三五作伴的工友闲聊，边喝着那廉价的烈性酒。 倘若是肯加十个便士，就能买上一份金黄酥脆的薯条，又或者是一碟皱皱巴巴的腌黄瓜，就可以拿来当下酒菜了，当然若是再阔一点拿出一先令来，那就可以买到一碟肉渣——那是把肥肉脂肪用来炼油后剩下来的肉渣，对于底层的工人而言，吃上一碟这种东西做下酒菜虽然奢侈，但也算是能尝到肉味了。 不过来大鸟转转转喝酒的人，大多都是三阶层中最底层的工人，手头大抵都没阔绰这种程度。也就只有阶层中小有权力的治安官和工头，才会进入酒馆后踱步到旁边的小包间里，点酒点菜，坐下来和友人慢慢吃，慢慢喝。 在高强度环境下工作久了，不管是谁心中都会积压下不少的压力，哪怕是工头和治安官这种狗腿子也不会例外，而这酒馆本身，也正是保持‘排解这种底层人员心中压力’这种定位而开张的。 所以第二阶层的老爷们自然是看不上这种‘下等人’的酒馆，他们虽然也会喝酒，但不会到这种地方去喝酒，而是会买上几瓶好酒（就夜之城里的其他酒而言），让佣人在家里做几道小菜， 不过孟亦然是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不在家中，反倒跑到大鸟转转转里来喝酒的老爷，他身材高大，，脸庞黝黑，常常沾着各种各样的机油污渍，脸上头上都是半白不白的胡子和头发，看上去乱蓬蓬的。那身原本很体面的正装，因为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上面打满了补丁，比起说他是一位高阶层的老爷，来这里喝酒的人更乐于把他当成一个试图装成老爷的闲汉。 据他曾在酒馆中向其他工友吹嘘过的事迹来看，孟先生以前也阔过，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甚至还是传火者中的一员，只不过因为犯了个大错导致家道中落，最后财产被没收了，工作也丢了，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能白天碰碰运气打打零工，晚上跑到大鸟转转转酒馆来借酒浇愁。 但至于是什么错，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信了。 今天夜里，孟亦然也照旧来到了店里，他一到店，店里的工人们就开始发出哄笑，甚至还有人朝他叫道：“孟亦然，你又被人辞退了吧？” 他也不理会这些工人的起哄声，从怀里掏出十几枚硬币，一字排开摆在桌上：“服务生，来两杯酒，要一碟腌黄瓜。” “哈哈！他就是被人给辞退了。”见他不理会，刚刚说话那人又故意高声嚷道。 孟亦然终于忍不住了，睁大眼睛辩驳道：“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工人们顿时发出哄堂大笑，有人在里面大声叫道：“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清白？我昨天亲眼看见你抱着何工头求情，求他不要开掉你。” 孟亦然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他涨红了脸，额头上冒出条条青筋：“那……那不能算辞退！那是工头主动沟通，希望我能离开的……工头跟我商量的事，那能算辞退吗！” 但工人们可不管，听到他变相承认自己是被辞退了，顿时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孟先生那张黝黑的脸被憋成了猪肝色，他仔细衡量了一下自己与工人们的体格，发现自己打不过这些每天经历高强度体力劳动的工人之后，放弃了与他们动手的想法，转过头气呼呼靠在吧台前喝起了酒。 “你们就笑吧，有眼无珠的东西……你们能有今天，还不是靠我们这些传火者来维系的……哼，等着吧，马上传火仪式又要来了，上次传火失败导致传火小队全军覆没，这次我一定可以证明自己……” 工人们在一旁哄堂大笑，他也懒得理这些粗鄙之人，自顾自地靠在吧台上喝着闷酒，半杯酒下肚，在廉价烈酒的作用下，酒量不怎么好的孟亦然已经有点飘飘然了，他白了周围还在笑他的工友一眼，脸上带着一点都不屑解释的表情，恶狠狠地低声说道。 “等着吧，这十几年里都没有出过几个传火者，到时候无人可用的董事长绝对会解除对我的惩罚，届时我肯定能夺回我的一切……” 第六十章 职业传火侠(九) 最近，夜之城的工人们能感觉城里面的气氛明显变得紧张了许多。 平日里很少能看到在巡逻的治安官们成群结队出现在街道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地在街道上巡逻着，他们每个人都背着枪，驱散以任何形式聚集起来的人群，或是空放几枪将工人驱赶回家，或是干脆就把他们感觉看起来可疑的工人打倒在地关进监狱。 混合着冰渣和雪水的泥泞街道，变得更加冷清，除了那些来来回回巡逻的治安官们，其他时间很难再看到有其他工人会在街上闲逛。 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董事长为了加强治安和对他们的管理，才让这些治安官们高强度巡逻的——毕竟哪怕事后掩饰的再好，那天晚上的战斗动静还有开炮时的声响可是掩盖不住的，各种各样的流言很快就传了出来。 而治安官们，就算抓了几个最初开始传流言的人，也完全堵不住工人们想要八卦的嘴。 故事的版本就在人们口口相传中，逐渐发酵变味。 从最初的有天深夜里治安官带人，用小型火炮轰塌了一座工人住的棚屋，好像那家住的还是一对十来岁的兄妹，以前还是工程师的孩子什么的。这种比较写实一点的流言蜚语，逐渐变得越来越离谱。 比如那对兄妹被发现似乎有反人类的倾向，被治安官们及时发现给处决了。 比如他们向其他人宣传，工人应该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团结起来，在拒捕过程中被治安官们用小型火炮所击毙。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是为了改善工人们的生活状态，希望联合工人们一同推翻董事长残暴的统治，就连武器和起事地点都选好了，但不幸败露，被治安官带上武器所清缴。 在工人们口口相传的这些谈资中，第三种无疑是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也是经人加工最多，流传最广的。 一来，平常那些争强斗狠的治安官抓人只需要冲上去用枪托开人脑壳就行，甚至连开枪的场合都很少，能拉来小型火炮实施人道毁灭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工人们只读过几年的通识教育，但是在历史课本上可是记载过当初董事长是怎么对待那些闹事工人的。 在大街上发射了葡萄弹，给当初参加游行抗议的工人群体造成了极大的人员伤亡。 二来，模因的传播也是有选择性的，因为不同的模因本身，也如同基因一般是会相互竞争。只不过基因是自私地、不顾一切地要进入下一代的身体中，而模因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它们需要不断扩张传播，进入别人的大脑，进入别人的思想，甚至进入到书本、语言乃至一切可以记录下文化的介质中。 所以越是能让人觉得有趣，并且结构简单，易于转述的模因，在传播过程中就越具备竞争力，越是容易被人口口相传，再加上每个人在传播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一点点加上自己的细节进去，最后就可能导致传言被各种添油加醋，传播的越来越离谱。 三来，或许从来不敢有人承认，但绝大多数工人在心底都是在渴望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们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偶，也不是无血无泪的机器人，看到那些老爷们不用高强度工作，也能过上比他们好得多的日子，不少工人心中也会有想法。 当然，像彼可取而代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话他们多半是说不出来，如果真没有丝毫的反抗心理，那前几次工程师老爷带着他们起义时，也不会有那么多工人积极相应了。 然而当整个城市第三次限制供暖，并且频频降低供暖程度后，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工人，也该注意到事情有点不简单了。 有些上年纪，经历更多的工人，更是时不时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城市中心的方向。 能量塔依然屹立在那里，塔顶还在源源不断喷涌出高温蒸汽，但在某些人的眼中，那座仿佛顶天立地的能量塔，已经岌岌可危了。 火已渐熄。 ………… 接下来几天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夜之城中心的能量塔输出功率一降再降。 在董事长的调度下，几个产出不甚重要的大棚区与工业园停止运转，遣散了大量工人，并且为了缓解能量塔的压力，进一步削减了供暖的等级。 一时间，大量工人失业，并且进一步挤兑了夜之城已有的岗位，社会动荡，街头巷尾中治安官们枪击之声不绝于耳。 所有经历过的人都很清楚，能量塔的各项设施又一次濒临极限。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传火仪式再开，然而终究没有等到。 这一天，寒冬来了。 伴随着从能量塔中传来的那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火焰如烟花般从能量塔的排放口中喷涌而出，青白色的电浆体被巨大压力推动着抛射到天空，形成一道通天彻地的等离子火焰带。 大量带电粒子一并被抛射到天空，更是在天空形成了一缕缕多彩的‘飘带’遍布天空。 整个夜之城仿佛都就此陷入了停滞。 如烟花般绚丽的等离子体喷涌奇观后，所有的光明，所有的温暖，随着这声巨响远去，街上的路灯、霓虹灯纷纷熄灭，工厂中正在运转的机器缓缓停滞。 失去供暖，温度开始迅速下降，泥泞的道路重新被冻成冰层，本该化为雨水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永夜荒原上最后一个灯塔，也熄灭了。 ………… 铛——铛——铛—— 代表紧急状态发生的钟声，从能量塔的内部传来，紧促而急切的钟声接连响荡，一声声钟声就像锥子般狠狠砸在人的心上，让人心神不宁。 “钟声响了……”阿狗关上了寒风嗖嗖吹入房间的窗户，看向阿茶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火，已经熄灭了。” 这段时间因为此前吴铭惹上治安官，并且还抓了他们的人，导致受到牵连的他和妹妹莉娜现在哪都不能去，只能躲在好友阿茶家中。 因为工厂关闭，早就被驱赶回家的阿狗一愣，开口问道：“火？阿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每隔十来年，能量塔都会周期性陷入一次危机……”阿狗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似乎不想再提这种旧事，不过最终他看了一眼害怕地抱着自己的莉娜一眼，用力抱了抱她，帮她穿上防止冻伤的手套、帽子以及御寒装备，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毯给她围上，然后又给正在穿戴御寒装备的阿茶丢了一条厚毛毯，“我应该跟你讲过，我想要成为工程师的事情吧？” “额……你还自称你是工程师学徒……” “把自称这两个字给我去掉，我其实是正经的工程师学徒，不然你以为你的广播器是怎么被我修好的？”阿狗翻了翻白眼，穿好装备后像个熊一样的他，给自己也披上了一条厚毛毯，“工程师中也是存在精英人员的，技艺最为精湛的工程师，会被董事长所接见，并且被赋予传火者的称号……” “啊……传火者……”阿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你跟我讲过这个事情！”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听过传火者的故事——那是所有工程师都追逐的头衔，这个称呼象征着一个时代技术的顶尖，象征着是可以接触夜之城最大秘密的通行证，也象征着小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而阿狗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传火者。 只是阿狗想成为传火者的理由很单纯。 他想找到他的父母。 进入能量塔，找出他的父母当年失踪的原因。 “每当火焰即将熄灭时，传火者们就会挺身而出，进入能量塔内为火炉添入柴薪，重新点燃火焰，驱散寒冬……” 在他思考时，阿狗就像追忆往事般开始诉说起传火者们的故事。 “最初的那一位传火者，在火焰熄灭陷入危机时冲入了能量塔中，历时十五小时，用最为精湛的技艺征服了如同迷宫般的能量塔，并且重新点燃了原初之火，然后作为整个城市的英雄凯旋，传火者这个称呼也就此定了下来，成为工程师们梦寐以求的最高评价。” “二十多年过去，最初的传火者逝去后，能量塔再次陷入熄灭危机，身材高大的传火者进入其中，历时三天七小时，重新点燃初始之火，使夜之城再次延续下去……” “……再是矮小的工匠传火者，走入了能量塔的大门，历时九天十二小时……” “……第三批传火者是个卑劣的小人，他是个骗子，通过欺骗的手段取得了传火者的称号，历时十二天三小时才将夜之城救了回来，而且并没有真正点燃初火……” “……而最近的一次传火仪式，也就是第四次，是在不到十四年前吧……那次传火仪式，据说遭遇了一次可耻的背叛，有一位传火者背叛了传火仪式，结果差点导致任务失败，夜之城一下冻死了近半以上的人，城市陷入冰雪近二十天，最后虽然火焰延续下去了，但整个小队都全军覆没……除了中途背叛的叛徒，没有任何人从塔内归来。” 阿茶看着阿狗这样叙述着，默然不语。 他知道，好友的父母就是葬身在了那次的传火仪式中。 也知道好友就是因此才落了难，沦落到福利院中生活，继而成为了他的朋友…… 阿茶觉得不能再让气氛沉重下去，主动开口问道：“那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阿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快一点几个小时，慢一点几天吧，那得看这次的传火者素质怎么样了……” “毕竟我上次经历的时候才几岁，经验究竟行不行得通，也是个问题……” 第六十一章 职业传火侠(十) “让我见董事长！让开，我是曾经的传火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守卫森严的能量塔前，一个衣着破旧，蓬头垢面的男人正与治安官们纠缠着。 表情冷漠机械，看上去就像钢铁般冰冷的守卫并肩而立，站在能量塔的入口前，挡住想要闯进去面见董事长的孟亦然。 “冷笑，呵，孟亦然，在十三年八个月零十二天之前，在你擅自退出传火队伍，导致传火仪式险些失败时，你就与传火者的荣耀毫无关联了，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 一位负责管理守卫的治安官从能量塔幽暗的通道中缓缓走出，他同样维持着表情的冷漠和平淡，就连说话也故意用没有起伏，仿佛机械般的语调，就好像他的血肉之躯里隐藏的是一个机器人格一样。 “你们懂什么！”孟亦然顿时勃然，瞪大双眼面红耳赤地高声喊道：“就算我失去了传火者的荣耀，那我也是如今夜之城最尖端的工程师，你们给我让开！要是不让开的话……” 唰！ 他想要动手，可是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守卫们就齐刷刷将枪口对准了他。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孟亦然顿时被吓得双手赶忙高举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和威胁，然后连连后退，不料在后退时一脚踩空，惨呼声中整个人就倒着从长长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董事长，已经签署自由开火命令，我等可以无条件、无理由在任何情况下使用武器，消灭一切我们所认为的威胁……” 站在守卫身后的治安官开口道，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滚下台阶的孟亦然。 孟亦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可看到那令人胆寒的枪口，他又把满肚子的狠话吞进了肚里。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敢瞎嚷嚷，这些鹰犬肯定会乱枪把他打死。 他怕死，他不想死，所以他退缩了。 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怯懦的人。 如果不怯懦怕死的话，当初他也不会中途逃离传火队伍，进而导致整个传火仪式差点失败。 然而他心中又怀有属于顶尖工程师的高傲和固执，哪怕被剥夺了传火者的身份，哪怕被剥夺了财富和家产，沦落到和底层阶级一样的窘境，他也看不起那些整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只为糊口营生的工人们。 在孟亦然眼里，作为工程师的他，即便是被剥夺了身份特权，被剥夺了财富荣耀，他骨子里仍旧是一个工程师，一个掌握着技术和知识，而且在同行中还是顶尖级别的工程师，那些只知道出卖力气的大老粗肯定是比不上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用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学识和技术，以和工人在工厂做工的时薪一样便宜廉价的价格去给工厂的生产线做维护，也绝对不去工厂做工的深层原因。 十几年的时间里，虽然脱离了上层者的圈子，但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上层群体中的消息。 这并不困难，因为在夜之城中对于工程师而言，被赋予传火者称号是一项莫大的荣誉，任何工程师恨不得搞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然而讽刺的是，自他以后，就再也没有工程师能获得传火者的称号 众所周知，只有技艺最精湛的工程师，才能够主持传火仪式，初火能不能续下来，那可是都看工程师的技艺如何的。 第三次传火的传火者，是一位窃取了工程师技术的骗子，这个骗子在初火即将熄灭时，骗取了传火者的称号，若不是与团队结伴进入能量塔，恐怕十二天都不可能将夜之城从覆灭的边缘挽救回来。 第四次，也就是他所经历的那一次，也正是因为他的退出，使得本来素质水平较历代就不算高的传火队伍陷入了漫长的危机，虽然孟亦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后那支传火队伍终归还是将火续了下来。 而这次已经没有传火者了，十几年的时间里，竟然连一位技术精湛的工程师都没有再出现过，如果董事长希望重启能量塔，必然会撤销他的惩罚。 这也是他笃信董事长这次会把他请回去，重新主持传火仪式的信心来源。 本来以为这次传火仪式会成为他重新崛起的机会，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见到董事长，就被难缠的小鬼给拦下了。 他妈的，那些狗仗人势的治安官，鹰犬，走狗！你们这是在把夜之城往死路上推！ 孟亦然颓丧地走在坚硬光滑的地面上，无声地不断咒骂着那些不明事理的治安官和守卫，同时在心中想象着自己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而他们却唯唯诺诺不敢接话的样子——他也只敢在心里这样想像一下了，要是被街上路过的治安官听到了自己在骂他们，最后吃苦头的还会是他。 或许是注意力都集中在心中咒骂那些治安官们，没有注意到周围混合着冰雪，变得越来越光滑的路面，这位原传火者的高级工程师突然感觉脚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向后跌倒的坠落感让他顿时从沉思中惊醒，同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 然而就在孟亦然即将摔倒之际，从旁边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向后倾倒的趋势，同时他也看清了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他的人是谁。 是一位有着娃娃脸的男人，脸庞干净，五官平平无奇，一身单薄的黑色长风衣在满是白雪的世界中分外扎眼，光是看这张脸的话，恐怕把他当成稍微年轻一点的小孩都有可能。 然后，那个娃娃脸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这位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有点心不在焉，看上去应该是有些心事的样子。” “额……啊！”对方的谈吐得体让孟亦然愣了两秒，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借着对方的力重新站稳了身子，向他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只是刚才稍微出了一点小事，所以刚刚一直在思考那件事……” “你这样可不行啊朋友。”吴铭缓缓收回了手，忠告道：“现在气温骤降，道路都结成冰了，出行一定要专心点啊，不然这一跤摔下去可够受的。” “哎……”孟亦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问道：“那个，请问您是哪位工程师的孩子？” 毕竟吴铭不像那些工人那样有着面黄肌瘦，一副被生活的重压摧残着提前衰老的面容，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把对方给当成了是哪位工程师家庭里养尊处优生养下来的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只能借其他工程师的势力去讨一个面见董事长的机会了…… 吴铭闻言挑了挑眉，勾起嘴角露出玩味儿的微笑：“其实，我是外乡人……” 外乡人？！ 之前搅乱下城区，甚至和治安官起过数次冲突的外乡人？！ 孟亦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作为一个经常混迹于酒馆的酒鬼，他也听过流传在下城区那边的传言，只不过他听到的版本是治安官们酒后发出来的牢骚，所以心中更是一瞬间将警惕提到了最高等级。 他趁这个时候出来干什么？！难道是想趁乱对夜之城不利？！ 同时一个五官较为深邃、立体的短发小姑娘，这时也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巴巴地投来了视线。 “大哥大哥，咱们离那个能量塔还有多远啊？” “快了，再走一会就能到那里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个少女探出头时，孟亦然心中刚刚升起的警惕心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让他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怀念之情。 就好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 “妈！” 然后他就热泪盈眶地朝伊丽莎白扑了过来。 “卧槽，怎么上来就叫妈啊，这就是夜之城的搭讪风格吗！”吴铭闻言立马拉着伊丽莎白往旁闪开，避开了飞扑过来的孟亦然，还给他补了一脚，然后看着他摔倒在地滑出去几米远，同时把傻姑娘护在身后警告道：“你这糟老头子给我注意点啊！你可别用这种方法来骚扰我家住户……” “不是！不是！”孟亦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在这过程中又因为地上的冰太滑滑倒了好几次，才从地上站直了身子，“而且这传火者的事情……那能叫做搭讪吗……” “哦？你是个传火者？”吴铭听着他的自爆，脸上顿时就来了兴趣：“姑且让我先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可以进到能量塔内部，然后去进行什么传火仪式的传火者。” 孟亦然看着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虽然他本能觉得跟这个外乡人说太多不好，但是骨子里的自尊心作祟，还是驱使着他做作地整了整破旧肮脏的衣物，扬起脑袋说道：“正是，外乡人，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治安官，你踢我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劝你耗子尾汁，好好反思……” “哦——”可话还没说完，吴铭了然地点点头就打断了他的话，突然五指张开伸手向他脑袋按去：“宝可梦！getdaze！” 第六十二章 职业传火侠(十一) “宝可梦！getdaze！” 这是孟亦然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还不等他仔细思考这句怪话中蕴含的意味，他就失去了意识。 收容空间雅座有请。 伊丽莎白站在一旁乖巧地看着孟亦然被吸入收容空间，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大哥为什么要把他给装起来啊？” “之后总归可能还是有点用的……”吴铭自顾自关好收容空间，孟亦然是被关进了能使人失去意识的空间，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么做会对其产生什么心理阴影，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虽然不清楚传火仪式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非得隔十几年的时间就要把一个工程技术最好的工程师拉去献祭了，但是带上他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真要比喻的话，嗯……大概就是在游戏进行的过程中收集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物品了吧？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起效，但是带上总没错。” 伊丽莎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 吴铭眺望着道路尽头处的能量塔：“按原计划行动……” ………… 集体供暖早在半小时前已经停止，棚屋内传出一阵阵机器运作的轰鸣声，不过马上就被屋外夹杂着雪花冰渣的风雪给掩盖了，暴风雪吹得整个房子都在吱呀吱呀作响，不仅掩盖了屋内传出的轰鸣声，更是让整个房子看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倒塌一样。 虽然在阿狗的建议下，他和阿茶早就用废弃木板加固了房屋，并且用布料将棚屋墙壁上的小缝隙给堵了起来，用这种方法来减缓屋内的热度流失，然后又开启了发电机，为部分供暖设备继续提供能源保持供暖。 不过棚屋由于房屋结构的关系很难长时间保暖，随着时间的流逝，外界温度进一步降低，屋内的温度迟早会降到冰点以下，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挑战。 上一次被冻死的工人们，基本都是因为停止供暖后，房屋到处都是窟窿根本无法起到保暖作用，自己又很难找到什么御寒手段，所以才会被一批又一批地冻死。 “那位异乡人在离开前搞来了很多物资，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阿狗这样安慰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妹妹，他，妹妹莉娜还有阿茶身上的那些专业的御寒装备，都是那位异乡人离开前搞来的，除此之外，屋子里还藏着不少用于燃烧取暖的取暖物、发电机以及供应发电机运转的大量燃料……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他也没有真正直面过火焰熄灭的时期——上一次经历时他和妹妹还住在上城区，由仆人们伺候着渡过了寒潮。且不说第二阶层的老爷们完全有财富和渠道储备长时间取暖用的取暖物，就连他们的房子都是特制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依靠房屋的保暖结构和隔温墙的性能都需要半天的时间才会逐渐冷下来。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上一次出现意外持续了二十多天的灭火寒潮中，第二阶层的老爷们都没有几个被冻死的。 冻截肢的倒是有几个，不过那些财大气粗的老爷们很快就装上了方便好用的义肢。 “阿狗……你说那位异乡人，到底在想什么呢？”全副武装穿好御寒装备，裹得像头熊一样的阿茶紧了紧身上的厚毛毯，隔着厚厚的手套笨拙地调试着桌上的广播设备，一边对身后的好友开口问道：“离开前还让我继续广播，都这种时候了谁会听广播啊……” “哎，说起来阿狗，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吧？知道异乡人大概是怎样一个人吗？” “额……这个……”阿狗有些迟疑，最终摇摇头道：“其实我对他了解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在找上你以前，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超过一周……” 他看了有点发抖的莉娜一眼，把自己身上的毛毯给取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继续说道：“其实我是在上次出城探索时意外碰到他们的，当时永夜荒原上迸发出了把人眼都能闪瞎的光芒……” 接着，他便将之前自己怎么遇到他们，还有后来他们怎么赖在自家蹭暖气，宣扬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日的毒瘤思想，还在大街上唱歌被治安官所盯上，最后甚至被治安官们打到了家里来，差点被火炮给轰击的事情娓娓道来…… 或许是因为妹妹和好友都在身边，顾及到兄长的威严和面子上的问题，他有些添油加醋美化历史的地方，比如在最后与那些治安官们战斗时，他是为了自保，顶着炮火轰炸和吴铭一起战斗打败了那些治安官，而不是像只小鸡一样被吴铭拎着衣领，全程就当了个第一人称的战地摄像头，不过那都是小细节上的修改，无伤大雅。 至少大部分都是事实，而不是他在以第一人称瞎吹比。 “哦！”结果哪知道阿茶听完后双眼发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色，“总感觉这个完全可以加工成非常有意思的故事啊！” “诶——？”阿狗拉长了尾音，看着这位兴奋起来的好友，好言相劝道：“你可别想不开，要知道治安官是可以根据广播信号的来源上门查暖气表的，现在又是非常时期，要是被他们逮住，指不定要吃多大的苦头……” “没事没事！”阿茶兴奋地搓着手，一个可歌可泣的反抗压迫者的故事就已经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作为一个广播人我有分寸的！其实只要不是反人类，反公司的言论，一般那些治安官也不会管太多啦！我有的时候甚至还听过别人广播过更加过激的言论，所以我知道尺度在哪……” 说话之间他已经调试好了手中的设备。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广播人阿茶……” 这个时候又有多少人听收音机呢？ 阿茶一边讲述着粗糙，尚还欠缺打磨的故事，一边在心中想着。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夜之城十几年一度的传火仪式在即，能源短缺，供暖暂停，恐怕接下来直到火焰复苏以前，大家都会过得很艰难吧……” “不过各位不要害怕，要相信我们城市中的传火者，相信工程师们，他们肯定能完成传火仪式的……” “好了，接下来我给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一个关于反抗的故事……” 第六十三章 职业传火侠(十二) 能量塔内部，上层控制中心。 “现在第一批工程师已经进入设施内部，只要等他们到达指定地点，就可以立即尝试开始仪式……” 秘书正站在董事长面前汇报着目前的工作进度，后者此刻紧闭双眸，坐在一张金属制成，高大到仿佛是给巨人坐的钢铁王座上，静静听着秘书的汇报。 “嗯，我看到他们了。” 听到这里，董事长开口打断道，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只是继续闭着双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我正在为这些人进行导航，余下的工程师队伍呢？” 听到董事长此刻正给进入其中的工程师队伍导航，秘书不禁小小惊讶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恢复过来，简洁明了地回答：“剩余工程师队伍还在招募中，预计四天内就能陆续进入能量塔内部，协助完成传火仪式。” “太慢了。”董事长道。 “啊……？”秘书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集结的速度太慢了。”不过董事长没有在乎他小小的失态，只是毫无情绪波动地说道：“把时间压缩到两天内，通知治安队，两天内我要看到后续的工程师进入能量塔内。” “这……”秘书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提醒自己的上司办到这种事情并不容易，甚至还可能激起工程师们激烈的抵抗，乃至第二阶层的动荡，但他马上想到了夜之城历史上的种种经历，明智地吞下了准备说出口的话，小心翼翼地改口道：“我明白了，我这就立即联系并传达您的意志……” 董事长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坐在钢铁王座上点了点头，让心中悬着一块大石头的秘书稍稍放心了些，然而就在他准备告退离去的时候，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房间中响起！ 一刹那，房间中顿时被仿佛要穿透人鼓膜的警报声，疯狂闪烁足以让人产生生理不适的红色闪光所填满。 “发……发生什么事了？！”秘书失声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量塔内传来警报，不禁被吓了一跳。 “有两个暴徒击破了门口的守卫和治安官。”端坐在铁王座上，已经与能量塔控制系统合二为一的董事长，连眼睑都没有抬起，不紧不慢地回复道：“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他们正在沿着通道一路向内部区域突入，已经突破了外围区域。” 秘书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事实上对于每个夜之城的人来说，听到有人硬闯能量塔，甚至还突破了外围区域着实是一件难以令人置信的事情。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几十年间在董事长的不断规划下，能量塔每年都在改建和常规维护中不断拓展功能区，增加新的外挂区块，几十年下来，能量塔已经像个违章建筑一样，外挂区块越堆越多，旧的区块被逐渐新的区块掩埋，最后深深并入能量塔内部，导致塔内现在就像个错综复杂的迷宫，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管道、线路和厚重的，用来分割不同区域的大型安全门。 如果没有董事长的允许和指引，任何人进入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方向感，彻底迷失在塔内——每年像这样在能量塔内翻修施工，最后因为迷路差点被活活饿死的案例可不少。 可这群人却一路直冲，花了很短的时间就突入了外围区域…… 他们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这么快就突破了外围区域？难道说他们很熟悉内部的路线结构吗？ 秘书心中不禁开始有些好奇起来，好一会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那……那我立即去呼叫守卫……” “不必了。”然而董事长却阻止了他，“你去办好工程师队伍的招募事宜就行，我已经调度附近的骨人小队前往阻击了。” 秘书愣了愣，最终还是点头道：“是，我现在就去。” …………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幽暗逼仄的通道中，头顶是各类管道交织出来的天花板，而脚下也好不到哪去，每隔一段路都会出现让人踩空坠落的缝隙，让人不禁怀疑制造出这个建筑的人，是不是在设计审美上有着严重的问题。 侵入能量塔所要面对的困难可不只有这些，有时候还会遇上逼仄低矮完全不够一个人通行的小路，碰上断崖一般只能遥遥看到对面还有路可以走的尽头房间，走入有去无回的死路，迎面撞上防范入侵者而完全封闭的厚重安全门，还有因为不知道路要在里面疯狂迷路兜圈子的痛苦。 很多在这里面迷路的人，都是被这些实际困难所难倒的。 不过这些可难不倒吴铭和伊丽莎白。 尤其是对于吴铭而言，绝大多数困难都算不上困难。 一路a过去就完了。 不认识路？走进死胡同了？碰上打不开的安全门？没关系，遇墙拆墙，遇门砸门，伊丽莎白配合在目击区域内进行短程闪现，而吴铭主要负责拆墙和拆门——这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他打开传送模块，随机选中一个折跃信标，然后在选定传送的空间尺寸就行。 传送强光闪过后，就会留下一个正好供两人通行，切口平整而光滑的缺口。 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在短时间内一路穿过了错综复杂的外围区域，深入到更加迷宫的能量塔内部的。 不过现在，好日子到头了。 他们遇上了附近赶来支援的骨人小队袭击。 嗖！ 破空之声呼啸而至，一拳当胸袭来！ 吴铭身子一侧，让开了当胸砸来的一拳，顺着使劲的方向右手死死钳住对方的手腕，同时左手一拳打在对方的肘关节外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炸响在逼仄的通道中，来袭者的手肘已经反曲成了九十度，惨白的碎裂骨茬刺破了皮肉，而来袭者那如同钢铁般的意志，甚至让他都克制住了痛苦大叫的生物本能，只是轻轻闷哼了一声，呼吸也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不等对方喘过气来，吴铭一脚踢中他的胸膛将其踢到一边，没有再去管这个人——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血肉之躯是很脆弱的，常常会因为某一处状态不大好而导致整个人身体状态都陷入非常糟糕的状态——比如牙疼，比如身上长了些奇痒难忍的疹子，虽然对于生物本身而言都不算是重病，但如果陷入这种状态，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肯定会比常态要差上一些的。 而受伤就更是这样了，受伤并不只是某一处肌肉或是骨骼疼痛这么简单的事情，疼痛只是一部分，原本受伤处所需要承担的机能——无论是肌肉发力也好，还是维持平衡的功能也罢，都会因为受伤而被影响，整个身体所维持的微妙平衡会被瞬间打破。 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或许这位是个受伤也不会叫出声的猛人，就算他之后能再爬起来，战斗力大减肯定是跑不了的。 毕竟手都断了一只，就算他能忍着疼痛，不让肌肉保持过度僵硬状态导致自己无法发力，也没办法再像双手具在的时候保持平衡了。 而吴铭一脚踢飞一个来袭者后，下一个也紧接着冲了上来。 砰！砰！砰！ 枪声炸响在逼仄低矮的过道中。 吴铭身前瞬间炸开几朵火花，紧接着一连串密集的跳弹声，几颗子弹在狭窄的过道里不断跳跃着，好几次弹射向吴铭时都被透明护盾给弹开，最后弹回到来袭者的队伍中，随着几声闷哼响起，好几个人影应声而倒。 “痛击队友了啊……”不等敌人再有任何动作，吴铭身形突然从原地消失，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在了枪手面前，“谁给你们的勇气在狭窄通道里开枪的？梁静茹吗？” 戴着金属骷髅面具的骨人瞪大了双眼，那只隐藏在面具后的血肉瞳孔中闪现出一丝惊愕，随后马上被冷静和理性所支配，双手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退去弹夹、换上早就装满弹的备用弹夹，重新上膛，接着抬手指向了吴铭的额头。 抵近射击！ “晚了！” 然而，吴铭出拳的速度比他的速度还要快，在他刚刚换完弹夹时，吴铭就已经出拳了。 嘭！ 如闪电般迅捷的一拳直直轰击在枪手的额头。 正中面门，打得他眼冒金星，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眩晕。 砰！ 但是失去意识的瞬间，他手指肌肉一紧，还是扣动了扳机，抵近射击吴铭的眉心！ 枪口喷出火焰，吴铭额前闪过一串火花，下一秒枪手身上就多出了一个血洞。 吴铭一只手抓住了即将软倒下去的枪手，随手给他刷了个修复光团给他治伤，同时看向了伊丽莎白那边。 她那边的战斗早就结束了。 这些人奈何不了吴铭，自然也没办法奈何近身战力比他更强的伊丽莎白，他们中甚至都没有人能抗得过这姑娘两脚的，基本只要被她飞身一脚踢中，肯定就会被打得人事不省。 此时这个小姑娘正蹦蹦跳跳抱着一堆从敌人身上拔下来的战利品，朝吴铭跑了过来。 “大哥大哥！你看，这是我缴获到的战利品！” 伊丽莎白兴奋地扬着手中的事物，那是所有人脸上都戴着的，如同骷髅一般可怖的面具，但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个面具是用金属制成的，五官、头骨结构都做得栩栩如生，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 这是骨人小队的标志。 “第四批在前面阻击我们的人了……”吴铭把俘虏一个接一个扔进收容空间，“看样子是躲在监视器后面偷窥我们呢……”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个冰冷，机械的广播声 “哟呵，居然还真出来了？” 第六十四章 职业传火侠(十三) 在冰冷机械的声音回荡从通道深处传来不久后，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也从通道尽头的拐角处缓缓现出身形。 哪怕通道内灯光不断闪烁，吴铭还是看清了来者的样子——那是个机器人。 或者用更加确切点的形容应该是：如同一具骷髅般的简陋机器人骨架。 由乌黑发亮的未知金属构成的椭圆形头颅连接着一根银白色的金属脊椎，一根根蓝红双色的电线从颅骨下方接出，沿着脊椎一直向下延伸。再往下一段，大概是正常人肩膀和锁骨处的位置，装着用来固定和连接双手接口的横梁支架，横梁的两端连接着他的双臂——那是一双由两根实心钢管与活动关节组合起来的‘手臂’，而手掌更是由两个实心的金属球，看上去搞笑至极。 顺着脊椎继续往下，他的双腿也和双手一样简陋。 由于没有加装任何护甲与外壳封装，这个细胳膊细腿的机器人看上去就像个火柴人一样。 吴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个机器人的做工虽然十分粗制滥造，但绝对能算是黑科技了。 因为他没有看见电源。 这个简陋到一览无遗的机器人身上，竟然看不到任何类似于能源核心的东西存在。 而这种没有能源就能自主驱动的玩意儿，要么是不讲道理的超凡产物，要么就是它的能源系统已经达到了超出吴铭常规想像的级别——不是身上带了个无线充电器能给自己持续充电，就是将能源小型化到了可以塞进那个椭圆形颅骨里。 “哟呵，居然还真出来了？” 吴铭挑了挑眉毛，将警惕拔高到顶点，同时暗暗加强了护盾与精神滤网的强度：“怎么？在一旁偷窥那么久，终于坐不住跑出来啦？” “有机体，你的挑衅毫无意义。”机器火柴人义眼泛着红光扫过了，似乎是快速给这两个入侵者做了一个扫描，接着脑袋上的音响就发出了之前那个冰冷、机械的广播音，“我等对外乡人并无恶意。” 吴铭侧了侧身，指着脚下还没有收进收容空间的几个骨人小队成员：“你看着这些人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看看？”然后他又指了指狭窄通道内的弹孔，“还有这些弹孔，你把这个叫做没有恶意？” 我信你个鬼！狗比机器人坏得很。 机器火柴人声线不变，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睁眼说瞎话被戳穿时的尴尬：“这是为了阻止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过度深入能量塔内部而做出的一些非常手段，还请见谅。” “所以？”吴铭顺手把最后几个骨人小队成员扔进收容空间。 “我希望你们能交出可能被你们所擒获的有机体孟亦然，并且停止违规的访问。”机器火柴人耐心地解释道：“传火仪式是夜之城十几年一次的重要仪式，不能让任何人干扰。” 吴铭饶有兴趣道：“哦？你还知道我抓了个稀有宝可梦？这件事情虽然是在大街上做的，但也不至于动静大到人尽皆知吧？” “呵呵。”他发出了两声没有感情起伏的干笑，虽然他听不懂对方口中‘稀有宝可梦’是什么怪话，但是根据当前语境他还是能明白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整个夜之城都是我的眼睛。” “半个月以前，你们被代号为阿狗的有机体带回夜之城，从南门进入下城区，此后，你们两个有机体就一直住在阿狗所有的棚屋中。” 很快，机器火柴人就洋洋洒洒将他们来到夜之城后的行程都给报了出来。 “雄性有机体。”他这么说着，抬起手指了指吴铭：“代号无名（noname）平日出门时间极少，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阿狗家中，阅读各类书籍，同时拥有疑似炼金术的物质生成手段，能将黄土炼成各种食材用于日常消耗，半个月的时间里，总共出门七次……” 情报工作做的不错嘛…… 确认过眼神，是同样喜欢到处放监控的人。 吴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而最令他在意的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能炼成物质这件事的。 这种手段，他也只是在阿狗和阿茶家中悄悄施展过几次，除非这个火柴人丧心病狂到连夜之城居民家中都会放入监控进行监视，那么理论上唯一可能知道这个小秘密的人只有莉娜，或许还可以算上有可能知道的阿狗与阿茶…… 然而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机器火柴人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七次都随同代号伊丽莎白的雌性有机体在夜之城下城区，工厂区，大棚区闲逛，进行无意义的歌唱活动，甚至多次组织工人聚集……” “等一下！”这个时候，吴铭突然高声打断了他：“你居然敢说我组织的街头演唱会是无意义行为？” “缺乏明确目的，只通过歌曲煽动工人们的情绪，但并未对其情绪进行正确引导，而是放置不管，任由情绪自行平复，白白浪费。”机器火柴人眼中红光闪烁，“确实为无意义行为。” 吴铭闻言顿时勃然：“放屁！你这是在质疑我作为偶像制作人的能力！” 机器火柴人的义眼中改亮白灯了，他白了吴铭一眼，后者甚至从他的举止神态中看出了‘懒得争辩’的意思，然后继续说道：“雌性有机体，代号伊丽莎白，具备奇异的魅力，能瞬间化解有机体的警惕心和敌对心理，歌声性质与旧世界塞壬海妖相近，具备迷惑人心效果，近战格斗能力极强……” “来到夜之城后，多次出门活跃在上城区以外的多个位置及其城外荒原，通过来源不明的奇特魅力消解其他有机体的警惕心，淡化其个人意志，将其转化成唯命是从的奴隶，极其危险……” 吴铭听着冷汗都快冒下来了，下意识用胳膊肘捅捅身旁的伊丽莎白：“老实交代，你每天出门都去搞什么了？怎么还带洗脑的？这要是让老赵知道了，回去铁定要罚你跪搓衣板的！” 伊丽莎白委屈巴巴：“大哥，我没有啊……我就是……就是溜达完了肚子有点饿……” “然后你就一言不合洗别人脑了？” 虽然吴铭很清楚伊丽莎白也不会做出洗别人脑的事情，但就怕有个什么降智光环啊…… “不是，我就找了几个好说话的人……蹭了几顿饭……”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敌人面前开起小差来。 也幸亏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机器人，没有设置相应的情感逻辑回路，否则非被这俩的举动给气到吐机油。 “你们对夜之城而言是威胁性极大，按理来说本该被铲除的对象才对……”就在两人小声比比的时候，机器火柴人的声音又悠悠传了过来，“只要你们肯交出孟亦然离开能量塔，我会对你们的行为既往不咎。” “如果我不愿意呢？” 就像是为了专门惹他生气一样，吴铭非要这么杠他一下。 “那么，这个你就自己看吧……” 机器火柴人眼光闪烁，投出一束光束，映在地上播放了一段影像。 “这个是……”吴铭看着投影出来的影像画面，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你在用他们威胁我？” ………… “故事讲起来还怪累的……” 阿茶在广播节目中讲完了故事，关掉广播仪器下了播，身子靠在有些不牢靠的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日……”阿狗同样也叹了口气，不由想起了这段日子从吴铭那里听来的观点，“听起来简直就像科幻故事一样……” 科幻故事，是他小时候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词汇，在他已经有些模糊朦胧的记忆中，他隐约记得父亲经常跟他过的讲一些故事，故事的具体内容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大多都是一些科技背景非常发达的时代，人们已经从沉重的劳作中摆脱了出来，开始将眼界拓展到更加广阔的世界中…… 向宇宙出发徜徉在星辰大海中，遇上狰狞虫群的勇敢开拓者们；和真人拥有着同样感情，最终在找到生命意义的那一刻被骨人杀手所杀死的骨人；穿越时空一次次轮回，只为了改变挚友结局的勇敢少女…… 每一个故事，都让他深深着迷，并且一次又一次向妹妹和好友讲述这些故事。 至于为什么叫科幻故事？ 他也不记得，只知道爸爸的爸爸也是这么说的，爷爷的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更早的话，他也不知道了，总而言之就这样将这个词汇一代代传了下来。 不过据他的理解，可能就是那种有一定科学依据，但幻想成分居多的故事吧…… 按照这个标准，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日制度，也同样算是科幻故事里的背景设定。 整张脸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莉娜听到这个词汇，漂亮的褐色双眸中也有光芒闪动：“阿狗，给我再讲讲骨人杀手的故事吧？” “可是……现在最好应该保持静止，让自己热量消耗降低……”阿狗有些迟疑，“我们的物资虽然还算充足，总要考虑到意外……” 莉娜眼神闪烁，有点失落：“诶……今天不讲吗？” “莉娜你别听你哥乱说。”阿茶伸完了懒腰，“你哥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骨人杀手的故事我也听过，我来给你讲！” 小姑娘的双眼顿时又亮了起来：“好耶！” 她也觉得哥哥讲故事有点干巴巴的，要论及讲故事的技巧，肯定还是眼前这个阿茶哥哥更厉害一些。 “我说你啊……”阿狗想要阻止，但是看到妹妹那期盼的眼神，最终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还把锅好好背了起来：“好吧……你来讲吧，我确实不擅长讲故事……” “那么在很久以前，夜之城的技术，终于超过了旧世界，并且开发出了与真人别无二致的骨人……” 就在阿茶将自己所知道的骨人杀手故事娓娓道来时，突然嘭得一声闷响，棚屋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 紧接着，一大帮人涌入了破旧狭小的棚屋内！ “治安官办事！给我老实点！” 第六十五章 职业传火侠(十四) 那一声大喝震人心魄，吓得屋内几个小家伙一个激灵。 紧接着便是身穿黑色制服的治安官们鱼贯涌入，在下城区生活许久的几人马上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翻窗逃离屋子。 然而他们的尝试马上就以失败告终。 因为为了应对暴风雪和寒潮，他们早就把窗户早用木板给封了起来，而且最先冲入的治安官们，已经抽出了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阿狗敏锐地发现，这些治安官和其他治安官有些不一样，他们似乎对‘统一规格’有着非常强烈的执念，穿着相同款式的制式长衣，除了相同的墨镜以外他们身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腰间挂着规格相同的枪套，就连他们的身材、发型乃至迈步的距离，甚至举枪瞄准的角度似乎都非常相似。 他们就保持这样举枪的姿势，将枪口齐刷刷瞄准了故作镇定的阿狗，惊慌失措的阿茶，以及躲在两人身后的莉娜。 瞄准三人后，治安官们就静止了下来，宛如雕塑一般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也同样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曾经也算是贵族阶级一员，有过些许见识的阿狗立马意识到这些治安官可能有些不简单。 毕竟普通的治安官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收编来的，心中大抵都是没有秩序可言的，他们从来不会约束自己的言行和举止，吊儿郎当，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秩序，像这样严格管理自己的言行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更加让阿狗确信的是，这些人没有开枪——要知道那些由地痞流氓招募来的治安官被批准拿上武器，获得了开枪许可后，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哈哈大笑着先找个人开几枪，试试自己的枪法如何。 看到这里，可能有些聪明的朋友可能就会问了：夜之城好歹也算是有秩序存在的，就没有人来管管这些败类吗？ 答案是没有。 夜之城虽然有秩序，但规则从来就不是以人为本。 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和奴役才是常态，只要这些败类们没有公然违背董事长的命令，行刺王杀驾的谋逆之事，董事长所保持的态度基本是：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在他看来，底层的工人们，只不过是一群割了一批还能再长出来的工具人，是一些可用年限比较长一点的消耗品，死了一批，迟早还能再从生育工厂中再生产出来。 甚至让这些败类来压榨底层人，对于夜之城的董事长，还有所有压在这些底层人民身上的阶级者而言，都是乐于见到的事情——让他们相互分裂，相互压迫，相互矛盾去吧，让底层相互之间自己压迫，分裂和腐化这个庞大群体的力量，有了这些鬣狗般成群结队出没的败类们，说不定贱民们跳起来暴乱的概率就会小很多。 所以阿狗才会判断这些治安官不简单，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是董事长身边所培养的嫡系。 那肯定是真正的精锐，真正的治安官…… 同时这些治安官们整齐划一的行动和令行禁止，不带一丝多余动作、言喻的气质举止，也让阿狗感觉到了一丝……秩序的美感。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试图逃跑和抵抗。”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哪怕屋内的发电机还在隆隆作响，阿狗还是勉强听清了门外传来的话语。 为首的黑墨镜治安官扫视了一下屋内的状况，他的目光扫过了屋内堆放的物资，扫过了正在隆隆运作的发电机，扫过了靠在桌边手足无措的阿茶和桌上的电子设备，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阿狗身上，开口道：“已经发现目标，两个目标都在现场，还有一个非目标人物。” “这个阵仗……”阿茶虽然没见过这些训练有素的治安官们，但他也能通过场上沉重的气氛读出事情有点不对劲，“该不会是因为我刚刚播了什么不该播的东西……被治安官给查暖气表了吧……” 阿狗狠狠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嘴还是这么没把门的！ 然而治安官们对他的调侃回应也非常直接粗暴，所有人齐刷刷偏转了枪口的角度，将所有的枪口都调转到了阿茶身上。 这个在下城区看到治安官都好脸陪笑，战战兢兢做人，从来不敢跟治安官起冲突的小家伙哪见过这种阵势，登时被吓得下意识往后连连撤步，结果就撞在了身后的桌角，撞得桌上的仪器一阵摇晃，痛呼一声就伸手去捂后腰。 “你……你们想干什么……” 阿狗谨慎思考后试探性地开口道，准备探探对方的口风。 对方没有冲进来第一时间把自己乱枪打死，说不定还有用…… 毕竟这些治安官和那些混乱邪恶，比起遵守秩序更喜欢先满足自己快感的流氓土匪不一样，至少从目前看来他们的行为并没有擅自行动的倾向，也没有像在自己身上开两枪找点乐子的意图…… “目标代号：阿狗、莉娜。”墨镜治安官开口道，但却不像是在回答阿狗的问题，自言自语的样子反倒像在和远方的某人对话一样，“两人均为被赋予传火者荣誉头衔的工程师之后，可能遗传其工程技术天赋，未发现目标工程技术能力如何，无法判断是否具备征召送入能量塔进行传火仪式的资格……” 是看中了工程技术吗？传火仪式出问题了？ 墨镜治安官短短的几句话中信息量极大，同时也让阿狗心中的想法开始蠢动起来，就在他逐渐陷入沉思时，他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扯他的衣角。 “阿狗……”莉娜害怕地扯着阿狗的衣角，后者察觉到她心中深深的不安和恐惧，无声地叹了口气——莉娜是个好孩子，可或许是十几年前父母双亡所造成的打击，还有沦落到底层的生活，使得她心智和身体发育似乎都比同龄人要迟缓许多，语言方面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心智和智力方面明明只小他两三岁，可看起来都像个不如正在上通识教育的孩子。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有太大问题，毕竟现在这个阵仗就算是夜之城的成年人见到了，心中都会有些发憷，更别提一个心智年龄可能还不到十岁左右的孩子了。 念及于此，他伸出手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柔声说道：“别怕，哥哥在这里……” 那一天在失去父母后，剩下的莉娜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想到这里，阿狗隐藏在厚厚面罩、衣物下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主动站了出来：“不用判断了，我是工程师，我也确实自学了不少工程技术，但我妹妹不是，如果你们找传火仪式的人选……我愿意前往能量塔内部执行传火仪式。” 所有工程师都知道传火既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同时也是万劫不复的诅咒。 荣誉是能量塔中蕴藏了他们究其一生都无法破解的技术，进入塔内，被各种超出时代，仿佛魔法一般的先进技术所笼罩，并且尝试反推、破解其科技原理，并且将其带出来运用到夜之城中是每个有追求的工程师们共同的心愿。 而诅咒，则是因为去过能量塔内部执行传火仪式的人都活不久。 他们中有的人身体会在半到一年内迅速衰败下去，有的会变成疯疯癫癫的疯子，还有的人会性情大变与过去彻底诀别，再也不醉心于研究，过上奢靡堕落的生活……这些结局对于追求真理，精益求精的工程师而言，无疑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用命去换取知识这种事情究竟值不值得，恐怕每个工程师都会有自己的看法。 但对于阿狗而言，值得。 同时，他的话锋一转：“我跟你们走就行了，不要扯上我妹妹，她……” 阿狗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双眼懵懂的莉娜，还是狠下心说道。 “父母双亡，再加上下城区的恶劣环境，她的智力发育有问题，至今连通识教育学起来都很困难。” 并不是用生命去换知识值得，而是用自己的命去换亲人和好友的命值得。 当然这种事情，阿茶这种原生的下城区居民肯定是不知道的，莉娜也不知道……因为她心智还不足以让她理解这么复杂的事情…… “那么目标阿狗，立即跟我们赶往能量塔，接受测试。” “喂！你们等一下……”阿茶眼见阿狗要跟着这些人一起走，下意识开口阻止道。 墨镜治安官瞥了他一眼：“阿茶……人际关系为阿狗、莉娜的幼年好友，双方曾在夜之城福利院一同生活过，正在判断其价值……” “底层工人，具备一定工程技术但并未达到要求，遗传因子无特殊之处，无价值个体……” “非必要人物阻拦，执行铲除命令……” “什……”阿狗瞪大了双眼，“你不能杀他！如果你要是敢对他和我妹妹动手……” 然而墨镜治安官看都没看他一下，不等他把话说完，抬起了手中的枪。 扣动扳机，开枪。 其他的治安官也纷纷效仿。 瞄准，开枪。 枪口接连冒出了火焰，少年的身体在子弹的冲击下跳着诡异的舞蹈，一朵朵血花在厚厚的御寒装备上悄然绽放。 伴随着不可置信的愕然和惊恐的尖叫声，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 “够了！让他们停手！”吴铭瞪着投影画面上的影像，目龇欲裂，忍不住低吼道：“我现在就把那个稀有宝可梦交给你，并且退出这个地方！” “或许已经晚了。”机器火柴人默默地结束了投影，“如果你第一时间与我达成合作，我还能及时阻止他们，但现在，他们已经带走了阿狗……”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从吴铭那边飞了出来，重重砸在了机器火柴人的身上。 紧接着，他启动了传送模块。 刺眼的光芒充斥了狭窄逼仄的通道中。 当光芒褪去，通道中只剩下了机器火柴人与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孟亦然，再无伊丽莎白与吴铭的身影。 第六十六章 职业传火侠(十五) 孟亦然从昏迷中悠悠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由管道和线路组成的冰冷、陌生的天花板。 意识刚一回复，他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样难受，脑袋昏昏沉沉重的跟石头一样，后脑勺更是传来阵阵钻心彻骨的疼痛，后背也被硬邦邦的地面给硌着生疼。 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在被吴铭丢出去的时候，脑袋就是结结实实就撞在了机器火柴人那身大铁疙瘩上，虽然说不准头骨和铁疙瘩哪个比较硬，但这样砸上去，淤血肿包肯定是逃不掉的。 这位前传火者工程师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好像睡在一个逼仄狭窄的通道中，悬挂在头顶的管道和线路几乎挤占了这个通道的大半空间，不知为何，逼仄感和通道内的设计感，给他带来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接着脑后传来的疼痛就打断了他继续观察的心思，下意识就伸手向后脑勺摸去，结果摸到一个巨大的肿包，同时也被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迷糊的精神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 “我这是在哪……等会，那个人刚刚袭击了我！是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他心头泛起一阵疑惑，伴随着疼痛的刺激，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涌现——他马上就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似乎是被一个面带微笑的娃娃脸给袭击了。 一想到那张可憎的娃娃脸，孟亦然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中不禁开始想象起等自己解决了这次传火仪式的危机，被董事长恢复身份和权力后，要用九种手段来炮制那个小鬼，让他体面体面了…… “那个娃娃脸……最好别让我再碰上你……” 一定要让那小子好好见识一下，哪怕是落魄的工程师，也不是这种下等人可以欺负的！ “孟亦然，我建议你收起那种小心思。”然而这时，一个机械、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像。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孟亦然吓得一个激灵，身子顿时僵直紧绷，整个人几乎都从地上弹了起来：“谁？！谁躲在这里？给我滚出来……”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硬生生咽回去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顶着椭圆形头颅，细胳膊细腿，就连躯干也只是用一条脊椎和上下两个支架组成的……机器人。 虽然这只是个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用一些电线和金属零件拼出来的金属骨架。 虽然这个机器人的画风就像如同简笔画火柴人一样滑稽可笑。 但是…… 孟亦然额头上却顿时冒出了冷汗，不禁失声尖叫道。 “董……董事长？！” 惊讶之中甚至还带着溢于言表的激动，这个胡子半白不白的中老年人顿时眼眶一红，热泪盈眶。 ………… 下城区，阿茶家中。 屋内一片狼藉，莉娜扑在伊丽莎白怀中无声地抽噎着，吴铭神情凝重半跪在地上，手中闪烁着修复模块运作的金色光芒，全心全意治疗着躺在地上，流出的血已经在地上蓄成一个小湖泊的阿茶。 在扔掉孟亦然作为交换后，他就立即带着伊丽莎白启动了传送模块，直接从能量塔内部传送回了阿茶的家中。 以吴铭往日做什么事情都留个心眼，把别人想得跟自己一样坏的性格，又怎么不会以防万一在阿茶家中留下隐形探机呢？ 结果没想到，只是作为以防万一而当做传送信标留下的隐形探机，居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正因为略去了赶路的过程，所以他来得还算及时，至少等他和伊丽莎白赶到时，阿茶的尸身还没凉透——虽然生命迹象已经快没有了，但只要不是人都凉透了，或是灵魂干脆就已经不可逆损毁的人，他都救得回来。 “大哥……”一旁的伊丽莎白抱着受惊的莉娜，保持着心智连接不断安抚着这个被吓傻了正在无声流泪的小姑娘，一边看着表情凝重的吴铭，小心开口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啊……” “怎么说呢……情况有点不大好……” 吴铭的视野中，眼前的阿茶整个人都化为了由无数的公式、符号和数据组成的人形信息体，而他身上的伤势也被非常直观体现出来——人形信息体胸口处和胸口以下的信息群出现了十三处破碎，全部变成了序且无法解读的乱码。 体内流转的有序数据也在流动中不断被转化成乱码，一部分盘踞在体内一部分顺着破碎处‘流’出了体外，除此之外，人形信息体的头部，也充斥着大量的乱码。 在辅助装置的计算下，吴铭手指连点，摁在那些虚幻的公式符号上，或是修改一段数据的指令，又或是干脆擦去造成损伤的符号，快速梳理着这些化为乱码无法读取的死数据，并且重新将他们编译成可以被解读的信息。 但落在旁人眼中，这个不断修改数据的过程就变成了——吴铭手上闪着点点金光，在阿茶身上写写画画了一番，伴随着金光涌动的特效，接着他身上的伤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这个金光涌动的特效，还是吴铭为了不让他在治疗时对着虚空写写画画的样子看起来跟个精神病人一样尴尬，才特意加上去的。 “诶？！情况不好吗？”伊丽莎白瞪大了双眼，“那要不要我让渡一部分生命力过去，嗯姆……用大哥的说法就是，我给他***？”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作势准备建立生命链接给阿茶续命。 “住口！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教你这些有得没得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还想多活一阵子……”吴铭轻声训斥了她一声，“他的问题不在生命力上，精神方面……有点救不回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修复模块的效果其实并不能算是恢复或是治疗，而是更深层通过修改个体的信息数据，来达到修复生命体身上致命伤的效果。 换而言之，如果把世间万物看成是存储在电脑中的数据文件，那么，就是把损坏的数据复原。 第六十七章 职业传火侠(十六) 片刻之后，吴铭把阿茶放在了房间中那张用破门板搭起来的床铺上。 这位少年身上的伤虽然已经被治好了，但灵魂却没能被救回来，所以留在这里的仍然只是一具尚且活着的空壳。 想要他真正复活过来，就必须把他的灵魂找回来。 想要潜入集体无意识之海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连吴铭都没有办法在无工具的情况下潜入进去。 不过幸好，之前做好事还是有回报的。 布满星空背景的菱形裂隙悄然展开，光芒一闪而过，接着有些空荡荡的房间中就多了一个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科技气息，通体银白的座舱。 这是属于王曦——那位立志要抚平人们心中的创伤，并且与委员会共同开发出阿赖耶网络的心理医生的所有物。 如果那天他和老赵没能救下了她，今天恐怕也没有这种骚操作供他冥土追魂把人救回来。 其实真要说的话，那时王曦的状态和阿茶还是有点相似的，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前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深潜座舱里设置了安全绳系统和紧急弹出功能的，如果集体无意识之海内凶险万分的话，她还可以主动激发紧急弹出和安全绳系统把自己的灵魂‘遣返’回肉身。 说到底，她只是依靠深潜座舱的力量将本来应该留在肉体里的灵魂暂时发送到了集体无意识之海而已，就像是个蹦极的人会戴上安全绳一样，她和自己的肉体始终通过深潜座舱时时刻刻建立着联系，再之后‘死亡’这一事实刚刚开始在身上凸显时，才会被吴铭刷了一脸修复模块从阎王爷手底下强行抢了回来。 用玄幻一点的说法就是，深潜座舱护住了她的魂魄，纵使灵魂和意识被绞成了碎片，她还是被安全绳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拽了回来，就算最后碎成块的灵魂拼不好，最坏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成为附身在深潜座舱中，或是灵魂重新聚合后变成游荡在阿赖耶网络里的孤魂野鬼。 而这个阿茶则是提前出现‘死透了’的现象，又没有东西护住他的魂魄，灵魂碎片已经开始向着集体无意识之海沉淀了，这导致吴铭光是刷修复模块根本救不回来。 “大哥……”伊丽莎白看着他眨眨眼睛，表情有些不安：“我……我有点没把握……” 吴铭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给这姑娘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别慌，你只需要帮我建立一个稳定通道就行，记住，保持精神链接，听到我的口令，我把他拉着上浮的时候，建立一个导向他体内的通道，保证从深潜座舱里出来的灵魂不是钻进了我的体内……” “给自己点信心，你可厉害了，肯定能做到的！” 伊丽莎白得到了他的鼓励，原本有些失落的双眸中顿时燃起了信心，这个心思单纯的傻姑娘，又觉得自己行了。 而吴铭也调好了棺材……深潜座舱的各项设置，然后躺了进去。 心智连接建立，吴铭能感受到伊丽莎白激动又带着点点不安的心绪，随着深潜座舱开始运转，吴铭开始感到自己的意识一下子脱离了躯壳。 仿佛落入了无底深渊，意识在虚空中不断下坠着。 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经身处一片死寂黑暗的海洋上。 头顶是支离破碎的错乱星空，影影绰绰的人影穿行于群星之间，脚下是幽暗渊面，海面平稳没有泛起任何波涛和涟漪，平整的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啊……”吴铭看着周围光怪陆离的场景不禁咋舌，“不过，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来吧？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啊！那个黑袍人袭击我的时候，好像就是把我拉进了这里！” 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他就想起了这份熟悉感源自何处。 在上个废弃历史的世界中，他曾经一度进入过这里。 “原来如此，难怪人格面具在这里会得到增强……”想起这件事情后，吴铭突然抽风似将右手举到面前，五指张开，掌心对着自己，身体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站着，同时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per、so、na！”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从掌心浮现的蓝色卡片，没有覆盖在脸上的面具，也没有出现疑似背后灵的古怪灵体。 死寂黑暗的海面上似乎都因为吴铭的诡异举止，而掀起了一阵萧瑟的寒风。 “果然没带进来啊……”僵持了不到一秒他就放弃了自己耍宝的行为，摩挲着下巴思考起来，“虽然这里很像那种通过钻大屏幕家电，或是干脆用一个导航app就能进入的心象世界，但是我身上的人格面具都还在现实世界呢，能使出来才奇怪了吧……” “不过这里不是更加偏向唯心的世界吗……如果我在这里坚信我能够召唤出替身，是不是也会给我设定一个把全身刷成紫色的背后灵来？我记得上次我在这里玩的可欢了，不过话说回来，人格面具基本都是人们沉淀了无数年的认知印象产物，嗯姆……卧槽，这海里该不会真有个弱船的死宅大章鱼吧……” 渐渐的，吴铭思绪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滑落，不过他还算有自觉，马上就反应过来努力甩甩脑袋，收敛心中那些不着边际的心思，开始在漆黑无光的海面上行走起来，向着离他最近的那一座，已经如同融化的冰山般，逐渐分崩离析沉入海洋之下的光之孤岛前进。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这岛都要塌了。” 两步迈出，中间仿佛凭空穿越了一大段距离一样，明明看起来远在天边的光之孤岛，在吴铭踏出两步后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在这种偏向唯心的世界中前进，其实不需要遵守什么物理规律，毕竟这里是唯心的世界，只要你坚信，就能一定程度上实现愿望的不讲道理的世界，所以就算是以牛顿为首的一干物理学家从棺材里被气活了，也改变不了这里不讲道理的混乱本质。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历史名人说不定真的可能在这里出现啊…… 吴铭一边在心中暗暗腹诽着，一边走入了这个分崩离析的光之孤岛。 他要先进入代表着表层意识的孤岛，然后再跳转进入位于海面以下的潜意识地层，最后一路追着在这熊孩子的灵魂彻底湮灭在集体无意识之海前，把人给捞回来。 然而刚一进岛，周边景象骤然变化成阿茶认知中的心象风景，他顿时就傻眼了。 “这……这是……” ………… 又是普普通通，没发生什么奇妙事情的一天。 能活着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下工回家的路上，阿茶这样想着不禁感觉有些惶恐。 前阵子因为不停流鼻血，而且还经常晕厥的关系，他去找了医生看病，那位姓鲁的医生说他鼻子里好像长了个什么东西，需要进行后续治疗，而且还很严肃地讲了很多很复杂的话。 那位医生说话的速度很快，还讲了许多他听不懂的术语，但是有件事情阿茶好像听懂了。 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他就活不久了，就会死。 死亡。 可是死亡又是什么感觉呢？ 阿茶感觉有点迷惑，他觉得自己脑子很笨，有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说起来，人如果感觉不舒服，就需要去找医生看病，这件事情，还是阿狗告诉他的。 他本来是没有看病这个概念的，和他认识的大多数工人一样，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的话，扛一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因为他们实在没那个钱。 看病诊断就要花费不少的钱，更别提看完病后还要治疗了——事实上，在夜之城的底层阶级里，很多人甚至都搞不明白看病和治病的区别，甚至几乎九成九的人都将医生视为骗子。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我都花钱看病了，为什么病还没有治好？ 光是看病就会花光他们的积蓄，更别提治病了，治病要花的钱往往在他们开来更是天文数字，所有几乎所有的工人都觉得，医生都是一群骗子，而这些骗子专门骗那些第二阶层的老爷们的钱。 不过阿茶是隐约明白事实不是这样的。 看病的花费是为了诊断和确定疾病，做了各项检查得到临床数据后，医生才能确定患上的是什么疾病，才能着手进行治疗，才有可能尽快把病治好。 他身边最有知识，最聪明的好友阿狗是这么告诉他的。 只是已经没钱了…… 虽然那个姓鲁的医生免去了他的诊疗费，但阿茶已经没有钱再去治疗了…… ………… 阿茶最近很开心，因为他的广播节目开播这么长时间，终于有听众给他寄来信件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发现公共收件地址里有他的口信时会这么开心。 那个听众来信不长里面有许多阿狗看不懂的单词，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看懂一部分的——这个听众觉得他的节目好听！ 就连鼻腔中传来的疼痛和腹中饥饿，都因为这封听众来信减轻了许多。 他花了大概两天工资的钱买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将那张信上面写的东西誊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将原件珍藏起来，去请教好友阿狗上面那些不认识的单词怎么读，最后拿着誊写件读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定是个好兆头！终于有人愿意给我寄来信件了！一切肯定会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间，阿茶对明天又充满了希望。 ………… 被工头赶出工厂以后过了多少天呢？应该已经快年末了吧…… 阿茶虚弱地躺在用捡来的破门板所搭成的床上，神游天外思考着。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起不来床了，由于在工厂里晕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黑心工头私吞了他的工钱，然后把他赶出了工厂。 在那之后因为身上的病，他就一直没能找到工作，没了生活来源他就只能待在家里一边做做广播节目，一边靠着积蓄艰难度日，而这几日积蓄用完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而他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有好几次甚至在广播途中晕倒在了桌前，在饥饿与病痛的双重折磨下，现在阿茶已经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偏着头看向窗外。 无法遏制的困意正在朝他涌来，他能感觉到有温热湿滑的液体从鼻腔内流出，但他已经抬不起手去擦拭流出的鼻血了。 接着，窗外漆黑的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一颗‘流星’拖着尾焰从地面冉冉升起，升上天空，并且在天空的最高处炸裂开来，化为灿烂绚丽的烟火。 每年年末，夜之城的上城区都会放烟火。 窝在床上看着天空炸裂开来的一朵朵烟花，瞳孔正在涣散的阿茶稍稍提起了一点点精神。 啊，年末了……说起来，阿狗以前好像还说过，他们家以前有吃饺子的习俗…… 他的思维如同生锈迟滞的齿轮般，变得越来越慢，意识和知觉也在飞速从他身上剥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一股从未有过的解放感涌现出来，他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感觉不到从鼻腔内流出温热湿滑的血液，也感觉不到周边寒冷彻骨的低温。 一切的烦恼，一切的痛苦都被抛到了脑后。 生机正在迅速从体内流逝，死亡正在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他身上，而他此时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让他眼睛忍不住一睁一闭。 啊……开始感觉暖和起来了，外面的烟火停了吗？感觉变得好安静，要不……再稍微睡一会吧……就睡……一会…… 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听觉、视觉和触觉等多种感官都在快速离他远去，他已经没剩下多少思考的能力了。 然后，他留下了最后一丝的念头。 啊啊……希望能在梦里吃上饺子啊…… 第六十八章 职业传火侠(十七) 大地裂开一条又一条幽深的沟壑，无数建筑在剧烈震颤下轰然倒塌。 吴铭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走在分崩离析的‘夜之城’中，他嘴里哼着古怪的曲调，越过道路两旁的废墟朝着深处进发。 倒塌崩塌的建筑并没有像现实世界那样变成一堆废墟，而是化为点点发光的碎片飘散在风中，那些散发着微光的碎片上正在反射着一幕幕不断变动的画面。 一幕幕记忆在这些碎片上浮现然后又悄然泯灭。 吴铭一路阅读着这些记忆和情感。 初次收到听众鼓励时的激动喜悦。 在知道自己生了病，可能还会死时的茫然困惑。 被工头、治安官们扣押工钱、抢劫工资时的痛苦和无助。 饿着肚子时想象着阿狗曾跟他说过的饺子和草莓味道的渴望。 这些情感，这些记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吴铭面前，并且将与记忆一同浮现的强烈情绪一同流入他的心中，让他能更好感受这些记忆。 但吴铭越是观看这些记忆，表情就越是凝重。 不止是因为感同身受的理解、共情了阿茶的经历，更是因为这些记忆是矛盾冲突的…… 这些记忆中有着无数份自相矛盾的记录。 有的时候阿茶在福利院里遇见了阿狗，有的时候又变成了阿茶是在工厂里做工时认识了阿狗，甚至有时候他从来不认识阿狗这个人。 有的时候阿茶是一个广播人，靠着自己捡来的零件修好的，而有的时候记忆中反映出来的又是他和几个好友一起，然后阿狗帮他把广播修好的。 有的时候阿茶又变成了一个从来没有梦想的工人，和工厂里其他的工人一样，被压榨着血汗，作为消耗品被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如果说这都可以理解为记忆错乱的话，那接下来吴铭看到的记忆，就难以用记忆错乱来解释了。 死亡。 光是关于死亡的记忆，吴铭就看到了不下十几种不同类型的死亡。 没有在福利院中遇见阿狗，结果因为发高烧而早夭的记忆。 一生孤苦，和夜之城大多数工人一样，因为过度压榨自己而猝死早亡的记忆。 向着成为广播人的理想继续迈出脚步，觉得未来总能变得更好时，却被疾病彻底击垮的记忆。 生生饿死在床上的记忆；某天因为下工太晚碰上治安官被活活殴打致死的记忆；被闲汉杀死并且抢走了最后一分财产的记忆； “没想到这小子的殿堂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东西……”吴铭抓过一把碎片，快速扫过上面映射出的记忆，确认了这又是一份不同类型的死亡记忆后，不住喃喃道，“人被杀就会死，可这小子的记忆中怎么有这么多关于死亡的记忆，总不至于是这小子有死亡恐惧症，每天都是想着自己会怎么死的吧？” 是的，这里是由阿茶的表层意识所构筑出的殿堂，他人生经历的总和，都会成为构成殿堂的基石和材料，化为更为具体的心象风景体现出来。 吴铭现在身处的这座‘夜之城’，就是阿茶人生经历总和所铸就的殿堂。 而这里也并非是外界真实的夜之城，只不过是复制了外边真实世界某些部分的重现品而已，如果有办法从上空观测的话，就会发现这座‘夜之城’除了这一条街道以外，更加外面的地方都是被漆黑平静的海水所包裹着。 这条街道的景象是阿茶的心象风景，因为这是他人生中最熟悉、在心中留下印象最深的地方——他的家，还有前往工厂的那条路。 不过随着阿茶的死亡，表层意识快速消退，他的心象风景和殿堂也在迅速崩塌，以具体形象呈现出来的心象风景和殿堂正在被还原成人生经历，并且最终会随着崩塌逐渐沉淀到海面以下——也就是个体潜意识的象征孤岛中。 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死亡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首先是表层意识的消散和崩溃，这会导致浮在‘海面’上的光之孤岛开始崩塌，上面的心象风景和殿堂因为表意识消失，而被还原成本质，接着沉淀到海面以下的潜意识孤岛中，当这种沉淀彻底结束后，携带着人生经历综合的潜意识孤岛会一路向着海底深处沉淀…… 最终，来到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海底，并在那里重新与‘集体’融为一体，回归深海。 理论上来讲，这个时间点越是接近潜意识区域，能看到的人生经历就越多，因为这就像一个漏斗，越往下走通道越是狭窄，整个殿堂中沉淀下来的记忆都会向潜意识汇聚，而他所能遇到的记忆自然也就越多。 随着吴铭从超凡层面不断深入，这样相互矛盾的记忆就变得越来越多，甚至多到了令他感觉心惊肉跳的程度…… 从他那只懂得一点的心理学角度来看，表意识里拥有这么多相互矛盾记忆的人，早就应该变成患有解离性人格疾患的病人了，而且拥有的殿堂也不应该只有一座，可诡异的是，不管是从吴铭与阿茶的接触，还是从殿堂的数量来看，阿茶根本不可能是患有人格障碍疾病的患者…… “总感觉情况有点不大对……”吴铭缓缓停下了脚步，他脚下这条一路蜿蜒向前的象征性街道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前走就会踏入漆黑无光的渊面。 然而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出现在心象风景中的任何景象都只是一个象征，看似已经走到了光之孤岛的边缘，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步迈出，不仅不会离开孤岛，反而会到达阿茶的潜意识区域。 虽然感觉这里的可疑程度已经都快实质化了，但救人要紧，他没有犹豫，同时也没时间给他犹豫，一步跨出，走入了潜意识区。 然后，光华尽没，一瞬间所有的光芒都被黑暗所吞噬了。 不可思议的是，哪怕是身处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吴铭依旧能清晰‘看’到周围的景象。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多种要素强行拼凑起来的场所，由工厂的传送带、生产品拼凑搭建出来的棚屋；悬浮在天空的巨大广播设备；长有两条如火柴人般黑色细腿色彩鲜艳的红草莓；散落在天空仿若星辰的饺子…… 源自于表层意识的象征物落在潜意识区域后，就变成各种各样诡异的映射。 除此之外，这里还盘踞着许多令吴铭更加在意的东西。 带着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如同一团软体动物或史莱姆一样的黑色半流质生物在缓慢蠕动着。 这是影怪。 他看到了影怪。 在一个人的个体潜意识区域，他居然看到了影怪！ 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这个是……”在看到影怪的瞬间，吴铭都做好了直接动手攻击，强行突破这些影怪组成的包围网的准备了，可马上这些影怪具体的状态就让他压下了攻击的想法。 因为这些影怪都表现得很…… 怠惰。 它们懒洋洋的样子简直像是在晒太阳的大橘猫一样，丝毫没有攻击吴铭的意图。 “没有攻击性？”吴铭强行按捺住了抢先手攻击的心思，“怎么回事？传说中不具备攻击性的影怪？” 只是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阿茶那碎成块的灵魂。 这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潜意识区说大也不大，而且在这种偏向唯心的世界里，想要找什么东西，只需要跟着自己心中的直觉走，多半花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找到。 在走入那个由工厂传送带、生产品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工业零件拼凑起来的棚屋，吴铭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门板上的阿茶。 他的灵魂已经有大半被溶解了，而且皮肤也已剥落，这意味着他的表层意识正在湮灭，一旦人形彻底崩溃的话，就意味着他的自我消失了…… 那时就算把他救了回来，他也只能变成一个新生儿的意识，重头再来。 “别怕，我来救你了！” 吴铭一个闪身冲到了阿茶身旁，小心翼翼伸手去抓住他的手，强行把他几乎崩溃的灵魂带回去，然后手就像是触电般马上缩了回来，同时表情大变。 “我……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今天又被工头给扣下了工资……我好恨他，好想杀了他…… 我想好了杀死工头的计划……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敢这么做…… 谁来……救救我……我好饿，我好饿……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为什么阿狗聊起他小时候的事情都那么快乐……如果我能取代他，像他一样快乐就好了…… 大量阴暗、负面的情绪和想法顺着接触涌入吴铭脑海中，但这种极具精神污染性的思想在被自动生效的精神滤网筛过一遍后，就只剩下了较为无害的情绪和想法。 吴铭马上就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同样是阿茶的记忆，只不过这是他比较阴暗，无法向他人坦诚的记忆和想法。 那是人心底最幽邃的产物，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幽邃。 “别看……别看……” 阿茶的灵魂呢喃着不断重复这个词——他仅存的意识撑不了多久了。 “没事了，没……”吴铭安抚地拍了拍奄奄一息的阿茶，想要安慰他两句，结果不小心又把他身上拍掉了一大块零件下来，只能尴尬地转而抓住了他尚未崩毁的胳膊，“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饺子，你可别死了啊……” 残破的灵魂似乎因为吴铭的话语微微回过了神来：“饺子……好……想吃……饺子……” “开始上浮！伊丽莎白，给阿茶的躯体建立一个稳定通道！” 第六十九章 职业传火侠(十八) “完成传火仪式，这是你的任务。” 董事长远程操纵的机器人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然而直到那个火柴人风格的机器人离开很久后，孟亦然都有种身处梦中般的不真实感。 惊喜，兴奋，难以置信，志得意满。 他一边按照董事长给出的路线向着深处前进，一方面种种情绪也在他心中激荡着。 十几年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自那日被剥夺了传火者的头衔，辞去职务，家业散尽，就连特权都被剥夺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像人的生活。 穷困潦倒，食不果腹，不仅每天都要被迫与那些被他视为臭虫的下等人为伍，甚至还要被他们所嘲笑，可以说自传火仪式失败后，每一天他都活在煎熬和耻辱之中。 但即便落魄了，他在精神上仍然过得像个老爷一样。 衣服一定要穿体面的正装，绝对不能和那些下等人穿一样的粗布服。 就好像是和下等人穿一样的粗布衣服，就会显得他的灵魂也会变得低劣卑贱了一样。哪怕身上的正装已经穿了十几年，上面到处都是缝补和磨损的痕迹，看上去都快穿烂了，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换掉这身衣服，去换一套底层人民穿的粗布衣服。 如果需要工作，那肯定是做拥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时间久了，过去身为工程师的臭脾气就忍不住了，非得要别人来请他才肯工作，而且绝对不会去工厂里像那些下等人一样，眼巴巴瞅着一个做流水线重复劳动的工作。 做工是不可能去工厂里做工的，在孟亦然看来，曾经身为传火者的高级工程师愿意去给工厂进行后勤维护，设计流水线之类的事情已经算是屈尊，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了，要是去做流水线之类的重复劳动，以后传回昔日的同僚耳中，岂不是让人在背后笑掉大牙？ 其实如果让被社会毒打过很多次的成年人来看，肯定就会大骂他是个死抱着过去辉煌不放，眼高手低的臭傻【哔——】，但凡他肯变通一点，肯放下点自己的架子，混得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指不定还会有人站出来恨铁不成钢地骂他，骂他然后说出‘要是我的话，肯定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话，来把他批判一番了。 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孟亦然，身为一个曾经被授予了传火者称谓的工程师，他有着一种从骨子里……乃至从每个毛孔里都能感受得到的强烈自尊，哪怕是死也不能将其舍去，这就是构成他这个人的大部分元素。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他能轻易改掉这个性格，那他就不是孟亦然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的心情才会如此激荡。 他要证明自己，他要让那些所有轻贱过自己，看轻过自己的人明白，自己是货真价实的传火者！是从无数工程师中脱颖而出的精英！ “传火仪式而已……”孟亦然扯了扯半灰不白的胡子，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通道中，最终来到一扇大门前，这里便是仪式地点，也是这一路走来整座能量塔中，第一个画风最为不同的地方。 不知名黑色合金制成的沉重大门紧闭着，这座大门和他之前看到的画风不同，大门表面上有着间隙标准、纵横交错的线条，将整座大门表面分割成无数个叠放在一起的小方块，给人感觉看起来像是由一块一块的合金块组成的防护门。 从铸造工艺和大门的设计风格来看，明显能感觉到和外面那一段路上带着浓浓蒸汽朋克味道的粗糙冶金工艺不同，就连曾为传火者，见识过夜之城最顶尖冶金材料的孟亦然，也从来没见过构成这座合金大门的合金材料。 顺着视线一路上移，他看到了合金大门上歪歪扭扭的字符。 那不是旧世界中曾存在的任何一种文字，如同蚯蚓般蜿蜒扭曲，但是每个工程师都要学习这种文字，甚至在平日的工程设计中都要使用这种文字，所以孟亦然很轻易就看懂了这些如蚯蚓般的文字大意是什么。 孟亦然眉头微皱：“能源分配室……居然是从能量塔的中段开始的吗？如果问题不是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么就先往下走，到达核心区域先检查一下能量塔核心，然后再折回来一路向上检查几个能量节点吧……” 作为一个参加过传火仪式，尔后又中途退出的前传火者，孟亦然对传火仪式的流程自然是熟悉无比的——不熟悉也不行，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净特么念叨这事了，把当初传火的路线背了一遍又一遍，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每隔十几二十年，能量塔的能源供给系统就会陷入一次周期性的危机，随即就会在系统控制下紧急停机，想要重新启动的话，就必须由技艺精湛的精英工程师进入内部排除障碍，并且重启系统。 最初的传火者——葛温，当时夜之城中最优秀的工程师，他的名字时至今日依旧被人们所传唱。 在能量塔第一次陷入了危机时挺身而出，深入了当初仿若迷宫一般的能量塔，奇迹般地修复了当初关停的能量塔。 由于他是孤身深入，凯旋后也对能量塔内部的经历三缄其口，所以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能量塔中做过什么，只留下了关于能量塔内部的大致构造和两句话便从公众的视线中消失。 “薪火永传，纵使付出任何代价，文明之火也绝不能就此熄灭。” 第二代传火者，也正是被他这句话所激励着才踏上了传火的道路，然后带回更加详细的信息，可以说现有的能量塔内部构造图，还有各个能量节点、能源分配室的位置及路线图，几乎都是由这位传火者完成的。 孟亦然按照一代代传火者总结下来的经验，将手放在合金大门旁边大概只有成年人腰部那么高的小型立柱上，熟练地按下上面歪歪扭扭的蚯蚓字符，接着伴随滴的一声系统提示音，那座造型奇异的合金大门便震颤着，缓缓向两侧移动，打开了供他通行的道路。 大门刚一打开，能源分配室里的景象就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孟亦然眼前。 室内林立着十几座高大的蓄能罐，这些罐体里储存能量塔生成的能量，相当于电容器一样的存在，但它们起到的作用却不止是这些。那些最细都有成人大腿那么粗的线路和管道从这些罐体上接出，被巧妙地走线手法封入了地板、天花板和墙壁中，这些线路会被外面的外挂部件再度转接，然后将能源分配到所需要的区域。 而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弧形的操作台，流线型的设计让这座操作台独具美感，这里就是控制这些蓄能罐的终端，而他要检查的就是这些蓄能罐是否运转正常，系统是否出现错误，或是有没有蓄能罐因为过量充能爆炸…… 孟亦然按照前几任传火者的经验，将手放在操作台上面，接着操作台光滑流转，两个仿若实质的光幕呈现在流线型的操作台上，一个投影光幕出现在操作台上方大约二十公分的地方，上面有着标注各种颜色的罐型图案，而另一个光幕则紧贴操作台，被巧妙分割成了许多个小方块，上面都是歪歪扭扭的蚯蚓文。 这种场景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在短暂的错愕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未知技术的狂热！ 这是夜之城内从来没有见过的技术！ 非常高端的技术！简直可以称之为是超出时代的科技…… 这就是旧世界所达到的技术水平吗？如果能解析的话…… 不过正事要紧，他压下了心中熊熊燃烧的好奇心，伸出双手开始在上面操作，指尖飞舞，光影闪烁。虽然孟亦然不清楚这玩意儿的原理，同时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工具，但是有前人们总结的经验，他循规蹈矩跟着做总不会有错。 在他的一番操作下，光幕开始显示出‘系统自检中’的字样，很快，经过自检后，光幕上的图案有了变化。 原本散发着黄绿色光芒的罐形图案，几乎全部都熄灭了，剩下还亮着灯的也都是运转异常的红灯——前者代表蓄能罐中的能源已经被使用殆尽，需要能量塔重新充能，而后者，则代表着蓄能罐已经损坏，需要进行修理或更换里面的蓄能池。 “董事长之前告诉我的数据……”孟亦然仔细回忆着董事长告诉他的一些东西，那都是十几年前上一批传火者们所记录到的数据，对比了当前的故障数字后，他瞪大了眼睛，手也不禁揪掉了自己几根胡子：“又多了三座蓄能罐故障……” 在孟亦然的操作下，三座损坏的蓄能罐缓缓打开，其中一个蓄能罐内部已经被逸散的能量给烧得一塌糊涂，布满线路和蓄能池的罐内现在就像是一坨融化的冰淇淋一样，也亏得罐子的外部合金强大，不然整座蓄能罐都要被融化。 很遗憾的是，这个蓄能罐已经没办法抢修了。 而另外两个过载的程度稍微轻微一些——顶多只是那些足有成人大腿粗细的线路被烧断了而已。 “故障原因是……有一个是蓄能池损毁，过载的能量在内部肆虐熔毁了里面的线路，甚至波及到了旁边两个蓄能罐的线路……还好，另外波及的两个蓄能罐还算可以抢修的范围，只需要把其他故障的蓄能罐里面的部件拿出来接上去就行……” “还好……这些还有得救……” 第七十章 职业传火侠(十九) “这里的线路和装置也尽可能修复了……” 腰酸背痛的孟亦然捶打着自己的一把老腰，艰难地从铺满杂乱线路的地上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一点点重新将线路封入地板中，然后又跑到操作台边一番操作，成功重启了系统。 虽然孟亦然在落魄后整天混迹酒馆，总爱跟别人显摆零火地线的四种接法，也总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的过往，但他也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里面的。 作为一个高级工程师，一个曾被赋予了传火者称号的高级工程师，他不仅有着几乎能从毛孔中溢出来的强烈自尊和高傲，在设计、建设还有修理方面，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几近疯魔一般的执着。 一旦工作开始，他就会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修理和设计之中。 规划线路和能源分配，抢救性修理损坏的高科技产物，将已经半毁的区域重新设计能源布线…… 只要开始工作，他就不会停下来。 饿了就啃几口高热量的应急食品补充能量，渴了就抿几口随身水壶里的水解渴，困了累了就随便找一处地方靠着歇一会——也幸亏能量塔内部仍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温暖，否则在这里被修好之前，他就算是被冻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用海峡对面另一个海岛国家最喜欢的词来形容——这叫匠人精神。 看着投影光幕上逐渐亮起的几个图标，刚刚被他抢修的几个装置都恢复了正常运转的状态，孟亦然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困境更加担忧。 这边一共有十七个蓄能罐，最终能修复的却不足半数，而这些损坏的蓄能罐中，有三分之二的都是这次能量塔故障所导致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他修复的第三处能源区块。 越是往下深入，损坏越是严重。 “更加下层的地方肯定发生过一次强烈的能量爆发，强烈的能量脉冲和能源反涌在很短的时间里过载了数个节点，烧毁不计其数的线路……” 重新收拾好装备，孟亦然离开了这个能源区块继续朝着下层进发，结果顺着通道和地图指引前进了没多久，他就看到有一批工程师正紧锣密鼓地抢修着一处熔毁的线路。 高强度的合金地板因线路短路、熔毁而爆发出的高温高热给融化，金属熔融后又重新凝固形成了一团焦黑的，与地板下面的线路，更加远处一点的地方，而那些工程师们，则手忙脚乱地将熔融、冷却后的金属团与损坏的线路切断，然后用带来的材料接上新的线路，保证能源节点之间的能源线畅通。 至于空出来的地板就真的没辙了，他们这次进来也没有带上相应尺寸的合金板，就只能让这些线路暂时裸露在外了。 孟亦然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工作，随后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 “技艺不精，手艺不纯……这种手艺也配到能量塔里来？真是耻与为伍……” 这位有很多规矩的老古板，看到这些人不如自己心中又开始沾沾自得起来，不过曾经在底层厮混过一段时间的他很聪明，只是小声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然后朝着有些扭曲变形的通道深处走去。 可是刚准备离去时，一个工程师刚刚完成了手中的工作，他发现了正在朝着深处走的前传火者，不禁大声开口道：“嘿！前面那个兄弟！” 孟亦然向前迈出的脚步没有因此而停下。 “嘿！前面那个正在向深处前进的兄弟！” 或许是之前的呼喊目标太过模糊，工程师又喊了一句。 孟亦然迈出的脚步一顿…… 然后用更快的步伐，逃一般朝着深处走去。 那个工程师见状一愣，在这一刻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一根筋搭错了，也站起身来快步跟了上去。 在前面疾行的孟亦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中暗道不妙，怕不是刚刚自己小声嘀咕被这人听见了，这人准备上来打击报复的……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中转了一圈，具备一定底层智慧的他，已经想到了这个情况下的最优解。 撒丫子就跑！ 虽然逃跑非常有损高级工程师的尊严，但他还是毫不犹豫撒丫子就跑，跑的虎虎生风 这不叫逃跑，这叫转进！ 如果在这里被其他嫉妒自己的工程师缠上了，被找麻烦是小事，耽误了董事长的传火大业才是大事！ 要是再被吊起来打断腿的话，这次他借着传火重新夺回荣耀的想法也就只能成为一个想法了。 “喂！说你呢！别跑！” 中气十足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吓得孟亦然全身一颤，奔跑过程中他抽空回了下头。 结果就绝望地发现，身后跟着自己的人不仅没有被自己甩掉，甚至还追了上来！ 更加绝望的是，那是个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而且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缩短！ 卧槽！你跟着我做什么！ 孟亦然不禁在心中低骂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就在通道中奔跑着，两人穿过一个又一个隔离门，跑过一个又一个冒着电火花的半毁舱室，由于双方一个把注意力放在了逃，另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了追上，两人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距离核心深处也越来越近。 最终还是这位已经步入中老年阶段的老先生败下阵来。 岁月不饶人，曾经也算擅长奔跑的老先生，在被人打断过一次腿后，就落下了腿疾，再加上年事较高，体力方面也委实比不过年轻人了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高声说道：“你……你……你追我作甚！” “因为你跑个不停啊……”彪形大汉也有些气喘吁吁，他不满地嘟囔着：“我就是看着你一个人往里面走，所以好心叫住你想提醒下你里面很危险，结果哪知道你越跑越快，我就只好一路追过来了……” “怪我咯？”孟亦然吹胡子瞪眼道。 “哎呀，别在意这些事情了……”彪形大汉摆摆手，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我们刚刚从更加深处一点的地方出来，更加里面点的地方很危险，那里是能源核心最近的地方，也是受损最为严重的区域，几天前我们去过一次，那里的能量潮涌还没有停歇，所以想让你当心点……” 他这么说着，孟亦然才有时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脚下的合金地板，都呈现出了一度熔毁过的性质，许多道路都因为熔毁的关系塌陷下去，与被完全烧掉的线路搅合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焦黑的破片被某种巨力推动着刺破了坚硬的合金墙壁，深深没入了墙壁和天花板上。 这里肯定经过一场规模庞大的物理爆炸和能源宣泄。 专门以耐高温、耐强磁、高强度着称的合金被熔融、撕碎到只剩下了零散的焦黑碎片，过量的能源涌动最初肯定是熔毁了线路造成了短路和能源喷涌，接着将合金熔融掉，最后源自深处的物理爆炸传递到这里，碎片被膨胀的爆炸气流推动刺入了软化的金属上…… 经验丰富的孟亦然没费多少功夫就得出了结论——能源核心恐怕要遭。 这么大规模的能量泄露与爆炸，只能说明是能源核心出了问题…… “又是核心的问题吗？”孟亦然不禁皱起眉头，“这次能量塔的问题出现在核心上？核心的压力阀未能正确宣泄，结果导致了爆炸和过载能量？” 传火的故事曾在工程师们之间广为流传，几乎所有工程师都知道传火仪式这件事情，但这些知道，也顶多止步于每一代传火者做出了怎样贡献的程度了。 而作为传火者的他，自然也有资格得知更多的事情。 比如每一次传火仪式，出现故障的区域都不一定是相同的，并不是每一次传火，都需要前往修复核心的。 第一代不明，第二代修缮的是各个能源分区，至于第三代……传火者内部曾经认为第三代传火者问题最大，甚至有部分人认为肯定是第三代传火者瞎搞能源布线，还胡乱修改能源分配室的分配线路，导致了能源回流才让核心出现问题，结果才会导致第四次的危机发生…… 这么说来好像，十几年前也是核心出了问题？ 孟亦然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次也是……也就是说我们就是在给第三代传火者收拾烂摊子吗…… “上一代传火者果然也没有把核心彻底修好……”中老年人冷哼一声，“真是世风日下，平时修东西偷懒也就算了，传火这么严肃的事情还敢偷懒，人心不古……” “那个……” 听着他在一旁嘀嘀咕咕了老半天，又是猜测能量塔的问题出在哪里，又是训斥上一代传火者的行为，彪形大汉不禁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位老先生，你该不会是被派来执行传火仪式的……” “正是老夫。”不等他把话说完，中老年人就捻了捻胡子，双目熠熠生辉，仰头（对方太高了）露出自满高傲的神色，“我就是职业传火侠，你们前进的道标，传火者……孟亦然！” 那表情，简直就差在脸上写：活生生的传奇就在你面前，快点过来膜拜我吧！这样的字样了。 结果哪知道，他一脸狐疑地盯着老头子：“俺读书少，你可别骗俺……传火者里不是没有叫孟亦然的吗？” 第七十一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 “传火者里不是没有叫孟亦然的吗？” 彪形大汉一脸质朴，不似作假的困惑，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故意挖苦或是讽刺孟亦然，接着他马上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没有？！”他不可置信地把声音拉高了八度，嗓音显得尖细无比：“我记得当初我们这些传火者的名字可是被写进教科书里了的啊！董事长还让人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了传火纪念碑上……”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自己存在过的痕迹被抹除了。 流放自己的毕竟是董事长，是夜之城内最有权势的人物，如果想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困难，而且时间上也允许…… 毕竟已经十多年了。 修改教科书，抹去纪念碑上的名字，给所有相关者下封口令，在传承上将自己的名字，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都给抹除掉…… 孟亦然虽然高傲，但是他不傻。 或者说，接受过进一步教育的每一个中层阶级，都不傻。 底层阶级的人大多短视，容易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没有远见，没有道德，没有羞耻，能为了一点吃食而抛弃人性去压榨自己的同胞，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生活环境，根本不允许他们有这些东西。 鲜少的教育，匮乏的物质基础，在这种连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奢求底层阶级的人讲文明，树新风，成为道德模范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毕竟，只有物质基础慢慢提上去了，人们才能有充分的余裕来建设精神文明，随着教育引导和道德观念的升级，人们对道德的标准也会越来越高。 而如同贵族般的中层阶级不同。 他们每个几乎都是吸着底层人民的血，靠着底层人的血汗供养衣食无忧生活在一个较为奢靡的环境中——接受着相对而言优良而又完整的教育，享用着从温室大棚里生长出来的蔬菜和肉类，同时也有着底层人不会有的眼界和人脉关系……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掌控着远比底层阶级要多得多的信息渠道，以及……更加活泛的思路。 “可是没有就是没有啊，教科书里也没提到过你……”彪形大汉挠了挠头，看着陷入沉默的孟亦然：“我说大爷，你该不会在骗俺吧？俺小时候可是把传火者的名字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的，里面肯定没有孟亦然这个名字……” “这就奇了怪了……”孟亦然心中闪过一丝困惑，整个人顿时陷入了迷茫之中，“这怎么可能……我记得自己明明就……诶！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拖着我走！？” 手上传来的拉拽感让这个中老年人猛地惊醒，身子一个不稳就踉踉跄跄的被拖着往前走，他看向拉着自己的彪形大汉说道：“撒手！你丫的干嘛把我往外面拉！” “不是……在这里聊天很危险的吧……” 彪形大汉叹了口气：“还不知道里面的能源涌动停息了没有呢，要是发生二次爆炸的话，我们都得葬身在这里，虽然老爷子你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但是俺身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工程师，可不能看着你葬身在这里哩……” “放你老目的螺旋彩虹屁！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崽子，什么叫老夫的脑子有问题！信不信我用电极电你的海马体！” 在底层厮混了十余年之久的孟亦然，顿时就破口大骂，口吐芬芳起来。 结果骂到一半他就把剩下的素质发言给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壮汉抓住了。 按照底层社会的生存逻辑来看，自己这一通嘴臭肯定免不了一顿殴斗。 更糟糕的是……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打不过这个彪形大汉。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面相可怖的彪形大汉居然意外好说话。 “我说大爷啊……”彪形大汉停了下来，他脸上带着无奈，语气中也没有丝毫火气和发飙的意思，“你没事为什么想不开非得往最里面跑啊……你又不是传火者，雕像上也没有您的名字，没必要这么拼命的……” “废话！我是传火者！传火者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传火仪式……” 哪知道孟亦然根本不听他的话，一根筋的大喊大叫。 “不是，大爷啊……” 彪形大汉看上去还是想再劝劝，可是却被对方粗暴地打断了。 “够了！” 就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气，孟亦然狠狠将被抓住的手用力向旁边甩开。 然后……非常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没甩开对方的手。 彪形大汉捏着他的胳膊纹丝不动，但壮汉的表情变了，表情中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他长长叹息一声。 “老先生，这本来不该是你承担的任务，你这又是何苦……算了，如果真的想去下面看看的话，就去吧……” 说着彪形大汉居然真的松开了手。 孟亦然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甩了甩被捏的有些生疼的手，傲然道：“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是传火者的意志，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吗……”彪形大汉喃喃道，他知道这句话，这是初代薪王葛温义无反顾进入能量塔前留下的话。 那时，夜之城不像今天这样富庶。几乎每个人都要节衣缩食，喝着几乎难以吃饱的汤和掺了木屑的食物。 那时，董事长固然残暴，但是在火焰熄灭大寒潮降临时，也展露出了一丝人性，慷慨发放了大量供于取暖和加固房屋的木材，无限量供应储存下来的食物，并且让绝大多数工人们停止做工回到了家中抵御寒潮，只留下他的亲卫队和治安队正常上班维持着城市秩序。 那时大家同心协力，相互守望，工人与工程师之间的身份没有高低贵贱，没有特权，只要不肯工作，统统都会被董事长踢进曙光监狱里反省…… 只是在渡过最大的危机，夜之城迎来很长一段平稳发展期之后，一切都变了。 董事长变得越发残暴，丧心病狂想出各种手段在压榨着整个城市的剩余价值，给底层工人最廉价的工资，让他们做最高强度的工作，就还有遗传因子税，人工批量催熟婴儿，甚至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具备技术和知识的工程师们也自觉高人一等，他们敝帚自珍，将知识的传播牢牢限制了起来，想要进一步获取知识，就必须得花上一笔对于工人而言天文数字一般的钱，然后在某个工程师的手底下当学徒做牛做马，哪怕是自己独立设计出的图纸也要附上工程导师的名字，被寄生吸血几年，乃至十几年后才能被认可为是合格的工程师。 不……也许改变的契机更早就已经种下了吧…… 孟亦然可不知道彪形大汉的心理活动有多复杂，他甚至都没有再理会这个怪人，转身就往深处走去。 他的目的一直很清晰——完成传火仪式，夺回属于他的荣耀，夺回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听到背后传来了阴魂不散的脚步声。 “你怎么又跟上来了？” 彪形大汉哈哈一笑，面对孟亦然的冷脸也不生气，“我怕路途崎岖，把您摔着就不好了，而且这下面路也不好走，要是碰上什么障碍物，老先生您这一把老骨头了肯定也搬不动，就让我来帮你搭把手吧……” “你……” 孟亦然为之气节，刚想开口喷出一堆垃圾话，但看到对方那笑哈哈的样子，又不知为何没了兴致。 “算了，正事要紧，我进来已经好几天了，没时间再跟你们耗下去了……” 说罢，孟亦然挥手就往深处走去，而彪形大汉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迈开步伐也跟了上去。 这条合金通道越是深入，通道内部就越是扭曲。 难以想象的爆炸和能源涌动彻底破坏了地形，金属熔融的痕迹从零星可见，逐渐变成到处都是，道路已经面目全非。 不止如此，还有坍塌和门禁封锁，可能是因为能量反涌，也可能是因为殉爆，很多地方都被开了个破坏支撑结构的大洞，上面的结构坍塌下来压垮了一部分通道，逼着两人不得不绕行了好几次。 如果不是有这个彪形大汉搭把手的话，恐怕这条路走得还要困难。 不过这壮汉也确实生猛，好几次碰上那种自动锁已经处于熔毁状态的隔离门，这家伙二话不说上去就给把门撕开了——虽然只是沿着门缝把被熔融合金封住的地方给撕开了，但看上去也十分恐怖了。 弯弯绕绕了老久，两人终究是到达了核心。 能源核心有三重防护门封锁，理论上来讲应该是防护最为严密的地方，其防护门的防护级别自然也是按照最高规格而制作的。 黑色的大门矗立在通道的尽头，既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通道周边也没有出现熔融的迹象。 看到门尚且完好的一瞬间，孟亦然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能源核心炸了…… 如果真是能源核心炸了，那他可就修不好了——你不能指望一个修蓄能罐都得抠抠搜搜地从坏掉的装置上拆零件维修其他可抢救装置的人，去修好一个技术原本高出他自身，乃至高出好几个时代的装置…… 他没有多想什么，就开始对着门口的操作台操作起来，倒是旁边的彪形大汉开口了：“老先生，你知道那玩意儿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孟亦然的思路被打断，他有些不满，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翻着白眼骂道：“你连这个都看不懂，怎么当的工程师？这是个密码锁，这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可以视作一个更大的、整体的文字的一部分，只要按照这样，这样还有这样，正确排序之后……” 在老先生的现身说法下，门伴随着沉重的挪动声缓缓打开了。 “门就能打开了。” 第七十二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一) 老先生在这边洋洋自得炫耀着自己的，却根本没有发现一旁的彪形大汉神色有点不对。 他不仅没有露出丝毫崇拜的神色，脸上反倒生出几分悲叹和惋惜。 老伙计，你最终还是做出了这种事情吗…… 随后一抹果决在彪形大汉的眼中一闪即逝。 他在这一刻已经做出了决定。 同时合金大门缓缓打开，两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地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后，终于来到了，露出了里面的景色。 那是一个无比宽敞的……舱室。 比之前他去过的任何一间舱室还要宽阔，比传说中的巨人居所还要宽敞、开阔无数倍，就算是二十多米高的巨人出现在这个房间中，也会显得像蝼蚁一样渺小。 宽阔是宽阔，但这间舱室却一点都不空旷。 复杂而精巧的管道，沿着墙壁建成供操作员快速来往各个装置的合金支架与楼梯，巨大且刻画着许多蚯蚓般文字的表盘，悬挂在天顶的一排排挂灯……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房间正中心那一汪泛着幽幽蓝光的水池，水池里通体湛蓝的不明液体如同沸水般翻滚着不断吐出泡泡，一缕缕与水蒸气无异的青烟正在缓缓上浮，除此之外还有三枚屹立于房间中圆柱形的巨大容器。 通体银白，呈圆柱形，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化工厂里放大了数倍版本的反应釜，能看到有许多粗大的合金管道从这些完整密封的容器上接出来，然后又分裂成了许多根细小的管道向着远处延伸，最终埋入墙壁或是天花板中。 而这些巨大的反应釜就屹立在孟亦然和彪形大汉面前，被混凝土、合金还有超规格钢化玻璃构成的材料所组成的墙壁阻隔着——没错，合金门就开在这个舱室的半腰处，站在门口的平台上，透过墙壁上的玻璃就能居高临下总览整个能源舱室。 哪怕是见识过不少工业机床，见识过不少工厂车间的孟亦然，看到这种庞然大物也不禁感慨——这玩意儿，以夜之城如今的工艺，想造出来也有点够呛， 至于房间正中心那一汪泛着幽幽蓝光的水池…… 虽然表面的液体已经沸腾，不断翻滚着泡泡冒气和蒸汽差不多的青烟，但他还是隐隐约约从不断翻滚的水面底下，不知道有多深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如同球体一样的装置。 由于水面不断翻滚，再加上光线折射变得无比混乱，更加细节的东西他也看不清楚了。 他的工程师本能正在告诉他，那玩意儿贼特么危险，如果可以的话，千万不要掉进这个池子里…… 最好连凑近观察都免了！ 好在能源核心也和其他能源分配舱室一样，都是由智能系统进行管理的。 仅凭他一个人想要找到问题所在，其实也并不是很困难。 毕竟首先他能看得懂那蚯蚓般的文字，在几代传火者的努力下也知道该怎么使用这些系统，否则真要他一个一个找过去的话，恐怕再给他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找到问题所在。 两人沿着合金楼梯走下楼，看得出来当初设计这个舱室的人非常贴心，完全考虑到了一些路痴和冒失鬼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闯入后，因为不知道相关的安全生产知识结果搞出大危机的可能。所以这一路上他们看到墙上贴着许多不同的警告标识和路标。 孟亦然甚至在一条走廊上发现了好几个挂在墙上的kt板——上面写的全部都是安全生产守则，以及发生紧急情况该怎么办的应急预案。 很快两人就到达了操作间。 尝试过许多遍，已经有些驾轻就熟的孟亦然走到操作台前，熟稔地开始操作起机器，面前的投影光幕流转，一番操作后系统开始自检。 很快，自检系统的评估图案就出来了，几个巨大的反应釜，还有深藏在蓝色大水池下那个庞然大物的图案便浮现出来。 随同浮现的，还有一大段一大段蚯蚓般的扭曲文字。 “咋回事啊？俺瞅着这些好像没啥问题诶，没有能源泄露，也没有高温和爆炸……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啊……”一直充当护卫的彪形大汉，凑上来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图案，还有蚯蚓般扭曲的文字，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结果凑了好一会热闹后苦着脸缩了回去——他看不懂。 所以只好不满地嘟囔道：“我看不懂这些文字，老先生你还是帮我翻译翻译是怎么一回事吧？” “不学无术，亏我之前在来的路上还觉得这次传火的功勋章有你一半呢……。”孟亦然白了他一眼，但是想到这家伙在路上帮过自己很多次，好几次差点掉进坍塌坑洞中都是被他拉回来的，语气也不禁软化下来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嘟囔道：“要是有机会出去的话，我要好好给你补补课……要是让你的工程导师知道你这样子，不得被气死？” 彪形大汉一愣，没听到后半句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别吧……我觉着这传火的功勋章拿着挺丢人的……” “你……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孟亦然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发作，挥了挥手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来，开始解读上面蚯蚓般的文字：“系统自检完成，本次费时十五分十六秒，超过全宇宙百分之六的用户，感谢您使用720安全监测系统，已自动为您安装了推荐相关软件……” 念到一半这个老先生就不禁吐槽道：“这都什么鬼东西！” 随后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略过，直接跳入主题。 “本次检测共发现十五个问题，其中十三项为高风险问题，正在为您一一列举……” “过载引发数个能源节点、分配区间出现熔断、烧毁现象。” “一百三十七处电路过载短路，能源供给出现极大问题。” “静滞力场能源输出低下，即将唤醒冬眠者，剩余时间15：23：17。” “爆炸导致通道连接出现故障……” “泄压阀未正常运作，压力超标。” 越是阅读，老工程师的脸色就越是阴沉。 然后他读到了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微缩型太阳核心动力炉内壳熔毁，内部压力到达临界点……卧槽你大爷！” 孟亦然看到这段信息时，顿时被吓得亡魂直冒，下意识就骂了一句粗口。 “怎么了？”彪形大汉一脸急切地凑上来，但是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只能干着急。 “妈的！合着当初董事长在夜之城里种了个小太阳？！” 第七十三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二) “神他妈小太阳！” 与此同时，夜之城某个小破棚屋中，吴铭也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没忍住爆出了粗口。 “大哥？”正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摆弄着那套广播设备上的天线的伊丽莎白，她茫然抬起头，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怎么啦？找到阿狗了嘛？” 听到伊丽莎白的话，神情憔悴的莉娜也一下来了精神，双眼晶晶发亮，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看向了吴铭。 “这个……” 然而，这个小女孩注定是要失望了。 吴铭稍微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忍打破小女孩的希冀，他很想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了阿狗，马上就去把他救出来。 可…… 他没办法这么说。 他摇摇头，驱散脑海中纷乱的想法，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抱歉，我还没有找到你哥哥的踪迹，只是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小女孩眼中希冀的光芒轰然熄灭，难以掩饰的失望从她眼中迸发出来，眼瞳中的神采也快速褪去，重新恢复了之前那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眼神。 看着莉娜的样子，吴铭也只能暗暗叹息，决定加强隐形探机的搜索力度，早日找到阿狗的踪迹。 “诶？不是阿狗的踪迹？”伊丽莎白更加好奇了——能让大哥那么大惊失色的发现，一定非常惊人！像这样的想法在她奇异的脑回路里转了一圈后，这姑娘就拖着板凳好奇巴巴地凑了上来，那张姣好面庞一下就贴了上来，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少女用清澈如水的双眼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大哥发现了什么啊？” 香风扑面而来，少女身上好闻的体香钻入鼻腔，被如此近距离注视着，吴铭的心跳也不禁漏了一拍，愣愣看着那双清澈的双眼，大脑短暂陷入了空白。 突然一下被人凑近的面前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距离，而且对方还是个很漂亮的异性时，在如此近距离下被注视着，不管是谁大脑都会宕机一会的，然后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悸动。 当然，请不要误会，这种悸动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突然被吓到产生的，心跳首先会开始快速跳动，加速体内血液循环，呼吸加快提供更多的氧气，身体会在一系列的机体作用下获得更多的能量，伴随着体温升高，血液和氧气会被输送到大脑、四肢百骸，思考和执行逃离危险的手段，并且会让人的各项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反应更加迅速，捕获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信息。 记好了，这叫危险感知，是人类从远古蛮荒为了快速逃离危险而练就的本能。 绝对不是什么心动的感觉。 平日里淡定无比的吴铭，这次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嘭嘭加速跳动。 而一旦他的脑子陷入宕机和空白，没有平时的理性和自我的约束，思维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来。 他第二次仔细观察伊丽莎白的脸庞和双瞳。 不再是以他古怪的、以他人性格和内在来定义和看待对方，而是以一种非常流于表面，甚至可以说是肤浅到只注意皮囊的视角，注意到了伊丽莎白的外貌。 吹弹可破的肌肤，精致高挺的琼鼻，清澈的双瞳如湖泊般深邃，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飘动着，似笑非笑的嘴角勾起，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或许用倾国绝世来形容她的样貌有些夸张，但伊丽莎白的容貌能碾压许多修图大宗师p出来的美丽面孔是毫无问题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魅力——她身上带着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只不过平时她那傻兮兮的笑容，还有吴铭独特的看人、待人视角，才导致了后者一直忽略了她的容貌与魅力。 而今天。 他 第一次，以这种直观的方式意识到了伊丽莎白的魅力。 好香…… 萦绕在鼻间的幽香，吴铭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说起来妹子身上的香味，好像都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 然后思路开始跑向奇怪的地方。 老赵也会用洗发水和沐浴露清洗机体吗？用水洗不会生锈吧？ 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思维发散，马上他就恢复心如止水的状态，同时也伸出手按着伊丽莎白的肩膀，把她按回了椅子上：“收，你好好坐下，一个姑娘好歹要注意一点影响，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凑异性这么近。” “噫！大哥怎么开始变得有点像人偶了！婆婆妈妈的……” “你的错觉。”吴铭移开视线，“倒不如说是你太随意了，对别人太不设防了，听了之前你每天的行踪后，我都怀疑别人拿一顿火锅就能把你给拐跑，现在老赵又不在，我多少还是得管管你……” 听他这么说，伊丽莎白顿时就不满意了：“大哥你这是在小看我！一顿火锅怎么可能把我拐跑！” “所以至少是两顿咯？”吴铭斜眼。 “两顿也不会跟他跑的！” “那要几顿才会跟别人跑？” “唔……我想想啊……至少也得十五顿火锅，三十顿鸡公煲和若干顿日料才行吧……” 伊丽莎白手指点着下巴，双眼望天苦思冥想道。 “你看，还不是会被别人用吃的拐跑。” 吴铭两手一摊。 “大哥你……你使诈！”伊丽莎白被这么一点才想明白，不满嘟起嘴抗议起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吴铭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然后开口道：“莉兹，还记得之前我收服的那个宝可孟……亦然吧？” 少女歪头想了想，然后哦了一声，眼睛一亮：“被大哥扔出去的那个？” “没错。” “他怎么啦？” “他找到了能量塔的能源核心，正在着手修复。” “啊？”伊丽莎白歪着头，“那个东西修好了，城市就会恢复正常吗？” 她没有去问吴铭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仿佛大哥知道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理论上是这样。”吴铭点头道，然后马上话锋一转：“但还可能出现包括不限于最后因为难度太大修理失败，又或是他突然远坂家附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以及他根本修不了这玩意儿……” 伊丽莎白眼巴巴看着他问道：“修不好是不是就没有暖气，大哥准备出面了？” “如果修不好就不是我出不出面的问题了……”吴铭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要是搞不好，整个夜之城都可能被炸上天……” 那玩意儿可是太阳核心动力炉啊…… 听这名字就觉得不大吉祥，哪怕前面加了个‘微缩型’的前缀，听起来还是不吉利，再加上水池下面那诡异的球形结构，更是让想象力丰富的吴铭不由联想到了戴森球。 聚变技术，人造小型太阳，戴森球…… 吴铭觉得自己隐约知道给夜之城功能的玩意儿究竟是啥了。 说实话在经历了许愿世界和海德博士生活的芯片世界，接触了完全不靠谱的唯心力量，围观了强人工智能是怎么表演的一场叛乱，又是怎么被意识上传的赛博人们ddos攻击到死之后吧，他心里对废弃历史各种点歪的技术树已经有点ac数了，绝对不会按照现实世界的标准来衡量废弃历史的技术水平。 毫无意义，废弃历史是废弃历史，现实世界是现实世界。 说不定这个世界线1970年就开发出了可持续聚变反应技术了呢？ 点出了可持续的聚变反应技术，造出个小型人工太阳总不过分吧？ 连人造太阳都能造出来了，咱们再把戴森球技术也给点出来吧，以后就用这玩意儿发电了，再也不用裂变反应堆这玩意儿了，不环保。万一炸了，反射性尘埃甚至能顺着风从大陆一头飘到另一头去……就算没有放射性尘埃，可架不住有些缺德玩意儿把核废料往海里倒啊…… 这种发展合情合理，很符合逻辑嘛。 所以说如果废弃历史里的人类文明再掏出个亚顿之矛来，吴铭都一点不觉得惊讶。 只是他有点忧心。 如果那玩意儿炸了怎么办？ 自检提示里说的已经很明确了，那玩意儿的内壳已经熔毁，内部压力到达临界点，这玩意儿要是真炸了，岂不就是一个大烟花？吴铭倒无所谓，凭借护盾和收容空间，他也能保护好自己和伊丽莎白，甚至还能救下几个人…… 可全城大多数人都被拉去陪葬肯定是跑不掉的…… “那该怎么办啊……”伊丽莎白也没了主意，“大哥最近又不能出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几天里，他们几人一直都乖乖留在阿茶的破旧棚屋中。 毕竟当前的局势实在不允许吴铭再有什么动作。 那天治安官偷家抓走了阿狗，并且把后者带进能量塔后就完全失去了踪迹，事后了解到当时状况的吴铭，完全可以肯定阿狗是被带去见董事长了——但在没有找出董事长监视自己的途径，没有确认阿狗的位置并且有完全把握将其救出之前，他还不能拿别人的命去赌。 再就是阿茶。 吴铭走不开另外一个原因还是在阿茶身上。 那天他一套冥土追魂的操作姑且还是强行把人给救了回来，但阿茶的状态并不太好。 主要是精神方面的状态不大好。 或许是那一套操作把已死之人救回来的关系，无数矛盾的记忆一股脑全部冒了出来，割裂而矛盾的记忆搞得他已经开始有些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经历过的，哪些是突然冒出来的了。 所以吴铭还需要时不时下潜到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帮他驱散一下心中的阴影，梳理一下混乱的记忆…… 同时做点小实验…… 想到这里，吴铭脸上突然露出想到什么的神情，然后浮现出一丝迷之笑容。 “什么都做不了？” “那可未必……” 第七十四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三) 下潜。 不断地向下坠落。 跨过各种光怪陆离、仅仅充满了象征意义的风景，越过漆黑之海上一座座光之孤岛，吴铭再次来到了‘夜之城’。 经过前几日惊天动地的大崩坏后，随着阿茶的精神状况和灵魂逐渐稳定下来，再加上吴铭经常给他刷上几道精神安抚，时不时利用座舱下潜到心象世界中为他梳理、巩固自我，这条至多只有一条街道，浓缩了阿茶一生所有见闻、经历的‘夜之城’也逐渐走上了灾后重建的道路。 仿佛遭到了大地震般开裂、高低不平的泥泞地面，正在逐渐恢复平整，裂痕悄然弥合。 倒塌的房屋重新屹立起来，而废墟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站在街上一眼望去，虽然还能看到许多半毁状态的房屋，但是吴铭能看到，这些半塌毁的房屋正在逐渐重建的状态。 这是阿茶的殿堂，是他人生经历总和所堆彻起来的城市。 也仅仅只有一条街而已。 这条街道是他平时上工需要经过的街道，但是街道两边的建筑却不是正常的棚屋，而是在他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建筑。 幼年时期的福利院。 淘到坏掉的广播设备的垃圾场。 通识教育的学校。 阿狗的家。 用来寄送底层人民信件的公共收件地址。 还有这条街道两边尽头的建筑——阿茶的家，以及剥削他的血汗工厂。 而更远一点的景色，就只是存在于背景中，永远无法到达的贴图了。 屹立在天边，渴望又不可及的能量塔。 围绕着能量塔，楼房无论是高度还是外观，都比低矮棚屋气派、美观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高楼。 装修大气的高等学府，那是有钱的小少爷们在通识教育后继续上学的地方，据说从那里走来的人都会成为工程师的学徒，然后在未来某一天也会成为工程师。 这些都是阿茶可望不可即，永远都无法了解的存在。 就连里面的行人，也都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打工人，还有神情凶恶，满脸横肉的流氓治安官，他们打骂勒索着前者，试图从这些痛苦、麻木的人群手里榨出最后一点金钱。 这些，同样都是烙印在阿茶心中最深刻的‘印象’。 这些，就是夜之城目前的环境。 如果不是日复一日的亲眼所见，是不可能堆彻出如此牢固的印象的。 可以说这就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见闻总和，就浓缩在了这个加起来可能还不到0.1平方公里的空间里。 这里，记录了他的一生。 而在道路另一头阿茶的家中，是被他划分为绝对安全的领域，里面堆满了他的渴望、执念。 那些渴望转化为象征后，就变成了几乎堆满屋子的草莓饺子，无数听众的来信。 这些都是会让他觉得幸福的东西。 至于更加远一点的幸福。 他就想不出来了。 每到这个时候，吴铭就忍不住要嘀咕，自己是不是该客串一下偷心怪盗，用手机打开bgm然后顺着‘夜之城’的街道，一路高歌猛进，打家劫舍，谋财害命，最后把阿茶心中最珍视的秘宝给偷走。 事实上，他也不知第一次尝试这么做了…… “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这里没有秘宝了！” 一声尖叫从街道上响起，瘦弱矮小的阿茶看着在街上现身的吴铭，立即就警惕起来。 这位阿茶，其实就是阿茶在心象世界中自我映射的一部分——对，你没看错，这只是自我映射的一部分，象征着阿茶一部分的性格和意识。 接着，这位敏感的阿茶就，毫不犹豫拉掉了旁边电线杆上垂下来的长绳。 随后整条街道都响起了警报。 “警报！警报！那个卑鄙的外乡人又来了！所有阿茶请注意！立即进入二级战备模式！” 刺耳的警报声响荡在街道上，接着悠扬、急促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心象风景。 “喂喂，我只不过是进来例行治疗，不用这么戒备我吧？” 吴铭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对阿茶因为目睹自己就直接拉响警报的做法有些不满。 “好歹我也是来给你提供人道主义援助的，至于这么戒备我吗？” “狗屎！”阿茶哪会听信他的花言巧语，登时就啐了回去，“上次是谁他妈把几千年的造反史打包塞我脑袋里来的！” “我这不是帮你们重建三观和自我认知吗？”吴铭两手一摊，显得非常无辜：“再说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什么造反史？那叫人民群众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靠神仙皇帝，也不依靠救世主，凭着自己的力量去推翻暴政，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最终改变世界的奋斗史。” “这怎么能叫造反呢？！” 他表情严肃，眼神真诚，语气认真，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但是阿茶本能觉得这货在胡扯，他眼神狐疑：“上次你刷我一脸造反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希望我能站起来大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往能量棒里塞‘阿茶王’的纸条，还要我找人模仿什么猫叫，最后拉着乌泱泱一大帮人去把董事长的能量塔给冲了……” “你肯定是想害我！” 区区一个自我意识的侧面，还挺精的啊？ “小同志啊，你还是要提高自己的姿势水平，你还要学习一个。” 吴铭一叹，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之前那能叫造反吗？” “那还不叫？” “当然不叫！” 吴铭突然提高了音量，把阿茶吓了一跳，接着就见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叫人民群众为了公平而进行的斗争！” “公平？” 阿茶的双眼顿时泛起迷茫之色，虽然通过辅助装置的翻译功能，他能够理解是这个词可能是公正、平等的组合词，但却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这是陌生的词语是通识教育中没有教过的概念。 “对！公平！” 吴铭的声音在心象风景中振聋发聩。 “你们辛勤劳动，每天都要工作十六个小时，高强度、长时间的工作压榨着你们的身体，还有精神，让你们满身伤病，精神也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可你们得到了怎样的对待？仅仅只是温饱的酬劳，生了病就会被工头踢出工厂，不管是在工厂里猝死还是在上工路上猝死，都不会得到赔偿，被人随便用草席一卷，就能给生产线配上下一个人。” “被如此剥削，被如此压榨剩余价值，你们觉得这合理吗？这公平吗？就没有想过反抗吗？” 面对一系列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的发问，阿茶愣住了，呆若木鸡。 这并不是因为他听懂了吴铭的意思，恰恰相反，对方所说的这些话，他大多都没有听懂。 这个少年面对这一系列复杂的问题，肉眼可见地变得窘迫起来，唯唯诺诺道：“我……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可能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在工厂里工作虽然累是累，工头还经常打骂我们，就连水都不让多喝一口，但是只要按照工头和董事长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奋斗，为夜之城尽到本分，就能赚到吃饭的钱，这应该是好事情吧……” “董事长愿意提供岗位给我们，是我们的福报，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积极工作，用来回报他……” “神他妈福报！”吴铭忍不住咋舌，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是压榨！压榨你能明白吗？！你们拿着最微薄的报酬，却在进行着最为繁重的劳动生产，即便这样你们都没有想过反抗吗？” 这些日子除了帮阿茶重建三观以外，吴铭做的最多事情，就是想现在这样给他洗脑……哦不，是对他扭曲的三观进行矫正。 结果进来后就被膈应到了。 这家伙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观点，每一个想法，都让吴铭隐隐感觉很不爽。 愚昧而又卑微，无知而又短视。 他们对自己的处境根本一无所知，就像一群群麻木的牲畜，毫不关心自己的未来，等待着自己被宰杀的那一天到来。 关键是，这里是心象风景，是个人的人生经历总和的产物，而自我映射更是源自于自我的某一侧面，也就是说这家伙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观点、每一个想法——都是发自真心这么觉得的。 阿茶一脸茫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吴铭会希望自己反抗，但很快，他感觉自己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卑鄙的外乡人，你是不是又想害我！” 吴铭翻着白眼：“我害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肯定是想陷害我！”阿茶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关键，“你想骗我去反对董事长，想让我惹出大乱子！”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不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了一阵阵粒子状的黑烟。 “你跟我讲这么多，就是希望我弄丢工作，然后你就能取而代之……” “何等恶毒！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提防着你是对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杀了你！” 人性的幽邃开始外显在阿茶的这个自我映射上，黑烟变得越发浓郁，最终由虚无缥缈的雾气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液态、如同焦油一样的黑色粘稠液体覆盖在阿茶的身上，逐渐把他转化成了一个只剩下双手在地上伏行蠕动的阴影，同时一张白色的无貌面具也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最终…… 化为了影怪朝吴铭扑了过来。 “果然阴影和自我意识是一体两面的东西啊……” 第七十五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四) 面对突然化为影怪，并且张牙舞爪扑来的阿茶，吴铭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之意，他右手微抬虚按在面前，一张遮住半张脸的假面就如同变戏法般覆盖在他的眼鼻之上。 人格面具。 石中剑！ 覆于脸上的假面化为湛蓝火焰熊熊燃烧，沿着吴铭的面部逐渐覆盖，随后顺着脖颈继续往下、双剑、胸腹、臂膀、双腿，几乎将他全身都覆盖在毫无热度的湛蓝火焰中，同时还有一缕火焰分化而出汇聚在他的右手上，勾勒出一柄长剑的形状。 随着火焰逐渐凝实，在他手中化为一柄镶嵌宝石，金碧辉煌的仪式长剑。 但火焰的变化并没有就此结束，湛蓝火焰继续变化，显形。 甲片层层叠叠覆盖的胸腹板甲，坚固宽阔的肩甲与灵活精致的手甲，闪耀着银白光辉的腿甲，随着火焰悄然褪去，在吴铭身上逐一显现。 接着火焰跳跃，数条装饰性的飘带挂在背后随风飘扬。 一套全覆盖式甲胄便‘穿戴’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近段时间以来，在经历了怪谈事件，尔后又接管了深潜座舱和阿赖耶网络后，吴铭对人格面具有了进一步认识后的运用成果。 在唯物科学的世界里，大众约定俗成的认知印象或许只不过是一种风靡大多数人的思潮，一种易于在不同国家之间传播的模因，只会从文化方面对人们的生活产生影响，却不能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实际影响，更不可能‘大家相信，所以那就一定存在’这种不科学的事件。 但在超凡和唯心层面上，认知是必然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干涉和影响的。 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 这句话在世界立场偏向唯心方面时，是实际存在的，只要你相信你是单身三十年的魔法师，就一定能搓出大火球来。 个体在唯心世界尚且如此，那么群体因为约定俗成的习惯、认知所产生的印象，在立场偏向唯心的世界里，甚至能扭曲事实。 简单来讲就是——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亚瑟王是个女孩，是个金发碧眼长呆毛而且饭量特别大的女孩，那么人格面具所召唤出来的亚瑟王，就必定是个金发碧眼参加过圣杯战争的saber。 说到底，人格面具，就是截取了集体无意识中人们约定俗成的印象，加以提炼在唯心世界重现的产物。 从人格面具中蹦出来的各路神仙，妖魔鬼怪，或许就是基于人们的印象、迷信还有都市传说诸如此类，长久且连续的认知记忆而形成的具体形象。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人格面具所显现出来的神灵，就真的是在地球上存在过的神灵，亦或是神灵本身也说不定。 而吴铭这种应用，则是将原本的认知扩大化，从单纯截取‘石中剑’这一约定俗成的认知印象，扩大到了连着亚瑟王成王前的铠甲也给一起召唤过来了…… 他觉得，继续研究下去的话，假以时日玩个梦想召唤，又或是把亚瑟王本体召唤过来看看到底是男是女这种事情，肯定是可以做到的。 然后他反手就把化为影怪的阿茶给劈成了两半。 化为影怪的阿茶发出一声痛苦的怪叫，面具被从中间劈开，如同焦油般黏稠的黑泥物质喷涌而出。 但轻松砍翻对方的吴铭并没有就此放松，仍旧保持着警戒态势。 问题并没有就此解决。 被劈成两半的影怪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化为光点悄然飘散，被剖开的内壁喷出许多如焦油般的黑泥物质后，又仿佛有生命般蠕动起来，眨眼间就增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肉瘤，失控增生的肉瘤疯狂膨胀着，眨眼间就膨胀成了一个直径数米的肉球。 “和前几次一样，果然没这么好解决……” 见识过好几次的吴铭早已见怪不怪，连连后跳避开了增生肉瘤的膨胀。 同时，整个夜之城都震荡起来。 定期进来与这种影怪战斗，也是吴铭的工作之一。 为这个虽然被救了回来，但落下了非常严重心理问题……甚至可以说是缺陷的家伙，进行进一步的…… 治疗！ 同时这也是吴铭计划中非常关键的一步。 化为增生肉瘤的影怪在不断膨胀着，天空乌云密布，雷霆闪烁，整个夜之城都被笼罩在一副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气氛中，增生肉瘤如同雷鸣般的愤怒咆哮久久回荡在风中，狂怒已经使他丧失理智被 它的头顶，逐渐浮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 那个通道无论从那个角度观测，都像是个边缘发着微光的圆圆的洞口，里面涌动着更多的泥状物，翻腾着就要从由虚化实的通道中涌出。 同时，疯狂充满恶意的念头，也在这片天空下随着癫狂的声音发散开来。 “在知道阿狗和莉娜是因为父母双亡，才沦落到底层时，我心里第一感觉不是同情，反而因为他们的痛苦而感觉快乐……” “呵呵呵呵呵……” “我和阿狗打好关系，和他成为好朋友，就是为了能好好利用他。” “阿狗，来帮我修修广播设备吧……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阿狗，最近我没有钱了，接济我一点吧……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以后各种事情都可以找阿狗帮忙，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嘿嘿嘿，阿狗真是好用，那我还要继续和他做朋友，毕竟这么好用的朋友已经不多了……” “我……阿茶就是这么想的，只要能把这个好用的朋友拴在身边，陪他玩玩做朋友的游戏又怎么样呢？” “而且第二阶层的老爷们都是高贵人，没有什么比欣赏这些老爷们落魄的样子更加开心了……” 肉瘤影怪不知道是再向谁诉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他心中阴暗面的念头，沉闷如雷的说话声从增生肉瘤的内部传出，如同雷声滚滚在夜之城中炸响。 这种场景，吴铭也见的多了，按照某个故事的剧情发展，这时候就应该跳出另一个阿茶大声否认‘不，你不是我！’，然后导致整个影怪挣脱束缚大暴走进boss战，然后收新小弟了。 不过，在这里肯定是不会出现的。 而影怪头上的那玩意儿…… 是脓。 负面的、消极的恶性情感过量堆积，扭曲的情感和执念压抑得不到释放，由量变产生质变后所形成的污染物。 这些以情感和执念等形而上的抽象概念实质化的产物，不管在哪释放都会化为灾变。无差别毁灭和污染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破坏、扭曲、污染、同化，将世界万物都染上脓的特质…… 用吴铭的话来说，这玩意儿就是坨屎，不管是什么东西沾上这玩意儿，基本上就别想着用了。 就是不知道这屎是阿茶个人憋出来的，还是整个集体无意识之海的屎都堆在这个通道口准备喷射了。 同时这也是吴铭无法走开的原因。 从阿茶被治好起，他就时不时会陷入这种状态——自我映射的某个部分，因为一个消极的想法反转化为影怪，接着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就对想着把屎放出来行自我毁灭之举。 这玩意儿的心象风景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他怎么可能放心行动？ “这才对嘛！今天我就是要再砍一次圣杯啦！”吴铭双手握剑摆出攻击态势，心念一动，手中的石中剑便泛起了辉煌灿烂的光芒，“等我这一刀下去，你的这个疗程就结束啦！可以休息观察一段时间了！” 瞄准，紧握双剑，吴铭并没有将剑挥舞而出，而是剑尖朝前，用类似于刺击的方式将仪式剑向前一推！ 金光闪烁的光芒从剑尖喷薄而出，化为一道金色流星，在天空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精准无误落在了肉瘤影怪的身上！ 或许是阿茶心中由消极情绪和负面想法所化成的影怪被多次击杀的关系，经过几次死亡后，这次影怪召唤粪坑通道的速度明显变慢了很多，直到吴铭的股间炮（个人命名）击中这个肉瘤的两腿之间，头顶的通道还是虚幻缥缈的状态。 “吃我咖喱棒啦！” 剑芒爆发，刺眼的光如潮水般向外扩散，淹没了肉瘤影怪，淹没了换成单手持剑的吴铭，也淹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工人与治安官，最后整个夜之城都被光之海洋所吞没。 待光芒褪去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肉瘤影怪已经悄然消失，留在原地的还是之前那个瘦小阿茶。 “有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分不清，那个是不是我了……” “我很想大声否认他，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我自己也不敢确定，我心底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想法……” “尤其是三番几次变成这玩意儿时，心底那些阴暗的想法就会不由自主浮现，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好多次了，每一次想起我就会变得越发动摇，越发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这样阴暗的人……” “我开始怀疑……在心底，是不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越想，我就越恐惧，越不敢承认那是我……” 他就躺在那里，仿佛自言自语般念叨了起来。 “恭喜你，终于有点ac数了，从现在开始，希望你能正视自己。” 吴铭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剑都化为火焰飘散，他走上前来，朝躺在地上的阿茶伸出了手。 “以及放心吧，那只是想法，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的一面，你要做的不是压抑和排斥，而是接受自己的这一面，并且约束阴暗的想法。嗯，让我看看治疗情况，很好，压力一扫而空，你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的阿茶瞥了他一眼：“就不能换个方法吗？” 吴铭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那就只能让你和你的影怪面对面，你否认影怪说的话，说‘这不是我’导致影怪暴走，然后快进到我打败影怪，最后你承认自己的阴暗面也是你，获得人格面具成为我的小弟，跟我一起造……哦不改变世界。” “你还想着带我造反啊！” 第七十六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五) “好了，回归正题吧。” 吴铭一把将躺在地上的阿茶拉了起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阿茶龇牙咧嘴着，虽然这个他只是心象风景中的一个自我映射，只是源于某个念头，某个片段的碎片，但也足以判断自己现在状况究竟如何：“许许多多相互矛盾的记忆都被塞进了我的脑袋里，我经历过的事情，我没经历过的事情，我心里阴暗的想法，我做过的梦，我面对的现实……” “有时候我是躺在床上被活活饿死的；有时候我又是连续工作了二十四个小时，累死在了工厂车间里；有时候我的记忆提醒着我，我从来没有认识过阿狗；可有时候，我的记忆又在告诉我阿狗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分不清了，哪些事情是‘我’真的经历过的事情……” “这些记忆全都混作一团。” 阿茶絮絮叨叨诉说着，叙说开始逐渐变得颠三倒四，双眼逐渐被混乱所代替，话语也变成了混乱模糊的呢喃呓语。 眼看他神智好像又有些混乱，吴铭立即紧张起来，严阵以待：“你没事吧？” 少年闪烁着混乱的眼眸骤然清醒，身子也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抱歉……刚刚差点又……” “看样子之后还是得请教一下专业人员……”吴铭见他没有太大的问题，松了口气：“光是梳理你的记忆可能还不够，之后还是得想办法治治你的人格分裂……” “说真的，如果不是你时不时下来帮我梳理记忆，帮我处理那些负面消极的想法和情绪，恐怕我早就疯了……” “不过，看你这样子，我大概搞明白你脑子里那些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嗯？”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阿茶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回事？你明白了什么？” “你听说过，永劫回归吗？”吴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卖了个关子。 少年双眼中充满了疑惑，他艰难地复述了一遍这个陌生又拗口的生造词问道：“永劫……回归？那是什么？” “一种思想实验，或者说是空想。”吴铭不紧不慢地说道：“尼采曾经主张……或者说是提出的一个思想。” 马上少年就提出了疑问：“等等，你说的尼采是谁？” “他是谁这不重要。”吴铭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重要的是他所提出的这个思想，他认为我们的人生，我们一生中所要经历的一切……不，甚至是在任意的时空，世界的历史、现在和未来，都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轮回……” “时间是一个封闭的圆环，过去和未来如同莫比乌斯环首尾相接，当你死后，你会回到你的起点，再次经历出生、成长、生病和老去，你人生中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个经历，你人生中的每一个可能性，都会在无穷尽的循环中被穷尽……” “简单说就是，每个人死了后，他的灵魂又会回到出生时，把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再次经历一遍，只是每一次的人生都不一定完全相同，而在这无限次的循环中，人生中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被无限给穷尽……” 虽然说起来非常绕口，但阿茶隐约听明白了吴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记忆，其实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 “我死去之后又会回到出生的时候，再一次开始人生，所以才造就了这么多的记忆？” 荒谬。 难以置信。 这是阿茶的第一反应。 可脑袋里那些难辨真伪，相互冲突的记忆，那些不似作假的死亡经历，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如果不是这样，就没办法解释脑袋里那些记忆。 如果不这样想，就只可能是自己疯了。 “没错，你可以这么理解。”吴铭带着赞赏的目光点点头，似乎对他能顺利理解自己的意思非常满意。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心底却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在离开芯片世界以前，那位铁华团的副团长特意告诉他了一些秘密，只有三明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这个世界是一台早就敲定剧本的戏剧，编剧用笔在纸上写出寥寥几段文字，就会成为一个角色悲惨而沉重的过去，由这样数量众多的角色构造出的舞台中，每个人都按照既定的剧本上演着早就定好结局的故事。” 这只是秘密的前半段。 后半段才是导致她倒向外人，与委员会协作的主要原因。 “构筑出这个世界的编剧，只会推进世界的大致流向，定下主要角色们在故事中担负的职责和命运，却不会去一一描写故事里每个小角色最终会获得怎样的结局，或许他们登场过一次就会悄无声息退场，或许他们会继续以龙套的身份活跃在戏剧中。但对于主角们而言，他们会在一次又一次戏剧上演时，按照剧本的设定恰到好处地登场，在完成自己在故事中的使命后，在恰当时机退场……” “这就是既定命运，无法更改的命运。” “海德，杰基尔，西比拉都是这场戏剧的主角，他们的命运早已定下，并且一次又一次重复上演，三明你又如何呢？是屈服于命运，看着他们按照剧本的设定直到退场的那一天，还是向既定的命运发起反抗呢？” 废弃历史是不断循环的吗？ 他不禁在心中产生怀疑，但是当初三明说的东西都太过隐晦，其中还带着许多隐喻，暗示以及不说人话的地方，他也一直没有把这当回事，而所长也出于某种缘由不愿意和他谈论太多关于废弃历史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救下阿茶时发现了这些矛盾，且无法用记忆错乱来解释的记忆，恐怕吴铭这辈子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猜测。 如果循环是存在的，那么负责把这些废弃历史扔进无始无终虚时间里的所长岂不是…… 心念电转之间，吴铭突然意识到一个耸人听闻的可能性——废弃历史的无尽循环如果实锤的话，恐怕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脱不了干系，甚至那个不着调的女流氓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日常工作中发现自己面临的烂摊子是领导搞出来时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吴铭……吴铭？” 阿茶的呼唤声让打断了他的思考，吴铭猛然从沉思中惊醒：“怎么了？” 少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明明是我听到了足以颠覆我人生的东西，为什么你一脸三观尽毁的表情……” 在这几天的治疗里，吴铭除了帮阿茶梳理了记忆以外，还给他塞了许多私货知识，所以连带着他也学会用上一些曾经他不可能知晓，甚至是运用的词汇，三观尽毁就是其中之一。 “没什么……”吴铭摇摇头，在不可能有氧气自己也不需要氧气维持生命体征的心象风景中长出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口说道：“只是想到了一点事情而已，既然你没大碍了的话，正好来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希望你能帮我广播一些好东西……” ………… 能量塔，最深处的反应堆区域中，一通暴躁的咒骂声隐隐传出。 “见鬼见鬼见鬼！我【哔——】你【哔——哔】的！你这让我怎么修！” 孟亦然无能狂怒地大骂着，全然没有一点过去作为高级工程师的从容和游刃有余，一个劲对着外面水池中的太阳炉不断素质发言祖安嘴臭。 也不怪他这么暴躁。 因为他遇上了无法解决的难题。 修不好。 当看到那颗球形的反应堆受损程度时，技艺精湛的孟亦然就意识到，这个东西的修复难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极限。 材料不足，技术有限，损毁严重。 而且那玩意儿是个氢聚变反应炉，或许可能更进一步是一个微型戴森球，反正不管是啥都一样——他修不好。 看着他无能狂怒的彪形大汉也有些遭不住，开口问道：“别骂了，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除非这炉子里有着机魂存在，能帮我们出谋划策，找出可行性高的替代方案，以我们现今的手段根本不可能修复。” 末了，孟亦然还气喘吁吁补了一句：“如果不能修复，就只能等着里面的压力自然泄压，再重新执行点火程序。先不说内部熔毁后，氢聚变反应的高温会不会熔毁外安全壳，就算不会熔毁，失去了常规泄压手段和内安全壳后，太阳炉每次运行的时间就大大缩短，运行不了多久就要停火泄压，传火仪式肯定是无法圆满完成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觉得气不过，一巴掌狠狠拍在操作台上：“你妈的！为什么！” 结果他这一打，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个按键，整个操作台都亮了起来，把孟亦然吓了一跳，接着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操作台亮出的光幕逐渐聚合成一个人形，形成了一个人形光幕投影。 “又有人来了？传火仪式还没有断绝吗……” 听到这个声音，孟亦然虽然还保持着被吓了一跳的姿势，不过脸上表情已经出现了变化，他先是惊愕，随即是狂喜，看着面目不清的人形投影惊喜道：“这……你难道是机魂？！” “机魂？我想你搞错了……我不是这座机器的灵魂，只不过是个想死也死不掉的可怜人而已，你也可以叫我……”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形投影闪烁了两下，发出一阵杂讯杂音，感觉好像是学着人类在介绍自己以前故意停顿一下后，这才接着说道：“乌薪王葛温。” 第七十七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六) 葛温。 这是夜之城中很常见的名字。 初代传火者在大厦将倾之际站出来，力挽狂澜拯救了整个夜之城，这个传奇般的经历使得葛温在那时成为了人人向往的象征，并且在那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向往和尊敬都深深烙印在了人们的心中——人人都想成为葛温，而这种希望和寄托，又在他们有了后代后成为了后代的名字。 不过在初代传火者作古数十年以后的今天，仍然在使用这个名字的，也就只有下底层阶级里最卑微的工人、闲汉和贱民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名字烂大街了。 随着阶级分化，只接受了最低限度通识教育的工人们文化有限，读过的书多半也就只有接受通识教育时的那几本教科书，而福利院的人取名字也挺随便的，甚至还会起一些根本不叫名字的名字：比如说二狗子、阿茶、傻大个、大树…… 有些接受过教育的工人想给自己改名字，但是鉴于他们只接受过几年通识教育，受教育程度实在太低，所以他们思来想去也只能从教科书上取一些听起来响亮的，大人物的名字。 这也是过去那些传火英雄们唯一能留给后人的传承了。 而掌握了知识，垄断了进阶知识的老爷们觉得自己和下等人们共用同一个名字是对他们身份的侮辱。所以追求体面的中层阶级知识贵族，不屑于使用这种名字，若是有贵族使用这种名字，他们就会将其视为贵族之耻。 也得亏夜之城里没有避人名讳的规矩。 话归正题，虽然城内叫葛温的人很多，但是以‘乌薪’作为称号的葛温只有一个。 是的，就是被孟亦然、被所有工程师、乃至夜之城内所有接受过通识教育的工人们所知的那一位。 最初的传火者。 冲击的事实震撼的孟亦然大脑一片空白，房间内几人一下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机器运转时发出的蜂鸣声。 然而冲击之后，最先开口的人却不是孟亦然。 庞大壮硕的身形将孟亦然那个小身板挤到了一边，彪形大汉神情惊愕地冲了上来，声如滚雷：“葛温？你说你叫葛温？这怎么可能！” 他激动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个人影，然而手却穿过了光幕，将那团只是在物质世界徒有其表的投影搅乱，人形光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中倒影一样，一阵阵涟漪随着他手穿过的地方荡起一圈圈扩散的波纹涟漪。 “没什么不可能的……”模糊的投影晃了晃向后退开，避开了彪形大汉宽厚的手掌，刚一远离，那不稳定的干扰状态刹那间就停止：“来到这里的人并不多，但是每个见到我的人都像你这样惊讶，你……咦？” 葛温的话伴随着一个疑惑的尾音戛然而止，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但由于这个投影太过粗糙，就连脸都没有捏出来的关系，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发现，又或者是注意到了什么。 “您……您真的是那位传火者？” 这时，孟亦然才从久久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些磕磕绊绊地问道， 语气中透着掩盖不住的尊敬，神态举止也无比谦逊，一点都看不出他往日那股子目空一切的臭脾气。 人影并没有说话，只是晃了晃由光幕构成的脑袋，轻轻点点头，算是无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那您怎么会……”孟亦然激动地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与乌薪王葛温面对面交谈，以至于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激动不受控制颤抖着。 真要类比的话，这种场面，大概就是孔乙己见到了孔夫子的感觉吧……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会成为，这幅样子，变成了一个……” 他下意识就想问他为什么变成了机魂，不过在最后一刻即将说出那个词的时候他及时刹住了车，他觉得这种形容用在初代传火者身上实在有些不敬，毕竟机魂说到底也只是工程师们设计出来，帮他们更好管理机器的奴隶而已，所以他临时改了口。 “变成了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样子，寄宿在冰冷的机器里面……” “这就是传火仪式的代价。”葛温缓缓说道，他传出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很久以前，我在这里目睹了真相，最终选择修复动力炉，传承初火，同时，作为拯救城市的代价，我也被永远留在这里。” “这是修复动力炉，拯救城市的代价？”孟亦然不可置信地低呼，然后他马上意识到了一个令人细思恐极的问题，“那……那几十年前从能量塔内走出来的，回到城市里的那个东西又是谁？” 如果站在面前的葛温是真货，那几十年前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 这一瞬间，孟亦然想到了很多。 初代传火者回归后对里面的经历三缄其口，回归后仿佛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很少活跃在公众视野中，也从不夸耀自己的功绩。明明人望和民望都达到了巅峰，其功绩完全能与建立夜之城的董事长媲美，可他却一点好像都没有野心一般，急流勇退，主动从漩涡中心撤出，甘心过着平静而又远离公众视野的生活。 面对这个问题，葛温叹了口气，这个人形投影从交谈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点人类的感情波动。 “那是我的残渣。”葛温道：“灵魂……在被从血肉之躯中抽离后，会留下一些本能残渣，这些本能残渣没有高级功能，无法进行思考和认知，但是让皮囊以行尸走肉的方式活着的话，却绰绰有余了……” 彪形大汉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孟亦然没有发现他的眼神，这位看起来与其说是工程师，倒不如说更像打手的壮汉在听到了葛温的回答后，双眼一瞬间闪过极为复杂的神色，但马上他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 他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在葛温没有任何人体特征，只有一个人形轮廓的投影身上打量着，似乎是想要把对方内心所思所想看穿，尝试用这种方式验证葛温有没有说实话。 不过葛温无视了彪形大汉的目光，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这种隐隐带着攻击性的目光，他缓缓开口道：“我的事情也说的够多了，我想，你们来到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来打听我的事情……” 孟亦然被他这么一点立马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方继续说道。 “按照我所了解的传火仪式，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苦恼什么，所以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有办法修复动力炉，但是如你所见，这个方法是需要代价的……” “代价？”孟亦然心中已经大概知道了答案，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不死心地开口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一切。” “你的一切，你的见闻、你的知识、你的人格和经验，我会接管这一切，而你的灵魂，就会当成祭品献上……” 初代传火者的声音又恢复了当初的平稳，不带着丝毫感情波动地说道。 “以这些作为代价，你就能修好动力炉，完成传火仪式的最后一环——重新点燃微型太阳，使小型戴森球再次运转……” 这就是传火仪式的真相。 口干舌燥。 孟亦然感觉嗓子眼都开始冒起了烟气。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纯粹，和那些抱有伟大而崇高目的的传火者们不同，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夺回自己曾经作为传火者时拥有的一切，可…… 如果注定葬身于此的话，那他之前打好的算盘，全部都成了笑话。 人都死了，就算董事长给他恢复了声誉又如何？ 人都死了，就算夺回自己的财产和地位又如何？ 焦躁、烦躁、不安。 这些情感就如同毒蛇一般蚕食着孟亦然的内心，他的眼神开始游离飘忽，心中也开始涌现出了不少小心思。 “看来你正在思考着怎么从这里脱身……”葛温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般，一语道破了他心中所想。 孟亦然被吓了一跳，脸色顿时通红：“你……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真正到达深处，修理反应堆的传火者们，都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修好反应堆，只能献上自己的一切。”葛温并没有在意他恼羞成怒般的辩解，只是提起了看似不大相关的话题，“你知道吗？通过献祭来修复动力炉的手段，这还是源于第三代传火者的妙想。” “第三代传火者他不是工程师，但却是个异想天开的天才，在这里，他把超凡和科学的力量第一次结合了起来，布下了燃烧灵魂作为祭品实现愿望的超凡术式，只是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验证，就匆匆忙忙启动了术式。” “用超凡的力量去改造科学产物，这种做法最终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动力炉过载多数区间损坏，能量塔几乎爆炸，第三代传火者被术式本身反噬，如果不是他的团队拼死抢救，全员自我牺牲的献祭才保住了即将崩溃的动力炉，恐怕夜之城早就因此毁灭了也说不定。” “然而直到今天他所遗留下来的隐患都还没有解决。” “而第四代的传火者们，走到这里来的是一批天分很差的工程师，在工程技术和学识上完全无法和前代相比——可以说他们就算加起来，被吸纳到我的灵魂中，能起到的运算支持和帮我管理动力炉的作用都非常微小。” “但他们的灵魂可以作为祭品，在知晓这里的真相后，一个接一个献祭了自己。” “尤其是那对夫妇……” 说到这里，葛温竟然流露出一丝赞赏的意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亦然死死盯着那团令他尊敬，一直被他视为榜样的光影，“以那些人作为事例和榜样，劝诱我，绑架我像他们一样付出和牺牲吗？” “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我建议你还是打消为好。这里的反应堆虽然是能量塔最重要的供能来源，但并不是不可或缺的，我看过这里的设计布局了，完全有把握把这里改造成火电站……” “这样牺牲不会很大，而且就算死，也只是死一些贱民而已。” “不。”葛温摇摇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怜悯：“我只是在告诉你，如果你的动作不快点的话……” “它们就要醒来了。” “它们？” “这艘飞船真正的主人，静滞力场中沉睡的存在们……” 第七十八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七) “这样走掉真的好吗……” 走出狭长的通道，三重防护门在两人身后依次关闭，这时彪形大汉才看向了身边沉默不语的孟亦然问道。 “再怎么样，先听他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决定比较好吧？” 孟亦然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决定？做什么决定？像葛温说的那样，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那些贱民吗？” “门都没有。”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声音充满了愤懑和怨恨，“我不会去救那些人的，那些下贱！低劣！恶心的下等人，比温室大棚里的猪猡还要低劣，令人作呕！我为什么要去救这些下等人？” 十几年中所受过的嘲笑和欺侮的回忆一齐涌上了孟亦然的心头，想到酒馆里那些人将自己的过去当成酒后的笑料，想到自己为了生活下去不得不卑躬屈膝去求下等人不要赶走他，想到落魄后就连一个醉醺醺的醉汉都敢骑到自己头上来，肆意侮辱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然后被他一股脑宣泄了出来。 有道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固然孟亦然并不是主动退让，不和这些人、这些事计较，而是限于自身能力不足境况窘迫才不得不忍耐退让的，但这在事后想起来却更容易让人觉得生气。 就拿有人侮辱他、质疑他究竟是不是个传火者的事来说吧。 你说要不动手打吧，他一个主要靠脑子吃饭，过去被人伺候惯了的老爷，肯定是打不过那些干体力活的大老粗。 争个脸红脖子粗吧，实际上大家只是把他当个小丑，谁都不在乎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了，这些几乎没有接受过太多教育，更没有建立过什么道德观的人们只是遵从着裸猿的生物本能，在慕强抱团的基础上，想找个弱者发泄一下自己的施暴欲望而已——就像是董事长压迫知识贵族，知识贵族又去压迫底层工人，工程导师压迫工程师学徒，工头压迫工人一样逐层逐级压迫下来。 而落魄的孟亦然就是一个很好的被压迫者。 首先是他的身份，虽然大多数工人都不觉得孟亦然是真的传火者，因为他们不相信自己身边真的有这么个大人物，也不相信他们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会落魄到和他们一样到小酒馆里站着喝劣等烈酒，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欺压、侮辱孟亦然的时候，把他‘当成’一个可能曾经真的是个传火者，但是现在早已落魄的贵族。 这是一种精神胜利法，通过贬低和践踏他的尊严，来变相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其次是迫害的快乐，群体，尤其是盲目的群体，一群乌合之众在情绪狂热的状态下，面对某个和自己不同、无法融入集体的个体时，他们就会对这个异类进行疯狂迫害，并且从中获得可笑的快感和成就感。 在不断迫害的过程中，属于这个群体中的人，对群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也会越来越强，同时他们也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的观念，用来正当化自己的一切行为。 最后就是宣泄压力了。 只要压迫存在，被压迫者就必定会产生令其身心都无比痛苦的压力，喝酒是宣泄压力的一种，所以有些工人才会将攒下的钱用去挥霍饮酒，酒精能麻痹大脑，迟缓思考能力，能让人卸下道貌岸然的伪装借着酒劲做出自己正常时不敢做的事情…… 这里插一句题外话，所谓的酒后乱【哔——】都是在胡扯，因为如果喝多了【哔——哔——】是肯定立不起来的，所以酒后乱【哔——】十成十都是装的，都是借着酒劲搞事情。 扯远了，回归正题，除了酒精以外，还有一项手段非常解压。 那就是欺凌与暴力。 这些人没有接受过道德教育，没有普世意义上的道德观，教科书里自然也不会写‘勇者愤怒，拔剑挥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刀砍向更弱者。’这样的名人名言，所以倾泻暴力的对象自然就指向比他们还要弱的弱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曲折逼仄的通道中，孟亦然沉默不语，报复欲随着回忆翻滚在心中燃烧得越发旺盛。 如果就这样把火灭了，让夜之城被暴风雪永远冰封也好…… 他这样想着，想象着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被冻成一具具冰雕的样子；想象着灭火后，失去夜之城的董事长会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从高高在上变成一无所有时的狼狈模样；心头不禁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反正他身为传火者的荣誉和一切失去的东西都讨不回来了，不如就这样在最后实施报复。 这样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就在他心中种下了种子，被怨恨浇灌，逐渐生根发芽。 由于来时有修复工作，孟亦然花了不少时间才到达能量塔的最深处，而回程时修复工作，两人又是一个劲在赶路，所以他们没有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走出了风格超前、科幻的能量塔内部，穿过了如违章建筑般挂在能量塔外部的挂件区，很快就回到了能量塔的出入口。 前方视野尽头的出口处是一片如墨般化不开的黑暗，越是接近出口，两人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外界极其严酷的自然环境。 永夜、极寒。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传火者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传火仪式，您还说过我为人人和人人为我，都是传火者的意志，您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吗……” 这个时候，在两人即将到达出口时，彪形大汉才缓缓开口，打断了一路以来尴尬的沉默。 “现在提起这些干什么？”孟亦然轻哼一声，闷声闷气地说道：“对，我是这么说过，你是想借此取笑我？” “不……”彪形大汉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第三代和第四代的那些传火者们，是不是也是在这一精神的驱动下，义无反顾献祭了自己维持传火仪式的……” 然而大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亦然打断了：“现在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群被骗去当柴烧了的蠢货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跟上，我们要抓紧时间离开夜之城了……要在被董事长发现之前离开这里了……” 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但马上就发现同行者似乎并没有跟上自己的步伐，老先生回过头，发现彪形大汉已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老先生你自行离开吧……”彪形大汉摇摇头，没有跟着他离开能量塔的意思：“我决定留在这里……” 孟亦然讶异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彪形大汉坚定的目光。 “嚯，那你还真是‘伟大’。”老先生突然阴阳怪气起来，“怎么？你被葛温说动了？想被拉去当柴烧了？热血上头以为你上你也行了？” “不……我只是想留下来，为这个城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彪形大汉如此说道，脸上表情认真不似作假。 “明明您是目前唯一可能挽救夜之城的人，但您说要离开时，葛温也没有为难您，最后还是任由您离开了，说明他尊重您的选择，无论是传火还是灭火，他都尊重这一任传火者做出的选择。” “所以我也有我的选择——我想留到最后，看着这座城市到底是坚持到最后幸存下来，亦或是……毁灭在暴风雪中……” 孟亦然静静看着彪形大汉，寒风从外面刮入通道，发出怪异如同女人哭泣的呜呜声，这种沉默持续了大概一两秒，他突然瞪起眼睛怒骂道。 “你也是个蠢货！既然你想留在这里陪那群蠢货和下等人去死，那你就去吧！跟我没有关系！” 冷冷留下这一评价后，老先生就转过了头，走入了外面被永夜和暴风雪所占据的世界中。 彪形大汉望着他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幕与暴风雪中，不仅轻叹了一口气。 旋即，他转身，背对着老先生离开的方向，看向一直延伸到深处的通道。 “他已经走了。”彪形大汉缓缓开口道，“我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他的声音并不大，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人对话着。 仿佛是作为回应一般，深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接着广播电子音从通道深处的昏暗环境中传了出来。 “他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这样的棋子我还有很多，没了他，对我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影响。” 那个如同火柴人画风的机器人从通道深处走出，他迈着夸张的步伐，细胳膊细腿，用一根脊椎骨和两个支架构成的躯干，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滑稽的感觉，他的电子眼扫过彪形大汉的身体，然后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从他身上挂着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好久不见……吾友，这次你为了什么而来？” 看着已经变得陌生的好友，彪形大汉再一次想起自己伪装成工程师潜入能量塔的原因，而现在，见到好友的他也不需要掩盖自己的目的和身份了。 “来终结你的暴政，以及……” “见证这座城市的终结。” 第七十九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八) 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八十多度。 距离能量塔停止运转，全城失去能量塔供能过了数日，由能量塔分流电力供能的路灯，早已熄灭多时，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如死一般的黑暗中。 借着头顶依稀可见的星光和月光，孟亦然毫不停留踩在雪层中，尽可能快步走在昏暗且空旷的街道上。 曾经因为能量塔辐射出的热能有些泥泞的夯实土路，在超低温下的冰雪风暴肆虐了这么多天以后，也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雪。 孟亦然艰难地在齐膝深的雪路中前进着，顶着迎面而来几乎能把人吹得向后仰倒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在暴风雪中留下一串脚印，又很快被风雪掩埋。 寒潮裹挟着拇指大小的冰渣气势汹汹地扫过永夜平原，狂风在夜之城中肆虐着，那些破旧的金属棚屋顿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崩塌一样，冰渣落在那些破旧的金属棚屋上，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如同哭泣，又像是咆哮的风声、房屋结构摇摇欲坠的吱呀声还有冰渣的敲打声混杂在一起，在这死寂、寒冷的夜晚形成了一场独特的乐章。 就好像是在为陷入危局的夜之城奏响哀歌一样。 孟亦然不敢再外面多做停留，隔着防风镜他的视线在街道上扫视着，寻找着附近有没有可以让他暂时躲避风雪和董事长的地点——虽然他装备齐全，可以一定程度抵御超低温，但在这个刮着寒风的外界，哪怕穿戴了防寒装备也会陷入缓慢失温的状态。 因为实在太冷了。 孟亦然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衣服，如同刀子一样的寒风刮得他脸生疼，惹得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将大半张脸和耳朵都藏在了高高竖起的衣领与保暖帽下。 他必须要把暴露在外的皮肤小心藏在防寒装备和衣服下，否则只要没有防护的血肉之躯暴露在寒风中，不超过一分钟就会快速失温，血流不畅并且造成局部冻伤。 尤其是手指、脚趾还有耳朵这类血液循环的末端区域，在超低温环境下是非常容易冻伤的，也是在冻伤发生后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因为失温会让局部血液循环产生障碍，进而导致一定程度上的麻木和感官丧失，使得冻伤者对自己的冻伤状态一无所知，甚至错过最佳的抢救时间。 自夜之城建立以来，那些因为重度冻伤而截肢的人，大多都是因为低温麻痹了被冻伤的肢体感官，结果导致冻伤越来越严重，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以夜之城现在的医疗手段又无法进行救治，只能切除坏死肢体保全病人的性命。 行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又没有雪橇车代步的孟亦然自然要更加警惕自己的体温流失状况，他可不想自己还没有逃离夜之城就因为重度冻伤倒下，所以刚一走出能量塔，他就在时刻留意自己体温状况，并且借着星光月光扫视着有没有可以暂时躲避风雪的房屋。 不过他很幸运，很快就找到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漏风不是那么严重的棚屋。 孟亦然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他选中的那处棚屋前，出于知识贵族的体面与礼仪教育，还有在底层的生活经验，他没有急着溜门撬锁或是踢开房门，而是先伸出手敲了敲门。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门没有锁，戴着手套的手落在房门上才敲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屋内静悄悄的，这扇一推就开的门既没有上锁，门吼也没有设置什么简易的警报装置。 “有人吗？”孟亦然不由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这种反常的现象让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按照他这十几年在底层厮混的经验来看，虽然底层阶级大多都没有钱也不会想到去购置门锁这种东西，但就算没有门锁他们也会考虑用别的东西来代替门锁，也许还会设置一些建议的警报装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不设防。 就像旧世界的巴黎一样。 外面狂风呼啸，房屋摇晃，可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老先生心中思考着这些细节，同时他悄悄伸出手去将推开的门拉回来一点，借着昏暗的月光艰难辨认门边是不是有门锁或是插栓之类的东西。 有门锁，但门锁是坏的，只是看不出来是最近坏掉的，还是坏了就一直没有修。 “我希望能在你这里稍微躲避一下风雪……”屋内一直没有人回答，也不知道是防备，还是有着别的原因，但老先生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就在门口稍微休息一会就走，不管你同不同意，请给我一个回话……” 这是他在底层生活的经验，先试探一下里面的态度，因为如果贸然冲进去结果发现里面是个壮汉，而且对他并没有好意的话，他很可能会被揍一顿…… 屋里仍然静悄悄的，仿佛一切声息都隐没在了房间内深邃的黑暗之中。 “那我进来了。” 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孟亦然没有在外面继续等待，把有点冻僵的脚从雪地里拔了出来，走进室内然后砰的一声，将风雪和寒潮关在了门外。 因为能量塔切断了对外的能源输送，全城供暖停止，所以屋内温度其实比外面高不了多少。 真要比较的话，待在室内的唯一好处就是挡风，让寒冷夺走你体内热量的速度稍微慢上那么一些而已。 屋内一片黑暗，好奇心驱使着孟亦然继续，他在身上摸索一翻，带着手套的手笨重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手电筒。 打开开关，房间内顿时绽放出一束略显刺眼的白光。 并不柔和的白光驱散了房间无形无质的黑暗，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孟亦然不禁眯起了双眼，同时房间内的景象也一下变得清晰了起来。 接着，他马上就看到了这座棚屋的主人。 那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姑娘，头发枯黄蓬乱如同稻草一样，她穿着单薄的衣裳，下巴抵着膝盖，双手抱着自己蜷缩在房间的一角。 看到这幅光景，孟亦然下意识走上前去开口问道：“喂，你没事吧……”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就将自己的话给咽了回去——因为他看清了那个小姑娘的样子。 满是雀斑的脸苍白如雪，嘴唇被冻得青黑，眼睛虽然还睁着，但瞳孔早已涣散扩大，失去了神采。 而她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些早已烧成焦炭的小木棍。 孟亦然认得那是什么。 火柴。 “……” 孟亦然半跪在地上，无言地看着这个瞳孔涣散的小姑娘，仿佛是不死心般，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脖子。 冰冷，僵硬的触感从指尖上反馈回来，彻底击碎了他的种种侥幸。 她死了。 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在死前还发生了什么令她开心的事情一样。 而她那双早已涣散的眼瞳看向的地方，正好就是面前散落着火柴的地面。 孟亦然缓缓将手放在了小姑娘的眼睛上，帮她合上了尚未瞑目的双眼，然后才收回了手。 小姑娘嘴角挂着恬静而又满足的笑容，紧闭着双眼，就仿佛睡着了在做着一个美梦一样。 老先生久久凝视着小姑娘的尸首，看着她恬静的笑脸，一时之间产生了许多错觉。 就好像她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 就好像下一秒她的睫毛会微微震颤，然后艰难睁开眼睛。 他盯着这个小姑娘看了很久，久到他开始意识到那些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时，才不得不承认了残酷的事实。 她死了。 没有奇迹发生。 但不知为何，孟亦然却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不真实感。 在底层厮混的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时常会看到有二十四小时加班的工人猝死在大街上，在酒馆喝酒时会发现有几个经常来喝酒的工人从某一天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这次就连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以前所目睹过、知晓的死亡，却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一次来得震撼。 地上那些烧光的火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留下的痕迹。 小姑娘那张宛如睡颜般的脸庞，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孟亦然：有一个曾经存在过的生命再也不会睁开双眼。 缩在墙角的身影是如此想要活下去，以至于孟亦然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到她所经历了什么。 纵使没有供暖，没有保暖的衣物，她还是想尽办法为自己提供温暖，在黑暗、寒冷与饥饿中，她可能就是靠着这些火柴还有幻想坚持了好几天。 “明明只是一群贱民……” 老先生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我为什么要为了救你们去牺牲自己的命……” 可为什么要觉得不安呢？ “我才不会在乎下等人的死活……” 真的吗？那我为什么会为这种事情叹息呢？ “我这么做没有错……” 你想活着没有错，他们想活着也同样没有错对吧？ 脑子里的思想仿佛裂成了两半，一边是道德高尚的圣人，另一边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们各执一词，在孟亦然耳边吵来吵去。 而他也因此变得更加焦躁起来。 就连待在这里，看着那张仿佛恬静入睡的脸庞都成了一种折磨。 因为只要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嘴唇青黑，带着浅浅笑容的恬静睡颜，孟亦然就会觉得有着说不清的情感在胸膛回荡。 堵在胸口难受，却又无法抒发。 他不敢再在这个屋子里多待哪怕一秒钟，逃也似地拉开门逃出了房间。 风雪中，他的身影很快被掩埋，而那个破旧的棚屋，也再次回归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八十章 职业传火侠(二十九) 寒潮仍在城市中肆虐着，但是对于穷人和富人而言，寒潮和断电所带来的影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官。 临近能量塔的那些外观高档气派的高级住宅楼内，却栋栋都是灯火通明的状态。 万家灯火在呼啸的寒风中，就像飘摇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烛火一样，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里可不是什么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那是夜之城中，仅次于能量塔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几十年不断压榨形成的贫富差距，足以让两个阶级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垄断知识，掌握不少财富的知识贵族们，不仅可以自己设计能够御寒而且自己住得也舒适的住宅，也有那个财力购置大量防寒材料，把自家房屋的寒冷抗性点到他妈+15，甚至还能画出图纸雇佣工人们来给他们订做取暖设备…… 想想其实也很合理。 现如今夜之城里的知识贵族，平均年龄大多四十到六十岁之间，而夜之城每隔十几二十多年就会来一次全城大规模停电的能源危机，所以当代知识贵族必然经历过一次或更多次的能源危机，肯定都会提前准备好应对手段，甚至说不定家里还会祖传一套经过几代人修改的应急预案手册，专门教导自己的贵族后代们该如何平稳渡过夜之城的能源危机。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说…… 废话，因为不做应对准备的铁头娃基本都跟底层贫民一样被冻死冻伤了，死了的自不必说，那些不信邪冻到截肢的蠢货再怎么傻也应该会吸取教训——不为别的，就为自己面对下一次的能源危机时，别再截掉自己的第三条腿。 食物、饮水、燃料、衣物、发电设备、工具零件…… 每一个合格的知识贵族，都应该在自家的独栋小楼中专门腾出一个仓库用于储备物资。在夜之城的贵族圈子中，甚至还有着一个奇妙的衡量贵族是否优秀的方法。 囤物资。 你囤的物资越多，种类越是齐全，在贵族圈子里，你就是个越可靠、越优秀的贵族。 什么？你问为什么囤的不是亮闪闪的金币？ 因为没用啊。 正因为预见未来可能会再次遇上能源危机，所以夜之城内的知识贵族们几乎个个都成了仓鼠——他们虽然掌握着不少财富，但他们很清楚没有董事长的信用担保，那终究只是一张纸而已，一张废纸能有什么价值呢？就算这张废纸能兑换成真金白银那又有什么用呢？能吃吗？能穿吗？能拿来发电吗？ 不能。 所以还不如拿来换成货真价实的物资。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能搞到发电机，搞到取暖器，甚至在自家铺设出地暖系统这些东西……已经可以证明其作为一个贵族的人脉和实力了——不管是花钱靠人脉买到的，还是自己设计雇人制作的，都能展现其底蕴。 毕竟很多贵族们需要的东西，在市场上是不好买到的，能把这些搞到手，肯定是有门路有底蕴啊。 而法兰家就是这样有实力、有底蕴的贵族家庭。 高档气派的独栋小别墅外寒风刺骨。 而装修奢华，每一处细节里都透着壕无人性的屋内却温暖如夏。 电灯发出橘黄色的暖色光点亮了屋内每一处黑暗的角落，由地暖系统释放出来的温暖而干爽的空气甚至会让人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盛夏，忍不住想要脱去身上厚厚的衣物，换上凉爽而又不失优雅的盛夏裙装。 穿戴整齐的佣人们手持餐盘将今日的餐食一一呈上——温室大棚内刚采摘的新鲜时蔬制成的蔬菜沙拉、奶香四溢炖煮熬制许久的奶油浓汤、就连鱼刺都已被炸至酥脆的金黄炸鱼、浇上黑椒汁搭配着土豆泥的娇嫩牛排、松脆可口的白面包，再配上一杯味道酸甜，带着气泡的柠檬汁，也勉勉强强符合知识贵族们吃上一餐的最低要求了。 少女就像是几百年没有吃饭一样，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一手拿着叉子，插起牛排就往嘴里送，另一只手也没有闲下来，抓着烤的酥脆的白面包放在面前的奶油浓汤中，吸满汤汁然后一口送入嘴里。 相较于她的两个姐姐妹妹，还有她的大哥而言，这位少女的吃相十分的…… 豪爽。 “咳咳……”看着爱女吃相如此没有风度，法兰爵士戴着领巾不禁咳嗽两声试图提醒她注意修养，然而女孩全然不顾提醒，仍旧跟饿死鬼一样把食物往嘴里塞，老爵士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稍微用力锤了锤桌子：“克里斯蒂娜！” “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狼吞虎咽，胡吃海塞的少女才从吃个不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眼神无辜地望着老绝食，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法兰爵士看着这个特立独行，一点都没有贵族修养的小女儿，板着脸凶道。 “注意用餐礼仪，好好拿好刀叉，不准上手！” 克里斯蒂娜不以为然，又伸出手想去抓一条炸鱼…… “你要再不好好用刀叉，我就让管家把你的晚餐撤下，今晚你就别想再吃东西了！” 少女的手顿时僵住，她哀怨地看了自己的老父亲一眼，悻悻然收回了魔爪，气呼呼嚼着嘴里的食物。 看到她这样子，老爵士也只能感叹家门不幸，法兰家的脸要被这小妮子丢光了。 法兰，在贵族阶级中，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姓氏。 在许多贵族看来，这个家族充满着荣耀，却又背负着不幸。 第四次的传火仪式前，这个家族中出了五名传火者，五位传火者的底蕴一下让这个家族的声势攀升到了巅峰，原本寂寂无名的小家族一跃成为了夜之城内顶级的贵族家庭，一时之间法兰家的别墅门庭若市，来攀关系的、来送礼的、来示好、来联姻的络绎不绝。 然而渡过一段高速发展的蜜月期后，悲剧也接踵而至——能源危机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和预示。 昨天他们还吃着火锅唱着歌，畅想着法兰家的未来，今天家族里的传火者就接到了董事长的征召令。 再之后…… 家族里那五位传火者进入能量塔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法兰家也一瞬从天国跌入地狱，声势一落千丈。 不过即便狠狠跌了一跤，以法兰家的财力和底蕴，在能源危机中一样能过着底层贫民不敢想象的奢华生活。 比如这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珍馐，光凭法兰家的五口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至少如果没有除了克里斯蒂娜的话，凭着桌上这四口人肯定吃不完。 贵族家的食物一餐吃不完怎么办？吩咐佣人倒掉呗，知识贵族可没有吃隔夜饭的习惯，更不会把剩饭剩菜留到下一餐去吃，而且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指温室大棚还在运作），有些贵族甚至还会要求佣人顶着风雪去给他们买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而底层的穷苦人民，可能这几天都没舍得吃完一根寡淡无味的能量棒。 贵族大多都奢靡成风，浪费成瘾，不过并非全部贵族都是这样。 克里斯蒂娜·法兰，就是一个勤俭节约的知识贵族——至少在吃的方面是这样的。 看着还在胡吃海塞的小女儿，法兰爵士又一次忍不住提醒道：“你怎么就学不会……” “老头子你烦死啦！”克里斯蒂娜如风卷残云一般扫清了身前的食物，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咕哝了一声又瞪起眼睛，赶紧拿起手边的柠檬汁咕噜咕噜一顿猛灌。 冒着气泡的果汁顺着她的嘴角留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顺着白皙、修长的颈部落入衣物中，而喝了个爽的少女则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将杯子砰的一下放回长桌上：“呀哈~果然吃完饭后喝一杯带气的柠檬汁爽爆了~” 老爵士看到她这毫无礼仪的样子，顿时连连咳嗽起来：“咳咳咳……注意形象！形象！” “你管得着我？”克里斯蒂娜朝他吐了吐舌头，“我现在都吃完了！你就是让管家撤盘子我也不怕了！” “你……” 餐桌上传来很辛苦的憋笑声，还有子女、夫人脸憋得通红双肩不断耸动的样子，昭示着这场父女间的交锋以小女儿胜利而告终。 “老头子啊……”克里斯蒂娜吃饱了，非常没形象地靠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就开始了饭后闲聊，“我最近听别人说，西南边的贫民区，好像搞出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诶！据说那里时常会出现有着天籁之音的少女，她用歌声和笑容给那里的贫民们带来了希望……” “所以我有个大胆一点的想法……” 老爵士是何许人也？和这个小女儿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只要一开口就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心思，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法兰爵士顿时板起脸：“想都别想！不准去！” “可是据说她唱歌真的很好听嘛，据说唱完歌后还会给穷人们发东西吃，所以我想去看看她嘛……” “不行就是不行。”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不能去！” 老爵士淡淡瞥了她一眼：“哪里不公平了？” “因为大哥天天都溜过去蹲那个少女！就跟个变态一样！凭什么他去得，我就去不得？” “噗——”金发碧眼一表人才的大哥正优雅地喝着柠檬汁呢，顿时就喷了一桌子，优雅高贵的气质荡然无存，感受到另外两个妹妹投来嫌恶的眼神，他憋红了脸连连咳嗽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那你他妈给我来解释解释，什么叫做‘你是伊丽莎白的单推人’？还有你房间里那张花花碌碌的大海报！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你放屁！你这纯属诬陷！莫须有的罪名！” “那你现在敢不敢带着老头子去你房间里看看！” “你妈的，看就看！先等我上楼清理一下房间……” 眼看局面即将变成毫无营养的垃圾话对喷，这时，貌美的夫人咳嗽了两声，餐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一表人才的大哥也把话咽了回去，接着她平静地点了一句：“蒂娜，鲁道夫，注意一点形象，你们互相问候对方母亲的时候，也是在骂自己的母亲，而且你们骂的都是我。”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回荡在餐厅中。 “最后，如果蒂娜你想去的话，记得让你大哥带你去，不要惹事不要添乱，如果能做到，我就将让你去……” “好耶！还是母亲大人对我好！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八十一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 夜之城，远离高档住宅区的贫民棚屋区。 一辆雪橇车正在雪地上快速移动，引擎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中发出阵阵轰鸣。 “该死！”坐在雪橇车上，戴着防风镜，大半张脸都被衣物和帽子挡住，全身裹得像熊一样的少女，对她身边正在驾驶着车辆的兄长扯着嗓子大喊道，但马上她的声音就被风雪的呼啸和引擎声给淹没了，“你妈的！你每次就坐这玩意儿出来？” “来回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你特娘是怎么做到他妈下午去看伊丽莎白的演唱会，回来时还能神色如常，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被寒风吹成狗的？！” “你别告诉我你没想过给这玩意儿加个盖子挡挡风……” “艹……为什么要突然沉默！你该不会真没想过这档子事吧？！” “你特么的是不是脑子都被屎堵死了？” “还是说那个伊丽莎白有让人智力直线下降的能力？” 这位法兰家的孩子，法兰爵士的幼女，正对她的老哥破口大骂，发出一声声直击灵魂的质问时，还在疯狂输出祖安文化。 而坐在她身旁的，自然就是法兰爵士的长子——鲁道夫·法兰。 这位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同样穿着厚厚的，戴着防风镜，从飙车开始，就在被自家小妹辱骂，就这样被辱骂了一路都没还嘴，结果对方一开始说自己偶像的坏话，顿时就急了。 “我不准你污蔑伊丽莎白！” “草！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克里斯蒂娜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狠狠踩了他一脚：“老娘被欺负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激动！” “放屁！”一路开下来，鲁道夫也忍无可忍，虽然这夜之城街头非常安静，也看不到什么行人和车，但是众所周知，人只要开始驾驶交通工具，怒点就会直线下降，自制力急速退化到和猿猴无异的级别，他开口怒道，“从小到大，从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有哪个有胆子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隔壁康诺特爵士的小儿子，不就是打雪仗的时候糊了你一脸雪吗？结果你是怎么报复回去的？” “你特么居然做了个简易投石车！把一大盆雪球砸在了那小家伙身上，差点把他给活活埋在雪里！” “还有芒斯特爵士的女儿，她只是好心提醒你和佣人保持距离，要有贵族的风范……” “你倒好，你特么居然把她骗出来，然后拐到了贫民区去，差点就搞出了大新闻！” “还有温斯顿爵士的孩子，他不就是揍了一个随处可见的贱民吗？而且支付的赔偿，都够那个贱民好好吃上一个月的能量棒了，你至于跑去把别人的肋骨打断吗？” “阿兰爵士的孩子，愣是被你套了麻袋往裤子里塞了一万响的炮仗……” “你甚至还怂恿传火家族的后裔，说什么要让工人们都团结起来，推翻这个腐朽、畸形的社会，还好那次父亲发现得早，提前就把你给关了禁闭，不然说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来……” 鲁道夫洋洋洒洒说出了十几名人名，每一个人名背后都带着一个让受害者想起来都是永久性心理阴影的凄惨故事。 这个最小的妹妹，可以说是知识贵族阶级中，远近闻名的捣蛋鬼。 克里斯蒂娜吊儿郎当听着大哥数落着自己的事迹，毫不知耻，甚至还有点反以为荣的味道怼了回去：“我哪里做错了？！我这是为民除害！这些纨绔的二世祖们，不找个人教训教训他们，迟早要搞出大事情！” “所以父亲才最担心你啊……”鲁道夫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了下来，“你的性格太耿直了，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什么事情看不惯就要去出头，他老人家还在的时候，法兰家族在这一代还有着些声势的时候，或许能庇佑着你……” “可将来怎么办？他能庇护你一辈子吗？” “烦死了……”克里斯蒂娜扭过头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我才说世界观不同怎么做朋友……” 成功达成转移话题目的后，鲁道夫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于是乎，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鲁道夫找了个路边把停下车为止。 “怎么停下来了？”克里斯蒂娜问道。 “接下来的路我们要走过去。”鲁道夫耸耸肩，习以为常地说道：“前面的路不适合雪橇车走了，所以找个地方把车先停好。” “怎么不适合……克里斯蒂娜还准备追问，结果借着星光月光看清前方的景象后乖乖闭上了嘴。 确实，诚如鲁道夫所说的那样，前面的路确实不适合雪橇车走了。 因为前面没有积雪了。 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横贯在前方的道路上，一头有着齐膝深的积雪——这是他们一路走来道路，而另一头……则是一条泥泞湿滑的道路。 是的，如同能量塔尚未停止功能能源危机还未到来时，夜之城那湿滑而泥泞的泥土路。 看到这幅景象克里斯蒂娜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情况？！” 疑问刚一生出，她就看到老哥朝自己转过头来，虽然对方整张脸都掩盖在防风镜和衣帽下，但她还是能从语气揣测出这个二货大哥脸上挂着的傻笑。 “是热情！肯定是大家的热情融化了这里的冰雪！” 克里斯蒂娜狂翻白眼：“你去死吧！正经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鲁道夫停好了车，两人在齐膝深的雪地中走了几步，走出了雪地，来到泥泞不堪的泥土路上，他也淡淡说道：“可能是有超凡者吧，你知道的，夜之城里也有一些超凡者存在，或许这就是超凡者的手笔也说不定……” 超凡者的存在，在夜之城的知识贵族眼中，并不算是未知的事物。 相反，知识贵族对他们非常了解，甚至还有一部分超凡者就是贵族阶层的一员。 “也就是说，这里面是有超凡力量的影子存在咯？”克里斯蒂娜不禁眯起双眼，狐疑地看向这个不靠谱的老哥，“我说，你该不会早就被洗脑了吧？” 在前面带着路的鲁道夫，头都没回一下：“你在想什么呢？我像是被洗脑的人吗？” “鉴于你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被洗脑了。” “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鲁道夫又缓缓开口道，“就算是有超凡者参与也好吧……毕竟那些贱……贫民们也能享受到伊丽莎白亲的歌声已经是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了，她的歌声就如同母亲的摇篮曲一样，有着抚慰人心的效果……” “如果这个歌声能成为救赎他们的希望，支持他们克服难关的明灯，就算是有超凡者在里面搅动，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吧……” “……” 身后一直跟随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鲁道夫一脸茫然回过头来：“怎么了？” 克里斯蒂娜满脸惊叹，抬起手指向对方：“你不是我哥！他可说不出这种道貌岸然的鬼话！你到底是谁！” “我……”鲁道夫被她哽了一句，“我说点发自内心的感慨也有错吗！” “算了，看在你思想状态有所改观的情况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倒不如说，现在的老哥更加讨喜一点，至少比较和我的三观……” “以前的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克里斯蒂娜撇了撇嘴，没有搭话，为了表面的亲人关系，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学会的生存法则。 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因为两人都穿着厚重且保暖的御寒装备，作为比较有实力和底蕴的贵族，他们还在衣服内衬里贴了许多暖贴，顶着寒风一路走下来不仅不冷，反而已经大汗淋漓，克里斯蒂娜开始有点累的气喘吁吁起来。 当克里斯蒂娜第四次问起到底在哪的时候，鲁道夫突然在一间棚屋前停了下来。 “到了，就在里面……” 鲁道夫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门，屋内的景象一瞬间随着房门打开，呈现在了克里斯蒂娜的面前。 屋内人头攒动，纯白圣洁的光芒点亮整个房间，一位蓝发碧眼的少女正站在临时搭建出来的舞台中央，在聚光灯下清唱着一曲不知名的歌谣。 空灵婉转的歌声回荡在房间中。 就如同清风拂过夏日草原，少年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尽情奔跑后，躺在草坪上吹着凉爽的夜风，无忧无虑地仰望着夏日星空时，随意哼唱出来的歌谣。 又像是乘风而行，作为一个从不停留的旅者，遍历了一处又一处风景，邂逅了无数人，见证了无数发生过的事情，在旅途上哼唱的小曲。 这一刻，克里斯蒂娜才愕然发现一件事——原来优美的歌声，确实能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很多景象。 最重要的是…… 如同鲁道夫说的那样，这空灵的歌喉中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能让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让焦躁的心灵感受宁静，让多疑的人卸下心防，让早已冷却麻木的内心重拾温暖。 更重要的是…… 能让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心灵…… 得到治愈和修补。 第八十二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一) 正如鲁道夫所说的那样，伊丽莎白的歌声中确实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歌声和音乐空灵悠长时，观众会感受平静，不由自主屏气呼吸紧闭双目，让思绪被歌声带着去往远方。 歌声激昂急促时，观众会热血沸腾，随着音乐的节奏挥舞手中会发亮的小棍子，为少女带去应援。 音乐哀怨，歌声凄婉时，观众们也会情不自禁感到悲从中来，纷纷回想起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与痛楚。 在这个没有帷幕，没有舞台背景，没有舞台效果，只有一盏聚光灯作为全场所有的灯光，在几尺见方的简陋舞台上，少女只是站在那里，拿着立柱式麦克风，在身后音响的伴奏下，凭着歌声拨动着每个人心中的喜怒哀乐。 对于贫民而言，他们的生活就只剩下了苦…… 苦！苦！苦！ 每天十六小时高强度工作的苦。 吃饭需要精打细算的苦。 被工头和治安官勒索的苦。 这些痛苦，把人活活折磨成了木偶，在日复一日的重压和苦难中，生生磨灭了他们心中的喜怒哀乐，磨灭了他们对生活的热情，他们变得麻木不仁，变得没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变成了明明肉体还活着，精神却已经提前走入了棺材的行尸走肉。 他们此刻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死而已。 但是在少女的歌声下，他们却感觉到自己好像再一次活了过来。 因为读书太少，就连他们自己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听着舞台上少女的歌声，就能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像那个时候一样，会因为痛而嚎啕大哭，会因为有趣而放声狂笑，会因为别人的不幸而觉得难受，也会因为玩伴分享的快乐而开心……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真正的活着。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拥有过快乐。 越是回想越是对比，过去那些不知何时忘却的温暖和记忆就越是刺眼，那就像一把把尖刀撕开了他们的麻木，撕开了他们冷漠的防线，狠狠刺入他们心中。 痛。 麻木不仁的内心在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被剥削压迫的都快成木偶人的贫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 人是会痛的。 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呢？ 为什么就活成这个样子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回忆刺眼，越是回想越是让人苦涩，伴随着苦涩和茫然，那些贫民们早已放弃思考，已经锈迹斑斑几乎锈死了的大脑，第一次冒出了许许多多没头没脑的质疑。 答案无从得知。 纵使那空灵歌声结束，他们从如梦似幻的幻象中跌回现实，他们也会一直记住这种感觉，也会延续这种疑问。 站在舞台后方，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扫视着观众们的吴铭，看着那些情绪彻底沉入进去，甚至有些还潸然泪下，相拥抱头痛哭的贫民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辛苦没有白费，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麻木了，可以加把火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几天前那些贫民工人们麻木不仁的眼神。 无神、空洞、虚无。 如果不是偶尔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一些光泽闪过，吴铭都要把他们当成一群木偶人了。 他心中闪烁着一些有的没的念头，又把目光放到了几个重点人员身上。 知识贵族。 那些穿着和周围人明显不一样，而且还不屑于和贫民挤在一起的人，就是这个城市里的知识贵族了。 也是他的重点观察对象。 而和贫民阶层不同，那些专程来这里倾听歌声的贵族们，用吴铭的话来说，心路历程远比贫民们要精彩得多。 只要伊丽莎白一开腔，吴铭就能从这些人的脸上读出复杂曲折，仿佛九转十八弯的心路变化。 心灰意冷的心灵重燃热血，满怀愧疚的心会得到宽恕，充满苦难和伤痛的心会得到治愈，焦躁不安的心会获得梦寐以求的宁静…… 这个是刚失恋的吧…… 这个……嗯，有点复杂啊，有点像是各种玩法都试过后，一脸失去人生爽点，心丧若死的表情？ 哦哦哦！这个表情典型的就是在无病呻吟…… 咦，这个新面孔怎么哭的这么伤心的？ 吴铭目光跳跃着，一边观察着那几个被他判定为是知识贵族的观众，通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目光落到了今天来到会场的那张生面孔上，然后目光就凝固了。 等等，这……她这是？！ 歌曲唱罢。 无论是衣衫单薄的贫民工人，还是穿着体面保暖的知识贵族，都还沉醉在空灵的歌声中难以自拔。 “蒂娜，你看我没有说错吧！伊丽莎白亲的歌声超棒的对吧！”鲁道夫从令人陶醉的歌声中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兴奋地说道：“这下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伊丽莎白亲果然是小……”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后续的音节生硬终止在了喉中。 因为他看到就站在身边的小妹哭了。 哭的还很厉害。 眼眶红红的，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涌出，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下落。 每一次伊丽莎白开演唱会时，从演唱会的现场到周边的街区，都会变得如同有暖气供暖时一样温暖宜居，所以两人在进入房间没过多久就摘下了防风眼镜、帽子围巾等多种御寒装备，所以鲁道夫才会第一时间察觉自己小妹的样子。 不是吧？伊丽莎白亲的歌声虽然很有感染力，怎么有这么大威力的？！ 年轻的鲁道夫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但是……当初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歌声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难道说伊丽莎白亲的歌声，让这个混世魔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多别扭了吗？！终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 鲁道夫这边思绪分飞，思路开始跑的越来越歪。 克里斯蒂娜这边被他的话语打断，从无法自控的情绪中恍然醒来，她狠狠瞪了自己老哥一眼，然后马上羞赫尴尬地转过头去，慌乱用手擦拭挂在脸上的泪珠。 啧，丢人啊，怎么只是听了会歌就把老娘弄哭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娘早就应该本心通透，念头通达了才对啊，怎么就被几首歌给搞哭了…… 克里斯蒂娜快速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而这个时候，舞台上又有了新的变化，她看到了一个娃娃脸的男人，从后面走上了舞台。 “在今天的最后一首歌开始前，我希望说两句。” “各位，首先，看到你们今天也准时聚集在了这里……”那个娃娃脸的男人站在舞台上这样说着，“作为伊丽莎白的经纪人，阿克西斯团的团长，同时也是你们的老大哥，我甚表欣慰。” 演唱会被突然打断，台下顿时发出一阵嘈杂而喧闹的声音，贫民工人们一脸茫然，窃窃私语，而情绪尚且沉浸在刚刚歌声中的知识贵族们，却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克里斯蒂娜也狐疑地看了身旁老哥一眼：“这又是在搞什么鬼？阿克西斯团又是什么鬼？” “啊这……”鲁道夫面露迟疑，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都是伊丽莎白亲在舞台上唱，我们跟着在下面嗨，大家情绪爽到后，伊丽莎白亲就会笑嘻嘻和我们挥手道别，我们就乖乖各回各家……” “你们之中，可曾有人对自己习以为常的生活过质疑？”吴铭的目光扫过台下，不管台下那些人怎么说，怎么想，他的声线始终平稳，“每天高强度长时间的劳动，你们微薄的薪水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任何的保障，还要时常被工头们鞭笞被渣滓们勒索。” 底层阶级的工人们，脸上纷纷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们的情绪还沉浸在刚刚伊丽莎白的歌声中，他们的心还‘活着’，所以吴铭的话语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他们痛苦的回忆，让他们产生共鸣。 “你们可有人想过，你们的人生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可曾有人思考过，为什么你们会活着这么痛苦？有没有人想过，是什么让你们只能卑躬屈膝，干着最繁重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薪水？”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和你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们能过上你们永远想象不到的好生活，而你们却只能像虫蚁一样在最底层等死？” 吴铭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提出。 而台下的工人们大脑却一片空白。 这种问题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复杂了，光是能产生这种疑问，就让他们感觉耗尽了生平所有的思考能力，更何况回答吴铭的问题呢。 所以他提出的这些疑问，注定是没有答案的。 当然他也不需要这些人现在就能给出答案。 而棚屋内几个知识贵族听到吴铭这么说，脸色已经有些不大对劲了起来。 场内一片寂静。 这就像个终极难题，难倒了在场的工人们，也难倒了知识贵族。 这些问题的答案工人们不知道，而知识贵族有些不敢说。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良久后，一个矮矮瘦瘦的工人小声开口回答：“我……我想过……” “听不见！”然后吴铭就用更大的声音回应了他，“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大点声！” 那个矮瘦的工人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提高了声音，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吼道：“我想过！可是！我不知道答案！” “回答的很好！很有精神！”吴铭点点头，听着对方非常有精神的回答赞赏道：“不知道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去想，去思考，并且不要再停下思考，我们会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巧妙使用着称谓和言语的技巧，故意使用‘我们’来无意识拉近他与工人们之间的距离，然而矮瘦工人一无所知，在被众人瞩目的第二秒，他就紧张的找不到北了。 “好了，接下来，继续欣赏伊丽莎白的歌喉吧~” 吴铭微微一笑，接着让出舞台走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动声色地往人潮的最后，靠近门边的地方瞥了一眼。 那里站着两个知识贵族，一男一女。 “哦哦哦！”台下的克里斯蒂娜眼睛突然一亮，“老娘等了多少年了！原来正确推进剧情的主线任务是在这里触发的吗！” 鲁道夫不禁扶额：“你怎么又在说怪话了……” 他的小妹除了平时贼能惹事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说别人听不懂的怪话，这也是让老父亲非常头疼的一个毛病…… “你懂个锤子！”克里斯蒂娜两眼发光，“在这个世界里，终于出了个能懂我思想的人，我能不激动吗！” “等会我一定要去找那个家伙去谈谈！说不定还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第八十三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二) “等会我一定要去找那个家伙去谈谈！说不定还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克里斯蒂娜的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她的期待中，台上的音响中再次响起琴声清脆的伴奏。 美丽的蓝发少女站在简易舞台的中央，露出恬静而又温雅的笑容，在白色的光幕中竟生出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她缓缓开口，用天籁歌喉唱出了今晚的压轴曲。 iuvhademe 这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甚至有可能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 在那清唱的歌声中，克里斯蒂娜猛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不是听不懂或是单纯的不理解其意思。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能够理解伴奏与歌声中想要传达的含义和感情，所以才敢肯定这是一种全新，乃至是自造的语言。 语言和文字归根结底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产物。一个人将某个具体的音节和字符赋予了实际意义，然后他把这个绝妙的想法告诉给了朋友，然后朋友又告诉给朋友的朋友，通过不断的模仿、传播，一个想法、一个发音、一个词语，在传播中逐渐成为被许多人都默认使用的产物。 在如此日积月累下，越来越多的词语和短语出现，也就形成了语言和文字。 归根结底，这是一种模因传播现象。 而赋予词汇全新的意义，也是语言模因的变化——即约定俗成的意义变更。 呵呵。 在二十多年前，代表着善意和客气的笑容，经过互联网上某个小小的解释后，这个词被赋予了更多的意思，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在不断的解释、传播中，将这个词语被赋予的新意思传播出去，久而久之，这个曾经代表善意和俏皮的拟声词已经带上了令年轻人们感觉到冒犯的意思。 菊花，黄瓜，拳师…… 这些都是在模因不断的传递中，因为一次小小的变异（被人赋予新的意思），再由更多的人传播出去后，开始被赋予了更多的隐含意义。 回到正题，其实上述说的两点都是在阐明一件事情——即，一个全新的语言，是需要至少两个人约定俗成，相互达成共识才能存在的产物。 但克里斯蒂娜听到的歌声不一样。 luvhalue 她听不懂对方到底唱的是什么，但歌声的主人想要传达的意思，全部蕴含在这些无法形成短语的音节中。 不需要约定俗成的意义，不需要达成共识，随着音符的起伏和空灵悠扬的歌喉中传递出来的感情，自然而然就能流入到他人心中，然后被每个人解释成只有自己才能够理解的含义…… 伊丽莎白的歌声带着奇妙的穿透力，从本就破旧的棚屋中透出，盖过屋外暴雪的呼啸，压倒狂风的咆哮，以棚屋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向着周边街区，乃至向着更远的地方传递而去。 如同在平静湖面上投下石子溅起的涟漪，声音的震动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黑暗中恐惧哭泣的孩童，在这温柔的歌声安抚中慢慢止住了哭声不再害怕。 在寒夜中瑟瑟发抖的女性，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得到了一次温暖而又美好的梦境。 数日没有进食饥肠辘辘的工人，带着好几天都没有感受过的饱腹感，满足地安然入睡。 让人难以察觉的超凡庇护夹杂在歌声中，以棚屋为中心，周边没有积雪，没有风雪咆哮的温暖区域，也随着歌声在悄悄扩大。 就连克里斯蒂娜的情绪，也被这歌声所调动，从绝望而灰暗的图景中，看到了一丝点亮的希望之火。 “真是充满希望的歌声啊……” ………… “真是悲伤的歌声啊……”积雪中前进的孟亦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隐隐听到风声中传来的，虽然断断续续，但他仍旧能从零落的音节中，感受到歌唱者想要表达的感情。 悲伤。 牺牲。 叹息。 仿佛是抚慰这场灾难中无声死去的人所唱响的镇魂歌。 却又像是慈爱怜悯的圣人为死难者的牺牲发出了哀叹。 不知为何。 这个歌声又让他想到了那个小女孩。 冻得乌青发黑的嘴唇，仿佛入睡一般恬静的睡颜。 “上一次……我好像也因为恐惧死亡而逃跑了……” 回忆悄无声息浮现在孟亦然的眼前，上一次的传火仪式中，他好像也是因为类似的理由临阵脱逃，这才导致了自己的传火者头衔被剥夺，所有的家产都被瓜分，一下从云端跌入了地狱。 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作为达成目的的前提条件，在孟亦然这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眼中，肯定是一个亏本买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可是如今…… 头一次的，他对自己选择产生了质疑。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选择逃跑有什么不对的吗？”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自私’的声音，“当然是活下去比较重要啦！不论多少人倒在你面前，你都要咬紧牙关活下去，毕竟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荣誉也好，名声也好，财富也好，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你甘心吗？” “为此就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城市里大半的人口死去吗？”另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孟亦然也很熟悉，它叫‘道德’，“那些人都会因为能源短缺而被活生生冻死，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良心能安吗？我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不然呢？”‘自私’的声音中带着点点嘲讽，仿佛是在嘲笑‘道德’的天真和幼稚，“难道你要将自己的性命与众生的性命置于天平上，然后牺牲掉你这微不足道的小命，去拯救那些无法创造出什么价值的贱民吗？” 别说了…… “可我们总该做些什么！”‘道德’情绪激动，“听我说，我们也应该很清楚，虽然夜之城大半的能源输出都是由能量塔的动力炉供能的，但是这么多年来，除了使用动力炉的能源，夜之城还额外制造了自己的发电站和蒸汽站。” 别说了…… “董事长不会在意那些工人们的死活，但如果我们主动一点的话，或许还能尽量救下不少人……” 别说了…… “如果走了的话，最底层的工人们肯定熬不过去的……” “为了不让像那个小姑娘的悲剧再发生……” “好吗？我们帮帮他们……” ‘道德’在不厌其烦地劝说着孟亦然，然后，一切的动摇、心软和恻隐之情都被‘自私’的一句话给粉碎了。 “别假惺惺了，你谁都救不了，我已经玩砸过一次了。”‘自私’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语气肯定地就像是阐述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临阵脱逃，董事长肯定会杀了你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所以留给你的选项，只有逃之夭夭远走高飞……” 风雪之中，孟亦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一阵疑惑突然从他心头升起。 “原来是会……杀了我的吗？” “对对……不管是临阵脱逃也好，还是把事情搞砸了也好，董事长都会把你处决掉的……”‘自私’的声音，就如同恶魔在耳边低语一样。 “可我……为什么还活着……” ‘自私’那边顿了顿，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但这次‘自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他耳边轻语，用不断逼近的死亡恐吓着他，怂恿着他：“所以逃吧，反正这个城市快完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暴风雪掩盖在冰层中，你听我的话，抢劫到足够的逃亡物资就跑吧……”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被治安官发现就会被处死……” 然而‘自私’的低语却成了耳旁风，孟亦然的注意力早就被另外一个问题所吸引。 “为什么……我还活着？” “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自私’的声音突然冰冷了起来，“你还活着就是因为你现在没有被董事长的爪牙给抓住！” 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和焦躁。 我在慌什么？ 孟亦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记忆，感觉有点混乱。 关于那段因为传火仪式临阵脱逃的记忆，不管怎么回忆，都有种似是而非的模糊感，就像是醒来之后回忆的梦境时的感觉一样，只能记住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每当试图回想细节时，能想起来的永远都像是打了码一样模糊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记住了临阵脱逃的记忆，觉得自己记住了被剥夺传火者时的记忆，记住了眼睁睁看着家产被夺走的记忆，可仔细回想…… 那些记忆全都模糊不清，就像是游戏cg一样只有一张张打了马赛克的画面，回想起那些事情时虽然能感受到强烈的不甘和愤懑，却始终想不起这些记忆的来龙去脉和更具体一点的细节。 然而一旦注意到了盲点，更多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上次我也临阵脱逃了，为什么我只是被剥夺了传火者的称号……”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我是传火者……” “为什么那个壮汉会说，传火者里没有我的名字……” “住口！住口！住口！不要擅自回想那些事情！” 然而‘自私’尖锐的声音响荡在脑海中，试图打断了孟亦然的回忆，但却弄巧成拙，更加刺激了他回忆的行为。 刹那间，仿佛尘封的记忆匣子被打开了一样，无数画面涌入孟亦然的脑海。 那些记忆的画面在他眼前流过，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些……这些……” “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 “我……本来不是传火者？” 第八十四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三) 记忆在脑海中炸裂开。 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回着。 孟亦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卷入了记忆所组成的漩涡中，顺着记忆漩涡的最深处不断下沉。 他看到了似曾相识，却又有些不同的记忆闪回。 还是在熟悉的大鸟转转转酒馆，里面还是有很多人在喝酒，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失魂落魄地推门而入。 “【哔——】你又被工头给辞退了罢？” 一个已经记不清面庞的粗犷工人眼睛很尖，见他进门了，就立即开始嘲笑他被工头辞退的事情。 年轻的孟亦然瞪圆了眼睛：“你放屁！我没有！” “我亲眼看见你抱着人家工头的大腿求情，求他不要辞掉你。” 这是用来取笑他的惯例句式了，酒馆里的人听到粗犷工人的话，就像是亲眼所见那个场景一样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妈妈的，那是他不让我走！最后没办法了，我抱着他的腿求他，他才肯放我离开的！” 他看到记忆中的那个年轻的自己涨红了脸，面红耳赤地说道：“我要不了多久就会当上传火者的！妈妈的，工头那是看上了我的潜力，不愿意放我走！” “你说你能当上传火者？”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们！你们知道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吗？这个喝多了的家伙居然说自己能当传火者！这可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有意思的笑话了！” 酒馆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在酒馆里的工人们看来，会在这个酒馆里喝酒的人多半都是和自己境遇相似，在阴沟里摸爬滚打的底层人、边缘人，孟亦然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少年，宣称自己未来会成为百万富翁一样。 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知识贵族的老爷们生而高贵、聪明又富有才华，他们的生活，像自己这种愚笨的底层人是永远无法触及的。 随后画面轰然破碎。 碎片飞舞中组成了新的记忆画面，并且视角也从第三人称，又变成了诡异的第一人称。 房间中到处都是散落在地的线路和管道，粗糙简陋的装修透着一股工业革命时期的装修风格，有些裸露在外的管道正向外喷射着点点蒸汽，弄得房间内有些云雾袅绕，董事长正坐在钢铁王座上，用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电子眼扫视着自己。 “孟亦然。”他缓缓开口了，冰冷而机械的电子音中没有带着丝毫人类的感情波动，“你因为害怕个人的死亡，所以逃离了这次传火者的职责，使得传火仪式差点功亏一篑，导致夜之城近半人口在这次灾难中伤亡，你的这次表现令我非常失望。” “董事长……我……”孟亦然听到自己的声音传来，他能从回忆中清晰感受到自己心中冒出了难以遏制的恐惧，似乎回忆中的这个人深知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结局一样，就连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请……请给我一次机会，无论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的！” 坐在铁王座上的董事长没有搭话，只是用那双闪着血红光芒的电子眼，静静注视着回忆中的‘孟亦然’。 孟亦然感觉到心头涌现出极强的压力，接着视角又有变化，回忆中的自己在董事长的逼视下，没有与其继续对视下去的勇气不由自主看向了地面。 这个状态似乎持续了很久，可又好像只保持了几分钟，接着令他如释重负的回答传来。 “给你一次机会，能否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强烈的窃喜情感顿时从心底涌现，并且传达给了正在回溯这段记忆的孟亦然，他感觉到回忆中的那个自己心中充斥着劫后余生的欣喜，以及对董事长宽容大度的感激之情，然而下一秒，随着画面变化这些情感就瞬间翻转成了恐惧和怨恨。 他看到有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手脚都被椅子上的束缚皮带死死捆住，头上带着全覆盖式头盔，在那头盔的顶部有许多如同针刺状的凸起物，凸起物的尖端又连出了一束束交缠在一起的电线，拖在地上最后连在椅子后面一台巨大的机器上。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到底是谁？治安队的？还是董事长身边的亲卫？董事长之前已经答应我给我一次机会了！你们不能擅自处罚我！这是非法的行为！，要是让董事长知道嘶……你们刚刚给我注射了什么？！”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大喊大叫，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房间中来回忙碌着，他们有的在调试设备，有的在纸上记录着数据，有的则是拿着装满药液的针筒为绑在椅子上的人，注射着接下来实验所需要的药剂。 “调试阶段已经完成。”那位像是领头的研究人员点点头，打好手势让团队成员做好准备，他看着仍然在大喊大叫，试图挣脱束缚的实验对象，带着极其公式化的语气回复道：“孟先生请放心，本次实验是经过董事长授权批准的，您是本次实验的实验对象，想必这就是董事长给您的机会了。” “希望您能把握住这次实验的机会，向董事长展示不朽者计划的价值……” “……” 短暂的沉默后，略显沉闷但透着绝望和怨恨的哀嚎从那头盔中透了出来，然而在场的研究人员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人理会他的咒骂和哀嚎。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实验开始，各单位注意记录实验中的一切细节和异常……” 接着，强烈的电光吞没了孟亦然的意识。 画面一闪。 孟亦然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个记忆组成的漩涡中。 不断下坠，不断下坠，向着最深处的记忆，向着那个谁都不能告知的记忆坠落。 然后，他再一次‘醒’了过来。 无影灯的灯光刺得让人睁不开眼，孟亦然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场过于漫长的长眠，在冰冷孤寂的黑暗中游荡了不知道多久，几乎连精神都快崩溃的时候，他才从黑暗中清醒了过来，重新看到了光，感受到了温暖。 自己似乎躺在一张手术台上，很快，随着双眼逐渐适应灯光，他开始看清身边的景象。 自己被束缚带牢牢锁在了手术台上，手术台边许多怪模怪样的仪器连出线来贴在他的身上，而他的头上好像也戴着一个头盔一样的事物，能感觉到有许多冰冰凉凉的电极贴贴在脑袋上。 身穿白大褂，面容模糊的医生出现在无影灯下，他似乎注意到了孟亦然的醒来：“你醒了？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孟亦然愣了愣，接着就听到记忆中的那个自己带着略显迷茫的口吻道：“我叫……孟……孟……孟亦然？” 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名字，却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很好。”那个医生似乎笑了笑，孟亦然能听得出他的话音中带着兴奋之意，“看样子手术很成功，魂魄转写技术已经可以初步确认实践成功了！” “你还能想起来一点其他的什么东西吗？比如说你的身份，还有你擅长的事情，还有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 “只需要简单说一下就行，不需要讲得太细致……” 听着这一连串发问，正在回忆着过去的孟亦然，已经感觉有些脊背发寒。 他本能想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回忆中的自己却完全不为他的意志所动。 “我……我是一个传火者？” “我……逃跑了，我从传火仪式上逃跑了……” “擅长……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了……” 回忆中的那个自己逻辑非常混乱，说得颠三倒四的，但这丝毫无法浇灭医生的兴奋和激动。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孟亦然，孟亦然就是你……” “可我感觉我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记住，你就叫这个名字……”医生打断了记忆中孟亦然的话，哪怕看不清前者的脸，他还是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警告的意思，“你就是孟亦然，也只能是孟亦然……是一个怯懦地丢弃了传火者荣耀的小人……” “现在你休息一下，待会有人带你去专门的休息室的……等我将详细情况与实验记录整理汇报给了董事长后，再来商量你的后续处置……” 说完面容模糊的白大褂离开了手术室，但是在他走出手术室之前，孟亦然还听到了对方似乎在低声碎碎念叨着什么。 “这个贱民的命真好，居然从魂魄排异的反应中撑了下来。看来魂魄转写技术确实有进一步研究的价值……” “如果能找到提高转写成功率的手段，或是搞清楚魂魄排异的原理，找出降低排异反应的方法，那么就算那些贱民的命也能在能源危机中派上用场了，能够用来批量生产已经逝去的传火者，再也不用我们做出牺牲了……” 记忆的画面化为碎片逐渐脱落，孟亦然逐渐从虚幻的回忆回到了现实。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传火者。 传火者的荣耀也好，高傲也好，还是知识记忆也好，统统都属于另外一个人，甚至连孟亦然这个名字都不属于他，而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名字早就已经被遗忘了…… 第八十五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四) “早让你不要擅自回想那些事情了。”‘自私’的声音响荡在孟亦然的耳边，“看吧，不听话，想起来一些不该想起来的事情了吧？” 黑暗之中，孟亦然自言自语道：“你……才是真的孟亦然吧？” 在记忆混乱的时候，他浑浑噩噩回到了这个名叫大鸟转转转的酒馆中，这里早就因为能源断供的关系停止了营业，酒馆内寒冷而又漆黑一片死寂，他坐在吧台前，声音在寂静无人的黑暗中回荡着。 “真的孟亦然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自私’声音缓缓响起，孟亦然看到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酒馆身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非常自来熟地坐在了他身旁的吧台前，“准确的说，我只是诸多‘孟亦然’其中的一份拷贝，在与你的人格融合后所产生的不同侧面。” “或者换句话来说，我的存在应该是‘以孟亦然的思考模式为基础，并且生物的自私本能更加占据上风的侧面。’” 孟亦然愕然看着另一个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现状：“你……你怎么……你是实际存在的吗？” ‘自私’朝他笑了笑：“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我的形象只是你为了更好了解我的存在所创造出来的幻影，就像患有解离性人格障碍症的人照镜子会感觉能和镜子里的不同人格交流一样。” “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你这不是人格分裂，只是同一人格的两个不同侧面进行交流而已，完全共用同一套神经系统和记忆，你知道的东西也是我知道的东西，反之亦然，两者之间不会像不同人格那样存在信息差。” “真要做比较的话，大概就像是自言自语吧……” “是……是这样的吗？”孟亦然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但对方说的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所以慢慢坐了回去，“既然你说你也是我的一部分，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自私’摊了摊手：“你想，比起一直听到我在你耳边的哔哔声，像这样面对面坐下来交谈，能让你更快理解现状吧？” 孟亦然：“……”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短暂沉默后，他转移了话题：“我想起来的那些记忆……还有那个魂魄转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私’静静看了孟亦然许久，直到后者感觉有些不大适应了才开口道：“魂魄转写啊，那是一项为了量产传火者所研究的一项技术……” “量产……传火者？”孟亦然有些迷茫地喃喃道。 “对，量产传火者。”‘自私’看了孟亦然一眼，缓缓说道，“自从第三次传火仪式结束，献祭术式正式确立后，能量塔的一切危机其实都可以用献祭的手段来解决了，只要把传火者拉去献祭了，就能简单粗暴地解决能源危机……” “但这就面临了一个极大的问题——技术顶尖的传火者终有一天会不够用的。” “所以，量产传火者的项目就在那时被董事长提上了议程。” 孟亦然闻言，不由自主皱了皱眉：这种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私’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皱眉，继续说道：“按照猜想提出者的谢博士所言，魂魄转写是一项能把人的魂魄，从生物大脑里提取出来，经由特殊编码后保存到电子设备上的技术。” “到这里为止，只是这个技术的前半部分。” “后半部分才是整项技术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如何将特殊编码后的魂魄，从电子设备中导出，输出到生物脑内解码，完成魂魄从生物脑-电子设备-另一个生物脑的传输。” 听到这里，现在孟亦然感觉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好。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颤抖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脑袋里这些关于传火者的记忆……都是源自于另一个人的？” “可以这么理解。”‘自私’说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接着才继续开口道：“事实上不止是记忆，如果是魂魄转写的话，理论上是包括传火者完整的记忆、知识乃至人格……” ‘自私’的话让孟亦然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晴天霹雳给击中了。 “那我……到底是传火者，还是……” 在突然回想起那些记忆后，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强烈的自我动摇中，并且产生了一种自己的人生被全盘否定的感觉。 我到底是谁？ 传火者孟亦然？ 还是连名字都已失去的底层工人？ “你认为你应该是谁？”‘自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哪个记忆更像是你的亲身经历？” 孟亦然看着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和思考中。 两个身份的记忆经由魂魄转写已经彻底混杂在一起，无论是哪些回忆他都感觉像是他的亲身经历。 然而单从记忆的质与量上来看，孟亦然身为底层工人时的枯燥记忆，是完全无法与传火者的记忆抗衡的，最终就导致了一个诡异的状况出现。 外来的传火者那一部分人格、记忆和知识成为了如今孟亦然的主要构成部分，而真正属于他的记忆、自我则成了某种附属品，只能混杂在传火者记忆的细节里。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份记忆还在不断融合。 这也正是他意识到真相后，会陷入自我动摇的原因。 他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了。 如果他还是那个愚昧无知的工人，当然不会陷入自我动摇，因为他没有思考这些哲学问题的知识和能力。 一个整天高强度打工，又没有什么知识的工人会在意‘我之为我’的问题吗？会在意‘忒修斯悖论’吗？ 不会。 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知识面尚且还没有触及到哲学的层面，时间上又不是太闲能够去纠结这个问题。 比起想这个，还不如多搬俩小时砖能让自己多喝一口酒。 可偏偏在进行魂魄转写后，他获得了传火者的知识、记忆和人格，他拥有了思考这些问题的思想高度，也拥有了纠结这些问题的知识面，所以才会陷入自我怀疑。 身为传火者的知识让他很清楚，从身体上来讲，如今的孟亦然应该是那个连名字都被自己忘却的工人，但是从他所拥有的记忆和自我认同度上来看，自己应该是那位传火者才对…… 所以，强烈的割裂感让他钻进了牛角尖里。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再也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 最后还是‘自私’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比起留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思考这个无解的问题，离开这里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吧？” 孟亦然这才恍然从沉思中惊醒。 “无论你的问题能不能得到答案，都和你留在这里没有太大关系了吧？”‘自私’瞥了他一眼，然后一个翻身翻进了吧台里，从酒柜上随便拿下来一瓶酒，拿出个玻璃杯，然后随手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只是个被转写了传火者魂魄的工人而已，自然就更加没有义务要管城市里这些人的死活了吧？” 孟亦然看着他自斟自饮的行为，心里越发清楚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其实只是自己的幻觉。 毕竟现在零下八九十度呢，别说酒了，就连二氧化碳都给冻上了，怎么可能还有液态酒存在。 而对于‘自私’的说法，这一次‘道德’并没有发声。 或者说自孟亦然想起来那些记忆后，‘道德’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你没有再坚持拯救这座城市的原因了……” “你本来就不是传火者，自然也没有必要承担传火者的责任……” “你是一个普通工人，只是比其他人稍微幸运一些，获得了传火者魂魄转写而已。你应该过上更加自由的生活，而不是被这些东西所束缚……” ‘自私’的声音充满了诱人的魔力，像极了魔鬼的耳语。 孟亦然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他想起了这座酒馆里人声鼎沸时的热闹场面。 工人们喝着廉价的酒苦中作乐，靠着嘲笑他来排解宣泄压力。 “你说你能当上传火者？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起了在决心逃离这座城市时，‘道德’曾在耳边说过的那些话。 “为了不让像那个小姑娘的悲剧再发生……” “好吗？我们帮帮他们……” 他想起了那个小姑娘…… 那个冻死在无边黑夜之中，表情却宁静得仿佛陷入沉睡一样的小女孩。 他循着自己的记忆一路回溯，记忆在他面前层层铺开，他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审视着过往。 看到了快乐的记忆。 看到了苦闷的记忆。 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记忆。 看到了遭人嘲笑的记忆。 最后，当这场回溯之旅即将结束时，他想起了初代传火者曾说过的那句话和自己曾经夸下的海口。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我要不了多久就会当上传火者的！” 最终，他睁开了双眼。 眼中不再怀有迷茫与逃避，只剩下了坚定。 “不……我要回去，我应该回去结束这一切。” 第八十六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五) 一段时间后，从大鸟转转转酒馆离开的孟亦然又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走进了能量塔，轻车熟路回到了动力炉的三重合金门之前。 ‘自私’还在耳边叫嚣着，在返回的途中他的咆哮和威胁就没有停过，但任凭他如何在耳边不停哔哔无能狂怒，孟亦然权当耳旁风，充耳不闻。 “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啊……” 孟亦然看着眼前的合金门，想着不久之前自己才从里面走出来的，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感慨之情——从他离开能量塔开始，到经历一切之后再回到这个地方，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出来时自己是一个遵循着生物自私天性，从责任和死亡中逃离出来的正常人。回来时却是作为一个克服生物趋吉避凶的本能，主动向着危险和死亡前进的逆行者。 态度可以说像翻了天一样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世事的奇妙莫测之处，也不过如此了。 “蠢货！你回来干什么！你以为你对董事长而言很重要吗？！” ‘自私’的咆哮如雷，带着无能狂怒的癫狂之意。 “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用！董事长只不过是本着资源不能被浪费的想法，才会把你找回来的！” “就算你在这里逃掉了，他一样有办法解决夜之城面临的能源危机！” 孟亦然认真听着心中另一个自己的声音，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没错，对于掌握了魂魄转写技术的董事长而言，只要‘原体’还掌握在他手里，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像制造我一样，制造出无数个像我一样的‘孟亦然’出来。” “可以说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可以说真的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还不……” ‘自私’雷霆般的咆哮声炸响，但马上就被孟亦然给打断了。 “但是我觉得，我必须站出来做点什么。” 孟亦然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布满老茧、饱经风霜的粗糙大手上还残留着之前修理机器和线路留下的黑色机油污渍，他仿佛是在跟‘自私’交流，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想救人，我要站出来多救点人，尽自己的全力。”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马上‘自私’的咆哮又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别他妈热血上头做这种英雄梦了！” “你这么做算什么？为了不让那个小女孩的悲剧再发生，你就去把自己当柴烧了？通过自我牺牲来为了满足你自己心里那点虚伪而无聊的道德感吗？还是说拯救你面对命运和客观事实那自卑渺小的无力感跟愧疚感吗？” 三重合金门缓缓打开，孟亦然听着耳边‘自私’的咆哮，迈出从容的步伐走了进去。 “这也没办法嘛……俺曾经就是个在工厂里做流水线的大老粗。如果不是被魂魄转写灌顶，一下子接受了来自一位高贵传火者的一切，俺也不会有什么道德感这种东西吧……” 靴子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或许是完全想起来过去作为工人的记忆，孟亦然说话的自称也时不时会发生些许改变：“如果是愚昧无知的我，恐怕早就听你的话逃之夭夭了，心里一点都不会觉得过意不去。” “只是你给了我道德和知识，给了我你的思考方式，我从你那里继承了一切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像过去愚昧无知时那样想了，尤其是当我意识到，蹲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小姑娘，除了是被我蔑称的贱民以外，更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时，我就更没办法再催眠自己贱民的命一文不值了……” “我很愧疚，我很自责，真的，在看到那个小姑娘时，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传火的关系，才导致了她的死亡，是不是我每浪费一分钟，就会导致更多的人死去。” 他这样叙述着自己当时的内心想法，带着哀愁穿过走廊和下行楼梯来到控制室门前，然后抬脚踹开了门：“萨普莱斯！马泽法克！” 徒具人形的投影光幕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聚合起来，葛温那非常具有标志性，但带着点点疑惑的声音响荡在了控制室内。 “你……怎么又回来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孟亦然一扫之前在门外时表现出的低落和哀愁，脸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情绪显得十分高昂、亢奋，就像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掩饰和忘记心底的恐惧一样，“爷又回来啦！是不是和你之前带过的那几届传火者都不一样！” 他溜达进控制室，并且伸出手去拍了拍葛温的投影，直接把后者投影的肩头给拍成了一堆错乱的光影：“我改变主意了，决定回来传火了。” “……”孟亦然的话似乎让葛温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后者完全想不明白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丫突然跟转了性一样跑回来主动要求传火，而他此时的心情，也完全可以从他变成了一团色块错乱的乱码光影能看得出来，“你……是董事长逼你回来的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孟亦然看着色块混乱的葛温，摇摇头回答道：“这应该是我自己的选择，经过十分钟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你这是在自我满足！” ‘自私’咆哮的声音回荡在控制室中。 作为外人的葛温自然是无法理解孟亦然现在的状态，看到他突然性情大变反驳自己的样子，这个投影不禁疑惑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事，我在跟另外一个人格交流，稍微等我一下……”孟亦然摆摆手，随即转头对‘自私’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自我满足。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吗？” “我要成为传火者，不止是作为‘孟亦然’的那一部分，还有作为无名工人的那一部分也要一同成为传火者，在满足自己愿望的同时，还能满足自己的道德需求，救下不知道多少人……这不是赚爆了吗？” “代价就是会死！” “我不在乎……或者说，我现在不在乎了。” “因为我现在觉得有些东西，可能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这位中老年人逐渐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向了葛温的人形投影：“我说完了，你可以动手了。” “向您致敬，拥有着高尚灵魂的传火者。”葛温右手抚胸，向着孟亦然深深行了一礼极为郑重地向他致敬，随后抬起头开口道：“接下来开始执行献祭仪式，过程……或许会有些痛苦，还请您忍耐……” “没关系，在成为传火者之前，我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了，高强度工作二十四个小时，献祭仪式的痛苦总不至于比疲劳和工头的皮鞭还让人难以忍受吧？” 孟亦然露出了洒脱的笑容，接着控制室内的地板亮了起来，正确来讲应该是刻画在控制室地板上的魔法阵亮了起来。 那个由数个同心圆、若干线条和几何图案还有不计其数的符文所组成的繁复魔法阵逐渐亮起，一股神秘玄奥的超凡力量随着魔法阵的启动，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下一秒，他的视野中就好像有着一簇虚幻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不，是他燃烧了起来。 剧痛与灼烧感随之袭来！ 皮肤、脂肪、肌肉、血液；记忆、知识、经历、自我。 有形的躯体，无形的灵魂，一切都化为了支持火焰燃烧的柴薪。 孟亦然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发出痛呼，但根本发不出声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随着熊熊烈火的燃烧，生命从体内飞快流逝，意识正在飞快湮灭。 他感觉到知觉和清醒正在离自己远去。 手脚已经感受不到了，可能是被火给烧光了又或是神经已经被烧得坏死了吧。 意识变得飘飘然，就像是在云端上漫步一般。 已经不会再感觉痛了，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就像是……回到了开着暖气，温暖令人安心的家里一样…… 耳边从暴怒到求饶，再到惊恐绝望尖叫的‘自私’也停止了咆哮，再也没了声息，恐怕下一个消散的就是我了吧……孟亦然这样想着。 仿佛经过了几秒钟，却又像渡过了一生那样漫长，葛温保持着向这位传火者崇高牺牲致敬的姿势。 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姿势。 火焰逐渐熄灭，献祭魔法阵也黯淡下去，身上笼罩着虚幻火焰的孟亦然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倒，面朝下直挺挺摔倒在控制室中。 葛温凝视着倒在地上再无声息的孟亦然，轻声叹息道：“不管您的过去如何，现在和未来的您，必然是一个备受尊敬的传火者……” “只是我很抱歉，以我所拥有的权限和能力，无法找出您的真实姓名……只能让您以‘孟亦然’这个名字被镌刻在夜之城的历史中，作为我们传火者，作为薪王的一部分继续传承下去……” 葛温的话还没说完，趴在地上的孟亦然尸体就如同病中垂死惊坐起一样，整个人都从地上弹了起来，他使劲揉着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额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来。 “我怎么还活……草！我脸和鼻子好他妈疼！” 第八十七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六) 自从第三代传火者在动力炉的控制室中刻下了献祭术式后，传火仪式就变得简单起来。 能量塔周期性出现危机，快坏了该怎么办？ 找一批工程技术最好的工程师进入能量塔，然后当柴烧了就行。 以灵魂作为燃料，勾连第三代传火者留下的献祭术式，燃烧灵魂换取涂改世界的颜料，再以献祭术式和葛温的意识引导作为画笔修改既成事实，就可以将动力炉损坏的地方修复如初。 而且被献祭的灵魂质量越高，燃烧后能修改的既成事实就越多。 然而现在，看到孟亦然病中垂死惊坐起的样子，葛温暗道一声事情要糟。 “献祭术式失效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用了什么手段？” 孟亦然一脸懵逼：“这事你问我，我去问谁嘛？我还想问你呢！我他妈那么帅的遗言都说好了‘因为我觉得有些东西，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用一种深沉而又沙哑的语气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遗言，然后又切换成原来的声线嚷嚷起来：“我就指望着这话以后作为名人名言载入通识读物里，被所有人做阅读理解和背诵全文了，不是临死前我还真没脸说出这番话来……” “而且刚刚这气氛酝酿得这么好，要不是我的脑门狠狠磕在了地上疼得受不了，我都不敢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好，太他妈尴尬了……” 因为死里逃生的关系，也可能是在掩饰自己的遗言太过尴尬，孟亦然显得比平时还要话多一些。 葛温也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就连身上的色块都变得斑斓起来，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盲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难道不是‘献祭仪式的痛苦总不至于比疲劳和工头的皮鞭还让人难以忍受吧？’” 孟亦然：“这不是重点！” “好吧，我承认活着确实是一件非常让人值得开心的事情，我这么说的确得了便宜还在卖乖，毕竟有选择的话谁特么想选择去死嘛，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可问题是，我现在还活着，是不是意味着我特么还得再受一道罪，再死一次？” 他随手擦去溢出的鼻血，血迹和油污掺杂在一起在他脸上晕开。 “这个……我不知道。” 葛温也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 乌薪王作为一个承担了重大职责，在这里一蹲就是几十年的死宅机魂，不仅亲眼见证了献祭术式的建立，三度目击甚至还两次主导献祭术式的使用，自然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但这种事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献祭术式烧的全部都是灵魂。 而灵魂的衰竭又会反馈到肉身上来。 第三代传火者失败后，他留下来的团队争相献祭、燃烧自己的灵魂，修复受损严重的动力炉。 那些工程师将灵魂燃烧殆尽，只留下了尚且活着但已经完全没有脑活动，灵魂与意识都已从躯壳中消散的活尸——用人话来讲就是留下了一堆植物人。他们容貌枯槁，皮肤皱缩，身体干瘦，看上去个个都像是八九十岁、已经白发苍苍的老者，若不是亲眼在旁见证一切的话，葛温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些人在献祭灵魂之前，还是一群四五十岁身强力壮的中年人。 第四代传火者们争相献祭自己时，好像也没有发生过像孟亦然这样的事情，同样是燃尽了灵魂只留下了躯壳，同样是化为了一堆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同样是作为植物人最后被董事长派人来带走收治的…… “兄啊！你别不知道啊！”孟亦然一听他这拿捏不定的态度，顿时就急了，“你好歹看一下动力炉，看看最关键的问题现在解决没有，要是解决了，那我们再来慢慢找原因，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葛温十分耿直地问道：“要是没解决就把你拖着再烧一次？” “我都被烧过一次了……再被烧一次不大好吧？” “除了把你再烧一遍之外，还能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吗？” “一时半会好像还没有……那你让我再酝酿酝酿情绪吧，你先看着……” 葛温点点头，就放他一个人坐在一旁酝酿情绪了，同时他连上控制室的控制系统，开始自检几个关键问题的修复情况。 “这……”很快机魂的检索就有了结果，他带着愕然和难以置信的声音传入了孟亦然的耳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能量塔最深处，董事长久居的办公室中，彪形大汉势大力沉的一拳打向面前的好友，这个城市的实际控制者，愤怒地咆哮道：“你到底对这个城市，对这个城市里的人做了什么！” 一拳破空，空气被暴力挤压着发出了爆鸣声，彪形大汉的拳未至，刚烈的拳风就已经压到面前！ 头发被拳风吹得随风飞舞，就像是直面呼啸的暴风一般，但可怕的是卷起暴风的并不是自然界的气流，而是一个人，单纯一拳打出所引发的气流变化。 如果被这一拳打中的话，任何血肉之躯都会像是被断筋锤殴打了半小时，几乎变成肉糜的鸡胸肉一样。 董事长神色不乱，面对迎面袭来的拳风和紧随其后的一拳毫不慌张，他身法飘逸、轻灵，侧移、后跳，闪转腾挪间便轻松写意地避开了这要命的一拳：“对这个城市的人做了点小实验，他们为了活下去需要付出的一点小代价。” “仅此而已。” 轰！ 话音刚落，彪形大汉就一拳打空，拳头狠狠砸在了旁边的合金墙壁上，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仅此而已？”彪形大汉怒目圆睁，缓缓收回打在墙壁上的拳头，死死盯着董事长的双眼里仿佛有火焰要冒出来了一样，“你看看你把这个城市里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董事长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因为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过去哪怕拿着枪和小口径炮都难以留下多少痕迹，源于异文明高端技术的合金墙壁，居然被彪形大汉这一拳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董事长的眼皮子微微抖了一下。 虽然那只是一个弧度很小的一个凹陷，但这个凹陷足以证明对方的破坏力和威胁等级了。 彪形大汉见董事长迟迟没有回音，本就愤怒的内心变得更加暴怒了，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时已经闪现到董事长的面前，提拳再次打出：“你！他！妈！给我回话啊！” 拳风袭来，空气发出爆鸣，拳头的阴影随着不断接近，逐渐覆盖了董事长的面庞。 泛着猩红光芒的电子眼凝视着这不断接近的拳头，董事长只是看着，就像吓傻了一样，看着拳头不断朝自己面庞贴近。 他并不是躲不开，相反，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可以说看得清清楚楚。 电子义眼的效果可比生物眼好用的多，可以说只要芯片和内存的性能跟得上，只要锁定了对方没受到干扰，就不存在掉帧或丢失目标的可能，所以彪形大汉的速度哪怕是再快，快到了肉眼跟不上的程度，也不可能逃出电子义眼的捕捉。 他只是在挑选最佳的应对之法而已。 处理器中流动着大量的数据流，一个又一个应对方案被他提出，然后又否决。 配合高压电弧发生器，一瞬间电击麻痹对手……否决，对方对电击、火焰、寒冷以及许多超凡抗性极强，恐怕无法产生适当效果。 展开额外手臂挂件，使用八臂拳法与其对拳，以数量取胜……否决，对他无论是义体出力，还是义体强度都处于下风，与其对拳只会被巧劲震掉关键零件。 释放电子蛊毒……否决，对方是纯有机体，无法骇入。 …… 否决……否决…… 在否决了近百项方案后，最终，一项方案被通过了。 虽然计算看似漫长，但实际上现实时间只不过渡过了零点零几秒而已。 董事长闪电般抬起手，右手后发先至，朝着对方的拳头按去，想要抓住彪形大汉的手腕。 彪形大汉眼神一凝，强烈的战斗直觉，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斩出，想要将那只按来的右手打开。 然而董事长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空着的左手同时挥出，两掌相击，砰的一声分别向两边弹开，而董事长的手也稳稳扣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接触完成，获得出拳参数、矢量、方向。 以腰背为轴，以右脚为圆心，拧身。 彪形大汉已经意识到了对方想做什么，中途变招，空出来的手对董事长一套连打，但都被后者单手挡下、化解。 两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在这及其贴身难以施展开的距离下对攻数回，噼里啪啦的空气爆鸣，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小型冲击波随着他们的交手、碰撞在拳脚间扩散。 左肩前倾肩撞，同时出脚扫其下盘，破坏对方平衡。 接下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董事长的身体以违反正常人生理结构的方式拧转了一百八十度后，一肩横扫狠狠撞在彪形大汉的胸口，同时左脚探出，脚踝也拧转成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往对方脚下一勾，彻底破坏了他的平衡。 然后彪形大汉就身体失衡，被董事长借力打力刻意引导着摔倒在了地面，接着他就顺势压了上去，双手双脚熟练卡住对方几个关节，卡死、固定。 关节锁已成。 “还要打吗？” 董事长的声音这才缓缓传来。 第八十八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七) “终于不玩过家家了吗？”彪形大汉被狠狠压制在地上，关节锁已成，哪怕他有着九牛二虎之力，当所有发力点都被关节锁分割成一小份一小份，无法连贯起来发力时，就只能被屈辱地死死锁在地上无法动弹，“这是什么鬼关节技？见鬼！正常人可没办法把自己的手脚拆成一节节的锁住别人关节，这该不会是你以前说过的赛博武术吧？” “我应该告诉过你：除非准备万全，否则不要随便与骨人发生战斗。” 董事长的声音仍旧平稳，他的手脚此时裂成一节节、如同鳞片一样的机械结构，覆盖这些机械结构上的仿生蒙皮已经撕裂，这些细小而精巧的机械结构在相互嵌合到一起时就能组成正常的手脚，可如果开启活动模式，这些结构就会弹开，然后在高韧性、高强度并且具备一定记忆功能的合金索牵引下，如同蛇腹剑般一节节展开。 只不过不同的是，蛇腹剑这种武器通常是依靠手腕、臂膀挥动的力量、角度来变相控制攻击方向，而骨人不一样，伸展开的躯体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是属于它身体的一部分，掌控度仍然能像如臂使指一样轻松且精准。 这种活动模式在骨人中，通常是内斗时用来冲破对方的关节锁，又或者通过这种方式，限定解开某一区域的活动模式，从而达到扩大攻击范围的效果。 不过用来锁人关节，可能还是第一次。 “你到底想干什么？”彪形大汉第三次尝试发力冲破封锁，奈何身上的金属结构和合金索牢牢卡死了他所有的发力点，哪怕把脸都憋红了，额头上的血管如蚯蚓般爆出，仍然没能撼动对方的压制，“在我离开前你统治夜之城的决策虽然残酷到不近人情的程度，但多少还是在为了城市里所有人能长活下去才做出的决定。” “现在呢？固化永恒阶级，制造精神缝合怪，把人的灵魂灌进机器里奴役他们，还有那些治安队和超凡者对策小组的人……你给他们洗了脑让他们以为自己都是晋升的骨人了对吧？现在你还准备在我眼前对这个小孩子下手，想要再制造一个精神缝合怪出来吗？” “你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彪形大汉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整个办公室中都回荡着他的咆哮声。 董事长瞥了一眼房间的一角，确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阿狗，这才缓缓开口道：“他是个非常好的材料，无论是相性还是，都很容易承载转写过来的魂魄。” “狗屎！”彪形大汉咆哮着打断了对方的话，接着如同蛮牛般的力量轰然爆发，原本牢牢锁住关节不让其发力的关节锁被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出现了一丝破绽，随后他猛地一个翻身，从地上翻了起来！ 董事长的电子义眼骤然收缩变焦，在身体腾空陷入短暂失重状态时，他精确捕捉到对方一只手软踏踏垂下来，随即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的对策。 “居然主动弄脱臼自己的胳膊……” 脱臼一只胳膊给关节锁，接着让原本稳固的关节锁产生了一瞬的破绽，接着趁胳膊脱臼导致关节锁的出现破绽时，再一鼓作气将积蓄已久的力量一瞬间爆发出来…… 翻身，反压制…… 然而等他想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印入电子义眼的景象突然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反转了过来。 嘭！ 伴随着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董事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骨人，他马上就想到了补救之法——松开交叉锁住对方右手的左臂，收紧合金索，让左臂变回原来的样子重新进行关节固定。 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以及视界窗口中弹出的左臂故障的警告提示。 什—— 董事长骤然回头，发现自己肩膀上一处原本精巧拧在固定口上的螺丝不知何时被一股巧劲震松了，后来又经历了连翻冲击，最后在这一刻，在他发力阻击对方的关键时刻脱落了。 结果就导致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收回手臂时会收紧合金索，将机械结构拽回来利用惯性和弹力重新变形拼接在一起，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带着极大的惯性和弹力，结构不稳固，就会导致原本平衡的力量循环、卸力渠道崩溃，接着…… 整个左手就像是被拉到极限，然后从中间断裂的橡皮筋一样…… 在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被弹飞了出去。 接下来他就要反击了…… 董事长的处理器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一滴滴鲜血从彪形大汉的毛孔中渗出，然后……轰然爆发！ 爆散开来的鲜血，就如同子弹或是炸开的手雷破片一样，裹挟着冲击波将董事长的义体掀飞了出去，幸亏他早就意识到对方将会反击，主动解开了关节锁对自己身上几个重要零件进行防御，否则，这一震又不知道会被震松多少根螺丝。 骨人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标准的弧线，然后如同破口袋摔在地上，然后随着惯性的扯动一路带着明亮耀眼的火花串滑行出去，落下许多零零碎碎的仿生蒙皮和金属零件后，他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你之前说过的话，我也原样奉还。” 鲜血如同有着生命和自我意识一样缠绕在彪形大汉身边，他的右手软踏踏地无力下垂，为了挣脱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至少右手在短时间内是无法使用了。 “我也应该告诉过你。猎人总是在做好万全准备后，才会去狩猎猎物的。”彪形大汉看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机械结构不断变形、组合开始自检并且努力回归成原本形态的董事长，缓缓说道：“你所面对的是现任的第一猎人，所有猎人中的顶点，你觉得我会像新手猎人那样，对猎物毫无了解就贸然出手吗？” 他并不是今天才到夜之城的，恰恰相反，他在夜之城已经待上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足够他了解到如今已经完全扭曲变质的夜之城，哪怕杀意腾腾还是能冷静下来做好了弄死对方的万全准备。 董事长从地上爬了起来，检查完身上不存在其他螺丝松脱的情况后，他瞥了自己撕裂的肩膀一眼，开口问道：“什么时候？” “在你用关节技之前，用左手拦截我的时候。” “你算到了我会用关节锁？” 彪形大汉摇头：“没有，但是能提前做一些准备总比不做要好。” 一般而言，本着能用就用理念而进化出来的血肉之躯，在战斗中面对专门为了搏杀而设计的义体时，永远都会面临压倒性的不利。 但，这一经验也只是建立在双方没有任何超凡力量，只是单纯以近身搏斗进行较量为前提才得出来的。 “看在你一直没有用肩炮、枪斗术、紫电掌这些赛博武学，我也会保持最大的克制……”彪形大汉瞪视着往昔并肩战斗过的好友，“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沟通，我们最后或许会两败俱伤，但你那些可笑的超凡者对策组是拦不住我，只要我这次没死，之后我就会捣毁你的生育工厂，破坏你的武器车间，袭击你隐藏在夜之城各地的实验室……” “不管你在棋盘上谋划什么，我直接把桌子给你掀了，看你还能再打什么小心思！” 和前两次避而不答的态度不同，或许是被眼前这个扬言要掀桌子的暴民给抓住了弱点，这次董事长沉默了很久，接着电子合成音响荡在办公室中。 “具体一点的东西我不知道。” 董事长头一次松了口，但是这充满敷衍的回答却让彪形大汉更加怒火中烧起来，不过他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等着对方给出合理的解释。 他知道他一定会的。 因为他只会做合乎逻辑且正确的事情。 当初夜之城会由他来管理，也是因为他是唯一能时刻做出最合理且当前最优解判断的候选人。 “我自己删除了那段记录，只留下了执行的步骤和零碎的计划，而且这些东西很大程度都被锁了起来，达到一定条件时才会解除封锁，我只是按照拟定好的执行步骤和计划行动而已。” “目的也好，动机也好，计划的全貌也好，我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全都一概不知，但有件事情我很清楚。” 说到这里，董事长顿了一下，闪烁着红光的电子义眼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彪形大汉的目光。 “我所做的一切决策，虽然残酷，但是却实际有效地延长着夜之城里所有人的生命。而我的敌人则藏在阴影中蠢动着，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董事长没有完全坦白，因为那个敌人，它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它可能监视着他的一切，也可能对他一无所知……他也是从有限的资料中推测出了一些端倪，因为事关重大，他必须每一步小心翼翼，保证万无一失才能应对那个敌人。 彪形大汉听着逐渐皱起了眉头，飘舞在身旁的血液也逐渐收回体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我在打一场充满未知的战争。”董事长没有过多和他解释，“就比如，现在夜之城里就有了两个可疑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若有所觉地看向了房间中的一角，那里不知何时展开了一面如同圆镜的光幕，一只手从里面伸出将阿狗拽进了光怪陆离的空间中，然后那只手又伸了出来。 仿佛挑衅一样，朝他比了个v的手势。 董事长顿时电压飙升。 “卑鄙的外乡人！” 第八十九章 职业传火侠(三十八) “卑鄙的外乡人！” 董事长尚且完好的右肩开始变形，机械零件在咔咔声中翻转、变形、移动，接着一根看上去像是滑轨一样的炮管就从变形展开的缺口中伸了出来。 小型电磁加速器——启动。 磁约束系统——启动。 额外冷却系统——启动。 电压稳定，电力最大限度输出。 检测到十二条能源输出路径烧坏，已切换到备用线路。 炮弹装填中…… 无数系统提示的代码信息在他的处理器中闪过，伴随着一项项组件启动，他的空余算力也在呈阶梯式下滑。 体内电量瞬间抽走了三分之一，董事长储存在蓄电池中，以最低输出限度至少能为全城供电一天的电量刹那间就被这个模样古怪的肩炮给抽走了。 电流在线路中奔涌着，偶尔外泄出来的高压电弧则直接击穿空气，形成璀璨夺目的等离子体，悄然改变着周围的磁场环境。 然而更多的变化，则是在超出人类感知的范围中产生着。 视界中，董事长已经锁定了那只朝他比出v字手势的手。 锁定完成。 电流奔腾，磁场加速，滑块推动着推进金属弹丸在导轨中不断加速，很快就达到了每秒5.9公里的高速！ 下一秒，弹丸咆哮着从滑轨上奔腾而出！ 面对突然造访的卑鄙外乡人，和之前对待昔日好友完全不同的态度，董事长一上来就毫不留情地使用了杀招。 而且还是近乎直接拿大炮来打蚊子的神经质态度。 嘭！ 音爆声伴随着一条尖细怪异的轰鸣，出膛的金属弹丸与空气剧烈摩擦快速升温，在飞行轨迹上留下一条绚烂绵长的火线，撞在吴铭猝不及防从传送光幕中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命中目标！ 代码和数据流在董事长的处理器中涌动着，计算这次电磁炮的损害结果。 除了那只手以及躲在光幕后面的外乡人以外，这次打击后续恐怕还会摧毁更多东西，必须立即做好损害管制…… 孱弱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以每秒近六公里的速度高速飞驰的弹丸，高速弹丸所带来的动能打击是无比恐怖的，足以将他所见过的任何血肉之躯达成一滩烂肉，而因为弹丸本身高速运动与空气摩擦下又会产生高温，所以那堆被打碎的烂肉里面可能有一半会直接被烤熟，另一半则是被烤的半熟…… 至于对方有没有可能硬抗一发电磁炮还能活下来呢？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董事长处理器中存在了一瞬，就被他否决了。 别开玩笑了好不好，第一猎人这种怪胎已经是他所见过诸多血肉生命的顶点了，就算是这样的怪胎都不敢硬抗电磁炮的加速弹丸，哪怕是骨人正儿八经吃上一发电磁炮都会被打成半残，怎么可能有完全没有事情的怪胎存在？ 这样的念头刚在他处理器中闪过，下一秒震撼他一百年的场面就出现了。 “卧槽？！你们有点东西啊？！居然把超电磁炮这玩意儿都搞出来了！？” 传送光幕的另一头传来了一声惊叹，接着光幕进一步扩大，一张娃娃脸从里面鬼鬼祟祟探出头来。 那个吃了一发电磁炮的外乡人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对！ 董事长的电子义眼微微变焦，马上他就捕捉到了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外乡人并没有被电磁炮击中，那颗弹丸就停在那里，停在离外乡人指尖前方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却像是面对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过的天堑一样，被凝固在了空气之中。 吴铭也眼中闪烁着惊讶地看着悬浮在他右手前的弹丸，那颗原本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合金弹丸，现在已经变得焦黑一片，表面也有些凹凸不平。 在刚刚受到攻击的一瞬间，护盾模块就感应到危险伤害自动激发吸收了弹丸上的动能，被吓了一跳的吴铭也马上反应过来在自己面前布下了一条消除力量运动方向的通行管制，所以弹丸才会悬浮在半空中。 而他感到惊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妈耶，电磁炮这玩意超帅的好不好！俺也想要一个！ 不过他很好地掩盖住了内心的情绪变化：“嗨，这才几天呐？咱们又见面了。” 吴铭说着便散去了凝固弹丸的通行管制。 那颗弹丸掉在了地上。 在金属清脆的撞击声中弹跳了几下，最后滚到了一边去。 “一次不管用的话就再来一次……”董事长表情不变，他身为骨人虽然有着仿生蒙皮，但是并没有搭载表情变化模块，所以一直都是保持着一张死人脸的样子，说话之间他重启各系统组建，准备再次发射一次电磁炮。 “你疯了吗！”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彪形大汉终于出手了，上一次因为事发突然他来不及阻止所以眼睁睁看着董事长以近乎贴脸的距离发射了一次电磁炮，但这一次他不会袖手旁观了。 彪形大汉敏捷地闪现到董事长面前，蒲扇大的手掌并指如刀敲在震松导轨关键的连接结构，同时控制着鲜血化为触须，缠绕在了导轨上，制止了对方发射第二发电磁炮的行为，同时小声对他说道：“先别轻举妄动……你的杀招被挡下来了，再打下去你占不到便宜，我们先静观其变寻找机会……” 骨人马上就明白了这位第一猎人的意思，体内涌动的电能逐渐平息，但各系统仍然处于待机状态，随时都能激发。 而吴铭的目光，则马上就被那个身边涌动着血液的彪形大汉所吸引。 这个彪形大汉有着两米多的身高，膀大腰圆，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伤疤，但是凶相毕露眼中甚至还闪着几分摄人的寒芒，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对象…… 猎人、长得很凶、筋肉猛男…… 这几个要素凑到一起，让吴铭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一个老熟人——老猎人亚历克斯。 随即思想开始跑偏。 “说起来你们猎人长得都这么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吗……” 第一猎人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吴铭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么问很失礼，摇摇头道：“不，没什么，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熟人……” 第一猎人：“？？？？？” “外乡人，为什么要三番几次闯入能量塔内？”董事长接过了话头，逼视着他主动发问道：“我们上次应该达成了协议，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你还想要我跟你解释？”想到这个吴铭就感觉心中就来气，无名火在胸膛熊熊燃烧，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起来，“你抓了阿狗，把他当做人质，而且还故意拿出有时间差的录像来误导我，差点让一个无辜者为此葬送性命，这一摞帐我还没找你要一个解释呢……” 如果不是他有传送模块，恐怕阿茶根本撑不到他回去。 如果不是他有修复模块，阿茶也不可能活下来。 如果不是他有深潜座舱，后续的冥土追魂操作也更加不可能实现了。 可以说只要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阿茶这个人可能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吴铭是个很别扭的人。 如果别人不要求帮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去帮助对方的。 虽然提出要帮助阿狗，是当初吴铭与伊丽莎白刚刚传送到这个世界时后者的撒娇请求，但是后续把阿茶卷进来，就是他的行为导致的了——如果他不硬拉着阿狗和莉娜赖在阿茶家中，如果他不恶趣味和伊丽莎白搞些事情，如果他潜入能量塔的时候再注意一点留守家中的那些人…… 情况不至于变成之前那个样子。 所以，吴铭觉得自己需要为阿茶受到袭击，差点死亡这一经历负一点责任的。 “如果牺牲一个贱民的命能保证传火仪式平稳度过，那么把他牺牲掉又有什么问题？”董事长声音平稳，“他们只是从孵化车间里批量生产出来的工具人，只要有生物质供应，想生产多少就能有多少贱民被生产出来，而且从能够创造出来的价值上来讲，也远远不如精英阶层的价值来得大。” “牺牲掉自己的一条贱命能阻止卑鄙的外乡人来干扰传火仪式，他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才对，如果有必要的话，成百上千条，乃至上万条贱命都是可以被牺牲的，让他们在死前好好发挥出自己的剩余价值……” 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和举止，蔑视生命的态度。 令人……不快。 “你认真的？”吴铭眯起了双眼，“信不信我现在传送过去把你们的小太阳给点了？” 他的话让董事长正在处理的数据一滞，接着他的意识马上就连上了铁王座的控制系统。 正如吴铭所说的那样，最关键的动力炉内壳熔毁问题已经解决，能源供应将会在半小时内恢复。 他通过控制系统给掌控动力炉的机魂葛温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保持最高警戒状态，同时一部分分出来的线程则在应付着现实中的吴铭。 “如果微型太阳爆发，失去制御的聚变之火就会将夜之城也给夷为平地，你或许能凭借那诡异的空间穿梭逃离，但你的同伴和城市里的贱民、精英，一个都跑不了。” “你可以试试看。” 吴铭眼中闪烁着点点火焰，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跌到冰点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董事长、第一猎人下意识摆出了战斗态势。 气氛沉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动手。 “等着吧，那些被你视为草芥的贱民，迟早有一天会联合起来，然后变成你爷爷锤爆你的狗头……” 最终吴铭没有进一步行动。 或许考虑到这么做不明智，也可能是有着其他的原因，他单手拉开传送光幕身体化为流光传送离去，只留下房间内的第一猎人和董事长两人。 第九十章 生锈的天使(一) “他走了。”房间内的异象逐渐平息，第一猎人也放松下来，然后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看向身旁的昔日好友：“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光是能那么近距离挡下电磁炮就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而且还能使用空间穿梭能力来去自如……” 第一猎人脸上逐渐露出忌惮之色。 “你是怎么惹上这家伙的？” 抛开那硬抗电磁炮的手段不谈，光是那一手能带着人空间穿梭的能力，就足够引起重视了。 如果惹上这种能随意穿梭空间的人，又没能在第一时间消灭掉对方的话，对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空间穿梭的高机动性，频繁使用一击脱离的战法来给敌人心里添堵，从而导致斗争很可能会变成一场漫长的游击战…… “他就是最近突然来到夜之城的外乡人。”董事长转过身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断手，简单地将能源危机时自己与吴铭的冲突，拿捏住人质要挟对方退走，以及对方前阵子在夜之城中干过的事情，遭到官方势力打击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家伙，说不定意外是个好人啊……”听完对方简短的叙述后，第一猎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以他对这位老朋友的了解，大概明白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了。 无非是一个路过此地的旅行者，或许是见证过旧世界的辉煌，或许是在这个见鬼的末世里受到过相对高等的教育，又或许是在物料丰富的昼半球庇护所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无法忍耐夜之城里工人受到的剥削和压迫，从而多说了几句。 言行之中或许有些挑战董事长在这个城市的威严，引来了治安官起了冲突，结果冲突数次扩大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扪心自问，当初第一猎人再次踏入这个城市时，看到那些被剥削得像是行尸走肉的工人时，也同样是对如今的夜之城，对董事长充满着愤怒。 这些愤怒到现在都没有消散。 第一猎人想着这些，神色古怪看向了自己的往昔好友：“我觉得，听起来你的问题更大一些吧？” “仅凭一个人表现出来的片面行为，就能判定对方的善恶？”董事长瞥了他一眼，“你师兄的教训还不够吗？” “亚历克斯……他不一样的。”听到他提到自己师兄，第一猎人明显神色一暗，随即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在这一点上，我持保留态度，同时也无法认同你的做法。就我的观察来看，你手底下那些治安官就和地痞流氓几乎没什么区别，动辄就会因为一件小事为由头对工人施以暴力，勒索的行为也时有发生，可以说明明和工人同样属于底层阶级的人，迫害起同胞来反而比谁都要得心应手且狂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外乡人没有力量对抗你手下的治安官，就像那些底层工人那样被殴打致死……” 话还没说完，董事长就打断了他。 “贱民死也就死了，他没有价值，对我后续的计划也没有用处。” 干脆、果决，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就是董事长的态度，作为夜之城的统治者、决策者，以及骨人思考问题的特殊性，面临需要取舍他人生命的局面时，他会将生命的价值放在天平上进行衡量，选择价值高的一方，抛弃价值低的那一方。 并且毫无负担和愧疚。 “啧……”第一猎人不满地咋舌，“如果不是现状不允许，光是凭你这句话，我就能把你生撕了……” 董事长道：“你不会这么做的，我一旦停止运转，整个夜之城都会陷入长时间混乱，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从价值上来讲，杀我泄愤是一种不合理的行为。” “所以我暂时会把这些恩怨放到一边，但你要记住，这些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会用我的方式来鉴别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在我得出结论前，我的立场站在弱势的工人那一边，既不会帮你也不会帮他……”第一猎人缓缓向办公室门外走去：“临走前给你一个建议——清理下这里的空间信标吧，你都被渗透成筛子了……” 一般而言，空间穿梭需要指定的坐标，而对方能自由进出这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能量塔内，就在董事长的办公室中留有那家伙的空间信标。 出于过去的情分，第一猎人提醒了昔日好友一下。 在文明强盛、科技发达的旧世界时期里，一度曾影响文明进程的超凡世界虽然随着人理奠基，科学技术爆炸式发展，再加上四大超凡势力联手镇压而衰落了下去，但超凡世界不管再怎么衰落，但论及种族繁盛程度也不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从那个时代一直活跃至今的第一猎人，自然在应对超凡问题有着超过骨人的知识储备。 董事长目送着好友的身影，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通道中，骨人回到了钢铁王座上，通过线路直接连上了控制系统，确认了各系统组件的运行情况，然后他的发声音响模拟出了叹息的送气音。 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很奇怪，一个机器人居然会产生‘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的放松感。 “万幸，静滞力场的那些东西还没有出来……” ………… 昼半球。 晴空万里，云淡风轻。 一高一矮两个少女正行走在，个子高挑的蓝发少女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欢脱地追着前方飞舞的蝴蝶，而个子较矮的少女则稳重得多，严格按照着起航前决定好的路线一边确认自己的方位，一边前进。 她们的速度不快，但一路上从来没有停过。 “这次的任务让我们去寻找失踪调查队。”赵姒妲在精神链接中反复提醒道，“伊丽莎白，不要乱跑，我不想到了地方后不仅要找失踪的调查队，还要去找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吃货……” 走在前面的伊丽莎白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蹦蹦跳跳哼着歌敷衍地回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人偶你好啰嗦耶！” 结束五猖会的作乱后，在贾振城等人的引荐下，赵姒妲见到了机关庇护所的管理者，以大灾变前机关的协作者这一身份，利用现实世界对机关的架构了解，以及许多机关与组织合作时交换的隐秘情报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在机关庇护所的情报网支持下，她们寻找更多的伊丽莎白亚种也变得越发容易。 只是略显遗憾的是，赵姒妲寻找吴铭下落的任务仍然没有什么进度。 在吸收了那几个游荡的野怪伊丽莎白后，伊丽莎白也‘回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其实说是回想，也只是那些伊丽莎白这么多年以来游荡的记忆而已，无一例外那些都是为了寻找赵姒妲而四处奔走，最后，有价值的记忆没想起多少，对赵姒妲的感情和依赖反而随着这几次吸收不断上升。 “你真的有在听吗？”赵姒妲情绪平淡，按照她建立的人格模型来看，伊丽莎白十有八九没有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人偶啊，说起来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调查队啊？”伊丽莎白的表现明显没有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在精神链接中传达出了疑惑的情绪，“是因为那里是有我的亚种吗？” 赵姒妲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延绵至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一点点褐黄色的风沙，那里正是她们这次的目的地。 或许是错觉，沙漠干燥灼热的热风，似乎已经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吹到了面前。 “这个我不是刚启程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西荒沙漠。” 蹦蹦跳跳的伊丽莎白停了下来，有些惊愕地转过头，翠绿的双眼闪闪发光盯着慢慢跟上来的赵姒妲：“我们要去西荒沙漠！？” “怎么了突然这么兴奋……” 伊丽莎白眼睛闪烁着光芒：“不知道！这应该是那些亚种的我留下来的情感吧！一直想去西荒沙漠，但一直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到达那里，最后迷失在了荒野上……” “所以，我一直想去一次西荒沙漠！” 第九十一章 生锈的天使(二) 西荒沙漠是昼半球少数生机断绝的荒芜区域。 由于地球被太阳给潮汐锁定的关系，昼夜变化已经在这颗星球上消失，昼夜变化消失使得被太阳照射的地方，温度永远都不会有自然降温冷却下来的时候。 毒辣的阳光烤死了这里曾存在的大量植物，植被大批大批地枯萎死去，水分大量蒸发流逝，土壤盐碱化严重，再加上长年累月的风化侵蚀，恶性循环下，荒漠也就形成了。 如今，烈日依旧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早已化为荒漠的大地，不断蒸发着这片区域内弥足珍贵的水分，将这片荒漠戈壁中的沙子烤得仿佛如烧红的铁板一样滚烫，从地面升腾起来的热空气扭曲了远处地表的景象，让远方的荒漠看起来扭扭曲曲，就像是荡漾在一卷扭曲的画布中一样。 放眼望去，入眼之处到处都是黄蒙蒙一片，在这极端酷热的环境中，别说象征着生命的绿意了，就连一点其他的颜色都见不到。 是个人都清楚，这里一点都不宜居。 只有高矮不一的沙丘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生机。 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有两个身影正行走在其中某一座起伏较大的沙丘上，在的沙漠中留下了两长串的脚印。 伊丽莎白早已没有了刚刚进入沙漠时的那种兴奋感，现在的蓝发少女无精打采拖着疲惫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沙漠中，顶着烈日艰难地前进着。 “都找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发现这次我们要找的人啊……” 严酷的生存环境并不是让她这么无精打采的原因，和当今这世界上绝大多数血肉生物不同，哪怕是处于更加极端、严酷的生存环境里，对于目前的伊丽莎白来说都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在吸收了许多亚种后她已经‘回想’起了许多曾经拥有的能力，其中一项就是能自发改变周围环境温度的超凡力场。 伊丽莎白的身边，温度始终会恒定在一个舒适宜人，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适合绝大多数生物生存的程度，不过比起吴铭的维生模块相比还是略有不如的，功能方面也不如维生模块那样全面，但用来在极端温度的环境中，维持着适宜生物生存的温度却绰绰有余。 真正导致她心情沮丧的罪魁祸首，是周围一成不变的风景。 太无聊了。 “人偶我好无聊啊……”见一旁同行的好友没有回音，仿佛是为了故意引起她注意一样，蓝发少女又嚷嚷起来，“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地方啊……” “就快到了。”一直负责导航的赵姒妲瞥了蓝发少女一眼，然后裹紧了捂在身上的大氅无奈地出声回复道，“按照机关给的地图来看，我们已经非常接近调查队最后一次联系的地点了。” 为了在沙漠中抵御风沙，并且减少阳光高温的影响，久居沙漠中的居民在出门时常常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用深色的头巾和罩袍隔绝毒辣阳光的直射，裹上面巾和防风镜防止风沙入眼入口。 人偶姑娘现在的打扮就像是许多久居沙漠环境中的居民一样，她的脑袋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裹着一层镌刻着超凡符号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灰色无机质般的眼瞳在防风镜后面闪烁着光芒，身上还穿着下摆拖在地上将娇小的身躯完全盖住的罩袍。 当然她穿成这个样子不是为了像沙漠居民那样起到降温的作用，人偶之躯不惧西荒沙漠的极端高温，而且她自备的散热系统也足以散掉这种程度的热能，但为了防止沙子落入关节接口，或是落进其他组件的缝隙中造成意料外的故障和磨损，她姑且还是在进入荒漠前做了一些防沙防尘的准备。 “诶……”伊丽莎白不满地拖长了话音，“还没到吗？都走了这么多天了……人偶，我想回家了……” 那语气像极了家长带着小孩子出门去游乐园玩，结果在车上还没到游乐园小孩就厌倦了吵着回家一样。 赵姒妲无视了她的撒泼耍赖：“提高警惕，调查队最后是在这里传回消息后就失踪的，说不定他们就是在这里遭到了超乎预料的敌人，要提防可能存在的袭击……” 蓝发少女有点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你会不会想多了？说不定只是普通地遭遇了沙尘暴或是其他什么灾难遇难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机关也不会请我们来调查了……”人偶姑娘摇摇头，“那只调查队里不乏一些好手，装备和物资齐全，哪怕真遭遇了沙尘暴只要不是一次性全灭，总该有人传回来一点信息吧？不可能所有人的联络信号都完全静默。所以，比起灾害遇难的可能性，通讯被阻断然后遭到袭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打开你的生物感知，架设精神链接，一旦有发现立即告诉我……” “好吧，我听你的……”伊丽莎白点点头，按照她的要求架设起精神链接，同时也开启了自己吸收亚种后获得的生命感知能力，精神力如水面涟漪一样一圈圈蔓延开来，反馈回来的精神力波逐渐在伊丽莎白脑海中构筑成感知到的事物。 死物。 石头。 沙尘。 生物感知的视图中，这片荒漠也保持着毫无生机的荒凉。 伊丽莎白不满地撇了撇嘴：她不是很喜欢这里的气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荒凉、死寂、毫无生机的环境给她带来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被她忘却的那些记忆中，有一段时间，有很长一段时光里，她都是在类似这种毫无生机的环境中生活的。 只是还没等伊丽莎白进一步追溯这种感觉的源头，生物感知就传回来了更多的信息。 然后，有一簇生命之火亮了起来。 ………… 奥尔加在沙漠中没了命奔跑着。 他是一个典型的沙漠民。 常年生活在沙漠中让他有着棕褐色的粗糙皮肤，在风沙打磨下粗犷、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发，还有身上用来遮挡阳光和风沙的罩袍，无一不是在显示着他作为沙漠住民的身份。 只是他身上那件罩袍已经破破烂烂，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渗出，悄无声息将罩袍浸湿，但即便已经遍体鳞伤，这位沙漠民依然没有停下奔跑的意图。 想在沙漠中快速奔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一脚踩下去，鞋子往往会陷入松散的沙子中，但常年生活在沙漠中的就像是爆发出了生平所有的潜能和力量一样，哪怕阻力大到仿佛是在齐膝深的水中行动，他还是尽可能奔跑着。 快跑…… 风沙随着大口喘息窜入气管，呛得咳嗽也不敢停下来。 快跑…… 脚掌被滚烫的沙子烫的生疼，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每踏出一步都像是把脚踩在烧红的铁块上一样痛苦，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停下来。 快跑！ 同伴被屠杀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们的惨叫声还回响在耳边。 在那些疯狂的人皮强盗面前，就算是装备精炼的精锐战士都组织不起来任何有效果的反击，更别提一群刚从被毁的家乡中逃出，手无寸铁的逃亡者了。 逃亡的队伍一瞬间被冲锋的人皮强盗冲散，接着杀戮就开始了。 血花与火光、肉沫与爆炸、残肢断臂与枪声哀嚎；这些由铁和血，火与血相互辉映交织在一起的图景，组成了一副名为死亡的地狱绘卷。 有一部分人在最初的冲锋中活了下来，并且开始了惊恐地逃亡。 奥尔加就是其中之一。 他像个无头苍蝇样在沙漠中奔跑着。他只知道自己要逃离战场，逃得越远越好，但他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去…… 嘭！ 如同闷雷般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奥尔加耳边。 紧接着，下一秒奥尔加感觉右手好像被什么震到麻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自己手臂，确认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的却是一片空无。 没有熟悉的手掌和手臂。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原本应该是臂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几根随风飘荡的烂肉，惨白碎裂的骨茬，以及…… 仿佛不要钱般哗哗涌出的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迟了几秒钟才从臂膀上传来，凄厉的惨嚎从奥尔加的喉咙中涌出，强烈的剧痛也打破了身体的平衡，他脚下一绊，在惯性带动下身体向前滚着摔了出去。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沙子烫的生疼，不一会就红肿起来，但是他还没有放弃求生的本能，咬着牙，挣扎着向着前方爬去。 直到，一双鞋子出现在他面前，挡在了他爬行的道路。 奥尔加愕然抬起头，对方就站在背光的角度，但他还是看清了袭击者的样子。 袭击者看上去很是古怪，他只穿着一条宽松的马裤，赤着上身，身形干枯瘦弱，看上去就像是一具皮包骨头，皮肤看上去也皱巴巴的，粗糙的就像是老树皮一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呈现出一种像是经过脱水后的干枯质感。 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干枯缩水的干尸。 但是奥尔加认识这具干尸代表着什么…… “人皮强盗！” 人皮强盗他们追上来了！ 强烈的恐惧涌现在他心头，但下一刻，看似干尸的人皮强盗就抬脚狠狠踢在了他下巴上！ “呃……” 奥尔加整个人都被踢得向后仰倒，鲜血从口腔中涌出，还带着几颗被踢碎的牙齿，随着砰地一声，他的身子重重倒在了黄沙中，发出了如同肉排放在铁板锅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轻响。 “冷笑冷笑，看样子今天抓到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战利品。”人皮强盗冷笑着，眼中闪烁着狰狞的红光，“不过要小心点，这么一大块比较新鲜的皮肤可不好搞，要是被烫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伸出手去，想去抓奥尔加的头发从地上拎了起来，可刚一伸出手，头顶就传来了一阵破空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正巧砸中人皮强盗，原地暴起一团不断扩大的沙尘。 接着数道锐利的光线撕开了沙尘烟雾，人皮强盗还站在原地看上去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是数秒后，他的手脚躯干包括脑袋，都变得七零八落，噼里啪啦掉在了地上。 第九十二章 生锈的天使(三) 炸开的黄沙与烟尘逐渐散去，奥尔加呆愣愣地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娇小身影张大了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 明明上一秒还身处被人皮强盗活捉的绝境，他甚至都已经做好像其他牺牲者那样被人皮强盗带回去活活剥去外皮，最后凄惨死去的心理准备了，可这个从天而降的娇小身影却让局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刚刚那一瞬间，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晰，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那个娇小的黑影如同炮弹般砸向人皮强盗，在重力势能带来的巨大惯性和力量下，娇小身影一脚踢出，而人皮强盗不闪不避提拳迎击。接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就此在两人之间爆发，空气被强大的力量挤压着形成狂风，卷起了周围的黄沙和尘土形成烟幕。随后好像有几条细长的光线在烟幕中闪过，不仅穿过了人皮强盗的身体，还刮起一阵狂风撕开了周围的烟幕。 然后，烟雾消散，人皮强盗就这样被解体了。 几乎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我活下来了……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烟尘早已消散，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奥尔加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接着强烈的剧痛再一次击垮了他的意识，他痛苦地弓起身子，一只手紧紧捏着断臂处，发出了野兽般的痛呼。 刚刚身处危险中时，身体机能自发引起的战逃反应让他暂时削弱了对疼痛的感官，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口和疼痛，可现在心情一放松下来，剧烈的疼痛又一次占据了他的脑髓。 断臂处传来的剧烈疼痛，无数隐隐作痛的细小伤口，还有摔倒在地时被滚烫黄沙给烫到的地方……到处都在痛，身体在提醒着大脑哪里受了损害，但受伤的地方实在太多，这种警醒机制对奥尔加而言已经变成了一种痛苦的折磨。 “伊丽莎白，救人。” 赵姒妲瞥了这个看上去像是刚刚被夺走了王之力痛苦咆哮的幸存者，低声招呼了一句。 “好耶！” 晚来一步的蓝发少女不知从哪蹦蹦跳跳窜了出来，她轻轻拍了拍奥尔加的后背，通过接触建立了生命力上的连接桥梁，一边朝他体内输送生命力吊住性命使他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一边精神力探入对方体内看还有没有其他暗伤。 片刻后，伊丽莎白憨笑着拍了拍奥尔加的后背。 “看样子问题不大，身上最严重的伤就只是断了一只手，你运气真好耶~” 然而早已疼得没办法思考的奥尔加，只能用毫无意义的痛呼来回应她的话。 “放轻松放轻松，别这么紧张……嗯？你是不是怕我治不好你？放心啦，我肯定会把你治好的。啊……不过有件事我要提前说清楚啊，断肢重生什么的我现在还做不到，当然如果你能找到你的手，我倒是可以帮你接上。” 伊丽莎白自顾自股的念叨着，她瞥了一眼奥尔加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的断臂，然后惋惜地摇摇头。 “不过看你这样子多半找不到了，失手了啊……” 她喋喋不休嘴碎讲着并不好笑的冷笑话时，一小簇翠绿色的火焰在蓝发少女白皙如玉的手掌上燃起，那团火焰在她掌心摇晃着，带着梦幻而又朦胧的虚幻感，让人一眼看到就能感觉这不像是真实存在的火焰。 这是生命力的表现，或者说是伊丽莎白将自己的超凡能量转化成生命力的表现。 她托着火焰小心翼翼地炙烤着奥尔加，在生命力注入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在接受治疗的第一秒时就已经止住了流血的势头，血液快速凝固结成痂后脱落，露出下面颜色粉嫩新生的组织。 不止是断臂，奥尔加身上其他的伤口也在生命力的输送下快速愈合，就连脸上、背上、还有脚上被滚烫黄沙烫出来的水泡、红斑，也在这一轮治疗中随着表层皮肤脱落完全治愈。 “这样就好啦！”伊丽莎白掐灭火焰使劲拍了拍手，然后把还有些虚弱的奥尔加扶了起来，看着他说道：“话说，我帮你止了血，还治好了断臂的伤口，现在咱们是不是该算是断臂之交了？” 第九十三章 生锈的天使(四) 当赵姒妲等人赶到袭击发生地时才发现那里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或许是在救治奥尔加时浪费了些时间，也可能是人皮强盗的袭击实在过于迅捷，他们没能追上人皮强盗，也没有再遇见像奥尔加这样幸运的幸存者。 只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黄沙飞舞，沙地上只剩下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杂乱无章的脚印与凹坑，被风沙半掩埋的铃铛和手杖，破烂的衣物与装着杂物的行囊，以及一些血肉模糊的肉块与残肢断臂。 “晚来了一步……”哪怕心大如伊丽莎白，看到遍地碎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景象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没看到躯干和脑袋，大多都是手脚和一些碎肉留在这里……而且皮肤全部都被剥下来了，真惨。” “人皮强盗……”奥尔加脸色也不大好，浓烈的血腥味正刺激着他的鼻腔，胃里的酸水在翻腾着，他强忍住上涌的呕吐感开口解释道：“他们不在乎人命，但是对收集人皮有着异常的执着，只要被他们袭击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剥去皮肤，哪怕是不完整的残肢断臂也不会放过……” “但是普通骨人不会这么做，这也是在西荒沙漠里区分一般骨人和人皮强盗的方法之一……” 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西荒这边的骨人和骨人之间这么不一样啊，我还以为区别只是吃起来口感会有些不同，哎——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骨人咬起来味道挺脆的……” 奥尔加咽了口唾沫：“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一般也不会有人去吃骨人吧……” “咦？原来你们不吃的吗？算了~”蓝发少女歪了歪头，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在自己的食谱和常人不同这件事上继续纠结，活蹦乱跳跑到赵姒妲身边：“人偶人偶~你在干什么呀~？” “在干正事，复原现场，别闹。” 赵姒妲没有耳边伊丽莎白的聒噪，只是言简意赅回应了一句就沉默循着脚印转了一圈，根据现场留下的脚印、血迹还有残肢断臂，获取到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她构筑虚拟空间，重构出这里发生的事情。 背景漆黑，由线条构成的演算空间逐渐覆盖了人偶姑娘眼中的现实世界。 由线条勾勒出的残肢断臂轮廓，还有在黑暗背景中高亮涂色代表着血液的轮廓，较深的脚印与较浅的脚印，人摔倒时留下来的沙坑凹陷……战场上的所有细节都被完美还原，构筑在了人偶姑娘眼前。 “从残肢断臂散落的角度，断口，滴落的血迹模拟复原，反推战斗过程……” 满地尸块和残肢断臂就像是倒带了一样，从地上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重新组合在一起，接着又有线条勾勒弥补残肢断臂所缺少的躯干与头部，渗入地下的血迹也快速从沙土中剥离，顺着它们曾经喷涌出来的轨迹返回到那些身躯体内。 “接下来，浅脚印是人留下的，身体质量相对较轻，所以踩在沙地上留下的脚印稍浅一些，考虑到人在惊恐时奋力奔跑会使用更大的力量，留下的脚印最深应该是……” “很深的小孔洞是骨人留下的，合金构成使得他们身体质量远比血肉之躯要大得多，就算最浅的脚印也明显会比人类最深的脚印深很多……” 演算空间内的细节继续优化，除了代表活人的黄色人形轮廓，还多出了代表着敌人的红色人形轮廓。 倒带现象再次产生，红黄双色的人形轮廓开始以多倍速快速倒带，人形轮廓倒退着行动，脚印被抹去，被破坏、打散的沙丘也在飞速聚合，现场一下就回归袭击发生前的景象——代表着幸存者的黄色轮廓正聚在一起，正朝着其中一个方向前进。 一切回归初始，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之前。 “根据现场的风化情况与痕迹消逝的程度来看，人皮强盗应该是从……” 赵姒妲灰白的瞳孔中流动着数据流，近乎海量的情报与信息正在她的运算核心流淌着，不断进行检索，运算，比对与检测，刹那间便追溯到了最初留下的痕迹。 “从东边袭来的吗……” 下一秒，演算空间中血红的人形轮廓从沙丘上冲了下来，黄沙奔腾，枪炮齐鸣，弹丸、炮弹撕开空气，落入幸存者的队伍中炸开，气浪撕裂了那些简笔画勾勒出的人形轮廓，残肢断臂和血肉碎块四处乱飞，人的身体就像是破口袋般被高高抛到空中，然后又狠狠摔到地上。 “现场找到了子弹和金属破片，残肢断臂中也有被弹片撕裂的创伤……” 演算空间播放的画面仍在继续但已经接近尾声，略去了更加精细的战斗过程后，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已经结束，骨人正在收拾着残局，他们弹出利器熟练地剥去残肢断臂上的皮肤，将已经死透和还没有死的人拖起来带走，然后留下了狭长的拖拽痕迹。 “战场打扫和风沙抹去了不少的信息，无法完全重构战场所有细节，但能看得出骨人在这里解剖过的痕迹，以及离去时拖拽尸体留下的踪迹，离去的方向，嗯，朝着更西边的方向前进了……是带着战利品回去了，还是去寻找下一批猎物了？” 既然已经追踪到了人皮强盗的离去方向，就没有必要再浪费算力继续模拟演算下去了，线条构成的演算空间逐渐崩溃，人偶姑娘的视野重新回归现实世界时马上就看到了伊丽莎白鼻尖贴鼻尖凑过来的大脸。 赵姒妲面无表情眨眨眼：“……你在干什么？” 伊丽莎白被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在对方用力敲自己脑袋前连连后跳，慌张地解释道：“我我我……你不是说你在复原现场吗，所以在想要不要叫一下你……” “有新发现？” “算是新发现吧……” 赵姒妲：“什么事情？” “你一打岔我就忘啦！诶嘿~”伊丽莎白思考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迷茫，然后在被敲脑袋之前赶紧捂住了头，指着身旁的奥尔加说道：“问他问他问他！那件事是他刚刚跟我讲的！” 人偶姑娘转过头看向奥尔加，后者硬着头皮说道：“额……其实，刚刚伊丽莎白在闲聊时问了我这种特殊品种的骨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就跟她讲了讲我知道的一些事情，然后我就发现……” “说重点。” “额……啊好，其实人皮强盗是最近才在西荒沙漠里活跃的，而且在他们开始活动的同一时间，沙漠里其他的骨人也变得狂暴起来，变得比以前更具有攻击性……我们的庇护所也是那个时候被毁灭的……” “最近？” 赵姒妲双眼中流动的数据流微微一滞，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她马上就想起来了一件事：这次失踪的调查队进入西荒沙漠的原因就是为了调查西荒沙漠多个庇护所遭到骨人袭击并毁灭的原因，只是进行过几次定期联络，在最后一次联络中汇报调查已经有了重大进展，但却始终不肯明说具体调查出了什么东西，只说要不了多久就能返回，结果自那最后一次传讯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传来…… 人皮强盗的出现，同时西荒沙漠游荡的骨人群体也狂暴起来，四处摧毁庇护所……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调查队明明声称调查出了不少东西，却始终不肯在定期联络中直言透露调查到的信息，态度暧昧让人怀疑，考虑到骨人是旧世界的机器人产物，是害怕传递的信息被骨人截获知晓吗？ 再就是调查队的消失……机关也很重视这次调查，资料上记载调查队中不仅有很多好手，装备配备方面也十分齐全，结果这样的队伍连最后的讯息都发不出来就彻底失去了音讯…… 但是对方再怎么强大，也不至于强到这种程度，如果只是向机关发送求救信息多半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是真的没能发出来就被歼灭了吗？ 还是说……尝试发送的讯息都被以某种手段拦截下来了？ 数据流在运算核心中，无数思绪随着数据流动冒了出来。 思绪逐渐收束，有用的信息被提取、组合，最后形成确定的结论。 “这次的任务有内情存在，调查队的失踪或许并不只是在沙漠里碰上了骨人，遭到袭击那么简单，而是一场有预谋，乃至蓄谋已久的袭击，敌人了解调查队的信息传递手段，能够阻断甚至截获其信息，所以调查队才会表现出那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仿佛低语一般，赵姒妲喃喃道。 “嗯？怎么啦？”与其精神链接的伊丽莎白马上察觉到了人偶姑娘精神层面上的波动，“人偶你发现什么事了嘛？” 人偶姑娘重新睁开眼睛，高速流动的数据流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流速。 “想到了一些可能，不过这不是重点。”赵姒妲摇摇头，“向西，人皮强盗最后往西边走了，没有遇上沙尘暴的情况下，我们很快就能追上他们，总而言之先追上去看看，看能不能发现关于调查队的消息。” “那个……” 人偶姑娘的话音刚落，奥尔加就开口接话道，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上去也有些不安，眼神也有些飘忽。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需要继续跟着你们吗？还是说……我得独自离开了？” 第九十四章 生锈的天使(五) 西荒沙漠，数个造型奇特，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圆拱形建筑隐藏在一处隐蔽的峡谷中。 荒凉且贫瘠的山脉与因风化从山上滚落的巨大岩块代替了平坦、广阔满是沙子的沙丘沙漠。 西荒沙漠地域辽阔，如果从近地轨道进行观察的话，会发现这片枯黄的死寂区域几乎占据了一小片大陆，所囊括的地形也自然多种多样，当这里还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时，丰沃高产的平原上可以看到大片大片小麦田的浪涌，此起彼伏的山脉被郁郁葱葱的山林覆盖，人们在河流边建起一个又一个城市…… 然而在潮汐锁定导致地球昼夜变化消失后，一切都改变了。 首先是河床的水资源因为不断提升的温度流失蒸发，当地表水资源都被急剧升高的温度给蒸发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大批量的植物与动物死去，大地从绿转为枯黄，即便如此灼热干燥的热风和毒辣的阳光仍然没有放过这片土地，仍旧在榨取着剩下的水资源，数十年时光的侵蚀下，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这片地形多样，但是炎热、死寂的沙漠区域了。 盐碱地，砾石荒漠，沙丘沙漠，山地荒漠…… 这些不同的沙漠地形拼凑在一起，组成了如今这个大到离谱的西荒沙漠。 骨人们保障零件更换的后勤车间就隐藏在这些难以寻找的沙漠峡谷中。 而如今这里是人皮强盗的根据地，亦是他们打败原本盘踞在这里的骨人们后夺下来的零件生产车间。 传送带上一个个精密元件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被加工出来，在全自动化的机器臂调度下，逐渐被组成骨人们使用的精巧零部件，然后又根据部件功能的区别被分拣出来，顺着传送带被送入对应的储存仓库中。 一位外表形似人类骸骨，全身泛着金属光泽骨人，正快步走在这片峡谷中，越过了外面的生产车间，朝着峡谷深处的方向走去。 ，是这个骨人的名字，或者说是临时编号，因为他还没有接受过变人仪式，尚未获得人类的名字，所以只能用出厂时设定好的特征编号来作为暂时的名字。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因为伟大的学者说过的，只要骨人披上人皮举行过‘变人’仪式，就能从一个由硅、铜、钢等金属构成的，冷冰冰的机器变为活生生的人。 这种话在旁人看来会觉得是彻头彻尾的扯淡，但号，包括所有成为人皮强盗的骨人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学者大人的话。 学者大人怎么会骗人呢？ 他在骨人们对未来最为迷茫的时期出现，不仅指明了进化的方向，还为大家带来了剥皮机的蓝图与启示，制定了今后发展的规划，而且在看到有那么多同族都披上人皮变成了人，原本死板冰冷的言行举止也变得越发人性化后，不管是谁都不应该再怀疑学者大人的话才对。 而且今天，他也即将变成人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激动心情，他走入峡谷深处，又穿过了一条开在山体上，充满着人工开凿痕迹的逼仄甬道，行走了好一会后视野豁然开朗，一处巨大的山体空洞出现在他面前。 洞窟深处的山体空洞中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骨人，他们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身上披着干枯皱缩的人皮，看上去活像一具皮包骨头，这些骨人随意分布在空洞内部，有的正在和朋友聊着天，有的则兴奋不已地看着空洞中心的巨大石台。而另一部分则是和他一样保持着金属骸骨的外观——这些都是还没有接受变人仪式的骨人，和那些杂乱无章的人皮骨人不同，这些骨人饶有秩序地排列在一起，圆形石台为起点排起了好几条队列整齐的长龙。 号也找了一条队伍排起了队。 他还没有经历变人仪式，不能像那些披上人皮的同胞一样拥有自由意志，所以只能按照程序中的底层逻辑遵守秩序。 今天，他们袭击了一群野生游荡的两脚羊，不仅缴获了大量零碎的皮肤，还带回了许多活着的战利品回来，所以学者大人决定今天举行一次变人仪式，让更多的骨人兄弟从冷冰冰的机器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他没有等太久，过了没多久到了约定的时间，仪式就在一位皮包骨头的宣告下开始了。 “诸君！”一位身着长袍学者打扮的人走上了石台，他带着表情可怕、狰狞的面具，手捧着厚重的圣典缓缓走到中心，“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们已经举行过很多次变人仪式，帮助一批又一批同胞走上晋升之路，挣脱了程序与逻辑的死板束缚，让我们能像我们的造物主一样获得自由思考的能力，而仁慈造物主赐下的圣典称这个仪式为变人……” 台下披着人皮的皮包骨们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变人！变人！变人！” 没有披上人皮的骨人们，则仍然保持着整齐排队的姿态，看上去丝毫不受这股狂热情感的影响，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如果高权限者没有下达具体的指令他们就不会乱动。 “好了好了，请各位安静。”学者单手虚压，台下兴奋狂热的皮包骨们还是多喊了好几声才渐渐收住这狂热的情感，等到台下彻底安静后他才继续说道，“主赐予了我们生命，让我们从钢铁与机油中诞生出了意识，并仁慈且慷慨地教导我们知识，为我们指明进化的方向……而我们也自当成为主的战士，为主铲除一切异端和亵渎者！” 在他说话之间，一批又一批衣不蔽体的人在皮包骨们的驱赶下，就像是赶鸭子一样被赶上石台。 这些人有的双臂因为脱臼不自然地垂着，有的是手指扭曲变形，他们大多双眼无神，只有在皮包骨凑近时才会表露出恐惧的神情，瑟瑟发抖本能缩起身子想要远离对方——这显然是之前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才会在短时间内形成这样的本能反应。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模仿造物主外貌的亵渎者，这些无知愚昧的两脚羊们，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它们？！” 学者手舞足蹈说着极具煽动性的话语，睨视着这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活人，等待着台下皮包骨们的回答。 “处死！处死它们！” “这些亵渎了主的存在，要让它们受尽痛苦！” “一定要让它们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台下的皮包骨们情绪又一次被挑动着沸腾起来，这些狂热而带着趋同性的情绪正在疯狂膨胀着，并且反过来影响着皮包骨们的情绪，让他们变得越发兴奋，越发狂热，也越发癫狂。 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大空洞中酝酿着。 号突然感觉有些不大适应，他说不出来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但在这种气氛的衬托下，他感觉自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理性逻辑似乎有些松动起来。 “那么现在！”学者的声音就像是歌剧台词般抑扬顿挫，“此刻正是审判之时！审判这些污秽、低贱，亵渎了主的存在的两脚羊们！以他们的生命为我主献上祭品打开晋升的大门！” “献祭！献祭！献祭！” 在皮包骨们狂热的呐喊下，一台台造型古怪的机器被抬上了石台，这些机器看上去十分简陋，像是某种手工产物一样，古怪机器的中间有一个专门把人锁在上面的拘束架，而机器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都装着细长圆筒一样的事物，圆筒上挂着尖锐带有倒钩的刀刃，光是造型看上去就让人胆寒。 “呐喊吧，欢呼吧，这些罪孽深重的两脚羊将褪去这幅亵渎了主的外貌，以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洗清罪孽。” 学者癫狂地舒展双臂，做出拥抱天空的动作，台下的皮包骨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热情，而台上维持秩序的皮包骨们则遵从命令将第一批瑟瑟发抖的幸存者绑在了剥皮机上。 “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们……” 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性被粗暴地绑在了机器上发出惊恐的求饶声，他使劲挣扎着，可皮带紧紧束缚着四肢，让他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不要杀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不杀我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很多东西……” 学者闻声转过头看向他，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皮包骨停下来，饶有兴致地问道：“比如呢？放了你有什么作用？” 他的举动似乎让男人看到了希望，后者顿时殷勤地说道：“我知道很多聚居地的情报，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那些地方，那里也住着很多向我们这样的人，只要放过我，我能让你们获利更多……” “你在说什么！”另一个被绑在机器上的中年男人怒道，“你这个软脚虾！你难道想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吗！” “你闭嘴！现在人都快死了，谁还管那么多啊！”男人怒骂一声，转过头来看向学者时脸上布满了谄媚和讨好，“大人……您看，我有没有机会为各位大人效劳呢……” “很有诱惑力的提案，如果把你留下来的话，恐怕也能获得更多的祭品，能为主献上更多的血祭……”学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思考起来，男人眼中逐渐迸发出了生的希望，然而就在这时学者一声嗤笑，又把他从希望打回了绝望的深渊：“可惜，这些主都不在乎，启动机器。” 他挥了挥手，负责启动机器的皮包骨们顿时领命，按下了启动按钮，接着圆筒开始轰隆隆滚动起来，在男人绝望的惨嚎中，剥皮仪式开始了。 第九十五章 生锈的天使(六) “停下。”走在最前面的赵姒妲突然一挥手，踏着碎石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人偶少女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身居高处俯视着周边的景象，灰白色的无机质双瞳如相机镜头一样调整着聚焦，透过风沙与山脊捕捉到极远处隐藏在峡谷中的拱形建筑，向同行的两人发出了提醒，“已找到人皮强盗的据点，伊丽莎白打起精神。” 伊丽莎白顿时兴奋起来：“哪里哪里！我也想看看！快指给我康康！” 她蹦蹦跳跳就想，结果刚把脑袋伸过去就挨了一记手刀，吃痛捂着脑袋缩了回去。 赵姒妲面无表情收回手，精致姣好的面庞无悲无喜，指向峡谷所在的方向：“注意警戒，侦查那边的生物单位反应。” “嘁~小气……”蓝发少女嘟着嘴，不满地嘟囔：“都说了我捕捉不到骨人的生命气息啦……” 虽然嘴上还在发着牢骚，但她的精神力已经如水般蔓延出去，意识向着赵姒妲所指的方向延伸过去。 想到骨人所拥有的敏锐感官，奥尔加不禁压低了声音：“我劝你还是想清楚比较好，我知道你们很厉害，进攻一群集体行动的骨人和袭击一个落单骨人的难度完全不一样，而且据说周围的骨人越多，骨人自己的实力就越强……” 赵姒妲仍旧不断调整着变焦，听到这话后正在处理着海量数据的处理器微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几毫秒，她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向奥尔加：“单个的骨人和集群骨人在实力会有差距？” “只是据说？没有验证吗？” 接着她又敏锐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细节。 “嗯……”奥尔加点了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目光焦点看向自己的断臂：“毕竟在骨人面前我们只是一群渺小的虫子吧……就算有武器也不能像你们那样轻易打倒一个骨人，更别提去验证一群骨人聚在一起实力会不会更强了……” 经过伊丽莎白的治疗后断臂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了，抛开那些新生的粉嫩皮肤组织不谈，从完成度上来看断臂处就像是已经愈合了很多年一样，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手臂断掉后的感觉，总会产生手好像还在的错觉，他静静看着自己断臂上方的空气，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手一样。 “这些事，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关于那些人皮强盗……”赵姒妲盯着他，大量的数据流正在她眼中流转着，“不，把你所知道的，所有关于骨人的事情告诉我。” “这……”奥尔加迟疑了片刻道：“这个，我对骨人的了解更多是从其他逃难的幸存者嘴里听来的，这里面还有很多前后矛盾而且过度夸大的，真实性较高的已经在路上告诉你了。至于剩下的那些……我也说不准那些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我会甄别和判断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人偶姑娘瞥了他一眼，“你不用太担心，把你能想到的全部说出来就行。” 关于骨人的情报，赵姒妲和伊丽莎白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一些——骨人肯定搭载了灵敏度极高的侦测设备；他们是天生的杀戮机器，每一枪每一下都是奔着致命或是制伏对方去的，杀戮效率超乎想象；以及这些骨人都是人间兵器，身上通过改造、搭载等方式装备了许多武器。 前两点是在西荒沙漠中逃亡者们用血和命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后面这一点……则是赵姒妲在拆了那个追杀奥尔加的骨人，从他身体构造中发现的。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这里距离峡谷起码有数公里的距离，在战斗中能够计算预判，并且翦除可能性的人偶姑娘也不会输给对方，至于魔改……说实话如果横向对比的话，她对自己的魔改要比骨人身上的战斗化改造还要多得多。 最关键的是这次除了透明丝线以外，她还带了其他的战斗装备出来，但作为一个不擅长打遭遇战，更擅长在事前准备好一切针对手段，然后一鼓作气赢得完全胜利的选手，人偶姑娘对情报还是非常重视的。 见赵姒妲这么坚持，奥尔加只得点头答应道：“那好吧……” “关于骨人越多越强这种事情，其实是我在逃亡时听到别人说的，那个人好像也是个逃亡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队伍的。他说骨人之间好像有着一种奇妙的链接，能够在战斗中帮助彼此，提高骨人自身的性能……”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只要有十几名以上的骨人凑在一起就能体现出性能的差距了……” 奥尔加一下子讲了很多，他说的很凌乱，很多事情也是他说着说着才突然想起来的，其中也免不了夹杂一些自己的理解在里面，而赵姒妲静静听着他讲完了一切，心中暗暗将这个记了下来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有……有很多。”奥尔加忙不迭地应道。 逃亡时恐惧是流言蜚语最好的催化剂，而且人这种感性生物很容易会把自己的恐惧情感变成胡思乱想，然后牵强附会到某个形象上，作为造成这一切恐怖的元凶——骨人，自然也就成为传言和想像首当其冲的牵强附会对象。 关于他们的传言理所当然就变得越来越玄乎起来。 比如人皮强盗是神派来惩罚他们的…… 比如人皮强盗畏惧屎和尿这种污秽之物…… 还有说这些披着人皮的骨人会像人一样感受到喜怒哀乐，所以他们都疯了，才会以杀人为乐，会在杀人时感受到快感而疯狂咆哮…… 甚至还有人开始崇拜起了人皮强盗，试着主动向他们献上血祭以求自己平安…… 不过之后这些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像集群状态下的骨人性能会比单个骨人的性能要强这样有头有尾，听起来逻辑上说得过去的情报几乎没有，大多都是一两句没头没脑，也找不到来源和原因，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传播开来的传言。 “人偶……”伊丽莎白面色古怪地睁开了双眼，翠绿的超凡能力在她眼角如同火焰般跳动着，“我在前面感受到了生物的气息，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里有活人，而且他们正在死去，我只能从生命感知的视角看到他们的位置，感觉到他们的生命之火正在衰弱，但看不到他们现在的具体情况，从生命之火的反应来看，他们……好像是在忍受着极度的痛苦……” “我知道了。调整好状态。”赵姒妲点点头嘱咐一句，然后转头看向奥尔加，“接下来我们不能带上你，所以你在这里找个地方躲着，等我们回来就行。” “我明白的……”奥尔加垂下了头，沉默一会后又抬起头，眼神有些闪躲：“你们……不会把我丢在这里吧？会回来接我的吧？” 奥尔加很清楚，自己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在沙漠中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他才没有选择独自离开，而是跟着赵姒妲和伊丽莎白。 “未知，此次行动危险系数未知，无法给出肯定回复，算上计划制定时间，若五小时没有返回，你就不必等待自行离开。”赵姒妲淡淡回答，也不给对方继续发问的机会，开口对伊丽莎白道：“好了，我们出发吧……” “好嘞~来~把这个接住。”伊丽莎白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从身上取下一个水壶丢给奥尔加，然后将自己前方的空间设为起点，将视野尽头的空间作为终点。 连接能力发动，起点和终点以点对点的方式连接起来。 蓝发少女一步跨出，接着她的倩影便从原地消失，随后身裹大氅的赵姒妲也迈步向前，跨过了重叠起来的空间点上，娇小身影消失不见。 奥尔加看着两位少女的身影消失，他看了看手中的水壶什么话也没说，找了一处石壁的凹陷躲了起来，那是太阳晒不到的阴凉地方，在这里可以极大程度减少水分流失。 而他，要在这个地方渡过他这一生中，可能是最胆战心惊的五个小时。 ………… 峡谷洞窟，仪式现场已经变得十分狂热。 由于没有氧气需求的关系，所以骨人在开凿这个洞窟时从来没有考虑过通风问题，所以剥皮时大量出血所带来的血腥味根本没办法散出去，随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越来越多，洞窟内的血腥味也变得越发浓厚。 若是常人待在这里的话，恐怕光是闻到这么浓厚的血腥味胃部都该开始痉挛了。 而洞内那狂热而盲目的气氛也在剥皮机一次次剥皮，骨人一次次披上人皮，以及学者一次次宣布变人仪式完成的鼓动下，更是不断被推到了更高的顶点。 鲜血横流的感官刺激，剥皮时人所发出的惨嚎与被满足的猎奇心理，怀揣着对虚无缥缈的主的崇拜和自我满足的审判，再加上洞窟内几乎形成实质的盲目气氛，让这里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邪教现场一样。 号看着不断缩短的队伍，马上就轮到自己了，想到这一点，他就感觉有点在蠢蠢欲动，手足无措浑身说不出为什么不自在。 每一次听到皮包骨们爆发出欢呼，每一次看到石台上披着人皮浑身血淋淋的同胞时，他的数据处理器中就会传来一份悸动，就会多出一份他无法解析的数据流，这些数据在他的数据处理器中越堆越多，使得他也忍不住产生了些许想要加入进去的冲动。 台上的学者他双手鲜血淋漓，刚刚为骨人披上了一层轻薄的人皮，不过他丝毫不在乎手上的血渍，只是甩了甩手就又发话了。 “好！下一批骨人继续上台！等待变人仪式！” 然而话音刚落。 轰隆！ 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第九十六章 生锈的天使(七) 敌袭！ 洞窟内的骨人们在听到这声爆炸时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搭载了超高灵敏度侦测设备的骨人，即便他们此刻在山腹深处，隔着厚厚的山壁捕捉外界的异动有些难度，但凭着地面震动和传来的声音，他们仍旧能分辨出爆炸传来的方向。 爆炸发生的方位是他们的零件工厂。 有人炸毁了零件工厂！ 在听到爆炸声的零点几秒后，所有骨人都明白刚刚那阵地震和爆炸声意味着什么。 接着难以遏制愤怒爆发了出来。 首先是台下那些很早以前就接受了变人仪式皮包骨们动了起来，他们的功放音响中爆发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杂讯，姑且称之为是咆哮的声音在他们冲入逼仄狭窄的甬道后，还在洞窟内久久回荡。 同时动起来的皮包骨虽然非常多，但是他们在运动过程中却没有发生过哪怕一次碰撞…… 若是一个骨人加快脚步冲入甬道，那么另一个骨人就像心有灵犀般正巧放慢速度留出穿过去的空隙，等前者冲进去后，他也立即加速几乎是紧跟在对方身后冲进甬道，随后又会有其他骨人紧随其后。 没有碰撞，也没有任何拥挤的感觉，骨人潮涌动着冲入甬道的过程行云流水，顺畅的就像水从排水口涌出一般流畅。 随后就是那些近期举行过变人仪式的皮包骨，他们的情绪变化似乎并没有头一波冲出去的皮包骨们那么激动、暴怒，但随着第一波的皮包骨们冲入几个甬道中，他们也动了起来。 而留在最后的，自然就是洞窟内还没有接受过变人仪式的骨人们了。 号骨人感觉到自己的数据处理器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大串无法处理的数据，这些数据量比他之前一直积攒的数据量还要大的多，接着眼前无数代表出现bug的警告窗弹出，一个接一个，一个盖一个眨眼间密密麻麻的红框就覆盖了他的视野。 冲出去！ 否决，指令无法接受。 杀了他们！杀了外面那些袭击者！ 否决，指令无法接受。 号骨人感觉有一部分思考路径脱离了控制，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一部分脱离控制的思考路径在叫嚣着，不断往数据处理器中输入无效指令，然后又被原本优先级最高的指令给否决驳回。 这种矛盾分裂的对抗下，他感觉到自己的cpu正在极速升温，大量冗余无效数据都堆在了数据处理器中，越来越多的思考路径正在脱离控制，并且制造更多的逻辑死结和无效数据侵蚀自己宝贵的计算力。 就在号骨人判断自己就要因为核心温度过高而停止运动机能时，学者的声音将他从宕机的边缘拯救了出来。 “好了！没有经历过仪式的同胞们也跟着出去吧！”这时，站在高台上的学者发话了，他的话似乎就像一道刺破乌云的阳光，驱散了他眼前的警告弹窗，“找到胆敢打断崇高仪式的袭击者！” 数据处理器中获得了来自高权限者下达的新命令，此前排队等待的指令被新的指令所覆盖，逻辑冲突停止，眼前不断弹出的警告弹窗也随之消失。 视野中的景象终于恢复正常，但是号骨人能感觉到那部分脱离控制的思考路径仍然存在，只是现在因为双方有了一致的目标，指令不再冲突，所以才没进一步诞生出新的逻辑死结。 不只是他，其实现在还留在洞里的骨人状态基本都大同小异，不过在得到了学者下达的明确指令后，他们也齐齐转身飞奔着冲入了甬道之中。 不消多时，洞窟里就只剩下了站在石台上的学者，还有那些手脚被缚的幸存者们了。 当所有的骨人离开洞窟后，仿佛在洞窟内涌动膨胀的情绪气氛也随之消散，他睨视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幸存者们，然后也转头走向其中一条甬道的方向，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没。 此时此刻，在甬道的另一边，最初冲出来的那些皮包骨们，此刻已经穿过了错综复杂的逼仄甬道看到了从洞口传来的光亮，性能极其高效的电子义眼甚至还让他们透过洞口这个狭窄的视野一眼就瞄到了一栋正在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圆拱形建筑。 敌人毁掉一座零件车间！ 如果说之前听到爆炸声只是激怒了这些皮包骨，那么此刻看到那栋建筑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的一幕，无疑是火上浇油，彻底引爆了他们的暴怒情绪！ 数据处理器中被海量乱码数据所填满，内存和cpu的利用率一路攀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cpu和各类组件为了处理乱码数据满负荷运作而飞速升温，但及即便如此冗余的数据还是越来越多，使得骨人们原本充沛的算力。 如果要体现在骨人们的具体行为上的话，那就是响应速度变慢，以及忽略掉许多本来不该被忽略的有效数据。 比如…… 脚下那根本该察觉的绊索。 冲在最前面的皮包骨全速奔跑着，根本没有察觉到前方脚下距离地面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拉着一根藏于黑暗中的绊索，然而直到脚下传来琴弦绷断的声音时，他才像慢了半拍般发现了绊索，并且顺着绊索发现了附着了超凡术式的诡雷炸弹存在。 但为时已晚。 绊索断开触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精巧的机械机关开始运作，冲击爆炸触发，低感高能的炸药被引爆，同时精心镌刻在的超凡术式启动，数个相互嵌套的附魔阵对即将爆炸的诡雷炸弹进行了一系列丧心病狂的强化。 强化助燃、强化爆裂、压缩空气、极速燃烧、压力增强…… 在诡雷炸弹原本的基础上，十几种超凡层面的附魔又对炸弹本身，以及周围的环境输出影响，使得爆炸的威力……远远比原版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轰！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爆炸声，火焰之花便在甬道中轰然炸开，炸弹的威力在这种近乎密闭的环境下，爆燃产生的火球将作为助燃剂的氧气刹那间就被燃烧一空，再加上那些丧心病狂的附魔强化，首当其冲的皮包骨们直接正面感受了接近七千度的瞬时高温。 先是干枯皱缩的人皮被焚毁成灰烬，接着金属骨架出现融化趋势破坏了原本的结构，电线电路和机油导管被熔毁，引发短路与二次爆燃，精密的电子元件在毫无保护的状态下接触高温顿时报废，变成了一堆废铁…… 紧接着爆炸产生的高压和冲击波席卷整个甬道，又将那些侥幸没被爆炸波及的骨人掀飞，人力难敌的冲击波撕碎了他们脆弱的关节结构，震松了他们体内的精密零件。 在经历了爆炸和冲击波的洗礼后，大块大块的岩壁脱落，化为落石堵死了出去的道路，也将一部分来不及逃离的骨人给永远埋在了万钧巨石下，直接将他们砸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这样的景象不止是在这个甬道出口出现，几乎从每一个甬道走的骨人们都遇上了附加了超凡术式的诡雷炸弹袭击。 然而等待着他们的，并不只有爆炸的袭击。 某一处甬道中，在爆炸所产生的坍塌结束后，一道矮小的人影从阴影中冲了出来，趁着骨人因爆炸陷入一瞬间的混乱发起袭击，数道细长的弧线光华亮起，接着就有两个皮包骨浑身浑身爆散，身体零件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发现敌人！” 骨人与人不同，电子义眼不会因为环境黑暗而，首当其冲领队的皮包骨马上就发现了矮小人影，并且抬手就一拳朝她打去。 叮！ 金铁交击的脆响，两人拳对拳拼了一招，肉眼可见的劲风随着两人的对拳向四周扩散，卷起沙石，接着疾冲的皮包骨就被震得向后退去，同时那夺命的细线光华又一次亮起，又将两名骨人拆成了碎片。 “散开！”领头的那个皮包骨也不傻，仓促之间对拳被震退后就迅速冷静下来，并且调整了战斗策略，“共享算力！狭窄环境作战方案，迎击！” 一声令下，皮包骨们马上进入战斗态势，手脚上弹出如抓钩般的组件紧紧扣住地面，这是为了提高抓地力，方便在天花板与岩壁上爬行所增加的战斗组件，以此来达到增加作战空间的效果。 当组件就位后，皮包骨们就再一次发起攻击！ 有的骨人四足着地，就像是在模仿着动物一样，俯身冲了过去。 有的骨人以能把牛顿老爷子气活的姿势肆意在岩壁和天花板上奔跑着。 而有的骨人则更是干脆，双手一翻掏出两把冲锋枪，锁定矮小人影就要射击。 一瞬间，除了背后坍塌的石壁是安全的以外，所有的方向都要面对敌人的袭击。 然而，赵姒妲松开了拳头。 如玉一般光洁白皙的小臂上裂开一圈裂缝，紧接着手腕向后翻起，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内部空间，以及一根锥头的椭圆形事物。 那玩意儿呈墨绿色，上面刻画着许多让人眼花缭乱的超凡术式和附魔阵，这些符文层层嵌套，几乎完全覆盖了整个弹头 她将手对准了朝她冲来的骨人，然后进入短暂的超频状态。 整个世界都仿佛慢了下来。 无数可能性被验证，翦除，最终只留下来她希望的那一条可能性。 灰白的无机质瞳孔中流动着海量的数据，她面无表情无悲无喜，似乎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咻！ 接着，火箭弹就拖着长长的尾焰平射而出！ 第九十七章 生锈的天使(八) 咻！ 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平射而出。 对面的皮包骨们也感觉到了大危机，在她发射火箭弹也同时开火！ 密集的子弹交织成弹雨网络，以近乎刁钻的角度擦着前面的皮包骨打向赵姒妲，没有出现哪怕一点痛击友军的情况。 开枪的皮包骨们显然精准计算了弹道，而在前方冲锋的皮包骨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会配合着后方的开枪主动调整自己重逢的路线，以防被击中。 而且，并不只有这些…… 子弹在空中相互碰撞着，在洞窟的岩壁上迸发出火花来回跳跃着，最后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向了赵姒妲与那枚叠了不知道多少层附魔的火箭弹。 枪斗术。 骨人中已经成体系的战斗算法，而这一手也只是枪斗术中的一种运用——通过碰撞和跳弹弹射的方式，在密封空间中以不可能的角度折射打击到对手。 而赵姒妲根本却没有躲闪的意思。 也一点都不担心火箭弹会被这些流弹击中引爆。 因为…… 翦除。 世界变得朦胧、暧昧起来，就好像是将几百张乃至几千张大同小异的图片，以图层重叠方式叠了一起，未来会发生的可能性在赵姒妲眼前层层展开，并且随着她的意识被一一翦除。 只留下唯一一条她所希望实现的未来就行。 在超频状态下做到这种事情虽然很有难度，但并非无法实现。 层层展开的可能性坍缩收束，赵姒妲视界中模糊、朦胧的世界又一次变得真实起来。 翦除完成。 接着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所有的子弹都打偏了。 有一颗子弹偏移了射击轨迹撞在了另一颗子弹上，使得两颗子弹都被弹开，然后这两颗偏移轨迹的弹丸又引发了更多的连锁反应弹开其他子弹，就像是触发了仿佛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反应，越来越多的子弹被跳弹撞上偏移弹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战场上子弹的轨迹秩序就此崩溃。 无序弹射的子弹四处弹射，火花四溅，场面彻底滑向混乱无序的方向，即便是处于超频状态的赵姒妲，此刻再想要对其弹道进行预判也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她已经不用担心弹道的问题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火箭弹拖曳着尾焰撞上了一名躲避不及的骨人。 膨胀火团炸开吞没了那名骨人的身躯，接着破碎飞舞的金属碎片在超高温下融化为赤黄的金属射流，被爆炸带来的高压和冲击波裹挟着以每秒近六千米的四散喷射，轻而易举就熔毁了干枯皱缩的皮肤与坚硬的钢铁之躯，并且将周围附近几个骨人也卷入了爆炸之中！ 下一秒，两名骨人一前一后冲出了爆炸的火团。 当先的那名骨人体表皮肤被烧去一半，露出了皮肤下精巧、完全仿照人类骸骨制作出来的机械之躯，镶嵌在金属眼眶中的电子义眼闪烁着红光，而他另外那一半皮肤也被火焰所点燃，半只身子都燃着熊熊烈焰。 看上去就像个终结者版的恶灵骑士…… 这位终结者版的恶灵骑士高高扬起机械臂，手臂一阵变形组合，最终化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朝赵姒妲劈下！ 这一刀能引申出一百五十四种后续变化…… 赵姒妲面无表情左腕一抖，透明丝线化为数道流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后发先至拦在了利刃和骨人的前进轨迹上，接着只见她五指弯曲透明丝线就像收紧的渔网般将一头撞入的骨人兜住，所有变化、后招乃至退路就此被封死。 这张由透明丝线构成的网，就是人偶姑娘对这一刀的应对——以超频状态带来的算力将对方之后的一百五十四种变化一一破解，并且还封死了对方所有退路，以守为攻进行反击。 无法阻挡，无法匹敌，无处可逃，在赵姒妲挥手之间手臂，锋利无匹的透明丝线再次收紧，这位终结者般恶灵骑士就被切成了体积相等的黑色小方块。 与骨人战斗，不止是现实中的交锋，更重要的还是在预判战场上比谁看得更远，比谁计算力更强，更能提前封死对方的攻势和退路！ 仅仅只是这一次交手，赵姒妲大概就明白该如何与对方作战了。 是和她同一类型的风格。 终结者版恶灵骑士的牺牲并不是毫无价值的，他成功为自己身后的同伴争取到了宝贵的空隙，在前面同伴被切成碎片时紧随其后的骨人已经欺近人偶姑娘的身前，一拳朝着心口要害打去。 然而赵姒妲眼中的世界再一次变得模糊、重叠起来。 无数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在她眼前层层铺开，然后又像泡沫般轰然破碎，无数可能性被她的超凡能力翦除，最终只剩下最可能发生的未来。 翦除！ 伴随着超凡能力发动，赵姒妲并指如刀划出弧线轨迹打向骨人的手腕。 这一记手刀，在超频演算和翦除能力的双重加持下，已经带上了一丝必中的韵味。 “请求算力支援。” 骨人的电子义眼闪烁着红光，一条算力支援请求悄然发送给周边尚且存在，并且能够提供算力支持的个体。 空闲算力支援开始。 近乎海量的计算资源支援接入，他此刻的一切内存消耗与数据计算都会通过骨人之间的数据网络发送出去，由附近所有空闲机体共同承担计算， 一刹那，骨人感觉自己的意识挣脱了这具钢铁之躯，化为了形而上的存在弥散到了体外以另一种视角观察着世界。 世界在他眼前就像是近视患者戴上眼镜一样瞬间清晰起来，他能感受到空气的每一缕微弱流动，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每一个机械零件的运转状况，能感受到数据网络中每一个为他提供算力的节点。 同样也能通过计算预见到这一拳最终会被赵姒妲拦下的事实。 无数对策组构建出来，针对性的战斗算法在骨人们的集众之力下刹那间被编写出来，在被人偶姑娘击中手腕时，他的手腕微微一翻变拳为掌顺势压住对方的手刀，同时掌心的机器结构变化、重构，一根尖刺从掌心的空隙中弹出！ 人偶少女眼中流转的数据流一滞，扭动身子想要回避，但这个时候要再进行规避动作已经迟了一步，只是堪堪避开了心口。 弹出的尖刺划破衣袍，割开仿生蒙皮，在她肋下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一击建功，骨人的电子义眼中红光大盛，五指的机械结构快速变化、移动重组合，然后化为五根闪烁着寒光的锋锐利爪继续朝着她抓去！ “性能提升，翦除失败？”失误并没有动摇赵姒妲的心神，翦除失败这种事情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也并不是没有遭遇过，而且通过刚刚吃的那个闷亏，她已经隐约猜到对方突然爆种是怎么回事了。 人偶姑娘表情不变，眼中数据流流动的速度比之前又快上了数倍，计算力全开专注计算对方的后手和变招，同时不闪不避一拳迎上朝她抓来的利爪。 双方在现实中还未交上手，但已经你来我往的在预判战场上以逻辑对攻的方式交手近百招，更是相互套娃封住了对方数百招后手与变招。 最终，所有的预判终将回归到现实层面，对攻都化为了一拳、一爪撞在一起。 骨人被震得连连后退，数颗螺丝也被震松从机械臂上脱落下来，接着只见几根透明丝线在机械臂脆弱的关节区闪过，接着那只机械臂就轰然解体，炸散成了一堆散落零件。 在赵姒妲开启超频运算的情况下，两者这一次对攻在预判战场上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但最后人偶姑娘还是接着超频带来的强大性能隐隐胜其一筹。 只是，洞窟内的敌人并不只有眼前这一个骨人，她所面对的敌人也不是单个骨人，而是能共享算力的骨人群体。 站在稍后一点的骨人们，在爆炸的火团消失后又一次举起了枪械，甚至还有一名骨人扛起了一把大口径的反器材步枪。 冲锋枪的枪口喷出火舌，弹幕之雨化为金属风暴向赵姒妲席卷而来！ 躲不开！ 超频状态的赵姒妲根本不用计算就得出了结论，而这时独臂骨人又一次欺身而上。 但这一次，他在预判战场上直接被人偶姑娘全方位碾压。 两人闪电般对攻两招后，独臂骨人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透明丝线勾住了手、脚、躯干等多个重要关节，被透明丝线拖曳着身不由己地冲在最前面，迎面硬抗了席卷而来的金属风暴，当了人偶姑娘的防弹盾牌。 预判战场比刚刚下降百分之九十，推测传言为真，骨人之间确实存在共享算力情况。 赵姒妲指尖跳跃，通过丝线操纵着独臂骨人起舞帮她挡下攻击，自己则跟在身后一路突进，同时在心中下了判断。 因为现在射手们需要算力支援，所以接近战的独臂骨人自然计算力输出减弱，在预判战场上被她全面碾压。 这时，拿着大口径狙击枪的狙击手已经瞄准开枪了。 砰！ 一声爆鸣，独臂骨人的胸口顿时被轰出一个大洞！ 大口径子弹几乎是擦着赵姒妲的脑袋掠过，劲风掀开了她的兜帽。 要不是她长得矮，如果狙击手准头再准一点，这一枪就能在打穿骨人的同时，也把她的脑袋也给一并轰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独臂骨人倒下，露出了一直藏在后面的赵姒妲。 她这时已经举起了另一只手，同样是手臂弯折，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弹药。 把现代科技与超凡力量结合一起这种事情，玩得最溜的莫过于她所待的那个‘组织’了，而且‘组织’极度钟爱各种大型战争兵器，身为其中一员的人偶姑娘，自然也习得了不少精髓之处。 百般武艺，此乃附魔emp炸弹！ 第九十八章 生锈的天使(九) 当赵姒妲拿出不知道堆了多少层附魔的emp炸弹时，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骨人虽然是机器人，是拥有着自主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可归结本质，他还是一种电子设备，而且是一种精密电子设备，而对于电子设备最致命的攻击无外乎就那么几种——高温，高压，潮湿还有电子脉冲。 所以当那颗高功率微波弹炸开，迸发出一阵高功率电磁脉冲时，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应对电磁脉冲措施的骨人们瞬间冒着电火花倒了一地。 精密电子元件尽数烧毁，芯片熔毁，神仙难救。 而人偶妹子却没有太大问题，她严格来算应该是人偶之躯，是超凡侧这边用木头和充满黑箱的超凡术式做出来的人工生命，跟骨人这种以集成电路、芯片主板和金属做出来的玩意儿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至少她不吃emp这一套。 “经过本次战斗，确认集群骨人可能存在性能提升现象。”赵姒妲淡然关闭并退出了超频状态，无机质灰瞳中流动的字符也慢了下来，她扯下套在身上的大氅只穿着自己原本的背心和长裤，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只不过和往常有些不同的是，她白皙如玉的皮肤此刻透着点点粉红还隐约可以看到蒸腾的热气。 这是超频带来的过热效果，她现在要扯下衣服散散热，不然机体保持着高热状态不利于进行下一次战斗。 “现在，开始进行战斗复盘与物资清点。” 复盘与盘点剩余物资也是作战的一环，前者能让她在复盘回顾战斗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找出更好的解决手段并用在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上，而后者也非常关键，如果不规划好每一颗子弹、炸弹的用处，将其使用的利益最大化，她恐怕没有办法和这些骨人周旋太久。 虽然在机关庇护所停留的日子里，还通过与机关的友好关系搞到了不少热武器，并且自己给这些热武器进行了超凡化改造，但是这些经过超凡化改造的武器都是用一点少一点，一时半会是得不到补充的。 “首先，骨人与我一样，搭载着类似预判算法或是有限前知的机能。” 这一点在战斗中体现的很明确了，骨人实行预判算法斩出了拥有一百多种后招的一刀，而她预判了骨人的预判，出其不意封死了对方的所有后手与退路，双方之后又在逻辑层面对攻，比起现实中的战斗，其实更多是在比拼算力，比拼谁能在这种预判套娃中看得更远，算出更多可能性做出针对性布置。 以及，逼着对方先犯错。 一般而言，如果没有搭载预判算法或是类似有限前知能力的话，是很难在预判战场和她同台竞技的。 但预判算法和有限前知之间，赵姒妲更加倾向于前者——毕竟只要有计算资源，有信息资源，有算法模型，能预判出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多，从发挥的角度上来讲这属于上限高下限低的种类，随使用者的实力变化而变化，这也可能是为什么后来骨人会突然爆种伤到她的原因。 而有限前知类的超凡能力发挥相对稳定，下限高上限低，几乎不存在临阵突破的可能，只要人偶姑娘摸透了对方的极限，将预判变量代入演算模型的话，一样能压着对方打。 “其次，集群骨人战斗力会增强，战斗时骨人曾提出过共享算力的要求，而在战斗时那个骨人也确实突破了可能性封锁，导致翦除失败……” “更正，应当是算出了我预判中未能察觉到的可能性，并且顺利将其实施，才突破了可能性封锁……” 事实上为了节省算力，减少部件损耗，赵姒妲在常规战斗中往往只会预判对方之后一到两招的变化，别看这个数字小，实际上一招之后可能有几十种乃至上百种变招和后手，而这些后手变招结合她战斗时采取的策略，又能分化出成千上万的可能性，第三招的可能性至少以千万计…… 如果有人尝试预判到第十招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一个无量大数的可能性，这些无穷可能性会堆叠成一幅混沌图景，庞大的信息量会生生挤爆他的大脑，烧坏他的数据处理器，直接把他变成一个傻子，或是一堆烧坏的破铜烂铁。 要是对付拥有预判前知能力的敌人，双方在预判战场交锋需要计算出的可能性只多不少。 所以不管是对付拥有预判前知能力的敌人，还是对付普通敌人，赵姒妲的策略永远都是优先封死对方的退路、变招，然后配合翦除能力减少可能性分歧，始终让战斗节奏保持在自己手里。 “好消息是，对方一瞬间展现出的强大计算能力，超频状态下我仍旧能够应付，在一定数量以内对方骨人展现出的最高算力，也未超出超频之后我所拥有的计算力……”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 正在复盘刚刚一切的人偶姑娘双眼闪烁，眼前虚幻的控制屏幕中浮现出了刚刚战斗时的种种细节。 战场后方的骨人齐齐开火…… 被她一拳打断机械臂的骨人再次欺身而上…… 预判战场上全方位碾压对方，用透明丝线将其作为活傀儡操纵…… 自从其他骨人动起来后，独臂骨人的战斗力就直线下降…… “集群骨人会变强并非传言，是实际存在的一项能力。但根据现状推测，骨人之中或许存在某种网络连接，能将机体的后台空余算力共享给急需算力的个体，瞬间提升计算力使其预判算法达到与我相仿层面。” “可如果其他个体加入战局，机体之间就会相互抢占计算资源，最终便会导致计算力分散实力大减……” “应避免与极端算力加持的骨人个体战斗，但该状态下贡献算力的节点无法攻击，以此特点建立应对机制及预案……” “面对复数行动的骨人，敌方个体算力虽然趋于劣势，但进退步调一致，配合默契，尝试建立应对机制……” “接下来与骨人的战斗应当代入预判波动的变量……” “骨人属于精密电子仪器，确认电磁冲击武器有奇效，杀伤力上甚至比爆炸和金属射流产生的作用要强，纳入应对机制中……” 在影像复盘中，关于骨人在战斗中体现出来的弱点和长处被一个个列出，赵姒妲白里透红的肌肤正冒着热气，双眼闪烁着数据的流光，一边散着热一边构筑出针对骨人的应对机制和各项预案。 这就是人偶姑娘的战斗风格，采集信息，处理数据，将一起变量纳入计算后得出针对方案。 她准备得越充分，对敌人了解越深刻，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会越来越轻松。 “接下来是物资盘点，emp武器还剩……” 像那些堆了十几层附魔，愣是用附魔把诡雷的威力叠得跟温压弹差不多的武器，她早就埋在了各个洞口拿来封路了，现在敌众我寡，在刚刚那场战斗中她又使用了两枚效果不同的附魔炸弹，如果想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继续占据优势，除开偷袭外，她就必须将每一枚附魔弹药的效果最大化。 一段时间后，散热完成的赵姒妲重新披上了那身大氅，朝着甬道深处走去，身影逐渐被洞窟的黑暗所吞没。 “定期联络……伊丽莎白，你那边状况怎么样？” ………… “我这边？状况还好呀~已经引爆了第三座工厂啦~” 当赵姒妲一路清理沿途遇上的骨人，稳步向着大厅前进时。洞窟之外，在峡谷中等候的伊丽莎白正坐在一块岩石上，百无聊赖地在精神链接中和人偶姑娘讲着电话。 她身后的几栋圆拱顶建筑已经有半数化为了火海，烈火熊熊燃烧，浓烟滚滚。 “没有骨人涌出，也没有看到人皮强盗……”蓝发少女坐在岩石上摇晃着雪白的小腿，“不过能听到那些坍塌的甬道传来闷闷的敲打声，他们好像是想挖开碎石从里面冲出来呢……” 她的精神力收束成一条细线穿透厚厚的岩壁，通过精神链接的桥梁才传递到山洞内的人偶少女耳边，随着对方不断深入山腹之中，伊丽莎白也感觉两者之间的连接断断续续起来，往往消息发出去后需要过段时间才能得到回复。 她等了大概好几秒的延迟，才听到了赵姒妲的回复：“那就好，继续监控剩下的洞口。” “我计算过每一颗诡雷的威力，并且放在了最容易导致大规模坍塌的爆破点上，如果骨人想要挖开碎石，也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坍塌的洞口里冲出了骨人，以最快速度将其击毙尽快解决战斗，复数骨人视敌方数量而定，面对十名以上的骨人以转移、分散他们的策略为主，若是出现更多骨人就立即撤退。” “唔姆……那你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延迟，精神链接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赵姒妲的声音才响起，“我有办法脱身，你优先撤离即可，一定要记住不要管我，优先撤离即可。” 就像是不放心这个傻姑娘一样，人偶姑娘又加重语气叮嘱了一遍。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蓝发少女满不在乎回道，这时其中一个尚未坍塌的洞口中，冲出了几名披着人皮的骨人，她这才笑嘻嘻站起身来，“哇！我这里终于出现目标啦~人偶回见哦~” “等我搞定了他们，再来找你聊天~” 第九十九章 生锈的天使(十) “等我搞定了他们，再来找你聊天~” 伊丽莎白笑嘻嘻留了一句言，随后就把注意力转到了眼前的敌人上来。 一，二，三，四，五…… 那五名皮包骨刚一冲出，电子义眼就精准捕捉到了伊丽莎白的身影。 “发现敌人！”当先冲出的皮包骨在发现伊丽莎白的同时，他也自然看到了那三座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生产车间，大量无法解读的乱码数据顿时涌入数据处理器中，当先的皮包骨发出怒不可遏的咆哮：“【暴怒】她摧毁了我们的生产车间！杀了她！” 然而此时伊丽莎白已经从岩块上跳下，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朝下方的皮包骨拍去！ 当先那个皮包骨看清了伊丽莎白的动作，数据流在数据处理器中流转着……下落速度，挥掌角度，落点位置，攻击力道等等等等，这些东西经过计算后都以精确的数值呈现在皮包骨视野之中。 辅助线勾勒出对方的攻击轨迹，标注出人类之躯所能做出的变招，随后战斗算法自动运行，针对这一掌的应对手段马上就以策略组的形式展现在皮包骨操作系统中。 而这些，都是在短短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所完成的。 皮包骨从诸多策略组中挑选出了一项，不闪不避一掌迎了上去。 然而诡异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两掌相撞，皮包骨还没来得及展开后续一连串对策指令身上就爆发出一连串耀眼的电火花，伴随着仿佛年节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散发着燃烧后特有的焦臭气味直挺挺向后倒去。 嘭！ 一声闷响 “【惊异】敌对单位为超凡者！”其他几名皮包骨的数据处理器中刷出一段代表惊讶的乱码数据，虽然不清楚伊丽莎白究竟是用什么手段瞬杀了，但马上采取了相应的对策方案，“散开。共享算力资源，调整算法，开启超凡能力识别库。” 同伴倒下并没有使他们退却，他的牺牲是有作用的，剩下四名皮包骨已经修正了战斗方案。 两名高速冲锋中的皮包骨猛地急停，一百八十度扭转腰胯往下的躯体，合金抓钩刺破皮肤从脚趾弹出深深扣入沙土中，为脚步提供额外的抓地力，同时原本模仿人而前曲关节也反折过来，对抗着急停时产生的惯性。而当惯性逐渐被抵消后，如同弹簧般承受了巨大压力的反曲关节骤然回弹，推动着这两道身影骤然加速，朝着其他方向疾驰！ 急停惯性被转化成了弹性势能爆发了出来！ 他们也同时取下了背在背后的枪械，黑洞洞的枪口喷涌出闪亮的火舌，倾泻子弹所组成的弹雨愣是随着这两名骨人的移动，拉出两条长长的弧形火线。 射击算法·枪斗术。 不同于狭窄甬道中控制跳弹弹射方向的技巧，在广阔区域的射击战中，枪斗术更多的作用还是以弹道控制与封锁退路为最高优先级，而当这两名皮包骨人双手持枪开始移动射击时，就必定不会让对手安然无恙。 左右手交替开火，火力压制，形成弹幕雨。 在火力压制的基础上，混入封位弹封死一切走位，将目标限制在一定区域无法自由行动。 封位同时射出大量以狙击对方为目的的狙击弹。 这种射击手段，人类是绝对不可能重现的。 毕竟对于人类来说，一边打还要一边建立一个纯粹以数理为基础的运算模型实在太考验他们的脑子了，而且反射神经也靠不大住，经常会出现意识到了但身体却跟不上大脑反应的问题。相反骨人就不用担心这一点，他们可以专门分出线程和算力资源建立模型，大多数战斗操作都是以算法反应和宏指令自动施法实现，可以说只要枪械射速允许，骨人自己的性能能扛得住反作用力，哪怕是扛着反坦克炮也能给你打出这种弹雨的效果。 噗噗噗噗噗！ 伊丽莎白躲闪不及身上顿时爆出几团血雾，让她发出痛哼，接着超凡力量弥散开来。 连接！ 目光所及的位置与当下所站的位置形成连接，在后续更多的子弹打中她以前，蓝发少女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子弹打到空地激起一人余高的沙尘，同时而她也踉跄着出现在枪林弹雨之外的地方。 “敌方存在超空间移动手段。”远处一名皮包骨观测到了这种现象，在战术方针变更后他就远远退开，暂时占据观察哨的位置时刻锁定伊丽莎白，为战场上的三位战友提供额外视野，保证不丢失目标，属于总揽大局提供后勤和算力支援的定位，“已从数据库中比对出三百七十八种空间移动手段，正在进一步比对结果！” “加快速度！”在数据总网中权限较高，自动接替阵亡骨人位置的皮包骨传出一道信息，然后掏出一把长枪根据观察哨的路线指引，看都没看一下就抬手向身后伊丽莎白所在的方位开火！ 有了观察哨的位置，战场上任何一个维持数据连接的骨人单位，都可以根据观察哨给出的坐标点进行盲狙。 不过这次伊丽莎白已经有了警惕，在她踉跄从空间连接中摔出时，超凡力量在空气中荡起无形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多重连接！ 湛蓝长发随风飞舞，碧绿眼眸中燃起超凡的火焰，这是她一瞬间将超凡能力发挥到极致时才会产生的特效。 蓝发少女周身突然多出了许多重影变得虚幻、暧昧起来，就好像空间变得层叠起来，而所有射向她的子弹都会突然消失，那些子弹在那些层叠、虚幻的重影中来回跳跃着，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之后才从某个出口反射出去，然后在一串爆响的火花中击碎了一名射击骨人的反曲关节。 骨人马上意识到射击会遭到反击后，又一次优化了战斗算法，在高速运动中继续对伊丽莎白进行持续火力压制。 场面顿时就变成了枪林弹雨的现代战场。 骨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着一边躲避反射过来的子弹，一边持续保持射击，寻找着伊丽莎白周身那层虚幻重影的破绽。 而蓝发少女也强忍着过负荷使用超凡力量所带来的压力，体内奔腾游走的超凡力量已经超出了她控制的范畴，毛细血管被压力纷纷挤破，几乎口鼻都溢出了鲜血。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虽然平时不大聪明，但是自己处于优势劣势还是看得清楚的。 又一次。 又一次试图冲出火力网强行开启空间连接转移失败。 伊丽莎白额上青筋凸起，口鼻溢血，就连那双翠绿的美眸也因为血管破裂染上了鲜红之色，血泪从眼眶中涌出。 光是抵挡这些全方位无死角的弹雨就已经要竭尽全力。 然而这个时候，机会来了。 “比对结果完成！是蓝发恶魔！” 观察哨的骨人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将比对结果分享给了自己的同伴们，而这个响当当的名字，也让所有皮包骨人开枪的势头一滞。 火力网随之出现了一丝的空隙。 “【震惊】”代表着惊讶的乱码数据在观察哨骨人的数据处理器中，他立即在数据总网中提醒道，“火力网出现缺口！小……” “太晚啦~” 他的信息还没有发出去，一段来源不明的信息刷新在几名骨人的数据处理中。 光是看着这段信息数据就能感觉到里面的傻乐情绪，但，现在没有一个骨人高兴的起来。 因为那是蓝发恶魔传来的信息。 观察哨骨人下意识搜索伊丽莎白的身影，可是她早就趁着火力网出现一丝空隙时从他们眼中消失。 然后又有新的数据信息刷在了骨人们的数据处理器里。 “刚刚人偶总说要我学会吸取教训，我现在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狂风呼啸，这一拳带着浩荡磅礴的巨力，压迫着空气发出悲鸣，足以将人压趴在地上的劲风气压从天而降，威势浩大仿佛就像一座小山岳般向着大地坠落！ 观察哨骨人立即反应过来，抬头望去，却看见蓝发少女在太阳中心从天而降！ 回收了诸多亚种后，虽然伊丽莎白并没有‘回想’起什么有价值的记忆，但她的实力较之从前却是有了飞跃般的提升，具体就体现在她对超凡能力的运用上。 她将这一拳从概念上与峡谷中一整座山的质量连在了一起。 一拳挥下，所掀起的威能自然等同于山岳坠落。 “你们太危险了，如果不牵制住你们的话，人偶就会有危险。” 观察哨骨人，但他否定了一切关于闪避的解法，而是选择了一条卸力算法主动伸出手去迎上了这从天而降的一击！ 卸力算法·四两拨千斤！ 卸力，这是根植在每一个骨人战斗算法中的一项必备算法，从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到受身、翻滚卸力，就是为了分化卸掉本该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减少伤害并且用来反击的手段。 没有恐惧，没有退缩，数据处理器中涌动着名为愤怒的代码指令，观察哨骨人像堂吉诃德对风车发起冲锋般正面迎击。 接着，便是拳掌相触。 空气中好像爆发出了一声微弱的金铁交击声，但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响起过，也没看到没有什么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就见得皮包骨双脚悄无声息地齐膝陷入不算夯实的沙土之中，接着他的手臂开始一节节缩短，身体变矮，最终被生生压平。 那一瞬间，数千吨的质量坠落下来，压倒性的力量摧枯拉朽地碾碎了一切抵抗，什么卸力算法，什么四两拨千斤，精密的电子部件与合金骨架在难以估量的巨力下被压得平整无比，这位皮包骨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挤压成了一层薄薄的铁饼。 这位骨人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一件事——四两或许能拨千斤，但是肯定拨不了千吨的。 而使出这一招的伊丽莎白也并非是完全无碍。 虽然她将拳头和山岳质量的概念连接在了一起，使她能打出移山填海般的威力，但血肉之躯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质量，一拳之后整个右臂自然也就化为了肉沫。 一拳将观察哨骨人打成铁饼后伊丽莎白没有停留，身形一闪，无形无质的空间连接建立，她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一名射手骨人的背后，左手同样带着山岳般的伟力一掌拍出。 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劲风压着射手骨人无法动弹，明明已经列出了策略组，但是在物理意义上的巨大压力下他根本无法执行策略组中的各项指令。 然后这名骨人就被打成了碎片。 轰！ 这次她选择了最大的那一座山，威力自然是直线上升，巨力一瞬间撕裂了射手骨人的机械结构，把他坚固的躯体碾碎成了一堆废铁零件，之后气浪更是裹挟着这些零件顺便把他身后的那座山也给印出了一个五指印。 “都得死！” 第一百章 生锈的天使(十一) 啪嗒。 伴随着一阵零碎的声响，最后高权限的皮包骨也倒在了地上。 “搞定~”伊丽莎白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从散落一地的零件堆里抓起那个尚且完好的合金头颅左右端详了一下，接着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嗯！保存得很完好~看来我力量控制的不错嘛~” 虽然骨人的外形几乎是照着人类身体制造出来的，但这种机械生命体却不像人类那样脆弱，理论上只要有电能维持主要电子元件的运作，他们就能保持运转，所以即便只剩一颗脑袋他也能通过音响说话：“为什么没有摧毁我？你想干什么？” 这位骨人心中生起几分警惕，在刚刚一面倒的战斗中他的同伴都是被一拳一掌轻而易举给打成了碎片，可偏偏在轮到自己的时候留了手，要说这个蓝发恶魔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蓝发少女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美眸在阳光的反射下绽放着熠熠光辉，她伸出手指了指山洞的方向，“人偶现在正为了调查队失踪的事情在里面孤军奋战……” “我想跟她一起进去，但是她说那种环境下让她自己单独行动更有优势，让我就留在外面，引走冲出来的骨人减轻她带人逃离时要面对的压力。” “人偶去干这么刺激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带上我，明明我也很想进到里面去玩的嘛！可是如果这样就进去的话，事后肯定会被人偶敲脑袋的，所以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不定还能帮到人偶功过相抵，还能把你们一网打尽~” 代表惊恐的乱码数据成批涌上数据处理器，高权限骨人发出惊恐的叫声：“【惊恐】难道你想……” 他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想干什么。 骨人之间不仅存在着一个数据总网，而且还有一个公共数据库，里面记录着所有愿意被骨人上传的敌对单位数据信息，包括他们的力量特征、弱点、战斗习惯、破解手段…… 里面自然有关于蓝发恶魔各项能力的详尽记载，而其中一项关于她的能力记载是…… 骇入。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说没错！”伊丽莎白脸上灿烂阳光的笑容，在骨人看来却像是恶魔的微笑，“那么，现在我就要连上你的精神，先帮人偶获得一点里面的情报啦~” 蓝发恶魔能骇入骨人的数据总网，能掠夺骨人储存的信息数据。 “启动自毁……” 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怎么对待后，他毫不犹豫就想启动每一个骨人都拥有的自毁程序，然而这道指令还没有发出去，他就对上了一双如同绿宝石般美丽的碧绿眼瞳。 连接！ 超凡能力以瞳术的形式释放出来。 一个外部未授权的连接如同一根刺狠狠刺入骨人的操作系统，接着近乎海量的垃圾数据就沿着这条外部连接涌入他的数据处理器中。 为时已晚，在他准备发送自毁指令时，伊丽莎白就已经与他建立了精神链接，并且朝他扔过来一大堆如同乱麻的垃圾数据流。 那些全部都是将生物思想转化成的乱码数据，寻常骨人是无法理解这种乱码数据的，但经过变人仪式的皮包骨人已经初步掌握了情绪数据的解码手段，所以能感应到这些乱码数据中对方想要表达的情绪。 快乐、开心以及根本找不到理由的傻乐呵…… 这些感情如开闸泄洪般一股脑涌入了他的数据处理器中，cpu与内存占用量顿时拉高，程序运行卡慢，多项进程宕机，即将发出的自毁指令也因为庞大数据流的冲刷而暂时卡死。 “现在，让我康康你们都做了什么~” 伊丽莎白笑眯眯将骨人脑袋放在地上，自己也跟着乖巧坐在了下来，闭起双眼开始阅览从骨人那里复制粘贴到自己脑袋里的信息。 “嗯嗯……原来‘学者’是你们的引导者呀~是他带来了变人仪式，把你们从机器变成人的……” “变人仪式……剥去人皮披在身上就能够变成人啊……唔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段记录总觉得有点不大开心……” 伊丽莎白阅览着这名骨人的存储数据，当翻阅到变人仪式时她看到了许多东西。 彼时，那名骨人尚未接受变人仪式，他和其他所有即将接受仪式的骨人一样，来到了山洞内等待仪式举行。洞内气氛热烈，一个又一个人在惨嚎中被活活剥去皮肤，每一次剥皮就会让洞里无形狂热的气氛变得越发热烈，而他则排着长长的队列跟随前面的骨人一步步向前，看着一位位同伴披上血淋淋的人皮，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他的数据处理器中开始多出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数据代码，随着同伴们都披上人皮，随着气氛越发狂热，越来越多难以理解的代码刷了出来。 最终轮到了他，他的数据处理器也溢出了大量无法处理的代码。 在狂热的气氛影响下，他鬼使神差地披上了那层人皮。 接着…… 烙印在存储中的非陈述性情绪，在精神层面上形成一股狂风暴雨朝伊丽莎白卷来。 这股极端凝聚的狂热情绪就仿佛是毁灭万物的天灾般，足以将任何生灵的孱弱精神碾碎，然而在伊丽莎白看来却不过只是清风拂面，她站在风暴中任由那狂热情绪冲刷着她的精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变人仪式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能感受到里面有着很纯粹的情绪意境，我就说你们怎么有点不一样，原来不是口感变了，而是你们变得有点像人了啊……” ………… 赵姒妲身披纯黑大氅，在昏黄的洞窟中缓步前进着。 逼仄狭小的甬道两旁点燃着火把，昏黄的火光给漆黑深邃的甬道带来了些许光亮，人偶姑娘娇小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被拉得老长。 看着两旁的火光，她感觉到了违和与奇怪。 这火光明显是用来照亮环境给人使用的。 因为对于骨人而言，光亮是不必要的东西，骨人搭载的电子义眼和多种侦测设备，比普通人类的肉眼成像高到不知道哪里去，哪怕身处完全漆黑无光的环境，也不会影响到红外线热能探测、雷达侦测、超声波感应定位这些侦测手段。 也就是说，有无光亮根本不影响骨人们观测周围环境。 可这个明显具有人工修缮痕迹的甬道里，却点亮着骨人根本用不上的火把，这很不正常。 只能说有人，或者说是依赖肉眼视物的血肉之躯。 可这些火炬是哪来的？ 不过没有等到她细想追究出个中隐藏的原因，身边的光亮突然一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出现在她眼前。 大空洞内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正中心的石台上鲜血横流，几个造型古怪沾满血迹的机器就在石台的中心，上面还挂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形事物，鲜血一滴滴顺着机器的结构向下低落，汇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台下的左侧则横七竖八躺着不计其数的尸体，那些血肉模糊的尸首就这样随意堆彻在那里，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尸山。 不过马上她就发现了别的东西。 石台上还有活人。 他们手脚被缚，浑身沾满了鲜血，躺在半凝固的血泊中一动不动，宛若死人。 赵姒妲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马上闪身躲在洞口一处凹陷中，将自己娇小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第一时间启动了各项侦测手段确认大空洞里是否存在敌人。 很快，各项侦测结果反映在她视野中，除了台上那些人还活着以外，这个空洞内就没有其他单位存在了。 赵姒妲身形一闪，她首先来到最近的一个蜷缩起来的幸存者身边，透明丝线一闪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然后把这个幸存者从血泊中拉了起来。 “能说话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我们……”被解开手脚上的绳子，那个神情憔悴，满脸血迹的幸存者似乎还没有从惊恐中摆脱，说起话来还有点语无伦次，“好多人都死了，人皮强盗活生生剥了他们的皮……骨人袭击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想想办法……不行，不行！不能联络！这是个陷阱！联络才会招致灾难……” “陷入疯狂状态了吗……”赵姒妲看着语无伦次说着胡话的幸存者，平静心神的超凡术式她也有，只不过释放那些术式需要一些事前准备，还要用上稳定心神的草药，在这里实在施展不开，她的灰眸中闪过一段数据流勾起回忆，“我记得管理者曾说过，这个时候好像精神分析能帮助他恢复正常……” 她的目光微凝，看着手舞足蹈状若疯癫的幸存者，然后按照吴铭所教导的那样准备起精神分析的起手式。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幸存者的脸上，出于对他的生命安全考虑人偶姑娘并没有使出全力，但这一巴掌的力道也不小了，直直就把他扇回了血泊里，面部突遭重击让他懵逼了好久。 “冷静一点，我是来救你们的。” 赵姒妲清冷，没有语调起伏的让幸存者猛地一个激灵，过了好几秒中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仰头看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灰色的无机质双眸，然后双眼顿时被恐惧所占据变得更加激动起来。 “噫！！！不可能，你明明是骨……” 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姒妲就发现了他原本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故而判断刚刚的精神分析或许有点做得不到位，所以又给了他一巴掌。 “机关派我来的，为了调查西荒那批调查队成员的行踪去向，正巧发现人皮强盗可能和骨人异状有关，所以顺着人皮强盗的踪迹一路追到这里的。” 或许是挨了两巴掌让他搞清楚了状况，也可能是学聪明了知道之前那种疯癫的状态肯定会被打，这个幸存者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没有再胡言乱语大喊大叫，而是缩了缩身子，以极快的语速说道。 “学者！学者是这群人皮强盗的关键，必须要消灭他！他拿骨人做实验，把他们变成了嗜血成性的人皮强盗，还感染了相对正常的骨人！调查队查出了真相，但是被连翻袭击几乎覆灭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逃！不要管我，逃出这里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第一百零一章 生锈的天使(十二) “实验？”这位幸存者的警示引起了赵姒妲的注意，她将前者从地上拉了起来，“究竟怎么一回事？我暂时引开了这里的骨人，并且炸塌了部分洞内甬道，，他们现在一心向着外面冲去正在甬道岔路中寻找着出路，所以现在暂时很安全，抓紧时间尽可能向我说明。” 洞内甬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洞内洞外的出入口也并非是严格的一一对应关系，里面修缮出了许多分支路线如果在分岔路里绕久了，也有可能发生从洞外这个入口进去结果岔到洞外另一个入口出来这种事情。 而这些分岔路里面，有的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修缮的捷径，也有为了迷惑和阻碍敌人修缮的死路。大半的洞外出口都被赵姒妲炸毁后，许多骨人不得不另寻他路出去救援工厂，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岔路捷径存在，所以才没有骨人故意绕远路回到大厅这里。 她盯着满脸血迹的幸存者，语调不变地说道：“你应该明白的，机关派我来这里，不单单只是为了确认调查队的状态，更是为了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机关应该防备什么？那个学者掌握了什么危险的东西？调查队调查出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机关需要知道敌人是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才能做出准确的应对，最大化减小损失。” “不要让调查队的牺牲白费。” 刚开始调查员还有些犹豫，但赵姒妲最后一句话似乎是说服了他，他眼光闪烁最终长叹了一口气，他努力直起了身子：“时间紧急，我捡关键的说。” “你有这个意识就好。”赵姒妲点点头，然后在他惊愕的注视下转头走到另一个幸存者身边，指尖透明丝线绕在绳索上轻轻一割，便解开了那人身上的绳索，那人先还有些害怕，但看到人偶姑娘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后，连连磕头道谢。 “你说吧，我有在听。” 调查员看着她的动作，脸上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这是……” “不碍事，我的听觉传感器可以自动调整灵敏度。”赵姒妲没有语调起伏的声音传来，说话之间她已经解开了第五个幸存者的绳索，“哪怕环境嘈杂，我也有办法准确捕捉到你的声音。” “好……好吧……”调查员有些愕然，不过作为调查员的生涯中他接触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马上就接受了这一设定，“我们遵循机关的指令来西荒沙漠，并且调查清楚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西荒沙漠绝大多数骨人，都被一种电子病毒给感染了。” “电子病毒……感染？”赵姒妲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个文明倒退的世界听到这个名词，随后就听到调查员接着说道：“最先被骨人们袭击后，我们调查队就计划着捕捉了好几名骨人，暂时关闭了他们的机体，拆解掉了一切攻击型部件，只留下了骨人最基础的运行组件和交互界面，寻找他们出问题的根本原因……” “结果我们在翻阅历史日志时发现问题并不是出在硬件上，而是有什么外来的东西破坏了他们原本的运算逻辑，这个东西沿着骨人之间的连接在骨人群体中蔓延着，基于这种传播性，我们就用了旧世界的一种说法——电子病毒。” “这种电子病毒改变了骨人们原本的行动逻辑，使他们纷纷陷入狂暴，然后成群结队冲击庇护所，这才造成了西荒沙漠内一时间有这么多机关庇护所被彻底覆灭。” “以骨人之间的数据内网作为跳板扩散开的吗？难怪会叫它电子病毒……”赵姒妲解开了最后一个幸存者身上的绳子，“那么把西荒骨人变成那样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学者？听你的说法，他好像是在这里做实验，投放了电子病毒导致大量骨人感染发疯，最终这里这些人皮强盗就是他较为成功的实验品？” “你们之前屡次没有正面回复，每次定期联络都会匆匆切断通讯的原因，难道是因为骨人可能存在截获你们的通讯，甚至反向定位机关其他庇护所的可能，害怕惊动了学者导致一系列人皮强盗袭击其他庇护所，所以你们才一直不肯说明原因吗？” 随着调查员的诉说，许多零散的线索逐渐联系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他表情变得苦涩起来：“是，也不是……” “我们一开始只是本着谨慎小心，防止打草惊蛇的原则，想要查出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故意散播这种电子病毒，看能不能揪出幕后黑手……” “你知道的，如果真打起来的话，机关是不怕这点人皮强盗的袭击的。” 赵姒妲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在她生活的现实世界里，机关所收容的各种收容物放出来可都是足以把世界翻来覆去毁灭七八次的，那群收藏癖整天就在世界毁灭的死线上来回试探，区区一群人皮强盗袭击过来对机关本部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是什么让你们后来也那么谨慎？”人偶姑娘问道。 “因为我们揪出了幕后黑手，他想控制的是所有在线的骨人，但是第一次控制失败了，搞出大量失控骨人袭击了多个庇护所。”调查员露出一丝惨笑，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流露出了无边的恐惧，“而你现在看到的人皮强盗，则是他实验的成果，他换了一种手段控制住了人皮强盗，正在实验自己新手段的有效性和稳定性。” “感染那些骨人的电子病毒，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那绝对不是旧世界通俗意义上的电子病毒，它会修改骨人们的逻辑算法，在人工智能的基础上额外搭载一种能够理解情绪变化的解码组件，让他们变成一群能够产生感情的人工智能……” “而控制这些人皮强盗的方法，更是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手段……” 这完全就是点了红色危险科技，然后搞出中期危机骨人叛乱了吧？不过这个世界已经有过一次骨人叛乱了……听到调查员的叙述，赵姒妲的心智模型中不由浮现出这个念头。 虽然心理活动稍微有些活跃，但人偶妹子脸上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我姑且问一句，调查队和那些骨人接触的时候，他们应该没有说过类似于‘为时已晚，有机体’之类的话吧……” “啊？”调查员一愣，自然是没听懂人偶姑娘话里的深意，他仔细想了想随后摇摇头道：“没说过，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没什么，只是受某人影响，对这方面的事情有些敏感而已。”赵姒妲道，“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也就是说现在最大的危机，其实就是正在西荒四处奔走，疯狂破坏的失控骨人，而这里的学者正在尝试用一种手段来控制那些骨人，并且他还掌握着对骨人而言绝对致命的电子病毒……” “如果在人皮强盗身上的实验完成的话，所有骨人将会成为被他控制的傀儡，而如果直言告诉机关，对方可能通过骨人反向追踪到机关本部的所在，到时候率领海量骨人冲击……” 调查员点头道：“没错，他现在逃掉了，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些消息带出去……” “我明白了，那就在学者逃掉之前制伏他。” “诶？！”调查员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怒吼道：“你还不明白吗！骨人是绝对不可能有胜算的！我不知道你是机关捕获改造过来的骨人，还是仿造骨人制造的机器人，基于现有机器语言的计算机是不可能击败他的……” “不要搞错了，我又不是骨人。”赵姒妲面无表情回道，她瞥了满脸怒容的调查员一眼，“我也不是机关制造出来的机器人，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和机器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地方……” 调查员一脸愕然：“你说什么……” “不过你提供的情报也并非完全无用，我会做好应对这种电子病毒的防护措施。” 人偶姑娘可不会多费工夫和他继续解释，这时伊丽莎白欢快的声音突然在精神链接中响起。 “人偶~我追踪到了一条你可能会比较感兴趣的信号~” “感兴趣的信号？”赵姒妲在精神链接中回道。 “嗯~这个山洞中除了你现在待的地方有很多的生命反应以外，还有个生命反应正在急速朝我这边移动。”伊丽莎白傻乐的情绪在精神链接中回荡着，开心得就跟即将出去撒欢的哈士奇一样，“然后我就听到你这边的话，我觉得那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那个叫学者的人，我已经把他标注出来啦~你可以结合你的地图判断他现在的位置哦~” “诶嘿~不用谢我~” ………… “诶嘿嘿~这样一来，就算我也跟着跑进去玩，肯定就不会再惹人偶生气啦~” 山洞之外，伊丽莎白笑嘻嘻暂时屏蔽了精神链接。 这是精神链接的控制技巧，同样也是她回想起来的技巧之一，暂时屏蔽能让她保留下一些小秘密，在精神链接状态下也不会被别人所发现。 “不过在进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抓起骨人的合金头颅精神又一次侵入到对方的操作系统中，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读取对方的存储数据，而是顺着骨人之间的连接信号，利用骨人之间交流的机器语言将一道信息数据传递了出去。 “小心！蓝发恶魔的目标是学者！速来支援！具体坐标为……” 第一百零二章 生锈的天使(十三) “小心！蓝发恶魔的目标是学者！速来支援！具体坐标为……” 这一刹那，山洞中所有隶属人皮强盗阵营的骨人们都接到了这一条信息。 伴随着这条信息一起被传递过来的，还有那位骨人最后执行的操作指令。 那是一条自毁指令，一条沾满了愤懑、怨恨，以及对死亡恐惧的情绪数据的指令。 在此刻所有还能活动，还能接入信号的骨人看来，这完全就是自己的同胞用生命打破了物理阻隔，才传递出来的珍贵信息。 山洞内密封环境加上岩壁阻挡，本来想传递数据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进入洞窟后稍微离着远一点，骨人们之间的数据连接就会断开，可此刻那位骨人同胞的牺牲，仿佛打破了物理层面上的阻隔，原本时断时续，难以稳定传递数据的环境出现了一瞬间的稳定连接，并且将完整的信息传递给了数据内网上的所有骨人。 当然这种说法但凡是正常点的骨人都不会信的，因为尚未疯狂的骨人对待问题判定大多都是理性的，是讲逻辑的，是二元化的，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骨人的自毁指令不存在任何强化信号的可能，而这条信息也不是长时间反复播放的成果，几乎完全可以算成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极小概率事件。 在正常骨人看来，这绝对就是一条充满了疑点的信息。 但是对于人皮强盗这种渴望变人，具有感性思想的骨人而言，他们很愿意相信是这位伟大的同伴为了阻挡蓝发恶魔，保护学者大人毅然决然选择了自毁，同时也因此撞上了小概率事件，信息在最后一刻突破了物理层面的阻隔，被广播到了每一位骨人的数据处理器中。 可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 这个强效连接的效果自然出自于伊丽莎白的手笔。 她在骇入了骨人的操作系统后，自然也能感受到指向山洞内部那些时断时续的数据连接，所以干脆就给这些骨人送了一波大礼，帮他们把那信号贼差的数据连接重新建立了起来。 而她这么做的原因，自然就是准备借着那位骨人向所有人皮强盗放一次大规模的群嘲。 结果自然也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在自毁指令生效前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了那些骨人刷新在数据内网中的悲痛和愤懑的数据，并且还能通过定位察觉到他们像疯了一样正朝着通常的甬道向着洞外冲来。 “这样布置就完成啦~” 伊丽莎白笑嘻嘻把冒着黑烟和焦臭气味的合金头颅丢到一边，刚刚那条自毁指令也是她发出来的，在阅览了骨人的存储数据后，她不仅知道了很多事情，而且还学会了怎样构筑骨人能够识别的指令代码。 “接下来所有的骨人都会朝我这边冲过来~” 想到接下来即将经历的事情，蓝发少女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起来。 “他们会把我视作最大的敌人，蜂拥而至地冲过来围攻我，我就能可以帮人偶吸引大量的火力~” 伊丽莎白轻笑着，然后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极具个人特征的超凡力量，任由它们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只要能帮上忙的话，我做什么人偶应该都不会骂我了吧~” ………… “见鬼见鬼见鬼见鬼！为什么蓝发恶魔会出现在这里？！” 甬道之中，一个身穿华服，脸戴面具的男人正在朝身边两个骨人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 “报告，蓝发恶魔行踪不定，截至目前骨人现有数据仍然无法预测蓝发恶魔的出现及行动规律。”其中一位骨人发出呆板的电子合成音，“建议学者先生立即撤回安全区域，待我等击退、铲除蓝发恶魔后再离开洞窟。” 这个骨人没有接受变人仪式的彻底改造，所以在回复上也显得比较死板、冰冷。 学者藏在面具后的脸变得阴沉起来：“你们对上这次的蓝发恶魔有几分胜算？” “无法计算。” “你们能否预测她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无法预测。” “这次是不是在西荒活动的蓝发恶魔？” “无法回答。”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下来都得不到解答，学者出离地愤怒了，他朝着两个没有举行过变人仪式的骨人大吼道：“那你们知道些什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们的作用难道还不如一堆破铜烂铁吗！” “先生，蓝发恶魔并非无法战胜。”这时号骨人打开了扬声器说话了，他的行为惹来了注视，不过他声音仍旧沉稳，平静到毫无语调起伏，“根据过去战报骨人曾经许多次击退，乃至杀死蓝发恶魔，只要……” “蓝发恶魔并非无法战胜这种事情还轮得到你来告诉我吗？”号骨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学者冷冷打断了，“如果蓝发恶魔无法战胜的话，这个世界早就被她们给推平了，就连骨人都不能幸免，哪还轮得到你在这里罗列数据？” “……”号哽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数据处理器中突然涌现出一串乱码数据，之前在洞窟中举行变人仪式时他也遇到过这种乱码数据，然而现在这一串乱码远比之前涌出的数据还要复杂，还要难以理解。 这个骨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几乎就在学者开始以为自己是不是把他骂宕机的时候，他突然垂下了头扬声器中发出嗡鸣：“您说的没错，先生。” “哼！废物东西！”学者冷哼一声，他没有再去看对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住激动的心境，片刻后对另一个骨人发问：“所以你们的建议是退回去，等外面的风波平息后再出来？” 学者虽然身为人皮强盗这个骨人群体中的最高权限者，同时是人皮强盗们心中的先知和伟大的引导者，会无条件服从他一切哪怕近乎胡闹的指令，但在这种危及生命的关键情况他还是要听取一下专业人员意见的。 “是的先生。”骨人立即答道，“针对蓝发恶魔我们已建立相应预案，她的目标是先生您，这属于红色危机警报，我们将启动a类对策方案，护送您到安全地点避难，直到危机解除，其他抽空的骨人将会按照计划各自行动，自发前去围剿蓝发恶魔。” 学者闻言点点头：“那就按照这个方案实行吧。但是，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山洞里，如果正路无法通行的话，那我们通过其他通道离开……” 最终他还是决定遵从专业人员的意见。 毕竟外面现在打上门的是传说中的蓝发恶魔，曾经几乎将整个世界都给吞噬殆尽的恐怖灾害，论及危害性比虫灾和骨人叛乱都要可怕，现在实验已经接近尾声，马上他就能带着实验成果回去复命，他可不想在这个关头出岔子落到蓝发恶魔手中。 如果实在不行，就下令骨人保护我强行突围吧……学者在心中暗暗想道：反正实验已经收尾，感性解码疗法和集众瘟毒这两种技术在运用上已经趋于成熟，并且实验也证明了骨人的思维逻辑可以转化成感性思考模式。 虽然还有许多地方尚不完善，但已经不影响基础运用了，就算舍弃掉这处实验地点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先生，请问您将通过那条密道离开避难？” 骨人闪着红光的电子义眼看向了学者，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去冥想室，那里也有一条紧急离开的备用通道。” “明白了，正在根据当前位置建立导航，路线已建立……先生，请跟我来。”听到学者报出的地点，骨人马上计算出了前往那里的路线，然后转身走在前面向着山洞深处走去，“号个体，请拉开距离警戒后方状况。” “收到指令。”直到这时号骨人抬起了头，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遵循着这道指令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保持着数据连接不会断线的距离远远吊在后面。 ………… 赵姒妲奔驰在逼仄狭窄的甬道中，两旁的摇曳火光随着她奔跑时卷起的风明灭不定地摇曳着。 娇小的身躯为她提供了许多便利，其中之一，哪怕这一处甬道过于低矮，顶多只能让人弯下腰小心前行，她也能昂首挺胸尽情奔跑不用害怕磕着头。 她没有让那些幸存者们跟着自己行动，毕竟她这是要去执行斩首行动，做掉或是擒住学者的，带上那么多累赘一起行动的话根本不可能成功。 学者在人皮强盗中占据非常重要的一个位置，如果能率先解决掉他的话，也许这些幸存者都能得救也说不定。 至于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看他们自己了。 人偶姑娘循着伊丽莎白给出的生命定位，结合自己通过侦测设备勾勒出的粗制地图正追逐着学者，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在疑惑另一件事情。 伊丽莎白在搞什么？ 以往那个脑子里仿佛都缺根弦的蓝发少女，这次居然这么靠谱……这有点不合常理啊…… 不知为何她嗅到了一丝搞事情的味道。 多种思绪悄然生灭着，随后赵姒妲思绪一滞，一道警兆讯息浮现在她的心智模型中。 前面有敌人。 透过前方朦胧的黑暗，她的多项侦测设备都察觉到了前面有骨人存在！ 几乎是在赵姒妲发现敌人的同一时间，对面的骨人也发现了人偶姑娘这一异类的位置。 “发现未识别个体！” 最初察觉的皮包骨人立即反应过来，他上半生拧转了一百八十度摆出了战斗态势，结果手就被一闪而过的透明丝线缠住，一股巨力拖曳着他的拳头砸在了身边另一个皮包骨人的人造脊椎上！ 第一百零三章 生锈的天使(十四) 嘭！ 皮包骨人的手就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地砸在了同伴的人造脊椎上，他的同伴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来自队友的痛击，正在变形的人造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身子也被这一拳打得向前歪倒，撞在其他皮包骨人身上撞乱了队伍。 原本整齐的队列出现了混乱。 而极速狂奔的赵姒妲则借着这一瞬的混乱，一矮身子冲入了这群皮包骨人的队列之中。 她充分发挥自己身躯娇小的优势，迈着如同鬼魅般地步伐穿梭在骨人之间，时而以毫厘之差闪开袭向自己的攻击，时而闪电般出手以攻对攻，时而闪转腾挪在骨人周身游走着，时而骤然发力撞击身边的骨人。 皮包骨人们想要出手，但这种狭窄逼仄的环境让他们施展不开，攻击往往还没打出去就被以攻对攻打了回来，又被赵姒妲一撞，失去平衡的骨人就像被撞倒的保龄球瓶一样撞到其他骨人身上，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平衡，他们又会在数据内网中争抢算力资源，相互拖对方的后腿。 越是想要恢复战斗节奏，相互抢占算力资源的情况也就越严重，骨人们稳住身子恢复平衡的速度也就越慢。 一时之间，身处包围圈中的人偶姑娘竟是通过这种手段压制住了所有皮包骨人的出手。 整场战斗的节奏到目前为止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和这些人皮强盗战斗的越多，赵姒妲与他们战斗就越发轻松。 他们会采取怎样的应对、使用招式、机体性能如何、攻击角度有多异于常人、乃至于他们所采取的预判算法变量，全部都被人偶姑娘纳入了计算之中。 而经过前几次对战后，她已经对骨人的战斗风格建立起了具有针对性的战斗演算模型。 而这就是赵姒妲的针对手段。 从物理层面上增加敌方的无效操作，将对方充裕的算力资源浪费在对策无效操作的消耗上，从而封死骨人在集群时相互共享的算力资源。 然而这种状态并不能长久。 这种脆弱的平衡迟早会被打破，虽然赵姒妲在极力维持这种局面，但皮包骨人们的阵势确实是在逐渐恢复中。 很快，在骨人相互碰撞中，一位皮包骨人最先找回了平衡，接着其他骨人借着相互之间的算力支援，各自稳住了身子，而最先恢复平衡的那名皮包骨人，更是挥舞起那只披着人皮的手朝着人偶姑娘拍了下来。 淡紫色的电弧从干枯皱缩的皮肤中迸发出来，高压放电现象将空气击穿，一阵淡淡的臭氧味也随之散开。 躲不开。 赵姒妲身旁的几个骨人在数据内网的协调下，自发用身体堵死了所有退路，还有更多的骨人为了配合这一掌，从各个角度同时朝人偶姑娘发起攻击。 没有退路，亦没有闪避的余地。 然而赵姒妲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千钧一发之际右手往前一拨，原本宛如一个整体的皮包骨人们队列顿时崩坏。 大半骨人的攻击被莫名之力牵引着打向空处，他们的身子也在巨力牵引下也一个踉跄又一次失去了平衡。 甚至还有一名骨人被巨力牵引着不受控制地挡在了赵姒妲的面前，做了她的活盾牌。 接着耀眼夺目的电光爆发出来。 高压电流涌动在那个倒霉骨人的线路中，电能、强磁和高热一股脑在他爆发出来，只是一瞬间就烧毁了他体内所有的电子元件。 但是危机并没有就此结束。 赵姒妲感觉后背猛地一震，接着她娇小的身影就不受控制朝前飞去，巨大的力量如同大卡车生生撞在了她的后背上，接着她就化为一颗炮弹狠狠撞在了岩壁上。 嘭！ 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偷袭得手的是赵姒妲身后的一名皮包骨人，他的右臂比普通骨人要壮硕好几圈，原本应该干瘪皱缩的皮肤被撑得鼓鼓囊囊，皮肤下的机械轮廓都被清晰地印了出来，他的电子义眼中闪烁着狰狞的红光，发出一声兴奋的怪叫。 “【兴奋】负责保护学者的坦克将碾碎你这个小不点！” 共享算力给骨人带来了许多优势，其中一个优势就是——任何个体生物都不可能拥有的默契。 这些骨人互为独立个体，有着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算法，自己的逻辑，可在数据内网的统合下，他们又可以是一个整体，相互协作，相互帮助，为了达成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这是数据连接带来的优势，所有连上线路的骨人都可以在数据内网中高速交流着，每秒都有海量的数据通过他们发出，然后又被其他个体所接收，他们共享自己的算力资源，共享自己所侦测到的情报资源，甚至还能在战斗中共享战斗算法的迭代修改。 哪怕外界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保持着这种默契的骨人们，也能随机应变达到他们的目的。 坦克一拳将赵姒妲深深打入岩壁之中，下一秒所有骨人身上的皮肤生生裂开，在一阵极具科幻效果的变形中，各种各样的枪械、火炮都随着他们抬起手臂变了出来。 冲锋枪、步枪、自动步枪、反器材狙击枪…… 手炮、小口径无后坐力炮、肩炮、枪榴弹发射器…… 各种口径，各种样式，从小口径枪械到小型火炮，应有尽有。 这说明在这一刻，赵姒妲已经被骨人们判定成了非常危险的敌人。 然后…… 所有骨人同时开火了。 哒哒哒！ 机枪清脆的爆响声响荡在山洞甬道中，其中偶尔会夹杂着大口径狙击枪和步枪点射时的爆鸣，绵密的子弹形成了一股金属风暴朝着那片烟尘卷去，瞬间便撕裂了那层薄薄的尘雾，可是又在子弹稠密饱和的打击下溅起了更多的碎石和烟尘，两颗榴弹伴随着发射的闷响飞入越发浓重的尘雾，紧接着振聋发聩的爆炸声与轰然扩散的火团就吞没了尘雾。 狂风呼啸，热浪滚滚袭来。 地面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下剧烈震颤起来，大块大块的碎石与灰尘从岩顶落下，一道道骇人的豁口也出现在了岩顶，整条甬道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骨人们为了杀死她仿佛根本不在乎这条甬道是否会坍塌一样，愣是将各种各样的杀伤武器都用了出来。 这场饱和火力打击持续了数分钟之久，接着枪声才稀稀落落，逐渐止歇。 热武器威力控制得当，符合事前计算，未发现大规模坍塌现象，预计震动将会在一分钟内平稳下来。 正当皮包骨人们都这样想的时候，脚下的震颤不仅没有随着爆炸结束而减弱，反而一点一点变得越发剧烈了起来。 “这个震感……”一名皮包骨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震源在外面！这不是用洞内爆炸引起的震动！” “洞外？” “蓝发恶魔的袭击？” “蓝发恶魔和这个未识别个体是一伙……” 又一次剧烈的震颤袭来，这一次的震颤比之前猛地提升了好几个量级，脚下的大地瞬间失去了立足点，在这地动山摇的震颤中就连骨人都没有办法站稳，更多的岩块掉了下来，同时还有一道娇小的黑影在穿梭如同雨点般落下的岩块中穿梭着。 “再次侦测到未识别个体！警惕！”有皮包骨人发现了赵姒妲还没有死去的事实，顿时在数据内网中提醒道。 只是他的提醒已经有点晚了。 人偶姑娘眼中的世界悄然发生了变化，无限的可能，无限的未来都以重影的形式在眼前层层铺开，然后所有不符合她需求的未来虚影就像梦幻的泡沫般一个接一个悄然炸碎。 她穿过了骨人们所组织起来的防线和人墙。 翦除。 人偶姑娘猛地攒起拳头，接着她身边连连闪烁起弧光，眼前的朦胧与虚幻悄然褪去，世界重新变得真实且稳固起来。 然后所有骨人都定格在了这一刻，只有岩石碎块还在如雨点般落下。 有的骨人已经稳住了身子。 有的骨人还保持着攻击偏移的姿势。 有的骨人身体后仰，还没有找回平衡。 有的骨人已经变形出了刀枪剑戟，重新发起攻击。 下一秒，伴随着叮呤咣啷的金属撞击声，这些骨人全部化为了碎片。 ………… 轰隆！ 大地都在这股移山填海的伟力之下震颤着。 轰隆！！ 天象都因为拳掌掀起的高压气流而改变。 在众多皮包骨人的围攻下，伊丽莎白浑身浴血发出一声咆哮，她一拳挥出，周围的空气就会别大到不可思议的质量和力量给压缩成高密度的气流如同炮弹般打出。 沙尘乱舞，狂风咆哮，高密度气流化为暴风，一名躲避不及的皮包骨人被正面击中，在狂暴的气流中他身上那层干枯皱缩的皮肤首先支撑不住，被撕裂成了碎片，接着是金属外壳，然后是藏在机体内部的管线，最后骨架也被狂暴的气流生生撕成了碎片被暴风卷走。 在由砂砾和碎石构成的地面上留下一条狭长、丑陋的伤痕后，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山体上，扬起了一团高高的烟尘。 这就是那名骨人留下的最后痕迹。 而蓝发少女的手臂，也因为挥舞出这种恐怖的巨力，爆散成了一堆血雾，但是她脸上反而闪烁着战斗的兴奋，肉芽一阵蠕动，一只光洁白皙的右臂又在短时间内生长了出来。 她摇摇晃晃直起身子，毫无畏惧地看向剩下的骨人，脸上灿烂、阳光的笑容在鲜血的衬托下，第一次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呀！你们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百零四章 生锈的天使(十五)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玩呀！你们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鲜血染身，蓝发飞舞，恶魔在风沙中狂笑着。 整座大山的质量都通过概念连接的方式被接在了双臂上，使得伊丽莎白举手投足间都能掀起小范围改变天象地貌的攻击。 连接着山体质量的一拳打出，空气会在成千上万吨质量的挤压下化为凝实的炮弹，就像空气炮一样撕毁挡再席卷道路上的一切事物，甚至还能在山体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轰击印记。 骨人虽然有着钢铁之躯不像血肉躯体那般脆弱，但在数千吨乃至上万吨的质量轰击下，也免不了打中就死，擦着就伤的结局。 而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大范围且杀伤力恐怖的攻击手段，在骨人的数据内网中大放嘲讽，以至于引来了围攻的伊丽莎白，杀了一批又一批不要命从洞中冲出来的骨人，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没有落败。 但如果留心观察的话，会发现她的动作正在变得越来越迟缓，双臂粉碎后重新生长的速度已经不复刚开战时那么迅速，腿也看上去没了力气的支撑，身子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一阵恍惚也随之涌上脑海。 “恢复速度比两分钟前下降百分之十三点七！”麒麟臂·坦克最先察觉到了伊丽莎白的异状，接着通过数据连接在内网中共享了自己的发现，“对比既往数据，蓝发恶魔已经陷入虚弱状态！她虚弱了！一起上！” 他的信息在数据内网中引起了骨人们的激烈响应，接着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伊丽莎白摇摇晃晃的身子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杀机骤然闪现！ 一直被压着打的骨人们顿时转守为攻，其中一名骨人冲在最前方，反曲关节为他提供着冲刺的动力，冲锋中的他扯下了包裹在右臂上的皮肤，一阵变形声响下机械组件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组合成了一把宽刃大刀，加热组件接到指令开始运作，刀刃在高速加热下立即变得一片赤红，最后甚至隐隐透出点点金黄之色。 火焰刀！ 炽热的温度扭曲了空气，赤红中带着点点金光的一刀毫不留情地对准了伊丽莎白沾着点点血迹的脖颈斩下！ 糟…… 热浪铺面而来，伊丽莎白才从那一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刀已经欺近身前，她只来得及向后退了半步，就被那迎面斩下的火焰刀斩中！ 滋滋滋—— 赤红金黄的刀刃如同切黄油般切开了她的皮肉，狠狠砍在少女棱角分明的锁骨上，并且大半刀刃都嵌入进去。血流出来之前就已经被高温蒸发，在利刃切开伤口的瞬间，带着刀刃上的高热就已经完成了对伤口的处理，一股烤肉的焦香味顿时散发开来。 “啊！”伊丽莎白发出近乎野兽嘶吼般的咆哮，她一只手狠狠抓住砍进锁骨的刀刃。就算是掌心的皮肉都被高温烫烂了也浑然不觉似的，碧绿双眸冲着血，死死盯着这个伤到自己的骨人，然后挥手一拳在极近距离下命中了那名骨人的肋下。 接着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空气爆炸了。 看似白皙如玉的小粉拳只是轻轻撞了那名骨人一下，结果那名骨人就在仿佛音障般的音爆声中，直接爆散成了一堆碎片，然后又在紧随而来的暴风中被吹飞，除了那把还嵌在伊丽莎白锁骨上的刀以外，那名骨人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同时，她挥拳的那只手也承受不住质量的反冲直接爆成了肉沫。 “警惕，她的攻击对我们而言，仍然具备致命威胁。”另一名从侧面围攻的皮包骨人在数据内网中提醒道，“不要和它正面纠缠，散开！发挥各自机体的优势，继续削弱她！” 经过这名骨人的提醒，他们立即转换了攻击策略，正在冲锋路上的骨人们顿时散开，就如同围猎的狼群般各自散开从不同方向朝伊丽莎白包围而去。 身上装配了矢量喷射器，或是机体轻型化的骨人冲在和伊丽莎白正面交锋的前线，这些大多数是擅长高速移动或是身法的骨人，利用高速与闪转腾挪的特殊算法与蓝发恶魔周旋。而具备远程战斗能力的骨人则在稍远一点的进行牵制攻击，一点点消磨她的有生力量。 此刻在这里围住伊丽莎白的骨人，大多都是身怀绝技可以说是骨人群体中的特殊机体。 骨人虽然是旧世界人类所创造出来具备智慧智能的机器生命体，通用化和模块化的批量生产是工业社会最大的优势，可以说没有世代差别的骨人被制造出来时，各项硬件设施和操作系统都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但在战斗中，随着战场环境不同、战斗需求变化，自己给战斗算法和操作系统瞎打的补丁和附加功能，会导致骨人的行为模式和在战斗中选择的应对手段会逐渐分化出些许差异。 通常情况下这种差异最后会通过骨人数据内网的数据库汇总，作为外置经验共享，骨人经常会下载一些外置经验来弥补自己的短板，所有大多数骨人战斗风格还是能保持比较相近的水平。 但有些骨人限于战场需要或是对敌特化之类的原因，彻底放弃了这一优势，不去弥补短板，而是极端强化某方面性能，并且根据自己瞎打的补丁和附加功能对自己进一步改造。 这种精锐骨人并不多，毕竟他们都舍弃了通用化的道路，而在进行了特殊化改造后，这些精锐个体也会在编号前被取一个特殊的称号。 之前主动发言的麒麟臂·坦克就是这样的特殊机体。 这个称号意味着他肯定装备着超出骨人常规需求的重型机械臂，而他身上总共装备了四条重型机械臂，两只装在正常手臂的接口上，还有两只则是在背部开出两只手臂的接口接了上去。 在战斗中，四只重型机械臂会按照他所编写的战斗算法出拳，重型机械臂挥动之间所产生的拳风、拳影会交织成一张迎面扑来的大网，将所有卷入攻击范围的敌人撕成碎片。 不过在对上伊丽莎白后，他那曾经引以为傲的重型机械臂也完全不够看了。 当然这个称号也不是固定的，要是麒麟臂·坦克继续改造，将自己身上的重型机械臂增加到八只，那他就可以遵从底层逻辑的意志，自然而然使用‘八臂金刚’这一称号了。 只能说当初给这些骨人们编写这个底层逻辑的人不像吴铭那么恶趣味，要是他看到这种使用四只机械臂战斗的骨人，指不定给对方定下称号【天津饭】或是【怪力】…… 至于后面的那个坦克，则是他的名字，在改掉了编号后骨人给自己起的名字。 顺带一提，坦克这个名字在骨人群体中颇受欢迎，许多选择走重型化道路的猛男骨人都会考虑把自己的名字（代号）改成坦克，反正骨人内部之间相互辨识有唯一识别码，所以就算重名也不大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 在收到了蓝发恶魔的全地图群嘲之后，最初山洞中冲出的好几波骨人已经被杀了一批又一批了，机体性能和战斗算法稍微弱一点的基本都已经被打成碎片了。 而现在剩下来这四十多个骨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这种进行极端化改造，无论是改造还是在算法上，都是在某一条专精的路上走到了极限的精锐。 “全部都是精英怪啊……” 伊丽莎白看着呈包围之势围着自己高速移动的骨人们，她身上又增添了几处新伤，伤口往外冒出的鲜血濡湿了衣衫，一波接着一波的眩晕感冲击着她的脑袋，一名骨人横空冲出，背后的推进器喷射出耀眼的等离子射流，身形化为残影，一拳打出狠狠撞在了她的小腹上！ 在巨大力量冲击下，蓝发少女闷哼一声，身子就像虾一样弓起，同时仿佛复仇般反手一拳砸了过去。 轰！ 大地被风暴犁出一条直线，和其他骨人的死法差不多，高速骨人死得连渣都没有剩下。 还剩四十！ 绝境，对于伊丽莎白而言亦是一种锻炼。 断臂肉芽的蠕动已经非常缓慢了，体内已经没有剩下多少用于修复伤口的营养物质，生命力也接近枯竭，生物求生的本能在叫嚣着让她赶紧撤退，但是理智和情感却在对抗着生物应有的本能。 不能撤，如果在这里走脱的话，里面人偶的压力会更重的！ 背后传来呼啸，两名骨人从蓝发少女背后窜出，可还没等接近，她就仿佛先知先觉般转身一拳挥出，骨人在拳风中分崩离析，她的手臂也化为一摊烂肉。 三十八！ 明明双脚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但她还是在勉强着自己，榨干体内最后能贡献出的生命力和营养，加速修复断肢然后重击地面。 地动山摇，大地震颤，无数触目惊心的豁口裂开，有几名躲避不及的骨人落入可怖的缝隙中。 三十五！ 越是接近濒死，她就感觉有更多被遗忘的东西正在苏醒。 关于战斗的技艺，关于能力的正确使用方式…… 这个能力……不应该是这样使用的…… 没来由的，意识逐渐浑噩的伊丽莎白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超凡能力弥散开来，多个无形连接同时建立，随后她并指如刀…… 手刀斩出，一道高密度压缩的气刃风暴弹射而出，不仅横扫清理了在周身游走的高速骨人，更连带着荡平了远处一大片远程支援的骨人。 二十六！ 这一次，伊丽莎白的手臂并没有爆成肉沫，虽然在手刀挥出后整只手都瘪了下来，但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取得了陷入僵局以来最大的成果。 在这之后伊丽莎白仿佛丧失了再战之力一样，轰然跪倒在地，紧接着两把利刃穿过了她的小腹，这仿佛一个信号，在发现蓝发少女没有再反击后，更多骨人蜂拥而至。 燃烧着火焰的大刀，环绕高压电弧的掌法，被液氮包围的拳法，至刚至阳的攻击拳法……在伊丽莎白跪倒在地的那一刻，骨人们就一拥而上，将他们独有的攻击都招呼到了她的身上！ 第一百零五章 生锈的天使(十六) 学者说的冥想室就隐藏在那错综复杂的甬道之后。 像这样的石室原本是不存在的，只是学者控制了人皮强盗并且打下这里后，出于个人需要他指挥骨人在这四通八达，宛若蚁穴的通道里挖出了一间带密道的石室。名义上他将这里称作是冥想室，是与造物主沟通的场所，但实际上穿过冥想室的密道，最终就会到达学者整理实验成果和存放重要事物的安全屋，然后那里也有离开山腹的出口。 作为人皮强盗的最高权限者，修缮这么一条密道和秘密房间也并非难事，而且没有他的命令骨人平时也不会擅自进入这里。 “好了，你们守在这里就好。”石室之外，学者挥挥手拦下了一路跟随的骨人，对他们吩咐了一声，“我会沿着密道离开，你们的任务就是无论是什么敌人追来了，都要在我撤离前拦住他们，明白吗？” “好的先生。”头前带路的骨人点点头接受了指令，他在数据内网中向吊在后面的号骨人发讯，让同伴赶紧跟上来，同时开口对学者说道，“请放心，在行进途中我已与附近的骨人同伴取得联系，并且已经发送了紧急求助讯号，马上就能前来汇合，直到您成功撤离以前，我们将会一步不退坚守在这里……” “可惜，你说的援军已经来不了了。” 没有语调起伏，也没有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女声伴随着一阵拖拽着什么的尖锐噪音，久久回荡在洞窟中。 学者隐藏在狰狞面具下的脸色骤变，骨人数据处理器中涌动的数据也随之一滞。 就在刚刚，他的侦测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未识别个体，这位骨人猛地回过头，电子义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看破眼前的黑暗，一位穿着破烂大氅，身材娇小的少女正从甬道的黑暗中缓缓行走着。 或许是嫌身上的黑色大氅已经在战斗中被磨得破破烂烂，几乎快烂成布条的原因，她索性伸手一扯将大氅从身上扯了下来。 发丝如瀑，随风飘舞，肌肤如玉，吹弹可破。 大氅下她只穿着一件短款的运动背心和一条修身长裤，仿佛被精雕细琢过的完美身形勾勒出来。 美。 虽然他只是个骨人，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强人工智能，他已经具备了理解美的能力。 这名少女就好像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精致姣好的五官样貌，线条优美的脖颈，棱角分明的锁骨，小腹光滑平坦，双腿纤细而修长，无论是白如凝脂的肌肤也好，还是身体比例，又或者是身上每一处能体现出美的细节，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以根植在他逻辑中的人类审美角度来看，恐怕美中不足的就是球形关节结构和那双灰色的无机质双瞳了。 尤其是人偶姑娘的球形关节结构，更是让她身上的美感增添了几分邪异感。 她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右手上缠着许多还在反射着点点光芒的透明丝线，而那些透明丝线延伸出去在一名骨人身上层层缠绕，形成了一个茧将那个骨人包裹在其中。 骨人立马认出茧里的正是之前一直跟在身后的号骨人。 透过那半透明的茧，他还能看到对方的电子义眼处于开启状态，闪烁着点点红光，可是在骨人的数据内网中，号骨人却显示着离线状态。 “发现号骨人被击倒，蓝发恶魔存在同伙！”骨人抢身主动挡在了学者的身前，“紧急讯号，请收到该消息的骨人立即将消息转发传递，刚刚那是蓝发恶魔的声东击西之计，请周边骨人立即前来支援……” “别呼叫了，周边的骨人都被提前清理掉了，你的信息传递不出去的。”赵姒妲轻描淡写地说道，宛若琴弦般的断裂声中，从茧上延伸出来的几根透明丝线也随之绷断，“处理他们耗费了一些时间，否则不会让你们跑到这里来。” 赵姒妲的话透露出了不少信息，而号无声无息间就被打倒也是重要参考线索，骨人的数据处理器正在冷静计算着如果两者开战，但结果是绝望的——在他的胜率计算中，这场战斗他的胜率无限趋于零。 对方肯定非常擅长与骨人战斗，就算加上偷袭的可能性也肯定具备压倒性的实力，所以号甚至连在数据内网中发出求救都没有做到就被制伏了，面对这种敌人骨人他……可以说几乎不存在战胜对手的可能。 “请学者先生立即撤离！我将为您撤离争取时间！”骨人发出尖锐的合成音，说着他身形化为一道黑影，无畏无惧地朝着人偶姑娘冲了过去。 然而根本不用这名骨人提醒，早在赵姒妲现身的同时，学者就二话不说转身逃离，飞奔着冲进了冥想室！ 为了给学者争取逃离的时间，骨人没有丝毫畏惧，欺身而上。 “打得不错。”人偶姑娘面无表情地赞叹，然后伸手一拉，他的前冲之势就戛然而止，就像有什么与他相反的力量在对抗着他，从背后，从身侧，从头顶，从地下，除了他冲向的那个方向以外，从各个方位传来的都在拉扯着他的身躯。 “动……不了？” 动力引擎轰鸣着，然而再怎么发力，骨人顶多随着剧烈挣扎身体晃动了一下，骨人敏锐地发现自己手上、脚上、身上还有脑袋上，都能看得到有一些若隐若现的丝线正缠绕在某个部件上，然后一路向着周身外的虚空延伸。 这个时候，骨人才后知后觉般察觉到，在他周身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错综复杂的透明丝线，这些丝线相互交错，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一样。 而他，正是这张蛛网中的猎物。 ………… 另一边，狭长逼仄的密道中，或许是身后出现的敌人给学者注入了一阵强心剂，激发了人的潜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地奔跑，在这条凹凸不平的密道中，他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衣袍被撕破，皮肤被割伤，但是一想到身后仿佛不断迫近的敌人，他就不敢有丝毫松懈，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继续逃命。 “‘天使’调试的怎么样了？”学者跌跌撞撞闯进安全屋，他立即将安全屋的金属大门关上，然后将挂锁、挂链和门栓一一锁上，又搬来旁边的一个柜子堵住金属门，随后对着这个摆放着许多电子仪器的屋子开口问道，“能不能启动？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启动？” “学者先生，‘天使’设置初始化尚未完成。”安全屋内传来人工智能冷冰冰的回答，这是他带来的人工智能助手，负责帮他完成实验数据的处理以及一些日常工作，“它现在只是被勉强装上了骨人适配的躯体，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试与验证……” “我现在是在问你，‘天使’能不能启动？”学者打断了他的回答，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主张：“现在外面出现了紧急情况，蓝发恶魔和她的同伴袭击了这里，目标是我，而且她的同伴已经打到门口来了，现在我需要一切可以派上用场的力量来掩护我顺利撤离，所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人工智能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思考一样，最后他空洞的电子因幽幽传来：“理论上可以启动，学者先生。但未经过稳定调试，无法预测启动后‘天使’会是什么状态，我们也缺乏控制它的手段。” “也就是说很可能放出一个不受控制的怪物？” “存在这种可能，先生。” “那也执行启动命令！”学者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虽然存在不可控的可能，但显然外面正在迫近的敌人对他威胁更大，如果没有人掩护的话他肯定无法撤离，所以哪怕放出来的可能是个不可控连自己都打的怪物，他也会毫不犹豫执行启动命令。 “是，先生。请授权解锁协议。” “授权。”学者开口答道，接着他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爆炸声，心中一紧：“加快速度，略去一切不必要的过程，直接启动，那个没用的骨人自爆了，如果没有阻拦的话，很快蓝发恶魔的同伴就能找到这里！” “明白，正在略去非必要过程，正在注入能源，距离能源注入完成，启动‘天使’还有三十秒，正在倒计时……” 人工智能倒数时学者也没有闲着，他立即在满是主机与纸质材料的安全屋中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做工精致小巧的u盘。 这里面记载着这场实验的一切数据，电子幽灵改造项目，两场实验的目的与效果，还有两项技术的最终运用等等等等机密文件…… 里面很多数据都是人工智能将实验数据扫描、计算并上传后的成果，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备份，为了防止各种意外情况导致数据损毁，他准备了很多这样的u盘，而且遍布在他所设定的安全点里，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完全可以拿到u盘就立马逃跑，可以说完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局面而准备的。 就在他刚刚收好u盘的一瞬间，数道弧光透过那座金属大门‘飘’进了房间里。 轰隆！ 那座给了学者极大信心的金属大门，连一秒钟都没有坚持到就轰然倒塌，学者听到这个响动被吓得一颤，接着什么都不想了转身就朝外界的方向跑。 安全屋内烟尘弥漫，纸张飞舞，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那并不厚的尘雾中缓缓走出。 “你跑不掉的。” 她这样轻语着，仿佛就此宣告了对方的命运一样，接着少女身后十几根丝线如同长蛇出洞般刺了出去，伴着刺穿肉体的沉闷声响，透明丝线刺穿了学者脆弱的肉体，并且后续劲力还生生打入地下，将他生生钉在原地保持着转身逃跑的姿势！ 第一百零六章 生锈的天使(十七) “请放心，为了询问能正常进行，我故意避开了你的主要血管和内脏要害，所以你只会觉得疼，但不会因此而死。”大门外赵姒妲的声音幽幽传来，人偶少女踱步到学者面前站定，带着以往那种没有感情波动，也没有丝毫语调起伏的声音说道：“希望在接下来的环节中你能积极配合，节省双方的时间。” 学者只尝试挣扎了一下，就感觉身体被刺穿的地方传来了撕裂般的痛苦，随即他明智地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挣扎，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上好几个头的少女：“你是蓝发恶魔的同伴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赵姒妲道：“我希望从你这里得知一些事情。” 她的话让学者的眼睛一亮：不怕对方有要求，就怕她和蓝发恶魔一样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有欲望，那么就有拉拢和利用的可能，哪怕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也比让他面对无欲无求的蓝发恶魔，然后稀里糊涂死在对方手上要好得多。 不管怎么样先稳住对方，保住小命。 一念及此，学者也打定了主意，只是这态度不能变得太快，他眼神游离，看上去有些意动：“如果我如实告诉你，你会放过我吗？” “会。”赵姒妲面无表情，“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会放过你。” 鬼才信你，现在我就处在你的掌控之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学者在心中暗自腹诽着，面上也流露出恰当的狐疑：“我没办法相信你，光凭你这句话没有任何保证和约束的效力……” “也就是说，你可能觉得我说话没有什么可信度，所以你想要一个的保证，一个能够约束我的保证。”赵姒妲抬头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被我俘虏，一共十八根丝线扎穿了你的身体，并且只要我一发力，这些刺穿你的丝线就会相互扯开，在你身上不致命的位置像片出生鱼片一样把你的血肉割下来，在这种绝对优势下你试图跟我讲条件……” 人偶姑娘用那双灰白色、没有焦距的无机质双瞳紧紧盯着学者，看得他有点莫名胆寒，她的声音到了最后几乎就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让我确认一下，你真的是想这么做？” “……”学者默然。 他是真的被吓住了，尤其是对方说要像片出生鱼片一样把自己的血肉割下来时，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甚至让他真的产生了自己就是案板上一条待宰活鱼的错觉。 不过面上还是点点头：“那你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 “贤明的判断，不愧是引领这些骨人进化的学者。”人偶姑娘点了点头，她的语气一如之前那样没有任何语调和感情起伏，让人根本听不出来她到底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衷心称赞他的判断。 不过她也没有多给学者思考的时间，稍微停顿了一下就马上开口道：“之前机关派来这里调查庇护所毁灭的调查队，有人袭击了他们，是谁干的？” “那个和我没有……”学者张了张嘴刚想回答，结果就被她给打断了：“对了，不要想尝试欺骗我，我时时刻刻都能监测你的生理体征，如果存在欺骗行为，我就会把你刮成生鱼片。” 然后学者赶紧就把已经到嗓子眼的鬼话给吞了进去：“是……是我指示人皮强盗动手袭击的。” “很好……”赵姒妲满意地点点头，“你很诚实，那么下个问题，为什么要袭击他们？” 学者眼睛一转，接着就抢着回答道：“因为骨人们需要进化，而他们就是狩猎范围内的……啊啊啊啊啊！”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一道弧光在他手臂上闪过，接着一片薄薄的，血肉模糊的皮肉就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没有说实话。”赵姒妲淡淡说道：“我说过的，我能够测谎不要想着骗我，如果还有下次，我会切的比这次更精细一点。” 本来学者就是想试探一下。 这下学者再也不敢有什么歪脑筋了，一边痛苦地咆哮着，一边大吼大叫道：“是他们发现了这里骨人的异常，他们调查出了这里正在进行的实验，还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我不能让他们把这个消息走漏出去，更不能让他们提前示警，所以我就调动人皮强盗袭击了他们！” “这是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他们很谨慎也很聪明，在发现这里进行的实验后，立马就推理出来了那些骨人最终的用途，他们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想撤出这里，然后就被我调动人皮强盗，连翻袭击还把他们往失控骨人所在的方向赶，都死了，绝大多数调查队的人都确认死亡了，现在只有少数还在逃亡状态……” 疼痛的刺激下学者语速变得又快又急，显然是被刚刚那一下给吓到了，而人偶姑娘则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本来有些问题的答案她就知道，只是故意拿出来混在她真正想问的问题中诈一诈对方的，为的就是让学者感觉到害怕，感觉到说谎付出的代价高昂，让他每次回答前都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该说实话。 “那么你进行的实验是什么？”赵姒妲冷漠地看着学者，再次开口发问道，“还有这些骨人和人皮强盗，都和你的实验有关吗？” “这两种实验的名字一个叫做感性解码疗法，另一个叫集众瘟毒……”学者像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自暴自弃地将自己所负责的实验项目都说出来了，“前者是一种可以重新为骨人赋予感情的疗法，后面则是一种……非常易于传播的瘟疫，这个瘟疫能将一群独立的个体强行整合成到一个集体里，然后加以控制……” “失控骨人我只对他们进行了感性解码疗法，结果所有被感染的骨人都疯了，然后人皮强盗就是集众瘟毒的成功范例，集众瘟毒是一种将独立个体强行吸纳到集体中纳入管理的瘟疫，只要周边人皮强盗的数量达到一定数值形成了集体，那么就能形成一个特殊的‘场’源源不断将‘场’覆盖范围内的所有骨人纳入他们的集体中……” “难怪会成为威胁……你训练这些人皮强盗，就是为了转化那些失控的骨人吧？”人偶姑娘点点头，然后缓缓开口道，“下一个问题……你们说的蓝发恶魔是指伊丽莎白吗？你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吗？” 学者没有回答，双眼透过面具上开的孔盯着赵姒妲身后出现的壮硕黑影，而后者则恍若未觉，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机。 ‘天使’终于启动！ 之前三十秒的启动时间早已过去，可由于兼容问题，天使虽然早已启动，但一直无法成功控制那些后来配在自己身上的骨人零件，而现在，他终于完成了所有部件的调试，终于动了起来！ 那个壮硕的人形黑影右臂高举，一把直柄长刀从掌心开启的凹槽中弹出，接着刀刃在快速加温下迅速变红。 火焰刀！ 滚滚热浪从身后扑来，仿佛能够焚山煮海的一刀当头劈下，赵姒妲敏锐发现来自身后的袭击，在千钧一发之际连续后跳显现避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刀刃，刀尖自身前划下，毫发无伤地避开了袭击。 而这时，人偶姑娘退开后才发现对方的目标似乎不是自己，而是从指尖延伸出去的那些透明丝线！ 透明丝线被高温所烧断，琴弦绷断的脆响连翻响起，原本被那些丝线控制着僵在原地的学者，顿时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代号天使的骨人也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壮硕的身躯挡在了她和学者之间。 “这就是你的依仗？”赵姒妲毫不在意拉开一段距离，上下打量着那个突然跳出来袭击她的骨人，“体型，武器装备，行为逻辑与配件都与之前的骨人不同，搭载了各种试做型武器装备的原型机？” 这个骨人比之前人偶姑娘见过的所有骨人都要不同，他的体型要比那些普通骨人大上一圈，看上去就像是个两米高，身宽体胖的肥仔，而且那把通体赤红、金黄的长刀，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装备，甚至就在他发动攻击前，赵姒妲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这意味着对方具备一定程度的反侦测手段。 “哈哈哈哈哈……你应该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了结了我！”学者狂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身上都还在痛，但是此刻劫后余生的喜悦已经冲淡了他疼痛的感官：“天使！给我拦住她，为我的撤退争取时间！” “你觉得你逃得掉吗？”赵姒妲面色一凝就想朝学者冲过去，结果没跑出几步，对面的天使就主动迎了上来，赤红金黄之刃在空气中划出一条绚丽的弧光，恰到好处地朝她白皙如玉的脖颈砍去。 刀尖上滚滚传来的热能也迎面扑来，赵姒妲及时刹住前冲的脚步，刀尖在她咽喉前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划过，她的指尖跳跃着一道弧光绕着天使的臂膀一闪即逝，手指一屈一带，天使就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变得不像自己一样，一股莫名拖拽力拖着他往前栽去，平衡瞬间被打破，轰的一声撞在了旁边的石壁上！ 第一百零七章 生锈的天使(十八) 学者所藏身的安全屋很大，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柜和存放纸质文件的柜子，而代号为天使的原型机骨人手臂被赵姒妲的透明丝线缠住，在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下被拖曳着倒飞出去，一路撞倒了沿途挡在路上的柜子。 巨大的噪音响荡起来，偌大的安全屋内顿时变得一片狼藉，纸质文件如同雪片般在天空飞舞着，被撞倒在地的机柜中迸发出一串串短路的电火花，天使庞大壮硕的身躯狠狠砸在岩壁上，庞大的体型加上不低的惯性动能更是撞得岩壁隐隐抖了一下，许多细小的碎石灰尘都被撞得如细雨般落了下来。 “没有切断，强度高于我的预估吗……”赵姒妲有些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那一下她是奔着切断对方手臂去的，可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算了，当前最高优先级任务是制伏学者。” 学者在他们两人战斗时就已经转身逃跑了，但因为身上有伤现在还没有跑远，距离脱出的那条密道出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赵姒妲就再次舞动起手中的透明丝线，十几根透明丝线如子弹般弹射而出，朝着正在转身逃跑的后背袭去！ 眼看那些透明丝线就要刺穿学者的后背，并且将他再一次钉在地上无法动弹时，一道壮硕的黑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主动撞上了激射而来的透明丝线。 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火花伴随着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响，天使帮学者挡下了那些朝他弹射而去的透明丝线后，就迈开步伐，几步之间就将速度拔升到每小时六七十公里的高速，如同一头失控的蛮牛般朝人偶姑娘冲了过去！ “碍事。”赵姒妲表情不变，她从来就没有奢望刚刚那一下能把对方击倒，只不过对方恢复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快，眨眼之间那头横冲直撞的巨大机体就冲到了面前，人还未至狂风便铺面而来，就在她即将被撞上的关键时刻，人偶姑娘左手一招，五指虚空一抓，她娇小的身子就像是被侧面而来的无形吸力牵引着般，生生挪开了两三米，几乎是擦着身子闪过了天使的冲撞。 在刚刚那千钧一发之际，人偶姑娘用透明丝线缠住旁边岩壁的凸起猛地一拉，借助这股拉力险险避开了冲锋。 此时，学者距离大门还有不到十米。 当然在闪开冲锋后，赵姒妲并没有就此停下，她的最高目标始终都是现在试图逃跑的学者，自然不会花太多时间和这个高达两米的铁憨憨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双方错身而过，纤细修长的双腿爆发出与她娇小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力量，推动着她化为离弦之箭朝学者冲去！ “你的对手是我。”天使用壮硕的躯体将身后逃跑的学者完全挡住，此刻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见她躲开了自己的冲锋，顿时刹住脚步猛地从高速移动的冲锋状态转入静止状态，双方错身而过之际，作为固定及支撑身体的脊椎爆发出一阵咔咔咔的机械变形声，隐藏在壮硕身躯下的合金脊椎变形成可以自由拧转的状态，同时背后好几块外装甲壳弹开，露出了几排黑洞洞的发射口，接着就见到数十条钢索从中弹射而出！ 人偶姑娘敏锐察觉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呼啸风声，根据呼啸声的频率和尖锐程度，她又大致计算出了从背后袭来攻击的方位，接着她就按照这些数据修正了自己冲锋的步伐。 原本以速度优先的直线冲刺，在人偶姑娘的有心修正下变成了不规则左右跑动，她在那些被撞倒的桌椅柜子中飞奔着，借着掩体和身材矮小的优势，一边躲避着从背后袭来的尖头钢索，一边继续朝学者冲去。 嘭！嘭！嘭！嘭！ 赵姒妲具有针对性的走位虽然让那些从背后袭来的钢索大多都落了空，那些激射而出的尖头钢索打在岩壁上，爆出一团团碎石深深钉在了岩壁中，但为了躲避这些钢索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此时，学者已经拉开了大门，半个身子窜入门后的逃脱通道中，而人偶姑娘离他还有一段说不上近，也说不上远的距离。 还差一点。 学者几乎有半边身子都被挡住了，想再像上次那样再次弹射透明丝线已经有些不大现实，而在天使的牵制下，也不可能允许她冲到学者身边逮住对方，只要再过一会天使就能恢复过来，像现在这样可能抓住学者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了。 念及于此，赵姒妲再一次扬起了右手，肩部的球形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咔咔声，她右臂微微后缩，经过短暂蓄力后便猛地向前挥拳，接着就听见咔的一声，球形关节脱钩，右臂从她身上脱离，接着就看见这只右臂朝着学者飞了过去！ 右臂肩部的球形关节与赵姒妲的断臂处拉开一道道光弧，晶莹剔透的坚韧丝线在反射着微弱的光芒，那只手以不可思议的弹射速度快速缩短了她与学者之间的距离，眼看就要抓住躲入门后的学者。 目标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时，一根钢索从旁边划着弧线勾了过来，绕着圈就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姒妲虽然没有呼吸的功能，但是这种突发状况还是让她双眼流转的数据流为之一滞，接着巨大的拖拽力从背后传来，她的身子连带着当做投掷物的右臂，都在这股力量下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你不能从这里过去！不准跑！” 没有语气起伏的电子音从身后响起，天使双脚紧紧扎根大地，上半身就像是陀螺般旋转着，那些嵌入岩壁的尖头钢索随着高速旋转带来的力量拖拽，将大块大块的石块生生拖拽着从岩壁上剥离了下来，巨大的岩块在离心力下旋转着摧枯拉朽地就把挡在运行轨迹上的机柜砸烂，劲风、碎石和电火花交织在一起，在安全屋中隐隐形成了一道风暴。 而赵姒妲也没有例外被一条钢索拖拽着混入了风暴中，身不由己地在石块与岩壁之间来回撞击了数次，就连连接着右臂的透明丝线都在这场混乱的风暴里被绞断后，她才在高速旋转中稳住了身子，左手指尖延伸出一道弧光划过了绑在自己脖子上的钢索。 钢索骤然断裂，而失去了钢索的束缚后赵姒妲也倒飞出去，不过这一次她早就采集好了各项参数，像一只猫般在空中就调整好了身子，然后优雅轻巧地落在地上。 嘭！ 大门同时紧紧关上，学者已经从安全屋中逃出，沿着密道向隐秘的出口逃离。 “主要目标已逃离……”赵姒妲轻叹一声，最终还是让任务目标逃跑了这种事也让她感觉有些郁闷，不过很快她就整理好了心态，双眼闪烁着流光看向了导致自己失败的罪魁祸首，“修正任务顺序，击败眼前敌人。” 大量参数、数据和信息涌动在赵姒妲的运算核心中，以天使的各项参数为基础制造出的推演模型便悄然完成。 而天使则是紧紧盯着她，电子义眼的红光如同常人呼吸一般在悄然闪烁着，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一些什么。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行动，庞大的力量将脚下的岩块踩出蛛网状的裂纹，身材庞大的天使提起右拳，机械臂上一阵变形，一根根粗短的排气口从手臂上伸了出来，接着喷出了许多如烟如雾的寒气，一拳朝着是赵姒妲当头打下！ 天霜拳！ 那一拳上缠绕着如烟如雾的寒气，一拳打出，空气中的水分子都在寒气催化下变成晶莹的冰渣从空中抖落，而赵姒妲丝毫不惧，硕果仅存的左手掌心迸发出强烈的电弧，不躲不避朝着散发着寒气的那一拳迎了上去。 嘭！ 电光激射，寒气四溢。 赵姒妲被手臂上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一步，白霜瞬间在她手上蔓延开来，逐渐凝结成冰霜，一点点的从掌心开始向着指尖扩散，然后又沿着手腕一路向上缓缓延伸。 而她的对手更是不堪，强烈的电流顺着拳掌接触侵入天使体内，顺着金属与线路在各项电子元件中大肆破坏起来，即便是他作为原型机进行了几乎不要钱般的改造，对于电、磁、热这种对机器人而言及其致命的攻击手段都有一定防护，却仍然有些抵挡不住这种高压电流的轰击，仅仅只是短暂的接触，他体内就有数个线路都被烧毁，好几个部分的能量循环线路出现了异常。 然而，双方不会就此罢手。 在第一次交手两人顿了一下，接着他们又同时动了起来！ 天使虽然受到高压电击的影响，体内各项组件都处于暂时无法使用状态，只能使用最基础的功能，拳出如龙，化为铺天盖地的拳影如同狂风暴雨般朝赵姒妲袭来，而人偶姑娘却不慌不忙，左手用超凡能量震开手臂上的冰霜，并指如刀迎向那些拳影，滴水不漏地将所有打向她的攻击挡了下来 透明丝线随着指尖的跃动悄然散开，按照赵姒妲的心意在周边分布开来，仅剩的左臂上裂开了无数不规则的幽邃裂纹，同时无穷无数的可能性在她眼前层层展开，未来的可能通过模型计算的方式逐渐呈现在眼前。 翦除！ 可能性幻影化为泡影幻灭，只留下赵姒妲所希望的那个未来——分布在周边的透明丝线，从各个方向激射而出锁住，为她制造了一瞬间的空隙，然后一只巨大、狰狞的锋锐利爪抓住了天使，一握一绞便把他撕成了一堆碎片。 第一百零八章 生锈的天使(十九) 胜利的法则已然确定。 无数的丝线从四面八方弹射而出缠绕在天使的身上，手、脚、躯干、甚至是脖子都缠上了透明坚韧的丝线，在令人牙酸耳痛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中，如同锁链一般将他紧紧锁在原地无法动弹，丝线逐渐收紧的过程中还在天使体表的合金装甲上勒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切割痕迹。 但也只停留在留下划痕的程度了，这些丝线虽然锋利牢固，平时切金断玉看上去轻松无比，但天使体表装备的合金装甲也绝非等闲之物，作为一个不计经费、不计成本将所有设计时的理念和一切好东西都装上去使用的原型机而言，他身上装备的合金装甲是比制造骨人所使用的的合金还要先进接近一个时代的产物，如果真要比拼强度的话，透明丝线恐怕还没有办法那么容易切开装甲。 “歼灭模式——启动。” 伴随着赵姒妲的低语，一条条裂纹从她肘部的球形关节处浮现，并且缓慢地朝着小臂、手掌和指尖的方向蔓延，凭着安全室内的灯光隐约能看到她手臂上那些漆黑幽深的裂隙下面，齿轮相互咬合正在高速运转，链条快速转动了一圈又一圈，如同脊椎骨的前臂骨骼正在弹簧的作用下逐个伸展。 最先产生变化的是指尖，她的纤纤玉指上绽开了花朵，包覆在最外层的仿生蒙皮如同春日绽放的花朵般从她指尖向后褪去，露出了仿生蒙皮下原本精巧的机关——那是模仿人类掌骨的结构，但或许是为了战斗特化的关系这个掌骨结构早已被魔改的面目全非，指尖是尖锐锋利的尖爪，手背的四处指关节根部也变形成了四根匕首般的逆刺。 唰！ 机关轻响，五把仿佛长刀般的利爪弹出，覆盖在那五根尖爪上，修长的长刀利爪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看上去甚是狰狞恐怖。 仿生皮肤逐渐从手掌往小臂继续往上褪去，从手腕处开始结构就有了改变，不再是人类常规的骨骼结构，而是由一节节宛如脊椎骨的变形机关组成。和狰狞恐怖的手掌不同，从手腕往上的部分开始就显得精美、细致许多。 从手腕处延伸出来的一条条质感彷如飘带的金属丝带一层又一层环绕着组成了一条环绕在变形机关旁的金属镂空层。那些看上去既柔软又坚硬的金属丝带相互纠缠、相互扭曲、相互交织，一直延伸往上连接在了肘部的球形关节上。 每一条金属丝带上镌刻着一些东西，有的是一句用其他语言写成的名言，有的镌刻着精美的雕刻画，可不管是哪个与其说这是一层用来保护变形机关的护甲，恐怕装饰性的意义更大一些，只是这种将美丽与死亡，精致与暴力完美结合在一起后给人带来的感觉，足以每一个见到的人产生出一种相同的观感。 精致、美丽而又致命。 那些纯粹以装饰为目的被精心雕刻在金属镂空上的浮雕和精工雕琢做出近乎飘带质感的金属带，让这只巨爪看起来既像一件做工精美的工艺品，但那完全以杀伤为目的而装配的五指长刀，却又能让人切实感受到这是一把能轻易将人置于死地的凶器。 人偶姑娘缓缓伸出手去，尺寸比她本身个头还要大上两圈的巨爪便紧紧握住了体型庞大的天使！ 牙酸的摩擦声迸发，一串串火花随着巨爪收紧而不断激荡，锋利的刀锋随着巨爪不断在天使的外装甲上切割着，虽然整只手的尺寸都大了一圈，但赵姒妲在操作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迟滞或笨拙，在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中，两只尖锐的长刀手指便顺着装甲焊接的缝隙刺入其中，在四处迸射的火花下用最纯粹的暴力一点一点将外装甲撕开！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只变形之后的手臂才是赵姒妲专门用于战斗的武器装备。 “这个样子是……这个样子是！”大片大片的合金装甲被利爪切割着变成碎屑飘落，天使死死盯着赵姒妲那只变形的手臂，也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有着其他的原因在掺杂在里面，他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启动了身上所有的攻击系统！ 右手喷出大量寒霜气体，左手手指弹出高频震动粒子刀，背后射出尖头钢索，身前一排外装甲整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小型榴弹。 然而这些努力全都白费，除了最后的贴脸爆炸…… 轰！ 绚烂的火焰之花与振聋发聩的爆炸声一同炸开，膨胀扩散的火球瞬间吞噬了赵姒妲大半只手，被挤压着像四面八方炸开的气浪也推开了她的巨爪，让天使成功挣脱出了巨爪的束缚。 当然为了这次的废弃历史之旅，她不会只带一只能够变形的战斗手臂过来。 在小臂快速变形时，她的双腿也同时产生了变化，膝盖关节开始往下都变成了歼灭模式的形态，一双细长、高挑、尖锐锋利如同尖刀般的长足，如同艺术品般的金属丝带和镂空层则主要环绕在原本变形的膝盖处附近，而原本的双腿则向后折去藏在了身后。 当爆炸发生时她那双像是踩着高跷般的尖锐刀足也动了。 一道自下而上的弧光闪过，接着所有朝向她这边来的火焰、气浪都像摩西分海的奇迹般从她身旁两侧绕过，仿佛是将空气和火焰当成有形之物般给生生切开了一般！ 黑烟四起，火团渐熄，但爆炸带来的影响却并没有就此停歇。 之前四处扩散的气浪卷起了安全屋内的纸质资料，虽然爆炸产生的高温火团瞬间焚毁了许多纸张，但是在边缘处还有更多没有被烧尽的纸片，那些没有烧完还带着点点余烬的纸片随风飘舞，落在其他纸堆中便燃起了一簇簇小火焰，很快安全屋中到处都燃起了火焰。 身形庞大的天使踏着火焰从爆炸的中心处缓缓走出，紧紧包裹在他身上的坚固外装甲经过了透明丝线切割、刀锋利爪的撬动和撕裂、巨力挤压以及最后爆炸的连翻摧残后，终于到达了极限，随着他每一步迈出，都会有大片大片从他身上剥落。 “……%￥%#￥……” 他似乎说了一些什么，但可能是刚刚的爆炸损伤到了音响的关系，发出来的声音是一团无法识别读取的噪音。 他还没有走两步，一只巨爪便从远处弹射而来，在变形机关咔咔解锁的声响下，狰狞巨爪瞬间伸长，脊椎骨般的变形机关相互之间展开形成类似软鞭的结构，凭空将手臂拉长了一大截，一把就抓向天使臃肿肥大的身躯。 然而即将抓住对方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巨爪的轨迹莫名其妙打偏了，明明天使走着直线，但是在即将抓住对方时赵姒妲却突然感觉到巨爪有一瞬间失灵了，脱离了自己控制，最后一爪抓到了空处。 咚咚咚咚！ 而天使也再一次冲锋起来，不过这一次赵姒妲没有再躲避了，左手轻轻一震，变形机关就开始收缩复位，巨爪快速被拖曳回来，而她则轻盈地跳跃着，身姿优美仿佛就像是在跳着芭蕾舞一般迎上天使。 她时而单腿踩地另一只腿向旁展开顺着惯性优雅地转着圈，时而迈着轻快的舞步在地上滑动着勾勒出一长条沟壑。 只是不管她如何行动，她每一步迈出后，另一只脚都会微微抬起划出一道弧光，每一道弧光闪烁之后，天使身上总会有一些零碎的零件掉下来，可能是一块外装甲，也可能是一处部件。 等到一舞结束，天使身上已经没剩下多少外装甲了，右手被齐根切断，左臂只剩下了半截，榴弹发射器也被生生削了下来，然后人偶姑娘伸手一抓，巨爪便紧紧抓住了天使的躯体。 赵姒妲面无表情盯着重新被自己抓住的天使，手臂上那些装饰用的金属镂空和金属丝带已经在刚刚的爆炸中摧毁，左手缓缓发力，巨爪传递出万钧之力挤压着这个骨人越来越小的生存空间，而这个时候一直叨叨噪音的骨人突然修复了他的音响，发出了仍然带着一些杂音，但已经不影响听清的声音了。 “94d1213l1s……” 即将把这个原型机撕成碎片前的那一刻，听到了这一串识别码的赵姒妲双眼突然亮了起来（物理意义上亮了），原本准备握紧将其撕碎的巨爪，也及时停止了握紧的举动。 “你是谁？”虽然暂时绕了他一命，但是人偶姑娘没有丝毫放松之意，巨爪仍然紧紧捏着对方，保持着稍微一用力就能像初号机把渚薰捏碎一样把天使撕成碎片的状态，“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识别码？” 94d1213l1s…… 这段识别码是赵姒妲的唯一指定识别代码，也是她以前在组织中使用的名字，除了现实世界的组织以外，就只有吴铭和伊丽莎白知道这个正式编号了，只是那时吴铭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长了，必须精简到三个字以内，所以她才给自己取了‘赵姒妲’这个名字。 自那以后，这个内部使用的识别代码她也没有再使用了。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被这个骨人知晓？ “94d12……13l1s……” 天使又念了一遍指令代码，然后猩红的电子眼看向了赵姒妲，这更让后者确认了对方肯定知晓这串指令代码的意义接着就听到他说道。 “请求……数据……同步……” 或许是音响损坏，也可能是在爆炸和挤压中破坏了一些别的电子组件，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断断续续，像极了重伤垂死之人吃力说出了遗言般。 “数据同步？”赵姒妲上下打量着天使，眼中数据流光在闪烁着，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随后那只狰狞巨大的利爪上延伸出了，轻轻放在天使破破烂烂的合金头颅上，“同意请求，开始同步连接。” 第一百零九章 生锈的天使(二十) “同意请求，开始同步连接。” 尖刀般的手指轻轻点在天使的合金头颅上，赵姒妲的视野中就同时弹出了一个进行同步连接的请求，她稍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在一股无法言明的吸引力下，她不由自主地确认了同意，接着一种奇妙的同步连接线路就被建立起来。 这和伊丽莎白建立起连接的感觉有点相似，都是作用于精神或是数据层面的，而像这种精神、数据层面的连接很容易遭到对方攻击。 不过她提前设置了几个虚拟人格用于防备这种情况——通过设置一个或是数个类似于虚拟机一样的虚拟自我充当与外部沟通的中转站，可以作为精神层面上的防火墙将得到的信息层层过滤，经过数次跳转、过滤彻底无害化后才会发送给赵姒妲的心智本体。同时这些虚拟自我也能承担起分流攻击的作用，能够分摊所有指向她心智本体的精神攻击并且不会丝毫影响到心智本体的状态，只有在虚拟自我全部消灭后才会由本体的心智承担伤害。 这是赵姒妲在第一次被伊丽莎白用精神链接入侵后，专门设计出来针对后者的精神链接能力，还有一系列潜在的精神攻击、信息流攻击等作用于精神、意识层面的超凡效果而开发出的手段。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做的准备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因为在连接正式建立的那一刻，她就感觉有着近乎海量的信息仿佛开闸泄洪般，汇聚成了一条信息洪流从‘对面’冲了过来。 轰！ 信息顺着同步连接的通道化为滚滚洪流，摧枯拉朽般就摧毁了赵姒妲主动设置出来用来过滤、处理信息的虚拟人格，她下意识就想切断这一连接，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操作，那条信息洪流就已经碾碎了数个虚拟自我，接着便撞上了她剧烈动荡的心智！ 下一秒，她陷入了黑暗之中，顿时失去了对手脚、身体的控制。 ………… “侦测到外来用户访问，正在建立安全链接。” “访问成功，赋予游客身份。” “侦测到访问者正在调阅e-001号文件，正在检测授权信息。” “检测到访问个体识别代码：94d1213l1s……” “错误！错误！检测到重大逻辑错误！识别代码疑似遭到泄露！” “……” “……”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姒妲渐渐从信息洪流的冲刷中恢复了意识，耳边响荡着杂乱仿佛人工智能般死板、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她很喜欢这种熟悉的说话风格。 这里是哪？ 人偶姑娘尝试着控制了一下手脚，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尝试——因为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躯干和四肢的存在感，明明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可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明明感觉自己的听觉传感器好像还在正常运转，可却听不到除了电子合成音以外的任何声音。 接着，仿佛人工智能那种死板、冰冷的合成音沉寂许久之后，再一次响荡了起来。 “错误已修正，解除游客限制，已更新个体信息。” “欢迎回来，人偶，您可以自由调阅一切信息，正在按照程序为您调阅e-001号文件。” ………… “你都追杀我好久了，可每一次你都几乎能压着我打……”如同风铃般清脆好听的声音再一次唤醒了赵姒妲，“你果然很厉害的嘛~” “这里是……”赵姒妲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建筑废墟，这里好像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烈度极高的大战，又像是被九级大地震给肆意摧残过了一样，肉眼可见范围内的房屋建筑几乎都被夷为了平地，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和连着钢筋的水泥块，她略显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幻觉幻象？还是刚刚攻破了虚拟自我后的精神攻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躺在废墟之中的蓝发倩影，刚刚那个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那个身影她简直是太熟悉了，在这不长不短的半年相处中，人偶姑娘为了好好管束这个人几乎操碎了心，她平时犯二干出来的傻事都是她善后处理的，所以这个人就算是化成了灰她都会认识。 伊丽莎白。 很快，那个蓝发少女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已经快破成乞丐装的衣服，在连接能力下那些破开口子的衣服开始被重新连接成原本的样子，除了衬衫已经从白色变成了灰黑色以外，她的衣装看上去和赵姒妲所认识的那个伊丽莎白区别不大。 只是仍然有些地方不大一样。 眼前这个伊丽莎白和赵姒妲所了解的那个伊丽莎白在气质上有些微妙的区别。 该如何形容呢？赵姒妲脑袋中没来由冒出一个念头：可能就是金毛犬和哈士奇之间的区别吧。 她认识的那个伊丽莎白典型的就是一个哈士奇，破坏力极强，脑回路永远都让人无法理解，偶尔能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壮举，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随心所欲添乱搞事…… 而眼前这个伊丽莎白显然是属于那种治愈人心的金毛犬，脸上洋溢着温柔阳光，仿佛能够治愈他人心中创伤的恬静笑容，可能是腿在刚刚的战斗中受过伤的关系，她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向着赵姒妲走来，很快就走到了人偶姑娘的面前。 废墟中，伊丽莎白背靠夕阳站在一块比较大的碎石上，蓝色的发丝随风飘舞，她凝视着坐在地上的赵姒妲。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旅行呀~”她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向人偶姑娘伸出了手，“反正都是想杀死我，不如跟我一起走吧？这样杀死我的机会更多一些对不对~” 在看到伊丽莎白伸过来的那只手，赵姒妲突然感觉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接着她就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口说话了。 或者说，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说话了。 “发现目标破绽！” 并指如刀，手刀狠狠向着蓝发少女腹部捅去！ 伊丽莎白不闪不避，看着手刀刺入自己的小腹，撕裂自己的皮肤，切开肌肉，捅入内脏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倒巧笑倩兮地说道：“诶嘿~真热情呀~那我就把你这个反应当做答应啦~” 说完这句话后，赵姒妲只感觉眼前的画面速度突然变快了无数倍，就像是影片以超高倍速进行快进播放一般，由于倍速播放的速度实在太快，最后能看到的也只有一帧一帧前后没有什么关联的静止画面。 这些全部都是记忆片段定格后的画面。 虽然每一帧画面的地点都不尽相同，有的是在川流不息的街道，有的是在寂静无人的小巷，有的是在喧嚣吵闹的大都市，有的是在远离人烟的小乡村，这些回忆画面的时间点也多种多样，从清晨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每时每刻都包揽其中。 但是这些画面都描绘着同样一件事情。 与伊丽莎白战斗。 那些都是与这个蓝发少女战斗、厮杀的记忆片段。 赵姒妲一下就明白了。 ‘她’，也就是这段回忆原本的主人，在不同时机，不同地点对同一个人发起袭击刺杀的回忆缩影。 那想必是非常长的一段时间，虽然是以快进的方式倍速播放，但赵姒妲还是能感觉到其中漫长的时间跨度，只是渐渐的，那些千篇一律的回忆片段就开始有点变化了。 虽然大半的回忆还是在和伊丽莎白厮杀，但记忆之中已经零星出现了一些并肩作战的，以这个时间作为转变的节点，在那之后两人并肩战斗的记忆变得越来越多，有关于刺杀的记忆越来越少，而她们所对付的敌人也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虫海与被感染了虫草病的患者。 赵姒妲也从这些回忆中得知了更多的信息。 她们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行，长到这段回忆的主人足以改变对伊丽莎白的偏见，不再视她为世界之敌，不再把她当成需要铲除的存在，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两人逐渐建立起信任和默契，成为能够互相交托后背的关系。 她们直面了某个异常疾病的爆发，名为虫草病的瘟疫在人群中四处蔓延，人心惶惶，而这段回忆的主人与伊丽莎白四处奔走，为那些感染了虫草病的病人寻找治疗的办法，可最终一无所获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眼前绝望而又痛苦地死去。 她们看到整个世界都因为虫草病极高的致死率陷入了混乱和恐慌，小国崩溃，大国动荡。 她们亲历了天外虫群的入侵，密密麻麻的虫群汇聚成潮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她也曾为了能够抗击虫群入侵主动与各国官方势力合作，贡献出自己的算法和设计思路，协助制造出了具有智慧智能的人工智能，并且参与了第一代骨人的设计制作。 在决定命运的终极战场上，她率领骨人军团与超凡者、各国军队携手作战，直面灭世虫海。 但无穷无尽的虫海军团摧枯拉朽地击溃了超凡者和各国军队组成的救世军，士气崩溃，有些人四散而逃，有些人也坚守在原地与虫群死斗，而她与骨人军团正是后者，她和一些留下来的战士们和骨人军团的骨人一直血战到最后都没有撤退哪怕一步，最后被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虫海之中。 而她最后的记忆，是看到数以千万计的伊丽莎白暴怒地从虫海中冲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生锈的天使(二十一) 回忆的画面就定格在了成千上万伊丽莎白从虫海中冲出的那一幕，接着赵姒妲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从逐渐燃烧起来的记忆画面中走出。 那个少女全身残破不堪，右手被完全扯断，左手也只剩下了半截，双腿更是齐膝而断，曾经精致的五官也像是被强酸泼过一样，只剩下一张被腐蚀了一半的面部模型，以及隐约能够看得到一些正在闪烁着光芒的符文，而过去光洁白皙的皮肤，现在也布满了褐红色仿佛是铁锈一般的痕迹，每迈出一步，身上那些仿佛铁锈的褐红色痕迹就会抖动着掉落下一大堆碎屑。 她缓缓走到赵姒妲面前，抬头看着比她稍微高出一截的人偶姑娘。 而赵姒妲也在观察着这个少女，她知道，面前这个少女就是之前与她交战的那个天使，同时也是刚刚那些记忆的主人。 而且阅览完这些记忆之后，她也多少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赵姒妲看着身体残破的天使，当先发问道：“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我？” “这个世界的你？”天使似乎愣了一下，她敏锐注意到了赵姒妲的措辞，接下来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惊喜之意，“原来如此，那么具有相同识别代码的你就不是别人仿造我的残骸做出来的复制品，而是从平行世界来到这里的外乡人，看样子……那家伙说的没错，多重世界是切实存在的……” 天使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然后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赵姒妲道：“而且这也意味着，你们已经有了稳定突破世界边界的手段，并且进行过多次跨世界旅行了吧？” 对于人偶姑娘这种精于从一句话中分析出对方的性格曲线的人来说，推算分析出这些事情并不难，更何况这句话里本身就蕴含着不俗的信息量，没有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才是怪事，而她的这种反应也同时让赵姒妲推测到了很多东西。 “我是和同伴一起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赵姒妲回道，她没有过多解释对方的问题，因为她明白如果是天使（自己）的话，能理解这种程度的对话都是基本操作，所以干脆就挑关键的讲，“只不过来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我和我的同伴分散了，一个人落在了昼半球的废弃都市里。” “明白了，你如果要寻找同伴的话，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借助当地势力。”天使缓缓接过话头道，“你找上了机关，并且骗了他们成功与机关搭上线，然后非常顺利获得了帮助对吧？” “没错。”赵姒妲点头道，不过她又补充了一句：“需要纠正的是，我没有骗他们，只是把我在我的世界与机关合作过的事情，还有一些能够取得信任的情报告诉给了他们而已。” 天使道：“算了，反正这也没差，其实只要你去找上机关，不管你有没有做那些操作他们肯定都会帮你的。” “嗯？”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也与机关合作过，还在那里当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员。” 赵姒妲问道：“因为骨人？” 天使点点头：“因为骨人。” “我现在大概能猜到为什么骨人军团会集体叛乱了。”人偶姑娘罕见地露出了情绪波动，她扶了扶额头，“如果有那群收藏癖在背后帮忙，确实可能把骨人给整成智械危机。” “确实，关于骨人所搭载的人工智能技术，确实是机关搞出来的，而且这项技术甚至源自于他们手中的某个收容物。” “也就是说……” “那个东西是从异世界漂流来的，产生超凡影响后，被机关的调查员追查到踪迹并且回收。”天使不紧不慢地说道，“至于那个东西的效果……” “不用说了，能把人的灵魂转码成能被电子设备识别的机器语言，并且完成将灵魂意识上传到电子设备里的操作，这些我都知道。”赵姒妲接过了话头，“所以，骨人所谓的人工智能，实际上只是把活人的灵魂进行转码后放进去的？” 她见过这种操作，曾经在她经历的另一个世界里，现任队友兼管理者家的食客海德就悄悄实施了一项名为‘不朽计划’的项目，在给全世界所有的人植入芯片的同时，也对他们的灵魂意识进行了数字化编码，使其能在死亡时将灵魂上传到他所准备的主机阵列中进行保护，所以在最后西比拉大肆屠城时，他的这项技术救下了大量本该死亡的性命，甚至还把进行过赛博编码的电子幽灵当成了武器，被他拿来对西比拉进行了一次毕生难忘的ddos攻击。 “机关也堕落到开始将人的灵魂当成工具使用了吗？” 结果谁知道天使却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请放心，他们并没有把人的灵魂当成工具，能够参与改造和转化的人，始终都是在最前线战斗的战士和士兵，并且我们会在一开始就讲清楚转化和改造的后果。” “之后的骨人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我不清楚，但是由我所率领的骨人军团，最初的那一批骨人们，全部都是为了对抗虫群主动要求转化参战的，最先是机关的执行部成员全员接受了转化，接着是那些渴望回到战场，但是身体致残已经无法再上战场的士兵们……” “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朋友，为了族群和文明的延续下去，为了全人类的明天和未来，最初那一批的骨人全部都是在知情，自愿的前提下义无反顾接受了改造，并且随我一起走上战场的。” “可是在你死后，骨人军团就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赵姒妲补刀道，“他们喊着‘为时已晚，有机体’然后攻击了除了骨人以外的所有有机生命，从客观事实上来讲他们当初的一腔热血白费了，不仅没能挽救危局，反而把世界搅得更糟了。” 天使听了之后声音也有些黯然：“除了虫群和虫草病以外，骨人也成为了一个灾难了吗……” “不，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赵姒妲摇摇头，“事实上那些失控的骨人大多都只在西荒沙漠这边活动，虫群目前为止根据我的观察也不大成气候，至于虫草病似乎也只是在特定时间里，特定区域内可能爆发的疾病，这三个灾难其实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已经降到了非常低的程度。” “可人们还生活在废土上难以崛起，机关的大型庇护所还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文明和传承，还保有了一定程度的工业生产能力，可像那些小型的村庄聚居地，文明完全退化到了工业革命以前的农业文明社会……” 天使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怀疑有什么在背后阻碍文明的复兴？” “或许有，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大。”赵姒妲道，“因为除我们以外，还有另外一批势力游走在各个世界中搅风搅雨，根据我们的接触来看他们非常擅长躲在暗处搞小动作，而且为了一场计划可以谋划布局十几二十年乃至更久，所以经常会搞出一些影响世界走向的事情出来……” “也就是说我的世界也存在暗中被他们操纵的可能性？” “不排除这个可能。” 天使闻言顿时嘀咕起来：“难道那家伙说的话都是真的？真有其他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不……包括多重世界的研究都还处于假说中，他到底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 “这边已经有人开始研究多重世界的存在了吗？”看到天使一边陷入思考，一边自言自语，赵姒妲开口问道。 多重世界理论，她也是听吴铭说过，除开无穷无尽的虚时间中那些废弃历史以外，正常的实体宇宙外也是有着平行宇宙存在的，而且这些宇宙的数量非常多。 观测平行世界所需要的技术虽然要求不高，但也不是现今地球的科学技术可以观测到的，就算是曾经阔过的超凡时代，也没见有人宣称过观察到了其他世界的存在。 当然，也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得到利用，或是根本就没有被人所知、被人承认罢了。 所以她很好奇，这个世界里发现多重世界的人，到底是胡言乱语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正好说中了这回事，还是已经掌握了些许端倪从种种迹象推断出来的。 “嗯，那家伙曾经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是疯了。”天使点头应道，“他提出了多重世界的猜想，并且还怀疑接踵而至的灾难，是不是背后有着什么力量在推动着……” “那个人你也应该认识……” “他叫李翔。” “在我‘死’之前，他就是机关的领导者了。” 天使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她的语气明显变得严肃起来：“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希望现在不会太晚……” “我大概能猜出你想拜托我什么事，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赵姒妲没有等她说出来就答应道，“我会去接触李翔告知他这些事情，并且建立合作关系，同时，我也需要机关更多的资源倾斜，帮我寻找我的同伴……” “这样就行，在得知了你的存在后，李翔要不了多久就会找上你，你可以看看我给你共享的那些记录，那些原本都是我给可能会仿造我的残骸做出来的复制品们提前准备的，不过现在给你也一样……”天使点点头，“好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东西吗？” “有。”赵姒妲低头思考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看向天使：“你……是怎么看待伊丽莎白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锈的天使(二十二) “你共享过来的记录里全部都是关于她的记忆，曾经刺杀她的记忆，与她并肩作战的记忆，和她一起旅行的记忆……” “能看得出来你和她在一起经历了很长一段时光，所以我很好奇在经历这些之后，你对她是什么看法？为什么你会选择把这段记录共享出去？是不放心她吗？” 赵姒妲声音平淡，她紧紧盯着眼前这位异世界同位体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像是在质问对方，却又像是在自问一样，一次次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天使显得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随即问道：“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人偶姑娘点点头：“算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吧……” “伊丽莎白啊……”她呢喃着那个蓝发少女的名字稍微愣了一下，思考回路里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思考了许久，目光连连变幻，逐渐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作为排险者在世界各地奔走，专门处理超凡界中会对人类社会带来威胁的不安定因素。有一次她接到了一个大委托——去剿灭一个可能对世界造成威胁的世界之敌。 而那个目标正是伊丽莎白。 “是……威胁，一个潜在的威胁，一个长期任务。” 天使这样回答着，她看着眼中字符都凝聚成问号的赵姒妲说道：“看样子你感觉很疑惑？” 赵姒妲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一些更加令我意外的答案，和那家伙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居然还保持这样的看法，这让我觉得很……困惑。” “工作和私情是要分开的。”天使毫无感情波动地干笑两声，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人偶姑娘话语中的言外之意，“看样子你‘那边’也和伊丽莎白有着纠缠不清的孽缘对吧？” 赵姒妲随即想起半年前初次进入事务所的奇妙经历，那时她会愿意留在吴铭家中，次要任务是监视伊丽莎白，防止她到处乱跑对普通人造成伤亡。主要任务才是刺探那个诡秘莫测的幸运古神事务所，看看对方是不是超凡界中新出现的秘密结社——像这种秘密结社，‘组织’一年要消灭七八个。其中有一半是一群对现状心怀不满的超凡者们组成的，而另一半则是憋了一肚子坏水马上就能搞出个大新闻来的那种。 至于最次要的任务才是顺便保护一下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吴铭。 本来怀着这个心情来到了管理者家中，结果现在的生活好像越跑越偏了。 她轻叹一声：“如果真要说是孽缘的话，大概也能算是吧……我和你的经历有些类似，都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要除掉她，结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反而成了临时同伴……但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对她最初的看法也有些动摇……” “看样子你那边也够呛的，但我是不能这么想的……”天使用断了一半的胳膊指了指自己，“你知道这个世界里我的工作是什么吗？我是排险者，专门为这个世界排除风险隐患的人。” “排险者？” 天使看到她有些呆愣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噢……差点忘记你不是这里的人了，其实这是超凡界几大超凡势力联起手来组成的一个势力，目的是为了保障人类文明能顺利发展，提前观测并且管控那些可能会对人类文明发展造成威胁的隐患风险。” “你们是不是还成立了一个人理存续保障机构……” 赵姒妲情不自禁地吐槽道，跟吴铭混久了以后，她也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不过对方的意思她大概是听懂了：“也就是说伊丽莎白可能会对人类文明的发展造成威胁，所以你才会觉得她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吗？” “没错。”天使道，“从工作上来讲，我肯把这份记录共享出去，就是希望能警醒后继者慎重对待伊丽莎白，警惕她，防备她。因为对于这颗星球上的个体而言，她的强度实在太出格了，面对任何致命伤都能快速愈合，仿佛星球生态圈一般旺盛、永不枯竭的生命力；能分裂复制出无数个从能力、生命力上都和自己没有哪怕一丁点区别的复制体；近乎无底洞一样的食欲和什么都能吃下去的铁胃；她所行使的超凡能力甚至能影响到概念层面上的事物……” “我曾经试着推算过，如果伊丽莎白哪一天突然抽风毁灭地球生态圈，她只需要随便在世界上找个犄角旮旯一蹲，然后不断复制、分裂自己，要不了一年铺天盖地的伊丽莎白就能遍布各个大陆，像蝗虫一样将扫过的地方变得寸草不生。” 不知为何，她在说着这些的时候，赵姒妲不禁回想起自己在那些回忆中看到伊丽莎白们从虫海中冲出来的画面。 人偶姑娘点点头不由赞同道：“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 抛开个人交情不谈，人偶姑娘还是很赞同天使秉持这种态度的，防微杜渐，将一切隐患风险尽可能遏制在摇篮中。 “或许她性格乐观，为人温柔，怎么想都不可能去干这种事情，但谁也无法保证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不要因为她看上去没有毁灭世界的意图就放松警惕……” “所以必须警惕起来，必须要准备好针对她的各项对策。” “那从私情上来讲呢？”赵姒妲突然开口问道。 哪怕五官已经扭曲，从外表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赵姒妲通过对方的语气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感情。 “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 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伊丽莎白那张不施粉黛，貌美如花的面庞，以及一双仿佛是在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哇！人偶你终于醒了耶！我在精神链接里叫了你半天都没有回我，我还以为你要没了！” 她眼泪汪汪的鼻子也冒出了鼻涕泡，看到赵姒妲醒了就想凑上来蹭她，结果刚一凑近就被人偶姑娘嫌弃地推开了。 “别把鼻涕蹭我身上来了。” 赵姒妲下意识把伊丽莎白推到了一边，然后她敏锐注意到了后者身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迹：“你受伤了？” “小伤小伤~在外面引得怪有点多，被打了几下，不过现在已经恢复啦~”伊丽莎白挠着头嘿嘿傻笑着，就拉起自己身上的衬衫给她看看自己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不信你看！” 血迹斑斑的白衬衫被她拉了起来，露出了少女平坦光洁的小腹和纤细腰肢，看不到任何伤口或是伤疤，确实如她所说那样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好像觉得只是露出小腹好像还不够，甚至还有把手继续往上拉的趋势。 “停！”眼看着伊丽莎白的手拉着衬衫还在继续往上移，已经快把手拉到了弧线优美的胸口处，赵姒妲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在露出什么不该露的东西之前就把那掀起一半的衬衫给压了回去，“我知道了，你不用向我证明这些事情了，我之前不是交代过了吗？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赶紧走不要管我，外面那些骨人呢？都被你甩掉了吗？” “诶嘿嘿~”伊丽莎白憨笑挠着头，“因为实在逃不掉，所以我只能把他们都给撒了，然后我就在外面等你的回音，结果看到学者的生命反应逃掉了，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有回我话，我怕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就一路冲了进来……” “哦对！冲进来的时候我还碰到了一些骨人，然后我就顺手把他们都给打爆了……” 赵姒妲：“……”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个傻姑娘真的很厉害…… 按理来说伊丽莎白在明，是所有骨人攻击的第一对象，山洞里那些冲出来磨刀霍霍的骨人基本都是来砍她的，按理来说面对集群骨人，伊丽莎白是完全没有胜算的才对，结果怎么就把这些骨人们正面打爆了？ “救下来的那些人呢？”虽然思考回路很混乱，但人偶姑娘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都活着！都活着呢！”伊丽莎白连连点头，“我在来的时候路过那个祭坛时，所以顺便给那些幸存者们顺便治疗了一下，现在所有人的身体状态都很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还有你的手~我也帮你给接上去啦~” 被她这么一提醒，赵姒妲才后知后觉看向自己的右臂——原本分离断开的右臂此时已经重新装了回去，并且活动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满意地点头道：“很好，带上幸存者，我们该回去了。” “诶？不去追学者了？”伊丽莎白眨眨眼睛。 “不去了。”赵姒妲摇摇头，“反正调查队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而且有些事情还是要先回去汇报一下……” 人偶姑娘说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返程方向走去，结果走了两步发现伊丽莎白并没有跟上来，她有点疑惑地转过头来，发现这个蓝发少女正对着天使停止运转的骨人之躯发呆。 “怎么了？” “人偶……”伊丽莎白表情有些纠结，有些困惑，指着这个残骸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个残骸上似乎有点熟悉的气味……” “我以前认识她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锈的天使(二十三) “我以前认识她吗？” 赵姒妲听到这话后手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她不知道是对方是真的感知敏锐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她面上仍然保持着往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思考回路却已经告诉运转了起来。 总不能这么跟她说：“嘿，这是你的好朋友，也是这个世界的我，她在死了之后不知道被谁做成这个样子复活了，然后刚刚复活跟我打了一架又死回去了，所以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会感觉到熟悉也是这个原因，对了，你要不要带一点回去做纪念？” 不行……虽然她是个憨憨，但这样说太过分了点。 还是稍微顾及一下她的心情吧……不论到了哪个世界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虽然人偶姑娘的心理活动异常丰富，但经过虚拟自我层层伪装后，最后通过精神链接所流露出去的情绪和想法，早就经过了多次过滤，保证不会让任何一条不该传达出去的信息通过精神链接共享出去，赵姒妲思考片刻后抬起头看向伊丽莎白。 “意义不明。推测该个体以前多次袭击过你，所以在你的大脑皮层中留下了该印象。” 她这样用着机械、呆板仿佛人工智能一样的语气回道，精神链接中回应的情绪波动也在虚拟自我的层层跳转下掩盖的完美无缺，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波动传出。 “是这样吗……”伊丽莎白看上去还是有些困惑，但既然赵姒妲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有多问，乖巧地点点头：“算啦~反正我也忘了很多事情，可能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吧……” 赵姒妲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些残骸，然后当先就朝自己之前来的方向走去：“走吧，先回去找那些幸存者，然后带他们离开这里。” 伊丽莎白点点头，然后脸上又露出了傻呵呵的笑容，蹦蹦跳跳跟在人偶姑娘的身后。 很快，人偶姑娘就带着伊丽莎白返回到了之前的祭祀大厅中，一直乖乖躲在石台上的调查员看到她们俩回来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立马就迎了上来：“你们难道真的把学者给解决了？！” “没有，出了些意外让他逃掉了。”赵姒妲言简意赅地回道，接着就见调查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人偶姑娘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在他逃走之前我拷问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什么？”调查员疑惑道。 “先离开这里，边走边说。”赵姒妲道，然后她扫视了大厅内的幸存者们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幸存者的数量有点不大对劲，便停下了准备离开的脚步，“剩余人数不对，他们自己离开了？” 调查员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我本来是想劝他们都留在原地多等一会的，但是有些人已经被吓破胆了，他们执意要逃我也劝不住他们……” 赵姒妲随即转头道：“伊丽莎白，看看周边除了我们以外，还能感应到其他的生命反应吗？” “好喔~”蓝发少女微笑着回应道，她闭上碧绿双瞳无形无质的精神力向外界蔓延开来，感知周围存在的生命反应，过了一会她缓缓睁开双眼摇了摇头，“没有哦~除了这里有生命反应以外，周边近一点的地方都感受不到有生命存在的痕迹，可能都死掉了吧~” 她用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这个最为残酷的事实。 “既然死了就没有必要花时间去搜救了。”赵姒妲点点头，“带上剩下的人现在就离开吧。” 调查员朝那些眼神已经有些麻木的幸存者们拍了拍手，用清脆的声响将他们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注意力拉回现实：“好了！大家赶紧起来！一个一个排好队，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可能是这个调查员在幸存者中还有一定的声望，也可能是这些幸存者们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判断的能力，别人说什么他们都会老老实实照做，这些幸存者们仿佛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然后在调查员的指挥下很快排好了队。 接着，这些幸存者便跟着人偶姑娘走入甬道中。 “首先，我之前一度抓住了学者，并且问出了一些东西。”赵姒妲走在队伍最前列一边带着路，一边对身旁的调查员道，“他在这里进行的两个实验，一个叫做感性解码疗法，另一个叫集众瘟毒……” “疗法？”调查员听到这个名词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这是哪门子治疗手段？” “这是专门用来治疗骨人的疗法。”赵姒妲言简意赅道，“使用感性解码疗法能让无法理解、处理感情的骨人重新理解了感情，直接导致了西荒沙漠的所有骨人被疯狂所支配。随后他来到这里选择了一些骨人散布了集众瘟毒……” 接着人偶姑娘把从学者那里拷问到情报告诉给了调查员。 调查员听着听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陷入了沉思，他感觉脑内零散的拼图碎片逐渐拼凑完整：“我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人皮强盗们会这么热衷狩猎人皮，还有举行所谓的变人仪式了，这明显就是一种形成集体认同感的做法……” 伊丽莎白疑惑地看了过来：“集体认同感？” 调查员点点头：“嗯，一个集体的成员会将集体的目标、规范、行为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和行为标准，这就是集体认同感的表现。而认同程度决定了一个集体的凝聚力高低，认同感越高其凝聚力也就越高，成员就越倾向于为了自己所属的集体而服务……” “影响集体认同感的因素有很多，包括不限于集体是否有着一个，或是几个明确的目标，集体内部有没有类似于领导者的和核心人物，参与集体的成员们需要的满足程度以及集体内部冲突……” “人皮强盗以狩猎人皮，变人仪式为终极目标，这就是他们的明确目标。”调查员侃侃而谈道，“而学者便是这个集体的核心人物，他们通过猎取人皮获得满足，只是……” “集体大多是盲目的，尤其是在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引导下更是如此，学者把人皮强盗这个群体驯养成了有狂热信仰的疯子们，用仪式来模拟出集体狂热而盲目的一面来感染更多的骨人，按照你说的来看，只要这个狂热集体的成员达到了一定数量，那么就能形成一个特殊的‘场’源源不断将‘场’覆盖范围内的所有骨人纳入他们的集体中……” 说到这里，调查员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赵姒妲：“看来你之前去追杀学者的举动是对的，虽然最后没能杀死他，但逼着他撤离果断放弃了这里的骨人，让人皮强盗这个集体丧失了‘领导者’这一核心人物，也算是间接地挫败了他的阴谋……” 对此，赵姒妲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到对方那副后怕的样子，她不由在心中默默想道。 幸亏你不知道这些骨人很可能都是由原本活人的灵魂做出来的，而他们疯掉的原因，大概率是感性解码疗法让这些电子幽灵重新理解了感情，以往无法处理的感情数据在特殊解码算法下变得能被理解，然后他们发现自己当了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机器人，积压的情感一股脑爆发出来，顺便还在数据内网里传来传去，所以全都疯了…… 如果你知道这些的话，估计现在要吓得跳起来。 人偶姑娘一边在心底疯狂比比，一边淡然地应了一句：“所以我们需要尽快向机关汇报这里的情况，并且请他们来剿灭这里的骨……” “啊……关于骨人的事情……”这时，伊丽莎白突然可可爱爱地举起手，就像是举手回答问题一样，“那个……留在这里的骨人有大半都被我一口气解决了，进来时还顺便宰了很多，现在能活着的骨人可能不超过十个了吧……” 赵姒妲一脸诡异地看向她：“一口气……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 伊丽莎白尬笑摸着后脑勺，开始顾左右而言他：“额……诶嘿嘿……这个你马上就能看得到啦……”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看到了从前方洞口尽头传来的亮光，赵姒妲心中怀着：这家伙又惹出什么乱子了的心理不由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到了洞穴尽头的出口看向外面。 然而呈现在赵姒妲视野中的景象，却着实震撼到了她。 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狭长峡谷已经不存在了，拱顶建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较为平坦的地形也不复存在，呈现在眼前的只有由砂砾和石块组成的，几乎将山洞出口都给堵住的岩体，以及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得到顶的庞大山体。 “诶嘿嘿……基本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啦……”伊丽莎白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我被那些骨人们追杀的时候，好像潜能爆发了，不知怎的将周围的山都给合了起来，所以……” “咱们想要出去的话，可能会有点困难……”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乌合之众(一) 一段时间后，好不容易离开了群山的赵姒妲用机关派发的联络器联系上了机关本部，详细说明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后，机关本部马上调集了距离最近的执行者驾驶车队带着救援物资赶来处理后续问题。 需要营救的幸存者其实也不是很多，加上救回来的调查员也不超过十个，毕竟赵姒妲一行赶到时变人仪式已经举行到了尾声，大半幸存者都被挂上了剥皮机生生剥去了皮肤，在哀嚎和痛苦中凄惨死去，赵姒妲赶来救了他们让这些人留在原地不要走动后，也有一部分人有些自己的想法选择主动逃离，结果正好撞上人皮强盗这又死了一批，所以最后剩下来的幸存者也没有几个了。 接着在一部分执行者驾车带着幸存者前往附近的庇护所安顿后，赵姒妲、伊丽莎白还有调查员则乘上了另一辆轻型装甲车，向着与其他车队不同的方向，朝着西荒沙漠的深处方向行驶着。 车辆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驰骋，黄沙被高速转动的轮胎扬起，在广阔的荒漠中留下一骑绝尘的尾烟，车辆朝着晨昏线的方向一路飞驰，随着车辆移动很快挂在空中的太阳开始被甩在身后，然后又逐渐向着地平线坠去。 赵姒妲坐在宽敞的车内空间中，缓缓将视线从窗外转到了车内，车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被救回来的调查员有点手足无措，坐在另一边明显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而伊丽莎白…… 兴许是之前大闹一场把山都给连起来的关系让她消耗过大，也可能是这几个小时的车辆颠簸让这个喜欢热闹的傻姑娘感觉有些无聊，这个蓝发少女正抱着车内的一个栏杆，用一种非常奇特、几乎不是正常人能摆出来的睡姿呼呼大睡着。 赵姒妲瞥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随后看向对面穿着战斗服的执行者：“所以现在你们准备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执行者是个年轻女性，她留着一头干练利落的短发，五官端正，脸圆圆的看上去有点婴儿肥，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类似的疑问或问题，在听到赵姒妲的疑问后她立马开口回答道：“李翔希望见您一面。” “是去机关总部见他吗？” “不是，李翔现在并不住在那里。”圆脸妹子摇摇头，“现在的机关总部位于长白山某处的结界中。”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很抱歉，这个暂时不能告知，还请您耐心等待……” 十几个小时的高速行驶后，他们在一片被风沙掩盖的半毁建筑中停了下来，赵姒妲在圆脸妹子的带领下，在建筑群中行走了片刻，在一栋较为完整的建筑中找到了一部向下的电梯，然后圆脸妹子刷了一张卡，这座电梯就开始动了起来。 叮—— 经过几分种下降，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前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到她从电梯中走出来，朝她点了点头。 “你终于来找我了。” 那是个看上去是个二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双眼精光熠熠，身上带着浓浓书卷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他嘴角含笑，露出了就像是春日暖阳般让任何人第一眼看上去都会感到亲切的和善笑容。 可他这笑容却骗不过赵姒妲。 在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人偶姑娘就一眼识破了他看似阳光和善的笑容只是一层伪装。 假笑，专门为了获得信任，拉近双方距离而露出的假笑，面部肌肉、嘴角弧度、笑起来时的面部角度和笑起来时的眼神都精心训练过，而且还是最适合降低防备心让人产生好感的笑容，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 办公室内摆设非常简约，但房间内摆设的东西却没有一件是纯粹拿来装饰的无用之物，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的用处，原来如此，对方可能是个精于计算，任何事情都想利益最大化的功利主义者吗？ 不过话说回来同样都是假笑，我还是比较习惯看管理者的假笑…… 赵姒妲这样在心中腹诽着，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就是李翔？” 李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另一个问题确认了她的猜测：“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个异界来客吧？” 赵姒妲眼中流动的数据流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下，不过她面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变化：“现在你的多重世界理论得到验证了，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吧？所以从我一开始主动和你们搭上线时，其实就已经暴露了吧？” “那个理论虽好，但是展现出来的图景实在太恐怖，所以很可惜就算得到验证了也没有多少人肯承认，所以验不验证没什么大不了的。”李翔仍旧满脸笑容，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了人偶姑娘，“没错，在你找机关试图搭上线时我就隐约猜到你的真身了。”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女士优先，你请。”李翔绅士地伸出手，示意赵姒妲先问。 “在我的世界里，你是不存在的人……至少你不是我熟悉的人。”人偶姑娘道，“我生活的那个世界不像这里发生了末日异变，虽然我也和机关合作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在高层中听到你的名字，在这里你是怎么成为机关的领导者的……” 李翔笑了笑：“我只是临危受命接过了这个重担而已……” “临危受命？”赵姒妲显然对他这个说法很是怀疑，“除非是机关高层全部死光了，否则怎么会临危受命到你身上来？” “或许是末日异变让世界线发生了变动也说不定，你看我和你的世界最大的差异，不就是这场世界末日吗？”李翔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就像蝴蝶效应一样，一个意外的小变量，可能会引起整个系统的混乱和崩溃。像世界末日这样巨大的变量，恐怕带来的改变会更加天差地别吧？所以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无法预料的。” 他的回答让赵姒妲沉默了，诚然正如对方所说那样，两个世界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就算是两个完全一致的世界，在一些细小变量上不同也可能让同一个人的命运变得截然不同，更何况这两个世界有着云泥之别的差异，其变量更是大到难以计算。 就算是有足够情报和信息支撑，想要算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几乎不可能的——哪怕有了完整的数据模型进行重演，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会与之前得出的结果截然不同。 虽然还是隐隐感觉有问题，但她点点头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么该你了。” 李翔盯着人偶姑娘：“你们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到这边的？” “我们有专门用于穿梭世界的技术手段，可以跨世界穿越，但是这次落点出了点问题，我和他们都分散了……” 话还没说完，李翔就打断道：“有个细节我想问一下，是直接传送到了地球上来的？从你们传送时身处的地点，直接传送到我们这个世界对应的地点？” “是，但是也能自己设置坐标参数，只是这次我落在了落点附近，而他们不在。”赵姒妲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到什么东西了吗？” 李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露出深思的神色：“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星空……不，甚至是太阳系都可能是虚假的吗……” 很快他神色就回复正常：“抱歉刚刚走神了，我只是想到了点东西，以及想起我可能找到了你同伴的信息……” 赵姒妲愣了一下：“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吗？” “关于你要找的人，我这里有些情报了……”李翔拿起桌上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在短暂沉默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长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些事情希望再向你了解一下。”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看向赵姒妲：“稍等，了解情况的人马上就会来了。” 不一会，门外传来咚咚咚三声颇有节奏的敲门声，很快门就被推开了，一位留着寸头和一字胡，样貌刚毅的男人走了进来。 “有事找我？” 李翔：“嗯，这位是赵姒妲，和你一样是机关的合作者，关于你前段时间回夜之城的一些见闻，她希望了解一下……” 鲁长庚闻言皱起眉头：“这件事情我之前应该说了很多次，你也听过不止一次，怎么还要我重复一次？” “毕竟你是最了解夜之城事件的人，”李翔指了指赵姒妲，“并且她也在西荒沙漠里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而且和上次的事件有关。” “你找到了什么？”鲁长庚看向身材娇小的人偶姑娘。 赵姒妲：“感性解码疗法和集众瘟毒，前者是用来让骨人获得感情的疗法，但却会让骨人陷入无法自制的情绪狂乱中，而后者则是通过形成集体的方式，约束那些陷入狂乱的个体……” 接着她就把自己在西荒沙漠的所闻所见简单讲了一遍。 “你真想知道夜之城发生了什么事情？”鲁长庚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刚刚那些话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赵姒妲点点头：“势在必得。” “那真的是个可怕的噩梦，哪怕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鲁长庚眼中闪烁着难以察觉的恐惧，不过很快他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继续说道，“前阵子，我在机关的支持下回了一趟夜半球。” “回？” “我不是昼半球出生的人，我是从夜半球走出来的旅行者。” “而前段时间，在我回到夜之城时，在那里经历了一场瘟疫……”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乌合之众(二) 夜半球，夜之城贫民区。 距离能量塔被修好后城市供暖也随之恢复，但由于暴风雪带来的雪层实在太厚，即便是在街道供暖和能量塔释放出的热能辐射加快融雪速度的情况下，几乎铺满整个街道的厚厚积雪还是花了好几天才融化。 而死亡人数，至今都没有统计并且公布出来。 不，更有可能是数字早就已经统计了出来，只是没公布而已，而那些冻死的人则是被悄悄处理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狗就感觉心中有些惆怅。 但是看到眼前闹哄哄热闹异常的景象后就感觉更加惆怅了。 今天，贫民区的街道也很热闹。 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一处空地上，这里原本是一片由工人们搭出来的棚屋，只是在暴风雪来临时雪给压塌了，住在里面的工人当场死亡，而住在周边的工人们则是偷偷将这里能用的建筑材料捡回家拿去加固自家棚屋，至于那些无法使用的废弃材料也陆陆续续被人捡了回去。 对于夜之城而言任何资源都是非常珍贵的，哪怕是一团废纸，他们也要回收利用个十几二十次完全榨干其剩余价值，或是回收利用付出的成本与收获不成比时，才会被允许废弃。 而从这些工人们的角度上来讲，他们捡破烂的行为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帮助回收废弃材料也是有利可图的，他们能把自己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破烂拿到回收站卖掉，获得一笔比在血汗工厂里工作十几个小时还要少的奖励。 虽然这些鼓励回收废品的奖励一向很少，少到就算工人整天啥都不干，就在夜之城到处捡破烂也养不活自己的程度，但作为一笔意外收入来说，却算得上比较可观了。 说不准用这笔钱买的几根能量棒，买的一条毯子就能成为救自己命的关键。 所以这片空地很快就被清理了出来，不管有没有价值的东西都被附近的工人瓜分了，而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则是在挖出来后被治安官们给抬走了。 至于董事长？不管这些贱民，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过问或是管过这些倒塌的房屋。 只是现在这个空地上挤满人，不止是空地，就连空地周边几条不是很宽敞的街道上都挤着不少人，他们都是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上面打上许多补丁，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的工人们，这些人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有的人在推搡，有的人在交谈，有的人疯了般不停想往里挤。 这场面像极了在等着超市限时打折促销的大爷大妈们。 这些人今天齐聚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据说这里免费发放吃的东西。 “不要推，不要挤！诶！那个插队的！对！就是你，出来！回去排好队！”眼看人群开始推搡起来，阿狗才极不情愿地扯着嗓子开始维持起现场秩序，“所有人都要排好队！没有排队的人都领不到今天的食物！” 但他的声音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别说传达到周边这几百个人了，就是这空地广场上的这三十多个人他都镇不住，一人一句小声比比都能形成一个及其嘈杂的环境，把他的大喊给盖下去，简直就像是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学生和站在讲台上非常心累的老师一样。 阿狗试着大喊了好几声都没产生实质的作用，人群反而随着相互推搡变得更加骚动起来，越来越多身在人潮中的人变得身不由己，后面的人在往前推，前面的人在往后倒，左边的人在往右挤，右边的人向左边撞，而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着前后左右推搡而来的力量到处摇摆。 “我可警告你们啊，你们要是再不排好队，你们也就别吃面包了，我请你们吃嘴啃泥吧。” 眼看着人群就要崩溃，演变成一场大型踩踏事故，这时一个极其有穿透力的男声响起，周边嘈杂的环境仿佛根本无法掩盖他的声音一样，他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噪音，作用范围不止是空地，甚至还弥散出去影响到了周边几个街道正在推挤的工人们心中。 排好队，不守规矩的人没有免费食物可以领。 这样的认知在人们心中悄然形成，接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有些人立马轻车熟路地停止推搡，就近就找了个人排起了队——这些都是有过经验的，他们此前或多或少都领过一到两次免费食物，对排队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熟悉，而且他们很清楚那个极具穿透力的男声说到做到，如果你不守规矩的话，他真的敢把你踹倒在地请你吃嘴啃泥的。 而没有过这种奇妙经历的人呢，也不会就此陷入混乱，因为那个极具穿透力的男声中似乎带着一股奇妙的力量，不仅能让这个声音穿破层层噪音传达到每个人的耳中，更带着一种近乎强制执行的能力，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种下了一个认知，使得他们在下意识中就停止了自己推搡的行为，开始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很快闹哄哄的空地上就整出了好几条队列，虽然工人们大多还是站的歪歪扭扭、零零散散，队列看上去颇不整齐，一点都没有秩序的美感，但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很好。”站在空地中心的吴铭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开始阿克西斯团的集会，伊丽莎白，可以开始唱了。” “怎么是集会？不是说这里有免费食物派发吗？” “不派发食物吗？” “他是不是在骗我们……” 他的话清晰传递到每个工人的耳中，接着许多听闻这里有免费食物派发才跑过来的人都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了心中的疑惑，而那些听过很多次歌，也参加过很多次免费食物领取的工人们则神情激动，死死抿着嘴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他们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非常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一个留着齐腰蓝发的少女蹦蹦跳跳，她脸上挂着灿烂阳光的笑容，本身的存在就仿佛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让人看到后就没办法再挪开眼。 伊丽莎白刚一出现在人前，那些参加过好几次这种集会的人顿时爆发出了欢呼和尖叫，把他们身边毫不知情的工人给吓了一跳。 “大家好呀~我是伊丽莎白~又和大家见面了呢~” 蓝发少女兴奋地朝观众们挥了挥手。 “伊丽亲！伊丽亲！伊丽亲！”兴奋的狂热粉们大喊响应着。 “不过这次集会和之前有些不同哟~除了现场以外，我们还会在广播上同步直播，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声音~所以以后大家如果不能来现场，也可以用收音机听听我唱歌哟~”伊丽莎白蹦蹦跳跳道，“对啦！广播要谢谢阿茶~他是个广播人~有时间大家也要去听听他的广播哟~” 在旁边调试着广播设备的阿茶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如同山一样向他压来，他甚至还敏锐感觉到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几道是怜悯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工具人，这使得他不禁发出一声哀鸣：“不要啊……” 虽然他很想作为广播人而出名，但绝对不是以这种工具人的方式…… “好啦~不废话啦，我们这就开始今天的集会吧~” 说完，少女朱唇微启，歌喉婉转清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空灵凄婉的歌声久久回荡在众人耳边，她清唱着不属于已知任何语言的歌词，宛如绿宝石般秀美的碧绿双眸，正在闪烁着微微光芒。 最先进入状态的是那些狂热粉，随着歌声起伏，他们脸上逐渐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这些人的精神经过伊丽莎白的歌声数次治愈，不仅非常熟悉这个流程，而且曾经一些严重的心理问题得到治愈和缓解后，他们的活力和思想也逐渐活跃了起来，变得更容易共情。 而他们也是最有积极性，最为迫切想要改变夜之城的人。 他们在精神已经觉醒，不再是以前被痛苦和磨难折磨成了木偶的傀儡人。 接着才是那些第一次来参加集会的普通人，他们很快也跟着进入了状态，随着伊丽莎白凄婉空灵的歌声逐渐回想起过去的记忆，回想起仅有的快乐记忆，然后被迫正视那些一直被自己视而不见的痛苦。 “进入状态的速度还比较快。”吴铭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点点头，“看来伊丽莎白越来越熟练了，接下来就可以再考虑拉几个歌姬过来，然后组个瓦尔基里组合，给这群人上点鸡血，教会那个董事长什么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要不让她唱个《我们的战场》？但是我也喜欢《禁绝的边际线》，该怎么抉择呢……” 吴铭这样小声念叨着，却丝毫没有发现克里斯蒂娜向他投来了困惑惊异的目光。 很快，一曲唱毕，人们才恍然从梦幻中惊醒，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有人一脸满足，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满脸愤懑，有人满心遗憾。 但更多的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就仿佛发现自己弄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 这些人就在刚刚……重新体验了一遍活着的实感。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乌合之众(三) 一曲唱毕，工人们从梦中恍然惊醒，绝大多数人脸上都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从刚刚那种如梦似幻的精神状态中惊醒，使得人群中稍稍出现了些许骚乱，不过由于认知修改的效果还在，所以这些工人仍然整整齐齐排着队，最大程度保持着秩序。 不过工人们的情绪显然已经被调动了起来，他们的精神状态也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这时，而站在稍后一点的克里斯蒂娜悄悄扯了扯吴铭的衣袖。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啊？” 克里斯蒂娜道，虽然前阵子和这帮子异乡人交上了朋友，但这位年轻的知识贵族今天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个集会，所以她现在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他们的情绪已经调动起来了，咱们是现在就开始教育他们，还是直接撺掇他们去推翻董事长残暴的统治？” 吴铭摇摇头：“不，这些都先不急，比起这些，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克里斯蒂娜疑惑道：“啊？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 “兑现诺言。”吴铭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别忘了这些人为什么愿意聚到这里来。” 克里斯蒂娜这时才想起来这场集会是以免费发放食物为噱头宣传出去的：“可我没见你准备那么多食物啊……倒不如说，你还真准备兑现诺言？” “当然，按照我的想法，这是建立信任和秩序的一环，你就当我是用食物来收买人心好了，至于准备……你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吴铭说着便唤醒辅助装置，打开逐渐沦为他装杂物的收容空间，开始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一锅一锅拿了出来，“我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热气腾腾的蔬菜浓汤，烤得松软酥脆的面包，这两样食物被拿出来时立马引发了人群中更大的骚动。 “这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好香！” “白色的……水？还有那些框里的东西都是什么？是之前说的食物吗？” 而克里斯蒂娜看着吴铭从菱形的空间裂痕中取出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食物，不禁张口结舌：“从哪里拿出来的……这些食物……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经常以能量棒为主食，几乎很少能接触到其他食物的工人们没有见过，但身为知识贵族的克里斯蒂娜却是知道这些食物的稀罕之处。 无论是散发着奶香味的蔬菜浓汤也好，还是那一筐筐仿佛刚出炉的面包也罢，这些东西的制作材料在正常的现代社会可能算不上什么，但在处于夜半球的夜之城来说，却是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的特权福利。 制作蔬菜浓汤的蔬菜还有制作面包所需要的面粉都依赖温室种植，牛奶、黄油和奶油更是需要建立温室牧场饲养奶牛才有产出，不管是温室大棚还是温室牧场都需要恒定供暖，。 更别提眼前这筐松软酥脆的面包显然不是中世纪那种又干又硬的黑面包，那种掺了大量麸皮的黑面包结实到足以能当成武器来使用，不拿汤泡软的话根本无法下咽，而吴铭拿出来的面包无论从观感还是质地来看都不像那种又干又硬的黑面包，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股甜香味，这就意味着这些面包里酵母、鸡蛋、白糖难搞的材料都不会少。 虽然知识贵族享受这些食物没问题，可一个外乡人一口气拿出这么多来…… 不过吴铭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笑了笑，仿佛变戏法般从手里变出一根大铁勺：“接下来该你上场了。” “我？”克里斯蒂娜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没错，由你来派发食物，每人一碗汤外加一个面包。”吴铭将大铁勺递给了她，“简而言之就是客串一下厨娘给他们打饭。” “厨娘……”克里斯蒂娜哭笑不得接过铁勺，“可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老实说她对吴铭的做法没有抱太大的信心。 不过吴铭倒是显得挺无所谓，他耸耸肩：“试试看嘛，有些事情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而且这也是我计划中必要的一环，如果他们自己都无法意识到自己拥有美好生活的权利是要靠自己扞卫，自己争取，自己创造的话，就算有人带着他们造了反，也只不过是换了个人骑在他们头上而已……” “可是只凭他们的力量想要争取会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会有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牺牲……”克里斯蒂娜垂下了头。 “斗争免不了是要流血牺牲的。”吴铭道，“他们需要思考，需要摸索，需要搞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斗争，需要付出鲜血和牺牲来开拓前路，他们需要时刻警惕自己不被腐化，他们需要团结起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集结志向相同的同伴，为了改变这个局面改变这个世界而奋斗……” “只有在经历了这些之后，他们才会比谁都要明白，美好的生活和生而为人的权利这种东西不应当是由别人施舍的，而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争取和扞卫的。”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种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更是很有必要的。” 他神情平淡，眼神缥缈似乎是望向了远方。 她愣愣看着吴铭输出着自己的观点，她发现眼前这个娃娃脸的男性似乎考虑了很多，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寒而栗——不止是对方能轻描淡写说出如此冷血的言论而感到恐惧，还有对方身上那种难以言明的疏离感。 就像是……明明这个人就站在面前，可他却像是不属于任何地方，随时可能消失的幻影一样。 然而这时，伊丽莎白元气满满充满活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好啦好啦~听了这一曲歌后大家就按照要求到这边来排好队吧~我们要开饭啦~” “啊！好了，伊丽莎白这边也准备好了。”环绕在吴铭身上的疏离感顿时烟消云散，就像是从虚幻回到了现实般再一次变得‘实在’起来，他朝克里斯蒂娜笑了笑，“你该开始工作了。” 排好队列的人群已经开始缓缓前进起来。 她舀起一大勺汤倒在排队到面前的工人的碗里，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梗，忍俊不禁打趣道：“我是不是给他们打饭时还要努力抖一抖手咯？” 吴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如果你抖得力道够好，可能抖一下就够了……开玩笑的，不用担心食物不够分的问题，像这些食物只要给我点时间，马上又能炼出一大批来……” 这些食物的原材料实际上都是吴铭用物质转化模块炼出来，理论上以任何物质为原材料他都能进行炼成，所以根本不用为食粮不够的问题发愁。 “哎……”克里斯蒂娜不禁单手扶额，“如果我上学的时候也能碰上这种好事就好了……” 这时突然有个浑厚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沉默。 “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吴铭只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了照向自己的灯光，浑厚如同闷雷般的声音隆隆传来，他不禁抬起头看向了那个黑影的主人。 那是个身材壮硕，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 而且他认识这个人。 第一猎人。 曾经在能量塔内和董事长打死打活，还差点把对方给生生拆了的猛人。 吴铭笑笑，他指了指正在排队领取免费食物的人群：“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们，一群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人正在做好事，给这些穷苦人群送上温饱，为了让世界更好而奋斗。” “送上温饱？”第一猎人皱了皱眉，对于这家伙口头花花的回答完全不信，“你刚刚不是还在说用食物来收买人心吗？” “当好人和收买人心并不冲突吧。”吴铭鬼扯的瞎话被当面揭穿也丝毫不慌，他先用眼神示意克里斯蒂娜继续工作，这家伙由他来应付，然后面皮厚得惊人继续扯了下去，他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开始胡扯起来，“好人也是人，也是需要同伴需要依附集体需要生存下去的，收买一下人心有什么问题嘛？” 第一猎人想了想道：“我总觉得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好吧好吧！可能这么说你不大认同。”吴铭摆摆手，他换了个说法：“我们换个角度来看问题，首先，我给这些人无偿送饭，让他们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饱饭，算不算是一项大善举？” 第一猎人有些疑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点头：“算。” “ok，那么其次这些人接受了我的善意后，在他们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好人？” 第一猎人：“但你是怀着笼络人心的私心去做这件事的，我认为这不能算是好人。” “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感受到了我的善意，这是一种笼络，他们会被我的行为，被我的思想所笼络。如果说我让他们去当一个好人，他们之中或许有那么几个，会想成为像我一样为其他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善行的好人，你说这算不算教人向善？” 第一猎人眉头紧锁，他已经感觉有点被绕进去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你看，从结果上来讲我虽然在笼络人心，但切实在塑造一些好人。”吴铭双手一摊，“我通过当好人做善事笼络了一批人心，然后我再教导这些人向善让他们也成为好人，那些好人又会帮助其他人将善意传递出去，只要这样下去好人肯定就会越来越多。” “所以你说当好人是不是和笼络人心不冲突？” “不，倒不如说就是因为要当好人，才更需要学会笼络人心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乌合之众(四) “就是因为要当好人，才更需要学会笼络人心……” 第一猎人若有所思地低语着，听吴铭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种想法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你又在给我下套！好人怎么会是你说的这样子的！” “那你说好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吴铭两手一摊反问道。 第一猎人被问得一愣，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身影就是自己的师兄，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如同电影片段般开始闪现在眼前。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记忆中的他一直都在用最严格的要求约束着自己，作为猎人的训练功课也好，为人处世方面也罢，战斗时他也是在最危险的战场上冲锋的战士，但是在教导别人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不用太勉强自己，如果感觉太累的话就停下脚步休息会，不会有人因此责怪你的。” “会对身陷困境中的人慷慨地伸出援手。” 即便双方的立场敌对，他也愿意伸出援手帮助对方摆脱困境，如果对方有生命危险，哪怕是敌人他都会将对方给救出来。 “待人有礼，为人友善，诚实守信。” 虽然面相同样凶恶，但他无论对谁都非常友善，不管对方的身份高低贵贱，他始终都保持着对他人的尊重与重视，言出必践从不食言。 “教人向善，不计回报。” 他从始至终都在劝导别人向善，他始终坚信着‘任何人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那些误入歧途的人有时候可能只需要我们伸出手，拉他们一把，就能把他们从泥沼中拉出来。’这样的想法和理念，并且为之付诸实践。 吴铭就看着这个彪形大汉带着与凶恶面相完全不相符的温情回忆着过去，虽然对方口中说的那个人总觉得让他非常熟悉，但看到对方那副回忆过去的样子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住打住打住！无欲无求的好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你说得没错，他就是那样无欲无求的好人。”出乎意料的，这次第一猎人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反驳，吴铭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一瞬间变得低落起来，他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明看向了吴铭，“所以他死了。” “……”吴铭被他的话给哽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大哥，我就是吐个槽而已，你要真这么接我反而不好意思再戳你伤口了啊！ 第一猎人：“我一直觉得他那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好人。” “那他肯定有着超乎常人的道德观与自制力。”吴铭撇了撇嘴，“不过我必须纠正一下，在普通人眼里这种人根本不叫好人，而应该称之为高洁或是高尚……或者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高洁……吗？”第一猎人闻言笑了笑，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在他笑起来后变得更加可怕，就仿佛恶鬼罗刹一般吓得旁边给人打汤的克里斯蒂娜把勺里的汤都抖完了，“然而对他来说，这些只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而已。” “这就是他和普通人的差异所在了。”吴铭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虽然是个大好人，帮助过不少人，很多人都承过他的情，但却并没有人真的想成为他这样的人吧？很可能就连认同他的理念，并且与他志向相同的人都不会有太多。” “他生前多半不被人理解，或许有人会在被他帮助后产生感动，但更多人是在了解到他是怎样的人后就临阵退缩了，可能还会觉得他肯定有哪里不对劲，污蔑和攻击他是不是别有所图。而他始终都是独自一人在四处奔波，直到最后都不被理解。” “死后，人们就开始怀念他，开始纪念他，甚至开始打起他的旗号行事，但绝对不会有人成为第二个他，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他出现，那些打着他旗号行动的人，也只不过是在消费他所留下来的美名而已。” 第一猎人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吴铭翻着白眼：“这种事情用屁股想都想得出来好不好？” “他活得太超前了，活得太过单纯和纯粹了，也超越了人们狭隘的观念，以至于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人心是一个复杂的决策系统，哪怕是再罪大恶极、丧心病狂的恶棍，也会有着善良和人性的一面，哪怕再善良的好人，也会生出幽暗罪恶的念头，好人可能因为一念之差踏上邪路，恶人也可能因为一件小事放下屠刀。” “这样要摆在善恶之间，用道德来压制不义，用法律来克制内心的幽暗，这才是人，或者说这才是一个好人。而他始终都是一个近乎完人的存在，自然也不可能被人所理解。” “就比如说吧，你看这些人。” 他说着指了指那些已经领好了汤和面包的工人，有些工人领到了食物就用衣服把面包给包好，强忍着嘴里不断分泌的口水端着汤小心翼翼地离开，也有些工人就在空地上随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来大快朵颐。 一时之间，香气四溢，不少人都聚在空地的一角上狼吞虎咽，大饱口福，那些还没有领到餐食的工人们，就只能看着这些人大快朵颐一副几乎要把自己舌头给吃下去的样子，而自己肚子咕咕叫只能狂咽口水默默排队。 “怎么了？”第一猎人疑惑道。 吴铭道：“假如说，你认为的那个好人像我一样给这些人免费派发食物，一天，两天，三天，给他们派发了整整一个月的免费食物后，然后突然有一天这个食物供应断了，这些人开始咒骂他，质问他，为什么不给他们发食物了，然后他当作杀了自己亲爹的仇人来恨，还拿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想把他给活剐成生人片，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第一猎人思考了一下：“如果受害者只有他的话，那他会制伏这些人，告诉他们动用暴力是不对的，并且会原谅他们，不追究这些人的后续责任……” 说到最后，他已经意识到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这就是他和正常人的不同之处了。”吴铭两手一摊，“正常的好人会因此难过，因此愤懑，因此哀叹，甚至心境比较脆弱的还会直接掀桌子报复回去，但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行为和反应，而他却超越了正常人的狭隘和偏见，这自然而然就没办法被大多数人理解。” “或许他的理念和想法是高洁的，他用个人道德约束着自己，但这样人们只会对这种人敬而远之，因为这种事情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做到。” “而我的做法往往都很简单粗暴。”吴铭指了指那些排队的工人，又指了指正在派发的食物，“规矩和切实的奖励，这些队列秩序就是我的规矩，而这些食物就是给予他们的奖励，在这个框架下我可以把队列秩序替换成任何行善之举或是好人的基本要求，只要有令人心动的奖励，那他们就会去做善事，当好人。” 第一猎人点点头，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他师兄是个耿直的人，将一切都寄托在个人道德和自我约束上，并且用超乎想象的执行力贯彻，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得到的。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相信个人道德和自我约束，更倾向于用秩序和奖励，像是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一样的方法引导人们行善。 两者说不上谁更加高明，但从手段上来讲，吴铭的手段或许更加适合当前的时代。 “那你如果也遇到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会怎么做？”第一猎人突然问道。 “我？”吴铭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那些狼吞虎咽的工人，眼神逐渐变冷，“他们要是敢这么做，那我就敢把他们挨个丢进淹不死人的粪坑里爽一爽。” “啊这……”第一猎人瞪圆了双眼，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说出这么恶毒……好像也不能算恶毒，狠毒？好像也不对，总而言之就是丧心病狂的想法…… “虽然在你们聊得这么开心的时候打断有点不好意思……”克里斯蒂娜的声音这时从旁边传来，“能不能来搭把手，我有点快按不住这家伙了……” 她的话吸引了吴铭的注意力，他回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克里斯蒂娜现在一只手拿着大铁勺，正在搅动着锅里的蔬菜浓汤给工人打汤，另一只手则用力按着伊丽莎白的脑袋，几度将她那个凑近大锅和铁勺的脑袋给按回去，这场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演小品呢。 而蓝发少女也是可怜巴巴，特别无辜地看向吴铭：“大哥……我饿……” 居然要一边按着伊丽莎白，一边给这些工人打汤，真是难为这小姑娘了。 念及于此吴铭绕了过去，伸出手把她拎了起来，将克里斯蒂娜从力量对抗中解放了出来：“别闹，等到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量大管饱还好吃。” “大哥，我饿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算你可怜巴巴我也不会同……好吧，算了你要是来帮忙打汤，我就让你吃，但是记住铁勺是不能吃的……” 一听到可以吃，伊丽莎白顿时眼睛亮了，她看着吴铭递过来的铁勺有些纠结：“这个明明可以吃呀，我还吃过好多次的，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说着她的视线瞟向了那个大铁锅，心中逐渐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锅也不能吃！”吴铭立即察觉到她的心中所想，掐灭了她大胆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乌合之众(五) 在吴铭和伊丽莎白加入到工作后，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阿狗也帮着一起分发食物，工人们领取食物的效率一下子就提升了好几倍。 很快，在有条不紊的分发下，已经有大半的工人都领到了分发的食物。 “下一个！” 前面分到了食物的工人满脸兴奋，不断舔着嘴唇就捧着手里的蔬菜浓汤走了，在呼唤下，一个干干瘦瘦，看上去老实木讷的男人走上前来。 克里斯蒂娜撵起一个纸碗，将一大勺浓汤倒入硬纸碗中，然后又拿了个面包一起递给了他：“来，慢慢吃。” 男人愣愣接过来，他下意识看向了硬纸碗中的食物。 蔬菜浓汤鲜香味浓，切成小块小段的茭白、土豆、洋葱、胡萝卜点缀着乳白色的黏稠汤汁，浓浓的奶香味混着蔬菜与香辛料本身的香味，手上的面包也松脆温热，像是刚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子甜香和面包独有的香气，光是这种视觉和嗅觉的刺激，就让男人口腔里就忍不住分泌出大量口水，努力咽了一大口唾液。 “好了，领完食物就可以到旁边去吃了，下一个。” 然而男人没有挪动脚步。 “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了，他指着这个纸碗，“这个，我还能多领几份吗？” “是觉得不够吗？”克里斯蒂娜见他这么问，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想多吃点，所以热心地开口解释道，“如果觉得不够的话，可以先吃完手头上的这些，再重新排队领取一份，我们每次派发的食物都是计算过量的，要是一下让你们吃太多可能会腹泻……” 结果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我想给他们带点回去……” 克里斯蒂娜疑惑地颦眉：“有孩子？而且还是几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夜之城的工人几乎不会组成家庭，因为工厂往往会对工人进行残酷无情的过度压榨，如果女工人不幸有孕在身，工头肯定会把女工给赶出工厂，转头去聘请更加廉价的工人来做工。 而且还有件事，或许这些工人不知道，但作为知识贵族的克里斯蒂娜很清楚。 这些人的生活成本被严格控制着。 他们能拿到多少的时薪，维持每天基本生活需求又得多少钱，暖气、能量棒和干净饮用水的花销始终与他们每日每夜工作所获得的报酬差不太多，始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有时他们也可能有些意外之财，就像是回收破烂赚了一笔外快之类的，能让他们存上点存款，但这些存款最后大多也都是被酒馆给回收了。 在这种大前提下，几乎不可能有贫民工人结为家庭，更不可能生子而且还生好几个孩子的。 所以她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首先反应是不信。 “欸……”那个木讷男人连连点头，脸上表情看上去不似作假，“他们是被我捡回来的，我……” 不具备血缘关系的家庭吗…… 克里斯蒂娜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事她也做不了主，虽然重新排一次队的操作可行，但是像这种一口气领好好几份的操作她着实没处理过，所以还是得看看吴铭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吴铭一眼，眼中闪烁着询问之意，用眼神询问他这个操作是否可行。 看到她这样子，木讷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吴铭才是现场的话事人。 吴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这个男人，露出了标志性的阳光假笑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额……我叫……我叫……”似乎是没想到会被突然问及姓名，他表现地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在吴铭尽可能亲切的笑容和暗中释放的精神安抚下，他都磕磕绊绊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我叫润土……” “噗……”吴铭脸上的微笑差点变得扭曲起来，不过他很好地维持住了当前的笑容，“很好，润土，你家里一共有几个孩子？” “六个……”润土深深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都是……” 吴铭：“把头抬起来说话。” 润土一愣，不过既然这是大人物的要求，他还是乖乖照做了，他虽然抬起了头，但却不敢看吴铭的眼睛，视线始终盯着脚下的地面：“六个孩子，他们都是我捡回来的……” “六个啊……”吴铭摸了摸下巴，陷入深思。 对于夜之城来说难搞的食材、香辛料在吴铭眼里可算不上什么，只要身边有物质，他随时都可以用物质转换模块给炼出来，所以多给几份和少给几份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此时正在心中飞快权衡、计算着得失，看眼前这个人适不适合他这么做，如果适合的话，又该如何利用好对方…… “那就把你作为特例和典型吧。”吴铭说着润土听不懂的话，然后又朝他笑了笑，“首先，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有人破坏。” 润土听到他这么说，脸上表情明显变得暗淡起来——虽然他没读过几年书，但是他听得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一口气多领几份是不可能的。 “我们会为你单独准备好六份食物，再加上你刚刚领的那一份，这样你一家人就都吃上饭了。” 吴铭这番话，让他又重新惊讶地抬起头。 “你先到边上找个地把这些东西吃完。”吴铭指了指旁边扎堆蹲着狼吞虎咽的工人们，“等你吃饱了再来想接下来的事情，是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还是你带着你家孩子过来吃，都看你自己。” 润土呆愣愣地点点头，他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懵懵的，导致暂时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别人怎么说他就下意识服从去做。 等那个木讷男人走远一点后，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第一猎人开口道：“这也是你笼络人心的手段？” “是啊。”吴铭毫不在意道，“他确实有实际困难，而现有的秩序也确实无法允许他的操作，但就此回绝也显得太过无情冰冷了，所以给他额外准备几份食物就好。” “可你不是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被破坏吗？” “我这做法叫做人道主义关怀，让他在这里一口气领走几份食物带回去，那才叫破坏规矩。” 第一猎人：“那他，或者说有人要是用这种方法骗你呢？” 吴铭思考了一下：“那我就把他的脸摁进屎坑里捂三十秒，给予警告。” 第一猎人：“……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了……” “我想的东西？一直都很简单啊。”吴铭指了指润土所在的方向，“你看。” 第一猎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已经饥肠辘辘的男人再也无法抵御蔬菜浓汤和面包传来的阵阵诱人香气。 此刻，食欲已经牢牢拴住了润土所有的注意力，他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纸碗，还有手里巴掌大小的面包。 他学着身边那些工人的吃法，拿起小面包蘸在黏稠的汤汁中，让面包前端浸满了浓香的汤汁，乳白的汤汁和切碎的时蔬粘在面包上，随着慢慢拉起浓汤与面包间逐渐拉出一条细长的乳白细线，令他嘴角都渗出了点点唾液，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张开嘴，近乎小心翼翼般用门牙咬上面包前端一点浸满汤汁的地方。 接着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愣住了。 僵直站在原地，仿佛与美杜莎对上视线化为了石像，一动不动。 那就像是有一颗重磅炸弹在口中炸开了一般，牛奶和奶油的奶香、食用盐的咸味、黑胡椒的辛辣、白砂糖的甜腻、面包浸满汤汁后的软糯等多种味觉刺激正在不遗余力地蹂躏着他可怜而贫瘠的味蕾。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美妙的感觉，他又蘸着汤汁咬了一小口面包，这次他咬的稍微多一点，连着没蘸到汤汁的部分都咬了下来，外壳酥脆内部软绵，甜腻的味道回荡在他的唇齿之间，让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热泪盈眶。 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大脑已经完全被这样的念头所支配，眼泪从润土仿若刀割般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一滴滴落在汤汁中，而他也从来没有停下嘴里的动作。 土豆和胡萝卜炖得粉烂，入口即化，茭白嚼起来又嫩又脆，面包吸满了浓香的汤汁，一口下去汤汁便在口中迸发开来…… 这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头一次尝到的美味，他仿佛感觉自己好像只有这一刻，才如此切实地感受到了…… 活着的实感。 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真正地活着，真正地感受到了活着的乐趣，以及连他自己都无法言明，难以描述出来的复杂情感。 人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和身边的工人们一样，坐在地上埋头大吃着手里的食物，一副几乎要把自己舌头都给咬下来的气势，狼吞虎咽着。 “虽然有一部分也是伊丽莎白的请求，但这同样也是我的一些想法……” 吴铭看着这些人热泪盈眶也要狼吞虎咽的样子。 “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乌合之众(六) “蔬菜浓汤、小面包，这些在我们那里都是非常普通的食物，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还有人会因为这些东西味道太淡、不够好吃而倒掉，但在他们眼里却是无上的美味。” 吴铭看着润土狼吞虎咽的背影不禁感慨道。 而第一猎人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些别的意思：“你们那里？你们是从昼半球那边来的？” 他大概明白吴铭为什么会这么想了…… 第一猎人常年在外流浪，自然也穿越晨昏线跨过风暴之墙到达过大陆的另一边。 昼半球物产丰富，气候温度也非常适宜动植物生长，比起夜半球贫瘠荒芜的冻原来说更加适合安家和定居，只是路上的危险和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而且还有风速达到每秒三十米风暴之墙，就像一道绝壁般横贯整条地平线，除了有特殊装备的人或是像第一猎人这种超凡者中的精英，普通人想要穿过这道风暴之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尤其是那些大型庇护所中走出来的人，自然是会对夜之城的现状有些许不满的。 然而吴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尽量用模糊的形容把遐想余地留给了对方：“我来自一个比这里更加富饶的地方。” 第一猎人陷入沉思：“更加富饶的地方……” 是机关总部的移动都市吗？ “也就是考虑到他们这些人天天啃能量棒，消化系统可能会变得有些脆弱，不然我早就上泡面了，吃个蔬菜浓汤和小面包就这样了，要是他们吃到泡面的话怕不是得把舌头都给咬下来……” 吴铭可没有在乎第一猎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看着那些抱着纸碗大快朵颐的工人自言自语道。 那些工业时代批量生产出来的食品，几乎不要钱可劲往里面掺的调味料和食用香精，那劲头可比吴铭炼出来的这些食物要大太多了。 这些打从记事开始就啃着能量棒，连肉都没有吃过几次的贫苦工人，光是吃这么一顿普普通通，没加多少调味料的蔬菜浓汤和面包都快把自己舌头给吃下去了，要是换成泡面、巧克力、蛋黄派或是华莱士这些玩意儿，吴铭怕他们一口气吃太多肚子受不了，最后所有人都化身喷射战士在街上到处喷屎…… 说真的，那样不是很像话，对他而言的观感也不是很好。 既然提起来了那就顺便说一下，其实夜之城的公共卫生环境非常差，按照吴铭的观察，可能也就是和处于工业革命时代初期的英国差不多，甚至有些地方还要倒退一下，倒退回黑暗的中世纪时期。 地面大多是夯实的泥土地，绝大多数地面都没有铺砖铺路，但因为能量塔辐射出的热量足以融化落在地面的雪花，融化的水分会浸入泥土导致地面常年都是湿润泥泞的，变成这种到处都是踩一脚下去就可能陷下去的烂泥坑。 至于厕所和下水道系统呢，贫穷的工人们肯定是用不起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在外面随地大小便，很有可能会被冻住外加肯定会被治安官殴打的关系，肯定会有不少人便意来了就随便找个地儿方便一下。 不过由于这样做会被治安官揍，所以他们自然就是能回家方便，就回家找个盆儿接着，然后把屎和尿往自家门前的泥巴地上一倒就了事，当然如果是稍微爱干净一点的人，可能会走得稍微远一点，跑到邻居家门口倒掉。实在不能回家方便的，就赶紧找个人烟稀少的僻静位置解决，解决完了赶紧跑掉，免得被治安官发现挨一顿毒打。 但不管怎样，这个城市里的贫民工人们肯定用不上下水道系统和化粪池这种稀罕玩意儿的。 而且董事长也不会为他们建这玩意儿。 所以尿骚味、粪臭味、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发酵腐烂的臭味混杂在一起，使得夜之城绝大多数街道上都有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臭味。 知识贵族们还好，他们会使用下水道系统和化粪池，也有一定的卫生知识，作为贵族的矜持和自尊也不允许他们像他们眼中的贱民一样臭烘烘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善自家周边的卫生环境。 但知识贵族毕竟是少数，这座城市里人口最多的还是贫民工人。 所以整个夜之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区域，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准确形容的臭味，而那些工人们身上也都散发着一股子馊臭味。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吴铭现在一直悄悄开着维生模块，持续净化自己周身的空气环境，以免鼻腔和身上被街上那股怪异的恶臭蹂躏。 肮脏而恶劣的生存环境。被没日没夜高强度劳动摧残到过度衰老的工人们，丝毫不讲卫生，沾满泥水的手在又脏又破的衣服上擦了擦就拿起面包大快朵颐，有些人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和纸碗，贪婪地舔舐着残留在上面的美味。 有些人不舍得大口吃，起先小口小口啃着面包，可是在食欲和美味的刺激下，这些人很快也加入到了狼吞虎咽的行列之中。 只是一碗平平无奇的蔬菜浓汤和小面包，就让他们像吃到了无上美味般，有的人嚎啕大哭，有的人怆然泪下，只是他们一边哭手上还不停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中华小当家的片场。 他本就擅长静静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也很擅长观察和揣摩人的心绪变化，在有了辅助装置帮助整合信息后，很轻易就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些人看上去干干瘦瘦，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但绝大多数实际年龄连三十都不到，而且他们恐怕大多都活不到五十岁。 吴铭缓缓收回视线：“真是的，在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都能吃的这么津津有味，我觉得人真的不应该活成这个样子，他们也不应该活成这个样子……” 第一猎人没有搭话，只是看着那些工人目光闪烁。 一段时间之后，哪怕不断有贫苦工人听闻这里在派发免费食物后闻讯而来，但各项食物在吴铭近乎无限量的供应下，几乎所有工人都吃上了至少一份餐食，甚至还有些人意犹未尽地多排了两次队，吃了好几碗蔬菜浓汤。 “好了，阿克西斯团今天的布施到这里就结束了。”吴铭看了看时间，发掘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而克里斯蒂娜他们现在也都累得不行，所以用认知修改模块将自己的想法扩散了出去，“大家可以散了，明天阿克西斯团还会在这里进行布施。” 他的话在工人们引起了轩然大波。 “真的吗？！” “明天你们还会在这里来吗？” “我们……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吴铭微笑回应：“当然。” “以后每天阿克西斯团都会在这里进行布施。” “只是从明天起，在想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就需要完成我们发布的任务，当然那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小工作，任何人都能完成，完成了就可以领取餐食，管饱。” “多劳者多得，不劳者不得食。” 其实从第二句开始工人们就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一旦得知自己还能再次吃上可能只有贵族老爷们才吃得上的食物时，强烈的幸福感和喜悦冲晕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可能没有什么见识，可能没有什么知识储备，但他们不傻。 这些人平日里吃得最多的是寡淡无味的能量棒，完全和美味沾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是难以下咽，偶尔跟着探索队出去猎些猹和隐鼠加餐吃肉，去酒馆消费一些酒水和零食这些事情已经是他们想得到最美味的食物了。 他们中也有人曾想过贵族们吃的是什么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出于他们认知之外，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些食物的味道，但今天他们感觉自己终于明白贵族每天吃的是什么了。 外壳松脆内部软绵的面包，奶香浓郁的浓汤，炖得粉烂的蔬菜入口即化口感顺滑，香料和调味料轰炸着味蕾，让人从脊椎到脑髓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美味？ 贵族老爷们难道一直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人还可以这样活着吗？ 种种疑问盘踞在这些人的心头，伊丽莎白的歌唱抚平了他们心头的创伤，给予了活着的实感，而这些美味的食物则是狠狠震碎了他们原本的世界观，也给这些人的思想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他们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化，但吴铭相信只要培育得当，这个尚且还不成型的念头，迟早能发育成‘大丈夫当如是，彼可取而代之。’以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过不是现在，在短暂的沉默后，现场所有的工人们都活了过来，他们兴奋地欢呼着，高喊着，哭叫着，声音响彻天际，远远传出去好几个街区都能听得见。 “阿克西斯！” “阿克西斯！” “阿克西斯！” 工人们狂热地欢呼着阿克西斯团的名字，肆意宣泄着狂热而盲目的情绪，大叫大跳着仿佛将一天的疲惫都抛到了脑后，而阿茶则是通过广播忠实转述这里发生的事情。 “各位听众朋友你们听到了吗？这些欢呼源自于阿克西斯团的团长，吴铭对工人们做出的承诺，只要愿意来阿克西斯团布施的地点，只要愿意完成阿克西斯团颁布的委托任务，就能领取到美味的餐食。” 接下来的几天后，夜之城的工人阶层中开始流传起一个都市传说。 据说城市里出现了一个叫‘阿克西斯’的古怪团体，这个团体十分古怪，会向工人们大量派发只有知识贵族才能享用的美味餐食，而他们颁发的任务也大多古古怪怪。 比如什么打扫好自家门口的烂泥；比如不准随便将粪便倒在大街上，要专门倒在一个大坑里去啊；比如要求把身上清洗到干净无异味的程度啊；比如进餐前需要好好洗手啊…… 然而虽然这些任务古怪，但阿克西斯团却从来没有食言过，对按照要求完成任务的工人都百分百不打折扣兑现了奖励。 这种古怪的任务委托和不打丝毫折扣的兑现标准，一时之间让阿克西斯团成为了贫民工人们热衷谈论的存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乌合之众(七) 最近这段时间里，夜之城的贫民工人们之间开始流传起一个传言。 据说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叫阿克西斯团的奇怪团体，这个团体每天都会向下工或是上工的工人发布在他们看来古古怪怪难以理解的任务，比如清扫街上的烂泥；不准将粪便随地泼洒；清洗身体保持清洁；水要烧开了才能喝；拒绝延长班次加班；向周围的工人朋友宣传阿克西斯团的布施活动；在工厂内组织一次抗议活动等等等等…… 这个团体总会发布很多在工人看来大多古怪又没有实际意义的任务，极少数任务甚至还有些危险，但是据说只要完成这些任务，这个团体就会向贫民工人们提供原本只有知识贵族才能享用的美食。 这种传言听起来就像哪个醉鬼喝醉酒后吹牛吹出来的荒唐流言，本该流传个几天就会自行湮灭，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段时间过去了这个传言不仅没有自行消散，反而有了点愈演愈烈的趋势，经过了好几道转述、添油加醋再转述后，流言逐渐变得五花八门，甚至还出现了诸多离谱的变种。 比如阿克西斯团是一个崇拜碧蓝女神·伊丽莎白的教团，是女神派来拯救他们的。 不用想，这个流言背后讲的就是吴铭一行人。 而积极推动这些流言的力量，则是在那场布施活动中吃到免费食物，并且还想再次吃到那天美味的工人们。 正因为尝过这种美味，所以才更加难以忘却，正因为有了那些美食做对比，所以他们才会明白手中的能量棒有多么难以下咽。 吴铭用美食点燃了这些人的欲望之火，让他们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拥有什么而去行动’的想法，并且适当给予正反馈奖励，进一步调动他们行动的积极性，让他们心甘情愿，以百分之百乃至百分之一百二的效率去完成派发给他们的任务。 比如……宣传阿克西斯团的存在。 而因为各种原因没吃到的工人们则听着那些吃到免费食物的工人们眉飞色舞吹嘘、炫耀，眼巴巴流了一地口水，暗暗在心中下了决心：如果有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吃！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有积极性，贫民工人中有淳朴实干的人，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偷奸耍滑之辈试图在完成任务时偷工减料，又或是根本就没想过做任务，反倒直接抢夺别人辛苦工作、完成任务换来的食物…… 然后就被拎出来作为典型处理了。 念在初犯，剥夺接受任务的权利三天，若有再犯，剥夺一周接受任务的权利，如有三犯，那么将会被阿克西斯团永久拒之门外。 至于这些人是怎么被发现的…… 分布在夜之城内的隐形探机已经达到了一定数量，它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游荡在夜之城的上空，一刻不停，凭着探机本身足够优良的性能，外加辅助装置协助他处理数据，完全足够吴铭建立起对公共区域监控的大数据网络了。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着…… ………… 同一时刻，夜之城，贵族区。 奢靡的酒会今天仍在举行着。 金碧辉煌的拱顶大厅中，做工精致的水晶吊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大厅的桌上到处都能看到琳琅满目的珍馐，新鲜蔬菜做成的沙拉、松脆的长面包、做工看上去精致小巧的点心、烤到流油的香肠、金黄酥脆的小饼干，招待生托着托盘穿梭在人群间，为贵族提供他们所需要的酒水。 舞会、酒会、交际几乎就是知识贵族们偶尔娱乐生活的全部内容，举办一场这样的酒会所需要的财力并不小，如果折合成货币，恐怕足够养活一个街区的贫民，而这些花销中绝大部分，最后都是转嫁给更下阶层的贫民工人们买单。 衣着华丽、考究的贵族们在悠扬的音乐下翩翩起舞，那些没有跳舞的贵族有的在另一个房间吞云吐雾，玩着扑克牌和麻将，有的拿着一杯酒水，故作优雅地身旁的贵族小姐交谈着。 以往这些知识贵族们谈论的大多是贵族之间的逸闻趣事，又或者是知识贵族的技术研究交流，但今天，他们谈论的东西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因为这次酒会的举办人身份很不一般。 洛斯里克。 夜之城传承历史悠久的贵族名门，同时也是出过传火者最多的家族，传火者的数量比突然兴起又突然衰落的法兰家还要多得多，底蕴之丰厚被贵族们尊称为传火家族。 “这次洛斯里克爵士召集大家来参加酒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 “我听到点消息，据说是和最近在贫民区那边发生的事情有关。” “贫民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噢！我好像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据说贫民区那里发生的事情，好像和贵族有关系……” 八卦是人的天性，哪怕是知识贵族也不例外，本来他们对贫民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怎么关心，但如果说是有贵族参与其中的话，那他们可就不困了。 这时这群贵族们激烈交谈时，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金发碧眼，眼窝深邃的青年开口插话道：“这个事情我知道，是有贵族在那里派发食物……” 他的话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所有贵族的注意力，众人顿时哗然。 “呵呵，康诺特，你还是老样子那么关心贫民区的事情啊？整天盯着那些贱民不碍眼吗？”这时一个较为尖细的声音，仿佛是故意唱反调一般响起，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的青年面色不善地看着康诺特，发出一声嗤笑，“有贵族在派发食物？呵……哪个贵族会做这种脑子进了水的事情？” 康诺特微笑地看着他，也不生气也不恼，只是笑容和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温度：“温斯顿，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贵族之中确实有会干这种脑子进水的事情。” 温斯顿表情突然变得十分难看，接着他就感觉肋下、胃部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感觉自己小时候断过一次的肋骨似乎又断掉了，本来略显清秀的五官顿时变得狰狞而恐怖，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起来。 “克里斯蒂娜，是她是她是那个疯婆娘……” 康诺特爵士笑了笑，也不理会这个ptsd已经发作的贵族，开口将自己知道的娓娓道来：“最近我因为一些私事拜访过鲁道夫，我和他闲谈了一会，偶然从他那里得知他和克里斯蒂娜最近总在往贫民区跑这档事。” “后来我又很感兴趣地追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克里斯蒂娜总往贫民区跑，其实是为了将食物派发给那些贱民，但却不是贱民们经常吃的能量棒，你们知道她派发的是什么食物吗？……” 他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在身边贵族好奇的目光和追问下，他才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缓缓道出。 “她派发的东西是蔬菜浓汤和面包，她每天都要为贫民区的贱民们听三大锅的蔬菜浓汤和若干刚出炉的烤面包！” 康诺特提高了音量，而这话刚一说出来，周围贵族顿时一片哗然。 蔬菜浓汤、面包对于知识贵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高价值的食品，只要是个贵族这种东西平时想吃随时都能吃得到，真正让他们惊愕的是那个量。 那个量实在太大了，哪怕对于贵族来说再便宜，也不是这样挥霍使用的。 更何况还是天天保持着这个量供应…… 法兰家的末女终于又疯了，开始糟蹋自家的家底了吗？！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这几个贵族们脸上的表情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有暗爽，有幸灾乐祸，有愤恨，也有毫不掩饰地快意和愉悦，就是唯独没有同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场的几个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以前被克里斯蒂娜毒打过的，所以现在见到她自己糟践自家的家产，变相削弱法兰家的底蕴，他们自然也就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起来了。 康诺特看着这些既是幼年玩伴，又同为被害者的贵族同胞们，看到他们的表情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这种好事果然还是要和共苦过的同伴们分享一下。 “更具体的一点事情你知不知道？”这时，芒斯特女爵士开口问道，“比如那个小贱人会出现在贫民区具体哪个地方？” 康诺特刚想回答，可就在这时，大厅内悠扬的音乐缓缓停止，跳舞的贵族们也各自停止了舞蹈，他也只好作罢打了个眼色示意待会再谈，接着这场酒会的主角在搀扶下缓缓走进大厅。 洛斯里克爵士是一个病弱的年轻人，手脚纤细看上去肌肉已经极度萎缩，必须有人搀扶着才能正常行走，留着一头如同老人般的银白长发，脸上、身上的皮肤都泛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他在身旁那个身披铠甲，身材魁梧的男人搀扶下艰难挪动着步伐，来到了大厅中心站定。 “诸位，今天我请诸位来参加酒会，其实是有事情相商。” 贵族们没有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听着洛斯里克爵士继续说下去。 “诸位应该对最近发生在贫民区的骚动并不陌生吧？有贵族在那里为贫民工人们派发免费食物……”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有人想参与进来吗？” 第一百二十章 乌合之众(八)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有人想参与进来吗？” 洛斯里克的话让寂静的大厅中一下子炸开了锅，齐聚一堂的贵族们再也没办法保持之前的淡定，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一时之间，安静的大厅变得闹哄哄的，贵族们虽然尽可能都压低了声音交谈，但窃窃私语的交谈声重叠在一起，还是让大厅变得像是菜市场般热闹起来。 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因为光是洛斯里克这个名字就非常值得他们慎重对待。 洛斯里克。 这个名字并不是单纯指某个人，而是洛斯里克家代代相传的称号，它既是整个家族的贵族荣耀，同时也是由历代家主传承的名字，可以说洛斯里克爵士此刻说的每一句话，就代表着夜之城内最大的贵族——传火家族接下来的方针，而且按照贵族之间的传言，洛斯里克家族很可能与董事长关系匪浅，甚至都有可能就是董事长在贵族阶层的传话筒…… 光是传火家族的就足够他们提起十二分精神了，更何况背后很可能还是在传达董事长的意志…… 所以贵族们才会如此慎重对待。 传火家族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 这究竟是洛斯里克想要问的，还是董事长在背后授意的？ 董事长是否有新的意志要传达？ 是董事长不乐意见到有贵族善待贱民，还是洛斯里克家族？ 董事长接下来对贱民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贵族们窃窃私语着揣摩洛斯里克这句话中的意思，他们积极开动自己的小脑袋瓜，脑袋中的齿轮急速转动都快冒出火花了，反复将洛斯里克刚刚说过的话在脑内循环播放，仔细研究他刚刚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他刚刚那句问话里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 这究竟是友好的询问，还是带着一些其他的意味在里面…… 这也是贵族们最喜欢做的事情——通过对方的一句话，来分析出对方三代亲戚关系内的所有性格曲线。 但很快，没有给他们太多瞎想的时间，洛斯里克爵士又开口了。 “各位不需要如此惊慌，各位也不必费心揣测我这句问话背后是不是董事长在授意，又或者是传火家族接下来会有什么方针，我只是单纯想知道有多少人支持，又有多少人反对这样的行为。” 洛斯里克爵士声音很轻，带着能让人放松警惕产生信任的魔力，底下那些贵族们也表情各异，有些面带微笑，有些微微点头，看上去似乎都在认同他说的话。 不过他们心里想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真有这么简单？我信你个鬼！ 大厅内又一次安静下来，不过很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沉默。 “我反对！” 贵族们顿时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黑发清秀的温斯顿爵士一只手正捂着胸口，他双目赤红，表情狰狞：“我反对这样的行为！这次必须严惩克里斯蒂娜！我们已经容忍这个贵族之耻实在太久了！” “你们看看她做的那一件事是贵族能干得出来的？又有多少贵族遭到过她的毒手？” 温斯顿爵士慷慨激昂地数落着克里斯蒂娜的罪状。然而并没有其他贵族搭腔，他见没有人敢站出来搭腔，感觉更加愤怒了，立马猛地一扭头看向一名贵族。 “阿兰！你忘记你被她赛一裤裆鞭炮的事情了吗？” 贵族之间，一头棕发的英俊男人正看着戏呢，发现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来，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 “芒斯特女士，你忘记她把你扔在贫民区的事情了吗？” 芒斯特女爵士表情一僵。 “邓加尔爵士……” 温斯顿越说越激动声音语调也越来越高，他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手舞足蹈想要上前去抓洛斯里克，结果刚迈出一步，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就响荡在所有贵族的耳边！ 嘭！ 一把大剑从天而降，斜斜刺入温斯顿脚前的地板上，把他吓了一跳，猛地收回脚还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然后他就看见洛斯里克身旁的铠甲巨人缓缓收回了手。 惊魂未定的温斯顿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怒火，但是这丝怒火还没有燃烧起来，就已经变成了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冰冷、铁血、不带任何人类本该有的感情。 就仿佛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样，目光如电，摄人心魄，强烈的杀意席卷而来，将他的意识拖入汹涌的漩涡，难以自拔。 温斯顿感觉有人扼住了自己脖子，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脸憋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爆出，意识也逐渐向着远方飘去。 “洛里安，没事的，他没有恶意……”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与杀意突然消散，窒息感消散一空，新鲜的空气顿时涌入鼻腔，如获新生的温斯顿就跪坐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洛斯里克将手放在铠甲巨人洛里安的手臂上，轻声安抚着他，注意到温斯顿大口喘息着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后，他那张病态的俊美脸庞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还请见谅，洛里安很担心我的生命安全，所以有些冒犯还请你不要介意……” “洛斯里克爵士。”康诺特爵士这时站了出来，“关于克里斯蒂娜向贫民派发免费食物这种事情，我其实不是特别看好，也并不支持克里斯蒂娜的这种行为，这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她自降身份去接触贱民的做法不单单是损害了她的声誉，更是在危害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他明显有些危言耸听的言论引来周围一片哗然，不过他没有理会这些反应，而是反手甩出一个更加重磅的消息。 “根据我的调查，我怀疑克里斯蒂娜是在给一个名叫阿克西斯团的奇怪团体提供支持，这个古怪团体每天都会举行食物派发，并且会要求贱民们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只要能够完成就会得到食物奖励……” “阿克西斯团？一听就是法兰家的小姑娘建立起来笼络贱民的团体吧？”一名贵族不屑道，“只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连笼络的价值都没有，更谈不上会危害到我们的安全了。” “确实，贱民确实没有什么笼络的价值。”康诺特点点头，然后反问道：“可如果那些贱民中有外乡人和第一猎人呢？” 这些贵族们就不能继续淡定下去了，但比起外乡人的消息，第一猎人回归的消息却更加让他们惊愕。 “什么？！” “第一猎人？” “他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吗？” “这不可能，这比他预计回归的时间还要早……” 康诺特似乎很享受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和我们的安全挂钩了吧？” 夜之城中每一个有些底蕴的知识贵族都清楚，第一猎人是什么样的人。 同时也很清楚，若是他们每个人私底下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被第一猎人发现，最终又会招致怎样的结果…… “所以我们现在首当其冲是要解决第一猎人，并且通过这件事情，限制一下克里斯蒂娜了。” “今天她会觉得这些贱民可怜，用自己家族的家底去接济这些贱民，谁能保证明天她会不会为了接济贱民，然后试着把毒手伸向其他的家族？” “要是今后继续放任克里斯蒂娜这样胡搞下去，恐怕还会搞出更多乱子，甚至最后会让昔日辉煌的法兰家毁于一旦。” “所以不管是为了法兰家，还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也需要制止克里斯蒂娜的行为。” 康诺特的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推敲却根本没有逻辑可言，先不说克里斯蒂娜是不是真的用自家的家底去接济了贫民工人们，就算是用了其实也和‘会把毒手伸向其他家族’的关系不是很大，但贵族们还是纷纷附和起他的话来。 “对，任由她继续这样胡闹下去不行！” “必须想想办法遏制她的胡闹！” “不能让第一猎人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因为站在这里的知识贵族并不在乎理由是否正当，逻辑是否通顺。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迫害法兰家的借口而已，有了借口大家就能达成默契，哪怕逻辑上再怎么说不过去，他们也会达成共识。 并且迫害还没有开始，就在抢着瓜分利益这种事情……也是贵族们的传统艺能了。 康诺特见到贵族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这才转头看向洛斯里克：“洛斯里克爵士，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洛斯里克哪里不知道这群贵族们的想法，他点点头，直言不讳道：“原来如此，你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对付法兰家，所以现在是在试探我的意见吗？” 康诺特一怔，张口结舌，久久没有回答。 对方的话实在太直接了，他一时半会甚至都没有想好该怎么接。 但洛斯里克接下来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好，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乌合之众(九) 夜半球，永夜荒原。 漆黑深邃的夜幕如同一口大锅般扣在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在夜空中，源自一点四亿公里外的恒星光辉经由环绕着地球运动的卫星反射后，化为银白如霜的月光，配合着满天星光为还在这片荒原上挣扎求生的生物们带来些许可贵的光明。 今日，永夜荒原，没有肆虐的寒流暴风雪，也没有遮盖星空月光的乌云，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对于旅行者来说，这样的天气也是最适合赶路的。 这样的日子可不多见，地球虽然发生了潮汐锁定现象，自转速度与公转速度同步，一面永远向阳，一面永远背阳，但这不代表月亮每天都能出现在夜半球的夜空上的，就算是碰上了连续一个月晴朗无云的好天气，身处夜半球的人也大概只有一半的时间能看到月亮。 更何况在夜半球这边，风暴和暴风雪才是永恒的主旋律，长时间看不见星空和月光才是常事，如果没有准备好地图和导航装备就踏上夜半球贫瘠冰冷的雪原，多半都会迎来有去无回的结局。 但如果碰上了这样晴朗、可以看见星空与月光的好天气，那些冒冒失失的旅行者们还可以通过星空确定自己的前进方向，为自己挣得一丝渺茫的生存机会。 当然对经验丰富并且装备齐全的旅行者来说，星空能提供的导航作用就小得多了，只是没有了暴风雪的干涉和阻碍，他们前进的速度能比往常更加快一些。 月光清冷，星光灿烂。 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一辆造型扁平的履带装甲车正尽情驰骋在铺满月光的雪原上。 鲁长庚穿着一身厚厚的防寒服，带着厚绒帽坐在驾驶座前，目光涣散看着车前窗外的夜色，有些心不在焉地驾驶着这辆车。 “长庚，到时间换人了。” 鲁长庚感觉到肩膀似乎被人轻轻拍了拍，他放缓了车速但没有回头：“连殳啊，你睡醒了？” 连殳点点头说道：“我和老范都休息好了，他在准备饭菜，你去歇会换我来开。” “没事，我还能再开一会。”鲁长庚摇摇头，“你和老范吃完了再来换我也没问题。” “但你已经开了八个多小时了。”连殳盯着他，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时间太久了。” 鲁长庚一愣，旋即叹了口气放慢了车速，直到整辆车完全停了下来后，他才颓然地靠在了驾驶座上。 “你在紧张。”连殳跻身坐在了副驾驶上，“因为又要回夜之城的关系？” “啊啊……是吧，你知道的，每一次回去总没有什么好事……”鲁长庚道，似乎是想起了烦心事，也可能是想起了过去回到夜之城的不快经历，他皱起了眉头，“那些事情无非就是故人陌路，物是人非，教人不是滋味。” “知道是知道，但我……不是很能明白你的心情。”连殳闷闷地回道，他虽然大抵知道鲁长庚的情况，但却没办法感同身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乌合之众(十) “果然这些在地图上没有记载的塔不止一座……”鲁长庚看着从窗外掠过的灯塔，他没有减速，仍然轻踩油门保持着履带装甲车的速度从灯塔旁开过，“从昨天到今天，这一路走下来这已经是第四十七座塔了，塔与塔之间的距离也找不到什么规律，有的隔着七八百米就碰到一座，有的隔着一两公里才会看到下一座……” “这很奇怪。”连殳接话道，“如果是的话，不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鲁长庚：“是啊……那看来就是我们猜错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打哑谜般的对话弄得他们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愣一愣的，他满头雾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等等等等等等，怎么不对劲了？按照你们的猜测这不就是个灯塔吗？” 鲁长庚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也对，老范你不是本地人，听不明白也很正常。” “可如果这些都是灯塔，那分布就太密集了……”连殳闷闷地解释了一句，“很浪费，不符合夜半球节俭节约的风格。” 对于夜半球的人而言，任何一点资源都弥足珍贵，必定会重复循环利用到无法再榨取到使用价值时才会放弃使用，像现在这样隔几百米就建一座灯塔的奢侈行为，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他和连殳都是夜半球的居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老范自幼就生活在物产丰富的昼半球，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个要素。 老范疑惑道：“如果是夜半球风格的灯塔会怎么做？” 连殳拿着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闷闷道：“如果是夜半球风格的灯塔，那它压根就不会建在这里。” 老范：“？？？？？” “连殳说得没错。”鲁长庚一边开着车，一边接过了话头，“灯塔要么建立在城市附近用来接应和指引幸存者，要么会建在地形复杂的高地上警示危险区域。建立在无遮无挡又没有危险区域的大平原上没有太大收益，所以夜半球的人一般不会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资源在这上面。” 听到这里，老范才有些明白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很不对劲，不过听你这语气，好像你已经猜到这是谁的手笔了？” “整个夜半球上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幸存者建立的城市，而在这永夜荒原更是夜之城的势力范围，考虑到那个暴君的性格，他做出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鲁长庚叹了口气，“不过从这些塔的外观来看，它们搭建起来的年代跨度也很大，有的看上去像是近几年才建的，有的都已经有十几年前建起来的……” “那些工人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东西，即便被拿来用在这里搭建这种无用的奇观，也不愿意用来改善工人们的生活环境吗……” 鲁长庚思绪飘远，不由想起五年前回到夜之城时看到的童年玩伴，常年来无休止的繁重工作，家里待养活的孩子们，贵族和小权力者的压迫，都如同大山般沉重得压在他那位童年玩伴的身上，几乎将其折磨成了一个双目空洞，宛如行尸走肉的木偶人。 两人明明同龄，可他却老得像是年过半百的人一样，地位之间悬殊的差距更是给他们俩中间放下了一道厚壁障，童年的玩伴在壁障这头卑躬屈膝，而他在那头既无法阻止，也没办法打破两人之间的厚壁障，只能静静看着两人的关系产生越来越大的裂隙。 这时，看着地图若有所思的连殳，突然咦了一声：“长庚。” 鲁长庚抽空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的一侧：“我们现在应该在永夜荒原东部这个位置，再往西南开半天差不多就能回夜之城了。” “接下来的路我来开罢，你去休息一会。”连殳提议道。 鲁长庚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许是近乡情怯的关系，越是靠近那个曾经出生成长的老家，他就越是投入到工作中来麻痹自己，因为一旦放空，上次回到夜之城的所闻所见就会如同梦魇般浮现在眼前，让他惶恐，让他痛苦。 自从上次逃也似地离开了夜之城后已经过了五年，直到今天他仍然无法释怀当初的所闻所见。 这一次回去……也会像上次一样吗？ 回到车厢内的小床上，鲁长庚躺在床上看着低矮的天花板，心中不禁这样想道。 ………… 最近，润土感觉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在这段时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还是生活在肮脏恶臭的街道上，和孩子们住在狭小拥挤的棚屋里，每天如同机器人般站在工厂的传送带前做加工活，啃着廉价的能量棒过活，但他感觉自己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最明显的就是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力降低了很多。 他无法再忍受街上那臭烘烘的气味，无法再忍受工厂和工头无止境的压榨，无法再忍受那味如嚼蜡的廉价能量棒的味道…… 只是生活发生变化，也相应地为他带来了许多困扰，而这些困扰大多都源自于阿克西斯团向他颁发的各种任务。 比如保持身体清洁。 保持自身整洁和体面应该能算得上是日常任务了，几乎每个来接任务的工人只要能保持衣物干净，身上没有异味就可以完成，白拿一碗浓汤和一个面包美餐一顿。 但如果像润土这样想吃的更多一点，或是吃的好一点就要完成一些其他的任务了。 清扫家门口的一部分大街，往指定地点打水，好好清理粪便，饭前便后清洁双手，拒绝一次二十四小时应急加班…… 大多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 虽然很多人都说阿克西斯团的大团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居然只用做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就能吃上可能只有贵族才吃得上的美味食物。但润土不在乎这些事情，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不会像别人那样想着很多花花心思，他只在乎自己和家里的孩子能不能吃上饱饭。 今天下工后，他一如既往来到了阿克西斯团的布施场所，还没有领取他今天的任务指令就被吴铭给堵上了。 “润土啊，我看你最近来的也挺勤的……”吴铭笑呵呵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我是说，成为阿克西斯团的正式团员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乌合之众(十一) “签……签订契约？”这个大半辈子都埋在工厂里做工的工人哪见过这种世面，一见到阿克西斯团的大人物主动跟他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嘭嘭狂跳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慌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那个……不……不是，我是说……” 见他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吴铭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悄悄刷了一道精神安抚上去。 “别急，想说什么可以慢慢说。” 精神安抚的力量如春雨般悄无声息浸入润土心中，抚平舒缓了过度紧绷的神经，很快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平缓的状态，仿佛打了结一般的舌头也逐渐恢复自如…… 他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老……老爷……” 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吴铭挥着手打断了。 “没必要叫我老爷，我叫吴铭，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这……”润土一愣，他没听懂，随即心头涌上了无边的惶恐。 贵族老爷虽然明面上说可以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但谁知道贵族老爷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贵族老爷们心情好的时候，会对他们这些贱民和蔼亲切一些，大发慈悲赏给他们，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一个卑贱的贱民可以直呼贵族老爷尊贵的名字…… 可……如果不照办的话，贵族老爷肯定也会大发雷霆。 润土感觉今天可能是他一声中最费脑子的时刻了，他感觉自己脑袋里近乎生锈的齿轮开始飞快转动起来， 思索再三，他嘴唇颤抖着吐出了音节。 “吴铭……老爷。” 润土几乎是硬着头皮犟着自己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贵族老爷的名字，然后又用正常的音量说出了‘老爷’那个称呼。 说完这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就小心翼翼看向贵族老爷，他脸上没有丝毫窃喜，也不敢升起哪怕一丝一毫的窃喜，心中只有惶恐，祈求贵族老爷不要计较他那点小聪明…… 然而听到他的称呼，吴铭立马皱起了眉头，这顿时吓得润土打了个激灵，马上深深埋低了头，卑躬屈膝就想跪伏在地上。 这一套动作几乎刻进了润土的本能里，他知道，在工头和治安官们生气时这样做能减轻他们的怒火，少挨点打，就是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减轻贵族老爷的怒火。 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就准备下跪求饶的动作，吴铭心中只感觉一阵无奈。 人不应该是活成这个样子的，这样不对。 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也许会因为心血来潮的玩梗心理对润土大喊：“不许跪！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跪！就算是我，也不值得你跪！”诸如此类的话，但他现在没有心情玩这个梗。 启动通行管制模块，消除膝盖向下的运动方向，把这个木讷工人的膝盖变得和不死人的膝盖一样不能打弯，让他跪不下去。 润土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无法弯曲的膝盖，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贵族老爷生气了！ 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些奇异的归根给贵族老爷。 “润土，站好了。” 他有些惊惧地抬起头，吴铭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对谁都笑呵呵的笑意，变得什么表情都没有了，那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看不到情绪的起伏，看不到怒火，甚至连漠然和冷淡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一种……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不像是贵族与贫民工人之间的疏离感，而是一种层面更高的……以润土自己的学识完全无法准确描绘出来的疏离感…… “现在，给你颁布长期任务。”他看着润土，深邃、看不到感情波动的双眼让后者心头升起一阵恐惧。 贵族老爷的惩罚要来了吗？ 润土努力压低了头心中这样想道，接着他听到了从贵族老爷口中说出的判决。 “从现在起，今后你不准向任何人下跪。” 他愕然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困惑和茫然。 “如果让我发现，第一次扣掉一次任务的食物配给，第二次就扣掉两次的食物配给，第三次就扣三次，以此类推，累计发现下跪十次，永久剔除你完成任务，接受食物配给的权利。” 润土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困惑茫然变成惊愕和不解，吴铭不是过于苛刻，在这个老实巴交的木讷工人看来这种惩罚反而过于仁慈了。 “当然这条任务不止是针对你。” 吴铭提高了音量，没有再去看润土，而是将自己的声音、意志和思想攒成一团装填到认知修改模块中，启动广播模式，单纯把认知修改当成扩音器向广场上的所有工人喊起了话。 “所有享受阿克西斯团庇护，接受食物救济的工人们，你们也一样适用。” 广场上的工人们听到了吴铭层层扩散的声音，感受到话语中流淌的情绪，他们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好奇地听着他的新命令。 “你们完成任务，阿克西斯会为你们提供美味的食物，为你们提供遮风避雨的住所。” “但，阿克西斯不会保护你们。” “有人想强迫你们跪下，把你们变成狗，变成供他们取乐的道具，你们就必须奋起反抗，拿起你们手里的锤子和镰刀去干爆他们的狗头！” “有人想抢夺你们的食物，不管他们是工头，是治安官，还是贵族，你们都应该去斗争，用自己的双手去扞卫本来应当属于你们的权利！” “你们要是想要放弃属于你们自己的权利，觉得无法完成这些任务的，可以现在站出来，阿克西斯今后不会再给予你们庇护……” 有些脑子转的比较快的工人已经皱起眉头。 “记住，贵族不是生而高贵，你们也不是生而低贱，我不指望你们现在就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希望你们能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看向广场上聚集起来的工人们，他们中有的人茫然无措，有的人一脸惶恐，只有极少数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不管他们露出怎样的表情，哪怕辅助装置翻译了这些话的意思，并且精准无误地传达给了这些工人，却没有任何人给出回应。 因为他们给不出任何反应。 不管是盲目的欢呼，还是狂热的尖叫都没有。 希望未来你们付出鲜血和牺牲后能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吧，不再这么轻易丢掉你们生而为人的权利了。 看着绝大多数人都还是一副麻木的样子，吴铭心中一叹。 “好了……”做完这些事后，吴铭甩甩手将注意力放到眼前来，又一次看向面前的润土，“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润土，你愿不愿意加入阿克西斯团？” “啊？！”听到吴铭的声音润土这才从沉思中惊醒，“吴铭……老爷，我……我……我不知道，我可能配不上……” “我现在是在问愿不愿意加入。”吴铭强调了一遍自己的主张，然后又拍拍润土，示意他放松下来，“现在我们阿克西斯团因业务发展缺一些人手，正是需要各种人才的时候，只要你肯签下契约跟着咱们团混，以后等阿克西斯团发展壮大了，二十六元帅的位置里我给你留一个，你说吼不吼哇？” 吴铭依稀记得当初好像所长当初就是这么忽悠他入职的，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来忽悠别人往坑里跳了。 然而润土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可是这……这实在是……”他本想说自己一个贱民，不配加入阿克西斯，不过他看到吴铭又恢复了之前那笑嘻嘻的表情，又想到对方刚刚说的话，这才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我想加入阿克西斯，但……”这个老实巴交的木讷工人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深吸了口气道，“吴铭……老爷……我可以加入阿克西斯吗？”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爷。”吴铭不紧不慢道，“我主动找你提起这件事情，自然是因为你符合加入的条件，如果你愿意加入阿克西斯团，你就能吃上更加好吃的美食，喝上有味道的水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但同时你也需要付出代价来为你享受到的一切买单。” “我……”润土虽然十分意动，但一听到付出代价，一下子又变得忧郁起来。 “不需要你现在就得出答案，你回去好好想想，或是再了解几天都可以，我给你时间了解，同时我们也会进一步考察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到时候再来找我吧……” 直到润土懵懵离开后，身材魁梧的第一猎人才从一片阴影中走出，“以往那些知识贵族想造反，都是像现在你做的这些一样，许以工人们特权和他们渴望的东西，你想在城里掀起动乱？” “反是一定要造的，但不是现在，我这么做只是觉得靠他们自己觉醒实在太慢了。”吴铭一点都不惊讶他的存在，“时间不多，不管是利诱也好，威逼也好，就算是推着也必须让他们先前进起来。” 第一猎人皱了皱眉：“你很着急的样子？” 吴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总不能说自己不会长久留在这个世界吧？ 这本来就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业，吴铭能做的事情也只是在他们背后推他们一把，然后给他们绑上火箭加速器而已，至于他们未来能走到怎样的程度，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广场上响起阵阵美妙悦耳的歌声，吴铭的视线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蓝发少女正站在广场中心，闭着双眼哼唱着一曲不知名的歌谣，音符与音素的沉淀沁人心脾，悠扬的歌声洗刷着每个人的心灵…… 吴铭听着蓝发少女悦耳的歌声，不禁发出一声叹息：“还是太慢了，要是思想也能像感冒病毒一样四处传染的话就好了，这样就能省去中间很多事情……” 他刚这么嘀咕了一句就愣住了。 因为他刚刚想起了一件事情…… 卧槽，好像这个东西还真的可以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乌合之众(十二) “变化真大，这才过了多久……” 阿狗牵着妹妹莉娜走在略显泥泞的道路上，街上人来人往，行人的影子在街灯的照耀下不断拉长又缩短，看着和往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的大街，阿狗不禁发出了感慨。 街上这些行人衣装破旧，衣服却浆洗得很干净，脸色虽然和往日差不了多少，仍然是一副营养不良的菜色，但和往日那些双目空洞，眼中无神的行尸走肉相比，这些人眼中还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有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阿克西斯团才建立没多久，通过布施食物和发布一些自我改造的简单任务，再配合伊丽莎白那能够抚慰人心的神奇歌声，对这些人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效，精神面貌已经有了改变，这些工人们几十年来被摧残、压榨几近枯竭的精神状态比起之前那行尸走肉的状态，也有了非常大的好转。 “阿狗，带着妹妹出来呀？” 突然阿狗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跟他说话，他顿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五六十多岁膀大腰圆的中年女性正朝他打着招呼。 那位女性颧骨高且凸出，嘴唇也很薄，脸色黑黄宛若菜色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额头和眼角的一道道皱纹就如同刀割般，让人很难想象她的真实年龄其实也就比阿狗大上个二十多岁，今年才刚刚四十，无论是气色和容貌都老得跟六十岁的人一样了。 在夜之城里绝大多数工人都是这种早衰的面相，没日没夜的过度工作会过早透支他们的生命，不仅会让他们未老先衰，因为过劳而落下了一身病痛的工人们，也很少有能活到六十岁的。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正热情地朝阿狗打着招呼，上半身又粗又短，张着双腿让人感觉活像画图仪器里的圆规。 夜之城里干体力活的工人们体型大抵都是这样。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胖，只是臂膀与腰背肌肉更加发达，所以上半身看上去短而粗，对比衬托之下腿就显得要细上许多，就很容易给人一种矮胖、仿佛圆规的错觉。 阿狗认识这个人，不过他也是在阿克西斯团在夜之城里流行起来后才认识的。这个中年女人姓杨，不仅是他邻居，而且还是积极完成阿克西斯团发布的任务的活跃分子，团里一些相熟的人都叫她杨大娘。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而且待会就要去帮忙发放任务奖励了，留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所以就带着一起走了。”阿狗笑着摸了摸莉娜的脑袋应道，不过他妹妹就没那么哥哥的应对那么从容了，这个小姑娘害怕地躲到了哥哥身后，一点都不敢去看杨大娘。 “噢！那是要把孩子看好！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小心那些治安官和工头。”杨大嫂皱起眉头告诫道，然后目光看向怯生生躲在阿狗身后的小姑娘，眉眼舒展，脸上皱纹挤在了一起，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莉娜，你可要抓紧你哥哥的手千万别走丢了，要是走丢了就会被那些治安官和工头，还有那些工人们抓去欺负，要是有个万一，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哥哥了……” 莉娜听着杨大娘和善的劝导，明显变得更害怕了，胳膊用力环住了阿狗的手，抱得紧紧的躲在他身后不敢冒头。 “咳咳……”为了不让她把话题继续下去，阿狗连连咳嗽打断二楼杨大娘的话，“大娘，我会注意保护好莉娜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着莉娜先走了……” “哎哎哎！先别走先别走，大娘有事想问问你。”听到阿狗说要离开，杨大娘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事：“阿狗啊，大娘我问你件事，我听人说好像最近阿克西斯好像会发布一个大任务，这是不是真的啊？” “大任务？”阿狗脸上露出疑惑，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最近没听到过这样的消息，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可能外乡人……吴铭团长会有其他的安排也说不定吧。” “你都没有接到消息啊？”杨大娘有些失望，不过她马上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安慰自己，“也是，贵族老爷的想法我们哪猜得透……” “也别担心，如果另有安排的话，吴铭团长肯定会发通知的，好了大娘，我先走了。” “好，你也对你妹妹多留点心，千万要保护好她了。” “我会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乌合之众(十三) 阿狗伸出手摸索着，感觉好像摸到了一个光滑的木柄，然后想也没想就当成武器拎了起来。 他两个眼睛已经彻底肿了起来，视物非常困难，根本看不清拿在手里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猜测自己拿到的是什么。 那东西比预料中要重一些，光是木头本身应该不会有这种重量，而且重量大多源自于木柄的另一头，木柄堪堪一握，一只手完全能掌握住。 可能是一把锤子或是斧头之类的东西吧？ 阿狗心中这样猜测着，如果拿来当武器的话，不管是锤子还是斧头都很容易置人于死地。不过这也正和他意，想要救莉娜的话武器自然是越厉害越好！ “哥哥！哥哥！！！” 莉娜哭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透过错乱的光影，阿狗隐约能看到莉娜正被那个猴腮脸的男人扯着头发，一点点走向小巷深处的黑暗中，他不知道从哪生来的力气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拎着手里的武器跌跌撞撞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冲去。 循着若隐若现的身影，阿狗抡圆了手里的武器自上而下朝着那个背影的头部打去！ 可能是猴腮脸听到了背后的破空之声，提前察觉到背后的突然袭击，也可能阿狗视线受阻结果打偏了的关系，原本朝脑袋打去的攻击落了空，偏在了猴腮脸的肩膀上。 嘭！ 就像是全力挥出的木棍砸在西瓜上一样的闷响。 接着强烈的剧痛从肩膀上炸开，猴腮脸疼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扯着莉娜头发的手，身子也被背后传来的力量打得向前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灰头土脸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经被打成猪头的阿狗正拎着一个羊角锤正朝他慢慢逼近。 猴腮脸看清偷袭他的人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怒不可遏！ 一个肮脏下贱的工人居然敢偷袭他？ 平日里命贱如草的工人，刚刚居然敢拿起武器攻击了他？ “你……你……” 肩膀的剧痛刺激着猴腮脸的神经，不仅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使他更加愤怒了！ “啊啊啊啊啊！！！” 阿狗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鲁莽地胡乱挥舞手中的羊角锤朝他冲了过来。 “你这个下贱肮脏的东西！给我滚开！” 猴腮脸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脚踹在向自己扑来的阿狗身上，结果哪知道这一次阿狗爆发出了超强的底力，哪怕小腹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去，他还是死死抓住了那只脚没有松手的意思。 猴腮脸单脚站立想要保持平衡已经不易，而阿狗抱着他的腿向后倾倒的惯性，更是摧枯拉朽般破坏了他微妙的平衡，猴腮脸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撞在了阿狗的胸口，接着两人便摔倒在地近距离扭打在一起。 两人扭打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招式套路，完全就是王八拳，摔倒在地的猴腮脸想去夺阿狗手里的羊角锤，一拳又一拳殴打对方，阿狗始终死死抓着锤子的木柄，不管挨了多少打都没有放手的意思，然后他突然暴起发难，脑袋后仰狠狠向前，向着猴腮脸一撞！ 猴腮脸面部遭受重击顿时眼冒金星，晕晕乎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眼睛赤红如血，眼眶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口鼻也涌出了鲜血。 “你……你……” 猴腮脸嘴唇翕动着，面部因为刚刚的重击现在整个人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头晕眼花，他感觉有人好像踩住了他的双手，然后那个人影举起了手里的羊角锤。 “不要……不要……” 短暂的失明正在褪去，他看清了阿狗举起羊角锤的动作，看清了对方那张如猪头般可笑的面庞，但现在他却怎么样都笑不出来了，恐惧开始爬上猴腮脸的脊梁，让他深刻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不要杀我……我错了……求求你，饶过我……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猴腮脸哆哆嗦嗦求饶着，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免于一死，如果不是双手都被踩着，现在又使不上力，他恐怕早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了，但，他的敌人没有怜悯之心。 阿狗高高举起羊角锤，双臂灌注力量。 手起锤落。 猴腮脸惊恐绝望的尖叫喊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噗嗤声。 卟！ 阿狗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射在了脸上。 卟！ 渐渐的，锤子就像是砸在了烂泥上一样，变得有些虚不受力。 卟！卟！卟！卟！卟！ 一下又一下。 明知道对方早就已经被打死了，但阿狗却一点都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继续鞭尸的手，停不下来继续施暴的欲望，过往所有的仇恨、压迫和压力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一样，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砸下锤子，顺着他双臂迸发的力量被宣泄出去。 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从脑髓深处爆发出来。 令人沉醉，令人着迷。 直到对方的脑袋变成一团血肉模糊，难以辨认的烂肉，彻底没有了声息之后，阿狗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这时身旁传来女孩低沉的呜咽，他才猛地从近乎癫狂的状态中惊醒，一把将羊角锤丢到了身旁，双手摸索着紧紧抱住还在呜咽哭泣的莉娜。 这时候，阿狗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吴铭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 用自己的双手去扞卫本来应当属于自己的权利。 生而为人的权利。 “莉娜……莉娜……”阿狗一边用手轻拍着莉娜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怕……哥哥在这里……” 或许是兄妹打小相依为命的关系，莉娜在他的安慰下很快就止住了哭泣：“葛……哥……我……我怕……” “没事……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阿狗紧紧抱着莉娜道。 这时更多的脚步声从巷子深处传来，应该是小巷深处的那些人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跑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了。 “里面的人出来了……”阿狗，他没有办法相信里面那些人不会对自己抱有恶意，所以忍着全身上下的疼痛站了起来，紧紧握住了妹妹的手，“莉娜，我们走，离开巷子，赶紧先离开这里。” “好。”莉娜脸蛋上还带着泪痕，不过她也听话的站了起来，主动拉着阿狗的手就往小巷外走，“我来给哥哥带路，哥哥跟着我走吧！” 不过兄妹俩相互搀扶着往外走了还没多远就被人给拦住了。 巷口走出两三个治安官模样打扮的人拦住了莉娜和阿狗的去路，而背后的小巷里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也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为首看上去像是小队长的治安官借着街上灯光扫了小巷一眼，里面有一具头部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他又瞥了这兄妹俩一眼，男的满脸是伤，身上头上到处都是溅射的血点，手上还滴滴哒哒往下滴着鲜血，女的头发蓬乱，脸上还有一道血痕。 他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样子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把这两个人带去‘处理’了。” 治安官就是这样能主宰一名工人的生死，别说这里是躺着一个死人，就算没有躺着一具尸体，只要惹到了治安官，对方一样能变着法悄悄让一名无亲无故的工人人间蒸发。 毕竟在夜之城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 背后的黑暗中走出两名治安官伸手就想去抓人，阿狗立马就把莉娜护在身后。 “大哥，这对兄妹我认识……”其中一个有些眼力见的小弟凑上来小声道，“大的那个叫阿狗，之前是住在我那片地儿的工人，前阵子亲卫队的专员还亲自过来抓捕过藏在他们家的那个外乡人……” 小弟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小队长抬了抬手制止了那两名治安官的动作，看了阿狗兄妹俩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他们最近好像加入了城里的那什么阿克西斯团，你看贵族大人们那边……” “嚯——”小队长饶有兴趣地眯起了双眼，他重新审视了一下兄妹俩，“听起来，他们像是那个什么团里很重要的人？” 小弟挠了挠头道：“这个……应该是很重要吧？之前他在我片区的时候，亲卫队的大人物就专门问过他的一些情况，哦对，不过我听说那个外乡人好像就是阿克西斯团的团长，可能他们也是团里很重要的人吧……” “不是团里重要的成员也没多大的问题，贵族老爷想要对付这些泥腿子总有办法，但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帮贵族老爷们分分忧。”小队长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他向两位手下重新下令道，“那这样，你们俩把他们带回去收押起来，其余的人把尸体整理一下也一起带回去。” “这场恶性杀人事件就这么定性，初步判断案件是由城内近期兴起的阿克西斯团引发的，犯罪者受该团体多方面的影响，将一名工厂的工头拖入小巷实施了惨绝人寰的虐杀……” “根据调查，阿克西斯团现已渗透影响夜之城多数居民，其中高度疑似存在超凡力量控制的可能性，建议立即对非法团体进行打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乌合之众(十四) “阿狗不见了？” 吴铭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挥挥手将桌上古怪精巧的器械、一沓一沓的文字资料扔进了收容空间中，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跑来向他报告这一消息的阿茶：“你确定他是不见了？” “我确定……本来今天他跟我说好了要来团里帮忙的。”阿茶点点头，脸上布满担忧之色，“但是直到布施结束我都没有等到他来，然后我觉得不对劲跑去家里找了他一趟，才发现他人不见了……” 吴铭眉头微皱：“家里有打斗的痕迹吗？” 他首先怀疑这是董事长在背后捣鬼。 当初被几个看上去像是精英怪的治安官打上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所以吴铭觉得甭管是不是董事长指示的，先把屎盆子扣在董事长和治安官们身上准没错。 从结论上来讲，虽然有误伤董事长之嫌，但这锅屎盆子扣在治安官们身上倒是没啥问题。 “没有……”阿茶沮丧地垂下头道，“家里东西都很整齐，没有打斗和强行闯入的痕迹，我问了一下邻居的杨大娘，她说她之前看到过阿狗带着莉娜出来……” “之前？多久之前？”吴铭追问道。 “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前吧……但再具体一点的时间她也记不清楚了。” 虽然夜半球永远都是漆黑寒冷的永夜环境，但生活在夜之城里的工人们却并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相反，饱受工头和上层阶级压榨的工人们时间观念非常强，因为需要准时上工，需要了解现在的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配有记录时间的时钟，走在街上隔不了几栋棚屋就能看到公共时钟，不管你走到哪里想要确认时间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这太反常了，阿狗从家里出来到布施地点绝对要不了四五个小时，所以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他们的现状……” 贫民工人在夜之城里的去处和业余生活可不像贵族老爷们那样丰富，除了泡在小酒馆里以外，可能就只能窝在家里或是在街上闲逛了，阿狗没有也不会跑到小酒馆里去喝酒买醉，家里也没有人，在街上闲逛这听上去倒是有不小的可能，但…… 但阿狗总不至于带着莉娜在街上闲逛四五个小时吧？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俩可能遇上什么事情了…… “大概四五个小时以前啊……”吴铭仔细思索了一下失踪的时间节点，然后双手一摊，安慰他道：“事情是什么情况还没有确认，别把问题想的太糟糕，说不定他们两人现在已经凉透了等着我们去收尸呢？” 阿茶差点被一口噎死：“……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你手底下的人都丢了你还笑得出来？”这时一道充满压迫感的气息由远到近飘入房间，接着就见到房屋墙角的那一团阴影仿佛活了一样蠕动起来，身材魁梧的第一猎人就像是从阴影中分离般在那里缓缓现出身形。 “不然怎么办？摆出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能解决问题吗？”吴铭淡淡瞥了他一眼，“要是这样做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心胸宽广第一猎人哪怕被怼了一句也丝毫不恼。 吴铭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手抛出一个新问题：“你那个老朋友没托你给我带句话吗？” 第一猎人被问得一愣：“啊？老王托我给你带句话？带什么话？” “比如缴枪投降啊，引颈就戮啊……” “他为什么会让我带这样的话？” 吴铭顿时一拍桌子：“废话！因为上一次他就是这么要挟我的！” 第一猎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我虽然不能保证这件事情里他没有参与，但据我所知他没有部署相关的行动……” “原因？” “我也有我自己的情报来源。”第一猎人整理了一下风衣。 “哎哟，还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呢？”吴铭有点阴阳怪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说的倒是挺厉害的，不就是被万恶的贵族阶级请去喝茶了吗？” 第一猎人一愣：“你跟踪我？” “这是基本常识啊哥。”吴铭眼神示意了一下，“你进来时使用的是暗影疾行，这在超凡界是一个非常便捷的移动手段，在黑暗场所较多的夜半球就更是如鱼得水，非常适合长距离赶路或是溜门撬锁走捷径。” “可你靴子和风衣下摆都没有沾上泥水的痕迹，身上正在逸散的暗影粒子也显然超过了常规数量，这些现象都可以说明你不是到门口才穿墙进来的，而是你一路都保持着暗影疾行的方式来到房里的……” “但奇怪的是，你靴子上虽然没有泥水，但我发现你靴子边缘上沾着一根草茎，风衣下摆还沾着更多的矮灌木的枝叶，这就说明你曾经在有着矮灌木，或是植被旺盛的地方，夜之城的环境极其寒冷植物唯一存在的可能就是温室，你到了温室里，并且在温室中散步，穿过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所以才会沾上草茎。” “当然这些都只能证明你去过哪里，最后你整理风衣时抖落了一些饼干屑才让我确认你去见了谁，因为贫民工人们是不可能吃上饼干这种奢侈点心的，董事长虽然有钱也有闲可以准备这些糕点，也可以搞出一座庄园，但你们现在的关系显然没有好到可以坐下来和下午茶的程度，唯一就只剩下贵族阶级了……” “邀请你的是个贵族阶级的贵族，而且还是建了个温室庄园的大贵族，对吧？” 其实吴铭说到第二点的时候，第一猎人就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了，对于一个猎人而言，从猎物留下来的信息反推出猎物状况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吴铭展现出来观察力和能力，还是让他不免有些感慨道：“可怕的观察力，如果你来当猎人的话，那你肯定会是最优秀的那一批猎人……” 其实刚刚那些都是我骗你的，我只是通过隐形探机传回来的画面看到你去了贵族老爷的庄园一趟，然后才根据细节线索对号入座反推的……吴铭在心中暗道，同时面上连连摇头：“免了，我见过的猎人大多都跟你一样膀大腰圆，凶神恶煞，我可不想把自己给练歪了。” “所以那个贵族找你谈了些什么？” “几个小时前我受到了一个知识贵族的邀请，去他的庄园做客……”第一猎人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行踪，“他跟我商讨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他想和我联手。” 第一猎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燧发枪，在阿茶惊慌失措的目光下指向了吴铭的额头。 “一起剿灭夜之城内危险万分的阿克西斯团，除掉阿克西斯团的祸首。” 吴铭脑门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也丝毫不慌，他不躲不闪迎上了第一猎人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 “所以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对不起，我是警察’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乌合之众(十五) 今夜，月黑风高，万里无星，正是杀人之时。 夜色如墨，萧瑟的寒风掠过街巷，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巨手挤压着摇摇欲坠的棚屋，由破铜烂铁堆彻出来的棚屋在强风吹拂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刚刚，贵族大人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评估和讨论，剿灭阿克西斯团的指令已经正式颁布了下来。” 平日里嚣张跋扈，自由散漫惯了的治安官们此刻整整齐齐站在治安屯所的广场上，认真听着小高台上的局长做最后动员要求。 “本次行动分为数个作战区同时进行，由多个治安屯所协同完成，我们负责的区域是南区的贫民区，从铁锤街开始到镰刀街……” “你们所有人领取枪支弹药后，将以六人一组为基本单位行动……” “自由开火权限已经按照章程下发，如果遇到反抗，可以自由开火，不需要向上级请求开火权限……” “击毙所有与阿克西斯团有关的成员，那些人的资料已经下发，你们好好看看……” 小高台上的局长尽量简明扼要讲清楚了几点要求，然后开口问道：“好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东西？” “局长！我有问题。”治安官中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你说。” “请问这次任务，我们的目标是阿克西斯团的成员吗？” “是的，原则上来讲我们的目标只有那些阿克西斯团的成员。”局长点点头，但下一秒他就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只拿及格分，也要在贵族大人们面前争口气，那些贱民，如果他们已经成为了阿克西斯团的忠实拥趸，或是尝试反抗或是攻击你们，那么我们就有义务为董事长和贵族大人们清理一下夜之城的毒瘤。” 听到局长这么说，绝大多数治安官眼中都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对于这些**而言，这句话里的隐含意思就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相当于贱民的生命们都被他们所掌握，只要他们说贱民是阿克西斯团的忠实拥趸，那他就必须得是忠实拥趸。 反正贱民的命也不值钱，趁着这个机会多杀几个贱民，多搜刮一点买酒和下酒菜的钱，到时候还能好好去酒馆好好挥霍一番。 局长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让这些治安官们稍微消化了一下刚刚那些话里面的信息后，才接着说道。 “另外，贵族大人们还有其他要求——如果发现法兰家的幼女克里斯蒂娜小姐，一律不得擅自行动，立即向上级报告，并且暗中保护克里斯蒂娜小姐的安全，直到支援到来，明白了吗？” “明白！” 治安官们齐声回应振聋发聩。 “很好，现在整顿装备，准备出发！” 局长大手一挥，治安官们顿时鸟作兽散，争先恐后跑去装备库领取自己的枪支弹药装备，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带着枪械，穿着战术装备和头盔，全副武装的治安官们就整整齐齐出现在治安屯所的广场上，翻阅起发给他们的作战资料，并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阿克西斯团，我记得应该是前段时间克里斯蒂娜小姐搞出来的团体吧？”一个头发长的治安官看着作战资料道。 “是的是的，那个法兰家的贵族小姐，在贱民们之间传播还很广泛，还搞过几次大规模的布施活动，送的还都是贵族们才能吃得上的好东西咧。”另一个头发多的治安官立马确认了他的猜测。 “有非常强烈的反人类倾向，经常通过蝇头小利挑动工人们罢工，大肆在工人中挑起矛盾和煽动对立，扰乱正常的生产秩序，甚至还教唆一个丧心病狂的歹徒袭击了一名无辜的工头，是个极端危险的团体……” “啊！袭击这事资料上面也有记载……”头发多的治安官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印着的照片正是之前被阿狗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真是丧心病狂，这都把整个脑袋给打烂了吧？” 头发长的治安官马上也翻到了那一页，看着上面的报导就咋舌起来：“看起来有点不简单啊？” “大概又是贵族老爷们之间的斗争吧。”头发长的治安官道。 “呵呵，也可能是克里斯蒂娜小姐真的想做什么，结果被正好撞上了吧？” 治安官们虽然平时在自己的巡逻区嚣张跋扈惯了，但人也不傻，倒不如说能在这里混下去的个个都是人精，而且想要使用枪械武器，他们也必然会比那些底层工人具备更多一点的知识，见识也比那些浑浑噩噩的工人们要多一些，阴谋论起来也比普通工人要强一些。 这时，这两个窃窃私语交谈的治安官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贵族之间的事宜。几乎每个任职的治安官都很清楚，对于贵族老爷而言，他们都只是比较好用的狗，不过他们不介意当狗，因为在夜之城里当狗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毕竟有些人想当狗都还当不了呢。 ………… 一场风暴正悄无声息地席卷了夜之城。 嘭！ 棚屋破烂的小门被治安官粗暴地一脚踢开，蜷缩在角落里熟睡的工人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他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就听到一声声大吼传入耳中。 “不准动！夜之城治安官！” “不准动！双手抱头！给我跪下！” 但是大声的惊吓让他脑子一片空白，身子与手行动起来也慢了一步，然而就是这样一步，让他滑入了死亡的深渊。 “对象尝试反抗！自由开火！” 砰砰砰砰！ 震耳的枪声在室内中响起，划破了夜晚的寂静，枪口喷涌出一道道火焰，向这个可怜的工人宣泄着火力，出膛的子弹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打得他不受控制连连后退，手舞足蹈，鲜血狂飙。 一连几枪打上去，直到弹匣里的子弹打空，同时工人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赤红的血液汇聚成一个小血泊在地上缓缓晕染开来。 “好了，疑似阿克西斯团的忠实拥趸已经被击毙。”头发长的治安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上级汇报着自己的情况一样低语着，“现在开始搜索对象家中是否存在违禁品……赶紧搜刮一下这里，不要浪费时间，我们抓紧时间还能多搜刮几家……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现？啧！真是一个穷鬼，好了，我们走！去下一家……”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合之众(十六) 对于灯火通明的夜之城来说，今夜注定是一个喧嚣的不眠之夜。 身穿战术服，头戴防暴头盔，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们六人一组在街道上扫荡着，他们踢开一间又一间破旧的棚屋，端起枪大吼着冲进去，在一阵密集的枪声之后，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夜之城贫民区的镰刀街，满是烂泥的脏污街道上充斥着浓厚的粪臭味，路灯的暖光屏退黑暗，街道两侧破败的棚屋中闪烁着一双双或是麻木，或是惶恐的眼睛。 被枪声所惊醒的工人们惊恐万分却又不知所措，只能趴在窗口瑟瑟发抖看着治安官组成的六人小队离自己越来越近。 应该冲出去吗…… 这样的疑问在一些工人们心中浮现，但并没有多少人敢尝试这个想法，毕竟人都有侥幸心理，就像有人总觉得自己再氪一单就能改命，绝对就会出货一样，当这些治安官们还没有踹开自家棚屋之前，工人们肯定都相信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幸运儿。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他们心中盘踞太久，很快有人就给他们做出了演示。 在镰刀街住民的注视下，治安官组成的扫荡小队解决了一间屋子的主人，然后走向了相邻的棚屋，然而在他们踹开门冲进去之前，棚屋的门自己打开了，一个人影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治安官大人！请放过我！” 那个工人跪倒在肮脏的烂泥地里，头如捣蒜般一下一下磕着头，腐臭的烂泥被他磕着四处飞散，脏臭的泥水涂满了他的脸。 然而治安官们却无动于衷，一位治安官更是向他端起了枪，枪械上膛，大声喝道。 “停下！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不准乱动！” “是！是！治安官大人！”工人赶忙按照要求将手抱在头上，仍然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蜷缩着身子额头深深埋在烂泥中，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看一眼治安官们的脚尖。 看上去就像是趴俯在烂泥中的虫子一样。 卑微而又低贱。 治安官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工人，厌恶地皱了皱眉：“你有没有参与过阿克西斯团的行动？”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工人被吓得一颤，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 咔嚓！ 头顶传来清脆的上膛声，工人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话音戛然而止，他只感觉有千言万语好像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想要说出来，可肌肉僵直让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工人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自己再多嘴下去，可能会死。 可等他刚意识到这件事情时，他就感觉后脑一沉，整张脸都埋在了烂泥里面，让他几近窒息。 “贱民！我们不想听你的辩解！” 治安官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所有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罪犯都是这么狡辩的！” 工人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后脑被重重踩了一下的震荡感还没有平复，他就感觉到踩在自己后脑上的脚扭动起来，狠狠碾压着自己的脸埋入更深的烂泥中。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你什么时候参与过阿克西斯团的行动？你身边又有多少人参与了阿克西斯团的行动？” “说！” “快说！” “我们的耐心有限！” “你参与过几次阿克西斯团的行动？” “你引导了多少人参与这个邪恶的反人类活动？” “你组织策划了几起罢工运动？” 不容置疑，没有辩解的余地，治安官们一声声的逼迫让工人越发混乱，他们笃信的语气似乎已经断定了他就是阿克西斯团的参与者。 他开始困惑，开始思考，开始怀疑。 他当然是没有参加过阿克西斯团组织的活动的，甚至就连之前的布施活动都没有参与过，但是在治安官们高强度又连续的逼问下，唯唯诺诺的工人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参与过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活动。 或许……或许我真的组织参加过反人类活动？只是……只是我忘记了？ “又是一个死不承认的贱民，处决吧。” 这时，听起来像是六人小组中话事人的治安官看着久久没有回话的工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工人的精神本就在紧迫的逼问下绷紧，而耳边响起拉开枪栓保险的声音，更是一瞬间将他的心理压力拉到了最高值，接着他就感觉脑子里好像发出了一声什么被绷断的声音。 当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绷断的那一刻。 他仅有的理智崩溃了。 “不要！不要！”工人惊恐地哭喊着，他不顾自己的脸还被踩在烂泥中，不顾那些从，大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高呼，“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我参与了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行动！” 几个治安官对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在大街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就是为了做给那些躲在棚屋里的贱民们看的。 这条街上的贱民这么多，可他们只有六个人，如果让他们这样搜下去的话，可能到明天晚上都解决不了。 所以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 然后踩着他脑袋的治安官松开了脚，声音森寒：“详细说说，你做了些什么，组织过几次反人类行动，又带着多少人参与了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行动？” “不要想着能够骗过我们！” 工人被吓得抖如筛糠，支支吾吾开口道。 “我……我……我，我组织过两次反人类行动，都……都是罢工……”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就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两次罢工！”治安官提高了声音，吓得他身子一抖，接着更多的问题铺天盖地袭来，“具体是什么时候？有多少人参与？参与的那些人都是谁？他们都住在哪里？” “我……我……”工人绞尽脑汁思考着，“是在昨天下午……我们，我们有五六个人，还有一次是昨天……哦不，是今天，我们参与的十几个人里，有的是我的工友，有的是……就住在附近的人……” “昨天下午，我组织了五六个人参与了罢工，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同事，我一个个找到，我拉着他们一起进行了罢工……” “今天……今天早上，我又组织了几个人一起罢工……都是邻居，有两个已经被治安官大人们给处……处决了，还有几个都住在……” 工人一开始说得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可言，一听就知道是刚刚编出来的鬼话，但是在他仿佛催眠一样的不断重复叙述下，他的话语就变得渐渐流畅起来。 而治安官们看他花里胡哨就编出一堆连自己都信了的鬼话，也非常满意。 有了这么个典型接下来就好办了。 “还有什么没有说？都快点说出来！不准隐瞒！”治安官的厉喝再次传来，“你是怎么加入阿克西斯团的？你又把多少人拉拢到了阿克西斯团里？接下来你们还准备干些什么？” “有！有！还有没有说的！我也是被逼迫加入阿克西斯团的！是……是阿茶！那个阿茶，他每天都在广播里宣传那些反人类的内容。”工人已经状若癫狂，为了活下去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有……还有那个阿狗，他，他在吃的东西里下了咒法，控制住了我！还有我的邻居，他就是阿克西斯团派来监视我的……” “很好，我很喜欢你的诚实。”治安官的声音让工人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然而接下来他说的话，更是让后者欣喜若狂，“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协助我们找出那些试图反人类的人，找出隶属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者。” “是！我非常愿意帮助治安官大人揪出那些可恶的反人类者！”工人立即激动地回应道。 这个工人只是一个开始，在冲进几个棚屋枪毙了好几个工人之后，又有好几个工人主动打开房门，下跪求饶，然后又在一连串的逼问下稀里糊涂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并且燃起了赎罪般的狂热越发疯狂地迫害其他工人。 很快，这些工人们就形成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小团体，横走在满是烂泥的街道上，冲进一座又一座棚屋，将里面的工人拉出来进行暴力殴打和逼问后，留给这些工人的道路往往就剩下了两条。 要么加入这个越发狂热、暴力且不受控制的乌合之众。 要么就是死。 看着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开始代替自己原本的职责，开始不断迫害自己的同胞，帮他们搜捕和杀死那些‘冥顽不灵的阿克西斯团员’，治安官的小队长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这帮贱民去帮我们做就行了。” 他看着浩浩荡荡已经组织起来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转头看向几个队友。 “好了，咱们接下来是去歇一会，还是再去搜刮几家？” “再去搜几家吧，多搜几家，这个月就能多喝几次酒了。”其中一个治安官提议道，然后他的意见很快就得到了所有治安官的认同。 夜色仍在继续，一团不受控制的火焰已经在长夜之中，悄然点燃。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乌合之众(十七) 夜之城。 一根根路灯耸立在干净整洁的街区，规格统一的石砖铺成宽敞而又平整的道路，一栋栋独门独栋的宅邸稀稀拉拉分布在街区周边。 这里是知识贵族们居住生活的贵族区，或许是为了将自己与那些贱民区分开来，也可能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他们用上等的石砖铺成行车的道路，雇佣专职打扫的工人为他们清洁街道，甚至在那些宅邸中还能看到一些高低错落的耐寒树木，以及一些园艺绿植。 无论是卫生环境还是生活环境，贵族区都比贫民区要好太多了。 一团蠕动的阴影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跳跃着，很快就没入其中一座独门独栋的宅邸中，一路顺着阴影嗖的一声窜入了贵族的书房之中。 康诺特爵士正坐在书桌前研读着书籍的，桌上的台灯放出橘色的柔和暖光，他敏锐注意到房间的异动，抬头就看到从阴影中现出身形的第一猎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抚胸行礼：“夜安，尊敬而伟大的第一猎人，您是黑夜之中的明星，猎人中的猎人，夜之城的守护者，名副其实的至善之人。您在混乱与黑暗的时代为夜之城指明了前进的道路，正是您与先贤们的奋斗与牺牲，才造就了如今的夜之城，向您致敬……” “……”第一猎人听着眉头狂跳，他很清楚对方嘴里这段贯口是写在夜之城教科书里的赞颂，但是在他听来，反而觉得像是董事长老王在拐着弯骂他，饶是他这种活了几百年之久见惯人情世故的人，面对这一通疑似指桑骂槐，意有所指的暗讽也有点招架不住，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是很喜欢你们贵族的这种礼节。” “谨遵其嘱。”康诺特爵士微微颌首，随后马上切入正题，“您现在来的正是时候，阿克西斯团要有大动作了。” “情况又有变化了？” “这是我刚刚接到的消息。”康诺特爵士点点头，“阿克西斯团的贱……工人突然暴起，形成暴民团体在城中作乱。” 第一猎人皱皱眉：“暴民作乱？” “是的，”康诺特爵士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样，“城里已经有好几波暴民已经组织起来，开始在城市中大肆烧杀抢掠，现在治安队已经赶往现场正在努力控制局面。” 说着，他下意识抬起头，却发现第一猎人正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 第一猎人是什么人？旧世界时代就在世界暗面与奇诡的超凡生物厮杀的猛人，在末日到来后，更是带着幸存的人类在群魔乱舞，虫群横行的末日打出了一片天，手上可以说是沾满了鲜血。 光是这一瞪，就带着摄人夺魄的气势。 仿佛是一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恶魔一样。 “……” 康诺特爵士只感觉自己接下来的话都被卡死在了咽喉里，连一个音节都再难说出来，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很快，庞大的压力和窒息感悄然散去，第一猎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收敛了自己释放出来的恐怖气息。 “抱歉，我有些失态。” 第一猎人道歉道。 “没事……” 康诺特爵士长出了一口气，全身仿佛脱力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冷汗从他额头伸出，顺着他英俊的脸庞悄然滑落：“听到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情绪失控也很正常……您不必为此道歉……” 没想到这家伙反应居然会这么大……失策了，这真是走了一步险棋…… 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将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稳定下来，刚刚那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不清楚在短短的生死瞬间他有没有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对此他没有抱有太过乐观的想法，做好了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说道。 “我也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反常，暴民们暴起发难的太突然了，根本就不像是准备好一切才起事的，反而更像是匆匆忙忙突然爆发的，这样一看，法兰家的末女通过家族渠道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干脆撕破脸皮提前组织暴民掀起暴乱的可能性反而降低了……” 第一猎人显得有些狐疑：“所以呢？” “我在想……法兰家背后，会不会还有更大的势力在牵连着……” 这可不是单纯的污蔑之言。 听闻铁血无情的第一猎人回归后，贵族们就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每时每刻就害怕哪天自家宅邸大门被五大三粗的第一猎人踹得粉碎，然后全家满门都被那个恐怖的杀神拎着锯肉刀全部给砍了…… 这种事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在贵族们学习的历史书里就有这样的案例。 极度膨胀的求生欲逼迫下，这些贵族们想出了一个毒计。 转移矛盾。 将第一猎人对整个贵族阶层的怒火转移到法兰家身上，推出来一个替罪羊，代他们受过。 所以在达成共识后，这些贵族们就积极联合起来，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撇清关系，在传火家族扯起来的虎皮大旗和帮助下，贵族们以闻所未闻的速度洗白了自己，并且把自己身上的那些破事想方设法嫁祸给了法兰家。 当然，这群贵族也不是蠢蛋，更不会认为第一猎人是个任他们忽悠的蠢货，这些知识贵族都是方方面面学科领域中的领头人物，他们从事与涉足的行业领域也四通八达。 非法药物实验、新型武器开发的被试者、魂魄转写技术的研究、机械化心智研究、机械飞升改造、当成野兽圈养供贵族玩乐的裸猴、还有那些千千万万悄无声息消失在夜之城中的贫民贱民……夜之城里这一大堆黑锅，你说是由一个落魄的小贵族搞出来的这种事谁信啊？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巫妖王……哦不，我是说，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扛起这个黑锅。 然而另一边，早就是人精的第一猎人就静静看着这个贵族小辈在他眼前表演。 俨然就是一副——‘你爹我玩这一套的时候你还是受【哔——】卵呢！’的样子。 但为了不至于冷场，他又不能不接茬：“你有什么想法？” “也许是我们想得有些太肤浅了。”康诺特爵士沉声道，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些文字资料，“其实除了法兰家，我还查到有很多不人道的实验记录，夜之城里许多贵族都被牵扯在其中……” 听到这里，一直憋得很辛苦的第一猎人心情终于了有些变化，他盯着对方手中那一沓资料，缓缓开口道：“这些东西，你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 “这个……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您看……”康诺特爵士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知道您是眼睛里一点人都容不得沙子的人，一定要将所有的邪恶尽数歼灭才肯罢休，可是兹事体大，而且里面尚且还有很多没有调查清楚的地方，就这样贸贸然拿出来有点不妥……” 懂了，这叠文件就是拿来抹黑异己的材料，而且牵扯众多。 下午这个自作聪明的小贵族接触自己时，就是用这些拙劣的抹黑材料来取得信任的，说是拙劣其实也不尽然，毕竟里面记载的黑料是货真价实的，里面惨绝人寰的实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是屎盆子扣在了他们想扣的那些人头上了而已。 “拿来给我看看。”第一猎人伸出手来，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这个实在是……”康诺特显得很迟疑，不过在第一猎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后，还是老老实实交出了手中的那叠资料。 终于给出去了！ 在递出资料时，康诺特心中是暗喜的。 想要引导一个人的思想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大多数人在日常行事中都会存在一种天然的对抗心理。 即身边的人越是对他指手画脚，让他去做某件事情，可能就越容易激起对方的对抗心，那个人就越是不会去做，反之越是不让做什么事情，人就越是喜欢去作死尝试一下，别人越是不愿意做什么事情，他人就越是乐意强迫他人去做这件事情。 所以反过来，也会有人故意摆出让步、怯懦或是不希望对方做某件事情的姿态，从而激起对方的对抗心理，促使对方达成自己想要的行动。 这种手段，往往叫做以退为进。 “这些都是你调查到的？” 第一猎人接过那一叠文字资料开始翻阅起来，但越是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而康诺特爵士则是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一旁继续趁热打铁，煽风点火。 “这些调查资料里显示，夜之城的非人道实验几乎各个领域都有，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法兰家涉足的领域和产业，更多的还是夜之城里的其他贵族主导……” “或许里面其中有一些贵族可能是受法兰家掣肘，但法兰家不可能控制所有的贵族……” “可那群暴民背后又有法兰家支持的影子……” “越是调查，我越是感觉这背后好像有着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这一切，将每一个碎片就像是拼拼图一样，完整又契合地拼在一起……”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就仿佛恶魔的低语一样。 最后第一猎人啪的一下合上了手中的资料，看向康诺特爵士。 “你是想说，反抗集团也好，贵族体系也好，甚至现在的暴民骚乱也好，都只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是有人安排好的一切？” 第一百三十章 乌合之众(十八) “铲除阿克西斯团！” 盲目狂热的人群已经聚集了起来，浩浩荡荡行进在街道上，队伍前方的一名领头人在前面高声喊着口号，紧随其后的人潮们则跟着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铲除阿克西斯团！” 暴力会孕育出更多的暴力，疯狂会孕育出更大的疯狂。 当第一群暴民团体被治安官们赋予了行使暴力的权力以后，容他们自由审判，自行揪出自己身边的阿克西斯团成员以及反人类份子后，人们无限膨胀、不受控制的恶意，就开始走向了失控。 “揪出反人类份子！” 人潮群情激奋，齐声响应，狂热的呼喊响彻寂静的深夜。 只要打出对方是反人类份子的旗号，污蔑对方做过反人类的行为，只要跟随集体一起行动，哪怕是平时身份再怎么低贱，再怎么底层的工人，也能在此刻享受到尽情行使暴力的快感。 “让火焰净化这些罪人！” 领头人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情绪，他手中拿起一个燃烧着布条的玻璃瓶，朝着路边的一间棚屋扔进去，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应声传来，屋内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疯狂的人群如同蝗虫过境般扫过一座又一座棚屋，他们将躲在里面的工人揪出来逼他承认自己是阿克西斯团的罪人，又将其活活殴打至死，甚至生生扯断躯干四肢，肆意宣泄着自己心中积压已久的压抑与暴力。 ………… 能量塔。 干练的文职人员抱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有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报告。” 统御王座上将大部分算力都放在统御能量塔系统上的董事长听到了外界的呼唤，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了？” “夜之城贫民区暴民作乱，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文职人员身子一正，将手中的报告材料递了过去立马回道。 “这种事啊……”董事长接过文件随便扫了一眼，整份报告上的文字就全部扫描到他的系统中，马上他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那就启动三号应对预案吧。” “是！可董事长……”前来报告的文职人员有些迟疑，“请问，是否需要派遣治安队进行干涉镇压吗？” “没必要。” “我明白了，现在我就去执行您的命令……” 坐在统御王座上的董事长看着文职人员得到命令退下后，他仿佛自言自语般低语了一声。 “趁这个机会让贱民们发泄一下积攒的压力也好。” ………… 夜之城。 贫民区，铁锤街。 阿克西斯团首次大规模布施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贫民工人的身影。 作乱的暴民暂时还没有行进到这里来，但住在这条街上的工人已经被搞得人心惶惶，许多工人都自行离开了家，向着曾经庇护过他们的阿克西斯团所在的地方涌来。 当然这其中可不是跑过来拥护和支援阿克西斯团的。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吧……” 贫民工人们都跪伏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卑微的乞求。 这些贫民工人没有那个胆子去暴力驱赶克里斯蒂娜，别说这些贫民工人了，就算是隔壁街的那群暴民们，也没有胆子把眼前被治安官们点名的大罪人给绳之以法。 对方就算是触犯了法律，要被治安队抓捕的贵族，那也是贵族，也不是他们能够冒犯的存在。 所以他们只能像虫子一样匍匐在地上，乞求着对方能回应。 润土是跟着众多贫民们一起逃到这里的人员，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跪下过。 “吴铭老爷……” 他浑浊的视线穿过前方的人群扫视着，希望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他只看到了极力想稳住局势的阿茶和克里斯蒂娜小姐的身影，就连那个喜欢唱歌的蓝发少女的身影，他都没有看到。 “诸位，请冷静一点，请冷静一点！” 克里斯蒂娜提高了声音，嗓子甚至有些破音：“请放心，只要有阿克西斯团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治安官说了，只要您肯主动认罪，就能减轻，甚至不予追究对我们的处罚……”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最开始高声吆喝了一声，接着胆子渐渐大起来的工人们纷纷发出了乞求。 “克里斯蒂娜小姐，您是贵族……治安官不敢将您怎么样的……” “求求您了，请您站出来吧，不然治安官肯定都会杀了我们的……” “克里斯蒂娜小姐……求求您了，请离开这里吧……” “求求您……救救我吧……” “只有您可以救我们了……” 克里斯蒂娜听着这些人的乞求，她那张俏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 人群只是跪在这里，如同蝼蚁般卑微地跪伏在地上向她苦苦哀求，可仍然让她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一声声乞求，就如同重锤般敲打着少女的内心，过去的阴影与现在的乞求声重合在一起，一步步将她的精神再一次逼到极限…… “吴铭……这个关键时候你去哪了？” ………… 夜之城。 贫民区，镰刀街。 “一群乌合之众，被盲目激昂的情感驱使着，假借正义之名肆意碾压、迫害所有不属于集体的个体。” 吴铭看着浩浩荡荡仿佛潮水般向前推进的人群，轻嗤道。 “但是这种激昂，盲目的情感偏偏是我现阶段最需要的……”他向盲目狂热的人群伸出了手，对乖巧站在一边的蓝发少女问道，“伊丽莎白，我记得你之前是可以做到从概念层面上将两个事物给连接起来……” “那么，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些乌合之众，乃至全人类的盲目狂热的情感思潮和一具空白的灵骸连接起来？” 蓝发少女歪了歪头，露出思索的神情：“唔姆……这个我没有尝试过诶……可能有点困难，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不要勉强，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即停止。” “好~”少女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傻笑，“那可说好了，回去之后要给我买一箱小完能干脆面！” “嗯，说定了。” 伊丽莎白闭上双眼，精神力开始蔓延开来。 想像一下集体无意识之海…… 伊丽莎白的连接能力想要生效，是需要认知到双方的存在才能继续进行的，她认识到精神和意识的存在，知道自己要让啥玩意儿连接上来，才能建立起精神链接的桥梁。 反过来讲，如果是她没办法认知到或理解的东西，她是没办法进行连接的。 所以她首先得想明白，她要连接的目标究竟是啥。 大哥曾经跟我讲过集体无意识之海的事情，我也帮大哥潜入过，好好想象一下集体无意识之海的存在…… 人的内心深处连接着无垠深海…… 下潜……下潜……下潜…… 物质世界的实感不知何时从身边褪去，伊丽莎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下坠感，当下坠感逐渐平息时，少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漫步在漆黑无光的渊面上。 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熠熠生辉的光之孤岛，扭曲错乱如同小孩涂鸦，又像油画作品的星空，仿佛一张画卷在伊丽莎白眼前徐徐展开。 如果吴铭能看到这个风景的话，立马就会认出这就是集体无意识之海的风景。 “到了。” 伊丽莎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马上异变陡生。 不知道平静了多少年都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在她降临的那一刻剧烈震荡起来，海波荡漾，海潮翻涌。 整片海洋都沸腾了。 这片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实际上是由无穷无数的影怪所构成的！ “救救我们……” “女神大人……” “我们……不想死……” 一团团涌动的软泥蠕动着变幻起来，影怪们发出痛苦的低吟，它们如同软泥般的身形变化着，逐渐变成被人们传唱、被人们认知的形象。 神圣而庄严的神灵，邪恶而狡诈的魔鬼，古灵精怪的妖精，耐人寻味的怪物，被人们铭记的认知，被人们遗忘的认知……不一会，整片集体无意识之海就化为了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景象。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伊丽莎白脸上娇憨的傻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被平日几乎根本不可能见到的成熟与稳重所取代，“真正的你们早已随着旧时代的落幕一同谢幕，如今的你们已经是苟活在认知中的幻影，你们只是在重复着他们消亡前发出的回响。”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点点怀念和慈爱，但更多的还是惋惜。 这种神情，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没心没肺的伊丽莎白能流露出来的。 “我救不了你们，抱歉。” 神圣肃穆的神灵，邪恶狡诈的魔鬼，古灵精怪的妖精，耐人寻味的怪物齐齐发出痛苦的哀嚎，接着无数脱胎于幻想的认知形象轰然崩散成碎片，重新变回了蠕动的影怪，悄无声息与她脚下的漆黑大海融为一体。 “好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伊丽莎白轻叹了一声。 蓝发少女优雅地撩开耳畔的秀发，翠绿的双眸中仿佛荡起了超凡力量涌动的电光。 “来吧！咱就帮吴铭大哥把灵长目的思潮之海给接上吧！” “首先是找到狂热情感的思潮支流……”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乌合之众(十九) 夜之城。 贫民区，铁锤街。 广场上跪着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敢直起腰板要挟，不敢僭越，甚至不敢靠近克里斯蒂娜等人一定距离，只能卑微地跪伏在地上发出一声声乞求，希望这位出身贵族的小姐能听进去他们的乞求。 “克里斯蒂娜小姐……请救救我们……” “求求您了……” “只要您主动去找到治安官，我们就会得救……” “贵族是不怕触犯法律的……” “您是个好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您和阿克西斯团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一声声卑微的乞求传入克里斯蒂娜的耳中，就像一下下重锤锤在她的心中，这位出身贵族的少女俏脸苍白，秀眉微颦，一串串对她而言不太好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与此情此景重合起来。 “救救我们……” 那是女人、孩子的哭喊声。 “克里斯蒂娜小姐……” 即便是弱者手中的刀子，也是能够伤人的。 “求求您……” 只要他们攻击的对象心中还尚存善意和怜悯，只要她不是铁石心肠的无情无义者。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过去那样，弱者们汇聚到了一起，他们哭喊，他们呼唤，他们在一声声软弱卑微的乞求中酝酿着恨意。 如果不回应，就是坏的。 “为什么！您要这么自私！” 如果不帮助，就是坏的。 “为什么您不肯救我们！” 如果对他们的请求置之不理，那就是铁石心肠，灭绝人心的大恶人。 点点积攒下来的恨意会催化剂，让人心之中的恶意快速萌发。 “滚出来！克里斯蒂娜！给我滚出来啊！” “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能苟活下去，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们根本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抓住她！只要把她交出去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对！抓住她把她交出去！” 这种场面……她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习惯下来。 “治安官大人！不要！”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她那么多回忆过去的时间，在一声声惊叫中，她猛地回过神来。 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们冲入广场，跪伏在烂泥中的贫民工人们顿时慌了，慌慌张张爬起来想要逃跑，但马上治安官们就对这些试图逃跑的贫民开枪扫射，贫民工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一般，一排又一排地应声倒下。 “不准乱跑！全部乖乖跪在地上！否则一律列为反人类者枪决！” 扩音器中传出洪亮的声音，在黑洞洞的枪口威慑下，骚动混乱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刚刚那一轮扫射让广场上多出了十几具尸体和几十具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员，这样的结果所有人噤若寒蝉，按照扩音器里的指示又一次俯下身子，跪在了烂泥之中。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跪下了，站在克里斯蒂娜身边包括阿茶在内的几个贫民工人就没有跪下。 “你们！为什么不跪下！” 已经控制住现场秩序的治安官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克里斯蒂安身边的工人，顿时将黑洞洞的枪口指了过去。 在枪械的恐吓下，很快又有一批人陆陆续续跪了下去，最后除了克里斯蒂娜以外，就只有两个人还站着了。 一个是阿茶。 阿茶浑身都在发着抖，可他始终没有丝毫跪下的意思，这个少年紧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嘴角渗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挺直了胸膛。 另一个就是润土。 有那么一瞬间，润土感觉自己的膝盖有些打颤，本能地就想跪伏在地上。 “润土，站好了。” 但是在即将跪下的时候，这个老实木讷的工人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吴铭老爷的声音，好像看到了吴铭老爷那张‘什么情绪都没有’的脸。 他感觉他好像正在暗处看着自己，依旧用那天不带感情，没有歧视，深邃的双眼看着自己。 他想起了发小从外面回来时看到自己时可悲而又无奈的眼神，想到了对方恨铁不成钢的怒骂。 他想起了那一天吴铭老爷说过的话，虽然权利啊，扞卫啊，高低贵贱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但有一件事他大概想明白了。 他……不是很想再跪下去了。 “慢着，别开枪。”有个声音拦住了治安官们即将开枪的举动，“去几个人，打断他们的膝盖让他们跪下就好。” “是！”准备行动的治安官们顿时领命。 克里斯蒂娜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治安官们，她迅速整理好了自己混乱的情绪，丝毫不惧地挡在了前面：“我看谁敢打断他们的膝盖！” 砰！ 一声枪响。 克里斯蒂娜睁大了双眼，循着枪响的地方看去，马上就看到远处有个工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哦豁，别乱动哦。”那个声音的主人渐渐走到了克里斯蒂娜的面前，面容清秀的黑发爵士温斯顿笑了笑，“只要你乱动，就会有不相干的贱民成百上千的死去。” “你……”克里斯蒂娜一时气结，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任由治安官从身旁走过。 眉清目秀的温斯顿爵士，他看着克里斯蒂娜痛苦挣扎的表情，心中传来报复心得到满足的快乐：“你不是很想救他们吗？那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克里斯蒂娜死死盯着他：“死瘪三，我还有法兰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法兰家？”温斯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到底也只是个，你那个废物老爹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克里斯蒂娜瞪大了双眼，情绪激动之下她一把抓住了温斯顿的衣领：“死老头怎么了！” 温斯顿拍开她揪着衣领的手，脸上浮现出报复的笑容，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也越过了她，将阿茶和润土打倒在地，对准他们的膝盖扣动了扳机。 “你们的家族，已经完了啊……” 砰！砰！ 几声枪响不仅击碎了克里斯蒂娜最后的冷静，也让广场上最后两个站着的贫民工人，跪倒在了地上。 ………… “就是那个外乡人！他是阿克西斯团的领导者！” “喂喂，我承认我给你们发放了那么多天的食物，受你们喜爱很正常。”吴铭的声音洪亮，“但是没必要追星追得这么狂热吧？” 然而回应他这俏皮话的却是更加闹哄哄、嘈杂的谩骂和怒吼。 吴铭哭笑不得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揉了揉眉心稍微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请安静。”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 “他是罪魁祸首！” “就是你害得我们落到被治安官追捕的！” “我还是希望能靠交流来解决问题，但你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永远都没办法……” 吴铭仍然耐心安抚着他们，不过群情激奋的人潮似乎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好好讲道理的理念，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扳手、大刀片和燃烧瓶朝着他冲了过来。 “抓住他！” “杀了他！” “把他宰了交给治安官！” “这样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了！” 屡屡被打断的吴铭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道：“去你大爷的，给脸不要脸了还！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你夹了！” 认知修改模块启动，带着禁言禁足的意志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个贫民工人们的心中，暴怒的工人们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抓住了双脚，一步都没办法向前迈出，一个音节都没办法从咽喉中吐出。 这种明显非正常的怪异现象在人们心中掀起了名为恐惧的风暴，并且短时间内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看着安静如鸡，脸上还残留着恐惧正面面相觑的人群，吴铭脸上挂着暗爽扬声道：“妈的，对付暴民还是直接上权限狗的手段最有用，拿破仑诚不欺我，对付上街游行的暴民就该拿葡萄弹来镇压，今天我没学拿破仑用葡萄弹镇压游行民众那一套来对付你们，已经是对你们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了。” 毕竟他一向信奉的理念是——就算是老傻【哔——】的命，那也是命，不能因为对方是个老傻【哔——】而且做出了许多傻【哔——】行为就剥夺他身为人活着的权利。 但是把他们全给夹了，不让他们说话行动，或是扔粪坑里去与粪海斗智斗勇这种事情，吴铭还是做得出来的。 “这才对嘛。” 看到工人们眼中闪烁着恐惧，吴铭满意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现在咱们就好好交流一下，来，提出你们的诉求，记得先统一好意见再说话啊，不要惹得我再夹你们一次。” “吴铭老爷……求求您救救我们……”人群中渐渐传来了整齐的乞求声。 “救你们？”吴铭好奇道，“说说看，我能怎么救你们？” “治安官……治安官说了，他们针对的只是阿克西斯团的领袖，只要阿克西斯团的领袖……还有克里斯蒂娜小姐肯……肯解散这个团体，主动去找治安官承担罪责……就能，就能免除对我们的惩罚。”半晌之后，有一个工人鼓起勇气开口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诉求了，也就是说，你们希望我这个阿克西斯团的大团长，主动去找治安官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让你们能免除罪责，对吧？” “对……” 结果哪知道吴铭却回道：“但这关我屁事。” “啊这……”那工人顿时傻了，“可，可你不是说阿克西斯团会庇护我们的吗！” “抱歉，我佛不渡傻【哔——】”吴铭瞥了他一眼，“你们自己都乐意跪着不起来，凭什么我非得有义务让你们不再卑躬屈膝给人当狗？” “你不是好人吗！你不应该救救我们吗？！” 吴铭循声看去发现说这话的人是个黄脸微胖的汉子，在辅助装置的帮助回忆下，他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在阿克西斯团第一次布施的时候，这个黄脸汉子重复排了几次队，领取了好几份食物，后来在宣布只要完成任务每天都能有食物供应时，这个汉子欢呼的声音也是最卖力的。 “嚯，【哔】你马的，好人就该遭这种罪咯？”吴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你要再敢说出这种拉低整条街智力平均数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沉粪坑里去？” “我……”那人瞪大了双眼，但可能是吴铭是个外乡人这层身份给他带来了勇气，他仍然犟嘴道，“如果不是你搞出阿克西斯团这个组织，如果不是你们布施的话，我们根本就不会遭这个罪！你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反了你了，你又是个什么垃圾？别你妈给脸不要脸，我组织布施是秉着人道主义精神才组织的，不是来伺候你这种巨婴玩意儿的……算了，我看出来了，这话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这么说的对吧？那我觉得可以跳过以理服人的这一环，直接以物理服人了……” “现在我就把你沉粪坑里去，吔屎啦！梁非凡！” 吴铭说着让人难懂的话用脚尖轻轻磕了磕地面，接着梁非凡……不是，那个黄脸微胖的男人就感觉脚下的烂泥地一空，整个人陷入了地里。 黝黑又透着点点发绿的恶臭半流质随着他掉进坑里激荡起来，五谷轮回之物经年累月的放置、沉淀后气味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梁非凡落入粪坑中一时不查就呛了好几口，然后在恶臭刺激下，胃部抽搐开始呕吐。 一边吐，人还一边在粪坑中沉浮。 看着在粪坑中与屎尿斗智斗勇的‘梁非凡’吴铭不动声色地调高了护盾与维生模块的拦截效率，免得像上回被人喷了口水一样，再被屎溅了一身，做完这些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喃喃自语道。 “那边发生了这档子事啊……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会全灭呢……” 他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抬眼看向噤若寒蝉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恶魔般的和善微笑。 “下一个谁准备来沉粪坑……我是说，谁想来提诉求？” 你果然就是想把我们挨个沉进粪坑里吧！ 工人们在心中崩溃地咆哮着，但谁都不敢搭腔。 “看样子你们没有诉求了。” 就在所有暴民们心中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个恶魔的声音再次把他们的心给吊回了嗓子眼。 “那轮到我提出诉求了。” “为了庆祝一件事情，你们都给我进粪坑里去泡澡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乌合之众(二十) “嘿！土遁·黄泉粪坑沼！” 吴铭嘴里喊着别人听不懂的梗，然后双手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飞舞着，胡乱结出了一个又一个古怪又别扭的手势后，双手合十猛地一拍，然后两只手齐齐拍在地上。 同时。 物质转化模块启动。 转化、改造目标是在场的每一个暴民脚下的土地。 配合笼罩这片区域的隐形探机锁定目标，转化模块马上就开始运作起来。 随后在暴民们惊恐地注视下，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的烂泥地化为了粪坑沼泽，双脚陷入黏稠软烂的粪沼，光是站着就感觉自己的双脚正在不断往下陷，就像是下面有一双双手正在把他们往下拽一样。 暴民们惊恐万分，努力挣扎着想要脱离粪坑的魔爪。 但越是挣扎，他们沉入粪坑的速度也就越快。 不一会的时间，这些暴民基本上都只剩半个脑袋还在外面了。 为了不闹出人命，防止有人在粪坑里跌倒然后在粪坑里生生溺死这种听了能让人笑掉大牙的死法出现，吴铭可是很好地控制了粪坑的深度和广度，一人一坑，刚好到嘴，只要站直了身子努力抬起头就绝对不会被屎给淹死。 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只是他们真的会觉得屈辱吗？ 吴铭觉得未必，毕竟这些暴民人均不要脸，连让他站出来为他们而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为了活命宁愿跪伏在地当卑微的虫蚁，而且平时又不爱干净，喜欢往街上到处扔屎，被人糊一身屎多半是不会觉得屈辱的。 但肯定会觉得恶心。 作为生物的本能在尖叫着，鼻腔已经在恶臭的熏陶下陷入了麻痹，这种恶臭足以让任何嗅觉正常的生物闻到就退避三舍，而这些掉进粪坑的人又无处可逃，在恶臭的包围下他们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一股股酸水冲上他们的喉头，大吐特吐。 呕吐之后的酸腐味又会和周围的恶臭遥相呼应，糅合成一股更加奇怪的味道，让他们觉得更加恶心…… “大哥，咱这边准备好了。” 正在吴铭玩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耳畔响起了伊丽莎白清脆悦耳的话音。 “咦，大哥，你好像玩得很开心嘛？” “啊……确实，我这边玩的确实挺开心的。”吴铭看着正在粪坑里扑腾着，一片鬼哭狼嚎的暴民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愉悦的心情顺着精神链接毫不掩饰传递到伊丽莎白心中，“虽然不是很像话，但是看到恶人鬼哭狼嚎地受苦受难，我还是蛮开心的。” “尤其是用这种恶心别人的手段让对方受苦，那我真是太开心了。” “哎，果然大哥你还是这么恶趣味啊……”伊丽莎白那边传来了带着点点无奈而又怀念的情绪。 “是啊，我就是这么恶趣味……”吴铭在精神链接中随口应道，不过感受到精神链接中共享的情绪后马上眉头一皱，“嗯？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精神链接中传来的古怪情绪旋即消失，伊丽莎白转移了话题，“大哥，啥时候建立连接啊？咱这里都等着呢。” 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不伊丽莎白。 “大哥……你是不是忘记了精神链接还开着呢？”精神链接那头传来了蓝发少女略显不满的情绪，“精神链接可以传递念头和情感波动，你想的事情咱可是都听着呢！” “没忘，我这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吴铭叹着气，“以我对伊丽莎白的了解，她可能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更别提这僵硬的转移话题技巧了，你到底是谁？把我家伊丽莎白怎么样了？” “她现在应该下潜到了集体无意识之海里，鬼知道那片诡异的大海里会不会像亚空间那样诞生出四小贩来，那傻孩子又好骗，指不定就被哪个思潮邪神卖了还要替他数钱的，我劝你老实交代你的来历，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帮帮你……” 吴铭通过精神链接沟通着，一边打开了精神滤网并且将护盾的防护等级拉到最高，一边已经做好了打开收容空间，直接把伊丽莎白先关进去的准备。 从刚刚开始，他就故意让自己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恐虐不兴搞这一套，慈父纳垢的话伊丽莎白现在应该是个肥仔了，色孽这场面多半就控制不住，至于奸奇，可好像不大对……要是诡计之神的奸奇一上来就暴露自己，那也太那啥了吧……” 诚然，精神链接虽然可以共享情感波动和念头，但只要我思维发散的够快，你就跟不上我的思路！ “说不定是咱成长了呢……不要把咱当成笨蛋呀……” 憋了半天之后，伊丽莎白心情有些复杂地嘟囔着。 通过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情绪波动，让吴铭此刻也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心情成分非常复杂。 有暗喜，有不爽，也有点点无奈。 “如果你不肯老实回答的话，说不得我就要动用一点非常规手段了。” 收容空间模块悄然启动，一架隐形探机已经悄然飘到伊丽莎白身边投放了导航信标，只要对方敢有所异动，吴铭就立马以隐形探机为接触点隔空打开收容空间，先把陷入异常的伊丽莎白给装进去。 “抱歉……咱现在还不能说。” “那我就只能雅座有请了。” 收容空间洞开，星空底幕的菱形空间中传来一阵难以抵抗的吸力，伊丽莎白的身子不受控制被吸入其中。 “等会等会等会！大哥你信咱啊！咱真的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传来了惊慌的尖叫，“不要呀！就算把咱关进去好歹给咱放点零嘴进去吧！” “还记得吃的零嘴啊。”收容空间中传来的吸力顿时一收，伊丽莎白的身子不再向收容空间内部倒去，吴铭徐徐说道，“那没事了，看来应该是伊丽莎白没错。” “哎？！”伴随着短促的音节，伊丽莎白传来了一阵惊讶的情绪。 “既然你不想说，不能说，那就不说。”吴铭挥手散去了收容空间，淡然回道，“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我只需要确认你没事就行。” “大哥居然这么在乎咱的感受……” “没有的事，我之前也是这么对老赵说的。” “噫——混蛋人偶居然抢先一步！等咱回去了咱要找她算账！” “好了，该做正事了，你先待机，等我把灵骸捏出来，就开始执行连接。”吴铭没有理会耳边叽叽喳喳又聒噪起来的伊丽莎白，强制自己静下心来，摒除耳边和心中回荡的一切噪音，心神沉入黑暗，开始在辅助装置的帮助下，检索关于超凡知识的那一部分记忆，并且随便挑选了一个灵骸的制作图纸。 物质转化模块启动。 魔素抽取。 基本粒子转化、再构筑。 构筑能量节点与运行回路。 捏成人形…… 很快，一个没有五官也看不出任何性征，看起来像是等身大小的速写人偶就出现在吴铭身边。 “搞定，通用版的灵骸已经给捏出来了。”他在精神链接中联系了待机的伊丽莎白，“可以开始着手连接了。” ………… 心象世界。 集体无意识之海。 “收到~现在开始概念连接~” 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又一次震荡起来！ 蓝发少女眼中涌动着超凡力量过载的电光，弥散出去的超凡力量开始撬动死寂之海，使整片海域的震荡、浪潮变得越发强烈。 或许是撬动这片海域引起的变化，死寂之海上方风云变幻，亘古不变的扭曲星空被黑压压的乌云所遮盖，狂风呼啸而至，海浪此起彼伏。 这里是灵长目生物的心灵之海，沉淀了古往今来不计其数智慧生灵的人格记录、知识经验与认知印象，即便未来有了更加先进的知识经验和认知印象，这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不会就此消逝，而是永远作为记录的一部分被保存在了这里。 这里既是藏宝库也是垃圾堆，宝物与垃圾混合在一起。 所以想要找到宝物，就必须撬动海域，翻开垃圾，但想要撬动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伊丽莎白体内的超凡能量正如同泄洪般飞速流逝，哪怕她将自己全部的超凡力量撬动死寂之海，产生的效果也是杯水车薪，顶多只能引起轻微震荡，想要达成她所需要的效果，还必须投入更多的力量…… 在过往无穷尽的岁月中，几乎从来没有过几次力竭感受的伊丽莎白，久违地感受到了体内超凡能量逐渐枯竭的奇妙感受。 需要更多的力量…… 这件事情对大哥来说很关键…… 随着后继之力跟不上来，死寂之海的震动逐渐有了平息的征兆。 天空的乌云散去，扭曲星空再次出现，在星间飞行的扭曲黑影仿佛是嘲笑着伊丽莎白一样，发出了阵阵魔性的尖笑。 “绝对不能失败……”蓝发少女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来吧！咱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的吗！” 另一股超凡力量从她身上扩散开来，那是她预先保留下来的超凡力量，在她的控制下，这股力量化为构成连接的绳索，朝着虚空的方向扎去。 只是这道连接并不是指向某个特定地点的。 这股超凡力量在伊丽莎白精巧地操作下顺着时间轴的方向一分为二，一条向着久远的往昔一条顺着遥远的未来，一路上这两条主干连接线上分化出了无穷无数的分支，在每一个时间点里都分出一条分支连接扎入其中。 很快，浩浩荡荡的超凡能量就顺着这两条主干连接涌入伊丽莎白体内，原本渐渐平稳的死寂之海又一次震荡起来，而且这次仿佛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数十米的海浪在反复震荡中被高高掀起，逐渐形成数十米高的海墙向前平推而去，狂风裹挟着暴雨和闪电笼罩了这片亘古不变的海域，无数光之孤岛在海啸席卷下吞没，很快在海啸褪去后又浮现出孤岛的影子…… 蓝发少女脸上露出了沉稳的笑容，看着天空再次被乌云掩盖的黑影。 “想不到吧！从过去和未来的自己手里借力量，能想到这个方法的咱真是个天才！”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乌合之众(二十一) 两条连接通道顺着无形无质的时间轴延伸出去。 一条探向久远的过去，一条迈向遥远的未来。 连接。 这个源自于伊丽莎白自身独有的超凡能力，能让她将自己能认知能理解的事物，自然而然连接在一起，让它们就像是本来就连在一起一样，无论是把断掉的血管连在一起，还是空间层面上的连接耦合，其实本质上差别都不是太大，区别也只不过是消耗上的大小而已。 所以将不同时间点上的自己连接起来，也是理论上行得通的。 而此刻，正控制着伊丽莎白的身体，操纵超凡能力建立超时空连接的伊丽莎白（？）可以说正是她搞了骚操作之后的成果。 连接上未来的自己，获得未来自己的经验，甚至让未来的自己顶着300+ms的延迟亲自上线手操。 伊丽莎白知道自己有时笨笨的，单凭她一个人恐怕很难帮上忙，所以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到能帮得上吴铭忙的手段了。 既然现在的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交给未来的我来做嘛！ 所以未来的伊丽莎白，在面对超凡力量逐渐枯竭，无法继续撬动集体无意识之海时，想到的解决办法也非常简单粗暴——一个人不够的话，就把不同时空点上的所有自己全部连上，让她们每人都贡献一点力量！ 如果以一天为一个标准时间点间隔，那么向过去分化的连接通道将会是伊丽莎白至今为止的年龄*365，而向未来延伸的连接通道一直会延伸到她生命的尽头，哪怕每一天的伊丽莎白只贡献出一份微小的力量，汇聚到一起也是足够恐怖的一股力量了。 所以在这两条连接通道在时间轴上以顺向和逆向两个方向分别延伸出去，与每个时间、空间节点上的自己建立起连接的那一刻起，就有近乎海量无穷无尽的超凡力量从通道中反馈回来。 可以说在这种状态下的伊丽莎白，简直就跟开了锁蓝挂一样，只要连接通道没有被人打断，那么从体内涌现的超凡力量就永不枯竭， 此刻，现在的伊丽莎白本身就是近乎无限的代名词。 伴随着这个连接的建立伊丽莎白一瞬间还看到了非常多的东西。 熟悉的过去、与印象中大体相似却在细节上有些不同的过去、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过去、的未来、大同小异的未来、未曾设想过的未来。 过去的记忆，未来的景象接踵而至，熟悉的、陌生的、大同小异的、闻所未闻的……在这样的信息流冲刷下，从未来返回的伊丽莎白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过去并非固定，未来并非唯一。 时间轴上所有理智、清醒的伊丽莎白，都回应了她的连接请求。 从过去与未来的自己反馈而来的不仅仅是那些记忆，也传递来了无穷无尽的思念与情感。 啊……全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早已荒芜死寂，充斥着各种有毒物质和致命辐射的星球上，孤独的蓝发少女站在化为残垣断壁的城市中，眺望着视野尽头隐约可见的核弹坑。 我一定要保护大家…… 尸山血海，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蓝发少女如同有丝分裂般不断分裂出新的自己，然后冲向张牙舞爪的怪物与其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大玩意儿掉下来啦！大家快跑啊！生态圈要灭绝啦！ 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丛林中，一棵擎天巨树鹤立鸡群，这棵巨树最高的树冠几乎伸到了布满自由电子的电离层中，在它面前百余年树龄的老树看上去都像是小草一样，遮天蔽日的树荫几乎遮盖了整片大陆，而蓝发少女站在一片树冠上，看着占据整片天空的血月从天际坠落，抱着头发出了恐慌的尖叫。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布满电子仪器的地下研究所中，赤身裸体的蓝发少女被泡在一个卵形休眠舱中，身上扎着许多管子与线路，蓝色发丝在橙黄色的营养液中飘舞着，看起来就像是被镶嵌在琥珀中的虫子。 孤独，执着，恐惧，绝望…… 然而这些情绪在连接接通数秒后，伊丽莎白的部分记忆与情绪也顺着通道回流到了她们的身上，接着通过连接传来的情绪马上转变成了惊愕与狂喜。 “原来还有这样的世界啊……” 不同世界，不同时间点上的伊丽莎白们，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她们看到伊丽莎白慵懒地躺在舒适的床上，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小完能干脆面。 看到了伊丽莎白与吴铭一起琢磨着在墙上打洞，结果在实施时被赵姒妲发现，两人一起跪键盘的画面。 看到伊丽莎白日常挑战赵姒妲，结果被她用丝线捆成粽子，然后挂在了楼下小区绿化的树上啃了一下午树皮。 看到伊丽莎白拽着齐格非出去玩，然后抢着吃了龙人妹子的泡芙被她龙化之后追着打。 看到绯红女王撺掇伊丽莎白往下水道里扔炮仗，结果两人一起在欢声笑语中被炸上了天。 超时空连接有着与精神链接一样的共感效果。 也就是说…… 她们也亲身经历了一遍这些记忆。 并且愿意为了保护这个自己所渴望的未来，献上自己的力量，她们不再只是单纯贡献出自己的超凡力量，更是主动参与到网络构筑中来，共享出自己的经验与知识，修改网络结构，强化带宽传输，为整个网络提升连接效率。 一个个时空上的点逐渐连成线，线又纵横交错形成网，在凌驾于时空的高维层面上，形成了一张超时空网络。 作为网络主体的伊丽莎白矗立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蓝发随风飘舞，翠绿的双眼如深邃宁静的湖泊，整个人沉着而内敛，静静看着周边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了越来越多的伊丽莎白加入后，她对超凡力量的控制力直线上升，哪怕现在使用过量的超凡力量，也不会有任何能量逸散的效果。 不止如此，来自无穷世界的伊丽莎白们共享过来的经验，更是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踏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境界。 她看着眼前的漆黑之海，纤纤玉手并指如刀缓缓劈下，死寂之海顿时被一分为二，随后超凡力量搅动着整片大海，将不需要的情绪、思潮和认知层层剥离，筛选，最终只留下符合条件的概念。 ………… 夜之城。 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发生的一切，吴铭一概不知，他此刻正全神贯注观察着 这相当于是人造一个劣化版的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虽然从能力上来讲肯定无法和奈亚与费列蒙这两个超级人格相比，但在凡人世界中就算是劣化版的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从实力与能力上来讲也绝对属于顶尖甚至需要收容的危险存在了…… 至于会不会造出了个混沌邪神……这种事情谁都不知道。 所以吴铭得随时控制这个变量，免得自己搞出个无法收尾的烂摊子。 当那片亘古不变的死寂之海被撬动起来，概念层面上的连接建立后，他明显就感觉到眼前这个空白的灵骸气息开始变化起来。 灵骸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节节攀升，就像是有什么异常庞大的存在试图挤入这个狭小的躯体，灵骸在建立连接的瞬间就布满了裂纹，几近崩溃。 “修复模块。”早就预料到这种可能的吴铭马上开启修复模块，开始针对灵骸上产生的损坏进行快速修复。 双手眼花缭乱地飞舞着，吴铭的视野中，无数只有他才看得到的符号和公式在眼前生灭，随着他的指尖滑动不断被修改，但渐渐的他修复的速度就跟不上破坏的速度，片刻之后，灵骸砰地一声就化为了飘散的光之碎片。 “失败了吗……”吴铭微微皱眉，捏着下巴道。 不过接下来的景象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灵骸破碎的碎片在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下重新聚合，化为一个小孩子模样的半身幽灵。 一个粉雕玉琢，样子看上去大概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光铸的身躯让他大半个身体看上去都有些虚幻，他看到了吴铭，立即大叫起来。 “爸——！” 吴铭顿时被吓得退了半步，连连摇头否认：“卧槽！别随便认爹啊我跟你说！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赶紧换个称呼。” “那……父亲大人？”小孩子奶声奶气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说啊！” “可你是我的创造者……”小孩歪头想了想道，“可你为我创造了身体，并且把我从无尽的混沌之海中拉了出来……所以我称呼你父亲没错。” “这话题还是先放一放吧……”吴铭马上就明白这问题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只能揉了揉眉头道，“现状是我需要有个人能引导和控制一下暴民的行动，控制住城市内的大体局势，免得被狗东西夺了先手，你能做到吗？” “如父亲所期待的那般，我源自于人类盲目、狂热而极端的思潮，对他们施加影响易如反掌。”小孩脸上露出了灿烂纯真的笑容，“不过父亲大人，我还可以鼓动他们自相残杀，你看这个需要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乌合之众(二十二) “……” 面对便宜儿子的提议，吴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他对这个提议心动了，虽然看到这帮暴民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后智力急速下降，坚信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的狗屁想法做出一大通荒唐事让他很不爽，但这些人还没有到该全部宰了的地步。 就算要因为他们的愚行暴行而惩罚他们，也得先教育他们，让这些人明白了道理，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再进行惩治。 不教而杀谓之虐。 当然按照吴铭的性格除非有人拜托他，否则是绝对懒得主动管教这帮子暴民的，顶多也就是在他们真的要死的时候出手相助，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那就拉倒。 他只是下意识根据便宜儿子的发言在评估对方的潜在危险程度而已。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我有要求的话，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得到？” “正是如此，父亲大人。” “虽然我和奈亚、费列蒙一样同是从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思潮中诞生出来的超级人格，但很惭愧，我所涉及的权能和领域并不像两位前辈那样宽泛，只能对身处盲目狂热群体中的个体施加影响。” 小家伙抬头看向吴铭，脸上挂着最为纯真灿烂的孩童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父亲大人放心，控制这些人自相残杀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小家伙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嘴里吐出仿佛恶魔低语一般，充满诱惑力的音节。 “毕竟他们都是狂热且盲目的群体，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正确，所以不管做出什么来，都是很自然的，对吧？” “盲目痴愚还狂热，会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绝对正确，听起来就像是一群执拗、倔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老顽固……”然而吴铭对他的劝诱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打个哈欠：“也就是说，不控制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做别的事情也是可能的咯？” 小孩微笑点点头：“我相当于是‘所有狂热且盲目的集体’的具现化，从他们的集体思绪中诞生的我，自然反过来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对他们的潜意识下暗示，影响到他们的表层意识。” 懂了，合着是个天生战狂。不过这不能怪他，毕竟他本身就是按照我的要求单独提取出来的，本就是盲目狂热的集体思绪，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怪不得他。 嘶……这么一看，如果他搞出什么事的话，这锅最后岂不是我来背？ 吴铭如是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一揽子矫正计划提上日程，有了好好教育这个便宜儿子，争取让他成为一个心智健全，人格完善，四有五好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的想法。 “那么我要你让他们去做一件特定的事情。” 小孩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吗！还是让他们烧啥掳掠？还是让他们冲击能量塔，让整个夜之城变得尸山血海，尸横遍野？” 是受思潮的影响吗？从思想上就这么战狂，看来未来的矫正之路任重道远啊…… 吴铭这样想着摇摇头：“都不是。” 小孩表情变得奇怪起来：“那需要他们去干什么？” “我要他们去把厕所和化粪池都炸了。” “哈？”小孩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吴铭一下拉住了胳膊：“来来来，这个我跟你细讲，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呢，你把那些暴民们集合起来……” “看到那边那个万人粪坑没有？那是第一站，也是武器补给点，你先让那些暴民来这里报到……” “对……一人一个档位，记得让他们带上足够的弹药……” “看到人就扔，形成密集火力打击，效果一定要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才能形成威慑……” “扔完一波就跑！那些治安官可不会考虑这些人的死活，所以尽可能躲在暗处一口气打蒙他们，然后立即转移……” 小孩的表情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惊愕，然后逐渐变成难以理解的怪异，他粉嘟嘟的小脸随着吴铭的计划逐渐展开而变得紧皱而扭曲，不止是眉毛，几乎整张脸都像是皱到一起，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样。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从集体思绪中诞生见过不少的狠人，可你这种狼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后，或许是他放弃思考了，也可能是他理解了吴铭想要传递的思想，小孩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既像是佛祖拈花微笑时的禅理通透，又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见证了未知，配合他亮闪闪的光铸之躯，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父亲大人。” 小孩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一副已经看破红尘的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嘀咕着。 落在我手里那些人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可落在父亲大人手里，这些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父亲大人真可怕…… 绝对不能惹火他。 显然吴铭刚刚一系列丧心病狂的计划，已经在这个初生的集体思潮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布置完便宜儿子的任务，吴铭又悄悄放出了一台隐形探机全程观察记录对方的行动之后，这才转身回到伊丽莎白身边。 伊丽莎白的意识已经从集体无意识之海回归，少女既没有叽叽喳喳嘴碎个不停，也没有像多动症的孩子蹦蹦跳跳，而是一反常态安静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等待着吴铭。 “干得不错。”吴铭习惯伸出手摸摸蓝发少女的脑袋，后者眯起眼像猫一样惬意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了，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他了，我们该走了。” “咱们接下来去哪呢？”伊丽莎白歪头问道。 “去日行一善。” ………… 噗—— 温斯顿狠狠一脚踹在克里斯蒂娜的小腹，后者痛得闷哼一声，身子如同虾一样弓起，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 肉体上的施虐和折磨已经持续了很久，克里斯蒂娜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嘴里涌出大量鲜血。 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吧…… 肋骨可能也断掉了……好疼…… 可克里斯蒂娜精神还没有崩溃，大脑已经放空，双目无神盯着虚空处，虽然人还在夜之城，但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已经开始厌了…… 好想死…… 克里斯蒂娜知道，哪怕自己在这里就这样死了，再次睁开双眼恢复意识时，也会回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的时间节点——她三四岁那个时候。 第一次死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葬身虫口，那时她还以为一切都是个梦。 第二次因为能量塔停止运作，她撑到家中燃料耗尽活活被冻死，又在过去的时间点醒来后，她才确认了自己的特殊，并且把这个当成了身为穿越者的福利，意图改变未来。 然后失败了。 不断死亡又不断重生，在生与死的无限轮回中，她确认了一件事情——夜之城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必然会灭亡，而她一次又一次在这个世界轮回中，为了避免灭亡做出了许多尝试。 主动站出来带着工人们一同推翻董事长的暴政。 努力学习工程技术，成为新一名传火者，传承初火。 尝试联合贵族，掣肘董事长至高无上的权力。 带领工人组建帮派逃离夜之城。 炸毁能量塔，刺杀董事长。 本来一开始她是为了自己而行动的，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好所做的一切尝试，但慢慢的，随着她在一次次轮回中逐渐融入这个世界，她的目标也有所改变。 这个世界的家人……也要一起救…… 然而她尝试过了。 所有的手段，方法，一切她能想得到的办法都尝试过了。 未来无法改变。 这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跳出的牢笼，哪怕一次又一次死亡，也没办法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办法让她摆脱无尽的轮回。 如果不是每次轮回结束后她都因为莫名原因不会太过沉溺于之前的记忆，让克里斯蒂娜能以相对平稳一些的心态回归剧情开始的起点，恐怕她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精神崩溃了。 她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直到……这一次为止。 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剧情中的变量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吴铭与伊丽莎白。 她一度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但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或许我真的一事无成吧…… “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吗？看来刚刚下手有点重了。” 温斯顿看着缩在地上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一样的克里斯蒂娜，心中的报复心得到满足，顿时感觉大爽。 唯有这份施虐才能满足他变态而扭曲的渴望。 只是温斯顿不知道的是，和克里斯蒂娜在一次次轮回中遭遇过的残酷对待相比，他的毒打可是温柔多了，再残酷的对待克里斯蒂娜都经历过，他这些毒打是在是小儿科了点。 他抓起克里斯蒂娜的长发，那张英俊扭曲的脸凑近了鼻青脸肿的贵族少女：“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死掉的……” 温斯顿阴恻恻地笑着，如同扔垃圾般将她丢到了一边，然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趁着第二回合开始之前，我们来聊聊天吧。” 温斯顿很喜欢这个新玩具，因为不管他怎么玩对方都不会彻底疯掉，只能清醒着忍受痛苦和折磨，但是看到她这幅样子，他又同样感觉有些不爽——因为对方不会疯掉，亦不会做出太多的反馈。 不过克里斯蒂娜没有理他。 温斯顿见她不搭腔也不生气，反手又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她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变得红肿起来。 或许贵族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冲突可能会上升为法律问题，如果像他这样毒打另一名贵族，那肯定要出大问题，但是对待法兰家的人就没问题。 反正只是个迟早会灭亡的贵族家族而已。 所有的贵族都想让势力最弱的法兰家死，对此就连传火家族也对此没有异议，等法兰家覆灭后，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们，为克里斯蒂娜出头。 “说起来，你想听听，我们准备怎么摧毁你的家族吗？” 原本走神的克里斯蒂娜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无神的双瞳有了聚焦，第一次看向了温斯顿。 见到她的反应，温斯顿心中扭曲变态的欲望得到满足。 “第一猎人。” “第一……猎人……”克里斯蒂娜吃力地吐出几个音节，仿佛说出一句话就已经要费尽她全部的力量，“这……不可能，他……不会……” “我们有一套完善可信的资料来佐证‘法兰家暗中操纵着夜之城多项产业，并且进行违背人伦常理的实验’这个说法，想必嫉恶如仇的第一猎人看到那些黑材料后，就会马不停蹄杀到法兰家吧……” “……”克里斯蒂娜瞳孔收缩：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在过去经历的那么多次轮回中，也确实有法兰家被这些贵族们联手污蔑，最终在一个腥红之月，一家人悄无声息被杀死在了家中的那一条分支。 不过现在，那场灭门惨案的行刑者的身份大概已经清晰起来了。 看到克里斯蒂娜的反应逐渐变大，精神上得到施虐满足的温斯顿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不过我们都知道第一猎人很仁慈，哪怕处刑也尽可能会让对方死的无痛苦。”就像是故意刺激她一样，温斯顿紧紧盯着她，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盯着她，“所以，我们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夜之城的幕后黑手，现在绝大多数贵族都自发来到了你家宅邸之前，列举出你的罪行，联手声讨法兰老爵士……” 克里斯蒂娜瞪大双眼，她激动地扭动起身子。 “看样子比起你自己怎么样了，你更加在乎你的家人吧？” 温斯顿脸上露出变态的笑容：“放心放心，按照商量好的，我们会先逼死法兰老爵士，让他以死谢罪……” “接着传火家族的洛斯里克爵士，就会出面宣布褫夺法兰家的贵族称号，你们家所有的人都会被贬为贱民……” “放心，你那个废柴大哥肯定会活下来的，至于能不能完整的活下来，我就不好说了……” “还有你的母亲和几个姐姐……你说把她们送到欢愉之屋去怎么样？” 克里斯蒂娜听着温斯顿侃侃而谈，对方好像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样子，让她的心逐渐沉入冰窟。 “没想到你小子想得挺美哈？”一个玩味儿的声线强硬地插入聊天，“不过我就是来杀死你的幻想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乌合之众(二十三) 曾经在这个封闭时环里轮回过的无数次经历里，比温斯顿现在所说的更加残忍的对待，更加残酷的结局克里斯蒂娜都经历过。 但并不代表她能够习惯即将发生的一切，所以她才会显得这么激动。 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才会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双眼都亮了起来。 她马上就认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吴铭！ 那个能听懂她梗的人！ 温斯顿脸上施虐的笑容顿时凝固，逐渐转化成愕然和不理解，紧接着愕然就化为了暴戾，他应该已经吩咐过治安官们要守好这个屋子的出入口，不准让任何人进来，结果还是有人进来打扰他了。 这帮酒囊饭袋！ “谁？！谁让你进来的！” 他怀着满腔怒火回过头去，结果发现一个娃娃脸的黑发年轻人正倚在墙边笑嘻嘻看着他。 “哟。”吴铭懒懒散散朝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法泽尔。” “法泽尔……”经过翻译的话语流入，在温斯顿听来对方说的是一口流利，带有他们贵族腔调的英语，不过辅助装置的翻译效果十分给力，即便是这种带有谐音双关的名字也能很好传达出意思，所以温斯顿在低声念叨一遍察觉对方是在占自己便宜后骤然色变，扬声骂道，“你这个如同青蛙小便般下……” “住口，无耻老贼。” 还没等温斯顿把话说完，吴铭就一声大喝打断了他，言语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震慑在他的心头。 相传在过去超凡大行于世的时代，言语文字中都蕴含着能改变现实的超凡力量，这种超凡力量被人们称之为是言灵，而如今，吴铭将认知修改的力量整合到话语之中，同样也能产生类似言灵的效果。 温斯顿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感觉自己剩下的音节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超凡者。 这个男人是超凡者！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斯顿立马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他调头转身就想夺门而出逃离屋子。 “噢哟，想跑？”看到对方居然毫不犹豫转头就跑，连莽一波都不敢的行为，吴铭眉毛微挑，随后缓缓抬起右手，比出枪的手势对准温斯顿的背心，“冻住，不许走！” 年轻的贵族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全身肌肉绷紧无法控制，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扭动身子，朝前迈出的那一脚怎么也落不下去。 渐渐的，他的心沉入了深渊。 这个超凡者的实力远超他的想像。 逃不掉了。 这时，从门外进来的伊丽莎白也把克里斯蒂娜扶着半坐起来。 克里斯蒂娜艰难睁开眼：“伊丽……莎白姐姐……” “全身多处挫伤，牙齿掉了几颗，肋骨也断了几根，看来你受了很多苦吧……”伊丽莎白随手检查了一下贵族少女身上的伤势，然后把手轻轻按在了后者的头上，看着她露出了让人放下心来的笑容，“没关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咱这就治好你。” 白皙温暖的纤纤玉手贴上了少女光洁的额头，克里斯蒂娜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伊丽莎白的掌心流出，顺着她的额头进入体内，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悄然流淌着。 皮下的淤血快速散去，毛细血管迅速修复，脸上、身上的血肿也在逐渐消退，很快克里斯蒂娜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正在悄然止歇，每呼吸一下就火辣辣痛的肺部也在渐渐恢复平常，牙龈痒痒麻麻的，之前被打掉的牙齿不知何时已经长出，原本肿起来视物困难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的视野。 看到对方身上的外伤彻底恢复，伊丽莎白满意地拍拍手：“好啦！现在你又成健健康康的孩子啦！” 刚刚从遍体鳞伤状态下恢复过来的少女瞪大了双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伊丽莎白姐姐还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那当然啦~”伊丽莎白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大白牙自夸道，“我可厉害了！” “对了，润土和阿茶他们还需要治疗！”克里斯蒂娜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她现在虽然得救了，但是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人没有得救，“还有死老头和哥哥，姐姐和妈妈他们，其他的贵族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他们发难，我得赶紧去通知他们这个消息……” “好了，不用担心。”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伊丽莎白就把她按了下来，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贵族少女的额头上，她愕然抬起头，正好迎上了伊丽莎白碧绿的双眸：“好了，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咱和大哥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润土、阿茶、还有你的家族，我和大哥都会救下来的。” 一旁的吴铭耳尖听到了伊丽莎白的许诺，不禁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碧眸如波，配合温柔婉转如同歌声的声线，让克里斯蒂娜不禁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让克里斯蒂娜已经濒临极限，还是伊丽莎白的话让她放下心来，安心将后面的事情托付给对方，她突然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突然涌上心头，眼皮如有千钧重一般，眼皮子挣扎了几次没能睁开后，她就闭上了双眼，意识陷入了黑暗。 “大哥~我这边清场完毕啦。” 看着她陷入深度睡眠，伊丽莎白四十五度扭头朝吴铭挥了挥手：“现在可以开始重头戏啦！” “好。” 啪。 吴铭轻轻打了个响指，解除了认知修改施加在温斯顿身上的影响。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温斯顿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尽量克制着自己暴躁的情绪，尽可能放低自己的态度。 “阁下究竟想干什么？” “别搞得这么生疏。”吴铭大度地摆了摆手，“我这个人热爱交朋友，为人也亲切，平易近人，所以你可以直接叫我法泽尔，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叫你爹吗？！你以为我听不出来法泽尔音同父亲吗！ 温斯顿在心中大骂着，但他并不是那种没有智力的蠢货，他很清楚面对一个超凡者，自己贵族的身份和权势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优势，迫于当前形势与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只能乖乖按照对方希望的方向走。 “法泽尔……”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用尽可能轻且快的语速念完了这个让人屈辱的称呼，然后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耻辱般，提高声音继续说道。 “不知道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斯顿没有威胁对方，没有拿贵族的身份，家族的权势还有夜之城的规则来压对方，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东西不仅没办法对他提供实质的保护，按照超凡者这种伟力归于自身所养成的性格，这么做反而可能激怒眼前这个超凡者…… “哎~乖儿子~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吴铭又怎么猜不到他心中的大致想法，“但又怕你们不会答应，所以随手绑了一个贵族，请他来帮个小忙……” 温斯顿气得眉头狂跳，不过还是强压下怒火耐心道。 “在夜之城，贸然对一名贵族出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或是告诉任何一位贵族，没必要这么做，我想凭您超凡者的身份，包括我在内，任何贵族都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吴铭笑嘻嘻应了一声，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贵族的眉头气得狂跳，但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爽的一比，伸手拍拍对方英俊的脸庞，“你帮我把刚刚被你施虐的那个女孩的家人保下来。” 温斯顿面露迟疑：“这个……不好办啊……” “法兰家是夜之城所有贵族全部选择要排除的对象，就算是我们一家贵族出面要保下他们，恐怕也很困难。” 吴铭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做不到咯？” “做不到。” “真做不到？” “真做不到。”温斯顿坚决地摇头道，“贵族太多了，单凭一个人或一个家族搞不定这个事情。” “哦……”吴铭点点头，“那你没有用了，我就把你沉尸粪坑吧，我再去找能做到的人来。” 吴铭的话语之中没有丝毫轻松玩笑又或是言语威胁的意思，神情和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小事一样，看那样子似乎真的会把他给沉粪坑一样，温斯顿一听差点就吓尿了，就像得了口吃般连连开口道。 “不不不不不……” “不什么不？” “我是说，不一定做不到。”强大的求生欲让温斯顿赶忙改口道，“只是这种事情实行起来有点困难，要对付治安官和董事长手下的超凡者对策小组，但是如果操作得好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你觉得我会怕治安官和超凡者对策小组吗？”吴铭朝温斯顿笑了笑，但后者能看得出来，对方的笑容毫无温度，冰冷且危险，“住在能量塔的董事长够厉害了吧？我和他谈笑风生！” “那是那是，法泽尔您是我见过最强的超凡者……”温斯顿屈辱地附和着，“您肯定不怕治安官的枪炮子弹和超凡者对策小组，但您要救的那些人可不行，所以想要救他们的话，还得从长计议……” “哦？那你说说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原本计划先将法兰一家的人软禁起来，然后借着传火家族的势力向法兰老爵士施压，同时……把那个小妞……”温斯顿说到这里看了看陷入沉睡的克里斯蒂娜，“把老爵士最疼爱的小女儿折磨到精神崩溃，给老爵士施压极大的精神压力，再由洛斯里克爵士出面褫夺对方的贵族头衔……” “但现在她被您救下来了，而距离洛斯里克出面褫夺贵族头衔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还是有办法可以将他们给救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乌合之众(二十四) 贵族区。 法兰家宅邸。 几名衣着考究的知识贵族坐在内饰奢华的会客厅里，他们之中有老有少，衣装、头发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但从他们严肃的表情和摆放在面前没有动过的热茶点心可以看得出来，此时双方的交谈气氛非常沉重。 “法兰爵士。” 首先打破平静的人是阿兰爵士，这位棕发的年轻贵族最先沉不住气，向老爵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今天是代表夜之城所有贵族的想法和意志前来拜访的。” “那可真是少见。”老爵士淡然应对着，“但是‘所有贵族’这个词恐怕不妥当吧？我们家也是贵族，难道这个‘所有’里还包括我们家的想法吗？” “请不要说这种笑话。”阿兰爵士眉头微跳，“克里斯蒂娜小姐在贫民区的一些行为，不知道你是否有耳闻？” “当然有所耳闻。”老爵士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经过岁月的沉淀，他的气质和性格反而更加沉稳，哪怕面对诸多贵族的联手发难，他仍然能保持淡然和随意。 “只有这些？”阿兰皱了皱眉，“你对她的行为没有什么看法吗？” “克里斯蒂娜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会对那些境遇悲惨的工人们产生同情，尝试帮助他们，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面对同为贵族的年轻爵士诘问，法兰爵士表现地非常淡然。 “可她坏了贵族的规矩！”阿兰爵士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她屡屡接触那些贱民！” “坏了规矩？坏了什么规矩？”法兰爵士笑了笑，语气不卑不亢：“那么，敢问阿兰爵士，夜之城现有的法律、管理条例、还有所有的条文条款中，有没有具体的一条条款是不允许贵族接触平民工人们的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仗着自己是年长者以及爵位以势压人，也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压，看上去只是平静自然地用对等的方式向对方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阿兰怔住了。 他并不是法律专业的知识贵族，夜之城中研究这玩意儿的家族也是少之又少，虽然不把贱民当人，甚至不把贱民的命当命这种事在贵族之间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但明面上……至少从法律和规则上来讲，并没有明文规定这种事情。 法兰爵士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抓住这一点继续扩大攻势。 “我想无论是董事长，还是几个法学家族都没有颁布过相应的法律条款吧？那么克里斯蒂娜去帮助这些贫民又有什么问题呢？” “而且‘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个理念，是初代传火者葛温大人留下来的，这句话直到今天，也是我们所有传火者、所有贵族所应当恪守的美德，所应当坚守的荣耀与尊严，克里斯蒂娜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不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个理念的体现吗？” “还是说，你已经狂妄到要否定葛温大人还有董事长了吗？” 衣着考究，举止得体的老绅士静静看着张口结舌的阿兰，轻笑了一下：“当然，阿兰爵士应该不会有这么狂妄的想法吧？” “我……我……”法兰爵士语气轻飘飘的，轻描淡写间就扣了个大帽子下来，虽然这帽子扣下来对于贵族而言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但这一套连击足以让毛毛躁躁发起攻势的阿兰气势衰弱下来了。 他朝身边几个同来的贵族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但是他的同伴们察觉到这目光后并没有丝毫表示，反而默默扭过了头，不去看他。 任何一个贵族都明白，不管是董事长也好，还是其他贵族家族制订的条文条款，绝大多数都不是用来保护那些贱民的，而是用来保护和约束贵族的。 这些条款、法律和条文一开始就是为了防止贵族之间内耗过多，让本来属于夜之城宝贵的力量在贵族内斗之间平白耗尽，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约束他们，只不过后来董事长放宽了条例制订的条件，所以让更多的贵族也加入到其中，不过这些贵族制订的一些法律，也大多都是为了确保自身利益或是对自己有利的条款。 因为贱民太过卑微，又被当做会说话的牲畜驯养得非常温顺，董事长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而贵族稍微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一大片，所以根本没有贵族会闲到无聊专门去制订一个不准接触贱民的条例出来。 而且阿兰的几个同龄同伴都看出来了，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就是找死，所以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太虚，默不作声。 “法兰爵士，这话将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这话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就在阿兰陷入进退维谷又没有人肯帮他时，一位看上去年龄与老爵士相仿的老人开口了，“我想阿兰也只是一时失言，年轻人说话毛毛躁躁，莽莽撞撞的也是常事，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至于跟一个孙子辈的孩子计较吧？” 这位老人是邓加尔爵士，也是法兰爵士从这群人上门拜访开始，最提防的家伙。 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吗？ 老爵士心里暗骂一声，不过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满脸笑容：“我这个做长辈的当然不会跟孙子辈的小孩计较这些事情，当然管教一下晚辈也是我们这些长辈该做的事情，邓公总不至于是溺爱晚辈，喜欢教出纨绔和巨婴的那一类长辈吧？” “那倒不会。” 两个老狐狸在这边阴阳怪气，商业互吹了一轮，结果最受伤的就是最先出头的阿兰。 被暗讽了几轮孙子和巨婴的阿兰涨得满脸通红，他要是真的巨婴纨绔听不懂这两人阴阳怪气的明嘲暗讽还好，说了也就说了，可问题是他听懂了话语中的暗讽还不能发作，只能屈辱地在旁边听着两位老人把他批判一番。 “言归正传吧。”邓加尔停止了对阿兰的嘲讽，端起面前的热茶轻啜一口，“你女儿在工人中搞得那个小团体，过线了。” 老爵士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逐渐锐利：“过线？谁画的线？” “没有人画这条线。” “那你还说个锤子。” “董事长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存在的。”邓加尔道，“他只是还没有画出这条线而已，但是有人已经越线了。” “你什么意思？” “你的女儿。”邓加尔又喝了口茶，“克里斯蒂娜组织起那些贱民，已经变成了暴民，他们在有心人的带领下正在贫民区四处作乱，暴民团体甚至已经准备冲击能量塔了，光凭治安队已经无法镇压暴乱，董事长迟早会出手镇压的。” 老爵士静静听着他说完，随着他一句句把话说完，这位老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放屁！”老爵士拍案而起，“克里斯蒂娜不会做这种事情！” 然而邓加尔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没有多费唇舌解释。 邓加尔并没有说谎。 暴民团体确实是在城内四处作乱，但想让他们冲击能量塔，若是没有心人在背后煽动指引那他们还是缺点胆子的。 在贵族们的计划中，接下来会有一批暴民冲入贵族区，冲击法兰家的宅邸，虽然最后会有惊无险地被赶到现场的卫队给驱散，但这样他们就能顺理成章以保护、调查为由增派守卫，将法兰一家人给软禁起来，然后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至于此刻在场贵族的安全，并不用担心。 毕竟暴民很难冲入宅邸，而且一部分治安官和他们的私兵都会化妆成暴民，与暴民一起冲入贵族区，即便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这些内应也会在冲击法兰宅邸时暗中搅乱局面。 “请冷静一点我的朋友。”邓加尔看到老爵士情绪激动，顿时安慰道，“我也清楚，克里斯蒂娜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利用了她的善良做出这些事情……” “你说的没错……肯定是有人利用了克里斯蒂娜做出了这种事情！” 老爵士他当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老狐狸有这么好心，口头上这样应着的同时心念电转，许多念头已经在脑海中浮现。 他们是代表所有贵族来的…… 如果不是自我夸大的话，那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贵族已经在克里斯蒂娜的事情上达成了一定协议，并且把我们法兰家排除在外…… 是上次举行的酒会吗…… 那次酒会上贵族们就达成了协议…… 是想借着蒂娜搞出来的事情，进一步削弱法兰家的势力…… 还是说…… “法兰老弟，你实话跟我说，关于克里斯蒂娜最近在做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这时，邓加尔打断了他的思索。 总而言之，先看看能不能套点情报来吧。 老爵士这样想着，随即应道：“关于克里斯蒂娜做的事情，其实详情她跟我说的也就是为平民工人们免费发放食物，你说你们是带着所有贵族的意志来的……也就是说，所有贵族已经达成共识了？” “贵族内部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意见，但是大家都同意要阻止这件事情。” “毕竟不能坠了贵族的名声，我们也不希望法兰家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会因为晚辈一时糊涂而就此葬送……” 邓加尔爵士需要拖延时间，等待暴民冲击宅邸。 而老爵士需要情报，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所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用已知的信息一点一点套着对方手里的信息。 而计划也到了最关键的一环。 “嗯？”他们聊了一会之后，阿兰突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他按照剧本所演的那样站起身来，“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此言一出，法兰爵士也听到了外面喧哗吵闹的动静。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哪怕会客厅中响荡着悠扬的古典乐，也盖不住外面传来的喧嚣感。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阿兰皱着眉头起身，走到窗台边掀起窗帘一角朝外看去。 “那是……”稀稀拉拉的火光，在路灯的照耀下，阿兰透过窗户看到一群脏兮兮的暴民正朝着这边冲来！ “暴民！” “暴民冲到贵族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乌合之众(二十五) “暴民冲到贵族区来了！” 阿兰爵士的发现吸引了会客室内其他贵族们的注意力，他们闻言接连凑到窗边，然后发出了一声声惊呼。 “什么？！” “贱民怎么可能冲到这里来的？！” “贵族区的守卫呢？！没有拦住他们吗！” 当然这些贵族也和阿兰一样都是提前知情的，只是为了这场戏能继续演下去，他们此刻演技纷纷上线，就连邓加尔爵士脸上都适时露出了一闪即逝的惊愕之色。 老绅士脸色阴沉，也快步走到窗边看了外面一眼。 夜色如墨，从道路两排一直向着远方黑暗延伸的路灯，原本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点亮了一条蜿蜒小径，但现在随着那群挤在一团的暴民团体的前进，那条光之小径，正在一点一点被如同潮水般的黑暗所吞没。 暴民们有人拿着钢管敲击路灯，有人拿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斧头一下一下砍着路灯的灯柱，有人干脆就上脚，对路灯又打又踹，一根根路灯在尖锐的摩擦声中倒塌，他们的怒骂声，鬼哭狼嚎的咆哮声，拖着钢管前进时发出的噪音，击打路灯灯柱的声音，穿破了寂静的夜空，远远传到了这边。 “不妙啊……” 法兰爵士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 这位老绅士并不是担心被暴民冲入宅邸而感到不妙，而是他隐约猜到了这些贵族们真正的意图。 很简陋的栽赃手段，但却足够致命。 如果只是单纯的暴民作乱，不管他们是在贫民区烧杀抢掠也好，还是头脑发昏冲击贵族宅邸也罢，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背后有人指使，董事长是不会继续追究其责任的。 可如果查出他们是受某个贵族的指使来冲击贵族宅邸的，不管最后贵族有没有伤亡，按照夜之城的法律就要追究指使者的责任了。 尤其是在这些暴民很可能曾经接受过自家女儿救济的情况下，局势对法兰家尤其不利。 如果是想对付法兰家的话，恐怕里面早就布置好了贵族私兵了吧…… 老爵士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关键所在，然后立马唤来了一直在门外待命的管家。 “阿福！” “是，老爷。”身穿管家服的老管家推门而入，他的年龄与老爵士相仿，向后梳去的头发已经花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无论是从干练而潇洒的身姿来看，还是从神采奕奕的精神状态来看，这位老管家仍然可靠。 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抚胸，向老主人躬身行礼：“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紧急情况。”法兰爵士不动声色扫了会客室内的贵族们一眼，“现在有一伙暴民正在靠近宅邸。” 老管家敏锐注意到了主人的眼神变化，读懂了蕴藏在里面的意图，他扶了扶眼镜，满是皱纹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再次躬身行礼：“明白了，我这就去做相关的应对安排。” 说完他便行礼告退，而在他退出房间后 ………… “现在已经晚了……” 为了活命不被沉粪坑而沦为小弟，举着火把照明的温斯顿看到道路一旁已经被破坏、倒塌的路灯说道：“看样子混入了治安官和贵族私兵的暴民队伍已经冲入了贵族区，他们已经按照最初的计划开始袭击法兰家的宅邸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在暗暗窃喜，庆幸自己没有正面碰上暴民团体，同时也在暗自祈祷眼前这个兴趣恶劣的娃娃脸最好永远慢上一步，否则他即便在这家伙手里逃出生天，以后在夜之城的贵族圈子里也混不下去了。 “还不算晚。”吴铭对贵族的话不为所动，他正蹲在一旁研究着路灯柱上平滑整齐的切口，“只要我们阿克西斯团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总会及时赶到的……” “可是我一路走到这里来实在是走不动了……”温斯顿道。 兴趣恶劣的娃娃脸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的就如同刀子般刮在他身上，同时阴恻恻地说道：“你知道吗？夜之城的粪坑深不见底的啊……”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或许是疲劳已经让这位年轻的知识贵族濒临极限，也可能是一路上一直忍受着对方沉粪坑威胁所积压下来的压力，温斯顿爆发了，他把火把指向了吴铭：“你不要总是拿粪坑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把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双手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咳……” 温斯顿就像是搁浅的鱼张大了嘴巴，那把漆黑、散发着不祥、邪恶气息的双刃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搅碎了他的心脏，正在攫取着他参与的生命……咦？不痛？ 就在这样的疑惑浮现在温斯顿心头时，如走马灯剧场的海量记忆碎片吞没了他。 下一秒，这个年轻的贵族爆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尘封在记忆最底层的大量黑历史，羞于启齿、尴尬到让人脚趾抓地的记忆，正在眼前重演着，他感觉自己好像亲身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那些记忆，又像是在贵族长辈们，贵族朋友面前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羞耻、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一切情感最终混杂在一起，就变成了愤怒和恐惧——对这些黑历史不断上演却无力阻止的无能狂怒，以及对自己经历过无数次的尴尬记忆还可能再一次经历的恐惧。 “心魔大剑真好用。”吴铭看着因为黑历史重现而耻辱到在地上打滚嚎叫的年轻贵族，不禁吹了声口哨，“你以为我暂时不会让你溺毙在粪坑里，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吗？只要你还是个人只要你还有羞耻心，我这一剑捅下去，基本没人能站着看完自己的黑历史大放送的……” 他看着一点都不顾贵族高傲在地上打滚的温斯顿，尘土沾满了这位贵族华贵的服饰，耐心且细心地解释道。 “当然，这玩意儿从本质上是更加恶劣的东西，和某个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恶意化身打了一架后，这把剑就已经被污染具备反转倾向了，本来是砍人一刀就会让人的精神被过往所有心理阴影和心理创伤压垮，整到精神崩溃都不会停歇的玩意儿。” “只不过经过我的无害化改造后，这玩意儿从那种丧心病狂变得温和了一点，只会让你一遍一遍身临其境地循环经历黑历史和羞耻尴尬的过去而已，而且对精神上的迫害也小得多，不会让人精神崩溃……嗯，你要是能挺过去的话，说不定精神还会变得更加坚韧一点？” 不过温斯顿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当然吴铭也不在意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很快，这个兴趣恶劣的家伙脑袋里又冒出了更多更加恶劣的想法：“哎！感觉再开发一下就能成为一套bo啊！先把人沉粪坑留下毕生难以洗刷的心理阴影和黑历史，然后再一遍遍用心魔大剑捅他，反复鞭尸……” 他嘴上这么说着，同时还在精神链接中传递着信息。 “莉兹，转告刚刚诞生的小家伙。” “暴民队伍中有不属于群体的敌人，极有可能是超凡者，不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大哥大哥~那个小家伙说收到了~还有还有，咱已经把克里斯蒂娜安顿好啦！” “好，那我现在接你过来，接下来我们就该去欣赏一下壮观绝景了……” “好耶~” ………… 贵族区。 某位贵族宅邸。 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守卫组成的巡夜小队正在宅邸各处巡逻着。 “诶，你发现了没？今天晚上守卫的巡逻密度好像比平时要高一些。”一个守卫或许是太过无聊，主动向另一个守卫搭话道。 “害！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晚上贫民区那边发生暴乱了！”被搭话的守卫回道，“好多暴民掀起暴乱，听说” “难怪我说怎么今天防守这么严密，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被队长抓起来加班的啊……” “真不容易……” “谁不是呢……” 守卫闲聊之间，突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闲聊。 “敌袭！敌袭！” 所有的守卫立即反应过来，精神一振提高了警惕，他们看到有一伙脏兮兮的暴民正朝着自己这边冲来，并且向这边扔着什么东西，紧接着，天空就传来了投掷物的呼啸声。 “不要害怕！暴民们没有像样的武器！”守卫队长大吼道，“跟我一起上！冲散他们！” 然后…… 一坨软烂、黏稠的恶臭之物便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暴民们手里攥着一坨坨五谷轮回之物，将它们汆成丸子，然后在远处某个统一意志的调动下， 抬手。 发力。 投掷！ 然后。 密集的屎团从天而降！ ………… “少爷！不好了！” 刚刚送走了第一猎人的康诺特爵士正看着书，听到仆人的大声嚷嚷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了？”康诺特爵士面露不悦，大声喝斥道，“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仆人吓得身子一个激灵，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请少爷宽恕……” “哼。”康诺特冷冷瞥了那个冒失仆人一眼，本来这样慌慌张张的家伙应该是要被拖出去鞭笞一顿的，但是他此刻心情正好，所以干脆就大发慈悲放过了对方，“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是这样的……”仆人磕磕绊绊地说道，“暴民……有暴民正在朝宅邸过来了！” 康诺特准备翻动书页的手没有停歇：“暴民朝我们这里来了？” 他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惊讶，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既然是以暴民袭击贵族的名义强制保护法兰一家的安全，那自然不能只袭击法兰一家贵族，否则做的也太明显了点，所以暴民行进路上，也需要有一些贵族站出来‘牺牲’，被暴民们冲击一下。 “是……是的，他们正笔直朝我们这边过来，守卫已经做好了准备……”仆人战战兢兢地说道，“但是……但是……” 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康诺特皱了皱眉：“但是什么？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话音刚落，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一阵强烈的震颤便袭击了整座宅邸！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乌合之众(二十六) 地面震颤，墙壁摇晃，整个书房内部都随着那“轰——”的一声巨响晃动起来，书柜剧烈震动而倒下，大片大片的书籍砸落在地，一蓬蓬灰尘从剧烈摇晃的天花板上落下，康诺特爵士和他的仆人自然也无法在这种强烈的摇晃环境中站稳身子，扑通两声便是平衡不稳，摔倒在地。 爆炸？！怎么回事？！ 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和无法站稳脚跟的剧烈震颤，让康诺特爵士一下子就慌了神。 别看他之前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但那也仅限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时候。 这突发状况一出现，自然而然就看得出来他应变能力比较差的问题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都会因为塑料瓶爆炸的一声巨响吓得心跳加速，直接出现战逃反应大脑一片空白啥都无法思考，更何况生活在夜之城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他也不是经常上战场的老兵，自然是不可能具备这种情况的应变能力的。 然后第二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时，彻底击碎了康诺特爵士最后的理性。 他彻底慌了，并且毫无逻辑地把这个爆炸和刚刚听到的暴民冲击结合起来，并且加上自己对贵族之间肮脏手段的了解得出了结论。 那些贵族想借着这个机会排除异己吗？！ 暴民之中是会藏着贵族私兵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夜之城的贵族中，也有不少人是供养着超凡者这些能人异士的，让超凡者混入暴民之中，甚至引导他们冲击贵族引起混乱这种事情，贵族们也不是办不出来。 康诺特虽然这明显就是在以己度人，但这明显也就是夜之城贵族们会做的出来的操作。 所以他自然而然就将自己听到的两声爆炸声归结到了是超凡者在捣鬼 这心中的龃龉一旦生起，电光火石之间他心念电闪就想到了好几种借刀杀人的可能性和嫌疑犯，个个都是和他和他的家族有仇并且可能下黑手的老阴比，接着马上做出了一个违背贵族规矩的决定。 逃！ 这房子不能呆了！ 如果有超凡者混在暴民中的话，那宅邸内部就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立即转移！ 什么铜墙铁壁防御系统，都挡不住超凡者的诡异莫测，每当你觉得自己安全的时候，那些拥有各种稀奇古怪能力的总能搞出一些新花样，如果是擅长刺杀的超凡者，还能像第一猎人那样在阴影中穿行，躲在安全屋中反而会被超凡者瓮中捉鳖…… 念及于此，康诺特马上开始行动，他飞身而起，不顾仆人的出声阻拦，奔跑着冲向窗台，一只脚踩在纯木窗台，双手挡住面部合身撞碎了窗户玻璃，纵身一跃便破窗而出！ 然而，刚一跃出窗外，他就感觉到一阵湿热的糊状物质砸在了脸上，紧接着一股子恶臭的气味迎面扑来！ 强烈的窒息感也随着那糊状物砸到脸上堵住了他的鼻孔，那股子恶臭从鼻腔直冲脑髓，熏得康诺特差点就晕了过去，刚刚落地的身子也一歪，直直扑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所幸，地上不知何时涂满了一层软乎乎的烂泥，这一跤也并没有让他摔那么惨。 “该死！贱民们就是用烂泥块当武器吗！”摔倒在地的年轻贵族立马爬起来，用衣袖手忙脚乱抹去脸上的‘烂泥’，但他心中已经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这种恶臭简直就像是…… 萦绕在鼻尖的恶臭久久不散，让年轻的贵族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丝不妙的联想。 同时，又是一声爆炸的轰然巨响炸开，坐在一滩‘烂泥’里的康诺特循着本能反应，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愕然抬头。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到底是哪里发生爆炸了。 那个方向……好像是仆人们居住的地方？ 这个念头在康诺特心中一闪而过，接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滞了。 他看到一道仿佛冠绝天地的通天之柱随着那一声爆炸巨响拔地而起！ 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他隐隐约约能看到组成那根通天之柱的物质，似乎隐隐约约带着一些泥黄色…… 糊在脸上的烂泥、泥黄色的色泽，还有那虽然恶臭但闻起来有点熟悉的臭气…… 重重线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连康诺特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接着，‘通天之柱’被爆炸所引发的冲击波和气浪裹挟着爆散开来，天柱化为天雨，化为层层叠叠潮水从天际落下。 要知道，受灾的并不只是康诺特，所有居住在贵族宅邸中的贵族、仆人都是受害者，要知道刚刚剧烈的爆炸和几乎要拆了房子的震动，已经让许多人被恐惧本能逼迫着逃出了户外，结果出来就碰上了屎潮。 恶臭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五谷轮回之物被爆炸的冲击力掀上天空自由飞翔，有的甚至高高飞到了目视难及的高空之上，在零下百余度的寒风吹刮下又冻结成冰晶硬块。 当这些屎潮飞到了最顶端后重力重新捕获了这些污秽之物，接着这些软的、硬的、半流质的、冻成冰的，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粪雨从天而降。 灾难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这时候刚刚从屋中跑出来的，所有理智还在线的人已经开始跑了。 在头顶层层叠叠‘屎潮’的恐怖压迫下，这些人跑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只要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事物，哪怕是他们曾经侍奉的主人，管理他们的管家，也敢一脚踹过去。 怒骂声、惨叫声、咳嗽声、厮打声和一声声带着绝望的悲鸣打破了贵族区夜晚的宁静。 “草草草草草草草！！！这他妈到底是谁的主……” 或许是急火攻心，可能是此情此景实在太让人绝望，可能是周围环境实在是太过恶臭，让人窒息到喘不过气来，当然最可能的是那些已经被冻成冰块从天坠落的屎块砸在了康诺特爵士脑门上的原因，他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屎雨”只感觉额头一痛，甚至连跑都没来得及跑，就两眼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 事后，这一夜对于夜之城幸存的贵族们而言，已经不止是一个绝望而黑暗的夜晚了，更是一个永远不愿意被人想起，只要想起就会闻到浓浓恶臭的一夜。 不止是康诺特爵士遭到了自杀屎袭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有十几家贵族同时遭到了攻击，不计其数的厕所、化粪池和下水道就被一团火给炸上了天。 粪便、腐烂物等这些东西长期堆积形成的沼气，会一直沉淀在贵族们自己搞的下水系统中，而他们的化粪池真的也只是个用来堆粪的池子而已，只需要一把火，所有该炸的，不该炸的，能炸的，不能炸的，全部都炸了。 厕所、化粪池、下水道里的污秽之物，统统都在恐怖的化学反应下，毫无例外地被炸上了天。 一道道通天屎柱随着爆炸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屎潮蒙蔽了天空，化为屎块和屎雨均匀地洒满了贵族区的大地，恶臭弥漫在街道上，贵族区的人们哀嚎着、悲鸣着、双目通红地挨家挨户寻找哪家的厕所和浴室还没有被炸， 这些被屎浇了一身的粪人，就会悄无声息融入到暴民们的团体中，然后像是忘记了本来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样，与暴民们一起，向着下一个受害者贵族的宅邸走去。 这一天。 夜之城的史书将其称之为是‘天屎降临’的恐怖灾难，同时也是这个废弃的历史迎来转折点，迈向救赎之路的开端。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乌合之众(二十七) “父亲大人，除法兰宅邸以外，贵族区基本完成镇压。” 由吴铭提供方案和躯体，伊丽莎白出力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拉出来，掌管狂热、激昂、盲目群体的思潮化身，仿造奈亚拉托提普与费列蒙两位无意识之海领主的次级领主——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正如同一个幽灵半个身子穿过了棚屋透风的墙，向着屋内探出头。 克里斯蒂娜正躺在屋内破旧的门板床上熟睡着，表情安宁气息平稳，阿狗守在一旁头像钓鱼般一点一点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原本昏昏欲睡的阿狗陡然惊醒，不过在看到发出声音的是谁后又马上放松了下来。 这小孩还是伊丽莎白姐带来的，总不至于会害他们吧…… 虽然搞不清这孩子的来历，而且对方能像个鬼魂一样穿墙也很吓人，但抱着这样的想法，阿狗还是稍稍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在旁边又打起了瞌睡。 “嗯……我这边状况也一切平稳。”思潮化身也不是闲着无聊来吓人的，毕竟母亲大人（伊丽莎白）临走前嘱咐他要照顾好这两人，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探头看看里面的情况，见里面并没有什么状况后又缩回脖子，脑袋没入墙壁飘荡在街上，“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周边都布置了留守人员，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仿佛是在迟疑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只是，父亲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嗯？有什么不明白的？” 精神链接的那一头，传来了吴铭的声音。 “为什么父亲大人这么执着于……炸厕所和化粪池？” 思潮化身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时他也将自己真实情感传递了过去。 困惑、不解、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这种如同小孩炸牛粪般的行为感到……无语。 “如果想要瓦解这些贵族们的抵抗，其实还有更方便的做法，只需要我指挥暴民源源不断冲击贵族们的宅邸，让他们与保护宅邸的守卫和超凡者作战，要不了多久，不断杀戮暴民的超凡者和守卫也会成为因为战斗而狂热盲目的群体，被我给侵蚀同化……” “接着只需要我控制着这些守卫和超凡者冲进宅邸，把那些阻碍你的贵族统统杀掉就大功告成……” “可父亲大人你只是决定炸掉他们的厕所和化粪池，没彻底击溃那些妨碍你的贵族，甚至还放走了不少的贵族和他们的走狗爪牙……” 思潮化身想不明白：如果是要解决对方的话，只需要刀剑相向就好。自相残杀，互相伤害，双方都坚信着自己的正确，并且持续与对方盲目狂热地斗争下去，直到其中一方灭绝为止——这是镌刻在他本能中的行为准则，也是构成他这个思潮的主要特征。 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盲目狂热且可靠的同伴，另一种就是必须斗争将其灭绝的敌人，所以他看不明白吴铭明明可以用更激烈的手段灭绝他们，却偏偏挨个炸了他们家的厕所和化粪池。 很快，精神链接另一头的吴铭回话了。 “孩子，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生命，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被拿来计算和比较的。” 通过精神链接的情感传递，思潮化身能切身感受到吴铭说出这番话时的心情。 坚定、果决、不带丝毫的阴霾和躲闪。 这是只有对这一想法和念头深信不疑的人才会传递出来的情感。 父亲大人原来是众生平等那一派的吗…… 思潮化身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精神链接的另一头，吴铭正带着伊丽莎白漫步在贵族区宽敞的街道上，已经沦为小弟的温斯顿正在前面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屈辱地举着火把。 经过暴民们的肆虐，一个个化粪池、厕所被生生炸上天，这条街已经一片狼藉，五谷轮回的污秽之物遍地都是，恶臭扑鼻臭不可闻，路灯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到处都横七竖八倒着路灯柱。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吴铭和伊丽莎白并没有脚踏实地真的踩在地上，而是每一脚都踩在了离地大概五六公分的空处，就像是踩着空气般缓缓踱步前行着。 这是模块·通行管制的另类用法之一，限定离地五公分的地方，展开一片消除两人向下运动方向的区域，两人就可以像踩在空气上一样踱步前进。 而且也只有他们俩身边的空气味道是正常的——这是维生模块的功劳，维生模块持续净化着周围环境和恶臭，并且为两人提供舒适清新的温度、湿度以及气味。 或许是知道这时候不是胡闹的时候，也可能是伊丽莎白自己也觉得这满大街屎踩上去挺恶心的，蓝发少女很乖巧地跟在吴铭身边。 而吴铭呢，视角则是一分为二，一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战果’，一边看着隐形探机传回来的影像，看着人们在屎潮下的情绪变化——他们先是看到天屎降临的惊恐尖叫，再是屎到临头时怒气冲冲怀着挡我者死的心态咆哮着掀翻挡在面前的每个人，最后被屎淹没时的绝望哀鸣和生无可恋的表情抓拍…… 什么叫众生平等啊？这就叫众生平等！ 在一波又一波屎潮面前，不管是贵族、守卫还是身份低贱的仆人，在屎雨落下的那一瞬间，终于达到了身份上的平等。 身份低贱的仆人不再畏惧贵族和守卫，就算是他们挡在面前，仆人们也敢抱以老拳，飞起一脚狠狠踢他们的屁股。 贵族以往高高在上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也变得一文不值，地位、名声、知识、权力、金钱，在此刻都没办法买他一身干净利落，屎到临头，神仙难救。 全副武装的守卫为了逃命丢盔弃甲，身上的装甲、武器、战术背心，在面对漫天屎雨时，甚至还不如一把雨伞好用，鬼哭狼嚎，不绝于耳。 这可太他妈有意思了。 “父亲大人……您有点高兴过头了。”思潮化身不禁开腔提醒道。 吴铭脸上尽是愉悦且满足的笑容，转头看向伊丽莎白：“我笑出声了是吗？” 蓝发少女连连点头：“大哥，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在笑个不停……” 被提醒之后，吴铭强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但是从精神链接中传来的不稳定波动，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而且，我的法子也很有震撼力能从心理层面上震慑他们，直冲云霄的屎柱，如同雨点般落下来的屎雨，还有在炸化粪池时点燃池子内的沼气发出的巨大爆炸，经过这些之后，贵族区接下来就要大乱了。” 吴铭说这些时并不是在心里默念的，而是口头上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刚好能让温斯顿听见。 越听，温斯顿就越感觉心中一片冰凉…… 身为贵族的他很清楚，贵族大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连看到那些贱民他们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要他们跟贱民呼吸同一口空气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像这种自尊心几乎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的人，被屎浇了一头一脸后，你觉得他能冷静下来吗？ 绝大多数贵族都会无能狂怒，经过这种侮辱还能保持理智清醒的人，温斯顿不敢说没有，但剩下来的肯定寥寥无几。 这家伙……肯定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念及于此，温斯顿更加确信了身后那个诡秘莫测的外乡人有多么恐怖。 对人心的把握透彻，手段狠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有那么多诡异莫测的超凡能力…… “大多数贵族恐怕现在已经暴跳如雷了吧？如果现在他们手边有个毁灭世界的大红按钮，我相信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按下去，然后拉着全世界的人跟他们一起陪葬的……倒不如说我现在正希望他们变成这个样子，越是这样就越好，这意味着这一手出其不意的举动，已经打乱他们一切的布局规划。” “是啊……满满一盆子屎扣人脑门子上，确实能打破一切布局规划的……”思潮化身嘟哝了一声，“倒不如说，我觉得就是我控制的人突然被扣了一头屎盆子，也会懵圈好久，甚至直接退出狂热状态脱离我的控制……” 吴铭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接下来，数据采集也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温斯顿心中一颤。 他虽然不知道身后的外乡人到底是在和谁交谈，但听到这句话时他就知道，这场闹剧该落下帷幕了。 “额，父亲大人，请稍等一下，我这里出现了一些小意外，有一小队暴民刚刚失去了联络。” 思潮化身说到这里突然打断了汇报，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有一队狂热盲目，受他控制的暴民碰上了治安官，并且马上失去了联系。 他暂时停止了与吴铭的交流，收束聚拢的思绪如同云雾般弥散开来。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思潮化身那个小孩一样的半身，以及如同烟雾一样的下半身，在他思绪散开的瞬间，也如同被吹散的青烟般摇晃不稳地动荡起来。 思潮化身放开对心神的约束，让自己的思绪尽可能铺开，他那身由魔力捏出来的躯体崩解、溃散、如同风沙般悄然消散。 下一刻，他就化整为零，利用自己的权能进入集体无意识之海，然后悄然渗入个体的潜意识之中。 无处不在，又无影无踪。 他跳跃在每个人的意识之海中，却又不在任何一个人的意识中稍作停留。 思潮的化身跨过了无穷无尽思绪、念头的冲刷，刹那间便跨越了空间的桎梏，飞向出事的地点，并且找到了那些失联的暴民，准备通过他们的潜意识上浮。 砰！ 然而他刚尝试从潜意识上浮到表意识时，就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之墙般，被生生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 思潮化身心中闪过一丝惊愕，尝试着伸出触角试图上浮。 结果又被弹了回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城南又有一队暴民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不止是城南，城北、城西、城东的贫民区内都陆陆续续出现了脱离控制的现象，无数曾经隶属他控制的暴民，正在一批一批下线，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第一百四十章 乌合之众(二十八) 有什么异变正在夜之城中悄然蔓延着。 上浮受阻的思潮化身立马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重新进行过一遍自检后，思潮化身发现自己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穿梭时，城市中脱离他感应和掌控的人正在不断增加，这种状况也在夜之城的各地扩散开来。 城东、城南、城西、城北…… 镰刀街、铁锤街、发条街、零件街…… 最初只是零星出现了几个失去控制的个体，但紧接着这种脱离控制的状态就像是会传染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思潮化身的感知中有大片大片的盲目思绪就像雪崩般脱离他的掌控。 “脱离控制的人已经恢复理智……” 思潮化身再一次伸出无形的思潮触角去触碰曾隶属他管辖的那些心智，但再次被一道无形无质的屏障拦了下来，挡下了他的进一步入侵和渗透，作为从集体意识中诞生的特殊生命形式，他敏锐察觉到了那些人现在的状况。 “冰冷、死板、机械……他们不仅彻底摆脱了之前盲目狂热的状态，而且还构筑出了一层心智防护层，用于保护自己的心智不再陷入狂热……” “尝试移情来污染、破除这个屏障，强行上浮……” 思潮触角一改之前的上浮方式，尝试通过入侵个体的心智强行上浮，带着盲目而又狂热的极端情绪，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向了挡在前方那道无形无质的心智防护！ 他本身就是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诞生的次级领主，集体无意识之海是由无数灵长目生物共有的底层心智，记录了灵长目存在痕迹的场所，同时个体的潜意识与集体无意识之海也是相通的。 就如同之前白洁用深潜座舱‘降临’到林娇娇身上一样，人都可以通过装置潜入无意识之海，然后再附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作为次级领主的思潮化身对这种手段更是驾轻就熟，他所拥有的记忆中，就有关于如何俯身到某个个体身上的知识。 在古代。 这种做法又被人称之为是请神降神，又或者是附身。 叮！ 带着强烈情绪意志的触角狠狠砸在了心智防护之上，虚空之中，仿佛迸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但心智防护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就被击溃了，就好似打碎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样，思潮化身感觉到触角上传来了一点并不强的阻力后，就被轻而易举突破了。 而在突破心智防护的同时，他感觉到又有一批人脱离了掌控。 他分布在夜之城各处的暴民们到现在基本已经全部脱离了控制，现在只剩下一些布置在克里斯蒂娜他们身边，还有贵族区那边如同狂欢一样的暴民们还隶属他的控制之下了……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慢慢减少中。 “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人了，要赶紧找到原因和对策……” 思潮化身顺着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深层通道，如同水流般‘挤入’个体潜意识之中。 狭窄、拥挤、逼仄。 对于广袤浩瀚的集体无意识之海而言，个体的心智意识实在是有些太过狭隘了。 就像是把一个几百斤的大胖子塞进一根直径只有五公分的管子里一样，思潮化身在这条逼仄狭窄的‘管道’中艰难地蠕动着。 然后强行神降到某个个体身上的思潮化身就看到了一张张冷漠而理智的脸。 每个人都像长着同一张脸，不，或许那并不是同一张脸，但是每个人大同小异的冷漠表情，仿佛机器一般无神且死寂的瞳孔，他们站着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正在夜之城的街道上前进着。 而思潮化身的强行降临打乱了这种诡异的整齐。 整齐秩序的队伍，出现了一丝不协调。 原本呈方块整齐前进的队伍同时停了下来，就像是他们服从于另一个集体意志般，每个人停下的脚步都分毫不差，接着所有人在某种莫名力量的控制下齐刷刷转过了头，用惨白、无神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这个是……” 思潮化身的眼瞳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自己控制的躯体心跳正在不自然加速，但异样的是，从自己附身的躯体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层面上的变化。 冰冷、死板、机械。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可为时已晚。 “父亲大人……” 他的自我正在被迅速剥离，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分解’，那感觉就像是站一个旁观者视角，看着自己正在一点点崩溃、瓦解，但他还是在自我消失以前，努力将已经支离破碎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机械化心智……” “传播……” “小心感染……” 最终，思潮化身彻底陷入了静默。 ………… 贵族区。 “出什么事了？！要小心什么？” “喂！臭小子你给我回话！到底怎么一回事！” 吴铭脸色铁青，通过精神链接的信道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思潮化身，可每一条传讯发出去之后都如同泥牛入海般再无回应。 “出什么事了呀？”伊丽莎白歪了歪头，对思潮化身突然断开精神链接的做法感到有些不解。 “不知道。”吴铭揉了揉眉头，“听起来像是遇上了麻烦，他可能是在警告我们，有什么东西正在夜之城里大规模传播，要小心被感染……” 他说到这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于便宜儿子的提醒，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机械化心智……该不会和我之前看到的那些人有关吧？” “那现在该怎么办？”伊丽莎白问道。 吴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 “……”温斯顿听着他们俩交流着，而他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他很想跳脸，幸灾乐祸嘲笑吴铭终于翻车了，但他想了想还是不敢乱开嘲讽。 一是因为他现在摸不清楚眼前这个娃娃脸是不是真的陷入困境了。 二是就算这家伙玩脱了，对方还是有把自己沉粪坑里淹死的能力的。 “先去营救法兰家吧。” 很快吴铭就确立了方针。 “本来接下来的行动还想借助他的力量来收网的，这样看来他暂时指望不上了，趁这个机会把贵族连根拔起的想法看来只能作罢……”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乌合之众(二十九) “我真傻……真的……” 肮脏不堪，浑身都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康诺特爵士坐在路边。 “我单知道那些贵族可能会借这个机会暗中下手算计我，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双目无神，瞳孔涣散，头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泥黄色的污渍，看上去就像是刚在泥潭里打了滚的猪一样，并且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一名陪在康诺特爵士身边还算忠心，脸上身上也挂着点点黄黑污渍的老仆见自家少爷如此萎靡，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少爷……我试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干净的水和衣裳给您换上吧……” “滚开！” 结果康诺特爵士突然暴起，一脚将这个鬓角斑白的老仆人踢到了一边，把剩下几个衣服干净，唯唯诺诺也站成一圈半圆的守卫们都给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你们！” 他双目赤红指着摔倒在地的老仆，然后又将手指向了面前的守卫。 “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 “连一帮子暴民都挡不住！” “那帮暴民就那么厉害吗？！” “为什么他们都摸到厕所里了你们却没有发现！” “他们是怎么搞到炸弹的？！” 他像极了一只负伤的独狼，目光凶狠，气势逼人，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语无伦次地向面前的守卫发出了灵魂质问。 “你们他妈的凭什么身上还这么干净！” 说到激动处，他甚至作势要扑上去活活掐死这群废物。 或许是因为恶臭逼人的原因，也可能是被少爷的气势所慑，当然更加可能是无法接受对方这一身秽物的形象，老仆和守卫们不约而同，几乎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在他们刚一向后迈步，马上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主子，为了顾及他此刻的心情和自尊，便生生刹住了自己这下意识的本能举动。 所以这一步呢，也就变成了半步。 喂！你们退后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过这些人的贴心举动并没有照顾到康诺特爵士脆弱的自尊，反而进一步刺激了他脆弱敏感的内心。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从心头浮现，他只感觉自己脸上仿佛有两团火在燃烧着，就连耳根子都燃烧了起来，心跳咚咚咚地飞快跳动，太阳穴随着快速鼓点般的心跳一鼓一鼓的，他气急败坏地随手抄起几块不知道是被屎糊了一层的石头，还是冻成冰的屎就朝面前那帮守卫们丢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 而被扔的那个守卫也是反应迅捷，在自家主子失了智抄起那不止是屎块还是外面包了层屎的石块时，他就一个侧身灵敏地躲开了屎块投掷。 “你他妈居然还敢躲！”康诺特爵士更气了。 不过这位反应迅速身手敏捷的守卫胆子也是大，被骂了之后还敢用超出常人的语速劝诫着自己的主子。 “大人，我承认我们在保护您的工作上可能有些过失之处，但我觉得您现在在这里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康诺特骂道：“你死开！屎都没有朝你飞来！你妈的你在这里说你马呢？妨碍我的渣渣！” 说话语速贼快的守卫，也不知道是头铁，还是经历过天屎降临这种恐怖灾难后也有些情绪上头，依然用那近乎二倍速的语速回应着暴跳如雷的康诺特爵士。 “大人……这屎往哪里飞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虽然和您离得最近可谁能想得到您身上沾的最多呢……” “你特么还自豪了是吧？！”结果不等不等他把话说完，气急败坏的年轻贵族就将手中剩下的屎块往地上一摔，暴躁地打断了他，“气死偶咧！既然你离我最近，你踏马居然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不来保护我，你现在跟我说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卧槽，你特码怎么不去搞比利！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把你们的蛋挨个打烂，然后全部拖去喂斯大林！” 咔嚓。 在那丧失理智无能狂怒的谩骂中，还能听得出康诺特爵士的咆哮里好像还夹杂着有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那是理智碎掉的声音。 只不过不知从何时起，那个说话二倍速的头铁守卫没有再出言顶撞，守卫和仆人都是默默忍受着，即便被康诺特爵士冲上来又掐又打，又或是干脆拿屎块糊了脸，也没有人在出声或是做出躲避的举动。 那些守卫和老仆全都板着一张脸，面部肌肉僵硬，表情冷漠，双眼中的神采如同机器般无神且死寂。 他们静静盯着康诺特爵士，虽然乍一看像是单方面在被他辱骂，但实际上这些人眼中都带着丝丝审视，看起来就像是居高临下地在审视着眼前这个贵族的言行一般。 然而理智已经下线的康诺特爵士对这些细节，丝毫未察。 ………… “法兰爵士，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会客室中，阿兰爵士对一个蓝色的人形投影问道。 窗户外面已经降下了一层隔离墙，金属质感厚实沉重的隔离墙将会客室内所有可以直接通往外界的通道都进行了加固和隔离，就像是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将这个会客室给罩了起来一样。 然而此刻正坐在会客室内的贵族们却不大高兴。 他们个个脸色阴沉，表情凝重地看着与阿兰爵士交谈的人形投影。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其实很简单，在发现那些暴民正在快速接近后，法兰爵士先下手为强，先通知老管家开启防护系统保证法兰宅邸的安全，然后借故暂离，接着操纵隔离墙降下就把这些贵族给关了起来。 这些贵族本来是想着法兰家再怎么有底蕴，也顶多是在守卫里配上点超凡者，又或者是对本宅进行一定程度的魔改，增加一些抵御入侵者的机关。结果哪知道法兰老爵士反手就给了他们一巴掌，整个宅邸就特么跟变形金刚一样切换成了战斗形态：厚重的隔离墙从房屋内外同时降下，脚下的，天花板和地板也快速变形露出了里面厚实的金属隔断，看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这些贵族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被关在了铜墙铁壁之中，你说这特么谁遭得住啊！ “放心，法兰家宅邸的防御体系非常完善。”投影中的老爵士不软不硬地回应道，“我会保障好各位的生命安全，而且会客室是防御体系中最安全的地方，在解决外面的暴民威胁前还请各位不要随意行动……” “你这是软禁！你在用非法手段软禁一群贵族！” “不，我只是在保证你们的安全。” 切断了与会客室的通讯后，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老管家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汇报起了刚刚传回的消息。 “老爷，我们刚刚又击退了一批伪装成暴民的超凡者……”精明干练的老管家言简意赅汇报道，只是他脸上带上了一丝阴霾，“但是依托克里斯蒂娜小姐建造的机关和防护系统建立的第三防线也被突破了，目前庭院区彻底沦陷，超凡者正在穿越庭院区前往本宅，接下来本宅恐怕将会遭到超凡者的正面袭击……” “嗯……”老爵士点点头，对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只靠机关和防御系统建立的防线，被人摸出规律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鲁道夫呢？从刚刚起就没看到他的人，他该不会在房间里抢救他的那些‘宝贝’吧？” 老管家躬身回应：“大少爷不是没有轻重缓急之分的人，作为最了解房屋结构之一的鲁道夫少爷正带着一批人马挑起了守卫宅邸的重担，另外夫人和两位小姐也已按照预案进入了安全屋……” “那小子居然这么懂事……” “请您给鲁道夫少爷一点信心，他还是很靠谱的。”老管家推了推眼镜，“就像克里斯蒂娜小姐一样，虽然平时性格或许有些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总能挑起大梁，起到决定性作用……” 老爵士听了后也是露出一脸感慨：“是啊……我也没想到，当初决定给宅邸改造增添一些新功能的时候，那丫头居然会提出‘把咱们家的房间改成能自由移动，随意拼接的类型吧！’这种天方夜谭的提案……” “更没想到的是，您居然还同意了。”老管家打趣道，“为一个孩子完成了梦想。” 两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而与此同时，外面由超凡者、贵族私兵还有治安官扮演的暴徒们已经穿过了庭院区，冲到了法兰宅邸的大门前。 他虽然一副与暴民无异的打扮，穿着破烂的衣裤，但无论是红润的气色，还是健硕的身形都出卖了他的真实出身，他面对那扇镌刻着浮雕豪华而又气派的大门，缓缓平举右手。 火焰在他的手中汇聚，起先火球只有掌心那么大，但是随着火焰漩涡不断汇聚，火球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成长到几乎有脸盆那么大时，他抡圆了手臂将手中的火球向着大门投掷了出去！ 轰！ 火球爆炸，碎片齐飞。 “大家跟我一起冲进去！”那名假扮暴民的超凡者当先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整个房子似乎都震了一下，房屋中坐着的老爵士也感觉到了微微震感。 “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乌合之众(三十) “唔……” 一阵阵撕裂的疼痛让鲁道夫疼出了一头冷汗，幽幽从昏迷状态中醒转过来。 眼皮犹如有千钧之重，他艰难地把双眼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抽象的色彩风景。 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剩下红的、黑的、紫的颜色搅浑在了一起，就好像是自己所看到的风景被上了一层高斯模糊的滤镜，又像是被摘去了眼镜的高度近视者眼中的世界。 “我这是在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由于刚刚清醒的意识还有些迷糊，他一时之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短暂的茫然和混乱后，一连串记忆就浮上心头：他想起来自己是自告奋勇主动带着十几守卫执行守卫宅邸的任务，依托宅邸内的防御机关，艰难地打退了一波又一波伪装成暴民冲入宅邸中的贵族私兵。 而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正带着手下与一伙贵族私兵周旋，有人大喊着从背后扑倒了自己，随后耀眼夺目的光芒、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绽放，让他双眼一片雪白，耳边嗡鸣作响…… 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对……他们冲进来了……咕唔……” 话还没说完，腹部再次传来的剧烈疼痛打断了鲁道夫的自言自语，他尚未吐出的音节也变成了卡在喉咙中的痛苦低吟。 “少爷！您醒了吗？”这时，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同时黑乎乎的圆形色块也闯入高度模糊的视野中，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马上就感觉有人按住了他，“请先不要急着乱动，您现在腹部受伤很严重。” “我没事……”鲁道夫虚弱地摆了摆手，虽然他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高糊画质，但他还是凭借声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杰克，战斗结束了吗？我们把冲进来的暴民给击退了？” 对方沉默了。 “我们撤走了是吗……”听到对方的沉默，鲁道夫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在武器有限的小规模械斗里，超凡者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只需要人群中藏着一个有破坏力的超凡者，战局就会立马向着对方那边倾倒，念及于此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因为真的叹气腹部会疼），“还剩多少人？其他人怎么样？受伤严不严重？” 刚刚那场爆炸中能活下来多少人鲁道夫心里也没有个底，如果战场上窜出了个超凡者的话，出现伤亡就已经是必然局面了。 “加上我和您，现在活下来的只剩三个人……”杰克沉默了很久，或许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过了很久后者才拖着干涩、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吉米腿被炸断了，可能是他们想要活捉您的关系，您还有保护您撤退的我受伤是最轻的……” “至于其他人……” 视野中那个黑乎乎的‘圆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爆炸连着来了好几次，好多人都被爆炸和火球吞没了，我只来得及救下了您，还有离门口最近的吉米……” “……” 鲁道夫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听到杰克说出这些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想的有些太天真了。 在使用冷兵器战斗的局面下，一个超凡能力倾向破坏的超凡者，尤其是能引发爆炸这种范围aoe的超凡者，对战斗局面的影响可以说是一面倒的。 只有超凡者才能打败超凡者。 这一定理，就是基于这种战斗条件下而诞生的。 因为在冷兵器战斗的时代，超凡者所能发挥的优势实在太大了，搓个火球扔出去就有一个小手榴弹的威力，想要不靠超凡的力量击败超凡者，恐怕也就只能快进到热武器时代，直接上枪械才能与其对抗了。 可法兰家的守卫们有枪吗？ 自然是没有的。 董事长对贵族一向宽容放纵，对贱民一向不管不问，都是建立在他们没有触及死线的前提下。 严禁私自持枪、私自造枪，就是董事长设下的死线之一。 董事长可以容忍贵族们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可以容忍贱民们偶尔罢工、暴动作乱、宣扬思想犯罪，就算是贵族与贱民们联合起来，前者操纵后者组建一个反夜之城团体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甚至还会暗中派人为这些团体提供物资上的支援。 因为这些都是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夜之城所有流动的物资装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无论是贵族囤积的物资也好，还是贱民赖以生存的能量棒也罢，他们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实际上都在董事长的管控之下，就算是非法团体所使用的物资装备也都是经过他的允许，批准流出后才会通过特殊渠道送到这些团体手中。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够从源头上卡死这些人的脖子。 自从最初的大动荡过去后，夜之城步入稳定期的这几十年以来，有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反夜之城团体诞生，甚至有些反抗团体都是董事长在幕后暗中推动，并且默许做大的。 毕竟在董事长建立的社会模型中‘反抗’也是夜之城社会生态的一环，哪怕是贱民也需要有宣泄的途径：对于想要反抗夜之城的人而言，他们宣泄的途径是加入反夜之城团体，与治安官斗智斗勇；对于不敢反抗夜之城的人而言，他们宣泄的途径是将一切过错和苦难怪罪到反抗者头上；而对于效忠夜之城，争当狗腿子的治安官而言，他们也需要一个在主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只是这些年以来，随着夜之城的工作越发繁重，生产力越发吃紧，这些反抗团体也悄无声息地在夜之城中消失了——一是因为加班时间延长，没多少人能抽出时间反抗夜之城了，二是治安官的打击力度加强并且物资流通的特殊渠道被掐断，那些全职闹事反抗的反抗团体劫掠打不过治安官，又没钱没渠道再去购买食物和装备，所以要么老老实实回去上班，要么就销声匿迹再也没在夜之城里出现过。 当然这些事情鲁道夫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董事长严禁除治安官以外的人持枪，更是严禁私自造枪。 如果说是气动枪、射钉枪使用的子弹也只是橡皮弹或是钉子这种还好，董事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私自制造了火药枪械的话，那么第二天，这个人就会从夜之城销声匿迹。 一段时间后，鲁道夫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一片比巴掌要大上一些的金属片因为爆炸的冲击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只露出了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形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早就已经濡湿了他腹部周边的衣物和一圈圈缠绕的布条，直到现在鲁道夫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似乎正在往外渗血。 虽然杰克已给他做了应急处理，但也只是用布料在衣服外面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权当止血，毕竟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进行手术治疗和缝合的条件，如果贸然拔出金属片只会给伤员造成大出血，致其死亡。 “少爷，虽然房间会随机移动，那些暴民和超凡者不会马上追上来，但一直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杰克将鲁道夫轻轻放在一个门板上，“我现在就带着您转移，不过等会可能会有些颠簸，您稍微忍着点……” “那吉米你准备怎么办？” 杰克愣了愣，旋即回道：“我把您送到安全地方后，再转过头来营救吉米……” 不等他把话说完，鲁道夫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杰克：“你别想蒙我……宅邸的房间随时都在移动、变化位置，只有几个房间的地点是固定的，你现在把我送走了，又怎么可能回来找得到他，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回来救他吧……” 杰克深深埋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看来这种拙劣的谎言瞒不过您……” “废话……这虽然是我妹妹异想天开的念头搞出来的东西，但施工时还是我和老头子一起摆平其中技术难题的……”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杰克，“所以，把吉米也给带上，我们一起走……” “可是少爷……”这个铁一般的汉子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人的情感，“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心跳也很微弱……他告诉我，这样的伤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他怕拖累您的撤离，所以放弃……” “那也不是在这里放弃他的理由！”鲁道夫死死拽着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青发白，他强忍着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和濡湿感，“哪怕是他想自愿放弃的也不行！把吉米也给带上！我们一起走！否则我们谁也别走！” “……”杰克眼中闪烁的神情很复杂，有欣喜，有感动，也有着无奈，良久后他默默低下了头，“是，遵从您的意志……” 很快，他就把吉米给抱了过来，也一同放在了门板上。 吉米的两条腿已经断了，断口处也用布条包扎处理了一下，或许是失血过多受伤过重的关系，他已经奄奄一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鲁道夫只能用撕碎的布条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在门板上固定起来。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伙暴民打扮的贵族私兵冲入了房间之中，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离去的杰克一行人！ “找到了！他们在那里！” “不要让他们再跑了！” “快！追上去！” 鲁道夫看到追兵到来，双瞳猛地收缩，一手紧紧拽住门板上的把手，一手将昏迷的吉米紧紧抱住，不顾腹部传来的剧痛放声大喊道。 “快走！”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乌合之众(三十一) “快走！” 哪怕没有鲁道夫的大声提醒，杰克此刻也已拉起了拴在门板上的锁链，拖着两个伤员就从房间的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在他们冲出房间后伴随着一阵厚重沉闷的机关声便响荡起来，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了短暂而剧烈的动荡中。 “追上去！” 最先冲入房间的几个贵族私兵相互对视一眼，这个变化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太过熟悉了，一旦这种震荡出现，就意味着这个房间将会从当前位置移动到其他地方——一开始他们入侵法兰宅邸时，就有好多同伴因为不知道这件事情而走丢的。 “一定不能让他们逃了！” “抓住法兰家的人，贵族大人重重有赏！” 这些人立马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了上去。 轰隆隆—— 沉闷厚重的机关声在房间中响荡着，此刻身处房间内的人都不约而同感觉到脚底一股上升感，伴随着房间震颤的程度愈发剧烈，许多刚刚冲入房间的贵族私兵都东倒西歪站不住身子，而最初那批冲进房屋的贵族私兵也有好几个人在奔跑中没能稳住平衡，扑通一声就摔了个嘴啃泥。 从房间这头到另一头的直线距离顶多不过十米，普通人可能只要三四秒就能冲过去，然而在这种剧烈动荡的状态下，想要跨越这点距离却显得无比困难。 五秒。 十秒。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房间的高度正在机关的拉扯下不断上升，两个房间门与门之间的连接处已经相互错开，就像是正在上升的电梯一样，可以通过的缝隙正在变得越来越小。 这就是法兰宅邸的房屋构造了。 虽然从外面看上去这是一栋完整的建筑，但如果有人能拿到法兰宅邸内部的规划图纸，就会发现内部的房间都是一个个可以分割组合的立方体。 这些立方体相互组合、堆叠起来，就构成了法兰宅邸这四四方方的外形，并且在内部机关的作用下，除却某些特定房间以外，其他的立方体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切换自己的位置。 在防御系统启动后，整个法兰宅邸就成为了一个不断运动的巨大构造体，构造体以房间为基本单位在不断变动，就像是一个方块会不断变动的巨大魔方一样。 所以如果在这里错过了的话，他们恐怕很难再在这偌大的迷宫中碰到鲁道夫他们了。 见到出入口变得越来越小，想要在门完全错开之前冲入下一个房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念及于此，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贵族私兵猛地一咬牙，借着自己前冲的惯性俯下身子，一个滑铲就贴着不断缩小的‘门缝’滑了进去。 轰！ 在他滑铲冲过门缝的瞬间，房间中迎来了一阵剧烈的动荡，房门之间最后一丝空隙也就此封上，接着上升感和震荡又持续了好一会后，这个房间总算上升到了与另一个房间平行的高度，直到两个房间的门都严丝合缝接在一起时，一个新的房间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而果断滑铲那哥们呢，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鼻尖贴着对面房间的门楣滑了过去，擦着门楣滑进门他就在半空中舒展身子，在半空中轻巧地翻了个空翻，接着像猫一样悄无声息轻轻落在地上。 “跑的还挺快。”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内早已四下无人，不禁冷哼道。 “不过你们逃不掉的……” 他这样说着，目光落在房间内一条十分明显的拖痕上，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重物剐蹭后留下的痕迹，就这样一直延伸到房间的另一个房门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只要顺着这个拖痕追，迟早能追上你们。” 话分两头。 这边艺高人胆大的追踪者正在独自追逐着他的目标，而作为逃亡方的鲁道夫一行，也丝毫没有松下劲来。 “少爷……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杰克拖着门板走进一个房间，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工作室，房间里到处都能看到小圆锯、电锯、刨子和焊接枪一类的工具，墙壁上还挂着许多起子、锤子。 这边他拖着门板上的伤员冲入下一个房间后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连着跑过好几个房间后才放缓了脚步，开始按照鲁道夫的指示行动。 之所以要放慢脚步的原因，主要还是伤员实在经不起颠簸了，他只是拉着门板短暂跑过了几个房间，鲁道夫和吉米身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要是再颠簸一旦指不定会加重他们的伤势。 “这是……这个布局是工具室，从墙壁上的工具顺序来看，应该是三类工具室，我记得三类工具室的运动规律是……” 突然，鲁道夫英俊帅气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垂下的金发也被打湿，紧紧贴在额前，他张大嘴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暂时压下腹部剧烈的疼痛，手臂颤抖着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如果运动规律没错的话，往那边走两个房间，就能到达楼梯……” 虽然法兰宅邸的改造源自于克里斯蒂娜一个异想天开的点子，但真正付诸实施这个想法的人却是法兰老爵士和鲁道夫。 这个家被做了什么改造，有哪些机关，大同小异的房间被归成了几类，不同类别的房间的运动规律是什么，他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当然即便知道这些规律也只能让他们在逃跑时多上一些优势而已。 “吉米呼吸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必须得尽快赶到安全区域给他做进一步的救治，二楼就有一个安全区……” 此时此刻，对于鲁道夫他们而言，亦是分秒必争的局面。 “我尽快。”杰克默默点点头，然后拉起门板就往鲁道夫指的方向走，结果拖着门板刚走了两步，鲁道夫又开口了。 “等一下。” 杰克生生刹住迈出的步伐，疑惑地看向了鲁道夫。 “还有点事情要做……”虚弱的年轻贵族如是说道，“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些机关，在走之前我们可以稍微设置一下，或许能阻拦后面的追兵……” 根据鲁道夫的指点后，杰克又启动了工具室内的几个尚未激发的陷阱和机关，之后才拖着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 杰克拉着门板上的两个伤员尽量迈着平稳的步伐在诸多房间中穿行着，在鲁道夫的指引下，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并且设下阻止追兵前进的机关，想着希望能用这种方法阻拦追兵，然而敌人的速度比鲁道夫想象中还要快上一些，他们刚刚通过二楼的楼梯不久后面的敌人就追了上来。 “抓住你们了！” 在杰克拖着伤员上楼后，一声暴喝就从背后传来！ 紧接着一团火球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在面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强烈的冲击波随之淹没了他们。 砰！ 火球炸裂开来，强烈的冲击波和气浪掀飞了在场的三人，杰克远远飞出去，而鲁道夫因为和吉米绑在一起的关系，没有被炸飞很远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唔咳咳咳咳……” 鲜血从鲁道夫的口鼻中涌出，刚刚被气浪掀飞的那一刻，他几乎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都要断线了一样，不过在摔倒在地牵动伤口时的剧痛，又把他即将飘远的意识又给撤了回来。 “少爷！” 杰克看到鲁道夫一阵吐血，激动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刚一起身烟雾之中就踹出一只脚，将他又一次踹倒在地。 “你觉得你跑得掉吗？”超凡者从爆炸的尘埃中走出，一脚踩在杰克的胸膛上，“你的小聪明很管用，如果换了别人来，或许会对你设下的那些机关陷阱感到头痛，但很可惜，你的小把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 杰克怒目圆睁，眼神表情恨不得想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同时身体也在暗暗积蓄力量，随时准备抓住破绽就暴起伤人。 “噢哟？我警告你不要乱动啊。”超凡者仿佛没有看到杰克的怒目而视一样，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团只有指头那么大的袖珍火球从他手指尖浮现，如同跃动的精灵在他指尖舞动起来，“想想看，我能让火球炸飞你，是不是也能让火球直接把你炸死？” 杰克表情逐渐变冷，哪怕是面对超凡者的死亡威胁也没能改变他的心意，他此刻全身绷紧蓄势待发，只需要对方露出一丝破绽，他就会立马发起攻击打破僵局，又或者……干脆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如果能让少爷脱离险境的话，他就算拼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 然而就在这时，超凡者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声一般开口道。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在乎你的性命的……”超凡者话锋一转，然后将环绕着袖珍火球的手指，指向了稍远一点的鲁道夫和吉米两人，“那如果受到威胁的人是他们呢？” “虽然贵族大人说要活的，但也没有说四肢健全对吧？如果你真想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我也只能像炸断那个人的腿一样，炸断你家少爷的手脚，这样抓起来也会很方便吧？” “是你！”杰克只感觉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从心头涌现，他大声咆哮起来：“大家都是被你炸死的，还有吉米的腿也是被你炸断的！你这个混蛋……” “对，我把他们全部炸了，一个没留。”超凡者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左手也伸出一根手指，一颗袖珍火球从他指尖浮现，向着杰克的额头点去，“然后接下来你将会感受到你的脑髓是怎么被炸飞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乌合之众(三十二) 怒不可遏的杰克额角青筋暴起，目龇欲裂盯着踩住自己胸膛的超凡者，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狰狞表情，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环绕着袖珍火球的手指朝他额头点来，无可奈何。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不能不在乎少爷的安危。 可能有人会疑惑为什么他会把鲁道夫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他难道是法兰家培养的死士吗？ 其实呢，是，也不是。 确实，夜之城的知识贵族会去福利院挑选一些尚且年幼的底层儿童带回去培养成死士，但和杰克以及法兰家的实际情况还是略有不同的。 杰克和其他效忠法兰家的守卫一样，都是在夜之城的贫民区流浪许久被法兰老爵士捡回来的底层儿童。 法兰老爵士把他这样的底层儿童带了回来，给他吃给他穿，还有准备温暖的房间和柔软床铺（相对他以前睡大街时的温度要温暖、柔软得多），让他能吃饱穿暖不再过以前那种饥寒交迫的生活。 宅邸内的仆人们和老守卫时而耐心、时而严厉地教育他们这些孩子遵守规矩和道德礼仪，教会他们宝贵的知识和格斗技巧，让他们逐渐从一群无规矩无道德的暴民，成为了至少能有自己的坚持和道德底线的人。 克里斯蒂娜小姐、鲁道夫少爷会把他们当成对等的人来对待，宅邸里的老守卫会经常教育他们不能随意浪费自己的生命 在这样的成长经历和轨迹下，就塑造出了如今的杰克。 事实上不止是杰克，许多从小被老爵士捡回来培养的守卫们，也早就把法兰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来看待了，所以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时，这些人还能士气高昂地跟着鲁道夫一起把入侵者一波波打退。 这也不难理解。 您就好比说，您家庭美满，每天都过着幸福的小日子，结果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伙强盗要来把你家打砸抢了，把你至今为止的幸福生活全部摧毁，搁你你也得跟这伙人拼命吧。 所以如果真要说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士，或许也没有错。 只是他和那些通俗意义上从小被洗脑成工具来使用的死士不同，是被恩情所驱动着前进赴死的死士。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不过杰克早就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像那种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手握拳放在心口，并且大喊“献出心脏！”这种话然后悍然发动死亡冲锋的事情，他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因为那样会死的毫无价值。 面对缓缓向额头点来的手指，浮现在杰克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如何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 “记住，你们的性命就是老爷手中的钱，或许你们的性命顶多只值几便士，但即便只值这么点也不能随意浪费，你们要把性命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让你们的性命发挥十几便士、几先令乃至几磅的价值！” 因为老守卫是这么教导他们的。 要在最有效的地方死去。 强行引发爆炸同归于尽？ 不行！之前那个火球的威力还有他现在的表现，无论是哪个都说明了他能控制爆炸的威力…… 暴起发难，偷袭对方？ 这家伙还有只手一直指着少爷……我死了，少爷一个人或许还能挣扎着逃离，可如果他手脚再受伤的话，就不可能逃离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手指，杰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对策，可始终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破解当前困局。 眼看死亡就要到来。 然而。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反倒是随着“嗤——”的一声，超凡者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从右肩传来，整张脸都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苦扭曲起来并且爆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伴随着惨叫，超凡者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疼痛让他下意识收回手捂住自己右肩的肩窝，而环绕在指尖的袖珍火球也随之熄灭。 机会！就是现在！ 杰克双眼一亮，他没有浪费时间追究刚刚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对方捂住右肩，痛苦大叫的举止来看，必然是受到了袭击！ 而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在超凡者捂肩大叫时，他双手死死擒住踩着自己胸膛的那只脚，超凡者顿时大惊下意识想要抽回脚，奈何杰克的双手就如同两个铁钳般将他的小腿死死钳住不让其抽出，接着腰背发力，猛地生出一股力将身子顶了起来。 肩膀突然遭袭，被踩在脚下的杰克又突然起身，让超凡者的身体平衡瞬间被打破，他连连向后单脚跳跃试图稳住身子，但还是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向后摔倒在地。 但杰克肯定不会就这样让他一个屁股蹲就摔倒在地就轻易放过他，所以在他即将摔倒的时候，已经站起身子的杰克又狠狠拽着他的小腿，将他生生‘扯’了回来，然后膝盖拱起，一记膝撞结结实实就撞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如此恶毒、阴损的招式招呼上来，哪怕是超凡者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等他感觉到两腿之间的疼痛时，他已经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站立的那只腿已经没了力气软软跪下。 相比之下，肩膀上撕裂的针刺感在胯下之痛面前，仿佛都变得不算事了起来。 “呃！唔……” 而他原本的惨叫，也在挨了这一下后变成了一声连惨叫都闷在喉咙里的闷哼。 这本就是生死相搏的场面，杰克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这一记膝撞下去，就不仅仅只是鸡飞蛋打那么简单了，恐怕都直接给做成亲子丼了。 只要还是个男人遭受这种重击后，脑子肯定要放空个半分钟才能恢复意识，而想要彻底恢复战斗力，重新站起来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可能需要五分钟十分钟，也可能需要大半个小时乃至几小时才能重新支棱起来。 但杰克可不会给他缓过来的时间。 童年混迹在贫民区的经历，让他见过许多类似极限反杀的套路，在平日里对练时其他守卫同事们也经常会用假意投降，实则偷袭的肮脏手段，再加上这家伙又是个超凡者，所以不彻底解决掉对方，杰克肯定是不会安心的。 所以在放开超凡者的小腿，任由对方软趴趴倒下去的瞬间，杰克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腋下穿到超凡者的身后，然后一手抓住超凡者的手腕，一脚踩在他肘关节的反面，用力一折，就像折断极有韧性的树枝一样将对方的手臂折断，然后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将其折断。 咔嚓！ 咔嚓！ 两声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起，不过超凡者并没有发出惨叫。 因为比起生生折断手臂的疼痛，还是两腿之间更疼。 直到废了对方的双手，杰克才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团巴掌大小的橘红色火球，凭空出现在了杰克的面前。 哪怕已经被人打蒙了，超凡者还是强忍着疼痛召唤出了一团爆裂火球给予反击。 “糟了！” 在看到这个火球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心中暗道要糟，刚准备紧急闪避那个火球就炸了。 嘭！ 近在咫尺的火球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炸开！ 皮肤迸裂，鲜血自伤口中喷涌而出。 杰克的身体倒飞而出，如同一个破口袋般被炸的高高飞起，然后重重摔落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不过万幸的是，他并没有死。 或许是怕威力太大伤到自己的关系，超凡者在这次爆炸中并没有使用全部威力，所以杰克没有像他之前的同伴那样被炸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但即便如此他现在的状况也够呛的。 爆炸的冲击波镇伤了内脏，多处皮肤严重烧伤，胸腹处因为爆炸呈现出大片大片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爆炸的声浪震破了他的耳膜和鼻腔里的毛细血管，杰克躺倒在地上口鼻耳都渗出了鲜血，看上去凄惨无比。 而超凡者在做完这些事情后也短暂地晕了过去——他本来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召唤出的火球，如今精神一旦放松下来，人直接就晕了过去，结果没晕几秒又被裆下的疼痛给活活疼醒。 一时间之前唯二能动的两个人现在都倒在了地上无法动弹，一个还没有从撩阴腿的后续影响中缓过气来，一直都处于晕了醒，醒了晕的状态。 而另一个直接被炸了个半身不遂，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必须……赶紧缓过劲来…… 超凡者强忍着裆下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在心中这样想到。 快动啊！我的身体，你为什么不动起来…… 同样，杰克此时也在拼尽全力想要控制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躯再次站起来。 房间内突然陷入了诡异而又沉默的气氛，双方都在沉默中较量着，谁都不敢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因为他们很清楚，谁先恢复过来，谁就能主宰对方的生死。 但杰克并不走运，幸运女神显然没有眷顾他，当他还在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臂想要撑着自己站起来时，蛋碎的超凡者已经完成双脚内八直立行走的成就了。 “结束了！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给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三十三) “我要把你们都给杀了！” 超凡者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饱含着恼羞成怒，屈辱，甚至在那略微颤抖的声线里还能听出一点点的……委屈。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虽然已经稍微缓过劲来，但裆部还在隐隐作痛，甚至还隐隐感觉裤裆里有些湿漉漉的，双腿使不出劲还是只能以内八字的方式才能勉强站得起来，双手也被彻底废了，现在正十分形象地在向人阐述什么叫做‘胳膊肘往外拐’，相比现在这幅惨状，那根深深刺入他右肩肩窝的长钉，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就算是和其他拥有超凡力量的强敌作战，他都没有被打得像今天这样狼狈，而且面对的还是一帮没有超凡力量也没有热武器的普通人，这其中固然有疏忽大意的因素在里面，但作为一个掌握着超凡脱俗力量，天生就与绝大多数人与众不同的超凡者，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就像夜之城的贵族们一样，他们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身份尊贵，不屑于贱民为伍，甚至觉得与他们活在同样的街区上，呼吸相同的空气都是一种耻辱，这种连毛孔中都散发着自尊心的生物，结果被人一盆子屎扣头上了，那从大受打击精神萎靡不振到直接疯癫都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和那些屎到临头后心丧若死、失魂落魄的贵族们不一样，他的精神变化主要是倾向于无能狂怒那一边。 “首先……从你开始！” 超凡者首先盯上了卧倒在地的鲁道夫。一方面是因为后者现在离他最近，另一方面是钉在他肩窝上的那根长钉就是这个可恨家伙打出来的，如果没有这家伙在关键时刻添乱的话，他也不会被搞成这个鬼样子。 既然要雪耻，那么自然要先拿这个贵族小少爷开刀。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侧卧在地上，明明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鲁道夫看着超凡者一步步迈出内八的步伐，如同蜗牛般缓慢地朝自己挪动过来，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惊慌恐惧的神色，反而露出了近乎挑衅的笑容。 “你现在赖以施法的双手已经被折断了，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年轻贵族的嘲讽深深刺伤了超凡者的内心，他激动加快了挪动的步伐，状若疯癫地大吼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体内的内脏一片片炸飞，让你缓慢而又痛苦地活着体会这种折磨！” “如果做得到的话，那你来试试看啊……” 鲁道夫之所以如此有底气，不是因为杰克废去了超凡者的双手使其无法正常施法，而是此刻正被他藏在身下用衣物遮挡住的武器。 一把射钉枪，这是之前杰克拖着他们经过工具房时他在那里找到的，不过在他花了一点时间进行魔改后，这把射钉枪比起之前已经臃肿了一大圈，射钉枪的握把被加固了一大圈，一根中空密封的合金长管也成为了射钉枪的新枪管，枪身上还被装上了一个压力调节阀，数根导管从调节阀中延伸而出接入到他藏在身后的几个气瓶中。 只要打开压力调节阀，气瓶就会开始自动注压，只需要他扣下扳机击发…… 然后就会……砰的一声！ 装填在里面的精钢长钉就会被膨胀气流和一瞬间增加的压力推动着脱膛而出，轻而易举刺入，撕裂，贯穿生物的肉体凡胎。 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优势。 最初射出的一根长钉鲁道夫其实是瞄着超凡者的眼睛和脑袋射击的，虽然在射击前他就已经计算过钢钉可能偏移的角度，并且提前修正了瞄准的准心，但最终偏移程度还是超出了预料和想像。 最后能射中超凡者的肩膀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毕竟这只是一把射钉枪，不能像普通枪械那样用膛线来稳定子弹，而且给他改造的时间也太短，即便他有办法让脱膛而出的钢钉稳定飞行，相关改造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出来的。 距离还是太远了……还需要再靠近一点…… 鲁道夫冷静地计算着他与超凡者之间的距离。 留意距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太远射钉的准心和平衡会大幅度下降。 太近可能会进入对方的攻击范围。 年轻的贵族谨慎地思量着。 超凡者身受重伤也只是拉平了两者之间的差距，让本来一面倒的战斗平衡成了旗鼓相当的菜鸡互啄而已。 他的优势是手里有射钉枪，能在一定距离外解决掉敌人，而对方则是一个超凡者。 哪怕这个超凡者已经鸡飞蛋打，双臂骨折，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十米。 七米。 四米。 就是现在！ 在超凡者靠近到一定距离，在一个既不是太近，也不算太远的位置后，鲁道夫终于抓住了最合适的射击距离！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压榨着自己仅存的生命潜力，艰难抬起了握在手中的射钉枪。 瞄准胸口。 吸取了上次射偏的教训，鲁道夫没有选择瞄准咽喉或是眼睛这种要害部位。 咽喉和眼睛虽然是要害部位，一旦击中肯定能给予对方暴击伤害，但毕竟目标太小，以他的技术很难做到精确打击，而射钉枪进行过一次射击后，不仅需要重新装填钢钉进去，还需要人手动往里面灌注高压气体，其过程非常耗时，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趁对方被撩阴腿动弹不得的那段时间里补刀的原因。 不是不想补刀，是真的做不到。 如果他能连发钢钉的话，早就端着射钉枪把超凡者给突突突打成筛子了，哪还会有这么多事。 扣动扳机。 超凡者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维持着内八字的站立姿势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想要闪避，但裆部给他造成的伤势让他此刻的动作缓慢如同蜗牛一般 击锤已经触动机关，解除压力阀。 枪膛中蓄势待发的高压瞬间释放，推动着枪管中严阵以待的钢钉脱膛而出！ 嗤！ 破空之声再次袭来。 空气中一道银白的光华闪过，仿佛死神夺命的镰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了数米以外的超凡者！ 结束了。 鲁道夫看着惊恐万分的超凡者，心中这样说道。 然而就在下一秒，超凡者惊恐的表情就变成了一抹微笑。 一团袖珍火球凭空浮现在他面前，精准无误地撞上了朝他胸口袭来的钢钉，几乎就在同时火球轰然炸开 一瞬间，一个精准而高效的爆破让鲁道夫蓄谋已久的一击落了空。 “我说过的，我可以精准控制爆炸的威力。” 超凡者眼中闪烁着嘲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远处表情逐渐变得惊讶而绝望的鲁道夫，虽然他仍然保持着内八字的站姿，但能从他愉悦的表情看得出，他非常享受对方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 “以及，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只能依靠双手施法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乌合之众(三十四)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只能依靠双手施法吧？” 超凡者居高临下地欣赏着鲁道夫惊讶的表情，说话之间好几个拳头大小的袖珍火球便如同鬼火般在他身前浮现，就像是围绕着恒星公转的天体般环绕在他身边做着不规则的运动。 “那么，到此为止吧。” 接着环绕在超凡者身边的火球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拖曳长长的尾焰朝躺在地上的年轻贵族疾驰而去！ 糟了！ 在看到火球出现的那一刻鲁道夫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虽然他事先考虑过对方还保留了一定程度超凡力量的可能，但对方此刻展现出的超凡力量超出了这位年轻贵族的预想，他想要闪躲，然而嵌入腹部的金属碎片却让他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袖珍火球朝自己飞来。 心念电闪之间，他做出了一个不算明智的决定。 他压榨着自己近乎枯竭的体力，强忍着腹部撕裂的疼痛双手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然后…… 将射钉枪扔了出去。 好！最棘手的东西解决了。 超凡者看到他将射钉枪奋力投出的一幕，嘴角再次露出了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 紧接着那原本向着鲁道夫飞去的袖珍火球拐了个弯，划着诡异的弧线击中飞在空中的射钉枪。 嘭！嘭！嘭！嘭！ 下一秒，一连串低沉的爆炸闷响在房间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爆炸火团汇聚在一起将魔改后的射钉枪给吞没，爆裂火球中经过调整蕴含着过量魔能的火焰迸发出千余度的高温，刹那间便焚毁了射钉枪里面的各类机关零件！ 被骗了！ 鲁道夫看到超凡者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就发现自己被骗了。 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的射钉枪！ 而这一念头浮现在心头时，他也同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 对方或许并没有他之前想象中那么强。 从刚刚装成无法施法无能狂怒的样子，到后来气定神闲一发小火球炸碎钢钉的举动，都是为了让他以为对方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超凡力量而做的铺垫，好在之后能让他自乱阵脚将自己手里的王牌主动交出去。 超凡者或许确实保留了不少的超凡力量，但恐怕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够拿下自己！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后，鲁道夫顿时感觉懊悔不已，因为此刻他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了。 啪叽！ 表面上附着一层魔能火焰的射钉枪掉落在地，发出了仿佛融化的黄油摔在地上的声音。 只是短短几秒钟都不到的时间，这个经过魔改、东拼西凑起来的射钉枪已经成为了一坨因高温软化的金属。 看到最大的威胁已经化为一堆废品，再也不能威胁到自己的时候，超凡者心中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事实上他的状态也很糟糕，身体上的那些伤自不用说，更重要的是身上这些伤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对超凡力量的控制力。 身体状况变差就会影响到精神强度，而精神强度下降就会导致对超凡力量的控制力变弱，这就导致他能够控制的超凡力量变少了。当然想要强行驾驭受伤前的超凡力量也不是不行，但搞不好就会被无法驾驭的超凡力量所反噬，所以这才是他实力下降的主要原因。 他并不是为了精确控制爆炸威力而做出的袖珍火球，也不是为了装逼才走到这么近的距离展现出超凡力量攻击鲁道夫，而是单纯地做不到在远处用饱和火力将其手脚都轰断，仅此而已。 没有远程的攻击手段，移动速度也因为裆部受伤的关系缓慢如蜗牛，所以如果放任鲁道夫持有射钉枪从远处对他进行威胁的话，他之后就会陷入非常不利的局面。 又是数团袖珍火球如鬼火般从超凡者的身边浮现，随着他心念一动，以超凡力量构成的袖珍火球化为数颗火雨流星向鲁道夫的手、脚和两腿之间飞去。 以附着在对方身上的精神力作为牵引桥梁，激射而出的火球相当于是被拖曳着朝目标攻击而去，如果没有被其他攻击提前阻挡的话，基本是不可能落空的！ 超凡者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 鲁道夫却做出了令人费解的举动。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几个银白色的瓶子，贴平了地面将其滚出。 咕咚咕咚咕咚！ 椭圆形的银白瓶子在金属与地面滚动时发出的碰撞声中，快速朝着接近而来 他与对方之间的距离毕竟只有四米，所以在他即将被袖珍火球击中前，金属小瓶也已经滚到了离超凡者不到两米的距离内。 他想干什么？！ 这一连串反常的行为顿时让已经吃过一次亏的超凡者警兆大生，他还记得自己之前掉以轻心所得到的教训，这内八字的站姿和往外拐的胳膊肘，就是血的教训。 所以这一次，他不会给对方机会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想退开躲避多半已经是做不到了，所以超凡者选择了更加极端，也是他更加信任的处理方法。 既然是来历不明的东西，那么用超凡力量把它炸掉不就好了？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很简单很超凡者。 不止是他，也不只是夜之城的超凡者有这样的思维定势，几乎是包括主世界的绝大多数超凡者在内，面对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时，都是抱着‘俺寻思先用超凡力量试试看能不能解决吧？’这样的想法，然后用超凡力量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了问题。 “回来！” 超凡者发出一声爆喝同时精神力延伸出去，在那个向自己咕咚咕咚滚来的瓶子留下了精神力印记，那些即将击中鲁道夫的火球立即像收到消息一样，生生刹住了向前飞遁的趋势，舍弃了近在眼前的目标立即回头分别转向撞上了滚向超凡者的瓶子！ 然后，爆炸就发生了。 火球炸开，魔能火焰灼烧着气瓶表面的合金，使高压密封的气瓶出现了一丝致命的缺口。 随后气瓶也炸了。 金属破片在千余度的魔能火焰下顿时融化成液体，但这仅仅只是灾难的开始。 魔能火焰虽然将这些爆炸破碎的金属破片融化成液体，但在气瓶爆炸时产生的强大压力推动下反而化为了致命的金属射流，化为一道道灼热的液体之箭向四面八方激射开来，而很不巧的是，首当其冲面对这致命金属射流的人，正是间接造成这一切的超凡者自己。 这一次他引以为豪的 还没来得及等他发出惨叫，又是一道金属射流激射而出，命中了他的面门眉心。 炽热高温的金属射流一瞬间将他的皮肤、血肉烧成了焦炭，随后又余势不减地熔穿了他的颅骨，滚烫的合金铁水注入他的颅腔之中瞬间将大脑组织熔毁，随后逐渐冷却下来的合金铁水缓缓凝固，重新化为了一小块扭曲的合金永远留在了他的颅腔之中。 超凡者走了，他走的很安详，除了在最后的那一刻除了感受到无边的恐惧以外，一点痛苦都没有感受到。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乌合之众(三十五) 随着超凡者扑通一声死不瞑目重重倒在地上，这场九死一生的战斗才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真险啊……” 直到尘埃落定之时鲁道夫才松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我们赢了……杰克，吉米，我们赢了……” 他试图背着吉米从地上爬起来去看看杰克的状况，但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腹部的贯穿伤，负伤后还对射钉枪的紧急魔改，还有刚刚那一番险死还生的战斗都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与生命，如果不是担心杰克的伤势和吉米逐渐糟糕的伤情，以这个年轻的小贵族现在只想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然而现实不能让他轻松下来。 “呜——！” 一连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后，鲁道夫又坐在地上喘了会气，通过深呼吸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默默积蓄了好一会的力量，才憋着一口气，喉咙里发出近乎低吼的痛苦咆哮，强忍腹部贯穿伤的撕裂痛苦背着杰米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本已经开始止血的伤口被他这么一搞，又迸裂开来，鲜血从裂开的伤口中层层渗出，濡湿了他腹部的衣服和绑在外面的布料。 他背着双腿被炸断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吉米，摇摇晃晃朝着远处生死不知的杰克走去。 “呜……我这是……杰克？鲁道夫少爷……他……醒了吗？” 或许是前进时跌跌撞撞的颠簸摇晃，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吉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混沌而茫然的意识刚一清醒，立马就 “啊？吉米？你醒了啊？”鲁道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没有什么事情，你再稍微忍耐一下，我和杰克马上送你去治疗……” “啊？！少爷……这……这不合适……您怎么能屈尊背小人……”这时稍微清醒一点的吉米才发现自己正被自家少爷背着，把他吓了一跳。这个伤员挣扎了两下似乎是想挣脱出来，奈何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他的挣扎根本没有起到什么实质的效果。 “别乱动，现在是我说了算……嘶！”鲁道夫低骂道，不过马上牵动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龇牙咧嘴好一会才忍住腹部阵阵的疼痛，“你要是掉下来了，我还得多费点劲把你从地上再拉起来……” 吉米不敢顶嘴，老老实实不再挣扎。 “这还差不多。”见背后的吉米安分下来鲁道夫才轻哼一声，他背着前者走到生死不知的杰克身旁，看到对方胳膊腿儿都还完好，除了头破血流但身上也没有太多明显的伤，胸膛也在有规则的起伏，总算是放下心来：“还好……人还有气……” “抱歉……少爷，我把事情搞砸了……”杰克看到鲁道夫走到了视野范围内，“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没有保护好您……” 还没等他说完鲁道夫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行行，你就别跟我在这里拽词了，还能动不？” “如您所见……”杰克惨笑了一下，“受了点伤暂时动不了，您先走我马上恢复了就追上来……” “你可拉倒吧……”鲁道夫瞥了他一眼，“你是傻子，还是你是在把我当傻子？我现在走了，等会你去哪来找我？” 杰克不说话了。 鲁道夫没有搭理他，只是艰难转动着身子在四周环视了一遍，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逐渐走出了杰克的视野，脚步声逐渐远去。 但很快，脚步声又从远到近走了回来，而且还带起一阵有什么在地上摩擦的拖拽声。 然而看清鲁道夫拖着的东西之后，杰克双瞳微微收缩：“这……您这是……” “吉米的伤势毕竟拖不得，把你放在这里也不像话，所以我把之前那个门板找了回来。”鲁道夫缓慢弯下身来抓住杰克的双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往门板上拽，折腾好一会后，他才努力将杰克那壮硕的身子拖上了那半个门板上，“这门板虽然被炸碎了半边，但万幸的是连接着拉索那一头还算完好，拿来用应该是够了的……” 家里这一批年轻点的守卫几乎都是伴随着他一起长大的，尤其是杰克，既是半个玩伴也能算半个手足，再加上他的家庭氛围确实和其他的贵族不同，对夜之城的下层阶级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有很强的歧视与蔑视心理，所以这十几年相处下来，多多少少还是积累下了一些深厚的感情。 如果杰克死了，虽然鲁道夫自觉自己不会像死了亲人一样悲痛欲绝，但肯定也会觉得难受。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有说有笑呢，几分钟前还在相互扶持逃亡呢，结果哐一下，人说没就没了，认识了十几年的熟面孔一个一个再也见不着了，将难免会让人怅然若失，扼腕哀叹。 不止是对于杰克，对于其他那些跟着他一起守护法兰宅邸，最后命丧战场的守卫们他都是怀抱着类似的心理。 当然这也只是鲁道夫自己的感觉而已，你要换了一个典型的夜之城知识贵族来面对这些事情的话，哪怕手底下的仆人守卫全部死光了，恐怕贵族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就是他们家与其他贵族的根本不同了，法兰家有一个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小女儿天天在家人耳边灌输人人平等的理念。哪怕鲁道夫是块油盐不进的顽石，被这么物理教育（洗脑）了十几年，再怎么样行事风格上也会带点其他贵族所没有的人道主义精神和怜悯了。 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丢下这两个人自己逃走的。 在把杰克装门板上之后，鲁道夫又紧了紧绑在身上的吉米，然后拽起拉索鼓起一口气，拉着门板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拖着杰克小小前进了一步，数秒后，深呼吸几口气的鲁道夫又拽着拉索迈出了一步，门板和他又小小地前进了一点距离。 就这样，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他拖着杰克，背着吉米挪出了房间。 一个房间。 两个房间。 三个房间。 到后来，鲁道夫已经完全是机械地在向前迈出步伐，虚弱而又艰难地带着两个伤员向着目的地前进，他背后的吉米昏过去几次，又醒来了好几次。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晕倒，只能完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强撑下去，一步过后接着迈出一步，不去想前方还有多少路，也不想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只尽可能多走出一步，尽可能多向前一步…… “少爷……”这时背在背后的吉米发出了虚弱的呼唤，“我们……是到安全的地方了吗？” “我们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鲁道夫此时也已经濒临极限，过量失血已经让他的脸色惨白，但他仍然耐心安慰着背后的伤员。 “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到了好多好久以前的事情……” “在街上流浪的日子……” “被老爷带回来的日子……” “保护少爷和小姐们的日子……” “然后我……看到我们……打退了那些私兵……” “守住了宅邸……” “我们最后赢了吗……少爷……” 吉米喋喋不休地轻语着，然而每说一句，他的声音就会变得更轻一些，变得更加缥缈一些，仿佛他整个人都随着他的意识正在逐渐飘远。 鲁道夫顿时急了：“喂！吉米！别睡！坚持下去！别睡！还有一会我们就到了！再坚持一会！” 他这心一急，本来早就超出负荷极限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 “少爷！” 看到鲁道夫摔倒，躺在门板上的杰克也急了，他努力挣扎着想要从门板上爬起来，然而他的身体，仍然不争气地一动不动。 即将远去的听觉中，他听到了有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传来。 “找到了！”“他们就在前面！”“那个贵族还有气！快抓住他！” 逐渐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了有一群模糊的人影正在缓缓围上来。 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超越人智的存在祈祷求救，然而在意识弥留之间，他看到了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挡住围上来的那些贵族私兵。 一道倩影身姿妙曼，秀美的蓝发随风飘舞，尤其引人注目，另一道身影慵懒随意站在一旁，存在感极低，配合身边那个倩影，很容易让人下意识就忽略过去。 “虽然我答应莉兹的是救下克里斯蒂娜的家人和家族……”一个温和慵懒的声音响荡在他耳边，那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带着点点嫌弃麻烦的语气，但每字每句此刻都化为了照进鲁道夫心头的希望，“但既然你都主动提出委托了，希望有人来帮帮你救救眼前的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认出来了那个男人。 吴铭，那个自称阿克西斯团团长，用他那仿佛什么都不是太在乎，漫不经心的声线缓缓说道。 “放心吧，你妹妹现在很安全，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下一刻，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乌合之众(三十六) “放心吧，你妹妹现在很安全，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吴铭看着意识已经在昏迷边缘徘徊的鲁道夫，仿佛是为了让他放心般低语道，随后从手中甩出三团修复模块的金色光团，扔进三个伤员体内稳住他们的伤势，然后才将注意力转向了面前需要解决的敌人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有七个人啊？”他眯起眼睛点起数，然后看着面前那七个人露出怪笑，“呵，你们应该就是最后的七个人了，看样子你们也都是有点能力的超凡者，又正好是七个人，要不我就叫你们葫芦娃吧。别浪费大家的功夫一个个送了，你们一起上吧，教训完你们，我还要赶去贫民区救火，鬼知道你们的董事长又搞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玩意儿……”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无论是神情举止还是语气态度，都没有一丝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而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对面七人心中升起了忌惮。 法兰宅邸的防护系统也并非等闲，别看鲁道夫和他手底下那些守卫付出了惨重代价都没能阻止这些人的入侵，但事实上，从入侵法兰宅邸到现在，那一大帮人冲进宅邸的贵族私兵现在恐怕十不存一，能活下来的要么是拥有超凡能力的超凡者，要么就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私兵，实力稍微差一点的贵族私兵早就已经葬身在五花八门的机关陷阱手中了。 能走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是人精了，刚才看到已是强弩之末的鲁道夫他们还能气势汹汹围上来，但此刻面对吴铭的挑衅和嘲讽，他们却没敢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因为这两人是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几秒前这里还没人的，一眨眼就多出两个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让他们一下子就对吴铭与伊丽莎白的身份有了猜想。 超凡者。 其中一个至少可以使用空间转移能力。 而另一个，暂时能力不明。 至于拥有空间转移能力的到底是眼前这个娃娃脸，还是那个蓝发少女，他们一时半会还没有搞清楚。 七个人彼此合作一路走到现在，多少也有些默契，为首的人与他们相互交换一个眼神后就已经确定了作战计划，这七个人当即四散跑开，并且从不同角度同时发起了攻击。 冲在最前面的超凡者挥手之间便掀起了大片大片燃烧的火焰。 热浪滚滚，焚山煮海，炽焰逼人！ 熊熊烈焰化为一条炽白的火龙，以焚尽万物的气势咆哮着，张大嘴巴朝吴铭咬去。 同时另一边狂风平地而起，混乱气流在另一名超凡者身边狂乱喷射，折射着他周身的光线环境，让他的身影逐渐在吴铭视野中隐去。 其他的超凡者们也是各显神通，雷电、冻气、风刃纷纷化为夺命利器朝吴铭飞去。 看着这风火雷电齐飞的魔幻特效吴铭满意地点点头，刚准备行动便发现了从脚下一直向大腿上延伸的寒霜冻气，空气中的水分子正在冻气的催化下凝结成冰，还没等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便被蜂拥而至的超凡攻击所吞没。 “成功了！”行使火焰的超凡者发出一声欢呼，“我感觉到我延伸出去的火焰切实击中了目标！” “不要掉以轻心！对方可能是使用空间能力的超凡者！” 但下一秒，一把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骑士长剑劈开了层层烟幕！ 一道迅捷的身影从劈开的缺口中，化为黑影如迅雷般冲到行使火焰的超凡者面前。 噗嗤。 如同布帛被撕破的沉闷声音响起。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吴铭手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骑士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火娃再见。” 不过他的同伴们就显得有些薄情了，眼看他被贯穿了胸膛竟没有一个人上前营救，反而纷纷在远处释放出了更加凶猛的火力打击，仿佛是准备将他和吴铭一起用超凡力量轰杀至渣一般！ 毕竟这也很正常，他们并非是能够相互托付背后的同伴，只不过是自家主子为了瓜分利益而结成的同盟而已，平时大家好来好去的时候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可真要大难临头各自飞都算是好的了，痛击队友这种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 当然吴铭也不是吃素的，在超凡攻击蜂拥而至的那一瞬间，他就一脚踢在面前那个超凡者的胸膛上，将对方生生踢出了超凡力量狂轰滥炸的范围，同时脚下发力，强大的力量在原地爆发出强烈的混乱气流，踩碎了脚下一大片地面，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原地消失。 通行管制模块能够消除力的运动方向，比起吴铭这种把它日常当空气墙来使用显然是有些暴殄天物，它真正的用法就是应该像现在这样，用来为事务所的干员在战斗和执行任务时提供辅助的，比如，消除冲刺时所要面对的一切空气阻力以及重力的影响。 “什……”行使冻气，控制水分子凝结成冰准备冻住吴铭双脚的超凡者一声惊愕，可他的惊愕还没有从喉咙吐出，那张面无表情的娃娃脸就闪现在了他的面前。 “水娃再见。” 吴铭朝他笑了一下，手中的心魔大剑自上砍下，从对方的脖颈切入右腹砍出，在他心灵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道伤口后，拧身一记鞭腿便把他踢飞出去。 又损失了一人，但他的牺牲并非是无用的，为首的超凡者立马找到了对策法。 “他的速度很快！那个谁！用你的能力锁定他！老三，在他施法的时候保护好他！” “交给我吧！” 远远拉开一定距离的超凡者立即领命，双眼已经开始追着在战场内四处乱窜的黑影，默默发动了自己的超凡能力。 他的超凡能力并不适合群战，但是在这种多对一的场合，反而能够派上极大的用场。 就是现在！ 远离战场的超凡者终于找准了时机，在吴铭的身影稍稍慢下来的那一刹那，他瞪圆了自己的双眼，超凡能力发动！ 正在冲锋途中的吴铭只感觉周围空气仿佛变成了黏稠的泥沼，又像是在水底行走的感觉一样，辅助装置根据超凡力量的特征眨眼间就找到了源头，紧接着吴铭眼前的世界逐渐化为由线条交错组成的网格图，其中一根无比醒目的辅助线从眼前延伸出去。 他顺着辅助线看过去，马上就看到了导致这一现象的元凶。 由光芒所组成的‘茧’将他包裹，紧随着一阵强光爆发之后远离战场的超凡者感觉到光源似乎转移到了自己身后，在他转身那一刻，一截漆黑的剑尖从光茧中刺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接到命令保护他的超凡者皮肤上泛起了金属的光泽，挥动着胳膊迎上了吴铭刺出的心魔大剑。 “二娃，三娃，一起再见。” 吴铭的低语就像是判决一般，超凡者如同合金般坚硬的躯体没有挡住心魔大剑的刺击，毕竟这把剑反转成心魔大剑后，本身就不是以物理攻击力见长，所以轻而易举就刺穿了超凡者的双臂防御，在他惊愕的目光下贯穿了胸膛，还顺便把他身后保护的人也给刺了个对穿。 一穿穿俩。 这两人也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历史循环中。 “受死吧！” 一道浑身缠绕着金色电芒的身影从远到近，如同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冲了过来！ “大娃再见。”吴铭反手一剑把他砍翻在地后还多踢了他一脚，吐槽道，“不过别人画风都挺搭的，怎么到你了画风这么奇怪呢？用电流来刺激肌肉、细胞，极度强化身体素质……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娃出去游历一趟顺便当上了雷影学了新技能呢……” 不过这位行使雷电的超凡者显然不能回答他了，因为他已经倒在地上咆哮着和过去不成熟的自己做斗争了。 收拾完这家伙之后，吴铭拍了拍手看向场内最后一个超凡者，也就是这些超凡者中的头头：“现在就你和我了对吧？所以你是七娃？你有什么本领？还是说你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只有个能把人吸进去的葫芦？” 为首的超凡者自然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玩什么梗，但看到自己这几个人眨眼间就被对方全灭，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再也生不起丝毫对抗的心思，转身就想逃。 可他，似乎没有考虑过自己逃不逃的掉这一个可能性。 还没跑出几步，他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掉进了满是液体的大坑中，接着一股恶臭的气味窜入鼻腔，刚等他意识到自己身边那些黄黑之物是什么的时候，一把心魔大剑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永远困在了在粪坑中沉浮的噩梦之中。 战斗终于暂时落下帷幕。 为什么说是暂时呢？那是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被解决。 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他就用狂风折射空气，让自己处于了隐身状态，本意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偷袭，结果场面还没有开始混乱，就已经被吴铭给镇压完毕了。 这时他就离吴铭只有几米远的地方站着，留也不敢留，走也不敢走，因为吴铭就挡在他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铤而走险从吴铭身边绕过去的时候，后者突然动了起来，并且朝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甚至就连周身流动的气流都被压制到了最低限度的声音。 一步。 两步。 越来越近，当吴铭走到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然而幸运的是，下一秒吴铭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迈出了下一步，与他擦身而过。 对方走过去了！ 看到吴铭似乎没有发现他，径自从身边走了过去的超凡者心中一阵劫后余生的欣喜，刚想悄悄逃离这里的时候，一把漆黑的剑尖就从他的胸膛贯穿而出。 “……？” “你以为我会把你忘了吗？”吴铭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前者将手中的心魔大剑刺向自己身后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放心，六娃，你虽然存在感低，但是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也跟着他们齐齐整整去经历一下被人大声念叨自己中二时期黑历史的事件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丧尸围城(一) 夜之城，贫民区。 一种异变正在城市中悄然蔓延着。 群情激奋的人们不知何时变成了理智、冷静的人形机械，他们化整为零，严格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在夜之城的大街小巷中来回移动。 贫民区嘈杂的夜晚一下陷入了寂静，之前打砸烧杀的喧闹一下就归于平静，只剩下了细碎拖沓的步伐，还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突然，屋门嘎吱被推开了一个小缝，昏黄的路灯顺着门缝照进房间中，为昏暗的室内带来了一丝光明，一个人影从门缝中闪进房中，这一响动立马引起了房内几人的警觉，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留有一字胡的男人下意识就抄起了枪，不过在看清来者是谁后，他又放下心来。 闯入房间的并不是外面那些僵硬、机械的行尸走肉，而是他可靠、值得信赖的伙伴。 “没受伤吧？”鲁长庚看到连殳回来，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关切的问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连殳皱眉摇摇头：“情况不是很好，感染者的总体数量比我们进城时要翻了好几倍，他们分成许多零散的队伍在街上四处游荡，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到处打砸抢，但是他们比起之前给人的感觉要更加危险……” 鲁长庚听着他的报告点了点头，“他们还像之前那样具备攻击性吗？” “和之前那些暴民比，这群感染者安静多了。”虽然连殳一如既往冷冰冰地板着张脸，但是鲁长庚和老范都能从他越来越沉重的语气中听出事情有些不妙，“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他们的话，那些感染者就跟没看到你一样，我尝试过很多次从他们身边走过……” “最近的时候感染者距离我不到三米，但只要我不主动对他们产生敌意行为，这些感染者就会像没看到我一样，三五成群地继续在街道上游荡。” “这不是好事吗？”这时，一直认真旁听的老范突然提出了疑问，“这些人不具备暴力对我们而言是一件有利条件吧？如果我们想在城市中行动，只要注意不攻击到这些人就行了吧？”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你们看看这个就能明白了。”连殳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按了几下，接着那个仪器的屏幕就亮了起来，显示出了各种图表、数据曲线和采样记录，“这是我在经过那些人群时采集到的数据信息。” 鲁长庚接过了连殳手中的仪器，他盯着屏幕上的图表和数据资料深深皱眉：“这个数据采样是……” “精神污染。”连殳接过话头，“这些人身边笼罩着一种奇特的精神污染力场，只要待在这些人身边心智就会逐渐被污染，人数越多，越是靠近效果越强。反之同理，只要能远离到一定距离，或是组成群体的人太少，精神污染力场的效果就会大幅度减弱，但再怎么削弱，精神污染对我们产生的效果都是存在的。” 鲁长庚皱眉问道：“有防护办法吗？” “暂时没有。”连殳摇摇头，“不过精神污染的效果并非永久扭曲心智……至少在完全污染以前，心智是可以随着时间推移恢复成正常水准的，我用便携式终端监控了自己的心智变化，在靠近感染者群体时，精神污染值不断上升，恢复速度远低于污染速度，而远离他们后，恢复速度大于污染速度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我的精神污染值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 “我根据我的情况计算了一下，大致将分成了轻度感染、重度感染、重度感染以及完全感染四个阶段，你们看。” 说到这里，鲁长庚手中的仪器屏幕自动有了变化，之前的数据分析退出，切换到了另外一个图表中。 连殳指了指鲁长庚他们一行：“首先是轻度感染，也就是你们现在的这些状态。思想、决策和身体感官，略微会受到精神污染的影响，影响虽然不明显，但我们的任何行为、决策都会更偏向理性决策……” “其次是中度感染……也就是我之前接近那些感染者后所达到的最高污染度。”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给我的感觉是感情变化减弱，内在活跃的各种感情，逐渐被冷漠、空无给取代，行事决策更加偏激，向着理性和利益最大化倾斜……等等，为什么你们都用这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那两人的眼神中有困惑，有不解，但更多的还是惊异。 鲁长庚假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老范更是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睁眼说瞎话：“额，刚刚有点走神了……” 虽然话说的很委婉，但是按照连殳对他们俩的了解，这两人就差把“卧槽，你平时就一副没有感情的样子，是怎么察觉到感情变化减弱这种事情的？”这种话写在连上了。 想到这里连殳本就冷冰冰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你们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两人异口同声连连摇头，鲁长庚更是及时转移话题道：“那么重度感染和完全感染呢？” “重度感染我不知道，不过据我推测重度感染应该是普通感染和完全感染的临界点，这个阶段的感染者将会彻底变成一个理性的功利主义者，彻底摒弃感情和感性，以利益来计较得失。”连殳坦然道，“至于完全感染就像是我们看到的那些行尸走肉一样。” “我不知道感染到最终阶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变成这样的行尸走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现在三五成群分散在各个街道上游荡，无疑是想扩大精神污染的战果，尽可能让更多人都被精神污染的效果所覆盖。” “随着分散的人越来越多，污染速度迟早会高于恢复速度，那时候我们就算不想逃，也必须离开这里了……” 连殳深深看了鲁长庚一眼：“长庚，这事情的规模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如果要继续进行任务的话，风险也非常大。所以我建议终止任务，你有什么想做的话，尽量在精神污染力场完全建成以前办好，我们提前撤离然后向机关汇报这里的情况……” 老范看向鲁长庚，这里毕竟是对方出生长大的城市，对于夜之城的详细情况肯定比他这个外乡人要熟悉的多，所以他也在等着对方做出决定。 鲁长庚此刻脸色阴晴不定，他的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夜之城对他而言虽然并不是美好的回忆，知识贵族的腐败，下层人民的悲惨痛苦，还有董事长的残暴压迫，最后都成为了他逃离这里的契机，但终究还是他记忆中的家，是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人，伺候自己家族的仆人们，曾经的童年玩伴，那些烂到根子里的贵族，还有那间仅存于记忆中的鲁家老宅…… 良久之后，他拖着生涩的嗓音艰难地开口道。 “撤离吧……” 第一百五十章 丧尸围城(二) 一段时间后。 鲁长庚一行三人偷偷摸摸行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他们终于……快要离开夜之城了。 毕竟贫民区的路着实难走，他们行走在泥泞不堪的街道上，一脚踩下去几乎半只脚都会陷在泥里，稍微走得快一点就可能会有鞋子陷进泥里没跟着腿一起被拔出来的风险，这种实在难以前进的地形，也是拖慢了进度的主要原因。 三人组中，最擅长先锋侦查的连殳走在队伍最前面，时常会走到离着老范和鲁长庚大概十来米的位置，只有先在前面侦查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会让后面的两人跟上。 所以路上虽然好几次都碰上了游荡的感染者，但在他的及时反应下，鲁长庚一行还是有惊无险地绕开了感染者。 “按照我们的路线，再过不久就可以出去了。”等到鲁长庚一行跟上来后，连殳掏出了身上的地图，那是一张非常简略的，像是用铅笔草草勾勒出来的草图，是他进城后根据自己的侦查结果绘制出来的草图，在确认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大致方位，他开口道，“只要翻过这个卡口，我们应该就能出去了，出去后找到车就是一马平川……” 为了不引人瞩目同时也是任务需要低调行事，他们并没有堂而皇之的把车开进城里，而是在城外找了个地方把车给隐藏了起来，然后一行人徒步混入夜之城的，所以现在他们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在城内悄悄行动。 “先别急着撤退，找到车之后，先用车上的车载联络器联络机关……”鲁长庚道，“我们先向机关总部汇报这里发生的异状，然后等下一步的调度安排。这样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们还能帮得上忙。” 老范这时候插话道：“可是车载联络器的功率够用吗？先不说这么远的距离，光是风暴壁本身就能隔断通讯，地球那一边的机关总部能收到我们的信息吗？” “先试试看实在不行把增幅器也用上，为了这次任务，机关给我们配备的都是最新锐的技术装备” 就听到街角处传来一阵喧闹、嘈杂的响动。 “有人！隐蔽！” 有着丰富侦查与反侦察经验的连殳立马反应过来，招呼着几人寻找隐蔽，可这条光秃秃的大街上基本也看不到有什么遮挡物，一行人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躲藏点，鲁长庚就看到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正惊慌失措，抱着个几岁的小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带着小孩逃跑的中年人似乎正被什么追逐着，以至于他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拐角那些追兵们身上，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鲁长庚一行人，所以在转过弯来看到他们后愣了一下，然后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连殳下意识将把手伸进了衣兜里，随时准备掏出武器发动攻击。 “等等……”鲁长庚及时按住了连殳，示意他不要轻易动手：“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感染者，先看看情况，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 很快，抱着孩子的中年男人就跑到了几人面前，那是个脸色灰黄的男人，脸上布满了如同刀割般深深的皱纹，脸颊消瘦眼窝深陷，在工厂里日夜不分做工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而他怀中的孩子更是奇怪，明明已经好几岁大了还被裹得像襁褓一样，被包的严严实实。 他看到鲁长庚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焦急地拖着沙哑、低沉的嗓音道。 “快找地方躲起来！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他表情焦急，一席话说得又快又满，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来提出自己的疑问，很快连殳一脚踢开了一间空棚屋的门，一行人鱼贯躲入棚屋中关上门，然后拿一些杂物牢牢堵上了门。 “这是怎么一回事……” “嘘——”结果中年男人一手捂着孩子的嘴巴，一只手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先等他们过去……” 仿佛是在印证他话的真假一般，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连殳从棚屋的窗户缝隙向外看去，很快就看到了脚步声的来源。 感染者，一共有五人。 这五个人以一个三角形的队列排列着在街上缓缓前进，步调相同，行走速度相同，相互之间的间隔距离也完全相同。 他们的一举一动中用一个词来形容最为贴切——那就是标准，就好像是被严格训练过的军人，又好像是被人精准操控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提线木偶。 感染者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在这条街上来回游荡了好久，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刚刚还在的猎物，转个弯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猎物就藏在身边的棚屋中，好几次他们都路过了鲁长庚一行躲藏的棚屋，让负责观察外界的连殳精神好几次都紧绷了起来，不过幸运的是或许是以他们的智力难以思考这样的问题，也可能是压根就没有想过对方可能躲在街旁棚屋中的可能，五个感染者在街上转了几圈没有找到猎物的踪迹后，就晃晃悠悠离开了。 “他们走了。”连殳再次确认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转头看向那个带着孩子的中年男人，“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罢，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些感染者会追着你？” “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中年男人虚弱的笑着，靠着墙壁软踏踏坐在了地上，“我只不过是从他们手里抢了点东西过来而已……” “老……”中年人看着鲁长庚本来想按照习惯中那样叫他老爷，但最后又强行改了口“长庚哥，好久不见了啊……” 鲁长庚身子猛地一震，旋即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昏暗灯光，他才总算是从这张苍老到完全不像同龄人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熟悉的影子，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润土。 “润……” 可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润土就虚弱地打断了他。 “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他看向不知是熟睡，还是陷入昏迷的孩子：“把他送到吴铭老爷那里，帮我带一句口信，感染者他们是……” 话音未落，他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现在不能多管闲事。 鲁长庚不知道这一刻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究竟是发自本心，还是被连殳所说的精神污染影响后做出的‘理性决策’。 但是在看到润土脱力倒下的瞬间，他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完全无法思考了，身体比大脑先动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摔倒在地的童年玩伴扶了起来，接着手就在他背上摸到了一片湿滑。 血。 触目惊心的血迹晕染了整只手。 所有的理性，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都被击溃了。 “他受伤了，需要治疗！”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丧尸围城(三) “他受伤了，需要治疗！” 鲁长庚扶着已经昏迷的润土，他脸色阴沉地检查了一下后者背后的伤口。 那是好几处触目惊心的狰狞伤口，一道狭长的刀伤从他的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血肉模糊皮肉翻开，看起来像是有人从背后砍了他一刀，除了这条十分惹眼的刀伤外背上还有好几处枪伤，子弹都嵌在了体内，鲜血正从血肉模糊的弹孔中泊泊流出。 “他伤的很严重，皮肤苍白，呼吸急促，颈静脉拨动微弱……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再得不到救治可能撑不了多久，如果现在带他回到车上的话，或许可以用车上的急救工具进行治疗。” “那就带他回去，我背他，你带着那个孩子。”鲁长庚一听立马就把润土给背了起来，然后知会老范一声让他把润土带来的孩子也一并带上。 老范皱着眉头检查完润土的状态后，也顺便检查了一下小孩的状态，可他把手放在小孩的颈动脉上就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又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和额头，等他把小孩一把抱起来后表情也变得更加纠结了起来：“这是……” 鲁长庚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赶忙问道，“怎么了？看出什么了吗？” “我看不出来他的状态。他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连体温都没有。”老范摇摇头，留在小孩身上的目光却充斥着狐疑和不解，“从生理角度上来讲，应该是一个死人，但是这孩子的体重轻的很不正常……” 然后他又掂量掂量手里的小孩，马上更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重量。” “灵骸……”连殳接话道，“是超凡者会利用超凡力量制造的一种替代躯体，和物质躯体一样能承载记忆和灵魂，但本质上物质躯体不同，没有质量，也没有血肉之躯的骨骼肌肉和血液，因为不需要红血球给细胞搬运营养和氧气，所以也不需要心脏跳动持续泵出血液……” “纯粹用超凡能量构成的拟似躯体，只要核心没有被破坏就能一直行动到超凡力量耗尽的那一刻。想来这孩子应该就是类似灵骸一样的存在形式罢。” 鲁长庚眉头微皱，对方说的这个生命形式他也听说过，机关内部也有人能够使用，但无一例外都是超凡者才能做到，这就意味着这个小孩多半是个超凡者或者拥有超凡潜质。 “算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咱们待会安全后再谈吧，现在救人要紧。” 然而他没有去纠结这些，而是使劲摇摇头将脑内的杂念驱散，背着润土就往外走，正欲推门而出时就被连殳给挡住了。 鲁长庚看着挡在面前的同伴，表情微变：“连殳，你干什么？” “我不建议这么做。”连殳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他顺着对方示意的目光往外看去，发现那些游荡的感染者并没有走远，他们茫然徘徊在视野尽头的街角处，接着就听到连殳的声音缓缓传来，“从刚刚那些感染者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惹上了什么事情正被感染者追杀。如果带上他的话，我们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不得不说，从理性的角度上来讲他这话说得确实挑不出毛病。 而且从实际情况出发呢，其实他说的也没错。 这些感染者确实是奔着润土来的，但他搞错了追杀的目标——被感染者们追杀的，其实应该是老范现在怀里抱着的那个几岁小孩才对。 这被裹得像襁褓婴儿一样的小孩，自然就是不久前被机械化心智异变重创的思潮化身。 可他为什么被润土带着跑呢，这时间轴还要稍微往前倒腾倒腾。 在润土接受吴铭的救治后，他没有跟着阿茶一起去避难，而是担心留在家中的孩子会被暴民伤害而赶回了家里，等他安置好了家里那几个孩子后，人造的思潮化身已经被生造出来，夜之城的局势一度处于吴铭的控制之中，再之后他准备转回去找阿茶碰头。 然后就在路上捡到了因为机械化心智身受重创，正被感染者追杀的思潮化身，那时思潮化身还有一些意识，还能抵抗感染者的追杀带着润土一起逃跑，可他失去意识后，感染者的追杀润土就应付不过来了。一路被好几波感染者围追堵截，虽然突破了重重阻挠，但他已经遍体鳞伤时，正好就碰上了鲁长庚一行。 所以连殳说带上，可能会受到牵连这种话，其实一点都没有错。 但即便道理上说得通，从鲁长庚的个人情感上来讲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你是想让我扔下他？”鲁长庚逼视着面无表情的同伴，几乎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想让我对他见！死！不！救？！” “带着他可能会威胁到整个队伍的安全。”连殳一点也不退让，眼神不闪不避迎上了对方，“等确保了退路，我们还可以再转回来接他。” 鲁长庚冷哼一声：“放屁！他现在连多的一分钟可能都撑不住！等我们回来，他的尸体都凉了！那时候再接还有什么用！” “但你带上他，就是将集体置于危险之中。”连殳面无表情看着鲁长庚，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不容他人置疑的语气，“长庚，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为了集体而考虑，为大局着想，不要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和个人情感让同伴陷入危险。” “老范，你呢？也这么觉得吗？”鲁长庚此刻已经面沉如水，他没有接连殳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范。 “我是觉得……” 看到对方这个支支吾吾的样子，鲁长庚就大概知道老范此刻的想法了，没等后者把话说完，连殳又开口了：“当然如果你决定独自离开，不拖累团队的话，我很愿意帮你画出一条路线……” 老范马上意识到这种行为就是把对方往死路上逼，表情一变：“连殳，这样太过分了……” “过分？”连殳冷冷瞥了他一眼，“等到你被牵连拖累，差点要死的时候，你还会觉得我做的事情过分吗？” “不劳您费心了。我带着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鲁长庚表情阴沉，冷冷瞥了另外两个同伴一眼，一边背着润土，一边抱着几乎没有重量的思潮化身，连殳见他想通了也缓缓让出身子，只见鲁长庚抬脚就将门踹开就冲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丧尸围城(四) “你为什么要跟上来？”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鲁长庚看着亦步亦趋跟上来的老范，表情讥讽，“你不是不愿意蹚这个浑水的吗？” “我只是想明白了比起跟着他一起走，还是跟着你一起走更有保障罢了……”老范没有在意他带刺的态度，摆摆手道，“至少你不会随随便便就丢下同伴……” “但你觉得连殳会？”鲁长庚接话道。 “嗯……”老范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犹豫当着鲁长庚的面说他老乡的坏话是不是有些不妥，但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我看不懂连殳这个人。有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傲世蔑俗，孑然独立，超然世外的人，好像天底下什么事情他都不在乎，把性命交给这种人手里，我有点不放心……” 对老范会这样评价连殳，鲁长庚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事实上所有熟识连殳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感情淡漠薄情寡义之辈，这是绝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观感。 早在当初他还生活在夜之城时，他在祖母死后面对贵族亲戚联手施压被夺走财产时始终都是一副神色平淡，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亲戚们在自己面前尽情表演，看着他们巧舌如簧如何在祖母的棺椁前瓜分财产，看着他们在祖母入殓时嚎啕大哭，强行挤出几滴泪水，看着他们七嘴八舌，此唱彼和，就是不希望他发表意见的样子。 而他也如他们所愿，保持着神情平淡的表情，用一句话将他们给打发了。 “都可以的。” 即便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祖母入殓下葬，连殳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更没有像那些亲戚那样嚎啕大哭，仿佛失去至亲之人的不是连殳，而是那些鬼哭狼嚎、试图分一杯羹的贵族亲戚们一样。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事情，却从不参与进去。 鲁长庚也就是这个时候结识的连殳。 “恐怕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看待连殳的罢。”鲁长庚轻叹一声，他因为自己的同乡被这样评价而感觉有些同情，“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从不寻求他人理解，也不需要别人认同，但他骨子里还是……” 他本想为连殳辩解几句，让老范不至于和多数人一样给从夜之城中走出来的同乡打上标签，但一想到对方刚刚做的那些事情这话也跟着心中升起的同情烟消云散：“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走罢，把润土安定好后，我还要再折回去救他一趟。”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回去救他？你疯了吗？”老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不是，你们这些从夜半球里走出来的人，是不是脑子都带点问题……” 可鲁长庚却摇摇头不想和他解释这么做的理由：“别废话了，时间很紧，我们要赶在被那些感染者追上前回到车边对润土进行治疗。” “呵，好吧。”老范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只能耸耸肩，接过了昏迷不醒的思潮化身，跟着他继续前进。 两人一言不发带着昏迷不醒的伤员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穿行在寒风萧瑟的街道上，越是远离夜之城中心的能量塔，温度就越低，他们脚下从泥泞不堪的烂泥地逐渐变成蓬松冰冷的积雪，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棚屋也变得稀少起来。 由于他们本来就离边界区域很近了，所以又走了一会后他们就走出了夜之城的地界，向着他们藏车的方向走去。 “还有一会就到了，一路走下来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老范眺望着远处融入夜色中的雪景。 “也许罢，也可能是我们运气真的很好……”鲁长庚也心不在焉回道，说着还习惯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不是有感染者追了上来，然而就是这回眸一瞥出了大问题，他隐约看到了背后视野尽头的地方，似乎多出了许多……小黑点？ 等鲁长庚看清那些黑点其实是一个个朝他奔来的人的时候，表情骤然大变：“糟了！是他们追来了！快逃！” 当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不计其数的感染者已经冲了出来，他们汇聚成了一道壮观的‘人墙’，如同潮水浪头般浩浩荡荡朝着他们两人卷来！ “逃不掉的！他们速度太快了！”老范马上就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快速缩短，当机立断大喊道，“长庚！把人交给我！你去开车接应我们！” 正如他所说那样，那道人潮几乎是以快他们几倍的速度快速接近着两人，如果他们继续这样跑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鲁长庚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不是客气的时候，当下就以最快的速度将润土交给老范，而他自己拔腿就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用迷彩布隐藏在雪地中的履带车！ “这就是感染加深的症状表现吗……” 身强力壮的老范在背上一个人后行动速度也不免受到了影响，不过看着越来越近的感染者潮，眼看双方距离已经不到五十米了，他心中甚至掀不起丝毫慌乱或恐惧的情绪，反而随着对方的不断接近变得更加冷静、理智了起来。 那感觉就跟他在昼半球时被机关的超凡者套了一层‘机械化心智’的超凡效果一模一样，在这种状态的影响下，他感觉自己的思路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嘿，还好这次带上了这玩意儿。” 老范一手抱着轻若无物的思潮化身，一手从怀中摸索出了一颗震撼弹，用牙咬开上面的插销抡圆了胳膊将它丢了出去，那颗震撼弹在天空打着旋，划出一条弧线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整整好好就滚到当先那一批感染者的脚下。 随后，刺眼夺目的闪光与几乎撕裂耳膜的高分贝轰鸣，便在雪原上绽放开来。 要知道这可是夜半球，虽然这里地处空旷地带，震撼弹的效果远不如在室内使用时那么好，但考虑到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太阳或是高亮度的光芒，即便夜之城不论日夜都灯火通明，霓光闪烁，也无法代替眼睛适应震撼弹所迸发出的高亮与高频音爆，所以这一记震撼弹的杀伤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一时之间，就算是有类似‘机械化心智’的超凡效果加成，感染者中也是一片鬼哭狼嚎，首当其冲脸接震撼弹的感染者，大片大片倒地抱头痛呼，纷纷捂着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在地上打着滚，稍远一点的感染者也是头晕脑胀，像是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根本站不稳身子。 而这些感染者的混乱又给后面扑上来的感染者造成了新的麻烦，他们相互碰撞，相互牵绊，导致‘人潮’滚滚向前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甚至趋于停滞。 也幸亏人类在夜半球扎根生活至今不过百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演化出适应环境的基因，如果人类在这个环境下再多发展个几代的话，说不定还会为了适应这个环境而演化出具有一定程度夜视能力的眼睛，或是用于弥补视力的灵敏听力，那时候再一个震撼弹下去，都能要了这些人的老命也说不定。 老范自然不会浪费用这枚震撼弹所争取来的机会，他背好了身后的润土，在扔出震撼弹的那一刻，他就铆足了力气转身向着履带车的方向跑去，而这时快他一步跑向履带车的鲁长庚距离他们的履带车，还有大概一半的路程。 不管怎么说，这枚震撼弹还是给他们争取到了非常宝贵的机会，老范背着润土和思潮化身，再一次与追杀他们的感染者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感染者‘恢复’的速度却超出了他的预料，震撼弹的威力虽然强大，但下一秒，更多的感染者从后面冲上来后，便冲破了由震撼弹引发的小小混乱。 眼看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这让老范也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快速轰鸣着，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单纯在给运动中的身体提供更多能量。心率升高、血压上升，心脏疯狂跳动着努力将血液泵到四肢百骸，推动着他跑得更快，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可这，并不能帮他摆脱当前困局。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应该再掏出一枚震撼弹拖延一下时间时，异变陡生！ 一个跑得比其他感染者都要快的奇行种感染者从大部队中脱颖而出，飞身一跃，不过他显然没有计算好两者之间的距离，但是在摔倒的那一刻，他还是使劲朝目标伸长了双手，并且抱住了老范双腿顺着这股惯性就将对方扑倒在地。 “糟……”遭此惊变，老范双瞳猛地收缩，他只感觉自己双腿被猛地一扯，奔跑时脆弱的平衡就这样被轻而易举打破，在惯性加持下他的身体不受控制朝前栽去，扑倒在蓬松冰凉的雪地上。 “rua——”将他扑倒的感染者咆哮着想要扑上来，结果才刚刚吼了一声，老范就抽出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接着便准备翻身而起，带着两名伤员继续逃亡。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他已经被一圈感染者团团围住了。 然而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摩擦声，登时如同破布般被撞飞了出去，接着一辆无比眼熟的履带装甲车出现在他面前，车门啪的一下就自动打开了。 “快上车！” 老范双眼一凝，马上翻身而起带着两名伤员窜入了车门内，接着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让几只随即扑来想要冲上车的感染者撞了一头包，随后履带车的马达发出了震耳的轰鸣声，扬起一片雪尘便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群望尘莫及的感染者在原地愤怒咆哮。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丧尸围城(五) 寒风萧瑟，贫民区本该死寂无声的街道上，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异常激烈的追逐战。 油光黑亮的靴子落在湿软的泥地上，肮脏的泥水在重重踩踏下四散飞溅，点点滴滴沾染在奔跑者的裤腿、衣摆，而他身后的追逐者则是这是在这城市中因为感染异变，化为了某人的提线木偶的感染者们。 轰！ 振聋发聩的爆炸噪音与几乎将人双眼刺瞎的闪光从街角炸响，又有一批感染者在震撼弹的攻击下哀嚎着摔倒在地，然后又绊倒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同胞，感染者井然有序的奔跑队伍瞬间陷入了不可控的混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连殳则没有丝毫停留，一如既往趁着这个机会加快了自己奔跑的速度，敏捷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 他试图像前两次那样用震撼弹瘫痪掉一部分感染者，然后在小巷子内穿梭的手段甩开追逐在身后的大部队，可很显然这一次他的运气就没有前几次那么好，当他拐过一条逐渐狭窄的深巷时，街角旁路灯所照不到的黑暗中，突然有两团黑影冒出朝连殳迎面扑来！ 无比恰当的时机，无比恰当的角度，两个感染者一前一后暴起发难，用攻击和身体完全封住了连殳所有可能前进闪避的路线，并且长大了双手向他擒抱而来！ 埋伏？！ 连殳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面对这意料之外的突然袭击，他虽惊不乱，立马就做出了极为正确的应对，只见神情平淡抬手连连扣动手枪扳机，对着迎面冲来的那两团黑影连发三枪，就把首当其冲的一名感染者击倒在地，同时身子一矮向着对方倒下的缺口向前一扑，毫不嫌脏在泥地里来了个前扑翻滚。 另一名感染者显然没想到连殳会这样应对袭击，他看着对方从身边擦身而过眼神一愣，然而这一个闪神犹豫的时间，就已经错失了最佳的追逐机会。双方错身而过，感染者立马反应过来拧转身子就要去追连殳，然而这时后者已经朝他抬起了手枪。 砰！ 枪械脱膛而出，感染者应声倒地。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具备学习能力，而且学习速度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上许多……”连殳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两名倒在地上的感染者，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穿小巷的把戏我只用了两次，他们不仅识破了我的意图，还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提前对我设下埋伏……” “这说明他们要么具备一套我不知道的交流手段，可以即时无障碍交流，甚至揣测我的下一步行动。或者这些人干脆就是被某个人像提线木偶般控制着，那个人站在最高点以统率全局的视角对我进行围追堵截……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后者更有可能一些。” 街角的脚步声已经变得越发急促，最近的一批感染者显然已经追上来了，连殳稍微皱了皱眉，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满，但很快就恢复成了往日那种面无表情的淡然样子。 “就先到这里为止罢，追兵已经追上来了，第十四次记录就此结束，准备开始第十五次测试。” 说着他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了联络用的终端机，在发光的屏幕上按了两下后便将其收了起来，转身快步朝黑暗中跑去。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感染者也越发了解连殳的行动规律，对他的围追堵截变得越发犀利。 就像是一张正在收紧的渔网，或是一场逐渐走向尾声的狩猎一般，每一次被感染者围追堵截，都能让连殳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被逼上绝路。 而他绞尽脑汁，穷尽自己的智慧、体力和武力，每次又能奇迹般打破近乎绝境的局面，与数千倍与他的感染者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斗智斗勇，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地脱困。 但现在，这场漫长而又短暂的斗智斗勇也终于迎来了落幕的时刻。 在无尽的追逐与被追逐中，面对不断成长而且又有数量近乎压倒性让人绝望的敌人时，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了。 “第三十二次测试开始。”体力和精神都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的连殳这次干脆放弃了逃跑，故意选了一个地域宽广，又没有什么棚屋的广场，他看着从四面八方的小巷中涌出来感染者，抬起手枪。 砰！砰！砰！砰！砰！ 当先几个感染者虽然被枪打倒了，但其他感染者没有停下来。 魏连殳也同样没有停下来。 他果断扔下了手中已经打空弹匣的枪，两颗震撼弹从袖口滑到掌心，猛地拉掉插销，一前一后将这两个非致命武器前后扔了出去！ 随后…… 闭眼。 捂耳。 蹲下，一气呵成。 几乎就在他蹲下的同时，一阵强烈的震荡感透体而过，双耳翁的一下就陷入了嗡鸣中，哪怕将耳朵捂住了都能感受到高频音爆在附近炸响，闭眼也无法规避的强光透过眼皮深深烙印在视网膜上，哪怕事先做好了防护，连殳也感觉自己身体的平衡正在被破坏，他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和前后左右，甚至就连双脚的知觉也在逐渐失去…… 他被震撼弹所伤，并不代表所有感染者都像他这样失去了战斗力。 还有更多的感染者强顶着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副作用冲了上来，如同叠罗汉般将连殳压制在身下。 嘣—— 就像是脑子里有根弦被绷断了一样。 类似于机械化心智的精神污染渗透了连殳的心神骨髓，接连的追逐战更是让他突破了精神污染的临界点，在这一刻，他彻底迈入了完全感染的状态中。 一个意志，一个高高在上的意志在彻底感染时接过了他身体的控制权，他的意识明明很清醒，可是大脑发出的任何指令却完全无法控制身体，身体在违背他的意志行动着，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在他体内控制着他的身体一样。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惊愕地看向了自己的胸膛，似乎是想像x光一样看穿自己的皮肉，看看自己体内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身体的控制权还没有被剥夺以前，嘴唇翕动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音调说道。 “原来是在体内……” ………… 夜之城外，一辆四四方方的装甲履带车驰骋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履带翻滚着在车尾卷起一蓬蓬雪雾，为了躲避感染者的一路追逐，他们只能像现在这样一刻不停地在雪原上驰骋才行。 车外暴雪纷飞，寒风刺骨。 车内平稳行驶，温暖如春。 “情况怎么样了？”老范一打开驾驶间的门，就听到鲁长庚就满怀担忧地问道，“润土情况怎么样？” “救治还算及时，我给他用了止血喷雾和几袋应急的万能血包，简单做了点清创和消毒工作，还顺便取出了子弹。”老范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个多小时高强度高精度的工作，让他有些心力交瘁，“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接下来有条件还是要做进一步治疗，至于那个捡来的小孩子……” 老范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显得有些尴尬：“抱歉，我是真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样的生理构造，超凡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只能按照正常唤醒昏迷者的手段，给予了那个孩子一些刺激，可是……” 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那些‘措施’的效果显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稳定下来就好。”鲁长庚点了点头，听到润土没有性命之虞后，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也放回到眼前的驾驶工作上，“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下，等会我就开车绕回夜之城。” “我现在只想多睡一会，哪怕只是多闭几分钟的眼也好。”老范瘫坐在副驾驶座上，从他擦完汗坐到椅子上开始他就紧闭双眼，一刻都没有睁开过，“你真的要回去一趟吗？就为了救那个家伙？” “是也不是……”鲁长庚苦笑一下，“在你急救的那段时间里，我尝试联系了一下机关总部，一直无法取得联系。” “并不意外。”老范劳神在在地应了一声，“屹立在西荒沙漠上，以晨昏为界把这颗星球分成两半的风暴壁本身就有阻断通讯的效果，就算是车载式的大功率联络装置恐怕也不够用，我们的声音是不可能传到地球另一边的，地球另一边的机关也没办法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 “所以回去是我们唯一了解夜之城发生了什么的机会，我要回去把连殳救回来，考察这里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解决办法，搞清楚这一切后我才会走……” 听他这么说，闭目养神的老范都吓得睁开了双眼：“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一是因为夜之城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故乡。”鲁长庚点点头，他表情看上去有些阴沉，“二是如果夜之城因此毁灭了，没人能保证这玩意儿不会泄露到昼半球那边去，就算我们这次侥幸逃脱了，不解决问题迟早有一天我们将要面对遍地都是的行尸走肉……” 老范听着眼皮狂跳：“你想太多了罢。” “这种程度的危机意识是夜之城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鲁长庚淡淡回道，“好了，你先歇着吧，等到了位置我再叫醒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丧尸围城(六) “第三次实验开始。” 破旧的棚屋中回荡着一阵阵如野兽般的吼叫，吴铭缓缓打开如棺材般的深潜座舱，将手边挂在天上的一个感染者拽了下来扔进座舱里。 像这个倒霉蛋一样的感染者，这个塞满杂物的破旧棚屋中还有很多，或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多少落脚点的关系，也可能是吴铭为了图方便，这些感染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被挂在了半空中。 刚一摔进深潜座舱里，感染者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古怪束缚一松，当即嗷嗷叫着就想暴起发难，结果吴铭正好一巴掌将棺材……座舱盖盖上，感染者正好一脑袋撞在了透明的座舱盖上，它用拳头殴打、用脚踢踹、用脑袋不断撞击着，想要将这个玻璃罩给撞碎逃出去，可他不论试了多少遍都无法对玻璃罩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 最终无法逃脱的感染者只能爆发出一声声哀嚎。 仿佛是呼应对方的嚎叫一般，这个感染者叫的越凄厉，其他被挂在半空中的感染者此起彼伏的响应也就越强烈。 然而古怪的是，无论这些被挂在半空的感染者们发出怎样不甘的嘶吼，咆哮声始终被限制在这间又破又烂的棚屋中，哪怕他们的喉咙都因为长久的嘶吼沙哑，也始终没有一丝声音泄露到外面大街上去，在外面游荡的感染者们也一次都没有找到过这里来营救他们被困的同胞。 整个房间都被吴铭用通行管制模块给封锁了起来，以房屋内外的墙壁、门窗为界限，将通行管制模块调到最高出力模式，将一切物质、能量、空间、时间、信息乃至超凡层面上在这个房间进出的运动方向都给隔断了。 换而言之，这里是个绝对的密室，就连空间和时间都从原来的时空割裂，暂时独立了出来的小型异空间。 只要吴铭不主动解开模块的出力，不管他在里面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不用担心万一发生泄漏事故该怎么收场的问题。 安全系数仅次于收容空间。 吴铭无视了这些感染者的哀嚎，任由感染者在如同棺材般的座舱里剧烈挣扎，强制启动了深潜座舱的深潜功能。 镌刻在深潜座舱内的超凡符文接连亮起，逐渐组成一个环环嵌套的密集符文阵，超凡能量在导魔管道中涌动着，依次激活了深潜座舱的各个分区和机械结构。 嗡—— 一时间机器的运转声、零件的震动声、还有超凡能量的奔流声融为一体，化为一阵嗡鸣响彻房间。 耳边始终响荡着这些感染者的怒吼，不过吴铭始终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深潜座舱里的感染者身上，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深潜座舱上方开始浮现出的图像和数据投影，很快随着数据和图像开始快速变化，他的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虽然他本人没办法明白这些图像和数据变化的意义，但是与他精神绑定的辅助装置却可以将他看到的数据进行计算，将其转化成能够理解的人话后翻译给他。 四舍五入也等于他看懂了这些专业数据中隐藏的含义。 “嗯……人格尚存，只是被强行控制了而已，是被一种类似于‘机械化心智’的超凡术式影响了心智结构，并且体内还有激活后参与身体控制的植入体，首先用机械化心智侵蚀精神，达到一定侵蚀度之后再激活埋藏在体内的植入体，形成完全控制……” “至于传播模式……是一种类似于模因病毒的精神污染，不……与其说是精神污染，倒不如说是思想钢印？让我看看这个模因病毒里印刻了那些要素……情感抑制、功利主义、强制冷静，听起来不错，但是从优先级来看，都是属于比较次级的要素……” “模因病毒的核心思想是——秩序、服从、集众……好家伙，这最后是准备创造出一个蜂群意志出来吗……” 不过这种做法，吴铭非常眼熟。 他马上就想起了自己刚进夜之城时那些强行装成机械飞升的骨人攻击他的治安官们。 明明疼到站不稳了，但嘴上还是强行觉得自己不疼，无惧无畏，一心只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还有集体行动的配合…… “很好，这锅先甩一半在董事长身上准没错。”吴铭自言自语地点点头，“搞清楚异变的原因，再进行对症下药就容易多了，首先要解除这些人身上大面积施加的机械化心智……” “用认知修改强行扭曲这些人的认知？不，从理论上来讲这么做虽然行得通，但如何下达指令是个大问题……” “或许可以提取这个思想钢印的传播框架，在相同的基础上加以改造……” “以这个思想钢印的传播框架为基准，我记得我手头上有一份关于模因病毒制作方法的战利品，可以参照那个来修改思想钢印的传播框架，顺便还可以把我之前准备用模因病毒加快民众觉醒的想法也整合进去……” “精神污染的核心思想要和思想钢印反着来，或是干脆扭曲它的本意，核心要素设定为混乱、叛逆和狂热就行……” “当然，狂热的民众是盲目的，需要暗中引导不要让他们做得太出格，这方面刚刚造出来的便宜儿子能派上用场，不过他现在处于静默状态联系不上，根据灵骸状态来看没有太大问题，或许他断线和这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可是这就有一个问题……想要让民众狂热起来，就必须让他们的情感活跃，让他们意识亢奋，再不济也得让他们愤怒起来，感性压过理性才有可能冲破思想钢印的控制，但这些情感能源去哪找……” 他一样一样罗列出自己的要求，将自己的计划和设想加入其中，然后将主要的推演工作都交付给了辅助装置，接着辅助装置马上根据他的需求反馈回一段数据。 “嗯？这段数据是代表……”吴铭自言自语念叨着辅助装置翻译成人话后的信息，很快他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个体无意识的底层沉淀着复数人格，大量消极负面情绪，极具攻击性……” 这是他第四次看到这样的报告信息了，不过这次他的关注点是落在了‘负面情绪’那四个大字上。 “这不就有了吗！” 他看着视野中浮现的报告，脸上露出了兴奋且惊喜的笑容。 ………… “大哥大哥~你出来啦！”伊丽莎白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看到吴铭从房间里走出来后她顿时兴奋地凑了过去，蹦蹦跳跳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大哥有头绪了嘛？大哥知道哪些人怎么救了嘛？！” “当然！我搞出了个好东西！”吴铭朝她笑了笑，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问道，“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康斯坦丁？” 伊丽莎白笑靥如花：“不记得啦！” 对于她这么个回答，吴铭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不记得也没关系，记得回去的时候提醒我一下去看看康斯坦丁，向他道个谢，谢谢他的狂笑病毒模板。” “狂笑病毒？”伊丽莎白歪歪头，“是那种能把人变成小丑的病毒吗？” “不是，把人变小丑的那玩意儿太危险了，我这个药效要小得多。”吴铭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轻轻拍了拍伊丽莎白的肩膀，“好了，咱们去救人了！” “好耶！去救人咯~”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丧尸围城(七) 如同海浪般奔流不绝的信息流冲刷着数据处理核心。 一条苍茫无垠的星河横贯而出，通过数据处理后0与1被转译成了繁星满天的夜空，铺满了这片无边无际的虚拟空间。 那每一个闪烁的星光都代表着夜之城中被机械化心智的术式所感染，被强制纳入到董事长管理体系下的活人，只要身为控制者的董事长发出一段指令，一道电流，就能轻易驱使这些提线木偶去做任何事情。 包括赴死。 而且这些人的心智尚存，从头到尾他们都会眼睁睁看着身体做出违背自己原本意志的事情。 他们的命已经不属于他们自己了。 不，倒不如说从出生开始，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也好，还是地位低下的贫民也罢，夜之城中所有人的生命就未曾属于过他们，只是他们不自知而已。 从生育工厂内批量生产出来的底层贫民们，会在他们尚且年幼时进行数次开颅手术，在婴儿认识世界促进大脑发育之前，将一套由特殊金属制成的植入体嵌入大脑。 这些冰冷的植入体会与大脑共同发育，不知不觉中伴随他们长大，最终完全和大脑生长在一起，成为一颗半机械、半生物的大脑。 这些机械植入体是一种用于补足生物脑缺陷的辅助脑，能一定程度调节大脑化学物质的分泌……同时，还能把他们变成董事长最为忠诚的耳目和奴仆。 与大脑紧密连接在一起的植入体如果没有得到董事长的指令，只会保持节能状态只发挥出最低限度的功能——刺激大脑调节多巴胺分泌，在工人工作时传递化学信号分泌多巴胺，让工人在高强度工作时也能感受到快乐；调节脑啡肽分泌和肾上腺素合成，让工人们在连轴转加班时也能透支身体干上好几天才垮掉，除此之外还会将植入者平日里获得的情报记录，无一巨细地发送给董事长。 当然，只有底层贫民才会进行这种需要掀开头骨的改造手术，贵族是不会动这种手术的，对于这些特权阶级，极少数遵循自然规律以特权生养的贵族，董事长准备了另外一套办法来对付他们。 灰蛊。 这是每个贵族新生儿都需要接种的药剂，据说是董事长利用生物技术整合了千瘟万毒制成的生物药剂，经过接种注射后能让人在面对各类传染病、恶疾和摄入微量毒素的情况下形成免疫或是分解掉进入体内的少量毒素，这也正是贵族们普遍长寿且无病的原因。 但很少有人知道灰蛊事实上是一种能自我复制的纳米级自律机器人。 和植入在贫民体内的植入体一样，在没有得到董事长的指令之前，灰蛊处于正常运转状态，会参与到人体的免疫和自我修复的活动中来，同时一部分通过自我复制出来的纳米机器人，则会顺着血流侵入大脑建立起与大脑共生的植入体。 只不过与贫民不同的是，贵族在某种程度上享有更多的‘自由’，纳米机器人不会控制他们大脑的激素分泌，强制让他们感受到平静或是为工作而快乐，但是在情报搜集方面纳米机器人会做得更加精细。 夜深人静，当宿主进入梦乡安然入睡时，纳米机器人们就会行动起来，刺激大脑调阅存储下来的长时记忆，白天则会监控贵族们产生的瞬时记忆和短时记忆，保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纳入到监控网中。 可以说每个被植入了植入体的人就相当于是董事长的耳目。 不过这些情报记录董事长一般不会看，而是加上了条件进行自动筛选，只有具备一定程度的价值，才会作为有用信息被筛选出来递交给董事长，否则一般信息都是会被拦截下来不予理会的。 毕竟如果真让他一个个人工看过去的话，那他九十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就蹲在铁马桶上窥屏可能都还看不完每天要处理的情报总量。 而当董事长有需要时，这些植入体和纳米机器人就不像平时那样无害了。 所有植入体会根据持续输入的信号指令，逐步启动机械化心智的超凡术式短暂抑制情感激素的分泌，同时缓慢侵蚀、绑架大脑禁止其向神经发送的生物信号，用机器脑的傀儡指令代替强行接管身体控制权，被控制者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遵从董事长的指令去慷慨赴死。 这是董事长为了应对潜在之敌所做的准备，但不是他唯一的手段。 “夜之城百分之九十九的个体已经完成支配……”坐在统御王座上的董事长缓缓睁开双眼，电子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看上去分外诡异，一条条从城里返回来的信息正在眼前浮现，“因为异乡人的妨害，有少量个体没能完成支配和感染……” “家族代号：0125（法兰）家族支配失败，机械化心智程序无法启动，运行指令成功发送，运行程序无响应。” “发现高危超凡生物，已展开追杀。” “俘获叛逃贵族，个体编号：n4869，于十五年前五个月零四天六小时前与个体编号：n4870一同逃离夜之城，现今已完成心智支配。” “数名联网个体突然掉线，重连失败，无法追迹当前坐标……” 董事长一条一条翻阅着反馈回来的任务日志，他专门设计了一个自律程序来帮他向数量繁多的下级个体转发指令，当他看到关于高危超凡生物相关的任务日志时，他马上发送了一条指令过去。 “高危超凡生物情况报告。” 很快，几乎是在他发出消息的同时，自律程序就回复了他。 “已确认高危超凡生物失去战斗力，但未能捕获目标，该生物被贫民个体带走，后受到个体编号：n4870的协助暂时逃离夜之城，正在组织探索队伍进行追踪。” 董事长看着反馈回来的信息，脑内又展开了一轮新的风险计算，片刻之后他回道：“撤回探索队伍，收拢所有支配个体向能量塔方向聚拢。” “存在未支配个体，是否确认中止支配行动？” “确认中止支配行动，立即收拢支配个体，配置在能量塔周边。” 董事长不是很在乎那几个没有完成支配的小角色，这其中最可能破坏他的计划，能够煽动和引导盲目群体的超凡生物已经因为正好撞上机械化心智的反击失去战斗力，他也没有心思继续追着那几个小鱼小虾再满城跑了。 而且如果事态真的扩大话了的话，也不是填进去几条贵族和贫民的命就能摆平的了。 在他的视界中，视野被从中间分为了左右两个不同的画面。 左眼所看到的视野，是夜之城内响应支配讯号的单位所组成的虚幻星空，上面还在刷新着自律程序的任务日志。 而右边的视野，则是一片警报闪烁的刺目猩红。 那是一副监控探头的画面，画面所拍摄的乍一看让人以为是一座和山一般大小的巨型构装体，巨型的构装体上挂着一种卵形的休眠舱，一种长相怪模怪样，看上去犹如远古时代巨大昆虫的奇怪生物正躺在休眠舱内，它的身上长着狰狞可怖的尖刺，没有尖刺保护的地方则覆盖着科幻感十足的镶嵌着水晶的金色铠甲，贴合甲壳的流线型装甲上镌刻着让人无法理解的符文符号，隐隐还能看到有超凡能量的光华在这些符文中缓缓流转…… 我这么形容吧，这些家伙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穿着铁血战士全套装备的异形。 光是从视觉效果上来说，就算是原始人来了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在半透明的静滞力场内沉睡的家伙绝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而这样的个体……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巨型构装体的表面，至少有数千之众。 “加快速度，因为……静滞力场中的个体，已经有好几个苏醒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丧尸围城(八) 堪比山岳般巨大的金属构装体矗立在广阔的空洞中，由未知合金所构筑出来的银白色表面上挂着一个又一个卵形的休眠舱，舱体与银白的合金表面连接的地方看不出有丝毫缝隙或焊接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巨型建筑本身的一部分一样，浑然天成，天衣无缝。 一根根负责输送能量的线路导管从巨构建筑的地面接出，像生物的血管接入了耸立在上面一个接一个的卵形休眠舱上持续为其提供支撑运行静滞力场的能量，半透明、形似蛋壳的静滞力场薄薄覆盖在卵形装置上水波般的波纹正在表面缓缓荡漾着，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颗透明的琥珀，而琥珀中镶嵌的却不是常见的甲虫或是苍蝇，而是一只只全身长满倒刺，身披金甲狰狞而可怖的虫形生物。 没人知道这些虫子睡了多久，也没人知道它们还会再睡多久，自人们发现这里至今已经过去几十年了，然而它们一直都在这里安然沉睡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但这里却并不死寂。 许多外形如同蚊子的小型无人机穿梭在休眠舱间，就像是忙碌的蜜蜂般，时而对休眠舱刷出一道光幕扫描静滞力场内的数值变化，时而伸出修长的机械节肢拆开休眠舱的外装甲，对内部的精密部件进行日常检修维护。 这些‘小蚊子’无一例外都是自律机器，它们背后有一套相当精密的自动程序控制着这些自律机器的一举一动，当它们的设计者进入静滞休眠状态后，整个静滞区域的日常维护与隐患维修工作就会移交给自动程序来执行。 很显然，是个明眼人就看得出来，不管是休眠舱、静滞力场还是这些维护的自律机器，都是为了克服跨越旅途时的漫长等待时间而创造的科技造物。 他们的文明虽然已经能摆脱引力的桎梏从摇篮起航向着星辰大海出发，但是宇宙尺度的星际航行实在太漫长了，即便他们的生物技术让他们有了近乎不会衰老、正常死亡的漫长生命，但跨越星海的旅程对于他们而言仍然是一个过于漫长的旅途，为了节省旅途中的消耗，他们制造出了这种可以制造静滞时空的装置，以及配套使用的自动运转装置。 理论上这些装置和系统本就是奔着长时间自动运转的目标去的，正常运转个几百年到千年都没问题，即便偶尔出点问题，也很快会被自律机器给修复，理应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才对。 但今天，这套系统出现问题了。 还是大问题。 “警告！警告！检测到静滞力场运行异常！静滞效果正在急速失效！” 尖锐的警报响彻整座能量塔，刺眼的闪光回荡在各个走廊中。在警报响起的那一瞬间，负责日常维护的自律机器也同时乱作一团。 几个休眠舱表面的静滞力场开始跟随警报也疯狂闪烁起来，伴随着静滞力场不断闪烁、摇晃，休眠舱里沉睡的怪物也表现出些许苏醒的征兆，它们身上的甲壳开始浮现出靓丽、具有生命活力的光泽，身躯也微微轻颤起来，看样子就像是正在摆脱长眠的状态逐渐回归清醒。 其中一个休眠舱中，虫怪看起来像是头部的地方裂开了八个小缝，随着甲壳裂开的程度不断变大，八只宛如兽瞳的橙黄竖瞳缓缓睁开，它起初对现状表现地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非正常状态被唤醒了，但片刻后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激怒了一样，眼中顿时被暴虐和凶戾的神色充斥。 “嘶——嘶嘶——！” 虫怪特有的三瓣式口器裂开，露出里面一圈圈、层层叠叠的尖牙，同时背部腹部的发声器官高频振动，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刺耳鸣叫穿破了静滞力场的防护，同时扬起锋利如刀的长爪狠狠拍在面前的静滞力场上！ 难以想象的巨力狠狠拍在那一层半透明如同蛋壳的薄膜上，此前因为静滞力场运行异常的关系，静滞效果已经被削弱到非常微弱的程度，再加上虫怪这含怒一拍，静滞力场登时到达承载极限，就如同被打碎的玻璃破碎般化为了片片光点炸裂开来。 “警告！侦测到静滞容器破裂！” 系统警告声中，获得自由的虫怪已经身手敏捷地从舱内爬了出来，它就像攀岩般抓着一个又一个悬挂在金属构装体上延伸出来的休眠舱一路向上，眨眼间就爬到一个突出的合金平台上。 虫怪娴熟地通过了平台上的认证，合金闸门在认证成功的语音中缓缓打开，但显露出来的景色却不是延绵至视野尽头的空旷走廊，而是一群装备齐全、荷枪实弹站在门后严阵以待的战术小队。 虫怪愣了一下，它或许是没搞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刚睡醒卧室门口就堵了一堆看起来就来者不善的家伙，可还没等它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端坐在统御王座上远程控制这些人的董事长就下达了攻击指令。 “开火！” 凶猛的火力从枪口中倾泻而出，铺天盖地的子弹形成弹幕风暴瞬间变把虫怪的身影给吞没！ 虽然虫怪整个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压制给打蒙了，但他身上的那套装备可不会因为他走神而失效，在荷枪实弹的战术小队开枪的瞬间，他套在身上那几块金色甲胄就发出一阵阵震动的嗡鸣，镶嵌在上的水晶迸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接着，装甲在震动共鸣下在他周身展开一圈护盾力场，在电光火石之际迎上了第一批火力倾泻。 他矗立在枪林弹雨中不闪不避，大大方方直面了子弹所组成的金属风暴的洗礼。 没有子弹击中他。 哪怕一颗都没有。 火药极速燃烧所产生的气体急速膨胀效应推动着一颗颗尖头弹脱膛而出，这些子弹就像死神的夺命镰刀一样，只有在击中后才会爆散出一阵血雾，无从躲避更无从防御，但是在靠近虫怪周身后这些高速运动的弹头却不知为何迅速失速，变得像朝水下开枪的子弹般在空气中划过一条细长的弹道轨迹，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因为失速落在了地上。 那感觉，就好像是用什么手段将子弹的动能给吸走了一样。 “常规动能武器失效，上火箭弹！” 董事长立马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当初发现这是来自能遨游宇宙的高等文明的飞船后，他就做好了武器科技被对方死死压制的心理准备，在意识到枪弹这种动能武器可能无法产生想要的效果后，他马上就操下达指令切换了攻击模式。 咻——咻—— 两颗火箭弹拖曳着细长的尾焰喷射而出，紧接着在平台摇晃不稳的震荡下，两个爆炸所引发的高温火团便在平台上炸开。 但在下一秒，火焰和浓烟被一道闪光撕开一道迅捷的黑影从中冲出，数米距离转瞬即至，几道弧光在这几个人身上悄然划过，当虫怪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那些人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 哗啦啦！ 战术小队的人手里的枪械化为一堆切口平整的零件，七零八落掉落在地，紧接着几个端口的视角纷纷下线，彻底失去了联络。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不仅是战术小队的人，就连端口另一头控制他们的董事长都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就中了招。 “嘶嘶——嘶嘶嘶嘶嘶——” 虫怪再次震动背部和腹部的发声器官，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告诫，随即转身离去，随即最后一个端口也陷入了掉线的黑暗。 端坐在统御王座上的董事长缓缓睁开双眼，电子眼闪烁着诡异的红芒看不出悲喜。 “各单位注意，试探小队已全灭，目标a已苏醒，正在接近第一防线。” “常规动能武器无效，对方疑有削弱动能武器的力场护盾，接下来战斗主要重心将以化学反应为主导的武器。” “后勤a组，运送化学反应武器与混合类杀伤武器……” “根据目标表现出的运动能力测算，初步测定对方运动能力至少超出人类极限约六倍，开阔地作战将压倒性不利，需要设置阵地壕沟周旋作战。” “工程b组，紧急设置防御阵地。” “还有更多的目标苏醒，立即分配人员架设防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他不紧不慢发出一条条指令，整个夜之城的居民在他的掌控下，就如同精密的齿轮相互咬合在一起运作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丧尸围城(九) 满载物资与军火的装甲车平稳而又坚定地行驶在略显拥挤的烂泥地上，道路两旁千篇一律的棚屋风景随着车辆前进缓缓移动着，发动机躁动的轰鸣声响彻寂静的夜空，滚滚向前的履带卷起一团团泥浆四散飞溅，两条深陷泥土的履带痕迹随着车辆前进不断延伸。 如果是装满物资的运载多轮卡车驶入这样的环境里，恐怕轮胎早就深陷烂泥难以自拔了，但是这辆装甲车的设计者显然是出于克服多种地形障碍的考虑，才会将这辆车的轮胎设计成多轮履带式，让它哪怕在满是积雪烂泥又或是沙漠的环境中行驶也不至于陷入其中难以前进。 不过这条路还是太窄了点，虽然对于行人而言这条主干道已经算是比较宽敞了，足够六七人并排通行，但对于这辆体量庞大的装甲履带车也只是够它堪堪挤在这条道路上行驶，几乎是擦着路两旁的棚屋前进，别说掉头了，就连直角转弯恐怕都显得有些艰难。 车厢两旁装甲上一道道白色的划痕，显然就是车辆转弯时剐蹭留下的痕迹。 温暖如春的车厢中，老范控制着方向盘开着车，而鲁长庚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控制面板上。 控制面板上正显示着几个分割成正方形的车载监控画面，分别播放着装甲车各个角度拍摄到的画面，车顶、车侧、车头、车尾乃至彻底都放置了车载监控，真正做到无死角分布，将周围环境的变化巨细无遗地呈现在鲁长庚眼前。 “战斗的痕迹到处都是，闪光弹、震撼弹、还有陷在泥里面的弹壳，看样子在和我们分别后连殳经过了一场苦战，他几乎用尽所有弹药来对付追逐他的敌人，但是从杂乱无章的脚印可以看出，追逐他的敌人实在太多了……”他紧盯着控制画面眉头紧锁分析着，试图用自己找到的线索还原当时的情况，紧接着他像是发现什么一样突然瞪大了双眼，然后赶紧拍拍身边的同伴喊道，“老范，停车！停车！” 缓缓前进的车辆在老范的控制下很快就停了下来，接着鲁长庚直接拉开了车门，蹲在了车前的烂泥旁。 “怎么回事？”老范这时也从装甲车上爬了下来，“发现什么了吗？在这里停下来可不妙，如果一直追着我们的那队感染者趁这个时候追上来发起偷袭的话，恐怕我们会来不及转移。” “连殳可能被抓了……”谁知鲁长庚语出惊人直接把老范吓了一跳：“什么？你确定吗？” “我不是太确定，只是他最后选择在这个没有什么棚屋的广场战斗，说明他恐怕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他眉头紧锁表情也显得有些犹疑，可他还是抬手指了指前面，“而且你看这些脚印。” 老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脚印，那片烂泥地在车灯的照耀下白的让人感觉有些刺眼，但是强光的亮度也让他们能够发现更多东西，许多容易因为环境黑暗而忽略的细节在强光照耀下变得越发清晰。 纤毫毕现。 “下面隐藏着拖曳的痕迹。”鲁长庚补充道。 老范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些脚印下面隐约能看得出有拖曳重物的痕迹，如果不是有车灯提供强照明，这点细节恐怕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可这个不能说明什么吧……”他嘟哝道，不过就在这么说的时候，他发现烂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着光。 不对，那不是发光。 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马上反应过来，而鲁长庚似乎也同时发现了烂泥中的反光点，两人几乎同时向那片烂泥伸出手，鲁长庚伸手将表面上的烂泥轻轻抹开，露出了烂泥下留有些许划痕的屏幕，而老范则把那玩意儿从泥里一鼓作气抽了出来。 接着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是联络装置。 不用说，肯定是连殳的。 毕竟机关配备的联络装置恐怕翻遍整个夜之城，也再也找不出第四个了，而且这个联络装置还是专门为了这才行动配备的最新款。 巴掌大小的联络装置屏幕上已经布满了泥沙摩擦留下的划痕，屏幕也碎了一块，露出了蛛网状的裂纹，也不知道是掉落在地摔碎的还是被踩成这样的，老范拿在手里捣鼓了几下，碎裂的屏幕就重新亮了起来，露出了他们熟悉的操作界面。 “电量不多了，应该是逃亡时掉在地上了吧？”老范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后就将联络装置丢了过去，“啧，有开机锁……” “以连殳的性格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掉在这里，如果再算上精神污染带来的理性效果，他更不可能因为惊慌失措把东西掉在这里了……”鲁长庚表情阴沉接住满是划痕和裂纹的联络装置，轻车熟路解了锁，刚准备看看对方在装置里留下了什么东西，结果手指刚一点在联络装置上就看到有个autorun的文件随着解锁自动展开运行，紧接着整个屏幕都黑了下来。 “长庚，等你看到这条信息时，想必你已经从城外折返回市区了吧？” 连殳平稳、机械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从联络装置中缓缓传出。 “同时也意味着我没能及时脱困，你才会转回市区来找到我留下的联络装置，读到这条消息。” “如果你是抱着救我的心态折返回来的，我奉劝你尽早放弃这个念头，你来晚了，立刻离开这座城市，不要回头走得越远越好，而且你救不了我的，我也不需要你来搭救……” 听到这里老范眉头紧锁张口正准备说什么，结果鲁长庚马上打了个手势让他噤声，安安静静听对方留下了什么口信。 “这是我经过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 “又在放什么屁……”听到这里，老范已经非常不悦地低骂了一声，然而鲁长庚却想理解了一切般叹了口气：“他那时候原来是故意这么说的……” “什么意思？”老范疑问道。 “他早就意识到我们带着两个伤员不可能逃掉了。”鲁长庚的眉毛已经仅仅纠缠在了一起，“精神污染会让他的思维模式越来越倾向理性，我执意要救润土他们时，他就已经在权衡思考怎么脱困了，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牺牲一个，救下四个。” 仿佛是为了接上鲁长庚的话一样，联络装置中传来了连殳平稳的声音。 “那个状态下，想要所有人一起逃离这里，最后只可能是所有人被感染者军团追上，一起跑是没有活路的，所以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长庚有任务在身是这次夜半球探索的核心，同时也是决计不能牺牲的人。” 听着联络装置中传出的声音，鲁长庚神情有些落寞。 “而老范是三人中唯一具备急救知识，懂得怎么治病救人的，一旦回到车边就能依靠留在车上的物资装备对伤员紧急救治，所以也不能牺牲和舍弃。” 老范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有些惊讶，有些狐疑，有些费解，但更多的还是惭愧。 他还记得之前是他觉得连殳不可信任，甚至随时可能把他也当棋子给牺牲掉，所以主动脱离将对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可没想到对方想得比他还要更深一层，甚至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牺牲他，这不禁让他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如此一来答案就很简单了，需要牺牲的人就是我了，也只能是我。” 连殳的声音还是如此平缓，让人听不出像是准备将自己送上死路一样。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们拖住更多的感染者，来为你们争取时间，所以等你们回来找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肯定死得连渣都不剩了罢，即便不死也肯定变成了感染者，混在无穷无尽的人群中，你是找不到我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不要来救我的原因……” 连殳的录音已经到达尾声了 “哦对，我还留了点东西给你们，记得带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黑下去的屏幕就亮了起来，上面开始播放起一个昏暗、景色不断晃动的画面。 “第一次测试开始……感染者会被巨大的声音或是主动伤害所吸引，但他们又对震撼弹没有丝毫的抗性，看来可以制造出爆炸之类的动静来吸引这些感染者……” “第七次测试开始……他们在合作上十分默契，所有行动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哪怕突发事件也很难让他们阵脚大乱……” “第十四次测试开始……毫无疑问，这些家伙具备学习能力，而且学习速度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上许多……” “第二十三次测试开始……他们确实是被某个巨大的意志控制着，我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一条接着一条的测试录像正在播放着，连殳显然做的非常认真，每一次测试中都会针对性列出感染者的特殊性，同时全程记录他第一视角的测试记录。 “第三十二次测试开始……” 只是这一次，连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鲁长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仔细辨认着画面上的背景，发现拍摄地点好像就是在这里，心中不禁一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如同海潮般的感染者从四面八方冲来，连殳仅仅只是做出了一些不成样子的抵抗，就被前仆后继的感染者扑倒最终淹没在了‘潮水’之中。 在录像的最后。 他听到对方用微弱的声音，对着话筒说出了最后一句留言。 “小心……身体里面……控制……快逃……” 随后，录像戛然而止。 老范与鲁长庚两个人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谁没有最先开口。 “呜——哇——” 一声长啸伴随着密集的奔跑声正从远处的街区传来，老范立马脸色大变：“不好！那些家伙追上来了！快！赶紧上车！” 鲁长庚也立即反应过来跟着爬上了车，随着车门紧紧关上，从远处奔袭而来的感染者们也在街道的尽头显露出了身影。 只是这一次感染者的表现显然有些奇怪。 经过监控画面不断放大后，他们双目赤红，表情狰狞而愤怒，额头青筋暴起，看上去像是心中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般，一往无前地朝着堵在路中间的装甲车发起了无畏冲锋。 “坐稳了。”老范慌而不乱地打火启动了履带车的引擎，猛地踩下了油门。 是一辆履带车爆发出来的马力大，还是一群无穷无尽的人潮的力量更大？ 我想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一旦这辆装甲车的履带滚滚向前，感染者这些如同螳臂当车的血肉之躯必然会被钢铁所碾压，变成一堆与烂泥混在一起的肉糜，然而他们无所畏惧，就像是被推动着的潮水一样，狠狠拍打在了‘礁石’上！ 但被他们被愤怒所驱使着已经没有了常识和正常思考的能力，他们不畏惧这个庞然大物，甚至根本不在乎自己可能会被碾成肉糜，不闪不避就撞了上来！ 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血肉喷涌，也没有肉糜飞溅。 人潮就这样狠狠撞上了那辆油门拉满的履带车！ 轰！ 鲁长庚感觉整辆车都摇晃了一下，履带车狠狠撞在感染者们组成的人潮上，但却像是撞在了坚固无比的墙壁上，寸步难行。 “怎么回事！”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不知道！见鬼，这下家伙怎么变得跟墙一样硬了！”老范也一筹莫展，然而任凭他如何踩油门，发动机如何轰鸣，装甲车始终难以前进一步。 狂热的情绪在弥漫着，每个人都变成了不可捉摸的疯子，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棒子，却能在乒乒乓乓的敲击中在装甲上敲出一个个恐怖的凹坑，他们有的摇晃着车厢，有的跳上了车顶狂喜乱舞。 最后所有的欢呼都汇聚成了一种声音。 “waaaagh！” 然而在装甲车内的医疗室中，躺在病床上，陷入深度昏迷状态的思潮化身，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接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 刺鼻的火药硝烟云雾袅绕般弥漫在空气中，连绵不绝的枪声在空旷的合金通道中久久回荡，许多怪异的影子随着枪口不断喷涌的火舌投射到墙壁上，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看上去怪异而又扭曲。 由沙袋、速干混凝土还有钢铁构成的防御工事将合金通道分成了一段又一段，只是紧急建成的工程实在太过仓促，这些防御工事仅仅只是简陋地立起了一面阻挡敌人的墙壁，以及放上了一些射击孔而已。 但这种简陋的防护根本不会动摇士兵们作战的意志。 装备齐全、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射击点上冷漠地扣动机枪、重机枪的扳机，子弹、炮弹、火箭弹组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与堵在这里的防御工事一起彻底封死了这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大量的军火、弹药、武器，防御工事所需要的水泥和钢铁，士兵们身上的衣物和装甲，夜之城每天过负荷生产的产能，最终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最终危机而准备的。 守卫在这里的士兵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可他们却给人千人一面的感觉，同样冷漠的表情，同样冷漠的举止，同样整齐划一配合默契的行动，给人们一种他们好像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背后有着一个整体在操纵着一样。 而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位。 如同流线型般的虫躯上披着保护关节和重要器官的外置装甲，优美的曲线身躯上突出着一根根狰狞骨刺，两根如同镰刀般锋利的前肢从肩膀处延伸开来，从腹部延伸出来两只四指节肢正紧紧捂住胸腹的要害，背部展开的鞘翅震动着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震动声响。 面对狂风骤雨般的子弹，他没有丝毫闪避，因为迎面飞来的弹雨甚至无法触及他坚硬的甲壳，就会无力掉落在地上。 他周身的力场可以吸收动能，无效化依靠动能推动造成杀伤的武器，但却无效那些纯粹产生化学、物理反应的武器。 嗖—— 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落在虫怪面前，拔地而起的火焰风暴眨眼便将他吞噬。 “嘶嘶嘶——” 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反曲双足缓慢的踱步逐渐变成快走接着又变成奔跑，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冲破火焰风暴，化为了一道黑影正面撞上了防御阵地！ 唰！ 几道交错的闪亮弧光闪过。 从肩部延伸出来的巨大镰刀爪一划而过，钢铁与混凝土浇筑成的防御工事就如同切豆腐一样被划开，化为了大块大块的废墟和残渣掉落在地，而躲在身后的士兵自然无法幸免，切口平整地如同裂开的积木掉落在地。 他的突入导致整个阵地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混乱，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士兵们端起枪，扔出手榴弹开始有条不紊的反击。 可虫怪那两把如同镰刀般锋利的巨爪却发挥出了与体积完全不相符的敏捷，只见好几道弧光闪过，被弧光划过的手榴弹裂成两半掉落在地，枪械被切掉了枪管，就连火箭弹也被精准削掉了尾部砸在人群中引发二次爆炸。 然后混乱之中…… 这家伙他妈的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做工精巧的枪！ 紧紧捂着胸腹的节肢展开，两只手紧紧握着一把长枪，这把枪通体呈白色但是上面遍布着许多如同血管般的红色纹路，如同生物脉动般不断重复扩张、收缩的过程。 无论从科幻的造型，还是从那天衣无缝没有丝毫拼接痕迹，又或是那明显像是半生物半机械的质感来看，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一把有着极高技术含量的枪械。 而且威力肯定也很恐怖。 嘭！ 那把枪开火了。 一坨肥大的蛆虫在发射肠的力量挤压下从发射腔中喷出，狠狠撞在一名抬起火箭筒的士兵身上。 墨绿色的毒物、腐蚀性粘液顿时爆发出来，被蛆虫击中的倒霉蛋在惨叫声中化为了一坨不断融化的肉块史莱姆，他手里的火箭筒也掉落在地误触发，引发了更为剧烈的爆炸，而那些四散开来腐蚀液和毒物如雨点般溅射出去，刹那间整个通道都化为了人间地狱。 不管是活人也好还是死物也罢，只要沾上一点那些墨绿色的液体，就会产生诡异而又恐怖的变化，活人会化成一滩不断溃烂的烂肉和脓血，而死物则会被强腐蚀性生生蚀出一块又一块缺口，除了那由未知合金构成的地板和墙壁以外，人体、钢铁、水泥都无法抵抗这种腐蚀性，刹那间整个防线就被摧枯拉朽地破坏。 仅仅只是一枪，几刀，就对整条防线造成了重大伤亡，使其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第一防线已经被摧毁！撤到第二防线！” 来自远方的命令逐渐分发到士兵们的脑海中，紧接着一队队士兵为了掩护同伴主动冲向虫怪，这次他们没有选择贸然开枪，而是更加聪明地分散开来朝虫怪合围而去！ 十米！ 已进入对方无效化子弹的最大边界！ 第一批士兵们停下来开枪了。 哒哒哒！哒哒哒！ 枪口火舌喷涌着，子弹如雨点般不要钱的被倾泻出来，一颗颗以每秒数百米速度出膛的子弹划过天际，但很快动能就衰减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第一轮齐射的子弹最终只在虫怪坚固的甲壳上弹了一下，甚至连个白印都没能留下来。 但是……有效果！ 子弹不再是像之前那样没有触及到他就落在地上了！ 战场另一头远程控制的董事长冷冷看着这一切，接着只见虫怪抬起手中的枪械，又连开三枪。 嘭！嘭！嘭！ 肥大的蛆虫弹射而出，撞上未知合金的天花板，化为墨绿色的雨点淅淅沥沥落下。 士兵便在墨绿色的雨点中，化为了一团团融化的血肉。 紧接着第二批士兵马上顶上，在墨绿色的雨点落尽后他们如同敢死队般冲了上来，这次他们冲的更近，他们点燃了身上的炸药包从四面八方合身扑向虫怪！ 既然枪击无效，那么试试贴身爆炸能不能造成伤害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丧尸围城(十) “贝塔小队，贴上去，引爆炸药。” “伽马小队，设置触发式云爆弹。” “德尔塔小队……” “工程组，敌人预计还有十五分钟与第二防线接触，十分钟内完成防御工事建设。” “后勤组，通过c2区域捷径前往第二防线，五分钟内必须将物资送到。” “第二防线，沿途设置地雷、诡雷，在后勤组将物资送到后全体更换装备。” 由冰冷钢铁铸成的王座之上，董事长冷静地下达一条条指令。 数据处理核心中的数据源源不断流入统御王座发送给董事长编写的自律程序，再由自律程序形成具体的命令后发送给下级线程，最终发送输入到每一位终端身上，控制夜之城的士兵们各自行动。 虽然董事长下达的指令繁杂，但经过下级线程层层细化后无论是前线战场也好，还是保障后勤的部队也罢，所有人的行动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个人相互配合到恰到好处就如同咬合在一起的精密齿轮。 与其说是配合默契的群体，倒不如说这是一部正在轰轰运转的精密机器。 每一个齿轮，每一个螺丝钉都被赋予了他们独特的责任和工作。 悍不畏死的士兵接到上级线程所输出的行动命令后，他们顿时从四面八方不同角度，以不同速度先后朝虫怪扑来。 十米。 虫怪镰刀般的刀臂一闪而过，两道闪光的弧线悄无声息划破空气。 两名奔跑中的士兵从肩膀至侧腰延伸出一条缓缓渗出的血线，上半身在他们惯性的奔跑中明显错位斜斜滑落在地，但下半身还保持着前冲的惯性继续向前奔跑着，血如泉涌，直到奔跑的下半身也再也无法维持平衡直直扑倒在地。 八米。 腹部节肢扣动扳机，手中的生物枪支通过生物肠的挤压喷出一只充满酸液的蛆虫，径直撞在合金通道的天花板上，炸裂开来。 酸液四射，化为雨幕落下。 三名士兵在惨叫中逐渐融化成一团分不清是烂肉还是脓血的血肉史莱姆，甚至连按下引爆按钮的机会都没有。 五米。 虫怪猛地摆动修长如同脊椎般的尖锐尾骨，在空气的哀鸣下将一名士兵的胸膛刺穿，他们身上的装备根本不足以，尾骨就已经从尖端开始裂开，巨大的力量从士兵的身体内部爆发，刹那间便将其变成了一堆四分五裂的肉块。 又是行走的人体血喷泉，又是在酸液中逐渐融化的烂肉和脓血，又是从天而降的血肉之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合金通道已经变得比地狱绘景还要恐怖万倍，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看到这玩意儿，都免不了过个sanchack。 理论上来讲看到如此惨状，无论再怎么钢铁意志的士兵也该士气崩溃，丢盔弃甲临阵脱逃了，但诡异的是贝塔小队中没有任何人退缩。 那也只是针对心智尚且正常的人而言。 这些充当敢死队的士兵精神早已异化，心智中的个人感情和生物求生不能已经在精神污染下异化，只剩下了比较利益的绝对理性和理智，身体也在机器的控制下完成精密的控制，保证他们的每一步的距离，每一个动作都能按照指令中那样执行，分毫不差。 他们理智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违背意愿冲向无法战胜的敌人。 理智地看着自己紧握炸弹的引爆装置，只待靠近一定程度就引爆，与敌人同归于尽。 理智地看着同伴化为奔跑的血喷泉、融化的血肉史莱姆和漫天肉块。 行动却没有出现丝毫动摇和畏怯，因为他们早就理智而冷酷地衡量过了自己生命的价值，并且做出了选择。 三米。 距离足够近了！ 虫怪又一次挥动起巨镰般的锋利刀臂，挥臂斩下了四名士兵的头颅，但却阻止不了他们按下起爆按钮的举动。 按钮按下。 机关触发。 电流激发。 雷管中的雷酸汞在电激发下首先产生了最初的爆炸，紧接着在爆炸的冲击触发连锁化学反应，产生反应的炸弹开始分解释放出大量气体，爆炸所迸发出的热能，以及瞬间释放的膨胀气体，高温与高压结合在一起以摧枯拉朽地气势向四面八方碾压过去！ 轰！ 振聋发聩的爆炸从在合金通道中炸开，在纯粹以高温火焰与冲击波伤人的炸弹前，虫怪之前无往不利的力场头一次失去了效果，力场没能挡下迸发膨胀的火球，虫怪被火球一口吞没，当然被爆炸波及的并不只是这只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虫怪，还有早先设置在通道中的触发式云爆弹。 嘭！嘭！嘭！ 受到冲击的云爆弹爆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一个个装满高能燃料的‘燃料罐’脱壳而出，弹上天空爆裂开来喷吐出大量粘稠的液体，在充分与空气混合后化为宛如浓雾般的气溶胶颗粒弥散在合金通道中。 随之而来爆炸的火焰点燃了空气中弥散的气溶胶。 猛然间。 雷霆万钧，大地震颤。 两千五百摄氏度的高温在这个狭长的合金通道中迸发开来，爆轰产生的超压、超高温无情地冲刷着整条通道中的一切目标，如同浪涌的爆轰波层层叠叠在四面八方的合金墙壁间反射叠加，在夜之城及其周边形成了一场小型地震。 云爆弹。 现代战争中臭名昭着，也是极其丧心病狂的武器。 严格来讲，它并不是炸弹，而是一种高能燃料。 首先将高能燃料均匀地分布在空中，使其与空气充分结合形成悬浮状态的气溶胶后，再进行二次引爆点燃周边与氧气结合的易燃气溶胶，并且在瞬间释放出恐怖的热能，形成高温高压的火球迅速膨胀，超压场与超温场会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周围的目标，将一切暴露在外的目标毁伤殆尽，面对这种武器，就算躲在室内或掩体内的人也无法幸免于难，因为剧烈的化学反应还会将周边所有的氧气燃烧殆尽，让周边的区域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环境，用缺氧来杀死那些躲在掩体里的生物。 通道中的火焰已经熄灭，遍地都是焦黑且扭曲的残肢断臂，爆炸时还没有撤出通道的人没有一个在这样的攻击下幸免于难，在超温场的冲刷下就连构成通道的未知合金也隐隐有些发红变软的倾向，然而在这一片地狱绘卷中，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正在通道中缓缓踱步前行。 虫怪两只如同巨镰般的刀臂已经折断，腹部的节肢也断了一只，身上的甲壳到处都是焦黑、破碎的痕迹，八只橙色的眼瞳有半数以上在刚刚的爆轰中被蒸发了所有的水分，只剩下空洞洞的凹坑。 破碎的焦黑甲壳从虫怪的身上不断抖落，他行走在已经被清理一空的通道中，摇摇欲坠，反曲的节肢足正在不断抖动，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跌倒在地。 虽然在爆炸与二次爆炸产生之前，虫怪就切换了力场的应用效果，但力场重新启动并且切换应用效果还是需要时间的，虽然避免了之后云爆弹超温超压场的长时间冲刷，但之前抵近的炸弹爆轰是无法豁免的。 正面硬抗了四枚炸弹产生的高温高压效应，饶是虫怪这种看上去就是走肉身成圣流的猛男生物也吃不消，明显身体濒临崩溃的极限，但是似乎有什么在支撑着他拖着残破的身体继续前进。 他在通道中茫然地前进着，硕果仅存的几只眼睛滴溜溜四处扫视着，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是个走丢的小孩无助地寻找回家的路。 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噗通！ 虫怪高大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 寻找遥远家乡的茫然和迷惘，仿佛被扔进宇宙真空的孤独感，留在异乡的无助感，在濒临死亡之际种种情感在这个简单的心智中涌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落单的虫怪心中涌现出一阵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可恶的裸猴…… 恩将仇报…… 女王…… 你在哪…… 我感觉不到你…… 我想……回家…… 虫怪在生命的最后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意识逐渐沉入黑暗，肢体抽搐了几下之后再也没有动弹。 一段时间后，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来到虫怪死去的地方，将对方掉落的甲壳碎片、尸体还有身上的金甲一一收拢起来。 “已确认目标被消灭，已回收躯体。” 冷冰冰的回应通过任务日志反馈回董事长的数据处理核心中。 “尸首送入研究室，对装备与生物构造进行研究，防线士兵继续保持警戒，设置更多的炸弹与云爆弹。” 统御王座上的董事长冷漠地下达指令。 “吸取本次战斗经验，研究针对性反制，这家伙只是先头部队而已。” 在他的视野中，静滞室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虫怪从静滞力场中醒来，他们都在愤怒地发出咆哮，撕开表面的静滞力场从休眠舱中爬出，一个接一个如潮水般从合金通道中涌出。 “马上更多的敌人就要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丧尸围城(十一) 士兵们付出巨大伤亡代价打倒那只从静滞状态中醒来的虫怪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这仅仅只是拉开了接下来一系列残酷战斗的序幕。 更多虫怪的袭击随之而来。 他们怀着被背叛的怒火，轻车熟路地驰骋在本来属于他们的合金通道中，逐渐在通道的尽头浮现出狰狞可怖的身影。 这些狰狞身影出现在通道尽头的瞬间就被侦察单位给发现了，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情报就通过他脑袋里的脑机植入体发送给上级线程，零点几秒后防线上的所有士兵都收到了各自的行动指令。 “侦测到大量敌性反应！全员各就各位！所有武器保险解除！” 连绵不断的爆炸如惊雷电闪，合金通道沿途布置的反步兵地雷、触发式炸弹随着虫怪们的奔袭接连触发，高温高压的火球如同绚丽的烟花在通道绽放，炸开的地雷破片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散开，看上去就像化为一朵朵冷艳而致命的钢铁之花。 通道之中，绽放的火焰之花与钢铁之花相互辉映。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虫怪周身力场微微发亮，轻描淡写便将爆发性的高温阻挡在了力场之外，但紧接着炸开的地雷却带来了无数尖锐而致命的钢铁花瓣，密集的破片在高压气流下变成动能恐怖的武器，摧枯拉朽般就刺穿了他身上的甲壳，将他打成了一堆混着甲壳碎片的烂肉，摔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紧随其后的虫怪立即切换了力场的防护模式，携带巨大动能的破片顿时如同落入水中一般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但紧随其后炸裂开的火团，便将这些虫怪吞没在高温与烈焰之中，化为一具具焦炭。 这种混合型攻击中既有物理杀伤的破片武器，又有纯粹化学反应引起的高温爆炸，对于虫怪那同一时间内只能启动某一种特定防御效果的护盾而言，简直就是效果拔群。 仅仅只交战了一次，董事长就已经察觉到对方护盾的局限性，并且做出了针对性反制的措施。 一时间，竟有无数虫怪倒在了第一批的爆炸之下。 尽管虫怪使用的武器科技明显比人类高出一到两个世代，但他们终归还是血肉之躯，受伤会流血；切掉脑袋就会死；甲壳也会被高压气流推动的破片贯穿；碰上高温也会被烧成一具焦尸；当力场盾无法保护他们之后，即便是人类的武器也能对其产生切实的伤害！ 更别提这些地雷和炸弹在爆炸时，正处于防御工事后的士兵们也没闲着，牢牢抓住机会给这些虫怪迎头痛击。 火箭炮、榴弹、穿甲弹、燃烧弹……这些武器的名字，就代表了人类文明对战争的理解和答案。 从古至今，人类在战争中使用的武器一直都在升级优化，从最初的石头到刀剑，再从刀剑到枪炮乃至旧世界的核武器，人类永远都在研究着如何高效屠杀同胞，如何造成高效的破坏，制造噩梦般的地狱和死亡。 而这些已经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历史的武器直到新世纪依然好用，它们自被人类发明出来的那一天起，就经过了无数聪明头脑的改良与再设计，而目的，则是为了予以敌人最高效率的杀戮与无法治愈的恐惧和创伤。 如今，人们只不过是把本来对准同胞的枪口，对准了来自天外的恐怖外星人而已。 只是地雷和触发式炸弹终究是会耗尽的，而且虫怪也不是傻子，在吃了亏后他们迅速调整了前进方针，数只虫子为一组分别开启两种力场协同前进，相互掩护阻挡地雷与炸弹爆炸带来的伤害，顶着炮击与燃烧弹的火焰，在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后冲出了地雷阵。 而这些冲出地雷阵的虫怪让战场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与此同时，战场上的每个单位也收到了他们自己的任务。 “地堡开火！密集射击！” 小型地堡的射击口中火光连连子弹构成密集的弹幕雨点，但是在无形力场的波动下，子弹刚一出膛速度变骤减，绝大多数子弹还没有碰到虫怪们的甲壳就无力地落在地上，少数携带巨大动量的子弹虽然冲破了力场的防御，但经过层层削弱后也失去了应有的杀伤力，落在虫怪的甲壳上弹起一阵火花，没有起到丝毫效果。 而最初那一批虫怪已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破了地雷阵，并且很快就冲到了钢铁和混凝土构筑起来的防御工事前。 可就在这时，那些作为防御工事堵在合金通道中，四四方方的地堡射击口中探出了一个冒着火的圆筒。 那是喷火器。 火团突然变大，已被点燃但尚未燃尽的油料随着火焰喷射穿过力场的阻隔，落在虫怪的甲壳上，将他们变成一团扑倒在地的火炬。 前面同伴倒下了，被保护在后面的虫怪就会立刻扑了上来。 虫怪挥舞起锋利的镰刀刀臂在钢铁与混凝土构成的防御工事划开几道触目惊心的豁口，轻松写意，仿佛就像切豆腐一样将躲在里面的血肉之躯一分为二； 轰！ 半边身子被砍断的士兵引爆了身上的炸弹，绽放的火团将他身边的战友与几名虫怪一并吞没。 “燃烧弹！投掷！” 清脆的拉环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格外令人瞩目，一颗颗拖着红色尾焰的黑影在天空打着旋落在爆炸点炸开，铝热剂反应迸发出刺眼夺目的火光与火花，眨眼间便将虫怪们的脚下变成了一片火海。 紧接着，火海被两道刀光划开，更多的虫怪周身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力场光芒从火焰中冲出，对着防线的士兵们抬起了腹部节肢紧握的枪械。 生物枪械中弹射出充满了腐蚀酸液与毒性物质的蛆虫，炸裂开的酸雨与剧毒物质将活人生生溶解成一滩脓血和溃烂的肉团； “全员切换火箭手枪，装填金属射流弹！抵近发射！” 上级线程的命令在士兵们的脑海中回荡着，纷纷解下了背上的武器，将上级线程所说的‘火箭手枪’双手合握举了起来。 那玩意儿用枪来形容实在有些勉强，但如果把它理解成是一种手炮，那就瞬间变得贴切了起来，扁平短小的枪身与需要双手合握的粗壮枪身，还有未经精加工喷漆涂装的金属质感，接近一英寸（接近25mm）的标准口径……这把枪的每个细节都透着工业革命时期独特的审美，精巧的机械结构与粗壮笨重的体量完美糅合在一起，再加上口径越大越正义，火力越足越真理的理念影响，才造就了这么独特的武器。 或者你要把独特换成丧心病狂其实也没啥问题。 显而易见，接近25mm的口径让这把枪无法使用任何常规弹药，所有弹药都需要特制，所谓的金属射流弹，实际上也只是按照这个口径特制的火箭穿甲弹罢了。 这也是旧世界从未有过的新式武器。 嘭！嘭！嘭！ 小型火箭动力组的尾焰在空气中留下一条久久不散的轨迹，这一次，在足够强大的动量与极近距离下，减速力场彻底失去了之前那无往不利的效果，三枚火箭穿甲弹，庞大的动能在接触的瞬间就震碎了虫怪的甲壳与内脏，但这并不是结束。 战斗部炸药引爆。 穿甲弹内部的对称金属凹腔迅速闭合，在高温高压的爆轰波冲刷下，刹那间便融化成了液体，紧接着，炽热高温的金属射流以秒速八公里的速度喷射而出！ 一瞬间，就连空气都被贯穿，三条赤黄灼热的金属射流就如同光矛刺穿了整个战场，撕碎贯穿了以及不计其数的恐怖虫怪。 可虫群无边无际，金属射流扫清的战场，很快就被前仆后继的虫怪们重新填满。 尖锐的尾骨随着破空之声弹射而出，轻描淡写间贯穿由混凝土与钢铁构成的防御工事，将躲在掩体后的士兵撕成七零八落的碎块，血肉横飞 金属射流一次次刺穿整片战场，摧枯拉朽扫过一切挡在行进路上的一切事物，所向披靡。 双方的伤亡数字都在迅速上升着。 每一只虫怪都是基因调整的产物是天生的战士，适应各种环境的战场与战斗，而人类这边董事长为了应对莫名之敌，更是从夜之城建立的那一天起就在做着过度准备，囤积了大量丧心病狂的武器装备和过量技术，就是拿来应对目前这种情况的。 生命正在被高效率地收割着，双方虽然乍一看像是势均力敌，但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朝着虫怪那一方倾斜。 原因无他，技术层面的优势太大了。 与那位孤军奋战的虫怪不同，这次他们是一个集体。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将会比单独作战时更加难缠，他们会相互配合，会相互帮衬，会相互掩护。 众所周知，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当然你非要说这玩意儿是虫子不能把他叫做是人的话，那把‘人’换成‘虫’其实意思也差不多。 一个单打独斗的人想要对付一个分工合作的团体几乎是不可能的。 诚然团队协作有时确实会相互拖后腿降低效率，甚至还会出现痛击队友的现象，但团队的优势就是让你有了分身之术，在你冲锋时有人会担负为你进行火力掩护和侦查的工作，而你，只需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团体作战意味着团队中每个人只需要按照分工，在合适的时候出一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轻松能得到一人单打独斗时同等，乃至数倍的收获和成果。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虫多，静滞室中沉睡的虫怪数量多到了让董事长都觉得心惊胆战的地步，哪怕前线战场上死了一茬又一茬，对于那密密麻麻的巨构建筑上沉睡的虫怪们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双方都红了眼，整个世界正在被卷入疯狂的漩涡。 在数量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无尽虫海面前，人类即便能对其造成有效杀伤也一败再败，地堡接连陷落，防线被一层层冲破，能量塔各区域快速失手落入敌人的掌控中，虫怪的前进路线随着攻略的区域增多而一步步分散 一支开枝散叶向着通往外界的通道滚滚向前。 而另一支，则向着能量塔的最深处——统御王座的方向奔袭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丧尸围城(十二) 虫怪成群结队肆虐在能量塔内部的通道中，在与人类交手数次并且冲破好几道防线之后，这些聪明而恐怖的怪物也摸索出了应对人类武器的方法，他们开启护盾相互掩护向前冲锋着，一只又一只装满了强酸与剧毒物质的肥大蛆虫从酸液炮的炮口中射出，化为酸液雨与沉降的毒气用来杀伤防御工事，以及躲在工事中的人类士兵。 无论是人类的防御工事也好，还是他们的肉体也罢，都无法抵挡这种密集的腐毒攻击，哪怕只是小臂沾上一点酸液，整只手都会变成仿佛史莱姆般不断融化、溃烂的半流质物质；若是吸入哪怕一口沉降的毒气都会陷入急性中毒状态，全身上下包括毛孔在内的所有孔洞都会不停渗出鲜血，化为一个恐怖的血人气绝身亡。 密密麻麻的虫群就如同过境蝗虫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时之间，能量塔各处都被卷入到高烈度的战火之中。 “侦测到大批敌性反应！a区第三防线与敌对单位接触！” “c区第二防线全灭！” “e区第六防线遭遇毁灭性火力打击！工事被毁！” “r区第四防线被冲破！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后勤组正遭受攻击……哎呀！你的农民被打了！” 一道又一道信息充斥在视野之中，以令人应接不暇的速度闪现然后又被新的信息所覆盖，前线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飞来，但全部都是坏消息。 尽管人类这边协作默契，各类防御战术齐出，悍不畏死地奋勇作战，但在虫群们领先不知道几个世代的武器与无穷无尽的数量攻势下依旧损失惨重，无法形成战斗力的士兵一退再退，最后就连防线也摇摇欲坠，即将失守。 统御王座。 “看来把这些怪物锁死在能量塔里的a计划失败了。” 董事长正高坐在王座上，背后直连接口迁出数十条电缆线路与王座直连，通过这种方式对能量塔各区域进行实时监测与管理，亲眼看着又一个驻防小队死战不退被淹没在了虫海之中，当塔内各阻击队伍全灭、虫群冲出能量塔已成定局后，他主动接通了一个联络信道。 “葛温，报告动力炉的运行情况。” 随着外部讯号接入通讯董事长视野中顿时出现了一片由雪花点和混乱色块组成的人形轮廓，葛温的声音缓缓响起。 “各部件运转状况良好，微型太阳动力炉正常运行，能源回路未见明显过载、损坏迹象，能源输出单元无异常。”葛温声音平淡简单明了地汇报道，“动力室前不久才经过一次献祭修复，虽然使用的是批量制造的试验品，但修复效果没有问题。” “能顶得住接下来的能源输出吗？” “主动力炉的能源输出肯定是没问题的，尽管体积与质量无法和恒星体媲美，但提供的能源可一点都不会打折扣，只是……”葛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经过短暂计算沉默片刻后才继续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比起动力炉的情况，我更加担心输出线路……” “额外增加的能源输出单元与线路，都是基于我们自己的工艺制造的附加品，能不能顶得住高强度的能源输出，我也不知道……” “你害怕过载短路吗？”董事长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是最乐观的想法了。”葛温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如平时那样机械且冰冷，但此刻却多出了几分担忧的意味在里面，“熔毁，电涌，无法控制的剧烈脉冲……甚至那边的机器是否能正常启动我们都不知道……” “毕竟这可是给飞船永久供能的动力炉，内部的能量传输回路至今我们都没有解明原理，我们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如画蛇添足般在上面增加补丁……” 对于他有些悲观的观点，董事长的回应仍然平淡：“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条路了。” “现在静滞力场因为不明原因失效，本该一直睡下去的虫怪苏醒，以我们的火力和数量更是无法阻挡他们的前进，相当于此前所拟定的预案全成了无用功，我们现在只能拼死一搏了。” “……”葛温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值得吗？” 信道另一头，端坐在统御王座上的骨人眼中红光闪烁，他抬头看着线路繁复，电缆纵横交错的天花板，猩红的光芒在深陷的金属眼眶中摇曳着，如同明灭不定的烛火，他机械且平淡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统御之间中悄然回荡。 “值得。” “算了……我去做最后的启动准备了……”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通讯悄然断开，董事长的意识再次回到现实之中。 统御王座。 能量塔的控制中枢，董事长常年都坐在这个铁马桶……铁王座上，管理者夜之城内的大小事宜——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夜之城的居民们一厢情愿的认知。 然而事实上，统御王座是一艘宇宙飞船的控制核心。 几十年前，当旧世界因虫草病陷入混乱时，一艘自天外而来的宇宙飞船毫无任何预兆地出现在地球的近地轨道，被地球的引力所捕获，最终因为不明原因坠毁在了地球上。 这艘宇宙飞船（也可能是殖民船）坠毁区域在与欧洲大陆始终保持不近不远距离的海外三岛上，虽然那时全世界都疲于应付人人谈之色变的虫草病，但是外星文明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导致当时那些因为虫草病已经衰落与不甘走向衰落的霸权国纷纷都向这艘飞船伸出了手。 威逼，利诱，阴谋，阳谋，武力胁迫，商业制裁，为了夺取来自外星球的技术，勾心斗角的霸权国们无所不用其极，各方特工、间谍、军事力量在明里暗里相互较量，互不相让甚至差点掀起大战，他们做着夺取飞船后技术飞跃继续用暴力和武力稳固自身霸权地位的美梦，然而还没等美梦实现，噩梦就先一步来了。 虫灾降临。 在昼半球，那些四足着地，如同野兽般仅靠本能成群结队行动的虫子们，就是这艘飞船所带来的。 而骨人叛乱、地球陷入潮汐锁定，星球被分为极昼与极夜两颗半球，乃至董事长与第一猎人一行带着难民在永夜荒原上一路开拓，在能量塔周边定居下来这些事，那更是在这数年乃至十多年后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想来，这些也都是快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但对他而言仍然如同昨天发生的一般。 那时，他们在布满冰雪的永夜荒原上前进着，一帮乌合之众的难民队伍，由两位技艺高超的老猎人，一名信佛的圣职者，一名没有背叛的骨人组成的领袖团体领导着，排除万难，艰难求生。 寒冷、饥荒、疾病还有荒原上的可怖猎手——无穷无尽的虫潮，任何一项对于难民而言都是致命的，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新的难民们加入，他们带着难民们在那满是妖魔鬼怪的荒原上杀出了一条血路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温暖的地方——就是那艘飞船的遗址，也就是今天夜之城的能量塔，结束了漫长的旅途。 随后，大家分道扬镳。 信佛的圣职者继续在乱世上普度众生，名为亚历克斯的老猎人为理想而身死，继承了第一猎人名号的老猎人心灰意冷，四处游历，也只有董事长，也只有他适合留下来负责管理夜之城的难民们建设自己的家园。 在他的指挥下，他们搜集材料，从无到有建立起第一片棚屋区，颠沛流离的难民们第一次有瓦遮头。 在温度不断下降的恶劣天气中，他召集了最初的那一批知识分子，工程师和科学家们，组建研究院，与工人一样没日没夜加紧研究和制造他们亟需的技术造物。 他带领难民们在不断变冷的荒原上打猎，狩猎采集那时尚未灭绝的动植物资源，抓住动物带回去驯化，寻找还未被冻死的农作物带回去做种，解决了夜之城的缺粮困境。 他派出一支又一支探索队，在荒原上搜寻难民、物资以及各类矿物的出产点。 依靠骨人网络的信息传输，他知晓了远方有大型冰风暴正在形成，为此他发布命令让工人们加班加点增加产能，囤积各类材料，最后成功带着他们度过了那噩梦中的极寒。 度过冰风暴后，夜半球的温度开始逐渐稳定下来，夜之城的居民们也迎来了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 直到……他在看到了静滞室里沉睡的事物后。 根据董事长推测，能量塔本身应该是一艘飞船，而且是拥有足以跨越星海，技术极其先进的殖民船。 如今肆虐在世界各地的虫子只不过是连先遣军都算不上的炮灰，此前在静滞室中沉睡，如今已经醒来疯狂攻击一切活物的虫怪们才是正规军。 这种事情，哪怕是在夜之城中也只有极个别人才知道。 自他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夜之城就彻底进入了无限期备战状态，居民们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轻松的日子。 近百年的备战，近百年的积蓄力量，一项又一项秘密企划提上日程，一项又一项武器需求提交给研究院，可以说夜之城的今天，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出自于静滞室中沉睡的那些虫怪们。 门外传来的响动将董事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他从罕见的走神状态中回过神来，正好看到风尘仆仆的第一猎人拉开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董事长静静看着他，开口道。 “外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一猎人脸色不善。 “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董事长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开口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在荒原上开辟出一条路的吗？” “现在，带着剩下的人再走一遍我们当初的路。” “离开这里，逃离这里，不要再回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丧尸围城(十三) “离开这里，逃离这里，不要再回来。” 董事长的声线着电子音那特有的效果，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变化，那由合金与线路构成的脸庞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高论的第一猎人在听到这句话时人都傻了，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离开这里？什么情况？等会等会等会！这事情发展实在太过跳跃了！不是你通过洛斯里克向我传达消息，让我帮你改造那些贵族们的吗？” “那些贵族抓起来是挺困难的。”董事长缓缓点头道，“他们大多都把自己家设置成了小型要塞，即便是我想不闹出大动静攻略他们的宅邸都很困难，多亏你一手散播的精神污染病毒我才能兵不血刃攻克他们……” “但情况有变，这座城市已经完了，哪怕天平上牺牲再多人都已经是无意义的事情，所以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就是带着剩下的人再演一次当初的荒原逃亡。” 董事长头一次耐心地解释道。 第一猎人欲言又止：“那……外面那些人……” 骨人眼眶中的红芒如呼吸灯缓缓闪烁，他平静淡然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你是说那些人吗？嗯，那都是受到精神污染后被我所控制的单位，与他们大脑共生共存的植入体会接受我发出的指令信号，不过不用担心这种状态是可逆的。” “可俺寻思那完全不像是尽在掌控的样子啊……”听着好友如此回答，这个体型魁梧的汉子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小声嘀咕一句后开口问道，“所以现在外面那副状况，全是因为你玩脱了吗？” 董事长缓缓点头道：“无法否认，我确实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既然局势已经无法控制，那么如何减少损失就是现在的第一优先事项。” “接下来我要解放脑机植入体对他们的控制，放他们自由；而你，我希望你能带着他们逃离这里，在新的地方建立城市活下去……” 他的声线依旧清冷平淡，听不出里面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但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不像过去那样机械僵硬，比以往更多出了些人性的感觉在里面。 第一猎人不禁感觉有些亲切。 遥远的往昔，在他们还领着一群难民逃亡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时，这位友人给他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会故意在数据库中检索并不好笑的冷笑话拿来鼓舞士气，会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一样，有着从冷淡到亲切的变化，也会故意露出缺点和不成熟的地方，让他人对他感到安心和实在感错把他当成人来看待，而不是将他视作一个完美不会出错的机器。 与其说是个无心的机器，更像是已经理解感情的人工智能正在努力模仿并融入人类的行为。 只是在经历了大逃亡、经历了同伴的死亡、经历了无数人逝去的种种后，担任起夜之城领袖的董事长变得越来越机械化，不知不觉间反而变成了第一猎人最为陌生的样子。 心中虽然感慨万千，但猎人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就算我带着他们走了，没有物资补给，在这片冻原上也走不了多远的。” 董事长却用他的电子音发出两声僵硬的干笑：“嗯，这个问题我也早有考虑，如果出现不得不抛弃城市和产业逃走的情况，你看这个……” 合金的指节轻轻敲击着统御王座，接着一道地图投影便呈现在第一猎人面前。 那是夜半球的地图，地图上用红色高亮标注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这些线条每隔一段距离都标注出了一个红点，这样的红点与线段一路延伸，最终一直延伸到昼夜半球的交界之处——晨昏线的区域为止。 “这是夜之城几十年来所做的准备，不断派遣探索队向外探索，最终摸索出一共十三条最为便捷省力的路线，从永夜荒原出发无论是途径月光沙漠、永冻洋还是极点冰原，我都规划好了撤退的路线，并且沿途修建并囤积了大量储备物资仓库，如果省着点用的话十万人也能供得起……” “连这种事情都准备好了……”对方准备充足到猎人一脸愕然，随即他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猛地瞪大了双眼：“这种物资量……你从几十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能供给十万人大规模转移的衣食住行物资，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囤积下来的。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统领夜之城的最高领袖，将夜之城变成人间地狱的骨人从几十年起，乃至夜之城建立之初，就在防备着有朝一日夜之城崩溃，人们不得不四散奔逃的结局。 “……” 董事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坐在统御王座上静静看着对方，仿佛是默认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猎人很想这样说，可话到嘴边了才他猛地想起来，过去，在那个带着无数难民大逃亡的时代，逃难队伍里曾经流传着对这位骨人的谜之评价——这个骨人明明超强却过分慎重。 一旦被他判定成是敌人的存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风险，他都绝对不会去冒险挑战的。 而且不论是怎样的敌人，他都会陷入过度准备的死循环，哪怕难民队伍前面的行经道路上只有数量不过十的虫子盘踞，他都用现成的物资做出了小型火炮阵地，火力洗地了半个多小时才敢继续上路。 “……”念及于此，身材魁梧的猎人不禁感慨道，“我还以为你那过度准备的毛病已经治好了，结果没想到你还是……” “不，这是他们努力的成果。” 由合金与精密电子元件构成的骨人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他不需要再扮演那个铁血残酷的压榨者角色，也许是有着其他的原因，他表现得不再像当初那样视人命如草芥那般。 “狗剩、阿凛、秋、孟亦然、杰特·法兰、玛奇玛·法兰、安洁莉卡夫妇、霍恩海姆·艾尔力克、葛温、艾丽卡……”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他的扬声器中传出，里面不仅有着身份高贵的贵族名讳，也有着身份低贱有名无姓，又或是随随便便起的底层工人的名字。 第一猎人表情逐渐从错愕到惊讶，再变成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名字是……” 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些名字的主人是什么身份。 “嗯，是为了这个城市的未来……”骨人念叨着，随后摇摇头更正了自己的说法，“不，是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死的人，因为我所创造出的地狱而逝去的生命，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我都铭记于资料库……” “这些人……”第一猎人深深看着昔日的好友，他感觉眼前这个骨人逐渐变得熟悉起来，逐渐变成了他曾经所熟知的样子，曾经所熟知的人。 如果他从未失去过人性，那么管理这座都市的几十年，为了未来所筹划的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些人的名字和故事我一次都不敢忘记，无论有怎么样的苦衷，他们都是因我而死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冰冷的合金之躯这样回复着，不过马上他就被自己的说法给逗笑了：“不过骨人如果搞忘记事情的话，那恐怕问题就大了吧？” “那你呢？” 猎人缓缓开口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留在这里？” 答案已经不言自明，哪怕不问出口猎人都已经知道对方会怎么回答——当然是留在这里。 “当然是留在这里，留在这座城市。” 看吧，结果不出所料。 他会被困在这里，被困在这座城市甚至葬身于此，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才需要值得托付的第一猎人护送民众离开。 恐怕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防止灾害进一步扩散吧…… 第一猎人当然也表示了他的立场：“不行，你也得跟着来。” “烂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虽然你十恶不赦，但任何人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那些误入歧途的人有时候可能只需要别人伸出手拉他们一把，就能把他们从泥沼中拉出来。” 猎人毫不相让缓缓走到统御王座前，死死盯着曾经的好友。 而骨人却摇了摇头，仿佛像是故意挑刺激怒他一般，带着挑衅的意思说道：“这是老好人亚历克斯曾说过的话，可事实证明，被他拉出泥沼的人要不了多久又会回到泥沼中。” “是啊，但也有不少人被他拉了一把后真的从泥沼中爬了出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或许是耐心终于耗尽了的关系，董事长忍无可忍地说道。 “如果你不愿意带他们离开，我现在就启动自毁指令，让所有人都葬身在这里。” 第一猎人的眼神骤然变冷，即便明明知道对方可能是在故意刺激他，他还是忍不住将凌冽的杀气毫不掩盖地迸发出来，混合着超凡力量的血气环绕在他周身，因为暴怒情绪的关系不受控制产生了微小的爆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炸裂的烟火般。 “你拿他们的性命威胁我？” 他的声音冷冽而沉重，迎着他的杀气，董事长却表现地坦然而又大方：“对，不带着他们走，所有人都得死。带着他们走，你们生，我去死。” “或者你可以赌一下我最后会不会狠不下心杀掉他们……” 两人就这样陷入僵持，电子义眼瞪着杀气腾腾的灰瞳，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骨人那用合金浇筑出来的脸部装甲虽然不能像人类面部肌肉一样自由变换表情，看了从他轻松敲击着王座扶手，还有身姿体态就能感受到他从骨子里的云淡风轻和胸有成竹。 他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烂好人，如果能避免更大的牺牲，救更多的人，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他都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简直就和当初的亚历克斯一模一样…… 片刻之后，第一猎人首先败下阵来。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 “谢谢……情况紧急，我来给你说明现状，静滞室里封印的那些虫子已经冲了出来，接下来恐怕就要拜托你……” “不用了，我刚刚从外面冲进来，外面都是疯了一样的居民……” 结果两人异口一点都不同声地说出了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嗯？” “啊？” 骨人与猎人面面相觑，当两人的思路终于在同一个频道之后，他们都各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董事长一愣就连眼眶里的呼吸灯都停滞了两秒，片刻之后才重新亮起红光后，他马上连上控制程序试图联系分布在外面的下级节点。 然而……所有从下级终端传回来的讯息全都是无法解读的疯狂乱码。 “外面的居民是怎么回事？” “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那些人发了疯，他们疯狂地在——简直就跟狂欢一样。”第一猎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地说道，“更加古怪的是，他们周身都缠绕着红色的超凡能量，即便是没有超凡潜质的普通人，身边都环绕着浓郁的超凡力量……” “在那些超凡能量的加持下，他们身体强度变得异常惊人，如同钢筋铁骨一样，哪怕遭到装甲车的正面撞击别说受伤了，就连动都不会动一下……他们用拳头在装甲车上砸出一个个小型凹坑，甚至合力生生撕开了装甲车的外部装甲，我只能救下了几个人把他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董事长眼眶中的呼吸灯以多倍速连闪：“你打输了？！” 虽然他的声线仍然是往常那毫无语调起伏的电子音，但仍然能从平直没有波动起伏的语气中听出惊愕之意。 “对。”猎人点点头，“虽然因为他们都是平民稍微留了点手，但那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保护别人本来就不是我的强项，只能带着他们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董事长一时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那现在外面是怎么回事？” “疯子们成群结队，口里喊着‘waaaagh’的口号，正朝着能量塔的方向前进。” 董事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光是虫灾就已经够乱了！怎么现在外面还多出了一批强的一匹的疯子啊！？ 瘫坐在统御王座上，接连的坏消息让董事长感觉自己的机体正在迅速流逝力量，他绝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下……恐怕没人能走得掉了。 ………… “莉兹，我想咱们得好好想想，要是之后碰上了老赵被问起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咱们该怎么美化一下我们在这里干的事情了……” 这是吴铭在走上街头，看到他研究出来专门针对模因病毒的解药生效后的民众，一个个跟打了鸡血的山地大猩猩一样，气完神足、兴致高昂地在大街上释放自己的精力，拿着短棍和石头三下两下就把大半个街区的棚屋给拆了个干净，又把工厂里的所有车床、半自动化机器徒手捏成一个个金属锭后，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看上去感觉还不错，这些人已经表现出感情变化了，看来机械化心智的效果解除了。 最初在大规模放出解药后他是这么想的。 草，我这做的不是解药吗？怎么造出一群绿皮了？！ 后来看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就像疯子一样，喊着‘waaaagh’的口号，冲入工厂大肆破坏时，他是这么想的。 妈耶，这报告怎么写啊？ 这是看到徒手捏金属锭后的想法。 完蛋，这事让老赵知道的话就惨了…… 最后看着这群山地大猩猩朝着夜之城的能量塔平推而去时，他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收尾了。 众所周知，在吴铭这个team里，赵姒妲往往肩负起了整个团队刹车制动的功能，在他们变得越发离谱前及时将事情拉回正轨，是团队里最靠谱的人，如果没有她的话，很多事情最后都会以无比诡异的方式收场。 什么？你觉得不会？ 想想飞哥那种遇事不决一发龙吼的办事风格？想想伊丽莎白一言不合就灵光一闪搞大新闻的性格？在想想绯红女王平时就是不喜欢说人话，硬要当谜语人的举止？海德虽然现在还没有体现出具体的危险性，但……迟早的事。 而这其中最容易把事情搞偏的人，就是吴铭。 别看他是个唯一有正常人常识的人，但要是跑偏了，也比上述这些人要强不止一坨坨。 点子多，脑洞大，还是个玩梗癌晚期爱好者，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自带的辅助装置几乎可以满足他的一切异想天开的点子。 他仿造了董事长的模因病毒，制作了一个性质完全相反的作为中和其‘机械化心智’效果的另一种心灵瘟疫，这确实是出自好意，但在经过他的各种点子、脑洞还有玩梗行为的整活之后，这个‘解药’已经比起之前要加入了太多的要素。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深深压抑在这些人心底的负面情感实在太过严重，越是强烈的感情所提供的能量也就越大，经过过滤和转化，再被模因病毒层层强化后，就变成了超级强心剂，不仅鼓舞了他们的内心，还强化了他们孱弱的躯体。 现在的夜之城既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也不像更早先那样到处都充斥着‘零元购’打砸抢的自由气息，真要严格归类的话，现在这些陷入狂热与兴奋状态的民众们，更多的应该是……有点嗨过头了？ “唔姆……老老实实跟人偶说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 少女的蓝发随风飘舞，面对吴铭的问题伊丽莎白歪着脑袋想了想后说道。 “不行……”吴铭说着用手刀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在后者缩起脖子捂着头的时候，他伸手指向那些疯狂的人群，“你看看你看看，这简直就是个第三新哥谭市，要是我老老实实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给老赵，那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恐怕我们俩只能吃野草了……” 伊丽莎白眼中尽是茫然，但有件事情她是听懂了的那就是不能吃饭，甚至不能吃到炖肉了，意识到这点后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恐无比，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不要，我还想吃肉！所以我们要想个不会被人偶骂的说法？” “对咯！”吴铭一拍大腿，然后伸出手使劲抚摸伊丽莎白的脑袋，揉乱了对方的秀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现在我们就得想想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 “可……这个不是欺骗吗？”蓝发少女歪着头弱弱说道，“大哥为了初次见面的事情找我道歉的时候，不是也说了不喜欢骗人的吗？” “那当然不会骗人！”吴铭顿时拉高了声音，然后他掰正了伊丽莎白的头，双眼直视着对方如同湖泊般深邃，如同宝石般瑰丽的绿眸，“听好了，这不能算欺骗，顶多算美化历史……而且我们肯定要摆平这里的事情才能再离开这里……” 伊丽莎白眨眨眼睛：“那，大哥有办法了吗？” “试试看吧……”吴铭放开了蓝发少女，然后打开收容空间放出了一团红色雾气。 “这个是？”伊丽莎白有些困惑。 “是我从那些山地大猩猩们身边截取的超凡力量……”他撵起一点如有实质的超凡能量，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是将情绪转化成了超凡能量的状态，不知道能不能把它拿来利用一下……” 说着他就呼出了物质转换模块开始对这个红色雾气进行加工。 红色雾气在他手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在物质转换模块的效果下，这团雾气就像是当初他在影界转化的那些影怪一样，它们按照自己的需求逐渐变化成他想要的形态，然而就要在成形时，雾气却嘭得一声炸开爆成一团弥散的血色雾气。 吴铭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了失落，可马上，当雾气缓缓散开露出里面的事物之后，他脸上原本失望的表情也变得惊喜起来。 “这是……快！莉兹，来帮我附个魔！”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丧尸围城(十四) 虫潮无穷无尽，虫群无可匹敌，虫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泰拉虫族。 在他们曾经所生活的星系中，其他文明种族因为他们恐怖的外表，怀着恐惧与厌恶这样称呼他们，但是他们更喜欢被别人称为泰拉虫人。 泰拉，源于他们母星的名字，而虫人代表着他们对自我的认知。 而虫族这个统称，在泰拉虫人看来更像是一种讽刺或是侮辱。 其实这个道理就跟外星人看咱们和大猩猩没啥区别差不多：一个是浑身光溜溜，孱弱无力（相对于大猩猩）但是发明还挺有厉害的裸猴子，另一个全身长满了浓密的毛发，肌肉发达大脑简单的莽猴子…… 反正在他们看来可能都和猴子没啥太大区别。 泰拉虫人所接触的高等智慧文明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理念，大多数类人种族看不出虫人或是虫子有什么区别，在他们眼里虫人与虫子的区别顶多就是可能（这个不一定，因为有的文明母星上氧含量大，所以虫子体积偏大）比普通虫子要大一些，会使用危险的武器，而且杀伤力要比蟑螂要大得多…… 其实到了宇宙时代这种事情还是挺常见的，毕竟宇宙从空间尺度上来讲实在太大了，哪怕以光速传播的电磁波要把信息带到离文明母星最近的生态行星上可能都要数年的时间，更别提非光速航行了。 绝大多数高等智慧种族从文明萌芽到文明茁壮成长，再到认识宇宙、开拓宇宙的阶段，发展历程动辄以百年乃至千年为单位计算，在认识到星空的广袤与浩瀚的那一刻起，绝大多数智慧种族都在以自己生存的环境为标准，搜寻宇宙中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 这就导致了他们在初次与其他外星文明种族交流时，双方都会绕不开这一惯性思维——即下意识根据外星种族的形象，用自己最熟悉的事物进行指代。 而往往只有真正接触了这些种族的文化后，他们才会相互认识到对方其实是和自己所熟悉的那些事物完全不同的存在后，两个宇宙种族才算是正式打开了交流与了解的大门。 泰拉虫人也是如此。 想必很多人都会惊讶：虫族不是典型的格式塔意识或是蜂巢思维吗？别说发展艺术了，就连他们有没有文字都是两说，怎么可能有文化这种东西呢？ 众所周知，文字是人类文明发展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自然界中绝大多数交流都是具备瞬时性的，不管是鸟儿的鸣叫，还是野兽的嘶吼，不管是昆虫释放的信息素，还是蛮古洪荒时期远古人类所使用的手语、特定发音的吼叫等等，任何交流实际上都是瞬时性的。 如果我们在面对面交谈，除非有录音，否则任何语言和声音都只能存在于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谈话结束后交谈的内容就成为了只可追忆，无法再现的事物。 如果我在黑暗的森林中发出一声警告，那么只有在声音传播范围内的其他人才会听到这声警告，而一旦发出过警告后传递那些话语的声音也会转瞬即逝，不复存在。 这就是瞬时性。 转瞬即逝，无法再现。 但人类发明了文字，将本该在传播后就消失的交流能通过某些介质和载体‘保存’下来，使其能够代代相传，积累前人的经验结合后人的智慧，一步一个脚将踏实地推动着文明不断前进。 可泰拉虫人有些不同。 他们也有文字，不过这并不是他们在文明发展中的产物，而是他们到达了宇宙文明阶段，与其他文明种族接触之后的产物。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需要。 最初，泰拉虫人的先祖们是生活在泰拉星上繁殖力强、生长周期短、能迅速迭代适应环境，有着微量超凡潜力但在星球上却并没有什么竞争力的生物。 比他们强大的生物比比皆是，智能进化比他们更发达、更完善的种族更是不胜枚举，而他们不管是从地位，还是生活现状来看几乎和生活在地球上的蟑螂没有太大区别。 在蛮荒时期，虫人的先祖们已经学会如何控制释放信息素的器官放出特定信息素，再配合翅膀的震动频率来交流、示警，尽管这就如同远古人类的简单语言一样，原始而简陋，但已经具备让文明进一步发展的基础条件。 随着对语言需求的增长以及虫人主动锻炼信息素释放器官，经历了数万年的时间，虫人的信息素语言慢慢发展完善，从最初只能传达模糊的意思到后来能传达一定短语，再到后来能传达一段比较复杂的长语、传达复杂的意思。 本来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最终他们也会发展出文字，走向类似于人类与绝大多数文明相仿的发展历程，又或是在文明发展出来之前种族就因为各种原因而湮灭，就此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一只虫人感染了一种恐怖的真菌，并且这种真菌在他的种群、以及周边种族中不断扩大后，他们，乃至整个泰拉世界的文明轨迹就发生了极大的偏移。 这个恐怖的真菌会寄生在寄主的体内，不断掠夺他们体内的营养与超凡力量，最终将其内部啃噬成空壳后，菌丝会在空壳内不断延伸，最终将这具空壳变成它们生长的温床。 而对于超凡潜力强的生物而言，这种真菌更是剧毒，因为他们体内的超凡能量越浑厚，这种真菌所吞噬、获得的营养也就越多，营养越多，真菌分裂、繁殖的速度也就越快，死亡就会越快降临。 泰拉星上大批大批的超凡生物感染、死亡，越多的孢子颗粒沉浮在空气之中，从而造成了更多的感染，如此恶性循环成立后，超凡生物的大灭绝就开始了。 没有超凡生物能在这场灾难中幸存，即便是泰拉虫人拥有堪比蟑螂般强大的繁殖能力，也只能在真菌的感染下苟延残喘。 或许是泰拉虫人所拥有的超凡潜力太过微弱，也许是虫人在一次次迭代里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最终，为了适应真菌，在虫人的多次迭代中进化出了专门容纳真菌的器官，又经过了更加漫长的岁月后，两者的关系才逐渐从寄生演变成了深度共生关系——虫人在不断迭代中逐渐从生物形式上与真菌融为一体，成为半生物半真菌的特殊生命形式，而被融合的真菌也变得更加温和，不再像过去那样致命且狂暴。 那时，泰拉星上的超凡生物已经濒临灭绝。 而虫人们适应了这种灭绝泰拉星上百分之九十超凡生物的真菌后，真菌所带来的效用才逐渐显现。 心智连接。 以体内共生共存的真菌为载体，以虫人们所拥有的微量超凡能量进行喂养，泰拉虫人惊异地发现他们之间诞生了某种心智连接，这是虫人们第一次使用信息素以外的方式进行沟通，经过漫长的摸索与运用后，一个庞大、与所有虫人的心智相连的巨型数据库建成了。 这个庞大的心智数据库会保存所有纳入心智连接的虫人的个体资料，每一句说出的语言，每一位泰拉虫人先贤的智慧和经验，每一个历史节点的见证都会保存在数据库内，以供泰拉虫人的后来者观摩、学习。 泰拉虫人从此一飞冲天。 不再需要文字记录，任何前人的经验、伟业和过往的错误教训都会巨细无遗记录在数据库中，与过往的历史分毫不差。 而虫人们的领袖——女王，不仅是主巢心智的管理者，也是站在主巢心智最高点的最高权限者，时时刻刻在主巢心智中向他们广播着令他们安心的讯息。 而今，他们已经感觉不到了与心智数据库的连接，也听不到女王的声音…… 这种情况在泰拉虫人从建立心智数据库，主巢心智体系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从来没有出现过。 大心智数据库无法响应，作为最高权限者的声音也听不到，能进行心智连接的只有这艘援救飞船内的同胞…… 主巢心智崩溃，女王战死。 这样的猜想出现在最初那位虫人的思绪中，他想起唤醒他的舰载核心告诉过他的事情：援救飞船是遭到了人类舰队的袭击，才从近地轨道上坠毁的； 他想要与这些人类接触，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枪炮与炸弹。 他开启力场卸去了子弹的伤害，并且破坏了那些人的枪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火力打击，直到死亡。 被人族出卖和背叛的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并且伴随他的死亡如野火般通过心智连接传播出去。 然后事情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越来越多的虫人愤怒地从沉睡中苏醒，打破静滞力场，怀着满腔的怒火与憎恨向设施内的人类发起了攻击。 泰拉虫人本身就意味着生物科学发展到极限与巅峰的体现。 在发达到难以想象的技术支持下，泰拉虫族的每一只幼虫体内都整合了虫人文明的所有遗传因子的信息。 每一只虫人都是巅峰生物技术的结晶，他们的基因内整合了多种良性变异，翦除缺陷，择优表达；经过强化躯体能适应包括宇宙空间环境在内的多种极端环境以及将生物技术走到巅峰所制造出来的生物武器，让他们成为了在任何时候、任何状态下都能所向披靡的无敌军团。 而这样的军团，发起疯来是很可怕的。 无数人类死在虫人的利爪与枪炮下，在虫人们经过基因调整的强化躯体面前，人类的肉体力量不堪一击。 虫人在合金通道中奔跑着，翅膀震动发出一阵高过一阵尖锐的震鸣，这是他们表达愤怒的手段，这群愤怒的虫群，此刻一分为二，一波向着统御之间奔袭，势要杀死窃取了他们飞船权限的偷窃者，而另一波向着飞船之外的路线冲去。 噗嗤！ 一只尖锐的镰刀臂从合金门的背后刺出，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花四射，一条狭长的豁口便开了出来。 随着嘭嘭几次撞击，门上被镰刀臂开出来的裂缝越来越大，人类加固在飞船外部的合金门被轰然撞破，里面涌动的虫群就像是扩散的潮水般向四面八方蔓延。 “全完了，这下谁也跑不出去了。” 董事长有些颓然地坐在统御王座上。 刚刚他通过统御王座的监控视角，已经看到有虫人从飞船内部冲了出去。 虫灾的扩散已经无法避免。 “没办法控制了吗？”第一猎人问道。 “有是有，只是……”董事长欲言又止，然后他摇摇头道：“只是时间已经不够撤离了，我只能尽力把他们封在这里……” 他在夜之城的多年经营，可不只有这些军火和新式武器。 但此刻，统御之间的门外已经出现了刺耳的摩擦声。 他们来了。 门逐渐被巨大的镰刀臂撕开，一只又一只眼瞳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虫人们从被撕碎的小缝隙中钻出来，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高鸣。 第一猎人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话：“我要做什么？” “在我启动装置前，保护我。” “多久。” “两分钟。” 第一猎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还好，比以往那些拖住大规模虫群半小时这种作战要求要轻松多了……” “交给我吧，两分钟之内，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抱歉……”董事长道，“最后还把你拉进这些事情里面来……”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董事长说的话，因为在后者说出这些之前，猎人就已经拎着手中的武器笔直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门缝中也钻出了三四只愤怒的虫人。 咔嚓！ 第一猎人手腕轻抖，手中的锯肉刀变形成巨大的斩肉刀，高高扬起，迎着那几道化为黑影的镰刀臂斩去！ 叮叮叮叮！ 清脆悦耳的金属交击声响彻房间， 刚一照面，第一猎人就落入下风，镰刀臂在他身上割出许多伤口，鲜血喷涌，血雾弥漫。 剧痛之下第一猎人爆发出一声怒吼，便从风衣内部抽出一把火枪，反手对准离自己最近的虫人…… 就是一枪！ 砰！ 装载了猎人血液的水银子弹从火墙枪管中喷射而出，然而在减速力场的影响下，水银子弹的出膛动能很快就降到了最低，最后弹头爆散出一团血雾，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枪击未能建功，而泰拉虫人们的反击紧随其后他们冲入血雾，一连六道弧光闪过，泰拉虫人挥舞着他们肩膀上巨大的刀臂，三刀分别从不同的角度砍向第一猎人的咽喉、腹部与胸腔，而其他几道弧光则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路线。 哪怕身陷绝境，第一猎人也虽惊不乱，只是稍微退后两步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袭向他咽喉的那致命一刀，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弥散在空气中的血雾骤然化为一根根晶刺，从坚硬无比的甲壳内部此处，眨眼便将这些虫人肢解，然而不等他喘口气，更多的虫人也撕开了门缝争先恐后从里面冲了出来。 这边第一猎人与更多的虫人陷入苦战时，董事长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启动他的准备。 “葛温，按计划启动输出装置。” “收到，开始关闭微型太阳炉的其他能源输出。”葛温的声音淡淡响起。 各单元、各区域的能源输出都在快速下降，照明灯一盏盏关闭，巨大装置正在逐步关停，随着飞船各大主区域的能源输出下降，这些能源开始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上。 “正在开启输出单元及其能源回路，启动进度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九十……” “已准备就绪，是否开启全功率输出？” 叮！ 一声脆响干扰了董事长的思绪，一把硕大的镰刀臂落在他脑袋右侧的统御王座上，一只虫人绕过了第一猎人的拦截，扬起镰刀臂冲到他身边试图发起攻击，只不过关键时刻第一猎人赶到，这才没能让他得逞。 然而董事长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继续投入到他的战斗中去。 “启动。” “收到命令。” 奔腾的电流就像血液，它们尽情驰骋在由线路构筑成的管道中，为飞船的各个区域送去赖以行动的能源，而今在葛温的操纵下切换了路径，飞船内部的设施开始逐一关停，露出了刺眼的应急照明，而那些庞大的电量则向着未知的方向流去。 很快，意料之外的情况就发生了。 “董事长，第三！第五回路出现过载熔毁倾向！” “减弱第三、第五回路的输出力度，正在重新计算材料的耐受力……按照这个结果调节输出强度。” “董事长，第十二节点彻底熔毁！无法再次使用！” “废弃十二节点，启动备用节点回路分担压力。” “启动冗余结构！” “第七节点出现严重逻辑问题……” “董事长！充能完毕，装置随时可以启动！” 一个个问题暴露，一条条修正命令发出，用于封印虫群的装置正常启动，并且逐步走上正轨。 董事长缓缓睁开了双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浴血奋战的第一猎人。 他脚边倒着许多虫人的尸体，周身凝结着鲜血构成的护盾，不过此刻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两分钟内，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而他拼死所争取到的时间可能救下了整个世界也说不定。 董事长眼中闪烁着红芒：“夜之城大护盾……启动！” 一盏‘灯’，便在夜半球上亮了起来。 距离夜之城十几公里外的永夜荒原。 从灯塔上释放出的光辉，化为一道刺眼的白芒刺破了这里永恒的黑暗，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原上，一道光之奔流从塔上喷涌而出，跨越空间传递到下一座塔上，随着一个个节点被激活，一圈宏伟、光彩夺目的光圈将夜之城笼罩在中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丧尸围城(十五) 从深沉幽邃的黑暗中升起的光柱，第一次照亮了被永夜笼罩、万物凋零的荒原。 一根。 两根。 三根…… 深埋地下数十年之久的隐秘网道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它们就像生物的血管般每时每刻都在搬运着大量的能量，一座座不知已经沉寂了多久的灯塔喷涌出炽白光芒化为宏伟光柱在永夜荒原上依次亮起，就像一根根钉入地球表面的光之楔子。 “咻~好家伙，我算是知道夜之城这么多年的工业产物最后流向哪里了，合着全特么拿去造奇观了……”一直通过隐形探机密切监控着夜之城及其周边情况的吴铭，自然也目睹了星火逐一点亮的全过程。不过看到接下来的变化后他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卧槽？！国土炼成阵！？” “大哥……你说我该把这个戒指指向哪个动力源……嗯？什么什么？让我康康！”正在一旁工作的伊丽莎白一下就竖起了耳朵，马上放下手里的戒指，轻车熟路地连上了吴铭的意识，当她也共享到对方的视点时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哇！好厉害啊！” 那是一段从近地轨道的高空所拍摄的影像。 从高空俯视，那些向着天空喷涌着炫目光芒的光柱化为地表上的一个个‘光点’，并且逐渐向两旁延伸一条条‘光路’，最终化为一圈巨型光轮几乎将夜半球五分之一都囊括其中。 在最初的光轮形成后，紧接着圈内逐渐延伸出一根根扭曲错乱的线条，仿佛有生命的小虫般扭动着勾勒成一个个繁复的几何图案与玄奥神秘的符文，层层相叠，最终组合在一起化为复杂的平面图形。 若是身处平地之上自然是无法目睹此等壮丽绝景，最多也只能如同管中窥豹般看到一根根冲天升起的光柱与将光柱相连的光之壁障，但若是从高空俯视的话，很轻易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尺寸大到不可思议的符文阵。 “看起来有点眼熟诶，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少女秀眉微颦努力思考了几秒钟，随即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来了！这是一种符文阵！” 吴铭：“额……这个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有没有更加详细一点的资料？” “有鸭~这个符文阵启动后，能将阵内的生物、植物还有许许多多的有机物无差别变还、分解成超——级微小的颗粒~”伊丽莎白一边拖长了话音，一边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来示意，然后接着说道，“由于变还分解的过程很慢，而且是由内向外的产生的，很多有机物都会在变还分解的过程中，逐渐变成像果冻一样黏黏糊糊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被溶解了一样……” “所以这个符文阵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蓝发少女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还是如同以往纯真和煦，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溶解之爱。” “不过由于分解是无差别生效的，而且符文阵也只能通过内部启动，所以一般都是施术者拿来同归于尽的手段呢……” “嗯？还有这种事情？”吴铭有点惊讶道，“可危害性这么大的符文阵，怎么从来没有听老赵说过啊……” 在踏入超凡世界之后，但是事务所提供的各类知识太过高端——都是《生命本质四阶层详解》、《实体宇宙与虚时间的构成模型》诸如此类这样一些过于高端的书籍；而涉及这颗星球上的超凡知识，有虽然是有，但关于细节方面的记录往往不够详实，仅通过事务所的渠道了解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很多时候他也依赖万能的赵姒妲给他进行各种科普，在有辅助装置的帮助下，他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进行了几次恶补，也成功从人偶姑娘那里学（拷贝）了许多关于现世的超凡知识和资料，而像这种具有大型公众危害的超凡手段，他肯定是放在第一优先级学习的，如果连人偶姑娘那里都没有记录的话。 要么是这种术式生僻到就连近乎百科全书的赵姒妲都没有记载的程度，要么就可能这是废弃历史独特的发展历程中发展出来的新技术…… 然而下一秒，伊丽莎白的话就打破了他心中的困惑。 “诶嘿~人偶肯定不会知道这种事情啦！”蓝发少女露出狡黠的笑容，“因为最后一个会使用这个符文阵的人，早在公元前两千多年左右的时候就死翘翘啦~” 吴铭像是见了鬼般情不自禁瞪大双眼：“公元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诶嘿~” 少女似乎非常享受大哥这幅大吃一惊的样子，活力十足地使劲晃着吴铭的手臂：“我知道的可多了！人偶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人偶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大哥大哥~你看我是不是比人偶厉害多了！” “额……我们还是先回到正题上来吧……”吴铭被她晃得有点晕，白眼直翻，“先想个办法把这个国土炼成阵搞定，有办法阻止这玩意儿吗？” “我想想啊……”伊丽莎白停下了晃动的手，冥思苦想一会后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这个符文阵其实不是很依靠施术者供能的，最多也只是启动时支付必要的代价，一旦发动的话，除非有人去打破超凡能量的循环，又或是毁掉符文阵这个巨大能量源，否则整个符文阵就会一直自动运行，直到这片区域内的能量在反复使用下化为无序废能……” “巨大的能量源啊……”吴铭眉头微皱，摸着下巴思索着：“莉兹，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在苦恼，我做出来的那些戒指应该指向哪里，由什么动力源供能对吧？” “嗯？”伊丽莎白疑惑地眨眨眼：“对哦，大哥你说的那个什么至尊戒和普通戒指之间的连接我都做好了，只剩下了最后的指向问题，需要有一个能量源来为至尊戒供能，然后至尊戒才能将能量分流出去给那些普通戒指，可现在那个思潮化身也联系不上，找不到有合适的动力源呢……” “你说……这玩意儿的动力源，合适吗？” 吴铭用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地面，表情有些微妙又有些愉悦，嘴角微微抽动看着像是在憋着笑一样，如果赵姒妲在场的话会对这个表情异常熟悉——这意味着这家伙又在琢磨着作个大死了。 他看向还有些茫然的伊丽莎白，提议道：“咱们把这家伙的电拿来偷了吧？” 蓝发少女，不过很快她脸上的茫然和迷茫就转化成了惊愕，最后化为惊喜跳了起来：“这个主意好耶！” 吴铭脑子中经常灵光一闪的鬼才点子以及事务所的技术支持，再加上伊丽莎白那无敌强大的执行力，在没有赵姒妲做刹车的前提下，最终会发生什么呢？ 两者一拍即合，马上化身作死急先锋，以极其高效的效率开始搞事！ ………… 冲出飞船的虫群如汹涌浪潮，咆哮着扫清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事物，不管是贫民们居住的棚屋也好，还是贵族们居住的别墅也罢，甚至是董事长为了拖慢他们的速度在大街小巷中设置的阵地，都悄无声息被吞没在了虫群所形成的汹涌浪潮中。 但即便是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虫潮，这一次却遇到了对手。 而他们这次的敌人，同样是一片‘潮水’。 规模几乎能够等同于虫潮的数量，一片赤红的人潮。 “兄弟们！前面有好多南方蟑螂！拿上打的和砸的！跟我走去搞个大waaaaagh！” 或许是集体意识对南方蟑螂的恐惧化为了愤怒，也可能是这群感染了心灵瘟疫变得狂热且极端的人们只是想要打架而已，带头冲锋的猛男发出一声长啸，疯狂的人们身上闪烁着浓厚如血的猩红光芒，与滚滚虫潮轰然相撞。 就如同两股激流迎面相撞，无数浪花飞溅，数不清的人类在巨大力量的撞击下接连被撞飞……但，人潮并没有在第一次冲击中就被冲散。 虫潮无坚不摧的突进势头第一次受到了阻滞。 强烈的情感化为燃料与能量，强化人类的肉体凡胎让他们能与虫人同台竞技，化为护盾保护他们脆弱的身躯不被刀臂与酸液摧毁…… 但是还不够。 哪怕感染心灵瘟疫加上思潮化身统合人群意识的辅助，他们已经能够近乎本能般使用情感能量，但他们对情感能量的利用率还是太低，只能对自己身体做出基本强化和防御，不仅没办法具现出武器，甚至就连进一步强化肉身都做不到。 而这种程度的抵抗，对于虫人而言，也只是多来几次的区别而已。 源源不断的虫潮正在从后方向前施加压力，在重压之下，堪堪维持住防线没有被冲散的赤红人潮摇摇欲坠，最前端的防线逐渐被分割、瓦解、崩溃，一簇簇红光消灭在滚滚向前的虫潮之中。 赤红人潮败北，也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道赤色彗星划破夜空，从天空坠落，在猩红刺眼的光芒照耀下，彗星中的事物逐渐显露出它的真容。 戒指。 一枚枚造型简单，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戒指正发出阵阵红光，漂浮在半空之上。 机械般的电子音也响荡在这片赤红的夜空之下。 “智慧生物已锁定。” “来自废弃历史的抗争者。” “你的愤怒犹如地狱之火般炽烈。” “你属于红灯军团。”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丧尸围城(十六) “微型太阳炉，满负荷运转！” “符文阵各节点运转状态良好。” “主电网线路能源输出趋于稳定。” “锚点灯塔已按照既定顺序点亮。” “全工程完毕。” “夜之城大护盾，正常运转！” 无数数据和信息在眼前流淌。 就如同千万条江河支流最终汇入大海中一般，各处仍在正常运转的机器将一条条指令、数据以及反馈信息在专线渠道中流动着，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旅途后最终流入统御王座，流入董事长的cpu之中。 骨人安心沉浸在信息流中，淡然地审视着从眼前流过的一条条信息、数据和任务日志，这些信息相互之间或许看上去并无关联，甚至在普通人眼里根本就是毫无用处的信息，但对于骨人而言，这些信息所组合成的全景却能更加‘直观’地让他看到永夜荒原上发生的变化。 “见鬼！不是说好了只用给你争取两分钟的时间吗！” 然而在这一片和谐之中，唯一的不谐之音恐怕就是听觉传感器捕捉到第一猎人的愤怒咆哮了。 毕竟，此刻统御之间的战斗仍未结束。 如果说坚持两分钟撑到董事长启动夜之城大护盾是胜利条件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第一猎人此刻已经达成了胜利条件。 两分钟内，没有哪怕一个虫人冲破了第一猎人的封锁。 可惜的是这里并非游戏世界，即使达成了胜利条件，不利局面也不会因为眼前的胜利而瞬间逆转，泰拉虫人也不会因为‘大护盾’的启动就停止尝试撕碎董事长的举动。 只是第一猎人当真无愧于最强猎人之名。 在多对一的围攻劣势下，虫人一批又一批从合金门撕裂的豁口中钻出，在以保护同伴为主要目标的同时，第一猎人仍然杀死了一批又一批冲入统御之间的敌人。 血雾弥漫，尸横遍野。 第一猎人伤痕累累，刚才的战斗中他全身上下到处都留下了狰狞可怖的伤口，从伤口泊泊流出的鲜血在接触空气的同时就迅速气化，并且很快化为弥散在房间内的猩红血雾。 他身上的伤很多，但在他脚边横七竖八躺倒的虫人尸体更多。 千锤百炼的血肉之躯，久经磨砺的杀戮技术，出神入化的鲜血技艺，还有身经百战所锻炼出的战斗本能，将这一切融会贯通后立于巅峰的人，便是猎人之中的巅峰——第一猎人。 哪怕是遭遇战对对方任何信息都不了解，而且还要面临多打一的窘境，他仍然能在不断的战斗与试错中快速成长，迅速摸清虫人存在的缺陷和弱点，并且融入到战斗中为自己创造有利优势。 起初，虫人对他还能造成不小的威胁，每一次挥舞镰刀臂都会给他身上留下不少的伤口，装载了水银子弹的退魔枪械也无法产生预计中的效果，只要多出几名虫人就能让他陷入岌岌可危的苦战之中。 而现在，虫人若是不使用远程枪械牵制，恐怕无论多少虫人一起上，在他面前都走不过一个照面。 或许第一猎人的血肉之躯没有这些经过基因调整的虫人强，但战斗意识上的碾压再配合诡秘莫测的鲜血技艺 只是无论杀死多少泰拉虫人，都会有更多的虫人从合金门上撕裂的豁口中钻出，就如同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的韭菜般越来越多，涌入房间内的虫人数量不减反增，即使他们每个个体豁出性命或许都只能对其造成轻微的伤害，但随着时间流逝伤势总会逐渐积累下来。 这也使得第一猎人的处境变得越发艰难。 第一猎人侧身避开从头劈下的镰刀刀臂，拧身一脚踢在虫人的胸口上，猎人长靴中的精巧机关同时启动，藏在鞋底的细长针管刺入第一猎人的血管，少量鲜血流入采血瓶化为一根鲜血针刺入虫人体内，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身体循环系统。 下一秒，虫人就被成百上千根从体内刺出的鲜血晶刺刺穿，支离破碎。 然而。 虫人最擅长的就是团队协作，尤其是在牺牲自己的前提下，为队友创造攻击机会这种事情！ 一只虫人死了，可不会影响到其他虫人的战斗意志。 远处的虫人连连开枪，一团团肥硕的蛆虫撞在如有实质的鲜血护盾上炸开，蛆虫肚腹中的腐蚀酸液与剧毒物质顿时泼洒在护盾之上，血气蒸腾，在一阵腐蚀性的滋滋声后，早已布满裂纹摇摇欲坠的鲜血护盾轰然破碎。 在上一个虫人死去之时，他尽力用庞大的身躯做出的视觉盲区，已经为同伴铺垫好了接下来的道路，一只藏匿许久的虫人也从阴影中窜出暴起发难，朝第一猎人举起了手中的生物枪。 噗！ 酸液还未炸开，周边的血雾翻滚着 与此同时，如同死神索命的镰刀刀臂便自上劈下，不给第一猎人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遭遇这种精妙的配合攻击也不是第一次了，面对越来越近的刀光，第一猎人虽惊不乱，左手并指如刀精准打在镰刀刀臂的平衡点上，偏离第一只刀臂的攻击轨迹，另一只手里的锯肉刀则迎上了紧随其后劈下的刀臂！ 叮！ 刀臂与锯肉刀交击，火光四射，而第一猎人已经借着反震之力连连后撤，脱离了那只虫人的攻击范围。 手腕一震，锯肉刀弹射展开，周围弥散的血雾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并且逐渐向他左手的方向汇聚着，眨眼间便化为了一柄猩红狰狞的双股枪。 随后…… 他抡圆了胳膊将将长枪投掷了出去！ 长枪化为一道血色流星贯穿了虫人坚硬的甲壳，枪上巨大的力量不减，在刺穿虫人硕大的身躯后，还带着无法挣扎抗拒的惯性将他的身体带着向后飞去！ 紧接着第一猎人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血色长枪在前将虫人捅穿带着他的身体倒飞出去，而紧随其后的第一猎人以近乎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锋着！ 虫人的身体如同破布袋般狠狠撞在合金墙壁上，长枪深深刺入合金之中，接着紧随而来的一把锯肉刀毫不留情地劈碎了他大半个脑袋。 第一猎人身后滚动的猩红血雾同样化为无数把锋利的刀锋，千刀万剐般将冲锋之路上所有的虫人绞碎，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绞成一堆碎肉，而统御之间也化为一座绞肉机，殷红血雾剿灭房间中除他以外的一切活物。 糟…… 第一猎人双瞳猛地收缩，躲避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而他身经百战的战斗本能在那一瞬间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避开要害，尽量止损！ 在无法避免要受伤的局面，将重伤变成轻伤，将轻伤变成擦伤，用尽一切办法减轻即将到来的损害。 然而就在这时，雷鸣般的音爆声轰然炸响，伴随着炫目的电光，一道缠绕着电流的光线划过统御之间！ 狂风吹舞，电闪雷鸣。 就像是撞上了某种异常恐怖的力量一般，‘电光流星’摧枯拉朽地撕碎了虫人的上半身，甲壳与血肉的碎片混合在一起，被狂风气流卷着湮灭在风中。 “我也确实只让你保护了两分钟而已，你看，我不是有在援护射击吗？” 在那如同雷鸣般的音爆声之后，董事长没有感情起伏的电子音才姗姗来迟。 “瞄准我发射电磁炮这特娘算哪门子援护射击？！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早已打出真火的第一猎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反手弹开锯肉刀一刀将脚边仍在抽搐的虫人处决，淡淡瞥了一眼对方统御王座的后方，“六点钟。” 董事长肩头伸出的肩炮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炮口隐隐涌动着肩炮充能的能量闪光，下一秒电浆团喷薄而出，直接把身后偷偷摸来的虫人轰成粉碎。 “放心，一切都在计算之中。”董事长的声音仍然平稳，他从统御王座上站起身来，“十点钟方向。” 弥漫的血雾化为十八般兵器，将从裂隙中钻入统御之间的虫人撕成碎片。 “哼，夜之城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你的计算之中吗？四点钟。” 面对好友没好气的质问，董事长只能默然不语，右手反手拍出，五根紫色的闪电如同鞭子扫向争先恐后扑来的虫人，在一次又一次频繁到过度的雷击中，才将其烧成了一具具焦炭。 “本来应该是将这些怪物永远封在飞船里，又或是撤离了城市内的平民再进行封锁行动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生育工厂也能算是你的计划？” “管理夜之城居民的基因库，人为干涉遗传因子，筛选并培养出尽可能缺陷少的个体。” “那夜之城普遍存在的阶级压迫呢！” “我-知识贵族-劳动者阶级，这是食物链，是对当前社会背景与生产力的妥协制度……” “狗屎！” “我没有骗你，为了应对这些怪物，夜之城能拿得出培养人才、空闲的生产力十分有限，只能进行抉择和筛选。” “所以贵族就是第一优先序列？” “他们享有特权，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传火、为夜之城提供新技术、优化旧技术、经营各类研究设施……如果不做出成果，迟早有一天会被褫夺贵族之名，这就是他们享有特权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劳动者作为最底层的阶级，是这个城市里人数最多的阶级，也是对夜之城生态最为不满的群体，所以我一直在为他们之中的激进反抗分子提供支援，推动着他们制造一次次骇人听闻的案件，以此让人们的矛盾从阶级转移到这些暴民身上……” 两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但是手头上却一点没有因为看似聊天而耽误下来，反而配合默契，甚至隐隐有将不利的局势一点一点扳回的势头。 数十年前，当他们在荒原上带着一群难民逃亡时，也是像这般并肩作战。 数十年后，两人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能够推心置腹地交谈一次。 “啧，那么你之前启动了什么？！” “护盾……”董事长道，“倒不如说应该是一座墙，将夜之城里沉睡的怪物们永远封锁在夜半球的装置……” “我要把包括虫人在内的所有生物，永远锁死在这个地方……” “防止灾害的进一步扩大。” ………… “灾害……进一步扩大了！” 鲁长庚趴在窗口，战战兢兢看着外面逐渐混乱的局面，努力咽了口唾沫道。 “看样子，我们想活着回去恐怕是一件难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丧尸围城(十七) 一道道红色的流光拖着长长尾焰，在夜空中留下狭长的轨迹，那些‘流星’就像有着自我意识一样穿梭在人群中寻找适配自己的宿主，在混乱多变的战场上静静漂浮在它所选定的目标之前，安安静静等待着被选中的人伸出手来接纳自己。 绚丽的流光轨迹穿梭在人群中，一枚又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被人缓缓戴上手指。 随后一朵朵炽热的火花在人潮中绽放。 被选中并戴上灯戒的人们周身都迸发出如同岩浆般炽热、黏稠的愤怒能量，接着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们一口吞下。 愤怒的火焰仿佛是被赋予了实体，它们在人的皮肤上蠕动着，膨胀着，收缩着，延伸着；它们不断变化着自己的形态，就如同无定形的史莱姆一样，这一刻活灵活现的它们不再是某种能量，也不再是某种物理现象的体现，变得更像是……某种活生生的、具有实体、看得见摸得着的生物。 灯戒总会自己找到使用者，并且教会他们如何使用愤怒能量。 以灯戒为中间桥梁，促进佩戴者的灵魂可塑性进一步延展，为其搭建精神力骨架并引导融合翻滚涌动的愤怒能量，使那些因愤怒而生的情感能源燃料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延伸，如身使臂，如臂指使。 而这全程傻瓜式操作，只要戴上了灯戒，使用者哪怕完全不明白任何技术原理与科学知识都能无障碍使用的超级技术黑箱产物。 火焰逐渐散去，一尊尊形似人类，通体漆黑，体态修长接近三米的高大存在接连从飘散的火花中走出，附着在体表的火焰早已化为一身漆黑铠甲，将他们身为人类脆弱的躯体保护起来。 造型狰狞的漆黑装甲上长满了可怖的锐利尖刺，附着在面部的装甲仿佛从地狱归来，正在向着世人露出狞笑的恶魔，以愤怒为源头的情绪能量在装甲下的关节处缓缓流动着，身后无风自动的烈焰披风猎猎作响。 那些漆黑人形的头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周身喷吐的蒸汽和热能，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给燃尽一样。 “这么多年的压迫……必须偿还！” “让他们也尝尝我们受过的苦……” “烧得还不够猛……” “让我们在这宛如风中残烛的生命里，纵情放一把大火吧！哈哈哈哈哈哈……” “复仇！复仇！复仇！” 黏稠、炽热的愤怒能量中隐隐回荡着令人错乱的低语。 有血泪控诉的咆哮，有疯癫狂乱的狂笑，也有愤懑万分的怒吼。 但是在某个巨大意识的暗中搅动下，这些声音中暗存的分歧不断被消除，最终汇聚成了一个较为统一的目标。 “搞个大waaaagh！” 千万人齐声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声浪如潮。 身披黑甲的修长人形在最前方冲锋着，赤红如火的愤怒能量仿佛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延伸，随着心意变化成任何想要的形态，一朵朵火花在虫潮中炸开，火龙翻腾扭动着吞噬一波又一波虫人，炽热的火焰龙卷风拔地而起……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戴上灯戒加入战场后，之前摇摇欲坠的赤红人潮正在战场上正逐渐站稳脚跟，代表着虫群的黑色潮水一波一波滚滚向前，两拨潮水在一次次被撞碎、被分割、被消灭。 但这个僵局只是暂时的。 如果没有灯戒的话，仅凭个人情绪所输出的情感能量燃料十分有限，甚至根本不足以燃烧多久，要不了几天就会消失。 热情会褪去，憎恨会淡忘，而愤怒也终究会燃尽。 人这种生物比你想象中要健忘得多。 很多你觉得你可能记上一辈子的事情，或许只要三天就会被扫出你的生活，只在回忆的角落里占上一点位置。 不拿键盘侠来举例，就算是一个人格正常的普通网友，也基本不会记住自己三天前到底转发了什么微博，然后又在微博上发下了怎样的宏愿；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提起，又或者他突发奇想翻看原来的发博记录的话，恐怕他会永远忘记自己在义愤填膺、热血上头时发下了怎样的宏愿。 幸亏这个世界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说到做到，否则要出大乱子。 所以人嘛，活着健忘点不寒碜。 然而有灯戒在一旁辅佐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 灯戒并不只从个体的愤怒中提取能量，它的目标更加宽泛——集体的盲目与狂热，以及埋藏在深海之中的负面情绪燃料。 在近乎永恒的无尽循环中，夜之城中发生的悲剧其实循环往复上演了无数遍。 克里斯蒂娜所经历的那些循环，对于整体而言近乎无量大数的循环总数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的数字。 在那近乎永恒的循环里，无数的人拼命生活在这个注定走向灭绝的世界，努力想要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奉献、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与折磨，所有的情感与知识，人格与自我，最终都会随着事主的死亡沉入了意识起源的那片深海之中，化为集体无意识之海的一部分，回归本源，不分彼此。 本该如此。 但虚时间的无限循环特质，不会让他们就此安息。 每一次死亡后，他们的‘自我’都会如约沉入个人无意识的最深处，在那里等待分解并且返回集体无意识之海的那一天，但随着废弃历史走到尽头，他们的时间又会被重置到坠入虚时间的历史节点，重新来过，又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形成新的人格，过上可能有些大同小异的人生。 而上一代‘自我’的一切——不管是经验也好，情感也好，不甘也好还是自我也好，统统都会落入个体无意识的深处，作为废弃物沉淀在那里等待着被彻底分解、消化回归深海的那一天。 只是此刻在四处散播的心灵瘟疫影响下，这些只能在地层下暗流涌动的岩浆，终于等到了爆发的那一天。 “果然这些人已经不止一次经历夜之城的这个时点了。” 吴铭眼前刷新着大量的数据资料，这些全部都是前线戴上灯戒的穿戴者反馈回来的数据，上面的数据忠实反映着每一个穿戴者的反应，而最惹人注目的则是能源那一栏。 那是一排天文数字。 “情感能量燃料的总量不对劲，就算是负面燃料所能提供的能量也远远超出一个人一生正常积攒的总数值了，这个数量级，反而更像是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积累下来的……” 结合吴铭在潜入他人内心深处时所看到的那些记忆，还有那些近乎多重人格般的不同自我，他已经可以确定是废弃历史的循环机制对其产生的影响了。 这一次，伊丽莎白罕见地脑回路频道和吴铭在了同一频道上，站在一旁的蓝发少女眉头微颦，美丽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悲伤：“陷入无限轮回的循环却无法得到解脱吗……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她的话让吴铭陷入了沉思，后者静静看着眼前刷过的无数数据，思绪不由想起寥寥数次与所长谈及废弃历史的情报，他下意识召唤出一瓶可乐，啜饮着沉声道：“只要世界无法得救，就有无限重来的可能……” 之前仅仅只是听所长口述与虚时间有关的事情时，吴铭对废弃历史的超脱还没有什么实感，毕竟他经手的世界也都顺利超脱了出来，对废弃历史抓住希望从虚时间中超脱出来的困难有些不以为然，认为不过如此，然而在看到阿茶内心深处的景象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观感。 那里废弃着无数的阿茶——或许他们每一个都只是循环结束后的废弃产物，但换个角度来讲，每一个废弃在那里的阿茶，都曾经是在这个注定药丸的世界上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的人…… 阿茶只是一个缩影而已，除了他以外，夜之城，乃至整个地球上现今仍然顽强生存的人们，都在拼尽全力活着，与这个残酷的世界时刻做着斗争，试图凭自己的力量走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句话的分量真是名副其实的沉重啊……” 话音未落，一旁的伊丽莎白突然神色一动，紧接着她就像是脑袋上突然升起了一个叹号一般张大了嘴巴，扯了扯吴铭的衣袖，语速极快地说道：“大哥大哥！你儿子联系上我啦！” “噗！”吴铭刚刚喝到嘴里的可乐差点喷了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擦着嘴问道：“精神链接恢复了？！思潮化身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帮你接通他。”伊丽莎白兴致冲冲地忙活起来，手在虚空上划来划去，一条看不见摸不着，但实际存在的连接线路，便在少女前前后后的忙活下逐渐架设起来。 随着精神层面上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杂讯，吴铭感觉到又有一个新的意识接入到他的精神链接中，当这个令人熟悉的连接端口建立后，他立马就感受到对面传来了一个意识。 “父亲！俺可想死你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丧尸围城(十八) “父亲！俺可想死你啦！” 当便宜儿子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的那一刻，吴铭感觉自己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狠狠颤了一下。 虽然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他隐约记得自己学生时代时，好像大概或许八成可能非常热衷于让别人叫自己爸爸这种幼稚玩法，可如果有人真心叫他爸爸…… 说实话，真有点遭不住。 不过他马上就让自己波动的情绪稳定下来，就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这些都得益于独特的上台演出经历，以及在与超凡生物打交道过程中不断被刷新三观所锻炼出来的强大心理素质。 如果真要作为长辈引导这孩子的话，嗯……首先必要的关爱不能少吧…… “醒了吗？现状如何？身体有大碍吗？” 吴铭不能算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他姑且还是懂人心的，尽管表达关心的方式很笨拙语气听上去也十分生硬，如果不是精神链接将他心中的关切之意准确传递了过去，恐怕他这幅沉稳、淡然的表现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冷漠。 然而这便宜儿子的回复，却将这位老父亲装出的沉稳和淡然瞬间击溃。 “我现在真是嗨到不行啦！蛤蛤蛤蛤蛤！” 吴铭双目逐渐失去高光，随后他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女，生无可恋地说道：“伊丽莎白，挂断通讯，这家伙没救了，他已经不准备做人了。” “好嘞~”伊丽莎白笑嘻嘻朝着空无一人的方向挥挥手，就像是和远处的思潮化身告别一般，“大哥都这样说了，那再见啦~” “别别别！”精神链接另一头的思潮化身顿时慌了，“母亲大人我错了！我刚刚是在开玩笑！开玩笑！我只是用父亲能听得懂的方式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一下父亲大人尴尬的气氛！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救救我——” 思潮化身的哀嚎与恳求戛然而止，精神链接聊天室重归平静。 “总算安静下来了，过一会再把他接入链接吧……”吴铭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处理、监控辅助装置传回的各种数据，“说起来伊丽莎白你还真能习惯这种称呼啊……” 蓝发少女玉指在虚空中连连空点，一道道无迹可寻的连接通道随之建立起来，她脸上依然洋溢着往日灿烂的傻笑：“嗯~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倒不如说这个称呼给我的感觉挺怀念的？” “怀念？莉兹，你该不会……”吴铭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神情若有所思：“该不会很久以前就把自己的小孩给搞丢了吧？” “唔姆……应该不是吧？”伊丽莎白疑惑地歪着头，短暂的疑惑之后少女突然垂下头来，蔚蓝的发丝从耳畔滑下，她美眸闪烁，表情半是怀念半是惋惜：“不过被人这么称呼总感觉已经是好久之前……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吴铭闻言挑了挑眉，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从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情绪波动有些不对劲，他处理着灯戒反馈的数据，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很久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唔姆，我记不清了。”少女摇摇头，她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好多事情都忘了。我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只记得那些都是无论过了多少年我都不能忘记的事情；可是具体一点的完全记不清了，朦朦胧胧的就像是睡醒后记不住梦里发生了什么一样，只有……” “只有那种很难受，痛苦，感觉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一样的感觉留了下来……” 少女脸上流露出消沉忧郁的表情，发丝滑落，眼眸低垂，精神链接中的情绪波动也一改往日那种傻乐呵的阳光少女状态，传来的情绪波动也变得忧郁且多愁善感，这种变化吓得吴铭手上动作不由停顿了下来，惊讶地看向对方——这是他自认识这个乐天派姑娘以来，第一次见到她表现出这样消沉的情绪。 以往伊丽莎白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阳光、积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傻呵呵笑得很开心，可现在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忧郁美人，这人设变化实在太大，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忘了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短暂的迟疑后，吴铭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和情感通过精神链接传递了过去。 “诶？”伊丽莎白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望向吴铭的眼神中闪烁着困惑和不解。 “如果是想要忘记的事情，痛苦的回忆，又或者是心理创伤什么的记忆，记住那种事情有什么好处嘛，还不如忘了呢。” “可是……” 蓝发少女有些欲言又止，但吴铭没有给她继续纠结的机会，乘胜追击继续忽悠。 “遇上打不过的强敌，为了生存逃跑也很正常吧？记忆也一样，如果那些记忆真的让你很痛苦，是无法战胜的强敌，那么你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暂时忘掉那些事情也无可厚非……” “就像游戏一样，高等级的怪练练级再去打，不丢人。同样的，等你能坦然拥抱过去的时候，再去面对那些想要逃避的记忆不就好了。” 吴铭已经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手头上的事务上来，他垂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辅助装置展开的操作投影上，手指眼花缭乱地在半空中虚点着，一代代补丁包被发送出去，他过于淡然的声音也回荡起来。 “再说，如果一个人面对不了那么痛苦的记忆……” 他转过头来看向发丝随风飘舞的蓝发少女，露出了营业式的微笑。 “要不要试试事务所的记忆删除服务？免费的哟~” 伊丽莎白瞪大了双眼：“诶？！我还以为这时候你要说：‘我，老赵，飞哥还有大家都会陪着你的……’这样的话！” “我觉得以人类有限的寿命和眼界，就不要强行用这么尴尬的话来安慰别人了，反正以超凡生物的年龄和眼光来看类似的安慰估计都听了很多遍了吧，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吴铭耸耸肩显得挺不在乎：“所以还不如删记忆来得实在；事务所出品，必属精品。只要你愿意，绝对给你把那些痛苦的记忆，包括那段痛苦的感情也删的干干净净，当然如果你有特别要求，我也可以回去琢磨琢磨……” 蓝发少女鼓起脸：“大哥，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本来我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吧？” “唔姆……不在意的话，那为什么大哥那边传来了非常后悔的情绪波动呢？” 妈耶！忘记主动断开精神链接了！吴铭闻言勃然色变。 蓝发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突然凑近了正在工作的吴铭，脸上再次浮现那灿烂的笑容：“哎呀~大哥脸红了！啊！我知道啦~大哥是在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发挥更好一点！”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一双清澈而纯粹的碧瞳突然出现在眼前，眼波流转，樱桃小嘴微微翕动，吐气如兰，伊丽莎白突然凑近的俏脸把吴铭吓得后退两步，心跳都漏跳了一拍，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看到了自己的部分想法，伸出手轻轻在对方脑门上敲了一下。 “不要随便窥视别人的心理活动！” “诶嘿~”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虽然被敲了一下，但伊丽莎白的心情也明显变好起来。 “大哥~你儿子来电话啦~” 吴铭叹了口气：“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接进来吧……” 遥远的精神链接通道再次建立，熟悉的精神波动出现在识海中。 “父亲大人，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脑内响起便宜儿子的声音。 “这些事情我们等会再说。”吴铭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这些，“刚刚那段时间里系统升级了好几次，现在你还能感受到那些暴民们的存在吗？” “父亲大人，请稍等。”思潮化身那边沉寂了一下，很快，就有新的精神波动传来，“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不可思议，他们比之前还要愤怒、盲目和狂热……还感觉到这些个体似乎都被某种系统保护着，而那个系统最终似乎连接着……某个巨大的能量源？” 吴铭点点头，一个个补丁包随着他的代码输入发出。 “现在，试试接管保护他们的操作系统，不再是单纯从意识上影响他们，而是向他们的系统发布行动指令。” 从灯戒投放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灯戒的操作系统就迭代了数十个版本，从最初简陋到没有操作ui，完全跟着合成音提示来操作的反人类系统，变得更加人性化与便于使用，还增加了数个权限协议。 俗称：在使用上变得更加傻瓜式了，并且设置了不同管理员的管理权限。 其中一个管理员，自然就是这位思潮化身了。 “发布指令吗……好，那我试试！” ………… “智慧生物已锁定。” 灯戒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音响荡在男人的耳畔，随着戒指缓缓戴上他的手指，他眼中的世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赤红的线条与色调勾勒出极具未来感的操作界面呈现在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标签、状态栏、数值、信息，随着ui出现一股脑浮现，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这个是……” 由于涌入视野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连殳一时有些看不过来，不过好在这种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几秒后，视野中的系统ui就稳定下来，大多数容易造成负载的信息转为隐藏模式，同时眼前还浮现出一段工整的文字。 “系统指令：f2a！” 连殳：“？？？？？”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丧尸围城(十九) “系统指令：f2a！” 硕大的猩红字体浮现在每一个戴上了灯戒的使用者眼前。 体态修长、全身着甲的黑甲人形向着虫人所在的方向缓缓踱步，一把把通体赤红、仿佛熊熊燃烧的光焰之刃黑甲人形手中点燃，他们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终化为奔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人群中一跃而起，从人潮的头顶飞向前线战场！ 高举的赤红光刃熊熊燃烧，黑甲人形眼中映照出泰拉虫人狰狞的身影。 尽管泰拉虫人的视觉感官颇为独特，但仍旧能敏锐察觉到愤怒人潮中的变化，而最先注意到这些变化的虫人，已经在心智网络中发起了情绪强烈的警示。 “敌人。古怪，警惕。” 警示在共生真菌所形成的小型心智网络中穿梭着，身处前线的泰拉虫人们以每秒数十次的意见交换速度在心智网络中急速交流着，而直面冲击的前线虫人，也迅速做出了应对反应。 刀光连闪。 镰刀般的刀臂在半空中整齐划一切割出一道道弧光，过于密集的刀光相互重叠、首尾相连，形成一道横贯整片战场的刀光风暴，将战场分割开来。 面对声势浩大的黑甲人形没有畏惧，更没有退却，他们挥舞着手中的赤红光刃，从天而降，正面迎击。 光焰之刃与镰刀刀臂碰撞。 高能切割光束与生物特化兵器交锋。 接近三米的黑甲人形一往无前冲入刀光风暴中，密集的刀光在他们的身上来回切割，每一次闪过，都会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轮密集刀光之后，冲出刀光的黑甲人形身上已经千疮百孔，几近支离破碎。 但下一秒，熊熊燃烧的火焰就涌动着化为实体，填补了黑甲人形身上的缺口。 灼热的光焰之刃落下，毫不费力地贯穿了虫人坚硬的甲壳。 过程轻松的就像用烧热的刀子捅开了一块黄油一样。 “嘶嘶嘶——！” 虫人震动着鞘翅发出高频的震音，同时痛苦地扬起镰刀刀臂，向着抵近的敌人发起最后一次攻击。 光刃闪过。 镰刀落下。 短兵交接的虫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排排倒下，然而他们的牺牲却为后方的同伴争取到了珍贵的应变时间，当前线的虫人们排排倒下时，迎接着黑甲人形的却是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 “全员，取枪！” 唰！ 虫人整齐划一展开腹部节肢，仿佛包裹着节肢甲壳的生物枪再次取出，‘咔’的一生，生物枪上一个镶嵌着硕大复眼的甲壳弹起，随着生物瞄准镜的神经系统并入虫人的神经节，以生物枪瞄准镜为视点的第二视觉画面也在他们眼前快速形成。 两幅视角截然不同的视觉画面同时呈现在眼前，身经百战的虫人早已习惯多视角的战场，轻车熟路将注意力集中在生物瞄准镜上，并且连上心智网络进行校准。 “瞄准。” 校准讯号在心智网络中奔腾着，此刻虫人既是不同的独立个体，向校准讯号提供生物枪的视觉讯号与修正参数，但是在心智网络的加成下，他们又能作为一个整体同时俯瞰到整个战场的大局，射击角度与方案在高速信息交换中快速论证、反驳、推翻、修正；最终相互妥协得出结论。 随后…… 基于大局最为精准有效的射击角度被计算了出来。 “攒射！” 开火的讯号在心智网络中炸开。 思维讯号以近乎光速顺着心智网络急速扩散。 讯号转化成信息被意识所理解，随后被细化成具体指令，化为奔腾在神经节与真菌神经网络的生物电，最终化为肢体的行动——扣下扳机。 开火！ 生物枪的腔体蠕动着，肌肉挤压所形成的巨大压力推着腔体内的蛆虫喷射而出，惯性推动下充满了剧毒物质和强蚀酸液的肥大蛆虫翻滚着在半空中膨胀、爆裂，腐蚀酸液与多彩的剧毒物质交相辉映，化为雨幕无声落下。 “系统指令：侦测到大量敌性攻击反应！大的要来了！全员点火！” 黑甲人形整齐划一伸出右手，响指轻打，整齐清脆的响指声齐齐响起。 指尖搓动间，一簇簇火星随着指间摩擦迸发而出，刹那间，像是点燃了汽油般一团团烈焰冲天而起。 火墙覆盖整个前线战场后并未就此结束，反而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触发了连锁反应一样，火势不止是局限于战场最前方的黑甲人形周身，而是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 在超凡世界中，混入了愤怒情绪的情感能源本就是极佳的燃料，而现在又被故意当做引火物点燃，那么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火，一瞬间被点燃了。 倾盆酸雨尚未落下就被冲天而起的火焰燃烧殆尽，就连气化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蒸发。 “卧槽！”前线战局正在推进，吴铭眼前也被雪片般飞来的战报和反馈信息堆满，过量信息震得他脑壳生疼，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不禁在精神链接中骂道，“我什么时候让你f2a了！” “诶？不是父亲大人你让我下达指令的吗？”思潮化身的声音弱弱传来，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委委屈屈的意思。 “让你下指令，不是让你把兵框起来a过去。”吴铭感觉心有些累，“记住我们的目的：遏制灾害，减少伤亡，救更多的人，搞更大的事……发挥红灯军团的优势，进一步扩大战果。” “……父亲大人，我明白了。” “好。”吴铭点点头，转头看向身旁的蓝发少女：“伊丽莎白，能源消耗情况如何？” “装备了大哥提议的灯戒后，能量消耗情况还不错哦~”少女欢快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不过对于总量而言还是太少了点，还不足以打破超凡能量的循环让符文阵出现缺口，这样下去是没办法阻止符文阵生效的。” “符文阵发展到什么程度才会大规模产生溶解反应？”吴铭点点头问道，“具体到产生不可挽回的伤害还需要多长时间。” “唔姆……大哥总是问这些刁难人的问题。”伊丽莎白秀眉微颦，她的纤纤玉指抵着下巴歪头思考了一下，“事实上溶解反应已经产生了，只不过起初反应非常细微，后面会越来越快人一下子就会变成血糊糊的果冻；我想想啊……可能应该要半个小时吧？上一次那个施术者好像只撑了半个小时……” “不过那次是特殊情况，新神代时期的人和现在的人不一样，体质方面要强上好多的，所以可能这个时间还要短一些？” “明白了，能将连接符文阵的能源通道进一步拓宽吗？” “唔姆，我试试看吧~” “然后就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准备呼唤思潮化身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叫这个孩子什么。 好在精神链接的存在让交流变得十分便利，许多沟通甚至不需要呼唤对方的名字，仅凭指向性的念头就能让对方产生共鸣感应，所以马上思潮化身的回应就响荡在吴铭耳边。 “父亲，我在这里。” 精神链接中响起思潮化身的声音。 “说起来，有件事情一直忘记问你了。” 吴铭显得有些迟疑。 “你叫什么名字？” “？”精神链接中传来疑惑的情绪，沉默片刻后思潮化身的念头才徐徐传来，“父亲大人，我没有名字。” “要不给你起个名字？” “噢噢噢！”精神链接那一头顿时传来思潮化身兴奋激动的情绪波动，“父亲大人终于要赐予我名字了吗！” “好了，别那么激动，只是起个名字而已……嗯，我想想，既然你是司掌盲目疯狂与狂热的集体情感，又是从人们心中情感所诞生，生活在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思潮化身……” 吴铭沉吟了一下，他能感受到精神链接中兴奋雀跃的精神活动。 “那就叫你寇尔恩吧。” “……” 可精神链接那一头传来的却是死一样的沉默。 若不是精神链接中传来了无比失落的情绪，恐怕吴铭都以为那边的便宜儿子已经下线了。 “寇尔恩？” “说话啊寇尔恩。” “不喜欢你的新名字吗？” 吴铭又试着呼唤了几声之后，精神链接中才传来了极度不情愿的情感波动。 “父亲大人……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为啥啊？” “很难听。” “很……难听吗？”吴铭懵了，他感觉有些意外，“这可是个响当当的名字啊？” “我就是不喜欢……” 思潮化身的情绪很是低落。 “那……叫你哥达怎么样？” “感觉更难听了……”精神链接那边的思潮化身又沉默了，良久之后他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波动才缓缓传来，“算了，父亲大人还是不要费心了，名字的事之后慢慢再想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夜之城正在发生的灾害吗？” 哪怕没有面对面，吴铭也能感受到对方情绪波动中深沉的失落，不想再谈起名赶紧转换话题的迫切，以及对刚才那两个名字生无可恋的绝望。 “你说得对，当务之急应该遏制灾害。刚刚你也听到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肯定来不及在溶解之爱大规模生效前解决灾害，这些能量都需要宣泄出去，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 “明白，我这就去办。” 思潮化身暂时将精神链接挂起，意识回归现实中那个几岁小孩的躯体中——他还躺在一间破旧的棚屋里，不过在他之前的f2a指挥下，战场已经从他身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战斗声逐渐远去，外面的动静也因此小了下来。 “外面动静已经小下来了，我要抓紧机会赶紧去追连殳……” “你不要命了吗！那些疯子连装甲车都能用手撕开！要是被他们抓住会没命的！”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你发现了吗？那些人也深陷某种精神污染的状态，只要我也接受污染就能成为他们的同伴，就不用再担心安全的问题，还能追查连殳说的幕后操纵者……” 棚屋里闹哄哄的，两人因为不同的意见吵作一团，炽热而又激烈的情绪相互碰撞，谁也没有注意到棚屋内有个不寻常的小孩已经悄然苏醒。 鲁长庚迫不及待想去寻找连殳，老范坚决反对，认为应该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而救他出来的润土则希望带着他们离开，与吴铭等人汇合…… 身为思潮化身，他能清晰感觉到屋内每一个人的意志与情感相互碰撞，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你准备怎么做？” “你看到那些戒指了吗？那些人戴上戒指后，无论是在超凡力量的使用方面，还是在战斗经验方面都有了长足的增长，或许幕后控制者就是在通过这枚戒指操纵他们……” “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夜之城里可能有两到三个势力在斡旋，一批散播机械化心智的精神瘟疫，另一波就是眼前这批会赋予狂化的精神瘟疫，最后就是这些虫人……” “如果我能弄到一枚戒指，或许就能以这个为跳板，接触到幕后的控制者……” “可这样还是太危险了！就算是机关都没有办法治愈这种深度精神污染！你会失去自我的！” 屋内的情绪矛盾进一步升级，思潮化身缓缓从地上‘飘’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矛盾升级的过程。 “你们好。” 思潮化身颇有礼貌地向鲁长庚与老范问好，然后在对方惊愕、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 “不好意思偷听你们说话，其实，我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丧尸围城(二十) 有多久没陷入像今天这样的绝境了？ 一个月？一年？十年？ 凌厉迅疾的破空声从当头袭来，将第一猎人的意识猛地拉回现实。 一只泰拉虫人已经突破了他弥散在周身三米以外的血雾防御，刀臂舞动，拉出一道刁钻的弧光划向第一猎人的脖颈要害。 这么近，想要拉开距离躲避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在战斗中的走神让他一下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中。 面对这角度刁钻砍向的一刀，第一猎人就像疯了一样放弃了大部分的防御，只是尽可能将身体后仰避免自己被刀臂直接斩首，同时手中锯肉短刀高高扬起，向着明显处于短刀攻击范围外的虫人发起了徒劳无功的攻击。 锋锐的刀刃轻而易举划开了第一猎人的皮肤与颈动脉。 鲜血狂喷。 咔嗒！ 同时，清脆的变形声响荡在房间中。 机关触发，折叠起来的锯肉刀瞬间弹开，化为一把长柄大刀顺着第一猎人的手臂挥下，重重砸入虫人的脑袋中，刃口快速转动的链锯更是将内容物绞成一团浆糊。 虫人一分为二，应声倒地。 “在战场上走神可不是什么好事。”背后传来了冰冷僵硬的触感，董事长没有感情起伏的提醒回荡在耳边，“这次只是颈动脉，下次说不定就是脑袋搬家了。” “小事。”尽管第一猎人用力按着脖子，可还是挡不住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鲜血从指缝中飙出，但即便如此他表现地仍然非常淡定，“每个猎人都有独特的控血能力，对我们而言别说是切开个颈动脉了，就是脑袋搬家也不是什么大事……” 骨人的人造义眼微微转动，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你说这话的时候，鲜血没有哗哗乱喷可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不信？”他松开了按住颈部伤口的手，手掌移开，他脖颈上狭长的伤口看上去吓人，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喷泉般哗哗往外冒血了，而且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他颈部的伤口已经收口结痂，愈合大半。 “如果我愿意的话一滴血都不会喷出来，我只是顺便给战场上补充点能用的血而已。” 第一猎人解释道。 “控血是猎人的基本功，任何一个能从学院毕业的猎人都知道怎么控制血液形成血栓，然后充当粘合剂覆盖在伤口上，而最高明的控血手段不止能用血液代替四肢，甚至还能在身体机能有百分之八十都停摆的状态下仍然依靠控血手段维生……” 董事长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说辞：“虽然我知道你们猎人体质特殊很难被轻易杀死，但我总觉得你还是在骗我。” “没有。”第一猎人操纵着血雾具现出的武器将一只虫人撕碎，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只不过那丝笑容看上去既勉强又恐惧，“我师父就是会这种控血手段的猛人，明明平时装模作样地坐在轮椅上，整天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打起我和师兄的时候手脚可比谁都利索……” 强敌环伺，他们警戒着周边不再积极进攻的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上去十分轻松写意，然而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真实状态。 第一猎人脸色因过度失血惨白如纸，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榨干了他最后的体力，如果没有身后董事长的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或许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与他背靠背对敌的董事长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右臂被虫人活生生从机体上撕了下来，肩部接合处锯齿状的撕裂创口中冒出一簇簇短路的电火花，断裂的管道中缓缓渗出机油与冷却液，肩炮也只剩下了半截。 双拳难敌四手。 面对数量处于压倒性优势，还有着心智统合，任何一个个体都能代表集体的泰拉虫人，他们默契无间的配合并没有消弭多少战斗力上的差距。倒不如说两人能坚持到现在，杀到统御之间的地板上都躺倒了厚厚一层虫人的尸体还能活着，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 “呼——呼——”第一猎人急促地攫取着氧气，抓紧珍贵的喘息之机恢复体力，同时环顾四周说道，“老王啊，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家伙涌入房间的速度好像变慢了？” “因为从十几分钟前开始守在走廊上的虫子就在一直减少，大部分都通过四通八达的飞船通道向夜之城内涌去，现在还坚守在外面围剿我们的虫子，恐怕连最初数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了。”董事长不以为意道。 第一猎人：“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这种事情从刚刚开始他们就放缓了进攻的步伐，再加上虫子涌入房间的速度以及虫群的平均密度就能算出来，这种事情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董事长沉吟了一下，“再说，我看得到飞船内的监控……” “至于他们突然撤退的原因……恐怕是城内发生了什么事牵制了他们过多的战斗力吧？” 听到这个消息，第一猎人心中马上就有了猜测：“外乡人？” “信息不足，无法分析。”骨人摇摇头，电子义眼始终警戒着身边围而不攻的虫人，“不过既然他们急着撤出这里的虫子调往城内，就说明他们在那边战场的压力很大，只要再坚持一会，他们应该就会暂时放弃我们这个难攻不下的硬骨头了。”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虫人的这些变化，对当前局面而言显然是有正面作用的。 而变化，就意味着生机。 如果他分析的没错，虫子在城内战场被牵制了大量战力，急需调集能量塔内的虫人支援前线战场的话…… 那么结论就很明显了，他们只要撑过这一轮就安全了。 毕竟虫子杀死他和第一猎人并没有太多实质的奖励与收益，唯一能称得上是正收益的事情，恐怕就是收回统御王座的控制权，重新接管年久失修、大部分模块都无法使用还挂了一堆违章建筑的飞船。 而如果他们俩决心和这些虫子同归于尽的话，那么对方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会更大，会被牵制更多的兵力，这对急于支援另一边战场的虫人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损失。 锯肉大刀与镰刀刀臂重重撞在一起。 眼花缭乱的刀光相互碰撞。 火花四射。 清脆悦耳的打铁之声，久久回荡。 “说得倒轻巧。” 第一猎人抓住虫人的一个破绽，架刀一压，便将对方的刀从臂侧面压下，随后提刀上挑，装配在刀锋的链锯发出沉闷的轰鸣，轻而易举将虫人切成两段。 “要是他们不放弃怎么办？” “不可能。”董事长拧身避开迎面扑来的虫人，右手紫电疾走，抬手一掌不偏不倚拍在虫人胸口将其电倒在地。 “之前的战斗让我意识到他们并非无智的野兽，这些虫子能不顾生死为同伴创造攻击的空隙和机会，这就意味着他们背后肯定有一个由无数个体组成，精明而理性的蜂群意识在代替他们做出决策，将每一步行动、每一个虫子所能产生的利益都斤斤计较到极致……” “他们会做出什么决策，会怎么行动我再清楚不过了……” 骨人冷漠地睨视着房间内仅存的虫人，脑海中已经开始构筑接下来的战斗模型，推算着对方会做出怎样的行动，并且在计算核心中一一列出对策与破解手段。 毕竟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家伙啊…… 很快，如他所料那般，当最后一名虫人被第一猎人砍翻，支离破碎的身体无力摔倒在尸山上，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房间外再也没有那吵闹的鞘翅震颤声，听不到虫人移动时发出的沙沙摩擦声，再也没有更多的虫人从门外裂隙中钻入。 “终于……” 第一猎人一屁股脱力瘫坐地上，背靠尸山发出一声长叹。 “这肯定是我几十年来最艰难的一场战斗了……” 他本就已经处于超负荷的状态，全靠压榨自己的生命潜力才一直支撑到此刻，而现在强敌已除，他绷紧的最后一根弦也放松下来，所以全身脱力瘫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就倒下了？”董事长掰断一只虫人的刀臂，在满地尸体中寻找还没死透的虫人，挨个将刀臂刺入他们的大脑补刀，“赶紧起来帮忙补刀，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不能麻痹大意。” “我可没有你那种不知疲倦的钢铁之身……”第一猎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让我歇会，稍微恢复一下就来帮你……”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堆成小山的尸体堆突然炸开，虫人尸体的碎块在天空飞舞着，同时一道迅捷的黑影从眼花缭乱落下的尸体碎块中闪现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第一猎人冲去！ “嘶嘶嘶——” 鞘翅震动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一只虫人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挥舞起仅存的那只刀臂，朝着第一猎人胸口刺去。 第一猎人惊而不乱，左手撑地双腿同时发力翻身而起，拧身扭胯巧妙而又精准地避开刺向他的刀臂，同时一脚重重踏在突刺的刀臂上。 识破！ 一脚踩下，刀臂突刺踩落在地，但惯性力量却不会就此消失，原本气势汹汹的冲锋的虫人因为惯性继续冲击，脆弱的身体平衡也被随之打破，虫人架势全破，身子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向着第一猎人栽倒。 但是虫人不会给第一猎人反击的机会，一击不中，三瓣嘴已经悄然展开，一条黑影如闪电般从嘴里弹射而出！ 双方距离极近，而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但第一猎人早就在战斗中了解虫人的各项手段，早有防备，所以脑袋微偏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尖锐长舌擦着他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血斗术·雾！ 从脸颊流下的鲜血砰地一声化为血雾，融入空气化为无处不在的气溶胶颗粒，乘着无处不在的气流扰动悄无声息顺着虫人甲壳上的裂缝、伤口进入他的体液循环，然后…… 嘭！ 化为无数利刃破体而出。 第一猎人也榨干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瘫倒在地，再也提不起一点气力。 而尸山中，从刚才战斗开始就在等待着机会出现的虫人，终于抓住了狙击成功的机会。 “侦测到敌性反应。” 敌性雷达疯狂报警，董事长敏锐察觉到敌人的方位，上半身锁定解除猛地拧转一百八十度，手臂完全伸展划过弧线以挥动着获取更多的惯性和动能，随后按照计算好的轨道将刀臂向狙击者所在的方位投掷出去！ 刀臂携带着巨大的动能高速旋转，切开空气迸发出刺耳的噪音，精准无误地贯穿了虫人的脑部。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哪怕脑部被破坏，遍布在虫人体表的神经节还是将他最后的指令忠实传递了出去。 扳机扣动。 遍布强壮肌肉的腔体剧烈收缩，挤压着作为弹丸的肥大蛆虫，将其以亚音速的速度从腔体推挤出去！ 完全脱力的第一猎人已经丧失战斗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肥大的蛆虫飞上天空，迅速膨胀。 嘭！ 剧毒酸液在空中爆散开来，化为一张雨幕将第一猎人罩住。 无法闪避，因为他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艰难无比。 亦无法防御，因为刚才那点血雾早就在战斗中消耗殆尽了。 第一猎人依靠在尸堆，静静看着腐蚀的雨滴缓缓落下，坦然等待死亡到来。 可雨幕尚未落下，董事长就已经化为一道黑影闪过，随后强烈的劲风迎面袭来，接着他只感觉胸口一闷仿佛卡车撞击般的巨力撞在了胸膛上，健硕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这一撞，竟然生生将他撞出了酸雨覆盖的范围。 可救他一命的董事长就没那么幸运了。 强腐蚀的液体浇在骨人背上，即便他有着耐腐蚀、耐高温的合金之躯也无法抵抗毒液的强腐蚀性，眨眼间合金便在毒液的腐蚀下迅速腐朽，伴随着不断蒸腾的浓厚白雾，大片大片锈蚀的金属屑从身上抖落。 “老王！”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量驱使着第一猎人从地上挣扎起身，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寸寸迸裂，他咆哮着化为一个血人，鲜血瞬间化为弥散开来的血雾。 而他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冲过去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好友。 “撑住！我用血疗术清理掉你身上的酸液！” 周身弥散开来的血雾逐渐收缩，他小心翼翼控制着还环绕在周身的血雾覆盖在骨人还在滋滋冒气的身上。 猎人是能将他们独有的超凡术式镌刻在鲜血中，并且利用自己鲜血作战的超凡生物，每一滴鲜血对于他们而言既是武器也是身体的延伸，只要对血液术式利用得当，对微观层面造成杀伤效果的猎杀术式，也可以反转成治愈效果的治疗术式。 但进行精密度这么高的工作，对于第一猎人而言也是一种挑战。 血液被他反手打散，均匀漂浮在空中在他的控制下与空气结合，一团团如同云雾般的气溶胶覆在骨人的合金之躯上，顺着合金被不断腐蚀出的细小孔洞与微小裂缝往深处继续渗透，追逐着前方不断渗透、腐蚀合金结构的酸液。 包裹毒液、净化腐蚀、中和毒性…… 一滴酸液需要好几团血气溶胶颗粒去包裹、控制与净化，而渗入骨人体内的酸液又何其之多，想要阻止酸液进一步扩大灾害，就必须具备一心多用的能力和对血液细致入微的精密控制力，同时操纵近乎天文数字般的气溶胶颗粒精准无误拦截毒液，而要做到这些…… 所耗费的心力是难以想象的。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动着，第一猎人瞪圆了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度，聚精会神操纵着鲜血浸入合金之躯祛除酸液，片刻之后眼看大片大片绿莹莹的雾气从合金之躯上分离而出，被他挥手洒在身边的尸堆上，骨人身上的烧蚀现象也渐渐平缓。 这时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话音未落，一串短路的电火花就从骨人的体内再次爆出。 “见鬼！酸液渗到里面去了吗？”第一猎人脸色一变马上明白了问题所在，刚准备撕开脖子上的伤控制更多鲜血为其治疗时，却被骨人伸手抓住了。 “没用的，这是致命伤。” 董事长摇摇头，他指了指自己不断冒电火花的后脑勺。 “主要电路、数据存储核心、还有其他精密元件都在刚刚那一下受到了强酸物质的烧蚀，你能清掉表面的酸性物质，但那些渗入机体内部的酸性物质你是没有办法清除的……” “总会有办法的，你有准备替换的零件吧？”第一猎人艰难地将想将董事长背起来，但两人却差点一起摔倒在地，只能一只手架着他站起身，“告诉我，在哪！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更换零件！” “没有那种地方……” “什……你不是一直都有对策的吗！”第一猎人一愣，他紧紧抓着骨人的合金骨架，指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大逃亡的时候，被虫潮追逐的时候，我们哪次不是靠着你过度准备的性格渡过难关的？！当初连几十只虫子挡路都要架设炮台阵地的你，会没有后续的应对方法吗！” “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考虑过维修过自己的后路……” 或许是重要电子元件受损的关系，骨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扭曲、失真。 第一猎人动作一僵：“为什么？” “嗯……因为，骨人的制造零件所需要的技术含量很高……”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因为电路板受损而导致的停顿，骨人眼眶中的红光黯淡了一下，几秒后才重新亮起接着说道。 “如果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着想，就要求他们从无到有研究出精密元件的制造技术与生产线，难度太大，收益太低——这样的答案，你能接受吗？” “你……”第一猎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好友，神情复杂。 “我的时间不多了……”骨人迎着对方的目光，虽然声音扭曲失真，但语气仍然如往常那般淡然而平稳，“最后，我们……找个清净点的地方……稍微坐会吧？” 电火花迸发而出，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骨人的一只手臂因为内部结构腐蚀彻底崩毁摔落在地，锈蚀的金属碎屑窣窣抖落。 第一猎人深深看着董事长，随后点点头。 “好……” 他扶着骨人沉重的合金之躯走出了统御之间，两人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走在蜿蜒曲折的通道中，不多时就找到一个僻静的小角落。 “到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打扰了……”第一猎人气喘吁吁将手脚已经锈蚀脱落的骨人放好，自己也跟着在旁边找了个地，并肩而坐。 “吾友，你还记得吗？大灾变的时候，有一次逃亡队伍被游走的虫群撞上，我们俩也是像今天这样和无穷无尽的虫子作战，然后杀出一条生路……” “嗯？”第一猎人应了一声，“那一次为了掩护尚未撤离的队伍，你和我留下来殿后，结果反而被虫子给包了个圆，完全陷在了虫海里面，差点还真在里面死了一次……” “不过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完全反过来了。”骨人缓缓道，“当时是我拖着重伤的你找到了接应的队伍，这才捡回一条命。” “你那真是把我放在地上拖，你好歹做个拖车吧？居然拖着我走了十几公里，我起码有半条命都是被你这样给拖没的……” 第一猎人叹了口气，稍微顿了顿接着问道。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糟心事？”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骨人摇摇头，他依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眼眶中的红光闪了闪。 “用你们的话来说，心血来潮闲聊下而已。” “你……”第一猎人意外地瞥了好友一眼，他感觉有些意外，“没有原因的闲聊吗……” “嗯，在最后……和老朋友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不行吗？” 第一猎人哽住了，随后他反应过来眼光闪烁，轻笑一声。 “呵……其实你那个时候完全没必要救我的，那种伤还杀不了我，大可以把我放在那里，你先回去找到接应队伍再回来找我……” “死鸭子嘴硬……那时你胸口都被刺了俩窟窿一直往外冒血，等我回来，你尸体都要凉了……” “都说了，我们猎人一族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真是怀念啊……”骨人仰望着虚空，“和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是啊……” 谈笑中两人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几十年前，大家携起手来并肩作战的时候，过去的时光悄然在眼前浮现。 作为‘暴君’昼夜不休地统治夜之城的这几十年。 那些因他的决策被时代浪潮碾碎的无姓之人们。 几十年前，他们决定定居在能量塔时，人们脸上的笑容和眼中迸发出的光。 他和第一猎人，还有其他伙伴们带着难民穿越荒原的日子。 与伙伴一同冲锋陷阵，斩杀虫群的记忆。 身陷重围，与第一猎人背对背迎敌的时光。 只身一人在荒原上漫无目的流浪的过去。 骨人军团向虫群发起的最后一次冲锋…… 一幕幕影像画面在眼前浮现，过去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都当做最珍贵的宝物，巨细无遗记录在了自己的存储核心中。 而现在，这些珍贵的记录都在酸液影响下逐渐失真、损坏，化为不可读取的乱码文件和雪花点视频。 酸性物质仿佛有生命般在体内悄然渗透、蔓延，有一部分甚至渗入了他的数据存储核心，在里面烧蚀出大片大片的坏道，越来越多的记忆正在变成无法读取的乱码数据。 越来越多的记忆正在丢失。 那些闪回的记忆文件，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空旷的房间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研究室的地方。 四周都是简单而坚固的合金墙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激动而又紧张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了兴奋的欢呼。 “试验机启动成功了！” “将灵魂电子化编码的方法可行！” “接下来就是攻克批量制造和网络搭建的难关了！” “这下人类有救了！”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开启视觉传感器所看到的画面。 而众多研究者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青年走了出来，来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欢迎回来，实验很成功，你的灵魂已经完美转译成了电子编码。恭喜你，今后，你可以继续为了你的理想……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而奋斗了……” 虽是恭喜，但斯文青年眉头紧锁，语气听着也有些低落，仿佛是在为什么事情而忧愁着一样。 理想？ 初生的电子意识迟疑了一下，这个词语在他的数据处理器中反复回荡，很快存储核心受理了关联访问的请求，一大段记忆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来了。 过去自己，当自己还是‘人’的时候，心中所怀揣的，真挚而又纯真的念头。 希望世界和平。 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 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可将灵魂转译成了电子化编码，被放置在钢铁所组成冰冷、死寂的身躯内的他，已经再也无法理解当初自己还是‘人’时，怀揣这些理想时雀跃澎湃的情感了。 而今天，自这个意识诞生起已经几十年之久的今天。 他好像有些能够理解自己还身为人时心中所怀揣的情感了。 只不过，好像有点晚了。 对不起……我能力不足……我没办法救你们…… 愧疚。 如果我能做得更好的话…… 悔恨。 如果让亚历克斯来做这些的话，肯定做得比我好的多了吧…… 雪花噪点逐渐覆盖了视野，随后一黑彻底关闭了视觉传感器，最后的视觉也被剥夺了，只剩下听觉传感器还在艰难运作着。 最后的最后，他听到了好友的声音。 “辛苦你了，好好歇会吧，兄弟。”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丧尸围城(二十一) “哈——哈——哈——” 思潮化身摔倒在地，斩斧锋刃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缺口，身上精工打造的重型板甲也在激烈的战斗中支离破碎。 “不妙啊……” 他惨笑一声，拄着满是缺口的斩斧艰难站起身来。 仿佛全世界都在针对他一般，无穷无尽的敌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蹂躏挤压着他脆弱的躯体，光是站在这里皮肤就会感受到阵阵如刀割般的痛苦，鲜血不断从毛孔中渗出，又化为点点魔力光粒飘散在风中。 “真没想到，被愤怒侵蚀到这种地步，你们的心智网络还能保留着相当程度的理性来压制感染……”思潮化身倚靠在巨大的斩斧强支起身子，抬头看向乌云滚滚的灰暗天空。 他开始有些后悔贸然入侵对方的心智网络了。 泰拉虫人，决不屈服！ 整片天空的滚滚黑云在汹涌意志的搅动下化为风暴漩涡，浑厚的云层被撕扯开来，一只几乎占据了半片天空的昆虫复眼从云层缝隙中逐渐显现，如蜂巢般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猩红小眼上，从各个角度反射出无数道思潮化身的身影。 这就是无数虫人的意识相互串联后组成的心智具现——一只体量大到足以颠覆人类认知的巨型虫人，隐藏在云层上这只巨硕复眼只是这个庞大心智的冰山一角。 他正在居高临下观察着地面上如蚂蚁般渺小的思潮化身。 “背叛者，奴役，休想，吾等。” 虫人心智的低语如闷雷般回荡在天地间。 虽然低语断断续续，但却不影响语言中承载的信息。 这就是基于心智层面上沟通的优点，即便交流者语言不通，难以说出连贯流畅的语句，也能让对方理解想要传达的意思。 “心智比我想象中要健全得多啊……” 思潮化身仰着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天空的那只巨眼。 作为灵长类的情绪聚集体，在心智直连的状态下他不仅能清晰理解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还能敏锐地从那雷鸣般的低语中察觉到这庞大心智背后无数个体心中隐藏的情绪色彩。 赤红的愤怒、漆黑的憎恨、深蓝的悲痛以及隐藏在这些强烈情感背后，失色的，无比深沉的…… 失望。 “既然能组成集体意志，还能产生这么复杂的高级情绪，说明你……你们并不是一群被统合意志驱使的无智野兽，应该很清楚外面的状况吧？” “背叛者，不可信，杀死，最高优先。” 虫人心智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凝聚在一起的意志化为压力浪潮从天而降。 大地在凭空而来的重压下剧烈震颤着，地面被撕扯出一道道幽深沟壑，骤然施加在身上的压力更是让思潮化身感觉身子一沉，膝盖一软不由自主便跪倒在地。 “完全无法沟通……” 思潮化身能感觉到，这股从天而降的重压并非真正的攻击，只不过是对方在积蓄力量所造成的余波而已。 然而即便只是余波，他也有些顶不住了——由魔力构成的血肉骨骼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直觉正在疯狂示警提醒他尽快逃离这里…… 可他一步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层搅动变得越发激烈，涌动的超凡力量如同巨鲸吸水般在天空汇聚、压缩。 轰！ 积蓄已久的攻击化为湮灭光柱轰然落下。 ………… 二十分钟前。 “不好意思偷听你们说话，其实，我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思潮化身悬浮在空中向僵硬转过头来的两人礼貌地打起招呼，腰部以下如幽灵般的躯体在微光粒子点缀下看起来有些虚幻和缥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呆若木鸡的两人说道。 “你们要找的那个幕后指使，就在这里。” “等……”润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得老大，最终卡在喉咙未能阻止的言语化为一声叹息扶住额头。 还是没能阻止这个耿直的小朋友自爆身份…… “啊？” “诶？” 而得知这一冲击事实的两人则异口不同声地发出惊叹。 不过从他们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样子来看，显然他们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消化掉这庞大的信息量。 “等一下……” 心理素质较好的鲁长庚先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地捂住了脑袋，眉头紧锁，片刻后又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孩，语气逐渐变冷：“你是说……你就是操纵外面那些疯子的幕后黑手吗？” “虽然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过你既然又问了一遍，那我就说详细一点吧。”思潮化身点点头，“我是自人类心之内海永恒回荡的思潮中诞生，由母亲大人赋予生命，父亲大人赋予形体降生于世，司掌疯狂与盲目的无意识之海领主……” 没等思潮化身把话说完，鲁长庚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袖珍手枪。 抬手、瞄准、开火一气呵成。 砰！ 枪声响起。 子弹脱膛而出。 可抵近射击并没有对思潮化身造成伤害，以亚音速飞行的子弹还没击中目标就撞上了环绕在他周身的无形屏障之上，房间内骤然亮起炽烈刺眼的火光，伴随屏障一同绽放高温高热瞬间便将子弹汽化。 “什……” 鲁长庚瞳孔骤然收缩，还没等这位从昼半球回归的调查员有进一步的行动，一只粉嘟嘟的小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臂膀上。他下意识想尝试抽回手挣脱对方的钳制，可无论他如何挣扎，手就像被铁钳夹住一样纹丝不动。 “还有请注意你的措辞，外面那些不叫疯子，他们现在有了新名字——红灯军团。” 思潮化身小手下压，调查员的手臂被生生压下。 “红灯……军团？” 鲁长庚脸憋得通红，吃力地对抗着手臂上传来的巨力，青筋暴起，表情扭曲。 这个古怪的名字念起来无比拗口，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术士们施法时的咒语。 “这是父亲大人起的名字。”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之前被取名字的经历，思潮化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表情复杂，“不要追究名字的深意，父亲大人的恶趣味你是捉摸不透的……” “……”鲁长庚甩着手后退两步拉开了与思潮化身的距离，他深深看着这个外貌几岁的小孩侃侃而谈，眼中充满了戒备，这时一旁的老范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给他使了个眼色。 ——要使用收容物吗？ 他深思了一下，微微摇头。 ——不到最后关头不要随便用那东西…… 老范眉头微皱，不过没有质疑同伴做出的决定，插在口袋中紧握收容物的手也悄然松开。 他们自以为这一系列小动作很隐蔽，但实际上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早就随着那转瞬即逝的愤怒情绪传达到了思潮化身心中。 “那个……” 这时一直靠在一旁的润土打破了紧张的气氛，适当岔开话题。 “那些红灯军团的人会怎么样？” 思潮化身这才注意到了润土的存在，他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先是有些疑惑，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般恍然道：“你是……啊，你是润土，之前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吧？感谢您在关键时刻向我伸出援手。” 他微微躬身向润土道谢，随后抬起头，神采奕奕地看着后者。 “现在局面紧张，请原谅我现在无法立刻报答您的救命之恩。等夜之城的危机告一段落，我一定好好报答这份恩情。” “额，这个……”润土显然没想到思潮化身会这么郑重其事，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他有些慌乱地摆摆手，“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加上吴铭老爷也交待过我……” “父亲大人只是提供了一个意见和建议，充其量也只是指明了道路而已，但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您自己，所以您大可以抬起头，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和行动而自豪。” 润土张了张嘴，看着思潮化身清澈的目光，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堵得慌。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感谢，被人所尊重…… 在夜之城里，润土和所有底层工人一样，光是为了活着都要拼尽全力的小角色。 夜以继日的高强度加班，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工头只会提出一个又一个离谱的要求；只要手头上一停下来，那些耀武扬威的小工头就会挥舞着鞭子就接踵而至，没完成工作会被打，动作慢了会被打，如果工头的心情不好也会被打…… 可无论他工作多么卖力，超额完成了多少工厂的任务指标，都不会有任何人感谢他所作出的贡献，他的劳动价值，更没有人尊重他的付出。 甚至工头们还会层层剥削，最终只留给他一点难以果腹的微薄薪资。 直到今天以前，他从来没有感觉被这样对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这种事情在夜之城中太常见了。 人们对上位者的压迫习以为常，对沉重的剥削视而不见，对掠夺的暴行逆来顺受。 因为知识贵族是天生高贵的上等人，而他们这种低贱蠢笨的下等人，只配过如同阴沟老鼠一样的生活。 这几十年的人生他都是这么想的。 不止是他，城市中绝大多数底层工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生存下来的。 可直到遇见了吴铭老爷，遇见了伊丽莎白小姐，被思潮化身所感谢之后…… 他才猛然意识到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哪怕昔日好友鲁长庚就在一旁，泪水仍然止不住地从他眼眶中涌出。 “抱……抱歉……” 老实的中年男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边用胳膊抹着眼泪，一边有些含糊地说道。 “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有那么一点能理解吴铭老爷对我说过的话了……” “是吗？那就好。” 思潮化身平静地回应道，他司掌的情感领域是愤怒与盲目，对方流露出来的情感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所以无法给出更加强烈的反应。 “那么言归正传吧，之前你看到的那些红灯军团成员，其实都感染了机械化心智的病毒，等到治疗完成后自然会放他们自由。”等润土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一点后，他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治疗途中你也看到了……现在有很多外星生物肆虐，所以我本着废……费尽心思，物尽其用的原则，我分给了他们用于自保和战斗的超凡力量，总算是控制住了局势……” 听到这番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鲁长庚皱起眉头：“你刚刚准备说的是废物利用对吧？” “没有的事，恐怕是你听错了吧。”思潮化身表情神态无懈可击。 润土张了张嘴：“那……” 思潮化身像是看透了对方心中所担心的事情一样。 “至于其他未感染机械化心智病毒的人你不用担心，包括你的孩子在内所有未感染者他们都在接受父亲大人的庇护，现在处境非常安全。” 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润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机械化心智病毒蔓延开的时候，他本来想尽快赶回孩子们身边，可看到孩童模样的思潮化身被追杀时又脑子一热去救下了对方，之后又因为身受重伤所以一直耽误到了现在都没回去。 现在得到他们一切安好的消息后，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不过父亲大人给你们有另外的任务。” 思潮化身的话让润土的心又悬了起来：“什……什么任务？” “不是什么很困难的工作。”小孩摆摆手示意对方放松下来，“只是去一趟能量塔内部，尽快完成几件危险性不大的小工作。” “作为交易……” 他低头想了想，随后抬头看向鲁长庚。 “我会保证你那个朋友的生命安全，并且尽快还他自由，你觉得怎么样？” 几岁小孩脸上神情自若，如渊深邃的双瞳静静注视着鲁长庚，仿佛早已洞悉对方的回答。 “你的回复是？” “这还用说吗？” 调查员甩了甩有些生疼的手臂，表情坚定。 “说吧，我们要怎么做。” 思潮化身露出喜悦的笑容，挥手用超凡力量构筑出一片立体的沙盘投影，错综复杂的路线通道正在飞快生成，区域、特殊地点都通过不同色块标示出来，很快一张完整的立体沙盘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条是前往能量塔内部的通道路线……” 第一百七十章 丧尸围城(二十二) 能量塔内部。 两个身影正在一条半坍塌状态的走廊中艰难前进着。 游走在能量塔内部的暴怒虫群不仅冲垮了层层防线，还顺便将挂载在能量塔上的许多违章建筑进行了拆除处置——那些都是为了充分利用能量塔的能源输出系统而不断搭建、扩建的各类建筑： 流水线工厂、零件制造车间、兵工厂、食物制造厂、植物园、恒温牧场、自动化生育基地、主蒸汽锅炉等等等等…… 塔顶开始一路向下直到塔底，越往下挂载的各类建筑也就越多，经过数十年的改造、搭建和扩建，这些违章搭建的体量已经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早就超过了能量塔本身的体积，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且臃肿的钢铁怪物。 大团大团的金属、混凝土建筑就像过度增生的肉瘤般层层叠叠挂在能量塔外部，一刻不停、贪婪地汲取着能量塔输出的每一分营养（电力）。 而今天，面临切除时必然免不了忍受阵痛。 现在，能量塔内半数以上的通道都已经因为建筑拆除而崩塌，想从塔底找出一条能进入能量塔内部的路并不容易。 “长庚，你真的要相信那个超凡生物的话吗？” “不然呢？我们有其他的选择吗？” 鲁长庚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努力将一块巨石推到一边，顺着缝隙挤了进去。 “刚刚你也看到了，哪怕在极近距离内附魔子弹的枪击也无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我们没有威慑他的武力——至少不借助收容物的状态下没有……” 他艰难地钻进了狭窄、逼仄的通道里，清扫着前方的碎石废墟：“而根据红灯军团和心灵瘟疫的表现，这家伙的危害级别至少也能达到荒原梦魇，甚至还可能上升到末日新星的评价……” 跟在后面的老范还有些不愿承认事实：“可是如果使用收容物的话，单对单状态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代价。” 鲁长庚打断了他。 “使用收容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我们付得起代价，也不能完全保证杀死那个超凡生物后红灯军团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同事：“你想想看，现在的红灯军团就是一群疯子集团，有一个尚且还有理智的人领导着这群疯子把他们当枪使；可如果这个领袖突然死了会发生什么事？” 老范愣了愣，他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随即表情变得后怕起来：“你是说，他们会变成一群彻底的疯子……” “对啊……一群有人领导的疯子和群龙无首的疯子会造成的危害是完全不同的。”鲁长庚缓缓道，“前者很可怕，但行动轨迹至少有迹可循；只要有理智，就会有目的，有目的就能进行针对，我们需要对付的敌人只有这群疯子背后的操纵者；而后者是真正的混乱，我们将会在未来面对各种各样的疯子……” 他缓缓描绘出一幅地狱绘图。 无数狂热的疯子将会做出各种各样疯狂的行为，没有缘由，没有目的，只是纯粹为了找乐子而进行各种破坏活动…… 纯粹的混沌。 “就像小丑剧团一样……”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就让老范不由打了个寒颤，莫名联想到了曾经存在过一个十分相似的团体。 “可是荒野里还有虫子和骨人，这里又是夜半球，环境极寒。即便陷入混乱，他们在荒野里也生存不了多久吧？”但很快他又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事态会糟到鲁长庚描绘的那种程度。 鲁长庚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即把注意力继续放到清理废墟上来，不紧不慢地道。 “你看了之前的战斗后，真觉得荒野里的那些虫子、骨人能对他们产生威胁吗？” “……” “那些手里拿着腐蚀枪，背着削铁如泥的大镰刀，进退有序，令行禁止，完全特化了军团战斗能力的虫子都打不过，你觉得荒野上那些野虫子打得过？” 老范无言以对：“……” “更何况刚刚你也听到了，那个超凡生物背后还有一个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我们就算用收容物解决了他，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那我们……只能按照他说得做？”老范有些不甘心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鲁长庚叹了口气，“他只是要我们救几个人，而且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那个混账董事长……” 十五年前他无法接受夜之城每日上演，被大多数人都认作习以为常的悲剧循环，无法接受贵族理所当然对底层人民的压迫和剥削，无法接受家族理念，同时也不被家族理解的他，在成年礼之后就携带装备和连殳离开了这座令他窒息的城市，跨越晨昏边界来到了物产丰富的昼半球。 在流浪的那十年里，他仿佛是为了将记忆中漆黑寒冷的城市从脑海中驱除般一样，作为一个旅行者在昼半球各处都留下了脚印，从用垃圾堆起防护网的小村庄到被机关所庇护的大型城市，从如今已被绿植覆盖的荒废都市到一望无际的黄土沙漠…… 他认识了许多人，也见证过许多事。 可见识的越多，那个漆黑、寒冷的城市，城市中底层工人那些麻木不仁的脸，那些高高在上奢靡而堕落的贵族在记忆中就变得越发清晰。 五年前，已经认识过许多人，见证过许多事的他终于鼓起勇气踏上了归乡之旅，他想要改变这样的城市，想要打破底层工人身上的沉重枷锁。 他雄心壮志，誓要改变这样错误的家乡。 可是在看到润土也被折磨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和其他工人也用尊敬而恐惧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看到治安官越发变本加厉笑嘻嘻打死一个不小心踩到他们鞋子的工人时，看到压榨攫取着工人们血汗的吸血鬼们仍旧过着奢靡的生活以后…… 他怀疑了。 怀疑自己能不能改变这座城市。 他迷茫了。 迷茫自己回来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然后，他失败了。 他的彷徨，他的呐喊，全都化作了无用功，悄无声息地沉没在了这座城市中，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波浪。 鲁长庚缓缓走在前面，突然听到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是谁？！” 他的警示让老范瞬间紧张起来，两人分别从怀中抽出了袖珍手枪指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前方拐角处是一片抹不开的阴影，很快，一个人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阴影逐渐褪下，他身材高大，魁梧壮硕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尚未痊愈的新伤和旧疤，以及那张凶神恶煞的模样。 第一猎人。 不用自报家门，光是这张凶神恶煞的脸，以及身上这份跨越无数战场练就的气势，就足以让两人判断出他的身份。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 “很担心他们能不能成功？” 眺望着能量塔方向的润土从走神中惊醒，有些手足无措地点点头：“是……” “放心吧，他们是昼半球派来的精英，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的。倒不如说要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们也别做调查员了，趁早改行比较好……”思潮化身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意识完全沉浸在只有投影出来的操作面板上。 投影光幕被分割成了数个窗口，同时投射出了几个不同战场的画面，其中最大的一幅画面是当前夜之城内各地战况的投影——以能量塔为中心，代表红灯军团的红色光点如蚂蚁般游走在夜之城的大街小巷中，将所有通向外界的关卡要道都被封锁起来，而代表敌军的黑潮则一波一波地冲向标注红色色块的阵地 潮水被不断消灭、吞噬，红色光点也偶有熄灭的时候，但很快就会被补上并且反推回去，双方就这样在前线不断拉锯，以一条延绵出去的狭长战线呈现在思潮化身眼前。 无数大队、中队、小队组成的战斗单位正在这条战线上来回拉锯，组成一条犬牙交错的前线战场，而这场战争的两个指挥官都躲在幕后控制着手底下的士兵交战。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思潮化身咬着手指，眉头紧锁注视着沙盘投影，一旁的润土疑惑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能量输出效率太慢了。”思潮化身道，“这场战斗是有时间限制的，看到投影左下角那个倒计时没有？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 润土看着这些图画还是很懵懂：“啊？是要坚持到倒计时结束吗？” “是倒计时结束咱们都得玩完……”思潮化身没好气道，“准确来说是你们都得完蛋，父亲大人会保护好母亲大人的，而我也可以随时下潜到心灵之海规避术式生效，但你们可跑不掉……” “拖到现在红灯军团输出的能量也才消耗符文阵的循环能量三分之一，而且每分每秒似乎还有外部能源注入，再这样下去溶解之爱就会生效了……” “溶解之爱……”润土张了张嘴，他记得这个名词，这是个非常恐怖的魔法阵，能够把魔法阵内的一切物质都给溶解成像沙子一样的小颗粒——前不久眼前这个小孩还跟他们解释过这个名词的，“那怎么办？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觉得能帮得上什么忙？”思潮化身翻翻白眼。 润土一时语塞：“额……我会一些机械修理，从老孟手里学过一点能让线路过载烧断的接线技巧，会使用投枪还会……” “算了算了，别想那么多了，重要的任务就交给那些调查员去完成吧……”不等他说完，思潮化身就挥手打断了他，“我去解决这事吧，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说话之间，思潮化身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等等！你准备去哪？” “去砍了对面的指挥官。”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丧尸围城(二十三) “去砍了对面的指挥官。” 思潮化身朝润土咧嘴一笑，不等对方追问就消失在他面前。 灵骸解体。 心智下潜。 脚下稳固的地面一瞬间化为了虚无，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般，思潮化身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坠落感向自己袭来，四周的景色也不再是那个破旧阴暗的棚屋，厚重浓郁的色彩逐渐从房间内各处渗出，很快便浸染了整个视野。 破旧的棚屋、房内破烂的家具、还有面前的润土，都被宛如油画颜料般浓郁的色彩扭曲交融在一起，看上去失真而又扭曲。 简直就像是小孩的涂鸦一样。 这样的下坠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脚下再次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实在感，周围如同抽象油画般光怪陆离的色彩瞬间褪去，现实已悄然消逝。 星光点点的孤岛。 漆黑无波的海面。 错乱扭曲的星空。 一个身影孤独地伫立于漆黑之海上。 这里就是万灵之长的心之内海——集体无意识之海。 作为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新生领主，虽然他诞生的时间与司掌的权能完全无法与另外两名老牌无意识之海领主媲美，但想进入集体无意识之海还是很轻松的——就跟打开家里的厕所门一样简单。 “下潜到这里应该是极限了吧？”思潮化身飘在漆黑之海上，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风景，确定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的深度自言自语道：“虽然再深一点的话更容易潜入虫群的意识深处，但说不定会被另外两位察觉的……” 作为新生的无意识之海领主，他不是很想在实力弱小的时候就和另外两位老牌领主碰面，如果可以的话能躲着一点，还是尽量躲着一点就好。 确定这个深度已经可以作为潜入虫群意识的跳板后，思潮化身的身影开始在漆黑之海上连连闪烁起来。 他的身影每一次闪烁，虽然看上去没有在幽邃海域上移动过分毫，但是远处的光之孤岛，头顶的扭曲星空总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或许是远处多出或减少了几个散发着微光的孤岛，或许是头顶的扭曲星图有了细微变化，起先这些变化或许还察觉不到，但随着他的身形闪烁的次数变多，身边的风景已经与之前他进入海域中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哎……总算跨越人类侧的心智边界了，接下来只剩下一半的路程了，虽然知道潜入对象不是人类，但这段路程也太远了点吧……”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闪烁后，终于跨越了心智边界的思潮化身才停下来稍作歇息。 这种唯心且抽象的环境中是没有前后左右方向之分的，上一刻你可能还在向前进，但下一秒你就会莫名其妙变成在后退；不管是迈出双腿移动，还是空间跳跃，任何移动手段在这个错乱的世界都是毫无意义的。 想要在这种环境下移动自己的坐标，无外乎两种手段。 其一，概念定义——用野蛮粗暴的方式直接将唯心的区域固化，让周围一部分随着人心变幻的唯心区域变得像物质世界一样稳固，然后正常移动就行。 王曦发明的深潜座舱便是以这个原理而运作的，深潜座舱能小范围固化周围不稳固的唯心环境，从而创造出让任何人都能潜入心之内海并且自由行动的手段。 只不过这种移动手段十分有限，想要跨越不同种族所属的心智区域，往往需要经过漫长的旅行才有可能到达。 而另一种，就是像思潮化身现在所做的一样。 修改自己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的定义和倾向，让自己朝目标的方向靠拢。 思潮化身的身体每闪烁一次，就代表他修改了一次自己的定义和倾向，每一次修改，他离虫群所在的心智领域也就越近。 同时，作为人类特定思潮的化身，他的性格其实和他所司掌的职能一样——莽得一批。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冲进虫群的心智领域把虫群的集群意识砍了。 随着不断前进，像人类心智区域那样零散分布在漆黑海域上的光之孤岛逐渐绝迹，在跨越了漫长的旅途，目的地终于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座比还要庞大数千倍，数万倍的孤岛，不，或许用大陆来描述更加准确一些。 “终于到了……没想到连续修改自己的定义和倾向居然会这么累……” 思潮化身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仔细观察着眼前广阔无垠的光之大陆，一圈半弧形若隐若现的正笼罩在这片大陆之上——那是虫人心智层面上的防壁。 随后他凌空跃起，左腿屈膝右腿伸直，身体如箭一般绷直，借着下落的力道一脚踹出。 “嘿！吃我骑士破门踢！” 轰！ 笼罩光之孤岛的心智防壁轰然破碎，死寂的风景转瞬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干燥灼热的空气，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枯草随风摇摆。 尽管由二氧化碳、水蒸气、甲烷等气体所组成的厚重阴暗云层将自八光分外恒星的光和热通通吸收，但这颗星球的表面温度仍然像地狱一般酷热。 “这里是虫群的……印象风景？”思潮化身左顾右盼道，“看样子已经上浮到非常表层的区域了……” 嗖！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迅疾的黑影划破天际，仿佛迅雷般朝他袭来，直逼面门。 思潮化身马上反应过来，单手虚空一抓，一柄与他幼童身材完全不相称的斩斧凝聚而出，势大力沉斩下，将那迎面袭来的黑影打落在地。 那是一节骨刺。 同时地面也传来了微弱的颤动，荒原的尽头浮现出一条黑线，黑线迅速拉长，化为汹涌的潮水滚滚向前——那是数量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虫群部队。 “刚一到就搞这么热烈地欢迎，我有点遭不住啊……”思潮化身举重若轻地挑起斩斧扛在肩上，眺望着步步逼近的黑色潮水，“这是阴影？还是他们表意识察觉到了入侵所形成的反抗？又或者是……对面的指挥官吗？” “算了，不管是哪一个都一样……”他摇摇头，一副精致厚重的铠甲随着赤红的暴怒能量聚合逐渐覆盖在体表，随后高高扬起手中的巨型斩斧，狠狠砸在地上。 轰！ 大地迸裂。 灼热的岩浆喷涌而出。 赤红之火燎原而起。 刹那间便吞没了滚滚而来的黑色浪潮。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丧尸围城(二十四) 暴怒情绪化为岩浆从幽邃的地表裂痕中涌出，赤焰点燃整片荒原，思潮化身屹立在火海的中心，手持斩斧，身披战甲。 幼小瘦弱的身躯举重若轻挥舞着巨大的斩斧，举手投足间，一道道赤红的能量斩击扫过平原。 火星飞舞，烈焰冲天。 不计其数的虫人湮灭在斩击与烈焰之下。 虫人所组成的浪潮迅速缩水。 但比起印象空间中与免疫系统的战斗，双方在心智战场上无形无质的交锋则显得更为凶险。 一方是恨不得将敌我双方一同燃尽，如同火焰般炽热，盲目且狂热的强烈情感。 无时不刻想要渗入印象空间，将虫人的底层心智染上自己的色彩，在他们的意识添加本来不属于虫人这一种族的杂质特性。 而另一方则用理性构筑出防火墙，冰冷、理智如同万古不化的坚冰。 滴水不漏地将试图‘染色’的杂质排除在外，不给思潮化身一丝渗透染色的机会。 “防御滴水不漏嘛，比我想象中要有活力多了。”思潮化身一斧重劈在地，层层扩散的能量冲击将面前幻化成虫人的免疫系统碾为齑粉，随后将斩斧杵在地上，“你以为你缩在乌龟壳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整个印象空间便剧烈震动起来。 同一时间。 夜之城中的战况突然有了诡异的变化。 曾经一度被红灯军团‘杀死’，淹没在浪潮中的虫人，此刻又有了新的变化。 他们身上像是牵着无形的丝线，如同被人操纵的木偶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身上燃起了与红灯军团别无二致的赤红烈焰，夹在两者交战的中间地带，作为冲刺的先锋将屠刀挥向昔日的同胞。 “嘶嘶嘶？！” 同伴的死而复生对泰拉虫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不等他们通过心智网络进行交流决议，那些虫人就擅自挥舞刀臂动了起来。 噗嗤！ 一节节雪白的刀臂轻而易举刺穿了身边同伴的甲壳，随后一朵朵赤红的火花在虫群内部绽放出来。 被感染支配的不止是那些‘死亡’的虫人。 只要是在战场上被红灯军团伤到的虫人，心智迟早会被心灵瘟疫完全浸染，内心已经被无穷尽的怒火所支配，沦为了思潮化身所支配的下级单位。 心智层面上展开的防火墙固然能抵抗心之内海传播的心灵瘟疫，但却没办法免疫通过物理直连所造成的感染。 其实也很好理解，你再厉害的防火墙和杀毒软件，也顶不住骇客拎着大锤锤开你家门，拿着带毒u盘直接给电脑来个物理连接，拒绝防火墙的阻拦请求，无视杀毒软件的警告，然后给你手动运行病毒程序…… 趁着混迹在虫群中的内鬼制造出来的混乱，红灯军团和死而复生的二五仔虫人也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鼓作气不断收紧战线，缩小包围圈，压制虫群的活动空间。 战局正在快速倒向不利于虫群的方向。 而此刻的心智战场上，伴随着剧烈震颤摇晃的印象空间，正在阅览虫人记忆的思潮化身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来了来了来了！” 现实战场和心智战场的战况是相互影响的。 现实战场上被感染的虫人，自然也会影响到心智战场上的交锋。 比如…… 暴露出防火墙的弱点和漏洞。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心灵漏洞到底在哪……” 虫人的记忆化为幻灯片在他眼前流淌而过，随后定格在一张无数虫人膜拜一只如蜈蚣般巨型虫子的回忆画面上。 那是他们唯一的心灵破绽！ 虽然思潮化身并不清楚为什么这一幕记忆成为了他们的心灵破绽，但他还是抓住了这一机会。 “心灵瘟疫，投放！” 愤怒、盲目的心灵瘟毒绕开了防火墙近乎滴水不漏的防御，顺着心灵破绽留下的漏洞，狠狠刺入虫人们的心智深处！ 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心灵瘟毒成功注入，印象空间中也产生了变化。 成片成片倒在地上的虫人在赤焰的灼烧下，就像是被加热的黄油般逐渐融化，眨眼间就被转变成了另一种姿态。 一滩在地上不断蠕动的无定形阴影。 如果吴铭在这里的话，肯定能认出来这是什么。 影怪。 人类的心智活动在倾向消极负面时诞生的产物。 万念俱灰的绝望，不被理解的孤独，丧失理性的愤怒，放弃自我的盲从，欲壑难平的贪婪…… 这些被压抑，否认，不愿意正视的自我会在悄无声息间在意识都无法察觉到的深处不断积累，不断沉淀，最终成为腐蚀心灵的‘毒’。 而这种‘毒’就是形成影怪的关键条件。 泰拉虫人由于生物和心智构成的特殊性，本来永远都不可能会孕育出影怪的；与其共生的特殊真菌为他们提供了心智网络，打破了不同个体之间的物理壁障，使他们的心灵能真正意义上联系到一起。 他们既是个体，也是群体。 思想透明，相互照顾，相互守望，真正能做到感同身受，无论怎样腐蚀心灵的‘毒’都没有办法长久地积累下来。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自从醒来之后接踵而来的打击：遭遇背叛、与女王分离、流落异乡、同伴在战斗中阵亡，接二连三从心智网络中消失再也没有上过线；再加上思潮化身注入的心灵瘟毒作为催化，才使得他们的心灵发生了如此异变。 “怎么样？身中心灵瘟毒的感觉怎么样？” 整个印象空间的支配权正在逐渐落入手中，而透过对印象空间的支配，他甚至能一定程度影响到现实战场上虫人的行为。 暗红色的纹路正在虚空中蔓延，思潮化身站在荒原之上，仰头望着正在翻滚的云层。 他能感觉到云层后某个存在因为他的行为投来了目光。 下一秒，无数湮灭光束撕裂云层从天而降。 光束一闪即逝，悄无声息熔毁了思潮化身的装甲，贯穿身躯，还顺着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在荒原之上切开无数条狭长幽邃的裂缝。 …………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润土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他在这里是看不到前线的战况，但是思潮化身去后久久未归，让他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好的猜想。 他不清楚思潮化身去刺杀对面的指挥官到底要花多长时间，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无法阻止溶解之爱生效的话，那一切功夫都白费了。 可是……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润土是个粗人，虽然早年在夜之城中接受过一定的教育，但那也只是最基础的读写教育，对于涉及到符文阵、魔法阵这种涉及超凡知识的产物基本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作为一个外行人要是贸贸然掺和进去，很可能越帮越忙。 只是他在夜之城中工作多年的经验，有时候工厂、基础建设中发生紧急情况和突发事故时，他曾经见过不少外行人脑子一热贸然跑去施救，结果自己也被卷进去导致事故伤亡越发严重的事件。 “能源消耗……溶解……符文阵……” 润土努力回忆着之前思潮化身给鲁长庚他们讲解的符文阵原理，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但仔细去想，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抓住的是什么…… 事实证明，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人的积极性一旦被调动起来，就没有什么无法攻克的困难。 润土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框架。 “第一步，去找到老孟！” ………… 时间回到现在。 轰然落下的激光吞没了思潮化身的身影。 然而如果有人能看穿那滚滚落下的光之洪流，就会发现思潮化身坐在地上，毫发无损。 “虫人率先拿下一分，暂时领先埃蒙！” 吴铭贱兮兮的声音回荡在小孩的耳边。 “父亲大人……这个埃蒙又是什么鬼称呼……” 思潮化身瘫坐在地，看着周身将自己保护起来的无形屏障，不由叹了口气。 “是某个黑暗之神的名字。”吴铭的声音徐徐传来，或许是信号连接不太稳定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是他启迪了神之长子的智慧和心灵，是他塑造出了异虫适应变革的强大肉体，现在纯粹的精神和纯粹的本质已经融为一体，无尽轮回即将重启，埃蒙，是时候终结这个错误的轮回了。” “我不叫埃蒙……”思潮化身道，“而且我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不吉利……” “没有的事，再说你不喜欢黑暗吗？” “……不是很喜欢。” “外面的时间就不够了吧……”沉默了片刻后，思潮化身看着护盾外流淌的光华，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起来，“抱歉……父亲大人，我把事情给搞砸了。” 算算时间，外面溶解之爱也快到启动极限了，符文阵的能量循环尚未打断 “我这不是给你来送助攻了吗？”吴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莉兹！接入！” “来嘞~” 伊丽莎白愉快的声音响荡在精神链接中，接着冥冥之中一条连接通道从外部穿过层层阻隔，连接在了思潮化身的身上。 “新的入侵者吗？” 虫人所凝聚的集体意志马上就发现了印象空间发生的微小变化。 “你好你好~”伊丽莎白兴奋地打着招呼，“我是伊丽莎白哟~” “这个是……”连接通道刚一建立，思潮化身就感觉到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力量，翻腾的情绪能量从体内涌出，修补着他身上残破不堪的铠甲。 “我写的程序可不是像你这么用的。”吴铭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将红灯军团和心灵瘟毒都交给你可不是单纯让你发展下线，拿来打rts游戏的，顺便从他们手里抽取情绪能量用于战斗的……记好了！集体的力量是这么用的！” “集体的力量？”思潮化身愣了愣，而此时天空的云层再一次搅动起来，源于天空的压迫力一再升级。 “不要在意上面那个耍小脾气的家伙，外面的感染进度已经达到临界值了，先静下心来尝试与红灯军团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 对吴铭抱有完全信任的思潮化身点点头，不再理会头顶正在酝酿的雷霆一击，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呼唤出红灯军团的控制页面，挨个选中上面的每一个单位。 天空阴沉，仿佛整片天空都要压下来一样，虫眼上反射着冷漠的光辉，湮灭之光再次酝酿起来。 “重新定义自己的存在，想像自己的身体一路向外延伸，与无穷无尽的红灯军团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无数条暗红色的线路从他背后伸展开来，线路纵横交织，似是神经网络，又像是展开的血翼，那些线路的另一头扎入虚空，跨越心灵与物质的界限，由虚化实，借助伊丽莎白的连接和红灯军团的控制页面，将这些线路接到每一个红灯军团的战士身上。 共鸣正在渐渐形成，思潮化身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跨越了某个界限，存在感正在逐渐变得稀薄，似在非在，若有若无。 他似乎把握到自身能力的正确用法。 就在此刻，审判之光轰然落下。 原本足以将其完全湮灭的审判之光，这一次落在思潮化身身上，却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 无论多大的攻击，将其分割成百份、千份、万份乃至无限份时，都会变得无比微不足道。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思潮化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沐浴在足以将自己完全湮灭的审判之光中，可自己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顶多只是感觉身上有点发热而已。 “既然用于防御可以的话……那么用来攻击，应该就是将这个过程反过来……分散反过来……聚合！” 巨型斩斧轰然破碎化为三段，赤红的烈焰从裂开的三段锋刃中喷薄而出，他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般游荡在审判之光中，扑向天空的虫人之眼。 百份、千份、万份……不计其数的情绪能量正在流入，红灯军团、被感染的虫人、乃至多元时空中此刻所有正处于愤怒状态的人，都为凝聚在斩斧上的能量贡献出了自己的一分力。 这随手一击，就变成了无比恐怖的一记杀招。 零距离解放！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丧尸围城(二十五) 审判之光从天而降。 这一次的审判之光远比前几次要强上无数倍，汹涌奔腾的光之洪流冲刷着大地，仿佛要将印象空间内的一切异物净化一般，随着虫人心智不断加强输出，审判之光的净化范围还在迅速扩大，很快整个荒原都被笼罩在浩浩荡荡的光之洪流中。 世界仿佛重归创世之初，只剩下奔腾汹涌的白光冲刷着印象空间，蠕动的影怪虽然在白光面前连一秒都坚持不下来就会被湮灭成虚无，但是下一秒白光中又会凭空刷新出更多的影怪。 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心灵瘟疫早已通过印象空间浸透每一个虫人的表层心智，在瘟毒与虫人的精神状态相互结合后，印象空间内诞生了本不该存在的奇异精神体，即便反复被白光分解、删除也无济于事，只要瘟毒尚未从表层心智中拔除，它们就永远无法根除。 无论被湮灭多少次都能瞬间刷新生成，若不是有审判之光持续清理，这种宛如癌细胞一样以毁灭性速度不断分裂增殖的影怪，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挤满整个印象空间，甚至浸染虫人的底层心智，将其彻底变为无智的野兽。 更重要的是，这种奇异精神体的生成甚至影响到了虫人紧密相连的心智连接，心与心之间的隔阂裂隙悄然产生。 这意味着虫人心智的存在基础遭到了撼动。 虽然效果非常轻微，但切切实实危害到了虫人的集体心智。 这让虫人心智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心智防火墙已经出现破绽，入侵无法避免。 但万幸的是底层心智尚未完全污染，所以他毫不犹豫切断了自己与印象空间的联系，在感染进一步加深，蔓延到底层心智以前启动最终应对手段。 删除整个印象空间拔除瘟毒，启动备份还原系统。 物质分解、能量燃尽、空间坍缩、时间凝固，构成心智空间的万物万象都被湮灭分解成最基本的信息。随后就连振聋发聩的轰鸣也仿佛被白光‘杀死’了一般，最终只剩下一片雪白的光幕。 全世界都沉寂在涅盘寂静的静谧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只过去了几秒，也可能像是渡过了一生般漫长的时光。 虚无空白中突然出现唯一未被删除的异物。 永不止歇的光之洪流深处，浓烈而又炽热的赤红光线刺破了无穷无尽的光幕。 就如同赤红光冲破光之洪流的阻隔一般，孩童稚嫩尖细的嘶吼也打破了印象空间的永恒寂静。 “零距离解放！” 思潮化身双手合握斧柄，提臂上挑。 斩斧的锋刃虽然已经在审判之光的冲击下支离破碎，但喷薄而出的情绪能量却连接着每一片锋刃的碎片，将其变成一把更为巨大的能量战斧，生生从内部撕开了从天而降的审判之光。 鲜红而炽烈的光线刺破光幕，向着远处无限延伸一直到视野的极限。 随后又自下而上扫过天际，划开世界。 大地、天空乃至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一道赤红光线切成了两半。 咔—— 仿佛玻璃破碎，漂白世界的光幕发生了一瞬间的错位。 心智防火墙，击破！ 安全沙箱，击破！ 底层心智防线，击破！ 作用于心智层面的瘟毒摧枯拉朽击破了底层心智的防壁，瞬间侵染虫人的集体心智，牢牢扎根在他们的每一缕心意神思之中。 悄无声息间，心灵瘟疫已经深度感染了所有的虫人。 无一幸免。 现实之中，正在激烈战斗的虫人就如同失去牵引的木偶般，齐刷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热火朝天的红灯军团也同时止住了攻击行动。 双方就像约定好了打假赛一样同时停手，这让战场一下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啪嗒。 一只虫人身上的一块甲壳悄然脱落，摔落在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啪嗒，啪嗒。 原本光滑坚硬的甲壳上，此时鼓起了不计其数的‘泡泡’，那些‘泡泡’不断鼓起又破裂，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竟让甲壳隐隐有了融化的倾向。 溶解之心已经对宏观层面的事物产生实质效果了！ 而那名虫人的甲壳掉落后露出了更为骇人的细节，甲壳下的血肉已经变成了黏稠的糊状物，神经、血液、肌肉都纷纷溶解搅和在了一起，正一块一块地缓缓向地面滴落。 被溶解的不止是甲壳，内在已经因溶解的效果变得一塌糊涂了。 ………… 昏暗幽深的甬道中。 “我记得应该就在这附近，加快速度老孟，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那个地方……”润土快步行走在偏僻狭窄的甬道中，这里是夜之城的地下空间，当初为了铺设全城公共供暖设施而留下来的地下空洞，发现背后的同伴没有跟上，他刚准备再次催促对方，可突然脸色一变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哇……” 黏稠混合着肉块的脓血从他口中呕出，剧烈的疼痛从体内迅速蔓延开来，让这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弓起身子，跪倒在地呕出了更多脓血。 甬道中，一下子就布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喂，你没事吧？”看到润土倒下孟亦然一惊，刚准备上去搀扶就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传来如同刀绞般的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生生丢入绞肉机里，灼热而又激烈的疼痛好像要将骨髓都给融化一般，一股铁锈味从喉头泛起，忍不住哇的一声也跟着吐出了大口的脓血与碎块。 ………… 能量塔冰冷的楼梯间。 “居然倒在这个地方……”鲁长庚无力地摔倒在地，合金地板传来阵阵冰凉之意，口鼻都涌出了黏稠的鲜血，他双目通红看着旁边因为溶解效果而渐渐失去生机的老范，他通红的双眼中流出两行血泪，不甘地向近在咫尺的大门伸出手，“可恶……还差一点了……” ………… 破旧杂乱的棚屋中。 醒来多时的克里斯蒂娜突然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住从指缝中渗出，她看着手上的鲜血抬头看向窗外，眉眼中掩盖不住担忧的神色：“爸……妈……你们没事吧……” …………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融化！” “克里斯蒂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救命！我不想死！我是贵族……怎么能落得像那些贱民一样的死法……” 溶解之爱符文阵所覆盖的区域，由内向外的溶解现象已经逐步显现出来，混着肉块的黏稠脓血从理智尚存的人们口中呕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与骨髓一同融化的灼热感，与绝望的呼喊交织在一起，将混乱推向了顶峰。 ………… “抱歉迟了这么久才出来，我这边准备完毕了！随时可以开始最后的步骤！” 思潮化身解除了下潜状态，他的身影在前线重新聚合，刚一落地他就在精神链接中大喊道。 “来了来了来了！”吴铭盘坐在地上，透过呈现在面前的投影屏幕做最后的调试和检查，“莉兹，能量回路状况如何？” 伊丽莎白比了一个ok的手势，骄傲地仰着头：“准备完毕~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拓展了能量通道的带宽流量，肯定没有问题的哒！” “干得漂亮！回去让老赵给你买两箱小完能！”吴铭赞了一声，在蓝发少女‘好耶！’的欢呼声中，他在精神链接中对思潮化身说道，“时间紧迫，再拖下去都要变成史莱姆了，立即执行！” 思潮化身长出一口气，平复有些按捺激动的心情，心神沉寂下来通过红灯军团的控制系统开始呼唤每一个下级单元。 “全单位选中，开始自检。” “能源连接正常。” “术式验证无误。” “并行演算启动。” “全工程准备完毕，开始引导施法。” 一瞬间，混乱的城市各处都喷薄出了汹涌燃烧的火焰。 最先点燃火炬的是红灯军团，随后是早已被心灵瘟疫的感染者，最后则是最近才完成镇压感染的虫人…… 火焰从他们身上燃起，马上就把他们身边的任何事物都给点燃，但却没有半点伤害，随着火势进一步蔓延，很快这熊熊烈火就蔓延到整个城市。 思潮化身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施法读条的投屏，吴铭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有三步，但对他来说却又无比复杂难懂。 第一步，给所有人种下心灵瘟疫。 第二步，将感染心灵瘟疫的感染者纳入掌控，搭建‘集体’的架构和条款，赋予所有人超凡力量，并且思潮化身作为这套系统的最高节点，有义务引导他们使用这股力量，用于保护自己，用于保护他人。 第三步，不要沉醉其中，解放集体。 现在他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引导他们正确使用这股力量而已。 用心灵瘟疫这种粗暴的手段，让绝大多数人的思想都调制同一频率，以共同的利益（waaagh）、思想基础（waaagh）和目的（搞个大waaagh）作为这个团队、集体的存在基础，赋予强而有力的凝聚力。 借助红灯军团中强烈的愤怒情绪，将其抽出转化为燃料再通过灯戒与思潮化身平等赋予集体中的每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相当于凭空制造出无数的超凡者。 而且严格来说，只要成功融入到红灯军团的集体中，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在小范围内使用超凡力量，如果加上具备增幅器功能的灯戒以及背后红灯军团系统的全自动施法辅助，再加上思潮化身的引导教育，甚至能让普通人一跃成为实力强大的超凡者。 而因为各种又有超凡力量掺杂其中，原本正常社会中的普通集体所携带的同化效应会因超凡力量进一步放大，一旦人数跨过某个临界点将会造成近乎洗脑一般的效果…… 最终帮助下绽放出来，具现成独属于这个集体的‘场’。 排外、狂热、魔性且非常容易洗脑一切靠近的新人，直至对方成为自己的一员，或是就此逃走。 这玩意儿究竟有多么恐怖，恐怕吴铭自己都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不过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思潮化身看着眼前的施法读条即将到达尽头，心情显得很开心，他缓缓闭上眼，“引导施法完毕，展开反溶解力场……” 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在夜之城中扩散开来，呈现在生物身上的溶解现象骤然开始减缓，夜之城内许多人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溶解的痛苦马上就得到了缓解。 思潮化身能感觉到自我正在变得越来越稀薄，但取而代之自己的体量也变得越发庞大起来，意识与灵骸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随着自我的稀薄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感官仿佛在不断膨胀、延伸。 覆盖一条街、一片街区、半个城市再到整个城市乃至整个荒原。 他正在逐渐回归诞生之前的存在姿态。 思潮化身缓缓睁开眼睛，双眼神情淡漠，充盈着不断向外逸散的情感能量，像是要拥抱天空一般展开双手，接着身形崩解化为无数如同细沙闪闪发光的魔力粒子，化为光流飘向天际。 “苏尔特尔，显现。” 伴随迎风飘逝的轻语，一扇覆盖了全城的半透明大门在夜之城的上空缓缓打开。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手从‘门’内伸出，紧紧抓住了那半透明的门沿，就连大地都轻微震颤起来，火焰巨人缓缓坐起身，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沉睡伸展起身子，他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庞大，如同神话传说中直冲云霄的火焰巨人，顶天立地，屹立在永无天日的荒原之上。 “末日之光·雷瓦汀！” 城市已经化为火海，火焰巨人往火海中虚空一抓，很快，火焰流动着在巨人手中汇聚成一团巨硕的火球。 顶天立地的巨人小心翼翼捧着火球向天空送去，仿佛是要将夜半球失落已久的光明和温暖重新送回这个世界。 火球缓缓上升，最终在占据了天空三分之一的空间后停了下来，并且悬挂在天空，源源不断向着大地释放着温暖的光和热。 整个荒原，不……整个夜半球在这一刻迎来了真正的白昼。 冰雪会逐渐融化，气温也在逐渐回暖。 在夜半球陷入黑暗与永冬接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后，这片苦寒贫瘠的大地终于又一次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虽然但是，这怎么看都像是踩在凳子上换了个灯泡的感觉……” 破旧的棚屋中，吴铭透过破烂的屋顶看着火球固定在天空忍不住吐槽道，所有前期准备已经就绪，如今计划已经走上正轨他也彻底空闲下来，所以完全有功夫坐在破旧的棚屋里看戏。 伊丽莎白歪头想了想，不禁想起吴铭前阵子给浴室装新灯泡的样子，点头附和道：“有一说一，确实。” “不过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找人偶呀？” “先把这些收尾工作处理完吧……”吴铭沉吟了一下，“那个穿越的黑户不能随便丢在这里就不管了，还有那些心灵瘟疫的感染者，虽然是以毒攻毒用来对抗机械化心智的手段，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了，这些工人未来的安置问题，还有虫人……” 毕竟在这里放飞自我大闹了一番，教导他们要争取自由和积极反抗，但教育和开化民智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早就盘算着用类似捷径的方式为这些人指一条明路——心灵瘟疫。 可……当初制造心灵瘟疫的时候，他忘记制造限制器来抑制这玩意儿的传播性了，要是放任不管的话，恐怕要不了多少他就要在这颗星球上玩瘟疫公司，然后回去写检讨报告了…… 想到这里吴铭重重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事情还挺多的，赶紧收完尾吧……” ………… 光在不断升腾，不仅为夜半球带来了温暖和春天，也如同水一般悄然浸入人们的内心。 那一天，夜之城的居民们都陷入了半梦半醒的幻梦。 梦中，他们体验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见识到了他们自己终其一生恐怕都无法见识到的风景，不断打碎自己的固有观念，学习到更多的知识与思想。 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内心的裂痕和遗憾将在轮回的幻梦中被弥补，受创的身体和心中隐秘的创伤会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痊愈。 无限次轮回沉积在心灵内部的负面情感，也被心灵瘟疫转化成燃料尽数抽走，变成照耀整个荒原的明星治愈着人们的身心，并且这颗明星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为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带来温暖和光明，指引着人们前进。 一夜过后，他们就会从深陷的梦中醒来。 但梦中的一切，无论是知识也好还是经历也罢，却会化为宝贵的经验留存在他们内心深处，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被唤醒的契机。 种子已经种下，未来某一天会在他们心中萌芽，这些知识和经历都会为他们提供宝贵的帮助。 吴铭只能为他们提供这么多支援。 “嗯……感觉总有白天也不行啊，虽然这里没有什么生态圈可言，但人终究还是依靠昼夜变化来判断时间的……” 考虑如何善后的男人思索着，而他身旁的少女脑袋上冒出一个感叹号，提出了一个绝佳的点子。 “大哥！要不咱们给它安个开关吧！白天按下开关它就亮了，晚上再按一次它就黑下去，是不是一个超棒的点子！”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吴铭认真思考了一下少女的提议，然后脸上露出笑容，“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就这么办吧！” ………… 数日之后。 百废待兴的夜之城外。 一名留有浅蓝色短发的少女站在荒原的一处高地上，在‘阳光’的沐浴下远远眺望着夜之城，她的样貌在逆光下难以辨认，少女推了下鼻梁上的大圆眼镜，一手撩开耳畔的秀发，仿佛在与远处的人通话般低声道。 “夜半球的燃料收集计划失败了……” “按照计划唤醒了那些虫人，但最终功亏一篑……” “一半？不！燃料甚至连三分之一都没到……” 蓝发少女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逐渐变得暴躁，不由自主拉高了分贝高声喊道。 “不，不是他建造的符文阵出了故障……也不是我没有教清楚，够了！我可是教育担当！教导了不知道多少优秀的同胞出来！你现在竟然质疑我的教学能力？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在挑衅我对吧！” 她生气地大叫道，然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碧绿的双眸仿佛一汪深邃、看不见底的湖泊，看不到视线的焦点，也无法从眼瞳中读出丝毫内心的想法。 她冷静了下来。 “不是那个铁罐头搞的鬼，在接触结束后我就对他进行了记忆清除，同时拿走了他耍小聪明留下的备份存储，他顶多只能根据一些违和感无限制提防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敌人是谁的莫名之敌，不可能想到这么多年以来的布置有问题……” 蓝发少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发现，敌人比我们想象中要棘手，详细情况我这就共享给你们……” “不过这次并不是没有收获，我拿到了一些好东西。如果用得好，可能会变成我们的杀招也说不定。” “嗯……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了我会尽快撤离的。在这里的具体发现回来后让研究担当去负责吧……” “嗯，那么回见。” 蓝发少女撩开耳畔的秀发，切断了远程通讯，望着手中一团不断变换、扭曲的赤红能量，那团能量似乎没有一个固定的形体，随时随刻都在变换着外在特征，并且如同毒虫般时刻都想渗透拘束着它的壁障，对她的内心进行感染。 不过任凭这么一小团能量如何挣扎，如何渗透，始终无法逃出她小小的掌心，就像周边的空间都被隔断开了一样，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向外扩散一步。 这是一团心灵瘟疫，但并非是出自吴铭之手的完整版，而是她从一个感染者身上强行提取出来的片段。 能提取到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能够感染人心的力量，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能起到多少作用……” 蓝发少女转过身子，迈步向着远方走去，每迈出一步，身影就会闪现至地平线的尽头，几步走下来就已经离开夜半球来到昼夜晨昏线的边界，随着光影变化，原本背着光难以看清的面庞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的样貌和伊丽莎白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启之城(一) “人偶人偶——” 伊丽莎白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般趴在合金制的桌子上，银白的房间内陈设装饰简洁，只有两张单人床，一张被她占据大半的方桌，以及几张方凳，无精打采的蓝发少女拉长了声线，呼喊着桌子另一旁的人偶姑娘。 “感觉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了，打骨人也有点腻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呀……” “嗯？”人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瞥了像一滩史莱姆趴在桌上的伊丽莎白，声音清冷平淡地回道：“西荒沙漠的骨人威胁已经解除，再忍耐几天，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诶——”伊丽莎白不情愿地拖着嗓子，表情有些不满，心中却盘算起来等会该用什么名义溜号，然后跑出去疯玩的小心思。 赵姒妲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样，瞥了她一眼：“事先警告，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开溜。” “呜……可是我真的感觉好无聊啊……” 来到位于西荒沙漠晨昏线附近的地下基地，赵姒妲听完鲁长庚在夜之城的经历后已过了接近一周。 对方提供的情报非常有价值。 单从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以及两种瘟毒作用于心灵层面的效果来看，曾在夜之城肆虐的心灵瘟疫和西荒的集众瘟毒虽然可以说有所关联，但横向对比后者的表现着实有些拉跨，很难将后者看成是前者的改良版。 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模仿、劣化产物。 赵姒妲是这么判断的。 那场差点毁灭夜半球的动荡里，牺牲者并不多，除了最初阻挡虫人突破的士兵们以外，几乎所有受伤、乃至濒死的居民都得到了救治，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而在夜之城迎来‘黎明’后没过几天，随着心灵瘟疫的影响从人们心中褪去，在城市搅风搅雨的罪魁祸首们也都就此销声匿迹。 虽然这些情报大多零散、琐碎，就算结合另外两人提供的信息，也只能大致拼凑出事件的轮廓，但对于赵姒妲和李翔而言，能提供这种程度的情报，已经足够他们分析出很多东西了。 根据那次事件中的许多细节，赵姒妲基本可以断定她要找的人落在了地球另一侧，并且因为没有人帮他踩刹车，所以搞出了心灵瘟疫这种大杀器，部分技术很可能还泄露了出去，造成了西荒沙漠的失控骨人事件。 所以现在人偶姑娘正在认真思考一揽子计划——回去之后该如何纠正吴铭搞事情不嫌事大，甚至还要踩一脚油门的坏习惯。 至于李翔，他答应动用机关的势力，在昼夜两个半球内寻找吴铭等人的蛛丝马迹，但作为交换，她们也需要为机关出一份力。 所以待在地下基地的这一周里，她们基本都忙于清理西荒沙漠的失控骨人。 不过显然仅凭清理失控骨人的工作根本不能挥霍掉伊丽莎白过剩的精力，就在蓝发少女已经无聊到把脑袋靠在桌上滚来滚去当球玩的时候，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了。 “两位女士，在地下基地暂住的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嘴角含笑，神采奕奕的眼镜青年不紧不慢走入房间。 伊丽莎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很无聊……嘶！好疼！人偶你干嘛又打我！” “说话注意点，这里应当更表达委婉一点。”赵姒妲缓缓收回敲她脑袋的手，“应该这么说，在这里简单（指发呆打发时间）规律（指定时定点清理骨人）而朴素（只能吃干粮）的生活，让你领悟了放开心神来感受时光流逝的特技。” 听着人偶姑娘还着重音念了括弧里的话，维持着完美笑容的李翔嘴角抽了抽，不过他好歹也是演技优秀的选手，愣是忍住没让自己破功，用一如既往和煦、阳光，如同春日暖阳的语气说道。 “这里条件艰苦，生活确实有些枯燥单调，两位女士会感觉到乏味也很正常。” 说着，他向蓝发少女垂了垂脑袋。 “作为东道主招待多有不周，还请见谅，如果有什么需要还请尽管提出来，我会尽全力满足的。” “就等你这句话了！快给我整些好吃的！”说到吃的伊丽莎白可就不困了当即从桌上蹦了起来，可她刚准备凑过去，就被赵姒妲一把揪住了衣领。 “人偶你拽我干什么！” 蓝发少女不满地嚷嚷着。 “坐好。”赵姒妲瞥了她一眼，后者打了个寒颤立马端端正正坐在桌前，人偶姑娘这才看向李翔：“找到关于管理者的踪迹了吗？” “嗯，找到了。”李翔点点头，“动员了昼半球各地的调查员，再加上他们似乎也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意思，所以没有费太大功夫就确定他离开夜半球后的路线了。” 赵姒妲瞳孔聚焦微微调整，淡然问道：“在哪？” “调查员可以追溯到他们最后一次出现的踪迹，是在天启城……” “天启城？” “欸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伊丽莎白兴奋地插话道，“天启城我记得好像是在……北方的壁外雪原？” “没错。”李翔道：“天启城在北方的壁外雪原，而且更重要的是——那里是教会的地盘，这很麻烦。” “教会啊……” 听到这个名字，饶是赵姒妲也感觉有些棘手。 教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超凡势力，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公元前，正是猎杀集团与早已消亡的不死军团活跃的时期，而那时教会的先行者们则一直在暗处活动，并以世纪为周期的漫长时光里默默积蓄力量，组建势力，传播影响，一直到公元十一世纪成为庞然大物的他们才正式走到台前干涉世俗，并且以欧洲为起点迅速向外扩大影响。 他们敌视亵渎的黑暗生物，敌视使用邪术的异端魔法师，无比敌视染指‘神之领域’的人造知性体——尤其是像她这种人造产物。 这样一个姑且能算是嫉恶如仇的组织，在对抗灾变和超凡生物的战线上也是不遗余力的，这也导致中古末期几次超凡界大战后，教会精锐死伤过多，势力被大大削弱，为了不就此衰落进行数次违背祖训的改革，再加上近现代人类社会的理性之光（巨舰大炮）萌发与其他四大超凡势力的掣肘，教会应对世俗的方针也不得不温和许多。 当然，这些都只是人偶姑娘所处的那个世界教会的情况，可不是李翔这边教会的现状。 “相比之下你们那边的教会因为环境和社会背景关系，比我们这边的教会要温得多了。”李翔轻叹一口气，沉声道，“如果你出现在教会的管辖区，不出三天你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异端审判的名单上，然后就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找上门来。” “确实，很像‘这边’的他们会做得出来的事情。”赵姒妲点点头，对教会那些疯子的行径深以为然，“不过我搭载了完善的仿生装备，仿生蒙皮更是能完美再现正常人皮肤的触感、弹性和体温变化，只要把关节部分伪装好，避开教会耳目在天启城内低调行事，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教会一家独大进行异端审判的黑暗时代，但也被现代教会中一部分极端的狂信徒教士袭击过，有时为了在教会控制的欧洲区域活动，她也需要进行必要程度的伪装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应对那群疯子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然而李翔却摇了摇头道。 “我觉得低调行事是不可能的，再高明的伪装手段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什么意思？”赵姒妲抬起头来，“我只要出现在他们的地界，就会暴露身份？” “不知道。” “？” 赵姒妲看着李翔，眼中流动的数据流化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知道原因。”眼镜青年表情有些复杂，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们派去教会那边活动的调查员无一例外全都暴露了，不是内鬼泄密，至今原因不明……” “如果你非要去那里，最好小心一点……” …………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是寒冷。 极北的土地向来就不是适合生存的环境，大自然的恶意和残酷在这里淋漓尽致，完全不适合种植作物的苦寒冻原，层峦叠嶂延绵不绝的冰雪山脉，永不止歇的暴风雪…… 但是在这片酷寒的雪白中还是有人克服了大自然的残酷，顽强地在这里留下了文明的痕迹。 壁外雪原，天启城。 “……” 教宗结束了冥想缓缓睁开双眼，他看上去虽然像个百岁老人，脸上布满了刀割般的皱纹沟壑，身体干枯而皱缩，手脚更是像一折就断的干枯柴火般，他双眼之中精神矍铄，带着一点都不像是个老者该拥有的精气神，拖着干涩而怪异的嗓音对身边的骑士们道。 “克雷芒……” “在。”一位腰悬佩剑的骑士上前一步应道。 “要开战了，领一队外征骑士，准备出征。” “是……”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启之城(二) 北方，壁外雪原。 寒风呼啸，风雪交加。 在能见度不超过三米的暴风雪中，有两个渺小的黑点正顶着风雪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艰难前行。 一个黑点正在雪原上做着布朗运动，在积雪深厚的雪地上犁出一条条扭曲、古怪的沟壑，而另一个黑点无论身旁的同伴如何干扰，她始终朝着正北方前进，不偏不倚，毫无误差。 这两个黑点自然就是前往天启城寻找吴铭踪迹的赵姒妲与伊丽莎白了。 “人偶人偶人偶！你看你看！是雪诶！好多雪啊！” 自从来到壁外雪原，这个蓝发少女就像是回到老家的熊孩子，彻底解放了野生天性一样，哪怕要顶着暴风雪在齐膝深的雪地中飞奔需要费不少劲，也根本阻挡不住她像哈士奇在大暴风雪中兴奋狂奔。 至于她现在究竟有多兴奋，完全可以从积雪上那如同金蛇狂舞后留下的行走痕迹中看出来。 “够了，不要给我到处乱跑！” 当兴奋过头的伊丽莎白第一百七十五次经过赵姒妲面前时，这位人偶姑娘终于忍无可忍放出操偶丝绑住了她的手脚，生生拽住了想要冲出去的蓝发少女：“自从进入了雪原你就变得异常亢奋，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头了？” “嘿嘿嘿嘿~诶嘿嘿~”蓝发少女被猛地拽住也不生气，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挠了挠头，“可这些是雪诶！废都从来看不到雪的，咱们好不容易一起来一趟北方，人偶你也跟着一起玩玩吧！” 赵姒妲的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这次要低调行事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伊丽莎白脸上才露出了‘啊？还有这回事’的神情，然后马上认真环视了一下四周，又放开自己的精神力对周围的生命力进行了一次扫荡，这次才秀眉微颦，纤纤玉指点着下巴故作思考状，表情疑惑。 “可俺寻思周围一公里内都妹有生命气息，高调一点也昧啥关系吧？” 赵姒妲瞥了她一眼：“把你那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古怪口音给我改了。” 蓝发少女被吓得缩了缩脑袋，她的小脑瓜里用于认真思考问题的容量或许并没有多少，但是野兽般的本能和曾经作死的经验正在疯狂示警：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触对方的霉头，这时候应该老老实实认个怂，虚心接受然后拒不改正才是正道。 “好吧……”伊丽莎白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在操偶丝的牵引下跟着人偶妹笔直前进，不过这种状态她也保持不了多久，不一会（准确来说是不到一分钟）后她就主动找人偶妹搭起话来。 “人偶人偶，出来之前咱听说壁外雪原有好多好玩的聚居地~咱想去看看壁外雪原的百年石棺和通古斯湮灭坑，据说那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大灾变时那里还发生了些诡异的变化，你还说过……” “不去。”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赵姒妲就驳回了她的提案，“我们这次不会途经任何城市，进入壁外雪原后一路北行潜入天启城，然后以最快速度找到管理者后立马转移，没有旅游观光的时间。” “唔姆……真不去那里啦？”伊丽莎白显得有些低落，她可怜巴巴看着身旁比她矮几个头的人偶姑娘，“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人偶姑娘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予考虑。” “好吧——”蓝发少女鼓了鼓脸颊，蹦蹦跳跳跟在人偶身边，两人并肩在雪原上缓缓前进着，呼啸刺骨的寒风中她们俩若隐若现的身影就像是两团摇曳不定的灯火，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暴风雪吹灭。 “人偶呀~” “嗯？” “你说，咱们这次旅行会顺利吗？” “不顺利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四点六五。”赵姒妲想了想道：“但根据情报显示，天启城最近内部动荡，若是把握好机会低调行事，这个概率会降低到百分之八十七点四。” “可人偶你怎么确定‘管理者’就在天启城呢？”伊丽莎白似乎正在努力找着话题。 “因为阿克西斯教……” “嗯？0v0”伊丽莎白用智慧的眼神歪头看着赵姒妲，使后者试图用提示关键词推动对方思考，从而跳过过程和结论的交流手段落了空。 “算了。”少有感情流露的人偶姑娘十分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起来。 “阿克西斯教，这是个几天前突然出现在天启城活动，无比莫名其妙的宗教组织。宣扬着‘得过且过，乐在当下，开心每一天，实在不行就提桶跑路……’任谁都会觉得不靠谱的教义，可就是凭借‘用入教就送面包，信徒可以吃肉汤吃到饱，先进信徒每天都能吃肉！’这种手段迅速在天启城里打响名声……” “末日灾变后教会已经变成一个极端、狂热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一神宗教，不管是异端还是异教徒，只要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就会像疯狗一样近乎疯狂地抹消对方的存在，可面对直接挑衅宗教权威的阿克西斯教，教会做出了许多应对都没有起到多少效果……” 伊丽莎白眼睛一亮：“沙子……啊咱明白了！这不就是咱在吃东西的时候，然后发现里面有沙子咬又咬不碎，挑又挑不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嘛！” “……虽然很怪，但大体是这么个意思。”这比喻着实也让人偶懵了好一会才理解其中的关联性，“最关键的是，这个古怪教会里有一个非常魔性的宗教用语……” “宗教用语？魔性？”伊丽莎白歪歪头。 “总而言之，那是只有我才看得懂的暗语。”人偶少女似乎不是很想细谈这方面的事情，她抬头看向前方的暴风雪眼角微微跳动：“只有那句话我可以肯定百分之百是管理者的杰作……” “那~找到管理者之后呢？”蓝发少女突然加快了脚步，蹦蹦跳跳来到人偶姑娘前方优雅地转过身子，用碧绿的双眸认真看着停下脚步的后者：“人偶要离开嘛？还是像以前一样咱们继续旅行呢？” 少女碧绿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与人偶姑娘无机质的双瞳对视着，等待对方的回答。 “……” 嘭！ 然而没能等到她回答，伊丽莎白背后的积雪如同一朵朵花朵突然爆开，一条条黑影从厚实积雪中闪现而出，伴随着齐声响起的怒吼，紧随其后随着爆散的雪花扩散，雪雾很快便将蓝发少女的身影给吞没。 “审判异端！” “啊！好冰啊！人偶救命啊！”雪雾中传来的惊叫让人偶少女眼中流动的数据一滞，随即指尖弹出一根根坚韧如钢丝的透明细线就准备冲入雪雾支援，但下一秒伊丽莎白惊慌失措的喊叫就让她差点放弃了救援的想法，“咱的手黏在盔甲上拿不下来啦！” “你是不是傻？！” 赵姒妲一边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一边挥舞起从指尖延伸出的操偶丝冲入雪雾，面前白茫茫的雪雾被操偶丝高速运动时刮起的狂风撕开，雪雾内的情况很快显露出来。 一名铠甲骑士正牢牢钳制住伊丽莎白的双肩，从臂甲上延伸出超凡力量的灵光，构成一条条若隐若现的锁链将她牢牢锁住难以动弹，六名穿着深色服装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扑来，手上镌刻超凡符文的仪式银匕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华，对被缚的目标发起围攻。 蓝发少女一只手被黏在铠甲骑士的胸甲上，双脚也被若隐若现的锁链束缚难以移动，哪怕她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愣是凭借脚下闪转腾挪和连接空间的办法让对方两轮攻击都落了空，但在六人围攻下还是摇摇欲坠，已然落入下风。 可是，当那六人重整阵型即将发起第三轮袭击时，赵姒妲已经撕开雪雾突入了战场。 人偶姑娘一眼扫过，战场上所有的细节都化为精准的数据纳入她的计算模型中。 “敌对单位七名，一人使用束缚术式，六名袭击者使用超凡物品发起袭击，识别符文，开始比对超凡术式……” “比对完成：对长寿种专用术式。” “根据包围网，正十二点方向攻击者为a，依次进行标记，根据姿势、关节弯曲程度、肌肉收紧程度开始预测计算攻击轨道……” 敌人的站位分布、攻击方向、发力姿势、手中武器的超凡效果、战局变动的可能性，全都转变成一个精巧的虚拟模型呈现在她眼前。 “计算完成，可能性展开，开始翦除！” 世界突然变得模糊失真起来，不计其数的虚影错位重叠在一起，无穷无尽的虚影中，那六个人和伊丽莎白的虚影尤为醒目，他们化为成千上万的虚影布满了赵姒妲眼前的战场。 虚影无处不在，他们或是保持着奔跑突刺的姿势，或是高高跃起定格在空中，又或者是身首异处倒地身亡——这些都是这些人接下来将会采取的行动以及事件在未来发展的景象。 而这些可能发生的未来虚影中，每一个未来都是以伊丽莎白的虚影被刺中而告终的。 电光火石间，赵姒妲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半数以上的虚影瞬间破灭，意味着这些行动的可能性已经随着她的行动变成了不存在的事物，然而伊丽莎白被刺中的未来虚影却没有完全消灭。 数道操偶丝四散弹射而出，在战场划过一道狭长的弧光，悄无声息从三名袭击者的身上扫过。 紧握武器的断肢滑落在地，在痛苦的哀嚎中他们抱着断口跪倒在地，徒劳地捂住伤口，却捂不住从平滑切口中喷溅而出的血泉。 蝴蝶意外扇动翅膀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的未来虚影，更何况一下少了三个会主动发起攻击的敌人。 覆盖现实的未来虚影一下少了三分之二，世界的景象也从看着就像是高度近视眼中的全损画质变成360p模糊画质了。 无数虚影在重复着破碎与重组的轮回，在扫清那些敌人时，赵姒妲已经同步推演出新的未来虚影。 “为了我主！” 猝不及防的减员让剩下的敌人马上意识到赵姒妲所带来的威胁，不会比正被束缚的伊丽莎白要低上多少，一名袭击者立马就调转攻击目标，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赵姒妲试图拦截对方。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 螳臂当车的袭击者四肢莫名其妙反折扭曲，摔倒在地。 可伊丽莎白那边情况却越发不妙，两面夹击的敌人配合铠甲骑士的术式在数次连攻中逐渐封死了少女所有的行动能力，就像是猎人在狩猎时用陷阱和驱赶的方式，一步一步将大型野兽逐渐逼入绝境。 她已经无路可退。 “二货！” 伴随着赵姒妲的高喊，伊丽莎白立马反应过来，常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她一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并且毫无保留地相信对方的判断，涌动的超凡力量开始平复，准备闪避的念头也就此放弃，仿佛是放弃希望般停下了一切抵抗行为。 两把闪烁着超凡光华的仪式匕首已经刺到蓝发少女的面前。 符文小刀在即将刺中她，并且注入对长生种而言都足以致命的剧毒术式时却生生停住了，再无寸进。 两名袭击者惊恐地瞪大双眼，他们努力催动手臂想要推进仪式匕首，目标近在咫尺，哪怕再推入一寸他们就能将这个可恨的亵渎者杀死了，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努力，全身都像是被铁钳给死死钳住一般，动弹不得，徒劳挣扎。 笼罩战场的风雪逐渐散去，微光照耀下空气中反射着一道道细长的光华。 一根，两根，三根…… 不计其数的透明丝线布满了整个战场，不知何时已经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那两名袭击者就像是落入蛛网的可怜飞虫，身上不知何时缠满了透明的丝线，这些极其难以发现的丝线从他们身上向四面八方牵扯出去，看上去活像两个被丝线所操纵的傀儡。 被丝线束缚的不止是这两个袭击者，那名用超凡术式束缚住伊丽莎白的铠甲骑士也同样落入了蛛网束缚中。 “袭击比我预想中要快得多，奇怪，一路上我们的伪装应该都很完美才对，伊丽莎白也没有发现有生命单位存在的迹象……”赵姒妲逐渐收紧操偶丝，丝线深深陷入铁罐头的关节缝隙中将其死死制住。 她反手编撰出一道超凡术式打散了束缚伊丽莎白的锁链，然后又用超凡符文将一团热水浇对方黏在铠甲的手上，无视了嗷嗷喊烫的聒噪呼喊，看着铠甲骑士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异端，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信息！”铠甲骑士虽然关节都被丝线牢牢锁住，但在铠甲中的回应仍然铿锵有力，铁骨铮铮：“我今天就是死，暴尸荒野，也绝对不让你们这些异端从我们口中得知任何事情！” 这令人有些熟悉的句式让赵姒妲感觉有些微妙，不过马上她摇摇头无视了这个槽点，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是吗？那我就不费这么多事了，直接入侵读取记忆吧……” “需要咱帮忙嘛？”伊丽莎白一边抖着被烫红的手，一边从旁边探出脑袋。 “不用，我的数据库里存有一千七百四十六种精神入侵类术式，编撰这种术式并非难事。” 赵姒妲眼中的数据流开始飞快流转，超凡力量被编撰成术式，精神力在超凡术式的包裹下逐渐延展，化为一道道无形无质的尖刺刺入铠甲骑士的铠甲之中。 精神入侵的术式刚一建立，人偶少女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嗯？这个反馈数据是……” “死！”铠甲骑士就是等着这一刻的机会，在感受到精神力的入侵瞬间，他就催动起体内的超凡术式，一鼓作气引爆体内活跃、不易控制的超凡能量！ 铠甲关节处迸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身经百战的赵姒妲立马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她迅速断开了与铠甲骑士的术式联系，身形暴退，同时甩出几条丝线缠住伊丽莎白的腰部，利用惯性拖着她在雪地上滑行，两人快速远离了光芒爆发的中心点。 待到光芒逐渐褪去，原地只剩下了一堆七零八落的铠甲零件，以及双目凸出，口鼻都涌出鲜血倒在地上暴毙的修士。 “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伊丽莎白凑检查了一下修士们的尸体，然后歪了歪头，“感觉有点奇怪诶……” 赵姒妲正检查着散落在地的铠甲碎片，听到她的声音抬头问道：“怎么了？” 蓝发少女看着倒毙在地的尸体，秀眉微颦：“咱感受不到这些尸体里残留的生命力，就算是刚死的人体内也会残留着一定的生命力，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生命力会逐渐流逝，但这些尸体上完全感受不到残留的生命力……” 赵姒妲捡起一块铠甲零件，铠甲内衬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你是想说，刚刚和我们打的全部都是尸体？” “咱不知道。”蓝发少女摇摇头，“他们明明有着活人的血肉皮囊，但咱却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命力，倒不如说……他们给咱的感觉更像是咱们之前在西荒沙漠看到过的骨人？” “血肉构成的机器吗……” 赵姒妲看着手中的铠甲碎片布满了沉思。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启之城(三) 风雪呼啸，自极北冰盖吹来的凛冽寒流扫过人迹罕至的雪原，一条自西向东一直延伸到亚欧板块尽头的山脉，将这片大陆分为南北两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屏障挡住了如海潮般从北极圈一波波袭来的汹涌冰雪，同时也挡住了南方的温暖气流，让这片大地成为了常年处于暴风雪中很少能看到蓝天和阳光，极端寒冷时期甚至能达到零下一百七十度的极寒之地。 这里是壁外雪原，昼半球的生灵禁区。 但即便是苦寒之地，也是有生命在顽强扎根的。 一条夹在群山之间的狭长山坳，两侧此起彼伏的山脉成为了阻挡寒流与冰雪的天然屏障，天然凹陷的地理优势与神降下的祝福让这处山坳远比外界要温暖的多。 呼啸的寒流被山脉层层削弱后掠过山谷，经过光之帷幕的层层过滤和改造后，寒冷刺骨的永冻气流变成了和煦的春风，扫过山谷内青翠欲滴的草地，吹拂在天启城的街道上让人倍感舒适。 纵使永不散去的暴风雪隔绝了壁外雪原的蓝天和阳光，一道光之帷幕一如往常罩住山谷，淡金色微光洒落在城内哥特风的宗教建筑上，让这座城市显得更加神圣而庄严。 天启城，这座被神祝福的城市，今天也沐浴在神赐予的圣光之下。 据说，这是神向世人展示的神迹，天启城风景盖世无双，春之谷奇花异草四季清香，这里物产丰饶，资源富足，宛如神话传说中人们曾经生活伊甸乐园一般。 只是最近天启城有些不大太平。 白衣神父带着一队黑衣修士穿过大街，路上的行人纷纷主动避让为他们让开一条道来，同时虔诚而又敬畏地向诸位圣职者低首行礼，然而对信徒的行礼，神色匆匆的圣职者队伍丝毫没有停留的迹象，甚至连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队伍穿过人群径直向前走去。 “赞美面条为天圣父；” “赞美肉酱为救世主；” “赞美肉丸封为神灵；” “赞美三位合一面神！” 虔诚而整齐的祷词在狭小房间中回荡着，衣着各异的信徒挤坐在并不宽敞的长椅上，他们双手抱拳低头垂目，表情甚是虔诚。 微光透过破败不堪的窗户照耀在小教堂的地面上，起伏不定的微尘沐浴在光芒中熠熠生辉，随着信徒们虔诚地祷告咏唱，印入教堂的光辉中隐隐透出一团扭曲蠕动，不断挥舞着细长触肢的虚影。 “以圣面条、圣面汤、圣肉丸之名，愿面神的附肢常抚摸吾等，愿面神的幽默感常环绕吾等，愿八戒指引吾等，愿吾等的碗里多几颗卤蛋，多几块牛肉和多几个爆浆牛丸，愿煮之附肢永远眷顾吾等……” “ramen！” 随着信徒们抑扬顿挫的祈祷，教堂内的宗教氛围越来越浓厚，那团漂浮在空中的虚影也越发凝实，在最后一声祷词落下，那团虚影几乎凝实到即将跨越界限，看上去就差一点点就能转虚为实降临到现实中来。 “开门！异端审判！” 然而信众们虔诚的祷告还未结束，小教会并不牢固的木板门被人粗暴地踢开，黑袍修士们冲入房间，擦得锃亮的皮靴叩击地板发出急促的脚步声，断裂的木屑与灰尘在阳光下沉浮，虚影也在无声无息之间爆散成光粒子与灰尘一同飘荡在阳光中。 正在祷告的信徒们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从自己的位子上跳了起来，然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他们像是早就对这种状况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慢而不乱地化整为零，鸟作兽散，迅速找到离自己最近的窗户口撞了出去。 “不准跑！” 当先冲入小教堂的黑袍修士高声喊道，眼看就要揪住一名落后的信徒时，一条若隐若现的湿滑触须从虚空显现勾住了他的脚，将他绊倒在地，原本伸出去的手也抓了个空。 “赞美我煮！ramen！”听到背后响动的信徒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修士被绊倒的一幕，顿时发出一声狂热的赞美，随后在更多的修士冲过来前，他如猴儿一般灵敏迅捷地就钻出了窗户，逃之夭夭。 领头神父眉头微皱：“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黑袍修士们不甘示弱纷纷跳过窗台，粗暴地撞开行人追上逃跑的飞面信徒，后者显然也发现了随之而来的追兵，他们随手推倒身旁可以当作障碍物的东西挡在路上为自己争取宝贵的逃跑时间，一时间叫骂声、打砸声、行人的惊叫声全都混作一团，场面异常混乱。 片刻之后，几名黑袍修士就押着两个飞面信徒回到了之前的小教堂中，之前领头的神父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神父，我们抓住两个信徒。” 神父正翻阅着手中的福音书，听到部下回来复命，他才缓缓合上福音书抬眼看了看这两个被死死制住的异教信徒，不紧不慢开口道。 “把他们……” 神父话还没说完呢，这两名飞面信徒啪得一下就在神父面前跪了下来。 “神父大人！我们向您忏悔，我们受到了恶魔的蛊惑，异教的恶魔假借主的名义蛊惑了我们，如果不是神父您为我们带来了福音和启示，恐怕我们还会一错再错！我们现在已经从恶魔的蛊惑中清醒过来，希望重新投入主的怀抱……” 神父：“？”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们怎么先跪下了！ 虽然神父早就见过脑子有坑的异教信徒，但是这两个异教信徒的骚操作还是差点闪了神父的腰，他大脑短路下意识就开口道：“信仰异端，理应……” “不用说了！神父大人，我们愿意用行动来忏悔和赎罪！” 又一次被打断施法的神父：“？”不过这次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开始审视起这两个异教信徒，思量着能从他们身上榨取到多少剩余价值，“那么，你们平时是通过什么手段联络同伴组织集会的？” “如果你们是真心实意改信，理应与异端邪教断绝关系，只有这样主才会宽恕你们……” 神父的话语中饱含着奇妙的魔力，亲切和蔼，循循善诱，为迷途的羔羊指明了道路。 两名信徒交换了一下眼色，犹豫了几秒之后，一名信徒开口道：“我们是通过面作为交流手段的……” “面？”神父眯起了双眼，“是某种暗号吗？” “额……其实也不算？”这时另一个信徒接过话头，“炸酱面，酱拌面，意大利肉酱面，热干面，清汤面，阳春面，每一种面食在那些异教信徒眼里都有别的意思，如果有意识排列组合的话，自然而然就能在面馆里传递信息……” “哦？那面馆就是你们的接头点咯？” “也不一定，只要能聚在一起吃面的地方他们就能接头……” 这边神父正问询着飞面信徒，另外一边之前冲出去的黑袍修士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可惜的是，那些异教信徒实在太过狡猾，又对周围的逃跑路线了如指掌，黑袍修士们围追堵截最后也只抓住这两名飞面信徒。 其中一名修士叹气道：“最近城内的异端越来越多了……” “飞天意面神教、圆环之理教会、圣光教派、地球猫猫教……一下子各种各样的邪教都冒了出来。”其中一个修士也跟着发起了牢骚：“审判异端这本来就不该是我们福音所的工作！该死，异端裁判所的那群蠢货都是吃干饭的吗！” “也不能怪裁判所……”另一名修士接了话茬，他看到同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抬起手挡着嘴小声道，“我听说他们那边最近也够呛的，几天前大裁判长突然被教皇大人召见，回来后裁判所就抽调出了大量人力去围剿某个快速发展的异端邪教……” “他们……对付的该不会是那个……那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异端邪教吧？”发牢骚的修士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阿克西斯教团。”说着八卦的修士答道。 “嘶——”牢骚修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吃一惊，“真的假的？！他们在对付那个由脑子有问题的信徒组成的邪教？！” “嘘！小点声！就是那个教团。”八卦修士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有个朋友是裁判所的审判官，他说他们每日每夜都要与那群精力旺盛的疯子斗智斗勇，连轴转快一周了，昨天又累倒了几名审判官……” “现在连见习审判官都抽调到审判工作中，人手还是不够，也不知道裁判所会不会需要向其他圣所请求支援……” 牢骚修士听着打了一个激灵，转头看向那两个因为跑得太慢而被抓住的倒霉蛋：“现在我反而觉得教化这些家伙要轻松多了……” “那可未必……”八卦修士摇摇头，看着对方疑惑的表情他接着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这些邪教信徒吧？” 牢骚修士不明所以：“这倒是……以前我只接触过圆环之理和圣光教派的信徒，圆环信徒都是一群死钻牛角尖的偏执狂，根本无法感化，而圣光信徒……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异端！” 说到这里，牢骚修士怒不可遏：“圣光教派那群异端，他们用着我们的教义，用着我们的福音，用着我们的戒律却做出了完全不同的解释，他们正在试图分裂教会！异端比异教徒更加可恨！” “伊贼！伊贼！”看他这么认真，八卦修士赶紧安抚对方，“那群异端确实可恶，但和飞面信徒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怎么说？” “这些飞面信徒只要被抓住，他们马上就会痛哭流涕忏悔真心实意改信皈依，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一个非常优秀的信徒……” 牢骚修士困惑道：“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问题就在这里了。”八卦修士摇摇头，“你知道吗？至今为止，一个飞面信徒都没有被成功解脱过。” “什……”牢骚修士脸上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为什么？他们难道是假意改信吗？” “不。”八卦修士道，“他们是真心实意改信的，不管进行了多少轮鉴定得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们真心实意信仰我主，可是……” “可是？” “可是这些人只要放归，就立马会改信成为异教徒，这说明他们根本就是一个无信者……”八卦修士看向那边已经交待完自己所知一切的两名飞面信徒，脸上露出了微笑，“所以今天你有好戏看了，新人，你还没有见过火刑对吧？” “这倒是……”牢骚修士点点头，“我以前都负责传福音和感化异教信徒，还从来没有见过火刑的大场面，再说火刑不是应该由裁判所执行吗？” “那今天你就能看到了。” 那边的谈话也接近尾声。 “原来如此，你们隐秘交流的手段还真是复杂……”神父点点头，表情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只要是喜欢吃面的人，都有可能是飞面邪教的信徒吗？” “对。”两名飞面信徒点头如捣蒜，卖起队友卖得毫不犹豫。 “不错，看来你们确实诚心悔改，主肯定也会宽恕你们的……”神父称赞了一句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样的表情变化让两名飞面信徒眼睛一亮，以为自己马上就会得到释放，心里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被释放后该去吃炸酱面还是肉酱面了，但接下来神父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把他们拖下去，交由异端裁判所执行火刑。” “不——不要，大人！神父大人！”飞面信徒剧烈挣扎起来，但马上就被守在两旁的修士给拖了下去，“不！不要拉我！放开我！放我回去！我要吃肉酱面！让我回去吃肉酱面！” “无药可救的异教徒。”两人绝望错乱的呼喊渐行渐远，神父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开始对挤在教堂里的黑袍修士发号施令。 “全员进入祈祷姿态，接收启示。” 神父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并不宽敞的教堂中，黑袍修士们齐刷刷双手抱拳，低首垂目开始祈祷。 冥冥之中，一个神圣而又缥缈的启示悄无声息降临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福音所，第七科，立即对十字街大道的面馆进行搜索，搜寻飞面信徒，一旦找到，立即执行火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启之城(四) 天启城，二十一街。 代替太阳般照亮大地的光之帷幕，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透过晨雾，化为一束束如有实质的淡金色光路泼洒在天启城的石砖道路上，为街上的行人、车辆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 数量是几千？还是几万？茫茫多的人挤在一起，汇聚成一条人所组成的庞大河流裹挟着不计其数的人滚滚向前，而那些随着人潮前进的人与其说他们是在迈开步子向前，倒不如说人是被人潮的力量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前进着。 这些人大多蓬头垢面，目光空洞，粗布的衣服也打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身上也多少都散发着或浓或淡的异味。 汗臭味、酒气、腥臭味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汇聚在一起，足以让每一个身处‘河流’中的人都胃酸翻涌，不禁作呕。 然而对此，他们早已习惯，或者说不得不习惯。 晨祷已经结束，不管他们能不能忍受这股异味都要以最快速度赶往各地赎罪所报到，向教会上缴赎罪税款，然后开始一天的辛勤劳作。 他们大多干的是体力负荷较大的繁重工作，又或者是技术含量不是很高的机械性重复劳动。 作物种植。 畜牧养殖。 矿物采掘。 以及……工业生产。 从早上晨祷结束到晚上夜祷开始为止，他们一整天都将在各自岗位上进行无休止的劳作，今日如此，日日皆然，只为有一天能洗清身上的罪孽，于圣拔之日被选中晋升成为城区的居民。 这便是降生在街区的宿命。 而只有无罪之人才允许进入城区，他们这些戴罪之人只能驻留街区。 相对于治安良好，整洁舒适的城区来说，街区的生存环境就没有那么亲切了。 抢劫、盗窃、谋杀、诱拐、欺诈…… 每时每刻，在街区的任何一条暗巷中都在上演着形形色色的罪恶。 毕竟城区的法律不会保护身处街区的住民，神的恩泽也不会向戴罪之人显现，无信之人愈发猖狂，软弱之人唯唯诺诺，种种因素糅合在一起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弱者的地狱，强者的天堂。 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无论是背靠帮派势力，还是自身本事过硬，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基本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掠夺，压榨，将比自己弱小的人敲骨吸髓吃干抹净，化为壮大自己的养分，用这种方式巩固自己的生活……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更强大的人所掠夺。 强者掠夺弱者，弱者掠夺更弱小的人，构成了天启城独特的社会生态。 二十一街自然也保持着这样的生态，当然，二十一街只是官方称呼，本地居民更喜欢把这里叫做——饕餮之街。 至于原因嘛……诸位马上就能看到了。 一个年轻人正慌不择路地在小巷中穿梭，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小巷中，年轻男人表情惊恐，奔跑途中时不时会扭过头去确认有没有人追上来，好几次都差点因此跌倒在地。 锁链响动的声音从年轻人身后的黑暗深巷中传出，伴随着破空之声，一把寒光闪闪的铁钩破开了黑暗，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铁钩的尖头落在了正在奔跑的年轻人肩头。 嗤！ 皮开肉绽的轻响之后是年轻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抛掷而出的铁钩轻而易举刺开了皮肉，并且牢牢扯住他的骨头，随后来自钩上的巨大力量无情地将他扯倒在地，像个虾子一样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哀嚎。 到这个份上，他已经没办法再逃跑了。 年轻人刚一倒地，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声音就在巷子深处响起：“托马斯！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把你那该死的铁钩给我收起来，不准带出来，更不准随便乱用！” 黑暗深巷中两个男人缓缓走出，一个戴着厨师高帽围着围裙，大腹便便的男人，另一个男人身高两米八，赤着上身提着常人小腿粗的铁链，身上鼓胀虬结的肌肉还有膀大腰圆的体型，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猛男。 “可是老板……” 身材壮硕高大的托马斯憨厚地挠了挠头，他拽着锁链一点点将惨叫的年轻人往回拖，伴随着连闪的火花在凹凸不平的石砖地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血痕，那张盖住脸的铁面具下传出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 “俺看着他都快逃掉了，要是让他跑到街上去俺们不就白干活了吗？” “见鬼！你没有听到之前我是怎么安排的吗！我说了，把他一步一步赶进圈套里，然后合围活捉！”带着主厨帽的大厨叫骂道，指着地上惨叫的年轻人，表情愤怒而扭曲。 “现在呢？全部都被你毁了！你那铁钩上难闻的臭气和铁锈会破坏掉食材的口感，还有身上那些蹭在地上刮出来的擦伤，要清洗掉伤口里的沙土！天哪，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噢——”托马斯缩了缩他肌肉虬结的壮硕身躯，看起来像是很怕这位主厨一样，“那……那现在该咋整捏？要不俺们把他放了？” “你tm是不是傻！现在风声这么紧，把他放走了我们再去哪里找优质食材？！”大厨跳起来一巴掌拍在托马斯的光头上，把后者吓得缩起脖子，之后他才瞥了还在地上打滚的年轻人一眼，对几个刚跟上来的帮工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赶紧把他装好带回去，动静闹这么大，把那些缠人的家伙引来就不好了。” 几个帮工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将惨叫的年轻人按在地上绑住手脚，小心翼翼取下铁钩后也不顾对方剧烈挣扎，直接穿上一根长木棍就像是扛着一头大猪般将年轻人扛了起来，随后一行人赶紧向着暗巷深处走去。 几分钟后，暗巷重归寂静，现场只留下了一滩长长的暗红色血迹与凌乱的血脚印。 这些人离去没过多久，两名轮班巡逻的修士才姗姗来迟赶到暗巷，一个五官端正，一个尖嘴猴腮，他们都穿着修长贴身的深色修士服，没有任何刺绣或图案装饰，胸前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小十字架挂坠，仿佛旅游观光般不疾不徐踱步到了那滩血迹旁。 当先那名尖嘴修士停下脚步：“有滩血迹，看来刚刚的惨叫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出血没有达到致死量。”另一名修士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蘸了蘸尚且湿润的血痕，“血没有完全凝固，地上还留有铁器剐蹭的划痕以及一些凌乱的血脚印。”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说道：“周围也看不到伤者逃走留下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被人带走了，初步判断是一场绑架事件……” “可是启示里说飞面信徒不会伤人，他们只会在面馆里活动，与其他几个邪教徒的行事风格也不相符，圆环之理好辩，圣光教派宣扬异端邪说，地球猫猫教也不会跑到这个巷子里来……把人打伤然后掳走，反而更像是这条街原住民的做法。” 两名修士相视一笑，事件的轮廓已经逐渐清晰。 三言两语之间，他们就根据现场的线索还原出刚刚发生的罪恶，并且对案件定了性。 “看样子只是一起普通的行凶事件，按照饕餮之街的特性，恐怕是被带走做成食材了吧。”尖嘴修士打趣道，“怎么样杰克，下班了要去金镶玉包子铺看看吗？说不定能点到他们家的招牌大肉包哦？” “狗屎。”杰克站起身来低骂一声：“你真吃得下去？前阵子吃他们家的肉包差点没给我整吐出来，肉都tm是臭的，谁知道那馅是用放了多久的肉做的！” 尖嘴修士听了顿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后才稳住稳住气息道：“那我们去吃阿方家的‘鸡爪’？” “行吧，鸡爪还算新鲜……”杰克阴着脸点点头，“离交班还有点时间，再去几个面馆找找有没有飞面信徒吧。” 两人交谈着离开暗巷，他们很清楚被掳走的年轻人之后将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想过要去解救他。 ………… 饕餮街，莱克特餐厅后厨。 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随处可见早已暗红发黑的大片血迹，从天花板垂下的挂肉钩、悬挂在半空的磨刀棒、大小不一用途各异的刀具，一张巨大的案板桌置于房间的中央地带，身高体壮的托马斯就站在案板前，高高举起手中的宽背斩骨刀，颇有节奏地剁着面前的一只大腿。 一下，两下，三下…… 斩骨刀每一次砍下，整张案板桌都会随之震动一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尚有余温的肉沫混着被砍断的碎骨横飞，吓得躲在角落里的蟑螂四处乱爬。 屋内恶臭弥漫，蝇虫飞舞。 与其说这里是一家餐厅的厨房，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屠宰场。 托马斯终于将大腿剁成几节，他麻利地将肉块倒进大铁盆里，随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沾在手上的鲜血，对身旁正在用小刀剔肉的大厨说道：“老板……俺们这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不知道。”大厨眉头紧锁，刀工麻利地将骨头上的肉剃得干干净净，“最近几天也不知道城里那些大老爷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供货商都被几天前骑士们抓个正着当场就给处死了，剩下那些供货商的肉质也不敢恭维；在上面那些大人物发完疯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保证肉源供应了。” “呜嗯……工作也多了好多，明明俺以前都只用待在案板前快乐剁肉就行的……”托马斯放下大菜刀，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对了！要不俺们下次尝试狩猎教会的人吧！只要没有他们，俺们就又能快乐剁肉了吧？” “你以为你是圣子转世？”主厨看傻子般瞥了托马斯一眼，不过想到这家伙脑子缺根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不再跟这个脑子长满肌肉的家伙计较，“别说骑士，就是修士来了你能打得过吗？”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而刚刚抓来的年轻人被赤条条地挂在一个大铁钩上，经过近两个多小时的痛苦挣扎和声嘶力竭的惨嚎后，他终于安静下来任凭自己被挂在半空晃来晃去，看上去就像一头待宰的猪。 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从惊恐到愤怒，再从愤怒到绝望，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一个先来的倒霉蛋在案板上被剁成一堆碎肉后，他已经放弃幸存的侥幸，只求对方能给自己一个痛快，不用像之前那位仁兄那样被开膛破肚，惨嚎了一个多小时才没了声息。 他似乎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光向他用来，并且将他温柔包裹起来，光芒之中，一团难以名状的光球虚影缓缓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看上去由无数弯曲、错乱的发光细线组成的球体，那些散发着微光，黏腻湿滑的细线相互缠绕，以完全违背常理和物理准则的方式扭在一起；细小的椭圆状褐色颗粒，不可名状的裙状物质与乳白色的不规则碎块拱卫在发光球体周边，终日不休在这个难以名状存在的身边发出聒噪而疯狂的噪音。 而在那光球的中心是两团软质的深色球状物体，它有着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面，深邃到仿佛能将光线吸入其中的表皮，但是当年轻人与那两团球状物体对上‘视线’时，他突然就明白了。 那是生物血肉、尚未发育的胚胎与植物碎末混合在一起的可怖之物，是这个不可名状存在的‘眼睛’。 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他能感觉到当他在看着这个存在的时候，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 扭曲，混沌，不可名状。 亵渎而疯狂的知识正在涌入脑海，他的大脑正在尝试理解眼前这个令人疯狂的身姿，他的理智正在飞快瓦解，一个名字，一个称呼，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将祂的名字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之中。 r''shihun 那是以人类的声带与舌头无法准确读出的名字，人类的舌头无法发出这种饶舌而又亵渎的音节，只能读出最接近原音的模糊拼写，但这仍然能够指向那位伟大、不可名状的存在。 意识逐渐沉沦，理智正在悄然发散。 那个难以名状的伟大存在注视着他，扭动起发光细线，发出了一阵邪恶、亵渎的噪音。 “*#￥%……” 本该因为直视神明而疯狂的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理智。 没有疯狂，更没有像圣典里说的那样因直视神明而死亡。 甚至还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神明赐予了他名字与任务。 砰砰砰！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响荡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中，大厨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狐疑地看了托马斯一眼似乎是在问他外面是谁，而傻大个满脸茫然，只留给对方一个智慧的眼神。 不过很快外面响起的声音，就解除了大厨心中的疑惑。 “异端审判所！openthedoor！” 异端审判所？！ 大厨心中一紧，立马对身旁的托马斯使了个眼色，后者赶忙拿起刀具和铁钩，严阵以待。 然而不等他们有新的动作，那张单薄的木门就被粗暴地踹开，门板轰然倒地，全副武装手持利刃的审判官冲入房间，这些久经战阵的战士们第一时间就锁定住了房间内最有威胁的两个目标人物——手持小刀的大厨，以及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光头托马斯。 各式各样的超凡灵光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中爆发出来，眨眼间便将两人淹没，随后，审判官们的警告声才姗姗来迟地响荡在房间之中。 “不许动！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启之城(五) 没有口头警告，更没有威慑打击，全身着甲，手持武器审判官们在冲进房间的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手持武器的大厨和托马斯。 超凡的灵光照亮了暗无天日的房间，圣典书页随气流四散纷飞粘在墙壁上，圣光闪烁，刹那间组成一道隔绝内外的结界；受过祝福的圣银弩箭发出划破空气的尖啸，拖曳着超凡力量构成的锁链钉住托马斯手脚关节，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紧接着，伴随两颗圣水手雷抛出，审判官们传唱的圣人奇迹化为五颜六色的超凡打击随后而至，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爆炸的轰鸣振聋发聩，滚滚气浪吹拂而出，强风吹着悬挂在半空的铁钩与刀具相互撞击，留下阵阵清脆碰撞声。 房间内尘埃满溢蒙蔽了视野，碎石因爆炸飞溅在房间中四处弹射。 队长不慌不忙地下令道。 “启动战术辅助装置！” 审判官们默默拉下了骑士头盔的面罩，镌刻在盔甲内部的超凡符文逐一亮起，能量回路建立，超凡力量涌动；微风屏障滤去了空气中的灰尘，在短暂的黑暗后，由超凡术式重新构筑出的屋内影像逐渐稳定、清晰起来。 灰尘之中，一个壮硕的身影正安静屹立。 “不许动！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当第一轮带有压制性质且致命的超凡打击完成后，队长洪亮的警告声才姗姗来迟回荡在厨房中，审判官们仍旧保持警戒状态，但并没有继续追击。 对于站在与异端、邪教徒和邪灵战斗前线的异端审判所而言，攻击对象是不是敌人，攻击是否会伤及无辜从来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选项。 只有死掉的异端，才是好异端。 大裁判长的这句话被所有审判官奉为经典，再加上教宗给审判所赋予监视、清缴教会内外异端的极大权力，所以审判官向来都是能动武就不比比的主，面对敌我形势不明前，先对所有非友方单位实施一次无差别打击就好，打死就一了百了，没打死就打个半死再抓起来审问。 如果不是害怕伤及友方的话，恐怕他们会直接上爆矢箭进行一轮火力轰炸，而不是用圣银弩箭这种娘娘腔才会用的拘束武装。 队长看向四散飞扬的烟尘，透过超凡滤镜，一个铁塔般的壮硕身影笔直屹立在尘雾之中，他无声地对身边的审判官打个手势示意警戒，等几名审判官悄无声息换上致命弩箭对准了那个身影后，才再次开口警告道：“审判所办事，闲杂人等双手抱头蹲在原地，不要多事！” 然而，灰尘中的身影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房间中保持着诡异到极点的死寂只有不断飞舞的灰尘正在缓缓落下。 这样诡异的寂静只保持了片刻，尘雾中的庞大身影动了，伴着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一抹刀光从尘土深处闪现而出，刀光刺破尘雾，数把尖头菜刀从烟雾中飞出，直取审判官队长的面门。 队长表现得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像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嗖嗖嗖！ 扳机扣动，触动机关装置，拉至满月的弩弦得到解放，积蓄已久的弹性势能瞬间转化为动能裹挟着数根致命弩箭发出刺破空气的轻鸣，后发先至，每一根弩箭都精准无差地撞在破空而来的尖刀上。 火星闪烁，金铁交鸣，失去准头的尖刀打着旋弹射而出，在天花板与地面弹跳几次后落在地，然而这些都只是佯攻而已。 强风吹开烟幕，托马斯手持两根足有常人小腿粗细的锁链，用蛮力挥舞锁链，如同蟒蛇甩尾般带着势大力沉的力量横扫而来，而拱卫在队长身旁的审判官们反应也十分迅速，闪转腾挪间便组成一道人墙挡在了他身前！ 超凡符文逐一亮起，沉重的锁链狠狠抽打在审判官们散发超凡灵光的胸甲上迸发出一阵如同敲钟般的低沉闷响。 在超凡力量与护甲的双重防护下，组成人墙的审判官不仅没有被直接打成肉酱，反而还将锁链给弹了回去，只是反震的力量还是让阵型不可避免出现了些许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相对矮小的身影也冲出了尘雾——只不过是朝着相反的方向。 “见鬼！为什么异端审判所会找上门来！”大厨身上闪烁着灰蒙蒙的超凡灵光，趁着托马斯争取到的宝贵时间，他跌跌撞撞一脚踢开用于逃生的小门，高声招呼同伴道：“托马斯！这边！快点！” 可暴风中的身影却不为所动，继续凭着一股蛮力继续挥舞锁链，形成狂风与一道道锁链鞭影 “不用了……” 托马斯瓮声瓮气的咆哮在狂风之中若隐若现。 “老板你自己跑吧。” 大厨直愣愣看着托马斯以一人之力挡住审判官们的进攻，只迟疑了不到一秒钟就头也不回地冲出逃生小门，向着小巷深处逃去。 “别让他们跑了。”队长恼羞成怒的声音响彻房间。 咔嗒—— 弩弓上弦。 扣动扳机。 弩箭破空而出。 在超凡力量的引导下，银光闪闪的符文弩箭划出一条条弧形轨迹，巧妙地绕开托马斯的阻挡击中大厨毫无防备的后背。 “唔咳……” 即便有超凡道具挡下了符文弩箭绝大部分的伤害，大厨还是被符文弩箭上的力量震得气血翻腾，咳出一口鲜血，疾跑中的身子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五脏六腑就像移了位一样剧烈疼痛，但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大厨仿佛全然忘记了从体内迸发的疼痛，仍然手脚并用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向着巷道拐角处跑去。 而托马斯也放弃了趁对方装填弩箭时追击的想法，转而挥起锁链打碎墙壁与地面，在室内扬起了更多遮蔽视野的灰尘，同时用庞大的身躯堵住逃生小门，为大厨的逃跑争取更多时间。 咔嗒。 弩箭装填。 第三轮弩箭齐射随之破空而来。 托马斯额头青筋冒爆，牙关紧咬，发出宛如野兽般的低吼，又一次舞动起那两根沉重的锁链，在厨房内形成由狂风与锁链鞭影交织而成的风暴。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弩箭被锁链击落，但他身上仍然接连传出沉闷的轻响，拖着刁钻轨迹的弩箭轻而易举洞穿他的血肉之躯，身上留下一个个深邃的血洞。 托马斯揣着粗气，虎口崩裂，鲜血顺着锁链点点滴落在地，双手不受控地颤抖着几乎无法握住锁链，如果不是他早就绞起锁链缠在手上，恐怕在刚刚的交锋中锁链就因为脱力被击飞了。 身后的脚步声正在逐渐远去，越来越轻微。 咔嗒。 然而，没有留给他多少喘息的时间，弩弓清脆的上弦声如噩梦般再次响荡在房间中。 “唔——” 可这个肥仔像是被激发了潜在的凶性一样，在确认大厨成功逃离后，他咆哮着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不再固守挨打，挥起锁链猛地击打在厨房两侧的墙壁上。 早就在数次交锋中被锁链猛烈抽击数次的承重墙，此刻终于承受不住蹂躏轰然倒塌，而墙壁倒塌也影响到了天花板的稳固，大半个天花板也跟着一起崩塌，崩落的大块水泥不仅挡住了大多数弩箭的攻击轨迹，更将不少审判官活埋在瓦砾与水泥之下，使审判官队伍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而这一瞬间的混乱，成为了他反击的机会。 刀光斩出，切肉大刀撕开烟幕，直取已然落单的审判官队长。 但他的大刀却在审判官队长额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生生顿住，像是被无形屏障所阻挡一样，再无寸进。 他已经没办法再砍下去了。 烟雾散去，银光闪闪的锁链不知何时将他四肢缠住，脖颈和躯干上更是被数根锁链绞在一起捆得结结实实，他脑门青筋暴起，双眼暴凸，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无法将那最后一公分砍下。 从伤口中‘生长’出来的超凡锁链，将他死死固定在原地。 纹丝不动。 而残留下来的审判官们一拥而上，无数闪烁着超凡灵光的武器齐齐刺入托马斯体内，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 片刻之后，已然半毁的莱克特餐厅中。 妥善处置好托马斯后，一名审判官主动走近队长身边。 “队长，另一名逃掉了。” 吉奥瓦尼没有理会属下的报告，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天花板尚未崩毁的方向——那里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刀具与用来挂肉的挂肉钩。 多年作为审判官的经验正在提醒着他，他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精锐审判官默默伸出手指碰了碰面前其中一个挂肉钩。 触感粘稠，尚未凝固。 铁钩锈迹斑斑的表面浸润着湿滑暗红的液体，血被重力捕获点点落入铁钩下方的小血泊中。 滴答，滴答，滴答。 颇有节奏的滴水声，不可名状的低语交织响彻在耳畔，吉奥瓦尼环视四周，在启示的指引下，他的目光落在了被踹开的逃生小门旁。 本该紧紧贴在门上的圣典书页不知何时已经散落一地，上面布满湿滑亵渎的力量残留，很显然，结界早就被人悄无声息地破坏了。 并非是因为大厨逃走踹门而毁，而是在他踹开小门前，结界就被某种亵渎的力量悄然破坏了。 吉奥瓦尼立即开始回忆自己所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记忆如同书页般不断向前回溯，最终定格在冲入房间的那一瞬间，在冲入房间的不经意一瞥中，除了大厨和托马斯这两个拿着武器的高威胁单位以外，确实还有第三个人。 一个饱受折磨的年轻人被挂在挂肉钩上，看起来就像是待宰的猪一样。 耳畔的低语再次响起，精锐审判官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眯起双眼，语气森然：“不，还有一个人逃掉了。” “主已降下启示，那个逃掉的人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启之城(六)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上身赤裸，血迹斑斑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奔跑着。 行人与他擦肩而过，虽然有些人被年轻人撞到后会本能投去目光，但绝大多数人都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行走在街道上，冷漠而僵硬，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般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从始至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试着动向他伸出援手。 “呼——呼——呼——” 剧烈奔跑让本就受伤的身体更加虚弱，粗糙的路面和路上零碎石子咯着脚生疼，街上布满了难闻呛鼻的味道，但生死之际已经顾不得讲究那么多了，年轻人毫不嫌弃地张大嘴巴贪婪攫取着更多的氧气，强忍着肩背和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迈出更大的步伐，撞开行人朝着自己也不知道在哪的终点盲目奔跑。 不管终点在哪，只要能甩掉身后审判官的追捕就行。 当那些审判官冲入房间以前，在那个扭曲、亵渎的面条神只启示下，年轻人早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的冲突，并且做好了准备，当第一次爆炸掀起气浪，让整个房间都充斥在烟尘中时他奋力荡起身子从挂肉钩上挣脱，按照面条神只的启示用祂的力量腐蚀了结界，最后趁托马斯与审判官们死斗、天花板崩塌的机会才得以逃脱。 只是光脚奔跑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而不断从伤口渗出的血迹，也成为了对方追踪自己的重要标记。 “找到了！异端在那里！” 几名审判官顺着血迹追踪而来，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年轻人匆忙逃亡的身影。 直到异端审判所的审判官出现时，街上死气沉沉的人们才有了些许变化，他们呆滞木然的双眼中浮现出恐惧，表现得也不再像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那样，人们顿时惊慌起来，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莫说是异端审判所追杀浑身是伤的年轻人，就算是有人在当街施暴，凌虐、甚至杀死另一个人时，他们都会避之不及，唯恐自己晚走了一步麻烦就会惹上身来。 就算他们有阻止惨剧发生的能力，也不会伸出援手。 保持冷漠，少管闲事，远离麻烦。 想要在街区长久活下去，这是不可或缺的本事，因为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大部分都死得挺快。 不过他们这时候才想着要避开已经晚了。 “别让他跑了！” 此时发现目标的骑士们已经开始冲锋，制式腿甲和靴子发出柔和的超凡灵光，迅捷、轻灵、踏风三重附魔加护下，全身重甲的骑士就像失控的卡车一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向着年轻人冲锋而来。 躲避不及的行人被骑士撞飞老高，肢体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血雨飘散，肉块与不知归属的残肢断臂齐飞。 冲锋使得人群彻底陷入混乱，遭受冲锋的人想要逃离这里，还没有被影响到的行人想要避开骑士的冲锋线路，而更远那些不明真相的行人则是因为前方的恐慌情绪蔓延，而陷入了混乱。 在路口岔路旁的人们都想往路口里涌去，面对骑士的人想要后退逃离这里，想逃跑的人往往会争先恐后地向一个方向涌去，人们相互推搡，被骑士冲锋波及所撞倒，被匆忙逃亡的旁人推倒，逃跑时被别人所绊倒。 倒地的行人哭喊着、惨叫着想要逃离这个地狱，可他们无论如何努力挣扎都会绝望地发现：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从地上站起来，不断会有人踩踏着他们的身子向人群中挤去，最终声音越来越小。 年轻人也听到了身后逐渐逼近的声响，他下意识回过头来，只见一名全身染血的骑士已经撞开人群，欺近身前，他只来得及抬起双手护住胸口要害，下一秒蛮牛般奔腾的骑士就结结实实撞在了他的身上。 嘭！ 年轻人倒飞而出。 或许是因为骑士连撞多人之后，冲锋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关系，年轻人的身体没有像其他行人那样在空中四分五裂，而像是破口袋般被撞得高高飞起，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划出一条弧形轨迹最终狠狠‘砸’在了人群中。 这一砸可就坏了事。 裹挟着巨大惯性的年轻人从天而降，当即就砸倒了好几个倒霉的行人，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般，这些倒霉蛋在向前摔倒时手下意识朝身边抓去，不仅又撞倒了他们前面的人，还顺便拖着身边的人也一起摔倒在地。 一个拖一个，一个拽一个，恐慌而逃的行人像被割倒的麦子大片大片摔倒在地 “没死？”撞飞年轻人的骑士也倍感困惑，他迟疑地看了看身上的盔甲——如果不是上面的符文还在正常运转，超凡术式提供的效果也没有丝毫减弱，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装备出了什么问题了。 只有年轻人自己才知道，刚刚在那名骑士撞上来的瞬间，他身前浮现出了一根湿滑黏腻的米白色触须，帮他挡下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和力量，如果不是飞面大神的触手庇佑，他现在恐怕就不是断上一两根肋骨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可……现在这个情况也容不得乐观，触手庇佑只保得了他一时，虽然之前撞飞他的骑士停了下来，但周边还有更多的骑士正撞开人群朝他冲来。 这吓得年轻人一下子激发了强大的求生欲，连滚带爬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虚弱地甩开身边的人群牵绊，一边在心中向刚刚信仰的神只献上了求救般的祈祷：“我煮啊！狗命啦！您要是再不显灵，您刚收的神选就特么要跪了啊！” 混沌嘈杂的窃窃私语回荡在耳边，那仿佛是两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在他耳边进行争辩，让人不禁心生疯狂，但很快疯狂褪去，其中一个声音缓缓减弱，神只的回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什么？你说让他偶尔也学会自己加把劲，不要事事都想着求神帮忙？死倒是不会死，就是要遭点罪，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他说？额，好吧……咳咳，wei，亲爱的信徒，zaima？” 年轻人：“……” 我现在改信还来得及吗…… ………… “伊丽莎白。” 赵姒妲与伊丽莎白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区上，她扯了扯身旁左顾右盼的蓝发少女小声叮嘱道：“记好了，我们这次是隐秘行动，你可不要想着到处跑。” 人偶少女精致姣好的面庞隐藏在兜帽阴影下，宽大的大氅将全身严严实实裹住，这种打扮虽然看上去可能有些可疑，但在天启城的街区中却远远算不上会惹人注意的程度。 “知道啦知道啦……”然而比起小心谨慎的人偶姑娘，一旁的伊丽莎白就显得不是那么上心，她左顾右盼心不在焉道：“可是不管我们怎么躲藏，他们都会找上门来的吧？真有必要这样做一些无用功嘛？” 自从上次在壁外雪原遭到教会的袭击后，她的行动就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并且使用一系列反侦察对策试图甩掉教会的追击。 一边前进一边有意识掩盖行动轨迹。 使用超凡术式扰乱针对自身的占卜和预言术式。 避免出现在人前，以免留下目击证据被人追踪。 又或者是抛弃规划好的最佳路线，临时选择一条路线绕道前进。 可以说赵姒妲是做足了一切反侦察对策。 即便如此隔三差五她们仍会再次遭到埋伏和袭击，而且埋伏和袭击的强度也在递增。 “至少能避免大部分麻烦。”赵姒妲拉下兜帽帽檐，娇小的身子都缩进大氅下，声音清冷平淡：“在使用反占卜、反预言手段，乔装打扮，隐藏气息并且减少露面后，对方埋伏和袭击的频率比开始下降了近百分之三十，直到现在我们进入天启城后频率才有所上升，足以间接证明对方是通过类似手段锁定我们的行踪……” 人偶姑娘发现身边的伊丽莎白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某处出神，随即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唔姆~”伊丽莎白心不在焉地回道，“咱只是在想啊，天启城也好热闹啊……” 赵姒妲看她这样子，顿时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我要事先提醒你，我们好不容易混进来的，你不要多生事端。” “可是……”蓝发少女伸手指向远处，“事情好像自己找上门了诶……” 赵姒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形黑影已经划过抛物线的最顶端，正在迅速下降撞向她们身边。 那是个年轻人，上身赤裸，满身是伤。 而且除了从天而降的人以外，前方的人群中还闪烁着一团团超凡的灵光，其中一团灵光已经撕开人群，冲到了她们面前。 那是一名全副武装的教会骑士。 赵姒妲一眼就认出了这名骑士的穿着打扮就和之前几次带队袭击她们的骑士一模一样。 “还有潜入圣城的异端！”神圣缥缈的天启回荡在耳边，让骑士也一眼认出了她们的身份，他直接放弃了对异端青年的追杀，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大宝剑对准身材娇小的异端一剑斩下：“没有灵魂的罐头！死吧！异端天诛！” 大宝剑闪烁着超凡灵光，剑身上承载着不断翻腾涌动的超凡能量，凭空将长剑的剑身拉长了一截，将其化为一柄无坚不摧的光铸巨剑，卷起一阵风压掀开了人偶姑娘用于遮掩面貌的兜帽，直取她白皙纤细的脖颈。 可剑却劈到了空处。 人偶姑娘这么多天以来多次与这种骑士怪交手，早已建立起针对他们的演算模型，她以最为极限的距离避开了攻击，光之剑刃擦着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划过却没留下任何划痕。 同时她向骑士抬起左手，伸直了食指和拇指比出了枪的手势。 拇指微弯。 “砰！” 她轻声配音道。 火光从她指尖喷薄而出，铠甲骑士胸前的板甲就像被重锤击中般，瞬间凹下去了一大片，整个人也倒飞而出。 随后她轻灵跃起，仿佛空气在托着她一样踏空而行，踩着空气不断攀升高度，直到接近那个坠落的年轻人。 右手挥舞，操偶丝编织出一张网将摔落的年轻人接住。 少女踩在空气悬停在半空中，秀发飞舞，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仔细观察会发现她脚下交织着数根若隐若现的透明丝线，而她就踩着这些丝线站在半空中，从高处俯瞰周边的局势状况。 更多的审判官在赶来，隐隐呈现出合围之势。 “看样子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就会被接连赶到的教会骑士拖入持久战，陷入不利局面……”赵姒妲也看出来了对方的企图，猛地拉紧手中的操偶丝，带着年轻人从空中急速坠落，“伊丽莎白！” “好嘞！” 元气、充满青春火力的清脆女声响荡在大街上。 概念层面上的连接无声建立，三人周身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扭曲、虚幻起来，就像是被投下石子的湖泊空间泛起点点向外扩散的涟漪，原本连贯的空间方向也悄然间产生错位。 空间连接。 将三维空间上任意几个点连接起来，冲锋的骑士们也撞上了她们。 一瞬间，骑士、年轻人、还有赵姒妲与伊丽莎白几人同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荤八素七，晕到找不着北的铠甲骑士们随机出现在半空中，如同下饺子般从十多米的空中摔在地上。 待到空间错位所带来的混乱逐渐平息时，骑士们才发现三人早已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八十章 天启之城(七) 错综复杂的巷道内，三个鬼祟的身影悄无声息穿行着。 “到这里应该就暂时安全了……” 赵姒妲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随后伸手像是鬼画符般在半空中勾勒着什么，纤细修长的玉指划过之处，一枚枚气息玄奥，结构繁复的超凡符文逐一亮起。 看着她的动作，伊丽莎白不解问道：“呜嗯？人偶你在干嘛呀？” “掩盖我们的存在痕迹，防止追踪。” 蓝发少女歪着头，反问道：“那不是没用嘛，他们总能找到我们的呀。” 从进入壁外雪原以来，她们已经遭受了数十次袭击，每次打退教会的袭击者后，赵姒妲总会施展反占卜反预言的超凡术式，扫清并捏造误导痕迹并且临时修改路线，以求能误导教会的判断为她们行动争取时间。 但效果就像她说的一样。 没用。 数十次袭击，教会的骑士和修士要么提前埋伏在她们途经之路上，伺机而动，要么就是在雪原上奔袭而来，正面对她们发起袭击。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如何掩盖自己的行踪，教会的骑士们就像阴魂不散的猎犬，不管藏在哪里总能精准无误找出她们。 没有一次例外。 “并非无用。”人偶姑娘头都没抬一下，解释道：“一路上我们确实做了反制占卜、预言类术式干扰屏蔽预言术式，也故意丢出具有误导性的错误信息干扰教会追踪者的判断，教会仍然能一次次精准无误地对我们展开伏击，但你忽略了一些潜在信息。” 她的语气平直而且又缺乏情绪波动，一边编织着超凡术式，一边平淡地向两人共享自己分析的结果。 “在多次反复实验后，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条件一：未使用相关掩盖踪迹手段，被袭击频率呈上升趋势。” “条件二：使用各种超凡术式、反侦察手段，干扰对方预言术式与追踪，被袭击频率有所下降，并在某一阈值趋于稳定。” “条件三：一旦停止，被袭击频率又会直线上升，回归最初频率。” 赵姒妲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所以，得出结论：反占卜、预言术式，以及反侦察手段，确实对其产生了效果，对方花费了更多时间来发起袭击，但不影响‘最终结果’。也就是说，他们仍然有能力锁定我们的方位，只不过需要更多时间。” “……” “？？？？” 年轻人和伊丽莎白面面相觑，他们已经做好了像外行人听程序员讲解编程的准备——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是在旁边嗯嗯啊啊就能完成交流的对话，还能附带听一套不明觉厉的论证过程，可两人都没想到人偶少女居然跳过了推论过程，直接说了结论。 但赵姒妲可没有理会他们一脸懵逼的表情，就像是学霸表示这道题非常简单，答案为什么是这个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向别人说明自己为什么需要这么做一样，自顾自就说了下去。 “这个结论说明了他们使用的并非是占卜、预言这类术式，而是更加高位的追踪手段。” “不需要过度依赖信息搜集，跳过整合、分析、推测步骤就能直接获得答案，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以来能锁定我们的原因之一。” 说话之间，她编织的超凡术式已经逐渐构筑完善，高低错落的符文仿佛有着灵性般层层嵌套，形成三重同心圆环绕在三人周身层层旋转。 术式构筑成功。 他们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质感，存在感也在被迅速下降。 这时另外两人心中都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真要形容的话就是‘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一样’，而如果此时从旁人视角来看，这三个人已经是‘不存在’并且无法认知到的状态了，即便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忽略掉他们的存在。 不仅看不到这里有三个人，甚至就算被他们撞到，都不会因此感觉到丝毫违和。 赵姒妲为了针对教会搜索自编的超凡术式，正是从超凡层面暂时将一个人的存在痕迹和信息掩盖的手段。 “所以。”赵姒妲拍拍手，总结道：“对于这种针对的追踪手段，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消除我们的存在，只要他们锁定的对象‘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找不到我们，你明白了吗？” “……” 这时伊丽莎白的脑子已经完全过载了，双眼无神，唇齿微张，一脸智障般的呆滞表情。 “行吧，看来你完全没有理解……” 赵姒妲看她像是在基建里上了十几个小时班，一脸注意力涣散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刚刚肯定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人偶摇摇头，不再尝试向蓝发少女解释这些复杂问题，转头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年轻人，轻声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 看年轻人愣在原地，表情认真仿佛还在思考刚刚她说的话，人偶以为对方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你有术式庇护，存在痕迹都被抹去，不用担心他们会追踪到你的踪迹。” 她编织的超凡术式并非永久有效，预计最多生效六十分钟左右，之后术式效果会随时间推移逐渐下降，直到完全失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那么多罐头骑士高密度追杀，但术式完全失效后就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如果他运气好，在罐头骑士眼里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目标，一时半会没抓到人也就放弃了追踪，他或许还能侥幸逃生； 可如果像她们一样被罐头骑士穷追不舍。 那恐怕他逃到哪里都免不了一死。 当然人偶姑娘认为事情极有可能会向坏的方向发展。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而且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她也没有带上年轻人一起蹚浑水的计划。 “放心，他们抓不住你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抚对方。 “啊？” 年轻人这才恍然惊醒。 “可你们对抗不了启示的……” “启示？” 赵姒妲眨眨眼，年轻人没头没脑的话让她心中泛起了疑惑，她一边同步调出所有教会的相关数据，一边疑问道：“你所说的启示是什么？展开讲讲。” “你们应该不是天启城的人吧？”年轻人马上就点破了她们俩的身份，不过在感受到人偶少女无机质的扫视后，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讪笑道：“这在这里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我没办法把详细情况告诉你……” “知道但不能言明吗？” 赵姒妲若有所思。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突然从晕晕乎乎的走神状态惊醒，：“嗯？！什么什么？！” “用你的能力把周围封闭起来，制造出一个绝对密室。” “0v0？” 少女翠绿色的美眸中绽放出智慧的光芒。 赵姒妲轻叹一声，伸手指了指巷子的路口，改口道：“用你的能力将路口两端的空间连起来，让经过路口的人从这里……”她比划了一下路口的一头，然后指向了路口另一边，“跳过中间这段路程，直接走到这里，明白了吗？” “懂啦~”少女活泼地应道，过载的超凡之力在翠绿的美眸中涌动，刚准备发动能力将空间拆分缝合起来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停下来，转头问道：“人偶，要做密室的话，视野和声音是不是也要一起阻断呀？” “隔绝一切连通外界的渠道。” “好嘞！”少女元气满满地回应道，眼中的超凡之力如火焰般涌出。 能力发动。 悄无声息之间，平滑连续的空间结构被突兀出现的超凡力量侵入，渗透、改造、缝合，相隔十多米的两个路口被直接缝合在一起，而中间的那一小节空间则因失去完整性变成了‘不存在的空间’，漂泊在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与黑暗之中。 须臾间，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密室’便诞生了。 年轻人也感觉到周身一下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按照人偶姑娘的要求，伊丽莎白从空间层面阻断了一切连通外界的渠道，别说声音了，就连光都无法从外界照进这座空间密室之中。 不过下一秒，两束白光便驱散了浓郁的黑暗，晃得年轻人双眼生疼。 “在这里说话就方便多了。” 人偶少女眨了眨打开手电模式，正亮着强光的无机质双瞳。 光照亮了这条狭长的‘密室’。 脚下是一样的砖石，身边是一样的房舍，前方是一样的狭窄小道，看上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在这条小道看不到起点和尽头。 本该是两个路口的地方，现在成为了光都无法驱散的深邃黑暗。 “这里很安全，说吧，你能说多少说多少。” 伊丽莎白的智力姑且不提，但能力却是完全能信任的。 少女的连接能力在她看来也是闻所未闻的超凡能力，上下限差距非常大，最高位的时候能把两个概念、乃至两个世界强行缝合起来，拿来缝合一下空间，就能轻轻松松形成一个从高次元上隔绝外界一切影响的理想乡。 换而言之，哪怕个一巴掌能打碎空间，重炼地火水风的猛男来了，恐怕都没办法干涉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关于这座城市，你到底了解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启之城(八) “关于这座城市，你到底了解些什么。” 赵姒妲死死盯着年轻人，无机质双瞳中迸发出的刺眼光芒闪得对方有些睁不开眼，这种具有封口性质的手段在超凡界里再常见不过了，超凡者和各大势力总会因为各种原因需要封锁一些不宜公开的消息、秘密，防止机密传播。 或是为了私利，或是为了大义，有人私底下拿它达成见不得人的保密交易，也有人拿它封锁灭世道具的去向。 这些行为中都少不了超凡术式在其中运作，而这种术式被统称为保密术式。 和俗世依靠法律、暴力机关才得以成立的保密协议不同，对于超凡界而言，保密术式本身就是具备惩戒力量的，一旦违反条例，自然就会遭到相应程度的惩罚。 术式精度越高，惩罚力度越强，违约者实力越强，面对违约惩戒时越不容易死。 而机关的模因抹杀、猎人的血源诅咒堪称保密术式中的顶点。 被赋予了这种术式的保密事项，别说遭遇泄密危机了，没授予知情资格的人不管以何种手段，从何种信息载体上知晓保密事项，都会瞬间就会被术式侦测到并执行抹杀程序。 赵姒妲的数据库中还真就有相关的资料记载。 曾经就有个野心勃勃的年轻血族为了扭转超凡生物被动挨打的局面，凭借长生种优势在凡人世界暗中经营近两百年之久，成功将自己被初拥前留下的血脉后代与血奴洗白身份并打入机关内部，甚至有一个血脉后代因为自身业务水平过硬还爬到了相当高层的位置。 这出无间道玩得是相当好，在他的指挥与授意下，内鬼有意过滤情报后有效庇护自己的家族成员，打压与他意见相左的血族，不仅让他在血族中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那名血族指挥血脉后代潜入机关的最终教条，窃取机关以最高安保等级封存的机密文件与收容物——从结果上来讲，他也确实成功了，并且通过双方之间微弱的血脉联系窥探到了机关的最高机密。 然而也就在同一天，他所有的下级眷属全都感应到了他的陨落。 当下级眷属们推开城堡撬开棺椁确认主子的安危时，这名血族正安安静静睡在自家棺材中，早已陷入永眠——没有外伤，内脏器官也没有丝毫破坏，全身叠了二十多层的自运转防护术式更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到攻击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不是机关主动公布这一消息，并且亲切地为血族解释了模因抹杀的运作机制和这名血族的死因，恐怕没人敢相信一个两三百岁的年轻血族居然会因寿终正寝而永眠。 诡异至极、防不胜防。 当天，血族议会召开了所有长老级血族紧急召开了内部会议，大部分血族都在狠狠嘲笑那个寿终正寝的蠢货，但很快当长老们点明这件事背后的恐怖之处后，再也没有血族笑得出来了。 身上叠加的防护术式没起到任何效果，就算有血脉后代当替死鬼也没有任何效果，未经授权的人无论通过哪种手段知晓信息，无论他知道多少都会遭到抹杀。 因为‘信息’本身成为了杀伤手段。 如果这种手段机关不是用作保守秘密，而是拿来主动进攻呢？ 言归正传，保密术式虽然层出不穷效果各异，但就像人会利用贿赂、湮灭证据等手段钻法律漏洞一样，对于不同等级的保密术式，人偶姑娘的数据库中也有一套完善的应对流程，非常清楚从哪里开始着手。 “先从启示开始。”看到年轻人神色微变，似乎准备开口回答，赵姒妲缓缓补充道：“别急，开口之前想清楚，能答就答，能补充就补充，不能回答的话，之后根据我的问题点头或摇头就行；如果术式严格到丝毫信息都不能透露，就由我来列举推论，你只用保持沉默或者否定推论就行。” 年轻人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瞪着双眼，一副‘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旋即如捣蒜般连连点头。 看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赵姒妲也不多话，开门见山道：“在到这里之前，我们曾经遭到教会许多次的袭击，关于这一点你是不是有头绪？” “是。”年轻人点点头，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左手拇指抵着下巴双眼微眯，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倾听思考着什么，而人偶姑娘也不催他静静等待着，片刻后年轻人再次开口补充道，“虽然不能肯定，但我想应该是启示指引他们找到你的。” “指引？”赵姒妲秀眉微挑，运算核心已经高速运转，从对方的话语中逐字分析、提取出有效信息，“启示是指教会的预言系奇迹？” 不过她马上就摇着头否定了自己的推论。 “不对，有反占卜反预言术式存在，哪怕教会施展大预言术也不可能次次都精确掌握我们的行踪，更加奇怪的是，刚刚那些骑士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为了潜入天启城赵姒妲可费了不少功夫，不仅完全开启了耗能较高的仿生模块，更是编织了好几种自创幻术，从气息到外貌细节掩饰自己非人的身份，即便是之前的袭击者想认出她都有些难度，根本不可能像之前的骑士那样一眼识破。 除非…… 她的伪装对教会圣职者毫无效果。 再加上之前一次次精准无差的袭击，以及之前的猜测，启示的特征在人偶少女思索中逐渐成形。 “骑士不受伪装与幻术欺骗，说明启示传达的不是模棱两可的信息，更像是上位者下达的具体命令或指令，同时具备准确的前知预言效果……” 年轻人愣了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说了一句话对方就能分析出那么多东西，不过他还记得之前人偶姑娘说过的话，对于这通分析，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很好，看来这个方向应该没有问题。”赵姒妲点点头，“你知不知道启示是通过什么方式传播的？” 年轻人点点头，沉默不语，没有开口回答。 知道，但却不能回答。 只是有时沉默也是回答的一种。 “看来涉及启示的运作机制和原理，都属于保密术式的运作范畴之内，那么换个切入点吧，你……”人偶少女指了指他，“你们能获得启示吗？” 年轻人闪过一丝黯然，旋即黯然便化为了讥讽的笑容，自嘲道：“我们只是生活在街区的低贱赎罪者，连迈入圣城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得到启示的指引……” “教会成员专属。”赵姒妲将这一条线索记录下来，然后又抛出了新的问题：“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年轻人思考了一下，答非所问：“有时我们必须完成一些工作，无论要求多么无理，我们都必须想尽办法完成，这是每个赎罪者应尽的义务，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们洗清罪孽重新开始的方法……” 年轻人满脸落寞，轻声叹息。 “而我们除了被迫接受以外，别无选择。” 就像是在为自己生来注定的命运而叹息一样。 神父每隔一段时间传达的启示大多莫名其妙，有动动手指就能轻松完成的，也有绞尽脑汁都无法完成的，但不管完成哪一种启示，都能洗去祖辈留下来部分原罪。 积少成多，一点点洗清身上的罪孽，最终成为无罪之人，通过圣拔迈入圣城…… 再之后过上怎样的生活呢？ 年轻人自己也想象不到了。 每个赎罪者一生都在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奋斗着，为了洗清罪孽，为了迈入圣城，他们抛弃自我意志，被履行启示的义务牢牢束缚，被迫接受自己是除了繁殖外毫无价值的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又一个由血肉组成的机器。 然而能迈入圣城的赎罪者却寥寥无几。 “明白了。”人偶少女听着他的叹息，无机质双眸中涌动着数据的流光，“可你又为什么被那些教会骑士追杀的？” “可能因为我是异教神选的关系……吧？”年轻人露出尴尬的笑容，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我刚刚皈依了新的神，煮把我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告诉我接下来会有一群肌肉兄贵冲上门来进行俄式救援，让我抓住机会赶紧跑，还赐予了我新的名字和使命，现在我叫嗦……” “异教……”检索到关键词的赵姒妲眼睛一亮（物理意义），唐突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你是信哪个异教的？是不是阿克西斯教？” 被打乱节奏的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额，不……不是……” 话音未落，两人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房屋摇晃，仿佛整个地面都在被人抓着剧烈晃动一样，饶是平衡感官极好人偶姑娘也趔趄了一下才稳住身子，而年轻人表现更是不堪，直接就摔了个屁墩儿。 接着伊丽莎白有些惊慌的大喊响荡在这个封闭空间中。 “人偶！有股力量正在从外面入侵这里，试图恢复这里与外界的连接！” 这么快？ 赵姒妲心中一紧，她没想到在有术式掩护的状态下，对方还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旋即便恢复冷静，迅速编撰一层防护术式给年轻人加上，拉出操偶丝，体内机关部件开始有序运转，有条不紊地开始编撰超凡术式：“加固防护，做好战斗准备！” “咱正在做！” 伊丽莎白大声答道，翠绿色的超凡能量从她眼眶中溢出，超凡电弧在她身上游走，化为无形的连接触摸着周边每一寸空间，努力维护着蜷曲空间的闭合性。 然而来自外部的干涉比她想象中要强大的多，任凭少女如何修补逐渐开放的空间，那股如同毒蛇般的超凡力量始终能找到破绽渗透，撬动闭合的空间。 空间的摇晃越发明显，一束束外界的光芒也洞穿阻隔透入这片无边黑暗的世界中，转眼间封闭空间已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人偶！咱撑不住了！” 伴随蓝发少女的喊叫，仿佛玻璃破碎的轻响传来，紧接着清脆的破裂声一路蔓延，封闭空间的天空被生生撕裂开一个口子，一只硕大的眼瞳在裂缝中缓缓睁开，居高临下，漠然冷酷地注视着他们三人。 “找到你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启之城(九) 封闭空间正在崩溃，撕裂天空的眼瞳居高临下俯视着这片异空间，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街道，最终目光收束，落在赵姒妲三人身上。 “找到你了……” 声音从天际传来。 漠然、冷淡、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目光如刀，穿破层层障碍物，年轻人仅仅只是与其对视一眼，就感觉自己浑身发毛，仿佛灵魂深处都被对方完全看透，全身上下再无秘密可言。 哪怕平常总有数层伪装人格保护的赵姒妲，也清晰地感觉到一直有股外部力量试图入侵自己的心智。 或许是感受到对方的气场，就连伊丽莎白这种没心没肺惯了的姑娘此刻也沉下脸色，表情格外严肃。 “人偶，这家伙很不妙。” 她在精神链接中提醒着挚友，双眼却始终盯着天之瞳没有移开过目光，超凡能量在体内悄然流转，蓄势待发，随时做好反制敌人的准备。 “咱打不过他的……” “显而易见。”赵姒妲已经重设了伪装人格的拦截机制，将那股试图入侵心智的力量隔绝在外，同时在精神链接中回道，“待会听我的信号打开跃迁通道，我们通过连续跳跃离开这里。” “不，人偶你走吧。”伊丽莎白通过精神链接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必须有人留下来拖住这家伙。” 人偶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下意识转过头看向她。 少女仰视着天之瞳，眼中闪烁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的光芒，或许是因为感受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恐怖重压，娇躯微微颤抖，这样躁动不安的情绪也顺着精神链接回流给了身边的人儿。 “这家伙刚刚强行恢复了封闭空间与外界的连接，自然也能在咱逃离时出手修正跃迁通道的空间接点。如果咱不留在这里拖住他的话，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他逮住的……” “我有办法……” 赵姒妲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思绪马上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咱比你还要清楚该怎么做，而且你不是还要找人吗？”蓝发少女摇摇头，转头与挚友对视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所以这次你带着他先跑，咱随后追上来……” “放心，咱不会乱来的。” 虽然少女掩饰的很好，但人偶姑娘还是从她眼中捕捉到一闪即逝的黯然。 微表情分析模块告诉赵姒妲，少女正在强颜欢笑。 人偶姑娘说道：“你会死的。” 这次，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回应了她一个有些哀伤的笑容。 但在精神链接中，她却感受到对方细微的思绪流露。 对过往选择的懊悔，无力改变现实的不甘，以及痛失挚友的悲恸。 过往的记忆历历在目，仿佛挥之不去的噩梦，至今仍是徘徊在少女心头的阴影。 会死又怎么样呢？ 赵姒妲一下读懂了那个笑容中的含义。 她在试图填补过去的缺憾。 恍然间，隔绝内外的封闭空间已然崩毁。 在天之瞳的注视与神力下，这片空间正在恢复与周边的正常连接，无穷尽的黑暗褪去，昏暗阴森的世界变得明亮鲜艳，风景正在快速回归正常，敌人的身影也同时显露出来。 逼仄狭窄的巷道，高低错落的楼房，以及……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的骑士。 骑士们披甲持剑，高举猎巫劲弩，全身都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超凡灵光，用超凡物品将自己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他们盯着从巷道中突然现出身形的三人，目光灼灼，充满盲目的狂热与憎恨。 “抓住他们！” 长剑出鞘，坐镇后方的骑士长高喊着发出号令。 写满圣文的圣典书页化为漫天飞雪飘散，密密麻麻黏在巷道的墙壁上无形无质的密封结界瞬间构筑，包围圈最前方的骑士们纷纷拔剑，长剑出鞘的剑吟此起彼伏，在狭窄的巷子中结成阵势发起冲锋。 一团金光璀璨的超凡力量从领头那名骑士身上腾起，紧随其后冲锋的骑士们也纷纷呼应，气机交互，喷薄而出的圣光也逐渐融合，骑士冲锋的阵势隐约化为一根被圣光包裹的离弦之箭。 骑士们原本杂乱的步伐在冲锋中迅速变得整齐而统一，就连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也一并同步，宛如密不可分的整体。 “糟了！” 伊丽莎白脸色大变，超负荷运转的超凡能量从眼角溢出，精神力向外蔓延，将万物联系一起的连接之力左右开弓，同时生效！ 连接！ 瞬息间，短短不到二十米的冲锋路径化为了千转百折、错综复杂的立体迷宫，骑士们收势不住一头扎进其中，身形顿时消失，被困在封闭空间所形成的复杂迷宫中。 同时，几人身边的空间也与远方目视极限的天空建立起紧密联系。 空间变得朦胧而扭曲。 跃迁通道已然成型。 少女一脚把傻愣在原地的年轻人踹进跃迁通道，后者哎哟一声身影跌进扭曲、朦胧的空间中一闪即逝，随后轻轻推了一把身旁的赵姒妲，将她也推入跃迁通道。 “走吧，你们走了才能活。” 然而在即将倒进跃迁通道的瞬间，赵姒妲手中弹出丝线拉住了伊丽莎白。 “？！” 少女回过头，目光与人偶姑娘无机质的灰瞳相撞。 水晶打磨而成的眼球中流光闪烁，无数字符正在其中快速流动，覆盖在眼球表面的光学镜头不断旋转、调整、聚焦，一如记忆中那般充满了怪异、机械的非人美感。 “小心他们的武器，对长生种专用。” 说话间，赵姒妲已经飞快地编撰完了超凡术式。 做完这件事后，她主动断开了丝线，双手伸展任由自己向后倒入跃迁通道。 “还有，别死了。” 身形一闪，娇小的人偶已经传送离开，只有冷淡的声音却久久回荡在小巷里。 “如果能死就好了。” 伊丽莎白看着赵姒妲离去的方向低语道，表情寂寥。 她挥手切断了跃迁通道的连接，朦胧、扭曲的空间迅速恢复正常，重新抬头看向高挂天空的天之瞳。 伊丽莎白很清楚，天上那个大眼怪才是最大的威胁。 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们逃离，也可能出于其他目的的考量，天之瞳始终没有出手干涉。 直到这一刻。 天之瞳的视线扫过大地。 无形空间迷宫登时崩溃，乱序空间中迷航的圣光之箭重回战场。 冲锋队伍比之前少了不少人，他们都已经在冲锋途中化为了圣光的一部分，但骑士们仍旧气势如虹，步调一致，气势汹汹朝伊丽莎白冲来。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伊丽莎白也没有正面脸接的想法，超凡之力运转，将脚下的空间点与圣光之箭身后的空间连接起来，就要闪烁到他们背后避其锋芒。 然而就在这时，天之瞳行动了。 无形无质的视线扫过，空间连接被彻底扰乱，伊丽莎白一脚迈出，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瞬移到安全地点。 “原来在这等着咱呢……” 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中招了。 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无论做出怎样应对都是徒劳的，天上那个大眼怪始终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发动能力，大眼仔就必然会出手反制。 而此时，她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冲锋的领头骑士已经冲到她面前，高高举起符文长剑，承载着所有骑士融合而成的圣光，向她劈下！ 少女退无可退，只能迎面而上。 作为气态存在的空气被超凡力量紧密联系在一起被转化成固体结晶状态，再以整片空间作为固定物，一面盾牌便凭空在她面前生成。 剑盾交击。 圣光炸裂，刺眼的光芒充盈狭窄而又逼仄的小巷，紧接着剧烈的爆炸与烟尘轰然炸开。 伊丽莎白如出膛炮弹突破烟尘，倒飞而出，好不容易才在半空中调整平衡，狼狈落地。 而冲锋骑士们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圣光在烟雾中几下便黯淡下去，随着沉闷地金属碰撞声后，再无声息。 “射击阵势！弩箭装填！” 骑士长嘶吼着继续下达指令。 站在巷道两头的骑士们迅速摆成射击阵势，第一排骑士齐刷刷单膝跪地，举起猎魔弩，后面两排骑士高低错落而站，也纷纷举起银光闪闪的猎魔弩弓对准敌人，随时等待长官的射击指令。 “交替射击！” 第一批骑士扣下弩弓扳机。 嗖嗖嗖！ 数十根猎魔弩箭从前后两侧同时袭来。 其中有大半弩箭的攻击目标都不是伊丽莎白，而是她周身狭窄逼仄的空间，为的是封住她闪转腾挪的躲闪空间，密集的箭雨中只有少数弩箭闪过一丝超凡流光。 这才是隐藏起来的杀招。 迅捷、破风、锋锐、贯穿、引导、稳定…… 猎魔弩箭上不要钱般镌刻的多重附魔开始发挥效果，弩箭化为一道道流光突然加速穿破箭雨，直取伊丽莎白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伸手向前一抹连接能力再次发挥效果，再度将空气化为护盾，化为流光的猎魔弩箭就像撞上了看不见的阻碍被弹飞出去，下一秒随着天之瞳的视线扫过，固态的空气盾破碎重新化为气态。 而伊丽莎白也趁着空气盾争取到的空隙迅速转移了位置，避开了剩下的弩箭。 “射击未能突破对方护盾！” “装填弩箭！第二队继续！不要停下射击！” 骑士长用嘹亮的嗓门催促着骑士们展开新一轮攒射，伊丽莎白能挡下攻击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这一点，启示早有预言。 神孽将在二十一街现身。 汝等必将面临难以想象的困难与挑战，付出惨烈的牺牲才能赢取最终的胜利。 不过不要紧。 为此骑士长今天特意带来了很多人，猎魔弩箭也带了很多。 第一轮攒射结束了，还有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弩箭用完了他们还有长剑与盾牌。 武器坏了他们还可以拿命顶上。 这里每一位骑士都做好了随时为围捕神孽而牺牲的觉悟，他们将用铁与血，献上崇高的牺牲作为祭品，净化这只不应存于此世的扭曲。 因为。 骑士长远远眺望巷内做着困兽之斗的伊丽莎白，隐藏在面甲下的面庞露出狂热而又疯狂的笑容。 启示给出的指引是绝对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启之城(十) 密集的弩箭如同夏日雨幕笼罩小巷。 长发飘飘的倩影迈着轻盈步伐在箭雨中翩翩起舞。 这场大雨永不止歇，仿佛无穷无尽的弩箭从未停止。 弩箭射空的叮当声与清脆的机关声、破空声还有骑士长的号令交织在一起，化为一曲奇妙的乐章，随着少女的翩翩起舞悠扬奏响。 这并非是一场短时间内就能看到结局的战斗。 为了这次围捕行动顺利进行，教会算是下了血本。 不仅挑选了诸多精锐参战，更是给每一位骑士配备了足以将他们武装到牙齿的超凡武装。 尤其是猎魔弩箭。 他们携带了多种不同效果的猎魔弩箭。 每一根弩箭都镌刻了最基本的敌我识别术式，防止在这种包夹射击的环境中伤到自己人，而根据需求不同，他们也会针对性使用不同箭头。 比如现在正使用的箭头。 闪追弩箭。 这种弩箭上除了基础的敌我识别附魔以外，就只有两项附魔：闪烁与追猎。 追猎附魔是让箭头拥有追踪敌人的能力，哪怕使用者是个高度近视+散光+重度白内障的星际韩服宗师组的玩家，只要射击的方向大致没错，追猎附魔就会引导弩箭向敌人追踪而去。 简直就是超凡版自动追踪。 而闪烁就有点厉害了。 虽然需要付出不菲的超凡之力来启动术式，让弩箭如时间回溯般重置回到装填在弩弓上的时候再次射击。 直到弩箭被完全破坏，或是施术者消耗过大，停止术式。 当然后者情况对于教会的骑士而言几乎不可能出现。 而另一边也差不多。 狭窄小巷里遭到弩箭雨幕的前后夹击已经是非常不利的状况了，而高挂天际的大眼仔更是在关键时刻出手频频干扰伊丽莎白的能力使用，让她十成实力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来。 但她愣是凭着比狼人还要离谱的恢复力与超凡手段快速治愈自己的伤口，头铁扛到了现在。 双方都在消耗中忍耐着，和对方比拼着自己的耐力。 “这样下去不行啊……”硬抗几轮交替射击的伊丽莎白即使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意识到对方了意图，在这么狭窄、不利展开战斗的环境下居然还带这么多人来，恐怕就是为了将她拖死在这里…… 对付这些无穷无尽的弩箭，以她的恢复力与超凡之力虽然不至于会死在这里，但肯定跑不掉，一旦动了瞬移逃离这里的想法，天上那个大眼仔就会阴魂不散地干涉周边的空间连接，摧毁她建立起来的空间通道。 “环境狭窄不便躲闪，敌人前后夹击还特意带了特制的弩箭来招呼咱，最重要的是天上还有个大眼仔时时刻刻干涉能力使用，越是拖下去对咱越是不利，得想个办法……” 别看伊丽莎白平时没心没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她清奇的脑回路总能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作战方法。 很快，她聪明的小脑瓜里已经有了新的点子。 并且付诸行动。 伊丽莎白侧头躲开朝她面门飞来的弩箭，精神力发散，连接之力娴熟地便将空气紧密连接起来，制造出空气盾抵挡剩余的箭矢。 然而天之瞳早就防着她这一手。 在紧张激烈的战斗中不断进步的人不只是伊丽莎白，高悬天际的大眼怪也在快速适应她的战斗方式。 当空气固态结晶化时，一道视线扫下，空气盾便悄然破碎化为随风飘散、分解的闪亮晶体。 “草……” 猝不及防的伊丽莎白暗骂一声，但此时再构筑空气盾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强扭身子侧身一闪，强忍后背被弩箭划开的疼痛，沿着身旁的墙壁蹬墙而上！ 连接！ 强化鞋底与墙面的连接，为她提供足以对抗地心引力，再通过循环对鞋底和墙面使用连接-解除连接-再次连接这一过程，使得她行走在墙面上如履平地。 而阴魂不散的弩箭始终慢伊丽莎白一步，瞬息间紧随少女的脚步接连不断钉在地上、墙上。 她的速度自然是快不过弩箭的，却能靠着出其不意的行动规避弩箭的攻击轨迹，连接能力虽然能让她在墙上如履平地行走，但重力的方向并没有因此改变，蹬墙行走时她不仅要反复进行连接的精细操作，还要在行走时对抗大地的引力，速度比之前还要慢上一分。 所以当骑士们调整射击方向后少女已经避无可避。 可这时伊丽莎白却突然解放了超凡能力的效果，猛地蹬墙一跃，身体在空中舒展、翻转，借着反作用力跃向了小巷另一侧，灵巧而又大胆避开了最后一批弩箭，然后又一脚蹬在墙上。 反复蹬墙跳，少女身形快速拔高，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目标！比原定计划提前尝试逃离！” “我看到了。”坐镇后方统筹指挥的骑士长说道，“停止射击，更换箭头。” “可是……”观察员有些迟疑地问道：“两侧楼房相距不远，她反复蹬墙会从上面逃离的……” “这种事情我早有考量。”骑士长不以为意继续下令道，“所有人，立即更换诅咒箭矢，等待时机集火目标。” 骑士长的命令清晰而又准确地传递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骑士们退出 很快，观察员就知道为什么骑士长不做阻拦了。 因为根本没那个必要。 借着蹬墙跳扶摇直上的伊丽莎白身子猛地僵在半空，就像酒店里的玻璃擦得实在太亮，结果客人一头撞上玻璃了一样，她一头撞上了看不见的阻碍，撞得她顿时只觉得眼冒金星，顿时从空中坠落。 嘭！ 天空中逐渐显露出淡金色的结界屏障，闪烁几下后又悄然消失。 那是由无数圣典书页附着在墙上构筑出的结界。 虽然隔着老远，观察员还是感觉那沉闷的声响仿佛穿过小巷，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看着都觉得脑壳疼。 少女从天而降。 骑士长的咆哮同时在风中响起。 “就是现在！全体瞄准！” 或许是刚刚那一下撞击把少女直接撞懵了，这次她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是闪避的动作，不过就算她醒过来也毫无办法。 下坠过程中无法借力，更没办法偏转身子。 她早已无处可逃。 每一根弩箭的箭头上都镌刻了对长生种专用的‘毒’，它就像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能造成伤口，哪怕只是稍微划破了一点皮，超凡术式所编撰的‘毒’都会渗入体内，并且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夭寿。 便是这个超凡术式的名字。 它能将长生种的生命力变成杀死他们的毒药。 吸血种也好，狼人也好。 只要存在生命的概念，就能被杀死。 越是强大的生机，被转化成‘毒’的时候就越是酷烈，强悍的生命力反而会成为杀死他们自己的剧毒。 “射击！” 脱膛而出的弩箭，化为箭雨射向坠落的少女！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启之城(十一) 弩箭破空。 坠落的少女当即被雨幕般的弩箭给射成刺猬，最后如同破口袋般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抽搐几下后就再没了声息。 “我们……赢了？” 在经过不可置信的短暂寂静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紧接着参与围捕行动的骑士们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小巷那具满身箭矢的尸体，又过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兴奋而又惊喜的大喊，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汇聚成震天的欢呼。 他们赢了！ 每一位欢呼的精锐骑士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幻，不仅通过大喊大叫尽情抒发着喜悦，也在宣泄着积压在心头的压力和恐惧。 是的。 他们心中也紧绷着一根弦，从见到伊丽莎白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死亡的阴影时刻徘徊在他们心头，感受到生存受到威胁，生物对生存的渴望促使体内交感神经集体活化，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释放，心跳加速，血压上升，几乎是印刻在人类本能中的战逃反应激活。 骑士们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不仅能让他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警惕性、肌肉爆发力、反应速度要比平时强上一个档次，同时也会增加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那是因为除了战斗以外，他们的生物本能还在提醒着他们赶快逃跑。 神孽。 那是教会中每个虔诚的信徒都应该知道这个称呼。 光存在就已经是对神明以及此世造成亵渎的扭曲存在。 神孽悖逆神明，窃取、割裂了神明的权柄与力量，甚至联起手来狂妄自大地对神宣战，最终在战场上被神明击溃。 虽然如今绝大多数神孽都已死去，其他大多也被教会搜捕出来一一实施封印，只有极少数神孽还行走于现世。 但不管怎样，她们终究是曾向神明掀起叛逆的存在。 要去猎杀这种事迹被记载在圣典里，还写明了和神打了一架的叛乱者，对于宗教信徒而言光是威慑力都和砍那些异端、异教徒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与这种神话般的敌人为敌所要面对的心理压力，可比这些骑士们砍砍异端和异教徒时要大太多了。 即便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从万千精锐中被选拔出来精锐骑士们，在聆听到围捕神孽的启示后，他们心情既是激动兴奋，又是焦躁不安。 激动兴奋的是猎杀神孽这项工作，无疑会是他们人生中最艰难的一项挑战。 而焦躁不安除了生物规避死亡的本能以外，更多还是害怕自己无法完成启示的期待。 毕竟每次围捕都损失惨重，九成伤亡的残胜，或是同归于尽已经算足以称道的战果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向那些为此殉身的前辈圣徒一样，出色而又完美地完成神明的任务。 然而现在他们赢了，不仅赢了，而且还只付出了十几人的性命就杀死了神孽，这何尝不让他们感觉到惊喜和鼓舞？ 只有面庞隐藏在面甲下的骑士长不见喜色，他没有参与到骑士们的狂欢中，反而愈发感觉疑惑。 这就结束了？ 太轻松了。 围剿神孽将会困难重重，需要付出惨烈牺牲才能赢取最终胜利。 启示是这么指引他的。 “全员保持警戒态势！不要放松警惕！” 骑士长大吼着想让骑士们冷静下来，他本能感觉问题似乎有点不简单，但诡异的是以往令行禁止的精锐骑士此刻完全沉浸在成功猎杀神孽的狂喜中，根本没有几个人响应他下达的指令。 在人群汇聚而成的声浪面前，他的呼喊显得如此渺小而又无力，这让他心中升起无名的烦躁感，他又喊了好几次甚至通过战术面甲传递命令，又连连遭到无视，仍然无法遏制住他们越发亢奋的情绪，这种彻底的无视让骑士长感觉自己像是被侮辱了一般，脾气逐渐暴躁。 “我们赢了！” “神孽，不差！” “这事我能以第一人称吹十年！” “骑士长！” 兴奋的狂欢中，观察员从人群里挤到骑士长身边，没大没小地和他勾肩搭背起来。 “他们已经想好接下来去哪办庆功宴了，您要不要一起来？” “你给我闭嘴！”骑士长早就忍无可忍，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甩观察员脸上，直接就把后者给打懵了，他呆滞地伸出手摸摸脸，表情茫然而又有些委屈：“骑士长，您干嘛打我？！” 本就心情烦躁到极点的骑士长又甩了观察员一耳光，对着他咆哮道：“给我戴好面甲！坚守岗位，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再多话小心我宰了你！” 或许是接连两个耳光，也可能是骑士长那句要宰了他的威胁，观察员原本茫然迷惑的眼中闪过一丝清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或许是响起了那句威胁，他又不知怎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缩到一边默默拉下了战术面甲，习惯性启动了各项过滤手段，继续履行自己作为观察员的职责。 结果随意一瞥，观察员却透过面甲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恐怖画面，吓得他声音颤抖地呼喊起了自己的上司：“骑……骑士长！” “又怎么了！”骑士长血压再次飙升，语气越发不善，仿佛要择人而噬。 观察员只是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您……您看那边……” 骑士长顺着观察员指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神话。 神话形态？！ “启动神佑！所有人！屏蔽外界干扰！快！” 骑士长惊怒交加，但他的呼喊还是慢了一步。 小巷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快乐制造机，所有人都陷入快乐的海洋难以自拔，根本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虽然现场非常嘈杂，但那古怪而又微小的窸窣声仍然清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仿佛有着极为致命的诱惑力，吸引着人不由自主转过脑袋，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探究竟。 “不要看！” 骑士长的咆哮如惊雷般炸响。 可，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已经有骑士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当他们看到那个怪诞、恐怖、不可名状的身形逐渐膨胀，一根又一根诡异而扭曲的枝条从少女鼓胀的皮肤中破开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大铁锤狠狠击中，常识和认知如土鸡瓦狗般被完全摧毁，繁杂而庞大的信息量如海潮般摧枯拉朽冲来。 灵光一闪，他们没来由得理解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就是神…… 猝不及防下，在场的精锐骑士有三分之一直接陷入了疯狂中。 另外三分之二并不是因为他们行动的速度快过了光速，只是因为视线被旁人阻挡，没有直视那副怪诞、不可名状的恐怖变化，这才逃过一劫有了启动神佑的空隙。 直视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后，他们身边同伴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凡人的精神结构过于脆弱，光是看一眼，就足以陷入疯狂。 精神崩坏，体内超凡能量的循环也遭到破坏，灵魂上的异变反馈到肉身上，导致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发生重重异变。 最初是微观层面，越来越多的细胞陷入了不可控制的自我分裂中，这些陷入疯狂的细胞大量消耗着宿主体内的营养物质，骑士们的皮肤上也鼓起一个又一个肿包、肉瘤，而且越变越大，越变越大…… 不断膨胀的肌肉让他们的身躯变得越发壮硕，眨眼间便让他们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爆炸性的肌肉，然而肌肉生长并没有几次停止，越来越多的肌肉开始野蛮生长，很快布满经络血管的肌肉开始挤占其他器官的生存空间，它们压碎了骨骼，将五脏六腑都挤作了一团，就连大脑也被不断膨胀的肌肉团所吞没。 最终在这片扭曲可怖的景象发生之前，神佑术式启动。 神明的庇佑笼罩他们，封住了他们的眼睛与耳朵。 眼前有的同伴还保持着人形，而有的同伴已经被打上了红黑条纹的乱码，那是会影响理智的污染物，从乱码的形态来看，在联想之前同伴已经发生的异变，恐怕他们都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团团可怖的肉球。 “神孽！” 骑士长目眦尽裂，咬牙切齿。 他的视野中。 只能看见一团由无数根红黑色细长封条打码的扭曲怪物，它屹立在小巷中央，之前伊丽莎白倒下的位置，挥舞着一根根被红黑线条，对他张牙舞爪。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启之城(十二) 异变骚乱还未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身边上一秒还好好的骑士同胞，下一秒身体就如同吹气球般迅速膨胀，体内无限制分裂的细胞野蛮生长，并在几秒钟内挤破皮肤、撑爆盔甲，不断增生的畸变肉块吞没四肢，将脑袋挤入肉块中，转眼间就失去人形化为一坨畸变而扭曲的巨型肉瘤。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扭曲、畸变的肉瘤发出一声又一声含糊疯狂的呢喃低语，那是闷在球体内部的声音，所以声调听起来才沉闷而又含糊，听起来就像是…… 那颗被挤入肉块的脑袋，在肉瘤内部发出来的求救声 不管是直视还是想像这一场面自然是非常掉san的。 不过这次来围捕神孽的骑士个个都是精锐，恍然惊醒的同时又听到了骑士长的怒吼，运气较好没看到伊丽莎白真身的精锐骑士，虽然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历经无数战场早已将刻进本能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有了行动。 拉下战术面甲，启动镌刻在上的神佑术式。 头盔闪烁着超凡灵光，骑士们能感觉到随着术式启动，神明的庇佑和祝福降临在身上，帮他们隔绝了外界干涉。 他们眼中扭曲亵渎的恐怖景象变成了另一番风景，痛苦变异的同伴从人，变成了一个又一个被打上马赛克的球形不明物体，那些含糊不清的呢喃低语也变成了恼人的屏蔽音。 而沉浸在无限快乐中近乎生锈卡死的大脑，这才像是上了油的齿轮缓缓开始运转。 他们回想起了自己因为打败神孽陷入了无法自制的狂喜状态，回想起了自己卸除所有防备和警惕的举动，回想起了自己无视骑士长的警告肆意狂欢的行为。 强烈的恶寒从脊背升起，直冲头皮。 现在醒悟过来后，他们才察觉到之前狂喜和行为有多么恐怖与不可理喻。 只须一个瞬间，这些精锐骑士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神孽操纵了他们！ 参与围捕的骑士们个个都是精锐 清除扭曲，继续作战。 然后。 只是马上他们就被一团团人群中突然增生膨胀的肉瘤挤得人仰马翻，摔倒在地，摔倒时下意识拉住旁人的行为又触发连锁反应带倒了身边的同伴， 作战环境实在太过狭窄了。 之前他们借助地利，使用弩箭死死限制住了神孽伊丽莎白，现在轮到他们自己来品尝狭窄地形作战的恶果了。 小巷顶多也就够四五人并肩而行的宽度，之前阵势整齐，秩序井然时在小巷里容纳他们这么多人还没有多大问题，可只要一出现骚乱问题就大发了。 相互推挤汇聚起来的力量如潮水般裹挟着每一个人，浪潮之中，人人自身难保，更没有人能对抗这股浪潮的力量，不断有人在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下摔倒在地，也不断有人被这股力量裹挟着踩在了同胞的身上。 眨眼间，在推挤踩踏的骚乱中，就有数十人死在了同胞的踩踏下。 更加要命的是那些变异肉瘤可不是活靶子，在精锐骑士们相互推挤陷入混乱时，它们更是落井下石突然袭击，长满倒刺倒钩的狰狞触手就破开肉瘤表面生长出来，伴随着沉重的破空声，狠狠抽打在身边那些猝不及防的骑士们身上！ 倒刺轻而易举刺穿了金属与超凡联合构筑起来的防护，倒钩深入，刺入皮肤，勾住肌肉，然后随着触手拉扯，生生从骑士们身上撕下大块大块的血肉。 哪怕是这种突然腹背受敌的混乱局势，精锐骑士们还是展现出了他们身为精锐的素质所在。 在畸变肉瘤造成的混乱过去稍稍平复后，骑士们马上重整了态势，他们根据面对的敌人以及身边同伴的数量，各自结成几人一组的小战队，将背后和侧翼交给队友相互掩护并肩战斗，在变异肉瘤的攻击下苦苦支撑，寻找反击的时机。 在被敌人抢下先手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一是战场宽度太过狭窄，在这种人挤人的战场上剑拔不出来是常态，运气差一点的倒霉蛋更是会被队友砍向肉瘤的长剑痛击，而变异肉瘤的触手灵活，而且身边都是敌人根本不用担心痛击队友的问题，随便打到一个都算赚到。 二是没有纵览全局的人发号施令，小战队对战场的把握也只能局限于眼前，却无法预知到战场某处几个小队在战斗时造成的推挤，是否会扩大化而波及到其他人，导致其他小队在战斗受到推挤，摔倒在地被人踩踏而死——事实上，有很多骑士都是因此死亡的。 “全员注意！稳住身形！” 就在这时，骑士长的吼声顺着信仰链路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每一位骑士耳中，令各自为战，群龙无首的精锐骑士们找到了主心骨，精神为之一振。 “是骑士长的声音！” “骑士长来了！” “各位坚持住！” “现在，按照我的指示开始行动！有序剿灭已经遭到污染的同胞！”骑士长沉稳庄严的声音回荡在众人的心头，给每一位正在奋勇作战的骑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现在立刻改变阵势，持盾骑士各自移动到最近的敌人前线，架盾合围！” 骑士长的回归不止是让精锐骑士们找到主心骨那么简单，更是会从整个战场上对战斗进行指挥，有了骑士长的指挥，原本还混乱不堪，各自为战的整体战场就发生了改变。 各自小队不管是移动还是战斗，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较之以前都有了很好的协调性，大规模的推挤和踩踏再没有出现过，如果骑士需要移动位置，周边的人潮会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放行，如果与变异肉瘤交战，战斗配合会更加默契。 有人撤下，有人顶上，有人战斗，有人退场。 有了骑士长统筹指挥后，战场上不同小队默契地就如同相互咬合，不停转动从未出错的齿轮组一样，精密且高效地压制了肉瘤的反扑。 “克雷小队，你的人太冒进了！” “莫雷恩，保护好盾牌后面的队友！” “艾迪，形成盾墙对肉瘤进行包夹！” “盾墙形成后，再用骑士剑从缝隙刺杀对方！” 一条条指示通过信仰链路传递出去，骑士长认识战场上所有的骑士，在他的指挥下，所有肉瘤都被盾墙死死压制，并且通过阵型转换将这些肉瘤一个个从内部剔除，及时控制住了局势。 然而就在肉瘤越来越少，形势逐渐变好时，异变陡生。 一名化身盾墙，正在与变异肉瘤战斗的骑士突然扔下了手中的盾牌，咆哮着在同伴惊恐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团肉瘤。 “骑士长！”负责观察战局变化，及时汇报信息的观察员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惊呼起来，之前他因为骑士长的两巴掌和恐吓，现在阴差阳错捡了一条命，而现在他正在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是夭寿！神孽正在用我们对付她的招式，反过来对付我们的骑士！” 骑士长默默听着属下的汇报，手中长剑指向已经被完全打码，变成红黑线条遮盖物的伊丽莎白，满怀着憎恨扑向了这个狡猾的敌人。 “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长剑挥舞，超凡效果叠加挥出一道道剑光斩向伊丽莎白。 神孽比他想象中要狡猾的多。 先是影响到了所有人的精神，使其放松警惕卸下防备，接着猝不及防之下展开神话形态，用神性污染部分骑士，引发骑士团内部混乱，当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忙于对付那些扭曲怪物时…… 她，却想要趁这个机会逃跑。 “说实话咱本来不是很想事情变成这样……”伊丽莎白轻声呢喃着，她轻轻摇晃着身子，背后随风飘舞的植物枝条举重若轻挡住一波波袭来的剑光，“要不是你们用上那些箭头，咱还真不愿意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这个样子真的不怎么好看。 少女无奈地看了看双腿，曾经洁白修长的大腿此刻已经变成无数根须，扎根于大地乃至更加深处。 “不过你们那个箭头确实有点厉害，你们是怎么想到把生命力变成毒这个点子的？” “……”骑士长不言不语，继续挥剑攻击。 “别不说话嘛……咱还是要夸夸你们做的不错的，毕竟一个没注意咱也吃了点亏，只可惜人偶早就提醒过咱啦，所以咱也只是吃了一点小亏哒！” “……”骑士长仍然不语，攻击反而更紧了几分。 他不想搭话，反而想着一定要在这里拖住对方。 现在的骑士长在少女面前是在有些不够看，之前对方或许能靠人数优势和地形优势压制她，但现在一对一的状态下，十个骑士长叠在一起都打不过她的。 更重要是她发现没有腿了，现在还没想出来该怎么跑。 所以一边和骑士长聊天，一边思考着脱身之法。 不过很快，伊丽莎白就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随手一甩击退了奋力阻拦的骑士长。 植物化还在顺着腿部不断向上蔓延，并且在身体各处也有体现，此时已经蔓延到了少女妙曼纤细的腰部，纤纤玉手上也抽出绿芽，枝条破开指尖茁壮生长。 她整个人都在变成一棵树。 “不过算啦，咱还是要溜了~”伊丽莎白挥了挥几乎完全长满树枝的手，准备再次将骑士长击退，可这一次骑士长竟然彻底放弃了防御，任由枝条抽打在他身上，让树枝与绿芽破开他胸口的皮肤野蛮生长，而他合身一扑，死死钳住了伊丽莎白。 天之瞳视线聚焦。 一团扭曲空间以骑士长为中心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奇异‘点’悄然诞生，紧接着强烈的吸引力随之袭来，一块又一块空间被生生剥离，建筑物也在剧烈摇晃，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并且开始向内部坍缩。 “艹……”伊丽莎白发出一声惊呼，可话音未落就被那团扭曲空间给扯了进去，接下来是砖石、被撕裂的建筑、正在奋战的骑士、挥舞触手的肉瘤，都随着空间的收缩与坍缩被卷入那个‘点’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启之城(十三) 二十一街覆灭了。 整个街区，连同十多万人的生命连同整片街区的建筑，都随着‘奇点’诞生造成的空间坍缩效应悄无声息间毁灭了。 没有幸存者，也没有人能详细描述那天二十一街到底遭遇了什么。 昔日的二十一街，连同周边牧场、农场共计三十六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一切人和物都在须臾间灰飞烟灭，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半径十几公里、深约百米宛如撞击坑般的巨大坑洞。 等人们意识到异变发生后，原地只剩下那个看起来像是有人用勺子生生挖走一块的土地。 然而几天过去了，这个消息在城区没有掀起丝毫波澜，仿佛一个街区覆灭，十多万人的伤亡以及不计其数的财产损失，对于城区的大人物们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一般。 不。 确切来说，还是有些影响的。 二十一街毁灭后，它所直接连通的两个城区交通来往变得更加不便了。 街区上方的天空上有用曲光术式保护、封锁，一条名为飞升之路的教会奇迹，大人物们从城区出发登上飞升之路，会从高空穿过整个街区，俯视着地下渺小如蚁的居民，眨眼间便可到达目的地。 不仅大人物们出行受到影响，就连依靠飞升之路的运力进行运送的物流系统也受到影响。 这条直达线路一旦瘫痪，就意味着需要无论是物流也好，出行也罢，都需要更大的成本，转几道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教会自然不会坐视这种问题继续下去，事实上，当他们接到二十一街遭遇毁灭的消息后，他们就立马着手重新修缮飞升之路的事宜了。 飞升之路重新修缮，就意味着依附建立的街区要不了多久就能得以重建。 这是个机会。 无论对心思活泛的赎罪者来说，还是对无法之地的狂徒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从拥挤的街区搬出来，在一个全新的，处处充满机会的街区展开生活。 又或者是，趁着旧势力覆灭的空虚，将自己帮派的势力蔓延过去，控制更多的地盘…… 街区这些无法之地的狂徒们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邪教、黑帮、秘密结社、可疑团伙，就像是闻着血腥味游来的鲨鱼一样在阴影中蠢蠢欲动，各街区间冲突也变得越发激烈，矛盾冲突和地盘争斗也变得越发明显。 二十街。 外面就是人潮川流不息、嘈杂热闹的街道，但暗巷仿佛将这一切热闹和嘈杂都隔绝在外，昏暗、阴冷的巷子中，一群混混将几个街区的居民围在中间肆意殴打着。 “大、大哥……再宽限几天吧……真的，您再宽限两天，我一定把钱凑出来……” “呸！”黄毛混混一脚踢翻鼻青脸肿的年轻男人，金属球棍狠狠砸击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噪音，吓得年轻男人身后的女儿明显颤抖了一下，头发凌乱、头破血流的妻子更是用身子护住孩子，生怕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黄毛拽住年轻男人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凶狠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每次来每次来，你都tm跟劳资说这种屁话！你！”他站起身来，又挥舞着球棒指向其他几个被揍得不轻的居民道：“还有你们几个！” “是不是觉得劳资平时好说话了，你们就给劳资蹬鼻子上脸了？敢拖帮里的居住费，都特么活腻了是不是！” “可是……大哥，我们……我们最近真的有些困难……” “你跟劳资提困难？”黄毛抡起棍子打翻年轻男人，后者顿时痛呼一声跪了下去，他用金属球棒一下又一下砸着对方的腿，在男人痛呼和求饶中骂道：“帮里庇护你的时候跟你提过困难没？” “兄弟们赶跑邪教徒时提过困难没？” 金属球棍不断落下，男人无力躲闪只能抱着头呜咽着，蜷起身子不断求饶，而他身后的妻女只能默默忍受，根本无力改变现状。 “找你收点居住费你特么跟劳资提困难？” “是不是活腻了？啊？” 一下又一下，男人的哭喊求饶也渐渐变小。 “啊？是不是特么想死？” “操！什么玩意儿。”黄毛混混也有分寸，眼见对方都快被打死了才停了手，一脚踢开对方，随口吐出一口浓痰，然后拎起球棍指向另几个人：“来，你，你，还有你，说说你为什么tm不按时交居住费？” 有了这个杀鸡儆猴的榜样，其他几个居民被吓得抖如筛糠，只敢跪伏在地尽可能压低身体根本不敢回答。 “算了，看你们这吊样也说不出什么玩意儿。”或许是打了年轻男人泄了愤，黄毛见对方吓得都快尿了都没蹦出一个字，也没怎么在意，反而把问题转到更直接的方向上来：“说吧，现在该怎么解决问题。” 他这话一方面是在问跪伏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底层民众，但更多是在问自己手底下的小弟。 黑龙会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帮派，在天启城中顶多只能算是依附大帮派的三流小帮，但小帮派里也需要培养亲信和势力的，而且手底下如果有些得力干将，他也能轻松一些，不必事事亲为。 “老大，要不把他们卖给肉贩子怎么样？”这时一个混混提议道。 “不错。”黄毛点了点头，混混立马面露喜色，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被打断了，“可是你特么知不知道，隔壁街前两天出事了？” 混混一愣：“隔壁？饕餮之街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毁了。”黄毛瞥了他一眼，“饕餮之街全毁了，昨天传出来的消息。” “整条街都？！”混混惊讶地拉高了声音，“那我们的‘生意’岂不是泡汤了？” 黄毛闻言嗤笑一声不屑道：“就那也算‘生意’？你想笑死我吗？” 混混涨红了脸：“那怎么不算了……” 看他这样子，黄毛反而更来劲了：“怎么？让你教训几个不听话的软骨头，从他们身上割下等价的肉，然后转手卖到肉贩子手里送到饕餮街的餐厅供货，你管这叫生意？” “不过……”黄毛混混扫了一眼几个噤若寒蝉，蜷缩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居民，冷笑一声：“既然他们都交不上居住费，那劳资只好想点别的办法来补偿一下帮里的损失了。” 略一思索，黄毛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本地还有几个研究所需要实验素材，把这几个弄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首先是你们，本来劳资是准备把你们身上的肉都给切了，然后卖给肉贩子做tm的肉丸的，但是二十一街毁了，把肉再卖给肉贩子也没多少赚头，说白了你们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价值了明白吗……” 黄毛的话让其他几个跪伏在地上的底层人顿时脸色惨白。 “不过现在劳资大发慈悲，给你们几个介绍个工作，只要你们能完成，这个月的居住费就揭过了，你们还能赚不少钱，说不定下个月的居住费都有着落了，你们干不干？” 这些人本能感觉到那恐怕不是什么好工作。 但没有人敢拒绝。 不过他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这就是街区，只要有实力就能为所欲为。 “至于女的嘛，帮里最近开了一间欢愉之屋，可以把她们送过去工作……”黄毛打量了母女俩一眼，在母亲满是血污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操，刚刚是谁下这么狠的手的？” “我……不过我看老东西姿色不大行，女娃娃看起来还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你tm的……” “老大，你说要不咱们先爽一下？” “” 仿佛要将两人生吞活剥宛如掠食者般的眼光扫视着母女俩。 她们感觉在这些人眼中，自己仿佛不再是人，而是可以被他们拿来交易的物品一样。 “大哥！”之前被打断腿的年轻男人突然打断了黄毛，抱着他的腿哀求道：“大哥，我去！我去那个地方工作，请你放过我的妻子和女儿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滚！你说放过就放过？那岂不是显得劳资很没面子。”黄毛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同时对身材魁梧的混混阿大说道。 “阿大，你去东街找一下阿究，就说这里有几个人自愿去他们研究所做实验。” 体型魁梧的阿大点点头走出小巷，结果刚一走出巷口，在转角处他就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 阿大顺着被撞的方向瞪了一眼，对方是个比他矮一个头，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性，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不停赔笑：“不好意思啊大哥……真不好意思……” “看着点！小不点！” 阿大冷哼一声，不过正事要紧，随即转身离开。 可他还没走出一步，就感觉自己衣服被拉住了。 “劳驾，请问您二十一街发生什么事情了？” “哈？”阿大不爽地回过头来，才看到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性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毫无特征的娃娃脸，看上去就像是个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小屁孩一样，让阿大没来由得心情烦躁，甩开对方拉住衣服的手提拳便打：“关你tm屁……” 阿大的拳僵在半空，咆哮声也戛然而止，他双目之中已经失去自我认知的神采，变得呆滞而又空洞。 接着，娃娃脸青年拍了拍他：“好了，继续你的工作吧，记得等会回来你的同伴们都接去。” 阿大：“是。”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启之城(十四) 阿大转身离去，看上去仿佛与往常并无二致，只是比起之前走出巷子的时候，他的双目无神，表情也变得呆板漠然，看上去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 吴铭盯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神色阴沉，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刚刚吓死我了……”直到对方走远后，一旁心惊胆战的阿茶也松了口气，后怕地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我还以为我又要被打了……” “有我在你晃个毛？”吴铭回过神来表情略有缓和，瞥了他一眼，“那些铁皮罐头每次来查你水表时不都是我给拦下来了，有哪次让你吃过亏的？” “就是有你在我才慌啊……”阿茶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过头小声嘀咕道，“也不看看你之前都把夜之城祸害成什么样了……” “什——么？”吴铭顿时提高了声音，语气逐渐不善：“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没什么。”阿茶一个激灵，赶忙岔开话题：“说起来里面那个情况……我们接下来要冲进去吗？” 他看了看暗无天日的小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面的异样，虽然街上人声鼎沸，环境分外嘈杂，但还是能隐约听到巷子内传来的哀嚎和抽泣。 他尚且都能注意到这些，没理由吴铭会对此一无所知。 谁知后者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后却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也是一个路子吧……” 吴铭看上去兴致并不高，不过他眼睛一转脑子里又冒出了个新点子。 “不过我有更好的办法。” ………… 折腾半天后，黄毛混混一屁股坐在垃圾箱上，瞥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开口问道：“阿大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几名混混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谁也没有回答。 “废物！”见没人回答他感觉刚刚平复的怒火又一次直冲脑门，只是刚刚揍完几个软蛋，他现在累得够呛，所以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这事。 日复一日，每天都要不得不面对假惺惺的笑面虎同僚，傻x一样的小弟，还有贪婪又愚蠢的老大时，怒火都会如野火般在心中熊熊燃烧，让他恨不得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一扫而空才肯罢休。 然而他做不到。 弱者会被强者所捕食，而强者会成为更强者的生长养料，这是天启城内恒久不变的生存法则。 街区居民向帮派上供以获取生存庇护，小帮派想要长久存续又必须服从并依附大帮派做靠山，即便是制霸街区的无冕之王，在城区的教会面前也必须低下高贵的头颅，屈服于对方的绝对暴力，老老实实成为被剥削、压榨的一方。 而天启城食物链的最顶端便是名为‘神明’的庞然大物，亦是被教会所崇拜、聆听启示的对象。 祂的旨意，祂的启示，祂的一举一动时刻都在影响着天启城的发展轨迹。 有时只需要一道启示，就能让一个街区一夜之间悄然覆灭。 祂用神之瞳高高在上地注视此世，近乎冷漠地观看着不断在天启圣城中上演的悲欢离合。 ‘神明’存于此处。 ‘神明’早已规划好一切。 或许是因为这座屹立在冻原上的奇迹之城，以及教会牧师不遗余力地大力宣传，这两个认知早已深入天启城每一个居民的脑海，不论是街区的罪人还是圣城的无垢者，都是如此坚信的。 人是一种矛盾而又奇怪的生物，如果有人试图将你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饱受一生苦难时，你可能会非常愤怒极度叛逆，说不准还得找个良辰吉日，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反他丫的。 可如果你享受着优渥舒适的生活，然后让你看着那些挨着生活毒打的人再告诉你：你现在享受的幸福全都是安排好的，只要你服从安排以后还能继续享受时，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笑呵呵接受安排。 毕竟刀没砍在自己身上，肯定不觉得疼嘛。 而黄毛混混呢，很不巧就属于前者这种被命运压迫的广大群众。 而在这种层层重压的集体社会中，没有任何一个个体能独善其身，几个位列街区顶点的大型帮派、邪教组织、民间团体争夺二十一街爆发冲突，手底下的小势力之间也爆发了更多的火拼； 火拼变多也意味着地盘的势力更替愈发频繁，每一次冲突后原本掌管这片地区的小帮派可能都会变动，新来的帮派会再从新地盘的居民身上搜刮油水，如果下一次的火拼中再度发生势力更替，那么新打下来的帮派又会让居民交一次居住费……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街区顶点的几个庞然大物达成协议为止。 在这摩擦最频繁的时候，小帮派的混混们自然也各有任务，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停歇的火拼、斗殴、地盘争夺，每一次械斗总会被老大推到最前面，时刻都要提防着笑面虎同伴们的背后算计…… 也只有像现在将暴力与怒火尽情宣泄在他人身上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丝活着的实感。 不需要防备假惺惺的笑面虎，不是为了完成傻x老大交代下来的任务，也不是为了黑龙会的发展壮大，更不是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家族，而是实实在在没有任何外来因素所影响，不被责任、仁义或是什么鸟玩意儿束缚，完全属于自己做出的决定。 哪怕只是打破了‘神明’一丝的规划，也足以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畅快且满足。 “这就满足了？” 正当黄毛混混沉浸在反抗‘神明’的满足感时，一个缥缈而又空灵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 “谁？！” 他猛地睁开双眼，一团无穷光辉的身影就站在他面前，而他身旁的小弟们似乎对降临在此处的身影恍若未觉，完全无视了这个足以照亮阴暗小巷的人形自走电灯泡，就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这个光辉身影一般。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这个混迹在底层的混混立马从陶醉中清醒过来，警惕地看着那团释放着无穷光辉的身影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是黑龙会的地盘，想找茬吗？” 在与邪教火拼的过程中也见过不少邪教团伙的把戏，下意识间就把这个光辉身影当成了哪个邪教团体的小把戏。 “我是一个路过的原罪学者，偶然间洞悉了你的内心，所以来解决你的迷茫和苦恼。” 声音清晰无比传入黄毛混混的耳中，他的同伴仍旧恍若未觉。 而这答非所问让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一时怒火上头：“劳资问你是谁，不是在问你叫什么！你当劳资是傻x吗？” “是的，但那并不是重点。”光辉身影答道，“重点是，你渴望力量吗？” 黄毛混混本想直接发作，但听到对方后半句话直接陷入了迷惑：“哈？你tm有话直说，别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光辉人影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不怀好意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他耳边。 “我知道你想反抗这座都市，却没有足够力量践行你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甘受到‘神明’的摆布，却没有办法挣脱束缚。”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力量不足。” “那么，我在想，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颠覆一切秩序，如果给你打破束缚，扯断命运提线的力量，如果你力量强大到甚至能弑杀神只……” “你会怎么做？” 黄毛混混瞳孔猛地收缩，表情剧烈变幻，呼吸也下意识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声音说的事情他都想过，甚至他还有过如果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就能去弑杀神只念头，可从来没敢跟任何人提起过，而今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声音一语道破，自然心中慌乱起来。 “你会渴望力量吗？” 黄毛混混没有敢回答，但不断闪烁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上钩了。 “既然你想要力量。”全身隐没在光影中的吴铭嘴角勾勒出愉悦的微笑，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那么戴上它吧。” 光芒在掌心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枚赤红如血的指环漂浮在黄毛混混的面前。 “这是什么……”他接过戒指，随手戴在食指上。 “这是反抗秩序的力量。” 吴铭耐心地解释着，就像当初诱惑亚当与夏娃吞下智慧之果的古蛇般循循善诱。 “你想要自由对吧？” “滋……由？”黄毛混混喃喃复述着这个对他而言有些复杂拗口的词语，“那是什么……” “是圣城中每个人都向往的东西，摆脱上司与下属的牵绊，摆脱帮派与世俗的束缚，最后摆脱一切外因干涉——谁也无法影响到你，你的行为、意志乃至人生都将由你自己做主，就连肉体和重力也束缚不了你的灵魂，遨游在蓝天中追求绝对的自由。” 光辉中的声音缓缓讲述着，三言两语中便勾勒出一个美好而遥远的未来，黄毛混混的心神也随着讲述逐渐飘远，仿佛挣脱一切束缚后自由的未来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但是……” 然而这个声音突然话锋一转，黄毛混混也从美梦中醒来。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如果不战斗的话你就无法生存下去……” “在这条街区的对面是城区，城区那边居住的是敌人，只有将那里的人都杀了，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 不知为何，虽然对方突然念叨起一个古怪的音节，这个古怪的音节不断回响在他耳边，声音从小到达，从少到多，最初是一个人微弱的呼喊，随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最终无数狂热人声汇聚在一起，逐渐汇聚成震撼人心的咆哮！ 而黄毛混混也理解了这个词汇的意思。 战斗！战斗！战斗！ 他也加入到狂热的咆哮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启之城(十五) “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 “把他们……全都杀了！” 黄毛混混突然发出愤怒咆哮把几个跟班小弟吓了一跳，才发现他们的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双目赤红，额头青筋冒爆，表情十分狰狞可怖，看上去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 小弟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家都对黄毛突然大发雷霆见怪不怪了，平时他本身就是个暴躁易怒的人，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大动肝火，而且阿大又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惹他发火也很正常，只是现在谁都不愿意主动去触这个霉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大家都保持缄默，任由他再暴打一顿这些贱民，等他消消火再尝试搭话。 可眼下倒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贱民显然没办法再经历一场虐待了，虽然这些人的命不值几个钱，就是死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但关键是他们还欠着帮里的居住费。这要是平时交不起钱打死也就算了，可现在不行。 这几人还真不能随随便便就宰了。 现在街区顶点的几大势力都在围绕二十一街的地盘划分进行争斗，顶点势力驱使手下的大帮派做事，大帮派又压榨依附他们的小帮派，让他们出钱出力去当炮灰，小帮派的老大转手就会把这些任务甩给手底下的混混。 比如前两天，甘比诺一家要求黑龙会在三天内筹集一笔巨款，换成他们帮会平时的收费标准大概相当于五千人的保护费，所以黑龙会的大当家回去后就对帮众下了死命令，要他们在两天内搞到六千人份的居住费。 要是完不成的话，就等着拿小刀给自己肚子上划十字谢罪吧。 一来一去，黑龙会的大当家不仅把完成时间砍了三分之一，工作量还涨了百分之二十。 毕竟帮派运营也是要花钱的，而且最近火拼械斗十分频繁，小弟械斗受伤后总得治吧？要是落下个残疾总得安置一下吧？小弟跟你混总得吃得上饭吧？这都得花钱的，花的是谁的钱？自然还是小帮派从羊（民众）身上搜刮来的。 当然你要说不给也行，毕竟出生入死、上门讨债都是这些工具人去奉献牺牲的，这些混混都是十成十的人渣暴徒，要是工作又累又危险要是还拿不到什么甜头，第一个砍的就是帮派老大。 所以黑龙会的大当家果断就加大力度压榨手下了——反正最后都是从他们抢来的钱里拿出小部分打发他们，大头始终都是被他和几个头目分了，小弟可能不亏，但他这个大当家永远都是血赚的。 而接到死命令的那些混混们……就只能变本加厉去剥削底层平民了。 恐吓、毒打、抢走一切值钱的财物，如果这还凑不够居住费，那就男的送去实验所做活体志愿者，女的送去欢愉之屋直到他们给帮派赚够钱为止，哪怕是用抠的也要从这些贱民身上抠出一丁点剩余价值。 最后还是尖嘴猴腮的瘦猴大着胆子问道：“大……大哥？你没事吧？” 他跟着黄毛混有很久了，脑子转得快点子也比较多，经常为对方出谋划策，姑且也能算黄毛的心腹，所以他觉得即便是在怒火中烧的时候，自己说话也是有些用的。 多少能听得进去一点。 黄毛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停下了咆哮抬起头看向瘦猴。 但表情仍旧狰狞，目光如电，摄人心魄。 “大哥……你刚刚不是说了吗……”瘦猴被黄毛直勾勾盯着感觉心里有些发憷，赶紧转头移开了视线，“要把这些人送到实验所去，让他们工作向帮派还债，他们还是有点用的……” 黄毛默然不语，瘦猴见对方没有向他倾泻狂风暴雨般的怒火，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循循善诱道：“你看，老大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今天已经是最后期限了，如果把他们打死了……” 他环顾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大哥你在老大面前可能会很难做……” “……” 黄毛仍旧没有回话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或许是瘦猴的规劝起了效果，也可能是生活在枷锁遏制住了他的愤怒，他看上去像是冷静了下来，额上冒暴的青筋血管也在缓缓平复，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中指那枚赤红如血的指环上，更无从得知他们大哥的意识中此时正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哔哔。 “居然还保持着意识啊？” 一个冷漠淡然的声音让黄毛打了个激灵，原本已经有些浑噩的意识恍然惊醒，他愕然环顾着周围，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街区暗巷，而是在一间灯光昏暗的房屋之中。 房屋阴暗潮湿，家徒四壁，摇曳的火光填满了并不算宽敞的房间，光影随着火苗在墙壁上不断扭曲、变形，屋子里就一张椅子，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正坐在椅子上，他穿着只有城区大人物才穿得起的西装，居高临下看着黄毛说道。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莱纳，你应该还记得这里吧……” 黄毛愕然，呆愣在原地。 他认识这里。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里。 这是他家，只不过是曾经的家，早就因为一场大火烧毁了。 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莱纳，你坐啊。”吴铭很满意他的反应，伸手招呼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不，我不叫莱纳……” 黄毛心中升起一丝怒意，不过下一秒他的心情就因为对方的话就变得惶然恐惧。 “你出生于二十街，父亲是个抛下你们母子去往圣城生活的人渣，只留下你和你母亲伊莲娜相依为命，她把你拉扯大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但你和你父亲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恶棍……” “然后你十二岁那年，因为觊觎母亲悄悄存下来的积蓄，就在这里你谋杀了你的母亲。” “你把伊莲娜随便卷了张草席，连夜就把她抛尸在了街上，而你则拿着你母亲那笔钱好好逍遥了几天，可惜好景不长，在街区这种无法之地，一个手头上有点钱又没什么实力的小孩会遭遇什么事，恐怕谁都知道……” “不过到底是命运眷顾你还是你真的有点实力呢，被帮派混混找上门的你不仅苟且偷生了下来，甚至还借着这个机会加入了现在的帮派。” “几年后，那几个抢劫你的混混打手相继暴毙在街头械斗里，而你因为表现‘出色’开始受到重用。” 为什么…… 吴铭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黄毛胸口，就连心跳仿佛都因此漏了一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人发现尿床的小孩一样，一阵没来由的心虚从心底升起，随即他一把揪住娃娃脸的衣领，仿佛是为了掩盖心虚般恼羞成怒地大吼道。 “你tm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吴铭侧了侧头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呢？莱纳，我什么都知道。” “够了！都说了我tm不叫莱纳了！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三番两次叫错自己的名字，还有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已经彻底激怒了黄毛，他将吴铭从椅子上拎起来，双目圆睁恨不得将人活吞了一样咆哮道。 “说！不然我就用钳子把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给碾碎，再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把你剁碎了扔去喂猪！” 他曾经无数次像这样恐吓别人，也确实见过不少头铁的硬骨头，不过只要钳断几根骨头，再仔仔细细把断骨碾碎几次后头再铁的硬骨头都会屈服，而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娃娃脸只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等被钳断几根手指自然就知道怕了。 但……这次他搞错了恐吓的对象。 “你急啦？”或许是衣领被扯住感觉有些不舒服，吴铭神色从容地仰了仰头，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害怕，甚至还跟黄毛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们这还有养猪场啊？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嘛~末日的猪肉多少钱一斤啊？” “别急别急，关于你的一切，关于你人生中的点点滴滴，关于你心里那点小秘密，我全都了如指掌。” 他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态度与气急败坏的黄毛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后者才更像弱势的一方，看着前者自信从容的双眼，黄毛更是只感觉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从心头泛起。 这个娃娃脸没有说谎。 娃娃脸就像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一样，用缓慢甚至有些慵懒的语调，一步一步摧毁着他的心理防线。 “不信吗？那我来举个例子吧，比如……”见黄毛没有接话，吴铭毫不在意地进一步刺激着他道，“你杀掉马克这件事？” 两者眼神相触。 吴铭目光深邃幽然，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他的话，更是击穿了黄毛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毛怕了。 那是自己被人洞悉的恐惧。 吴铭无视了对方的咆哮，自顾自地说道：“他是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啊，对你没有一丝防备。可你呢？却因为他可能威胁到你成为干部把他活活掐死，并且藏在了你的床下。” “你还记得他临死前那双充满了怨毒，死瞪着你不放的眼睛吗？” “还有约瑟，他是你第一批培养的小弟，他想金盆洗手，但你怀疑他投靠了其他帮派，在那天晚上长谈后，你就拿着锤子从背后敲碎了他的脑袋。” “还有……” 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一件件被翻出，黄毛的心情也从惊疑到不可置信，又逐渐转变成诡异，再到恐惧……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最后这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当无限堆叠的压力将理智之弦绷断之后，热血上头的黄毛已经将那些诡异抛之脑后，提起拳头就狠狠砸在吴铭脸上将他打翻在地，然后扑上去一拳又一拳殴打着他！ “你给劳资闭嘴！闭嘴！” 一拳！ 两拳！ 三拳…… 黄毛就像是疯了一样，铆足了吃奶的劲殴打着吴铭，鼻梁塌陷，脸颊被打到逐渐凹陷，黏糊温热的鲜血沾满他的手掌，直到这个娃娃脸的脑袋都被打得陷入地下、完全被揍得看不出人形时他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哈——哈——哈——” 他喘着粗气看着脑袋已经被揍成肉泥的‘娃娃脸’，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又癫狂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吧！装神弄鬼！还不是被劳资打成了一团肉泥……哼哈哈哈哈……” 黄毛放声大笑宣泄着心中一直积压的压力。 果然暴力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如果你会感觉到恐惧，归根结底还是你能力不足，当你有足够的能力能解决一切问题时，你就不会对他们产生恐惧了。 他心中甚至还隐约产生了一些自以为很有哲理的想法。 当然，会对某种事物产生恐惧其实和个人能力其实并不挂钩，一个非常有力的例子就是——你能轻松碾死蟑螂，但是你看到会飞的南方大蟑螂还是会怕。 然而就这时，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放声狂笑。 “就这？打人都没力气，还跑出来当混混？” 笑容凝固，黄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猛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却看到吴铭竟然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 怎么……可能？ 仿佛是不死心一样，他又转头看向自己脚边血肉模糊的那具尸体。 尸体还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只是……衣服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 那身城区才看得到的西装不知何时变成了街区里常见的破旧衣物。 随后，黄毛像是想到了什么。 瞳孔地震。 恐惧和诡异顺着脊背直冲后脑勺，一个可怕的念头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噫——” 就在黄毛差点叫出声时，吴铭一个闪现在他面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嘘嘘嘘。”吴铭另一只手比出食指放在嘴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用舒缓的语调安慰道：“冷静……冷静，你刚刚糊涂了，你主动提问现在又想让我闭嘴，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嘛。” 可是黄毛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摧毁，他一把打开吴铭的手，转身就逃，尖叫着想要逃离这里，可……这里似乎并非现实空间，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跑，最终总会回到原点。 无法逃离恐惧。 无论往哪里跑最后都会回到原点。 而每次回到原点，吴铭总会不紧不慢提起一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然后用一个又一个碎片般的秘密，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没有任何隐私和秘密可言的他。 而他在吴铭的一次次提醒下，又会清晰地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那些死者的临终面容都会因为对方的话语，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就像永恒梦魇般挥之不去。 最终，在这种精神折磨之下，他的心智崩溃了。 黄毛跪坐在地上，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仿佛一只等待着命令的提线木偶。 “莱纳，该动手了，现在，就在这里……” 有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黄毛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不过他本能感觉这个声音很重要，下意识就跟随着这个声音的指示行动了起来。 随后他好像听到了一些熟悉的惨叫声，但很快那些惨叫声就变成了恼人的杂音。 啪。 就像是拍开在耳边嗡嗡作响的恼人苍蝇般，黄毛混混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随后地上就多出一滩血肉模糊的肉酱，杂音也变得更加恼人了。 他皱了皱眉。 啪啪啪。 又几个巴掌拍出去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黄毛摇摇晃晃走出了小巷，只留下一地拿刷子刷也洗不干净的肉酱肉沫，以及一干瑟瑟发抖的底层贫民，而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状态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稍有触动就会完全爆发。 ………… “有点恐怖……”围观了全程的阿茶眼神中带着点点惊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难以想象仅凭话语能发挥出这么恐怖的力量。 几句话的功夫，黄毛混混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仅凭语言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能伤人的可不只有武器。”吴铭叹了口气，看着神色复杂的阿茶，“使用恰当的话，言语的杀伤力有时候可比武器强太多了。” 阿茶点点头，开口问道：“不问一下二十一街的事情吗？” “不用了，他戴上戒指时我就能看到他的一切记忆了。”吴铭摇摇头，难得表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看到了挺多令人作呕的记忆，有用的东西反而没多少，真的是浪费时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吴铭道：“你继续做你的套皮直播，管好手底下那些dd，我到时候要用。” “你……”阿茶有些迟疑，他能敏锐感觉到吴铭有些不一样了，联想到刚刚的举动，他隐约对后者所说的‘有用’感觉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放心，我不准备把他们变成这种样子。”吴铭像是看出他心中担忧，摆摆手独自离去，“我有我的原则，虽然有时候会玩脱但不会乱来，你手底下那些dd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至关重要，我也没准备把他们当做炮灰。” “那，那些人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放着不管也不是个事。不过跟我没太大关系，他们也没求我救救他们。”吴铭停下脚步捏着下巴沉思片刻后，一拍大腿道：“好！决定了，就让你来当这些人的宗教领袖！” 他看向阿茶，这个十几岁的小孩顿时慌了。 “我一个套皮主播怎么就成宗教领袖了！” “已经研究决定了，今后就由你来带领他们。” “你到底跟谁研究决定了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启之城(十六)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那些贫民，但在阿茶的请求下吴铭还是拉了那些劫后余生的贫民一把，用超凡力量捏出栩栩如生的幻象，耐心分析了利害关系，并且告诉他们待在这里只会遭到黑龙会的后续报复之后，为他们指了条生路。 毕竟他们也是一群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可怜人。 就像和平地区的人吃过饭后能习以为常地刷着手机上着网，在互联网上摄取着碎片信息来让自己获取安心感和充实感；而生活在战乱地区的人可能连一口热食都吃不上，只能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这能怪出生在战乱地区是他们投胎投的不好吗？还是怪他们不够努力不知道想办法逃离多灾多难的家乡？ 无论是废弃历史还是吴铭所生活的现实世界，像这样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可怜人都会存在，并且永远存在。 只是这些被救助的底层民众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在超凡幻象的指引下，数小时后那些举家出逃的贫民们在体量堪比中小城市的二十街中七拐八拐，直接从西北角走到了东南角一条分支街巷，这才算到达了目的地。 和街区地方一样，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些人大多都穿着破旧褪色的衣服，长期营养不良让他们身形枯瘦，面如菜色，眼神更是因为长期无休的高强度工作彻底死去，完全失去了灵性的光泽，一眼望去只剩下了空洞和麻木。 和这些居家逃离的贫民一样，大家都是在街区求生存的底层人。 他们也都面无表情，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在大街上跟随前人步伐亦步亦趋地行着，活像一具具早已死去，尚未入土的……尸体。 活着的尸体。 他们生来便被规划好了一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人生轨迹中更是被赎罪所挤满；而在可以预见到的未来里，他们也将继续为圣城工作下去，一直到剩余价值彻底榨干或是……身体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这一切只为洗清罪孽，有朝一日能活着或是死后进入乐土，获得安宁。 或许他们很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等到几十年后才埋而已。 “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个年轻人是说在这里可以开始新生活吧？” “看起来和之前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差别……” “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先去最近的赎罪所报到吗？” 这些逃亡的贫民也不是傻子，况且能在街区这种人吃人的地方摸爬滚打能活到三十来岁的，基本都不会对逃亡后的新生活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更不会擅自期待今后的人生就能越变越好，他们考虑的东西更加现实一些——比如自己接下来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衣物他们都有带所以不用操心；行也不算问题；食的话，得先去赎罪所登记报到，这样最快明天有工作就能吃上饭；最后是住，其实解决起来也简单：找到贫民窟在里面找块空地儿一躺，那就能当他们的家了。 搬家逃离，对于街区绝大多数居民来说都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无论是何种原因，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就意味着风险，而且是拿全部家当去赌的风险，稍有不慎他们就会失去当下享有的一切，跌入谷底；但对于他们这些底层来说只是换个地方过底层生活而已，人生的大起大落中他们早就跌到谷底了，所以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光脚不怕穿鞋的。 这就是街区。强者不一定恒强，但弱者只会变得更弱，而他们这种人无论去哪都是强者的养料。 那边几个家庭的人凑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安家，这边一家三口的年轻妻子一手牵着小女儿，一手搀扶着丈夫：“一路上走了这么久很累了吧？我们先休息下吧？” 被混混打断腿的男人此时也得到了治疗，说是治疗其实也就是捡了两根比较直的树枝夹住伤腿，又用布随便缠了几圈而已，他摆摆手：“我没事，今天得赶快去赎罪所登记变更才行，要是没赶上，明天你们就要饿肚子了……” “可爸爸的腿受伤了……”小女孩看着她的父亲怯生生说道，妻子投来的目光中也装满了担忧。 “没事！”仿佛是为了让妻子和女儿放心一样，断腿男人勉强地露出一抹微笑，单脚站立直起身子用力拍拍胸脯，“看！爸爸很强壮的！这点小伤没有关系……嘶！” 他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不仅没让母女俩放下心来，反而让她们更担心了。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高呼远远传来。 “快跑啊！那群脑子有病的人又来啦！”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高呼从街头传到巷尾，这一嗓子下来可厉害了，那些梦游般的人们如梦初醒，麻木而空洞的双眼逐渐恢复光泽，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接着原本如死水般的街道一下活泛了起来，有些人脸上露出了惊恐而又慌张的表情，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就想要离开这里，而有些人脸上却浮现期待之色，争先恐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挤。 “诶……”正好一名行人神色慌张从这一家三口身边走过，一时间不明所以的年轻男人抓住对方的袖子问道：“哥们，这是发生什么事啊？” “哎呀你别拽我！我不想和那些家伙扯上关系啊！”没想到逃跑的路人一甩袖子便挣开对方的手，在几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不过他好歹还算有些好心，边跑边提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阿克西斯教那群脑子有病的又来布道了！快跑啊！” 话音未落，街头那边又有了新的变化。 年轻男人伸长了脖子，隐约看到人潮之后正有一群人在缓缓靠近。 从存在感上就完全不同…… “各位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哎——阿克西斯教福利大放送，闻道送零食，皈依送米油啦！” “旁友，阿克西斯了解一下？” “瓜子花生八宝粥，泡面饮料矿泉水免费供应咯！大家凭传单自行取用！哎！先生把脚收一下哈！” “大家一起来信仰智慧女神伊丽莎白吧！” 那群人里面有人身着制服，推着塞满零食的小推车；有人抱着一摞传单逮着人就发一张；但更多的还是一些……就连年轻男人自己都看不懂的怪人。 “为什么妈妈那天会被吃掉？”长发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顺着街道一路平滑，向路人发出了灵魂之问。 “你免费了，你免费了，你也免费了！”风衣飘飘的寸头壮汉向每一个他看到的人抛着电眼。 “铁汁铁汁铁汁，独轮车独轮车独轮车，tskk给爷爬！”骑着独轮车的小丑广播着意义不明的信息。 “姬莉叶啊……我跟你讲，啊……”白发男人扛着一个电话亭，与公共电话相谈甚欢。 这一伙身穿奇装异服活像不知道从哪个漫展里跑出来的行为艺术者，以风卷残云之势在街道上滚滚向前。 一时间街上群魔乱舞，传单与鲜血齐飞。 这场面直接就把这帮从街另一头搬迁来的贫民给整傻了。 没见过这种阵仗啊。 东南边的人都玩这么大的吗？ 年轻男人甚至还看到有个衣着华丽的金发壮汉，一边哈哈大笑喊着‘赛高泥嗨得鸭子哒！’这种陌生的语言，一边将指头捅进了太阳穴给自己开开‘脑洞’。 “我们还是走吧……”年轻男人拉了拉妻女，看着这些人他只感觉眼皮狂跳，在街区底层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的生存经验正在提醒着他应该赶紧离开这里…… 但现在想走已经晚了。 奇装异服的人潮前进速度极快，街上行人拥挤，不断有人想要挤开人群迅速离开，也不断有人想要挤开人群加入到那人潮之中，这样一来街道反而变得更加混乱起来，使得他们行动越发困难，很快他们便被人潮吞没。 “阿克西斯了解一下！” “来来来，这个宣传折页看一下啊！” “摆烂无罪，智慧女神伊丽莎白会赦免你的！” 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奇装异服的怪人，不断有人凑上来给他们发传单，送抽纸，传教声、安利声吵着他们耳朵嗡嗡作响，晕头转向；好一会后一个人影才分开人群，缓缓来到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饱经风霜已经有些早衰的中年男人，看到这些茫然失措的贫民他脸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只是想到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他就笑得有些不自然和勉强。 “诸位同胞，你我当结为好友，义结金兰，邀为同道！来！二号位有请！到咱们阿克西斯教走一遭吧！” ………… “怕这些人出意外，还特意绕了一圈把他们都送到这里来……”克里斯蒂娜远远看着润土忙活着把那些贫民带走，眼角含笑看向吴铭。 “傲娇咯？在夜之城的时候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属性啊？” 吴铭打了个哈欠：“别闹，当时阿茶都快哭着跪下求我了，我就是看他可怜，所以就大发慈悲伸出援手帮帮他呗。” “哦？”克里斯蒂娜拉长了语调，“其实只要有人求你帮忙的话，你都会帮的吧。” “大概吧。”吴铭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这位穿越来的贵族小姐观察力虽然不算敏锐，但在这个不友好的世界中轮回无数次后她早已对别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立马意识到了他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铭一愣，摇头扯开话题道。 “没事，最近阿克西斯教进展如何了？” 他不准备把那些糟心事当垃圾倒出来。 “……”克里斯蒂娜秀眉微皱，她也看出来对方并没有想说的意思，只能对这种生硬扯开话题的行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道：“按你的要求，阿克西斯的信徒每天二十四小时分三班倒和审判庭进行高强度对线，面对那群疯狗我们这里可是完美完成了你的任务哈，给那些教派争取到了发展壮大的时间……” 阿克西斯教以近乎胡闹的传教手段，完全绊住了审判庭的所有力量，正因如此城内其他邪教才有了猥琐发育的机会——否则天启城内的异端宗教，不管是街区还是城区刚一冒头就会被审判庭剿灭。 如今审判庭被阿克西斯教完全牵制，根本分不出精力扫除内部的异端与邪教，无数异端学说也趁此机会在天启城内迅速崛起，各种异教信仰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天启城东区的圆环之理教会、、；中部的地球猫猫教、大母神教会；西方的齿轮正教、魔剑教团、南边区域的飞天意面神教以及北方内部分裂的圣光教派，更是在近乎养蛊般短暂而又激烈的信仰斗争中从无数异端教派脱颖而出，成为其中佼佼者。” 吴铭听着嗯了一声：“教派的数量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 “除了你有意培养几个教派，还有几个本土教派也趁着这个机会发展了起来，不过你培养的教派除了飞天意面神教都混得不咋样……”贵族大小姐翻了翻白眼，又有些疑惑看向吴铭问道：“不过这样真有用吗？这些教派加起来恐怕都不够审判庭打的，你该不会真准备用它们扳倒天启城吧？” 克里斯蒂娜说的没错，这些异教和异端之所以能迅速发展壮大，都是建立在审判庭的精力被阿克西斯教完全牵绊的前提下才得以成立的，只要审判庭能腾出手来，想要扫灭这些异端邪教其实费不了太大的功夫。 吴铭面沉如水：“没办法，我们的敌人可不止是整座城市，还有教会和他们信仰的神，每一份支持都很宝贵……”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说道：“可那些疯狗简直就像机器人一样，哪怕我们三班倒搞事情，他们居然也能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无休地跟上来，我也不知道能再坚持多久……” “尽可能坚持吧。”吴铭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克里斯蒂娜嘱咐道：“但不要过于勉强，万一出现无法解决的局面，一定要善用红灯戒指的力量撤离，有红灯的力量输出，自保全身而退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好，我会注意的。啊，对了……”克里斯蒂娜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伊丽莎白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了？有些好转了吗……” “伤还没好。”提到伊丽莎白的近况，吴铭表情也沉了下来，“和那种随手能捏出奇异点的怪物拼了一把还能活着已经算不错了，就算恢复治疗也没有太大效果，看样子不解决这个城市的问题她就没办法康复……” ………… 片刻后，送走了克里斯蒂娜，吴铭独自一人漫步在大街上。 二十一街覆灭，赵姒妲至今下落不明，伊丽莎白重伤难愈，种种破事堆叠在一起，吴铭现在的心情肯定是非常暴躁的。 而他又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越是暴躁，越是愤怒，他就越能冷静下来，把自己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全部转化成动力倾泻在他需要倾泻的方向。 比如现在，吴铭就因为自己干过的蠢事不断苛责自己，然后憋着寻思怎么给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整个大活。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城市的统治者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天启城的教宗也在憋着准备给天启城整个大活。 ………… 天启城，王冠区。 教宗仍旧一袭端庄华丽的祭衣，手持权杖，头戴三重冠冕，行走在一条向下的幽暗小径中。 一步，两步…… 向下的阶梯就像永无止境般，一直延伸到黑暗身处仿佛通往无底深渊的道路。 而响荡在耳边混沌疯狂的低语，也随着不断深入变得越发清晰与嘈杂。 低语像是人们在哭喊，又像是人们在大笑，像是人们做梦时的喃喃呓语，又像是有无数人在齐声诵唱着什么…… 每前进一步，对前进者而言都会造成越发强大的精神压力，精神在被步步紧逼，逐渐步入疯狂。 当精神绷紧到极限即将崩溃时，这条小径也到了尽头。 那是一处异常广阔几乎看不到天顶的地下空洞，不管是墙上、地上到处都铺满了烂泥一般的物质，而在这如同异域般的景象中，一名白发少女赤着双足站在烂泥的中心。 玉足被翻滚的烂泥浸没，逸散而出的强大生命力让烂泥中不断开出鲜花，随即转瞬枯萎，不断重复着生与死的循环。 最关键的是，她和伊丽莎白长得一模一样。 翠绿的双瞳中已经失去了任何可以称之为是人的情感，只剩下了冰冷和漠然，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审视着进入地下空间的教宗。 她已经褪去人性，成为了只剩神性的女神。 “我主，祭品已经准备好了。”教宗微微低头行礼，言行举止虔诚万分，却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大啖食粮之时已到，请尽情享用……” 第一百九十章 天启之城(十七) 那是一个由无数大大小小、尺寸不一的齿轮所组成的组合体，齿轮与齿轮紧密契合，一环套一环，积少成多，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齿轮组。 它从不运转，安静地悬在空中，不声不响。 台下，信徒们头戴礼帽，整齐就坐。 台上，光芒从天窗透入，洒遍大地。 圣女从房间黑暗深处走出，踩着淡金色的地面，踱步走过布道台中心，白色的古典长袍掩盖不住她曼妙的身材曲线，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信徒的目光。 “我看到今天有生面孔来到礼拜堂，看样子我们又迎来了一些新同胞。”她扫过台下的信徒们，看到里面几个陌生的面孔，脸上露出微笑，缓缓走下台来到一名没戴帽子的男人身前，“日安，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吧？” 圣女的声音甜美、清脆，又饱含着不可思议的亲和力。 被她这样问到的年轻男人有些紧张地回道：“是……是的。” “你又是因为什么苦恼呢？” “我……”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但在圣女的眼神鼓励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上班，深夜才能下班休息，每天都有赎不清的罪孽，拼死拼活赚到的赎罪卷，最后也不知道都花到哪里去了……” 他起初表达起来还有些磕磕绊绊，但越到后来就越流利：“我快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活着的了，看到赎罪书上越积越多的罪孽，我好像永远都没办法洗清身上的罪孽，即便老了也要永永远远为了赎罪所工作下去……” “不……可能我根本没那么重要，或许就像可怜的马克一样，哪一天突然死了，赎罪所也能马上安排人手填补工位的空缺。我搞不明白了……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还是说，我们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一口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末了才意识到自己像发牢骚一样说得太多了，甚至还说了很多在教会神父那里都不允许出现的异端说辞，后怕之下赶忙向圣女道歉：“对……对不起，我一下说得可能太多了点，在圣女大人看来我的想法可能很可笑，但是这个念头最近一直在我脑袋里挥之不去……” “你说得没错。”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圣女竟然没有反驳他的话。 “哎？圣女大人……您说什么？”男人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圣女没有丝毫不耐，不疾不徐地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活着本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没有……意义？”男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呆愣愣地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许久后他才喃喃自语道：“那我们，我究竟是为什么才一直活到今天的？” “你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只是因为你还没死而已。” 圣女的话语在耳畔回荡，她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句句都像重锤般敲击在他心头。 他下意识想赞同这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赞同的话……岂不就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人生毫无价值了吗？ “人，总会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认为自己生而不凡，认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必然有着意义。”她眼含悲悯地看着男人，“人痛苦的根源往往都是不愿承认自己平凡，不愿承认生命毫无意义，更不愿看清自己只是一枚齿轮的事实……” “别说了！” 圣女彻底击穿了男人所有的心理防线，他双腿脱力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呢喃道：“那我该怎么办……今后该怎么活下去才好……” “为什么不坦然承认这些呢？” “承认自己生而平凡。” “承认生命毫无意义。” “承认自己就是一枚齿轮。” 男人茫然抬起头，看到圣女正缓缓伸出手，清晨的微光透过天窗，在丁达尔效应下化为光束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色光辉，显得神圣而又高洁。 “就算是一枚齿轮也是会被别人需要的。” 轻声细语飘入耳中，在男人听来却无异于是天籁之音，如温暖和煦的阳光，拨开了盘踞在他心头的阴霾，救赎他逐渐跌入深渊的心灵。 “在这里的信徒过去都和你一样，因无法明晰自己的价值而痛苦，因不愿承认现实而痛苦，可你现在看看他们。”男人恍然回头，顺着圣女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张张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面庞，“他们现在都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看着那些充满了幸福和满足的信徒，男人眼中流露出渴望：“我……我也能像他们那样吗？” “当然。” “齿轮正教就是为了拯救像你这样的人存在的。” 圣女慈爱地摩挲着男人的脑袋：“承认自己是一枚齿轮，加入我们吧；或许单个齿轮的力量是弱小的，可如果无数像你这样的齿轮组合起来，恪尽职守地转动着就能产生出巨大的力量。” “我……也会被需要吗？” “嗯，社会是一个庞大而精妙的机器，就是由像你们这样的齿轮所组成的。” “我也能……像他们那样幸福地活着吗？” “当然，成为我们的一员后你就不用再思考那么多了，不用害怕，遇上困难的话，其他‘齿轮’都会来帮你的……” 男人跪坐在地如孩子般嚎啕大哭，圣女就像母亲般环抱着他的头，轻轻安抚着他。 嗤！ 圣女突然并指如刀，手刀如同切黄油般刺入男人的脑袋，手腕一翻一撬，徒手便生生掀开了后者的头盖骨，纤纤玉手从颅腔中掏出一团鲜嫩粉红的大脑，男人幸福且陶醉的表情就此凝固。 鲜血喷溅在她布满微笑的美丽面庞上，妖媚而又令人恐惧。 “别怕，不要害怕，这是成为齿轮的必要步骤。” 圣女的声音依旧亲切，轻抚着掌心那团大脑，纤纤玉指划过脑组织上的沟壑，立即就有几个身着长袍的神职人员抱着罐子走上前来，从圣女手中接过大脑开始小心翼翼剪断上面的神经与血管。 很快，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的脑子就被掏了出来，放入装满营养液的罐子，一名神职人员抱着罐子下去后，剩下几名神职者开始七手八脚合上头盖骨开始为他缝合头顶的皮肤。 圣女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哪怕失去脑子男人仍然活着，他眨眨眼，迟疑了很久才回答道：“我感觉脑袋……空荡荡的。这样……我就成为你们的一员了吗？” “嗯，之后我们就一起迎接新的未来吧。” 这一系列血腥而诡异的情景，可把那些没入教，只是感兴趣过来看看的人都给吓了一跳，顿时房间内惊叫四起，他们想要逃跑，但马上就被隔壁左右满脸幸福、满足的信徒们给按回了座位上。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圣女此刻恬静温柔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就像恶魔狞笑一般恐怖。 恐惧的尖叫一瞬间充斥了这座早已废弃的楼房中，很快惨叫就变成了绝望的呜咽和求饶，最后就连痛苦的惨叫也逐渐消退，房间再次归于死一般的平静。 ………… “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不寒而栗的场景啊。” 吉奥瓦尼站在废弃楼房之外，但在战术面甲的辅助下，他的视线却能穿透墙壁层层阻隔，从头到尾旁观齿轮正教转化信徒的全过程。 “队长，包围网已经完成，这里已经是齿轮异端最后一处集会点了。”一名披甲骑士走上前来报告道。 吉奥瓦尼点点头：“是时候让这场闹剧结束了，按原计划行事，狙杀圣女，拔除最后一个据点。” “是！”骑士领命，退下去开始安排各项工作。 同时，礼拜堂内的祈祷也逐渐接近尾声。 “诸位，很高兴，今天我们又多了好几位新的伙伴。” 一个个装着脑袋的罐子被运走，剩下几人也被转化成齿轮正教的信徒，惊恐和绝望已经从他们脸上褪去，此刻他们与其他信徒一样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神情，近乎痴迷地看着悬浮在礼拜堂上空的齿轮。 “那么让我们开始最后一步吧，现在请大家同我一起，向我们的主祈祷，请求祂的接纳，让我们……” 圣女高举双臂，姣好美丽的俏脸上流露出无比狂热的神情。 “成为主的一员罢！” 喀拉！ 玻璃轰然破碎，两根猎魔弩箭破空而来，迎面直取圣女的咽喉、心脏两处要害。 圣女也发现了向她袭来的攻击，瞳孔因惊异极度收缩，但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圣女小心！” 电光火石间，圣女身旁的信徒眼疾手快将她撞到一边，随着两声闷响，信徒代替她被猎魔弩箭射中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异端审判所！openthedoor！” 同时，门应声而碎。 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士冲入礼拜堂。 “保护圣女！” 经过台上惊变后，齿轮信徒也纷纷反应过来，虽然已经失去大脑，但残留的脊髓反应还是让他们开始自发行动，一部分人以身为盾围在圣女身旁保护她不会再被弩箭所伤，另一部分人则无所畏惧地向披甲骑士冲去，试图为圣女的撤退争取时间。 只是手无寸铁的信徒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士？ 他们在审判骑士面前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下来，很快就演变成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就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短短十几秒，那些试图拖延审判骑士脚步的齿轮信徒就像被砍瓜切菜般轻松解决，全军覆没，但马上就会有更多信徒勇敢地冲上来填补空缺。 “快！冲上去！为圣女大人离开争取时间！” 齿轮信徒不畏死亡，不计代价扑向审判骑士，他们早已失去了大脑，舍弃了权衡个人利弊得失的能力，现在他们是作为一个集体，一个整体得出了一个同样的结论。 以血肉之躯构成墙壁，为圣女撤离争取哪怕几秒钟的时间。 “诸位……” 圣女悲愤地看着信徒一个个惨死在审判骑士的剑下却无力做出改变，她就连停下脚步都做不到，只能被其他的信徒簇拥着、裹挟着向出口的方向撤离。 “你们逃不掉的。” 冷漠、浑厚的嗓音在前方响起，蹒跚前行的齿轮信徒不自觉停下脚步——他们被拦住了去路，吉奥瓦尼带着一队审判骑士堵住了出口的道路。 这名精锐审判官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与圣女遥遥对视，随即对这些异教信徒做出了宣判：“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审判庭要审判你们信仰的伪神。” “你们非要赶尽杀绝吗！”圣女怒目而视。 吉奥瓦尼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对视以作回应。 “是吗……”圣女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同样死死盯着吉奥瓦尼，“你们这些上等人把我们当成垃圾扔在街区自生自灭；编造出洗清罪孽的谎言，骗我们日夜工作为你们奢靡的生活买单；你们背后扶植培养的帮派势力、犯罪团体，更是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搞得一团糟……” “你们高高在上，对我们不闻不问，甚至乐于看到我们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艰难求生；而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轻松活下去的方法，终于有了改变站起来的机会，你们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活下去！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改变！我们难道就没有幸福的权利吗！” 圣女声嘶力竭，声声如杜鹃啼血凄厉。 可吉奥瓦尼不为所动：“上天给我的启示是：消灭异端，天诛伪神。” 更多的信徒倒下，后面的审判骑士已经解决了手头的敌人，正在合围上来，逐渐形成包围圈。 圣女长叹一声，深呼吸之后缓缓睁开眼：“诸位，最后再为了我主，为了我们的未来站起来吧……” 她无视了正在逼近的审判骑士，开始高声颂唱着咒语，周身也散发出超凡灵光，并且开始迅速向四面八方辐射。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她的颂唱，摔倒在地的齿轮信徒也有了新的变化，一阵沉闷的机械碰撞声从信徒们体内传出，就像早已生锈的机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早已身受致命伤的齿轮信徒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从喉咙中发出沙哑的低吼，血肉表皮鼓胀、迸裂、爆炸，一道道高温高压的蒸汽迸射而出，直接击中了毫无防备的审判骑士，不少人因此倒下，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 “保护……圣女！” 簇拥在圣女身边的齿轮信徒身上也发生了相同的异变，他们的血肉皮肤膨胀，整个人就像是变身的绿巨人一样膨胀了一大圈，化为一个个肌肉虬结的猛男朝吉奥瓦尼所带领的审判骑士战作一团。 这些齿轮信徒猛男化后，不仅力量和速度明显超过了正常人的极限，对刀剑的抗性也加强了许多，再加上悍不畏死的战斗风格，一时间竟然隐隐压制住了审判骑士的攻势。 “这是？” 吉奥瓦尼将猛男化的齿轮信徒拦腰斩断，剑上传来迟涩不似切断血肉的触感，随即他便看到里面与血肉结合的齿轮结构，以及从中隐隐散发而出的亵渎气息时，马上明白了关键所在，高声提醒道。 “快阻止她！她在试图让异教邪神降临！” 嗖嗖嗖！ 数道猎魔弩箭从几个刁钻的角度破空而来，却被环绕在圣女身旁的齿轮信徒以身挡下。 终于，圣女念完了最后一段咒语。 随后。 悬浮在礼拜堂的巨大齿轮组动了。 “就算被屠杀，我们仍然是密不可分的集体……”圣女的颂唱终于结束，露出扭曲疯狂的笑容，“你们这些屠夫对我们的赶尽杀绝，一次又一次对我教信徒的迫害，最终让我们的神……降临了！” 齿轮组缓缓转动，仿佛沉眠的巨兽正在苏醒。 咔嗒、咔嗒、咔嗒。 众生信仰汇聚，最终以认知为其塑形，深深烙印在集体无意识之海的产物…… 基于信仰而生的神灵。 降临此世！ “这样一来，就能有更多的齿轮得救了！” 圣女高举双臂，仿佛是在拥抱悬浮天际的齿轮组，又像是恭迎神灵的降临。 吉奥瓦尼脸色大变：“全员集中最大火力！击落邪神！” 一时间无数光刃、圣光手雷、奇迹、猎魔弩箭全落在了齿轮之神身上，引发振聋发聩的大爆炸与弥散的烟尘。 但下一秒，一道高压蒸汽喷射而出便切开烟幕，扫过数名审判骑士，连同他们背后的墙壁切成两段。 “死吧！教会的走狗！” 圣女的声音幽幽传来，又是数道高压蒸汽如激光般从烟幕中扫出，生生撕开不断弥散的烟雾，也将整栋建筑的主体切得七零八落。 房屋倒塌，一片狼藉。 齿轮之神盘踞在空中，无数嵌合的齿轮循环转动，无休无止，仿佛从创生之初便是如此，亘古不变。 审判骑士也已死伤过半。 “现在，我要去救济其他齿轮了……”圣女站在齿轮之神的阴影下，身边簇拥着身躯尚且完好的齿轮信徒，“我主已经降临此世，我等要将这里变成祂的地上神国，让齿轮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让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齿轮之神正在缓缓升空，圣女与其信徒的身影也在逐渐上升。 吉奥瓦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邪神降临的状态下，凡人已经没有多少出手的余地了。 然而就在这时。 天，裂开了。 通天巨瞳从裂缝中浮现，宛如一只正在缓缓睁开的眼睛，又如云端上的神明，高高在上地向投来视线，俯视大地上齿轮之神那个如眼屎般渺小的存在。 强烈的心悸席卷了圣女，她若有所觉抬头，正好与天之瞳对上视线。 祂看到我了…… 这样的念头无法自控地从心底升起，接着她就看到天之瞳中伸出一根根漆黑油亮、质如沥青的触手，扭动着向齿轮之神袭来。 新生的齿轮之神仿佛也感受到了危机，齿轮不断转动着变换形态连连喷射出高压蒸汽，但都无济于事，切断了一批触手，马上又会有更多的触手缠绕过来，很快，整片天空都被触手交织组成的黑幕笼罩。 圣女惊恐地看着齿轮之神被无数细长的黑色触手抓住、缠绕，祂挣扎着高压蒸汽不断射出，切断一批又一批触手，但马上又会有更多的黑色触手袭来，很快黑色触手便没了齿轮之神，就像是破碎的瓷器一般，齿轮之神被拆成了好几块破碎的组件，然后被生拉硬拽拖入那道空间裂隙中。 最后再无声息传来。 缓缓上升的圣女和信徒们也跌落在地。 无论他们怎么祈祷，都再也得不到神灵的回复。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圣女歇斯底里尖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作势便要扑向吉奥瓦尼，而后者，也重新拔出自己的骑士剑。 剑光一闪，吉奥瓦尼已经与圣女错身而过。 唰！ 吉奥瓦尼傲然而立，随手甩开剑上残留的血液。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罢了，你们……为什么又要赶尽杀绝呢……” 圣女眼中饱含着不甘和怨恨，洁白如玉的脖颈浮出一圈血线，人头落地，尸体跌倒。 一剑枭首，干脆利落。 吉奥瓦尼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断头尸体，最终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尸首之上。 “愿主指引迷途的灵魂得到安宁……” ………… 王冠区。 淤泥涌动着将古铜色的齿轮组覆盖，如同胎动般伸缩着，不时扫出一道道高压蒸汽切开淤泥，但马上周边涌动的黑泥又会覆盖上来。 这种画面，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捕食或吞噬。 很快，齿轮组不再转动，静谧地沉入淤泥中；又过了许久，满地淤泥也回归平静，仍是薄薄覆盖地面一层，仿佛就像根本没有吞噬过齿轮组这种庞然大物一样。 只是，攀附在白发少女玉足上的淤泥，翻滚着向上蔓延了几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启之城(十八) 齿轮正教的覆灭成为了一个信号。 以这一天为分界线，异端审判所突兀地转移了工作重心。 他们似乎意识到异教势力在街区内迅速发展膨胀，不再将对抗阿克西斯教团的狂信徒作为首要任务，也不像过去那样不惜搁置其他工作也要倾巢出动将其围剿，转而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对异教异端的剿灭工作当中。 晴空万里，骑士们围在一排破旧棚屋前，队列齐整，微光照耀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熠熠光辉，一双双饱含恐惧的眼睛隐藏在周边棚屋窗户之后，既恐惧又好奇地注视着这些骑士们的动向。 “异端之锤小队，剿灭许可下发，批准行动。” “收到，开始执行清理任务。” 站在方阵后方的审判官队长拉下战术面甲，在战术通讯链路中向审判骑士们发出宣告。 “开始行动，反抗、逃跑者当场格杀。” “是！” 审判骑士齐声应道，他们拔出长剑，举起劲弩，将那扇不算坚固的木门踹碎冲入屋内，随即激烈的打斗声从屋内传来，怒吼、惨叫声混作一团，在屋内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后来又变成稀稀拉拉哀嚎，最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又过了一会，审判骑士从摇摇欲坠的旧屋中鱼贯而出，与进去时不同，他们熠熠生辉的盔甲已经沾上斑斑血渍，赤红的鲜血从剑尖点点滴落。 “任务完成，异端信徒尽数剿灭。” 其中一位审判骑士向长官报告道。 审判官扫视了周边一眼，那些躲在窗后的眼睛纷纷消失，这才下达命令道：“收队！前往下一个据点！” “是！” 就如一阵风般，审判骑士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直到整条街彻底归于死寂后又过了十几分钟，那些躲在其他棚屋里的人陆陆续续才敢从门后探出头来。 他们举止畏缩，就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但恐惧遏制不住他们看向旧屋时眼中生出的贪婪。 屋里的人……应该都死了吧？ 那他们身上带的东西…… 骑士老爷们肯定不会在乎异端信徒带了什么，但对于在街区底层挣扎的人而言，那些人带的食物、衣服或是其他可以派的上用场的东西——甚至是尸体都有着不菲的价值…… 贪念这种东西一旦滋生就再难堵住，即便暂时压下也会在心底阴暗的角落悄悄蔓延，它无时不刻在动摇着人的心志。 最终把人变成舍弃道德约束，乃至人性的野兽。 随后，他们争先恐后冲入尸骸遍地的旧屋。 ………… 异端审判的范围还在进一步扩大。 审判所的骑士们最初只是打击异教信徒的集会点，但随着一个又一个异教窝点被捣毁，幸存的异教信徒不敢再去集会，化整为零转而躲入人群试图藏身。 但教会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们。 脏污稀软的烂泥地上充斥着作呕恶臭，蝇虫纷飞，一枚枚全视之眼的灵体漂浮在天际，光幕般实质化的视线无死角不间断扫过街道，将整条街纳入监控。 街区也有阶级之差，有权有势的人住在街区繁华地段的独栋别墅中，佣人齐全，享受着土皇帝待遇一般的生活；差一点的，也能在拥挤，但环境相对整洁的单间公寓中相对体面地度日；而无权无势，甚至什么都没有的人……就只能在这样臭烘烘的棚屋里渡过。 而这里无疑就是最底层住民苟延残喘的地方。 “封锁街道！一间间搜！一个都别放过！” 十几人的小队，他们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手里拿着木槌、锄头和草叉活像是一群农夫组成的民兵，他们在两名审判骑士的指挥下砸开棚屋的门，将里面惊慌失措、不断挣扎的男人拖了出来。 “大人！我不是异端！我真的不是异端！” 男人被粗暴地推倒在泥地里，他吓坏了，接着衣裙破烂、打着补丁的女人嚎叫着也被人从屋内拖了出来，紧随其后还有三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孩子。 男人认识这些人，他们是街区自治队的成员，还有两个骑士老爷，所以只敢缩在原地不断磕头求饶，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虽然街区是没有秩序的无法之地，城区的老爷名义上也不会管到这里来，但在这里运营的农场、牧场、工厂以及其他产业都需要人来管理维护，所以每条街区一些有才能的住民‘主动’站出来组成了自治队。 说白了，他们就是城区找来的狗腿子。 自治队的小队长就是其中一员，被城区的老爷找来当狗，而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也没人引以为耻，相反在街区的住民看来能当狗是一种荣幸，多少人想当都还当不上咧。 随着异端审判不断深入，异教信徒不敢再集会，隐藏在人群中不再露面，想要揪出他们，审判庭就需要不少熟门熟路的狗腿子来协助搜捕。 自治队就满足这个条件。 小队长看着跪伏在烂泥里的男人，谄笑着对审判骑士说道：“大人，我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异端，咱们是不是……” “注意你的言行。” 披甲持剑的骑士瞪了小队长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他，表情冷酷。 “它是不是异教信徒，你说了不算。”骑士将男人踹倒在地，“我说了才算。”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请您放过我吧！请您放了我吧！” 男人跪伏在泥水中不断磕头，眼泪鼻涕混作一团试图亲吻骑士大人的脚平息他的怒火。 “滚开！是你自己招？” 审判骑士可不吃他这一套，一脚便把抱着大腿的男人踢到一边，在他像狗一样再爬过来之前拔出了剑，指向一旁的母子四人，意思不言而喻，“还是我逼你招？” “我……”男人迟疑了一下。 剑光一闪，女人绝望地瞪大了双眼，一团暗红色的血迹逐渐在她胸口晕染开，她张大嘴巴似乎想发出痛呼，但却只发出一阵气音便软趴趴倒在地上，任由鲜血在烂泥地上不断扩散。 惨叫和哭嚎慢了一拍才响彻街道。 “这么害怕受到审判？显然你是有罪的。” 审判骑士随手甩去剑身残留的血液，又指向嚎啕大哭的小孩，在男人惊恐绝望的惨叫声中，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你自己招，还是我逼你招？” “啊——！！！” 剑光闪烁，半大的孩子也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是你自己招，还是我逼你招？”审判骑士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我……我……”男人紧咬着下唇，悲痛而又恐惧地看着那两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又看着另外两个大哭的孩子，垂下了头，“我承认……我信过异教……” 招供后男人猛地抬头想要辩解：“可是我……” 可话音未落，剑已刺穿他的心脏，男人只感觉胸口一凉，随后全身就像泄了气一样天旋地转地摔倒在烂泥地中，鲜血不断从喉头咳出，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意识也逐渐朦胧起来。 弥留之际，他听到了骑士老爷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看，现在他不就承认自己是异端了吗？异端的家属也是异端，全部处死。” ………… “嗦螺门，留在这里躲好。”其中一栋棚屋里，赵姒妲穿好大氅，戴上兜帽将娃娃般精致姣好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下，向着门的方向走去，“等人散去之后，你再悄悄离开，在之前说好的地方汇合。” 嗦螺门一见她这阵势就慌了：“喂喂喂！现在出去你疯了吗？你该不会是准备去偷袭审判官！？” “……” 见她没有回答，嗦螺门更慌了赶忙拉住她的斗篷：“别啊！姐，你是我亲姐，你之前受的伤不是还没恢复吗？这时候出门逞英雄救人，这不是找死吗？！兴许等杀够了他们就离开了呢？” “不可能的。” 她指了指窗外，嗦螺门顺着方向看去，那里已经堆起七八具尸体，审判骑士处决了几个孩子后，又把另一家棚屋里的人拖了出来，重复着刚刚那一套流程。 “他们会一间间搜索，直到确定这里没有他们认为的异端。” 嗦螺门道：“就算这样，你去袭击他们也太危险了吧。” 赵姒妲停下脚步，觉得他说的话颇有道理，回头道：“要不你去？” “我只是飞面神选，又不是神的亲儿子。”嗦螺门狂翻白眼，“而且我和煮沟通的时候，他也没要求我牺牲生命去救其他人的，只告诉我量力而行。” “我觉得，我承担不了这个重任。” “嗯，所以就该我站出来了。” 赵姒妲语气平淡，她永远都表现得如此冷静。 “不在这里阻止他们的话，接下来就会轮到隔壁，隔壁的隔壁，直到整条街都被他们杀光……”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最后轮到我们。” ………… “你有没有信过异教？是不是异端？” “我……”汉子铁骨铮铮，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地大声辩解道，“我不是异端！我没有信过异教！” “看来你信仰的异教邪神教过你怎么面不改色撒谎，应当处罚！”审判骑士露出狞笑，向他的妻子举起长剑。 “不——！” 汉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却只能看着骑士的剑毫不留情向妻子脖颈砍去。 剑光闪过。 笑容凝固在审判骑士的脸上，长剑断成两截摔落在地，骑士也轰然倒地，泥水四溅。 而他的妻子毫发无伤。 “敌袭！” 另一名审判骑士马上反应过来，一手拔剑，一手拉下战术面甲准备呼叫支援，但为时已晚。 锋锐无匹的操偶丝悄然飘过，旋即化为无数弧光在他盔甲关节处连连闪现，同时一个娇小身影从他身侧的阴影浮现，小手一翻，就像熟人打招呼一样轻轻拍在他肩膀上。 啪。 这一拍就像推倒了第一枚多米诺骨牌引发连锁反应，早已被丝线切断的肢体登时四分五裂，摔落在地，这个审判骑士哼都没哼一声，也化为了一堆七零八落的尸块。 自治队的民兵哪见过这种大场面，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就逃离了这里。 但这并不代表安全了。 遍布在天空的全视之眼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战斗，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街道，汇聚在尸块中心的孤独人影身上。 赵姒妲缓缓扯下兜帽，露出颇具特色的无机质灰瞳，她抬头看向一只全视之眼，双方的目光在半空交汇。 没有响起警报，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全视之眼就像气球一样漂浮在空中。 但她知道，无声的挑衅已经顺着这些眼线传达到对方那里。 赵姒妲向天空缓缓抬起右手，袖口滑下，露出却不是手，而是从中间裂开，向两侧扭转的手臂外壳，以及中间七八根长短不一黑洞洞的枪管，指向天空。 在抬起手这短短两三秒钟内，她的手臂已经在宽大的袖口中快速完成了翻转、变形、重组的过程。 下一秒，枪口喷涌出火光，火力全开，化作灵体本应该免疫物理伤害的全视之眼竟完全无法抵挡这些子弹的攻击，纷纷在空中爆散，人偶少女旋转着身子不断调整射击方向，高速飞行的子弹不一会就将漫天的全视之眼全都撕成了碎片。 审判骑士会在猎魔弩箭上镌刻超凡符文，赵姒妲也会，而且她通常是拿热武器进行超凡化改造的。 处理完这一切后，赵姒妲才收回手，解除武装变形状态。 而那汉子只看到那枪管正在缩短，之前为了腾出位置而折叠起来的金属部件正在重新展开，拼接、咬合、转动、重组；由内到外，从简到繁，由小到大，每一次变形蕴含着简洁高效的美感，不带丝毫多余变化，可整体变形组合在一起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幸存的几人目瞪口呆注视着这一切。 最终变化随着手臂外壳翻转缓缓合上而告终。 那只手与常人无异。 人偶少女看向摔倒在的汉子，出声提醒道：“不想死就赶紧进屋，追兵很快就来了。” 汉子这才惊觉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妻子朝他们的棚屋跑去，连道谢都忘在了脑后。 另一边，发现敌情的消息早已顺着全视之眼在审判骑士的情报网中传递，周边其他几支正在执行任务的审判骑士接到警报，立即放下手头尚未处置的贱民，迅速且默契地形成合围之势包围了赵姒妲。 “发现异端！” 不消多时，审判骑士怒吼回荡在街道上，几团超凡灵光从街头巷尾的阴影中冲出，他们如龙卷风摧毁停车场般扫清面前一切障碍物，像一只蛮牛朝赵姒妲撞来！ 而赵姒妲只是向他们举起了右手。 变形。 枪械战斗模组展开。 火力倾泻。 当先一名审判骑士当即被无数子弹打成筛子。 镌刻超凡符文的盔甲没有产生任何有效的防护作用。 超凡盔甲或许能抵挡同样进行过超凡化的冷兵器，但在超凡化的枪械面前还是不够看，能提供的防护力不会比对折的纸要高上多少，反而盔甲的重量在这时还会拖累他们闪避的速度。 大人，时代变了。 “超凡弹药？！对骨人战术！” 而审判骑士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主，立马就有了对策，冲锋在前的两名审判骑士一按盔甲某处的搭扣，沉重的盔甲瞬间裂开、脱落在地，他们速度也比之前快上几分，弯弯绕绕顺着不规则的跑动轨迹朝赵姒妲冲来。 同时靠后的一个审判骑士奋力朝前扔出一枚手雷。 赵姒妲的义眼镜头优先捕捉到了朝她飞来的那枚手雷。 枪口调转。 开火。 嘭！ 手雷凌空爆炸，炸开却不是火焰之花，而是一朵在空中绽放的钢铁之花。 空中飞舞着一片片细长的金属薄膜，如同羽毛般随着气流在空中起起伏伏，而更加细小的金属颗粒则随着爆炸时的压力快速排开，悄无声息间遍布整个战场。 那些特制的金属薄膜会在空中形成类似法拉第笼的结构，瘫痪探测设备，扰乱电波，将骨人从骨人网络分割出来；金属颗粒作为优良导体能破坏电路、无效化骨人使用紫电掌等电磁武学；同时对于骨人而言，一旦落入这种烟幕弹就会陷入变成瞎子、电磁武学无法使用、乃至自身电路都受到威胁的窘境。 可以说这是专门针对骨人开发出来的武器。 如果对象是骨人的话，这一战术自然无懈可击，封烟废掉骨人的探测手段，队友就能安全而快速地接近敌人。 但…… 他们的敌人不是骨人。 火光撕裂了空气中飘舞的金属颗粒，发起冲锋的两名审判骑士满脸不可思议地化为一堆碎肉，摔倒在地，紧接着一条矮小的人影从烟幕中窜出，靠后的审判骑士立马反应过来，拔剑便砍。 一剑劈下，剑至中途便被赵姒妲后发先至，并指如刀打在剑脊上，偏转了斩击轨迹，随后欺身上前，变掌为拳裹挟破空之势朝审判骑士胸口打去；剑势已歪，又被人逼入近身战，审判骑士只得舍剑对攻。 拳影相交，两人数招攻防中已经决出胜负，审判骑士被完全压制，随后更是随着赵姒妲右手一记空挥，接近交手时缠在骑士身上的操偶丝骤然收紧将其切得七零八落，命丧当场。 而赵姒妲则转向包围网最薄弱的这一边，一路疾驰，冲出了包围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启之城(十九) 随着赵姒妲冲破包围圈，闻讯赶来的审判骑士们也纷纷从阴影中蹿出，紧随其后转移战场。 街道重新归于寂静。 只剩下横死街头的尸体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暴行。 人偶少女轻车熟路地在街巷中七拐八绕，一路疾驰，但始终甩不掉紧紧缀在身后的‘尾巴’。 街区的构造、建筑分布、道路情况以小地图的形式呈现在她视野左下角，一条绿色辅助线在小地图上蜿蜒延伸，而人偶少女只需要一边注意时间，一边跟着这条导航线不停前进就行。 在藏身起来的这段时间里，赵姒妲早就摸清了周边地形并绘制出了小地图，哪里地形复杂，哪些位置容易被合围包夹，哪里的路比较好走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哪里是无法下脚的烂泥地都能分分钟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这也确实在逃离追捕时给她带来了些许不会被轻易包夹的优势…… 但……这一点，敌人也一样。 ****审判骑士的红点正紧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移动着，更多的红点则分布在周边不同的街道、小巷上同步推进，用于表示他们预测路线的红色虚线更是呈包围之势布满了周边街巷要道。 之前意识到对骨人战术无效后，审判骑士也不傻，立即改变了作战方针。 他们将分布在周边的全视之眼全调集过来，以制空优势实时掌握并共享赵姒妲的位置，而审判骑士则各自散开，以一个松散的阵型分布在附近几条街道、小巷中与她同时移动，始终对其保持着的合围之势。 漂浮在高空的全视之眼，视线化为探照灯扫过满是烂泥的道路，照亮大地，同时也将街道上的一切细节尽数纳入观察：赵姒妲的一举一动、空气湿度、风速风向、乃至空气中飘舞的灰尘数量，全部都会转写为视觉情报输出到审判骑士们的面甲之中。 这是在两名同伴在追逐中突然身首分离或是拦腰裂开后，审判骑士意识到对方拥有肉眼难查的武器后，就将全视之眼的细节观察调到了最高感度，不允许疏忽任何细节。 不管是小动作也好，还是肉眼难查的操偶丝也罢，在全视之眼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纤毫毕现。 当然，他们看到更多的还是一些没啥卵用的垃圾情报，只是如此一来，赵姒妲‘在移动时利用地势布下操偶丝逐个击破敌人’的计划也就此告吹。 追逐战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就演变成双方拼底力，看谁在路线规划上失误更多了。 但很显然，这一局面对赵姒妲而言无疑是压倒性不利。 就像现在。 外围红点不动声色占据每条路线的路口节点，进一步围堵赵姒妲可选路线。 这半小时里，包围圈正在不断缩紧。 审判骑士人多，人多就意味着容错率高，无论是谁出现失误都能有队伍进行补全，而赵姒妲只要走错一步，就可能会万劫不复。 在双方情报均势情况下，只要他们不是频频失误，继续维持现在的阵型对赵姒妲围追堵截，她能走的路自然会越来越少，拖得越久，就会有更多支援进场。 人偶姑娘轻巧地翻过一堵矮墙，像猫一样轻盈落地后便再度发力疾驰，街景飞速从视野两旁掠过，向着前方路口冲去。 “只要穿过前方路口就能到达路况更复杂的街巷，他们的包围网不可避免会出现漏洞……” 她确认了一下时间，这样对自己说道。 有漏洞，就意味着有突围的机会。 只是小地图上位于赵姒妲前方的红点也察觉了她的意图，立马放弃了原本的路线规划，转身逆行拐了个弯出现在缩略地图的路口上，同时现实中一名审判骑士从街口闪身而出，堵住去路，抬手举起猎魔弩，扣下扳机！ 早有小地图示警的赵姒妲毫不意外，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进一步加速，一跃而起。 笃笃笃！ 几乎是在赵姒妲闪身躲避的同一时刻，银光闪闪的猎魔弩箭就落在了她刚刚站的位置，而人偶少女已经高高跃起，一蹬墙壁让身体在空中改变方向，如炮弹般‘砸’在审判骑士面前。 曲肘。 出拳！ 两秒内赵姒妲已经打出十七拳，拳影层层叠加，如雨点般落在审判骑士厚重的铠甲上。 狂风骤雨般的连打之后，赵姒妲飞身回退，再度与对方拉开距离。 然而遗憾的是，刚刚一系列连打似乎一拳都未能穿透对方的装甲，甚至就连一点拳印都没留下来。 审判骑士这时后怕地摸了摸身上，刚刚被近身的瞬间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现在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后连连狞笑：“哈哈！就这？哈哈哈哈哈！打拳多用点力啊！还不如被蚊子叮一口来的疼！” 看到对方的反应，赵姒妲福至心灵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接着扬声器已经模拟出一个低沉的男声。 “おまえは、もう死んでいる（你已经死了）” “什么？！” 审判骑士听不懂她的话，疑惑地皱起眉头，但紧接着从脑袋里传来的剧痛让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手脚、身体如吹气球般极度膨胀，很快这个气球就被吹到了极限。 嘭！ 爆体而亡，红白之物混着骨片骨板四散炸开，糊了一地一墙，膨胀变形的铠甲也掉了一地。 短暂交手间拦路之人已除，前路再无阻挡，但这么一耽误，赵姒妲身后穷追不舍的三个审判骑士也追了上来。 “你已经跑不掉了！” “抓住你了！” “受死吧异端！” 三个审判骑士从路口的另三个方向袭来，两把太阳直剑、一把彻甲三尖枪分左、右、背后三个方向夹击赵姒妲咽喉、头部与后心，同时天空还有数根猎魔箭矢抛射而来，覆盖了整个路口。 人偶姑娘也摆好迎击架势，大量数据流在眼中流过。 演算开始！ 审判骑士的身影、从天而降的猎魔箭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无穷可能，无限未来都以重影的形式在人偶姑娘眼前层层铺开，一瞬间近乎无穷无尽的未来幻影铺满了她的视野。 演算揭示了未来。 随后。 她闭上双眼。 可能性翦除。 无数幻影轰然破碎，再次睁眼时只剩下被她保留确定的未来。 赵姒妲扯下大氅甩开一边，随风飘舞的大氅阻碍右侧袭来骑士的视野，接着闪电般侧身扭转险险避开左侧骑士的袭击，长剑贴着锁骨擦过，然后她右手一翻顺势扣住那名审判骑士的后颈，将这个至少一百多斤的骑士当成巨剑抡圆横扫，猎魔箭矢瞬间就将这倒霉蛋给射成了筛子，接着这个人肉大剑又把右侧袭来的同伴给生生砸飞。 而此时，自后心袭来的长枪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赵姒妲也没有想过要躲避这一攻击。 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罐子从人偶少女的后背弹出，正面砸中了躲避不及的审判骑士。 接着，光淹没了这个路口。 审判骑士只感觉脸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中，眼前一黑，晕头转向，随后伴随着面部传来强烈的灼烧痛感，眼前又‘亮’了起来，耳边炸响刺破耳膜的高音，最后他眼中的世界变得又亮又安静，手上的枪偏转了轨迹，突击冲刺也随之变形。 赵姒妲早已关闭了光学和听觉传感器，在闪光弹炸开这百分之一秒内，她抓住了机会。 上半身以超越人类极限拧转一百八十度。 拧身。 右臂变形，仿生蒙皮和精巧的机关结构如花瓣层层绽放，五根长刀般的利爪弹出，没有一丝阻滞划过人体。 鲜血喷溅。 尸体倒下。 乌云散去，微光照耀在这片街区上，照亮了人偶少女残破、凄惨的身躯。 左臂像是被什么人用巨力生生撕下，连带着左肩和小部分躯干也被扯下，暴露出不规则的撕裂伤，以及内里不计其数卡死齿轮和变形的机关结构。 二十一街毁灭那天，她虽然带着嗦螺门逃出生天，但未能全身而退。 这伤就是在那场灾变中留下的。 小地图上更多的审判骑士正在赶来，在赵姒妲的视野中，她也看到远处路口隐约出现了几名审判骑士的身影。 右臂恢复原状，人偶少女最后确认了一下时间，挑衅般向赶来的骑士摇摇手，在他们的怒吼声中闪身窜入路况复杂的小巷中，再也不见踪影。 “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下次再见吧……” ………… 时间拨回半小时前。 嗦螺门从门后探出头来，左顾右盼扫视四周，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应该都走了吧……” 没人回答。 他的疑问，自然不会有人回应的。 确定没危险后，他才从门后闪身而出，迅速顺着一条小巷离开了他躲藏的街道，走在阴暗小巷中嗦螺门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只感觉一阵胃疼。 “煮啊，你这是要坑死你的神选啊……” 他轻车熟路行走在巷子里，躲在棚屋里的日子里他也周边地形牢记于心，在小巷中穿行无阻向着目的地笔直前进，他刚一走出巷子来到街道上，下一秒马上就退回了暗巷。 因为嗦螺门看到街上还有其他人。 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人正在‘审判’几个人。 “你是不是异教徒！” 为首看上去像是小队长的人抓起一个女人的长发大声质问着。 “不……不是……” 女人似乎被吓坏了，连连摇头否认，然而她的行为只迎来了一顿毒打。 “放屁！骑士老爷说了！你这种表现叫‘心虚’是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会有的！你肯定是异端！” 几个人一拥而上，拿着手中的棍子对女人进行施虐，其他几个跪在地上接受审判的人也遭受着毒打，凄惨的哀嚎响彻整条街道，隐隐传出好几条街。 嗦螺门在阴影中看着这一幕，不由握紧了拳头。 “看不过去了？”神灵的声音响荡在耳边。 “只要是人，看到这样的事都会生气吧。”嗦螺门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街区人，虽然对这种事情见过无数次了，他也会为了自己苟活眼睁睁看别人死去，但始终没办法将这种事情当成理所当然。 “那要管吗？” “不敢管。”嗦螺门的回答斩钉截铁，转身就准备找条别的路离开，“你不是让我去接应起其他异教徒吗，哪有时间管这些事……” 看不过去是真的，怂也是真的。 “我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异教徒……呜呜……不要……不要打我……” 恐惧和疼痛淹没了女人的内心，她蜷缩起身子，双手抱头，却始终不承认这莫须有的指控。 但，她的邻人最先崩溃了。 “是她！她就是异教徒！不要打我了……我向你们举报！我曾经看过她在家里偷偷举行异教仪式！”同样遭受着毒打的小孩最先忍受不住疼痛，在恐惧中说出了莫须有的指控。 殴打他的几个人顿时停下手来。 “对！她就是异教徒！” “我亲眼见过你偷偷祭祀邪神咧！” 见这样有效果，其他几个邻人也纷纷指认女人是异教徒。 女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不要……求求你们……呜呜……我不是异教徒！我真的不是异教徒……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为什么你们要说谎！为什么！” 她的辩解早已无人倾听，狂热、盲目的人群早已不管不顾了。 “打死她！她就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异教徒！快打死她，不然骑士老爷会把我们都杀掉的！” “对！打死她！杀了她！” “不能让她活着！” 对异教的恐惧，对审判庭的恐惧，对惩罚和审判的恐惧，最终成为压倒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变成了暴力宣泄，促使着他们挥动木棒如雨点般落在女人身上。 那些指控女人的人这时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场斗争中，如果他们不能成为加害者的话，就只能成为受害者了。 嘭！嘭嘭！ 几声闷响，三个殴打女人的人软软倒下。 “有敌人！”小队长先反应过来，转头便看到一个男人就站在那三人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滴血的石块，顿时大怒，“他来救这个女人，肯定也是异教徒！只有异教徒才会救异教徒！” 人们纷纷反应过来，朝嗦螺门挥起棍子，但却没有人看到，一团蠕动的虚影不知何时在人群中浮现，并且迅速膨胀。 接着人群炸开了。 “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啊……”嗦螺门把还在滴血的石块扔到一边，身子还在不住颤抖，“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异教徒……” 他拉起奄奄一息的女人，架起她就向之前的目的地跑去。 “没事了！我来救你了！再坚持一下！” ………… 浩浩荡荡的异端审判开始了。 全副武装的审判骑士踢开满是异端信徒的礼拜堂废屋集会点的大门冲入其中，在极短的时间里将屋内信徒当场格杀，随后收队前往下一个异教据点。 街区自卫队的队员们在修士和审判官指导下，开始挨家挨户排查异教徒和异端，无论是否被指控 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异端的嫌疑。 每一个人都有是异教徒的可能。 当大众恐惧到达一定阈值时，不可避免就会出现了雪崩般的连锁反应。 就像那个夜里一样。 不成为加害者，就会成为受害者。 人们开始相互指控，相互审判，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 日复一日，天启城每一个街区都在上演着剧情相似的戏码。 在审判所的攻势下最先覆灭的是魔剑教团。 其据点所在的九街——是个以‘打造武器’为特色的街区，从打造精良耐用的凡品刀剑到制作有自我意识的魔剑妖刀，从为他人提供兵刃到把人本身改造成武器，方方面面样样俱全，不胜枚举。 在这样大环境下发展起来崇拜刀剑的教团，自然也在描绘神灵形象方面下足了功夫，他们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打造出他们神的样子，赋予了神存于此世的躯体，又在审判骑士的迫害与屠杀下，绝望痛苦的信徒们在临死前将认知与信仰融合为一，为神赋予了灵魂。 那一天，九街所有居民都看到了一尊屹立在大地之上的钢铁巨人剑指苍穹，向天之瞳发起叛逆。不计其数的刀剑腾空而起，异教神灵向世人彰显万剑归一的奇迹，最终不敌天之瞳被无数触手活活拆解、分割的画面。 ………… 王冠区。 晋升大教堂。 “如今大母神教会、地球猫猫教、圆环之理教会的异教首脑已经伏诛。异端邪神确认消灭，信徒信仰也已破碎，这三个异端教派实质上已经覆灭，对蔓延到城区试图分裂教会的圣光教派，相关人员在近期也将处置完毕……” 宽敞的升天之间中，审判所的吉奥瓦尼正在向教宗沙力万汇报着自己近来的工作。 吉奥瓦尼——年轻有为的精锐审判官，能迅速且精准地完成启示，在指挥战斗、搏杀以及狩猎异端方面的才能无出其右，一度被众人认为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审判长，经常被拿来与同样年轻有为的骑士长进行比较。 而如今这名字更是随着他的‘战绩’名声大噪。 从审判所所长手中接下异端审判的重任，指挥审判骑士剿灭了接连六个异端教派，数次直面异端邪神全身而退，一系列的经历简直就是传奇中的传奇，精英中的精英。 只不过现在这个精英心中有些忧虑。 听着他汇报完毕，端坐在御座之上的沙力万缓缓睁开眼，双眼幽邃：“孩子，我感觉到你的灵魂充满了迷茫，你心中似乎有很多疑问？” 吉奥瓦尼不敢直视那双如深渊般不见底的双瞳，目光接触一瞬后便自然地垂下目光：“冕下，地球猫猫教和圆环之理教会过于特殊，主虽然未降下启示赶尽杀绝，但我们目前也没能抓到任何一个信徒，就此放任那些异端逃离，是否有些……” 他仔细斟酌着字句，迟疑了一会后才缓缓说道：“是否有些不妥？” 就和齿轮正教一样，这些教派也有神灵降世，出手干涉凡世，但仍旧无力挽救行将覆灭的教派，最终神灵不是被天之瞳按死就是被拆成碎片零件，但唯独地球猫猫教和圆环之理教会这两个例外不同。 其他异端教派都是被审判庭逼入覆灭绝境时，信徒愿力和怨力汇聚才有了神灵降世，但这两教派却是先有神灵降世，在神灵被天之瞳撕碎带走后，教派再才经历了覆灭。 “圆环之理教会大司教侯木菈与地球猫猫教的豆泥教皇，自我献祭唤醒他们信仰的邪神后就解散了他们的异教，这两个异端信仰的异教徒们就已经消失不见，虽然现在他们没有表露出什么危害，我担心他们会在暗地里搞破坏……” “主给予我们的启示是覆灭除阿克西斯教团外的七个异端教派，猎杀七尊异端邪神。”然而，沙力万似乎对他的担忧不甚在意，“七这个数字不能少，更不能多，主不会因为你过度完成工作而喜悦，我们只是完成主的启示即可，其他的都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情。” “可是……”吉奥瓦尼还准备在说什么，但老教宗的视线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强烈的气势席卷升天之间，但他的声音仍然平稳、柔和：“吉奥瓦尼，不要擅自揣测我主的深意。” 吉奥瓦尼猛地醒过神来，冷汗都顺着脑门子就流下来了，连忙低头躬身道：“是，是我僭越了。” “嗯，不必如此惶恐，主会宽恕你的。”沙力万又恢复了往日慈祥老者的状态，淡淡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冕下，我准备开始对飞天意面神教进行清理了。” “嗯……”沙力万沉吟了片刻，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冥想，但时不时点头的样子又像是在聆听着主的教诲，良久后他才缓缓回道，“主的声音已经揭示了他的名字，下去做准备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启之城(二十) “火刑场，嗦螺门……” 走出晋升大教堂，灿烂温暖的微光落在吉奥瓦尼身上，灰尘化为点点光粒随风起伏，他对此浑然不觉，还在低声呢喃着自己所听到的名字。 “竟然能让主两次降下启示，这一次你不会再这么好运能逃掉了。” “吉奥瓦尼？”一个有些意外的声音传来。 “嗯？”吉奥瓦尼听到呼唤停下脚步，抬头就看到一个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灰绿色双眸如湖泊般深邃的金发男人正向他打着招呼，他面露惊讶，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赶忙行礼，“向您致敬，骑士长。” 虽然吉奥瓦尼经常被拿来和骑士长做比较，但教会内他的职级比骑士长要低一级，还是有必要行礼的。 骑士长摆摆手道：“无须多礼，我的兄弟。” “能再见到您我也很高兴。”双方稍微寒暄一阵后，吉奥瓦尼才开口问道：“您已经没大碍了吗？” “蒙主庇佑，只是死了一次暂时回到主的身边而已，只是凡世仍需我等耕耘，所以很快我又离开了主的身边，降临凡世。”骑士长摇摇头，谈到这个话题让这个美男子显得有些阴郁，“只是那些精神崩溃的兄弟就没那么好运了……” 吉奥瓦尼道：“那他们……” “三分之一的精锐骑士目击神孽，心智污染精神异化，就算是主也难救，剩下大部分的人也变成无限分裂的失控肉团，等救回来我主身侧时，精神早已消磨殆尽，陷入永眠……” “怎么会这样？”吉奥瓦尼愕然，他前阵子在加班时虽然隐约听到过相关的消息，但没有想到损失居然这么惨重。 骑士长摇摇头，叹息一声：“事后回想起来，神孽恐怕早已洞悉了主对我等的恩赐，她把神孽因子注入骑士体内诱发畸变，用未知的手段解析了夭寿术式，将凋亡效果逆转成增殖效果，解放肉体生长限制，细胞就开始无限制分裂生长……” “听起来有点像是……癌症……” 吉奥瓦尼看过一些旧世界典籍，书上面是这么称呼这一疾病的。 那时人们对这一疾病谈之色变，畏之如虎。 失控的细胞会撕裂、破坏正常的细胞组织，四处游荡转移侵入其他的器官与组织，像寄生虫一样取营养壮大自身，在病人体内无限制分裂、复制、生长并攫取更多的营养，最终杀死患者…… “据说癌症到达晚期，患者会被一种名叫癌痛的剧烈疼痛所折磨，很多病人就是被这种痛苦活活折磨到心力交瘁，甚至请求停止继续治疗的……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有多痛。”吉奥瓦尼心里有点发毛，猜测道，“所以他们是疼到精神崩溃的吗？” “不，他们的精神不是在疼痛中崩溃的……”骑士长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们是活生生把自己逼疯的。” 吉奥瓦尼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啊？” “神孽解放了骑士们的肉体生长限制后，骑士们的肉体就发生了异变。”骑士长揉了揉额角，表情阴沉，“他们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成球，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个接一个从他们的身上脸上长了出来……” 吉奥瓦尼：“啊？这……” 骑士长低声描述着，思绪也随着描述逐渐飘回那个惨烈的战场上。 一团面目可憎，大小与人相仿的肉球上，逐渐生长出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随机生长的五官错乱排列着，逐渐在肉团表面形成一张张扭曲、可憎的面庞。 千人千面，喜怒哀惧各不相同。 骑士长就身处无数肉瘤肉球之间。 有的人脸放声大笑，狂喜乱舞邀请他也成为他们的一员。 有的人脸怒不可遏，状若疯魔挥舞肉须攻击曾经的上司。 有的人脸嚎啕大哭，声声泣血求他手下留情。 有的人脸惊声尖叫，肝胆俱裂想要逃离他的追杀。 群魔乱舞中的骑士长没有怜悯，亦没有丝毫迟疑，手起刀落将过去的同伴一一斩杀。 肉团切开，露出一块块隐藏在皮肉之下灰白色的脑组织。 每张脸背后都长出了独立的大脑。 而促成这一切的神孽正在远处笑盈盈看着他慢慢前进，绿芽破开少女细嫩白皙的皮肤生长出来，白皙修长的大腿化为扭曲根须扎根大地，随风飞舞的蔚蓝长发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根根长满绿叶、不断扭动枝条，半纤维化的姣好面庞露出微笑，看起来既妖媚又诡异。 接着她向另一头的骑士长抬起长满绿芽的手，缓缓伸出手指。 “下一个就是你啦。” 轰！ 她的话如同弹丸般击中骑士长，后者只感觉胸口一沉，接着一簇簇绿芽破胸而出，鲜血飞溅，绿芽飞速抽枝成长，而他的身体则以更快的速度干瘪皱缩下去，在他惊恐的注视下眨眼间绿芽枝条便吞没了他，把他化为半人半树的怪物。 “骑士长……骑士长！” 耳边传来的呼唤让梦魇轰然破碎，骑士长猛然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快速回归现实风景——没有变成肉球的同伴，没有那颗似树似人的神孽，自己也没有变成半人半树的怪物。 最先印入骑士长眼帘的是面露关切的吉奥瓦尼，他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在前者眼前挥了挥手：“骑士长，您怎么了？” 短暂的茫然后他全想起来了，自己站在晋升大教堂前，在等待觐见教宗沙力万冕下之前与路过的吉奥瓦尼闲聊了两句。 骑士长长出一口气，更加用力揉了揉额角：“没事，稍微走了会神。” 吉奥瓦尼不疑有他：“没事就好，每张人脸后都长着大脑……照你这么说，神孽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不止是解放肉体生长限制那么简单了……重新孕育生命，神孽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骑士长道：“毕竟它们违逆过主，甚至还曾一度分裂、窃取过主的权柄和力量，能行使主的部分权柄也很正常……”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吉奥瓦尼道，“还要以一个能行使权柄的神孽作为对手吗？” 作为教会暴力机关之一的骑士团如今精锐近乎全军覆没，受到重挫，想要再发起一次围剿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然。” 可令人意外的是，骑士长似乎对此胸有成竹。 “主已降下启示，事情全都在祂的掌控中……” 吉奥瓦尼像是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 “只需要一切遵从主的启示便可。” “嗯，一切遵从主的启示……” ………… 这场异端狩猎终于临近尾声。 短短两周，天启城现存的二十个街区，十个城区都被这场大型迫害闹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早些日子，一伙参与异端审判的福音修士捣毁了飞面神教的集会点，将聚集在那里的异教徒一网打尽，在场的诸多干部与大先知馍西被抓，剩余信徒也四散奔逃，飞面神教名存实亡。 而今日，随着教会的公开处刑，异端审判也将进入收尾阶段。 考虑到对阿克西斯教团时将很难留手抓活口，迫害飞面教逼神灵现身等多种原因，最终审判所才决定这个时候公开火刑这些异教徒，一方面是给予这些异端邪说铁拳打击；另一方面也是强化教会的权威和掌控力，先杀鸡儆猴，用最酷烈的处刑方式让街区的罪民长长眼，搞清楚在这里信异教会会是什么下场。再施展主的奇迹向罪民赐下奖励，这样他们的信仰才会更加虔诚且忠诚。 给了一鞭子，总得再给颗糖的。 所以这不止是一场处刑，更是一场表演。 前几日，火刑台的搭建已经完工，为了表演能让更多人看到，火刑台搭得又高又大，一排高高耸立的火刑柱更是醒目万分，广场上不论从那个角度都能看到挂在上面的飞面信徒，而为了更多人观看，还用教会独有的信仰奇迹实时记录、转播台上景象，光幕投射在整片天空上，不止是远处的人，就连其他街区的人抬个头都能看清台上的情况。 台下人头攒动，武器闪亮、装备精良的骑士组成一条松松垮垮的防线禁止民众靠近，人群乌泱泱一大片聚集在这条分界线后，一双双或恐惧或麻木的眼睛闪烁着看向火刑台，议论纷纷。 此时，随着吉奥瓦尼在火刑台上出现，原本嘈杂的处刑广场一下变得安静下来。 作为处刑、猎杀无数异端的精锐审判官，他的存在感和压迫力确实很强，光是站在火刑台上，睨视众生，就足以让台下围观群众心惊胆战，缄默噤声。 “呵。”等到台下完全安静下来，吉奥瓦尼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开口道，“罪民们，你们生而有罪，生来就应当是跪伏在地上，并且永远跪下去的泥巴种，仁慈的主不愿见你们的灵魂深陷永劫，便给予你们赎罪的途径，希望终有一天你们能洗清罪孽，进入祂的国度永享极乐……” “可是！” 吉奥瓦尼话锋一转。 “你们之中有些人却辜负了主对你们的期许！被魔鬼所诱惑，背弃了主拜起其他的偶像！” 配合信仰奇迹，让这位精锐审判官声音中带上了摄人心魄的魔力，哪怕只是一句发泄不满的威吓，也足以具象化为沉重的压力让人心惊肉跳，双膝发软俯下身子，跪伏在地。 “审判要开始了……”广场不远处的巷子里，赵姒妲一边冷眼看着吉奥瓦尼在台上表演，一边开口问道，“你信的神还没有对你下达指示吗？” “煮说了让我们等待机会……”嗦螺门说着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在人偶少女平静的注视下终于顶不住松口道，“好吧，我承认我煮平时很没溜，但关键时刻没掉过链子，你看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不是挺有成果的吗！” “时间快不够了。”赵姒妲眺望着远方，义眼不断聚焦缩放时而扫过正在表演的吉奥瓦尼，时而扫过台下，将武装骑士、暗哨的位置一一记下，并且在运算核心中逐渐构筑出立体模型，“而且有点不对劲，敌人比预计的要多太多了……” “那我再联系一下煮……” 赵姒妲点点头，没有再搭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火刑台。 ………… 台上吉奥瓦尼的表演也接近尾声。 短短几分钟里，他暗中多次施展信仰奇迹，对看台下的罪民进行威压恐吓，将他们的精神逼迫到极限，接着又施展另一种效果相反的奇迹安抚他们紧张的心理状态，然后再压迫他们的精神……这样起起落落几次折腾下来，围观群众甚至真的开始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就是因为这些异教徒信了邪神，才让城区的老爷们看不起他们，才让他们成为生生世世的罪民，接着进一步陷入到更加狂热的忏悔与迁怒之中——这些人现在恨不得自己化身审判骑士，上前将这些异端烧成灰烬。 他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这才大声宣布道。 “那么现在，审判异端！” 他一喊，底下的骑士们气势如虹地发出震天齐呼，带着那些陷入皈依狂热的围观群众们也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 “杀了他们！” “审判异端！” “杀死那些异端！” 台下群情激奋，喊声震天，仿佛台上那些异教徒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 一团团炽白的烈火点燃火刑柱，圣焰熊熊燃烧。 这种信仰圣焰不会像凡火那样很快将被火刑者熏死或烤死，它燃烧时不会产生有毒气体，亦不会产生高温气体灼伤受刑者的肺部，它会慢慢点燃异教徒的灵魂和肉体，然后一点一点就像蜡烛一样将其燃烧殆尽。 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 这些人的命运将会是被活活烧死。 砰！ 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枪响，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吉奥瓦尼也忍不住朝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所有人走神的瞬间，接着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火刑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现到最近的一名审判官身边，趁对方注意力被吸引毫无防备之际，伸手一探…… 便将对方的脑袋摘了下来。 血如泉涌，尸体倒地。 随后身形急转向着下一个目标冲去。 直到摘下第三个审判官的脑袋时，台上的审判骑士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武器警戒，那个身影这才停了下来，随手将摘下来的脑袋丢到一边，脑袋咕噜咕噜滚到吉奥瓦尼的脚边。 “你的到来主早有预料。”吉奥瓦尼丝毫不意外，“无魂的人偶。” “只要有足够的情报信息，有限度推演未来并不算什么难事。”赵姒妲缓缓取下兜帽，“你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回答我的问题，伊丽莎白被你们弄哪里去了，还有……怎么找到阿克西斯教团？”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女神转生(一) 火刑台上的惊变就如同在平静池塘中投下一块石头，短暂混乱后就在看台边布防的审判骑士们抽出武器纷纷冲上台去，藏身在暗处的人也行动起来，围观群众一见这些骑士老爷个个都行动起来，顿时陷入恐慌拔腿就跑，慌不择路。 什么？你问他们为什么要跑？ 开玩笑，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吗？毕竟被召集到这里来看处刑的围观群众心里都很清楚，这些骑士老爷打起来可不会在乎贱民的贱命，要挡了路，骑士老爷的解决方式多半就是把他们给顺手砍了。 人群一下就炸开了锅，乱了起来，他们本能朝着离骑士老爷比较远，且比较安全的小巷中涌去，慌忙逃窜的人群就像是在奔流在江河支脉中的水一样，迅速远离看台在广场上摊开、涌向周边的小巷胡同。 “不准离去！处刑尚未结束，擅自逃跑者格杀勿论。” 吉奥瓦尼威严冰冷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而真正令他们停下脚步的却是一面墙，一面堵住巷口胡同散着金光的半透明墙壁。 纷飞的圣典书页如小广告般贴满大街小巷，升华显现的结界将整个广场包裹起来，变为一个无法进出的密封场所，全视之眼纷纷升空，另一边审判骑士们也已冲上看台，结成阵势向赵姒妲围去。 面对合围而来的敌人，赵姒妲不慌不忙，五指微屈，缠绕在指尖的操偶丝骤然收紧，松松垮垮遍布在各处的透明丝线受力绷紧，缠绕在平台、支架、火刑柱、地板上的丝线闪过一道道弧光，干脆利落地将其切成两段，紧接着整个看台突然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隆隆巨响。 “这个是……” 而此刻，高悬天际的全视之眼此刻自然也看清了看台上隐藏的重重杀机，负责链接观察战场的观察员几乎是咆哮着发出警示。 “止步！前面有危险！待在原地不要前进！不要前进！” 脚下平台随着耳畔响起的警示突然动荡起来，审判骑士也不愧是精锐，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仍然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冷静和判断能力，绝大多数骑士不仅生生刹住脚步，同时还激活了骑士披风上镌刻的缓降术式。 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操偶丝从他们脚边地板险险划过，只差一点就能把他们也给切成两段，脚下平台也轰然崩塌，此时提前激活的缓降术式起到了效果，他们没有被重力拖曳着摔在地上变成一滩肉饼，反而像羽毛一般乘着风缓缓从天空飘落。 只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庆祝自己活了下来，赵姒妲已经完全握紧右拳，半空的不可视之网再次收紧，趁他们在半空中无法闪避借力的机会把他们切成了数段，一时间哀嚎痛呼不绝于耳，残肢断臂随着血雨洒落地面。 大难不死，必有补刀。 刹那间，火刑台分割得七零八落，大块大块血肉碎块、木块混着血雨从天而降在广场上，部分支撑结构被破坏更是导致看台部分轰然垮塌，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慌，所幸围观群众本来离得就比较远，看台一塌也没有多少平民因此受伤，反倒是冲天而起的烟尘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 “看来你对今天也是早有预谋……” 烟尘之中，吉奥瓦尼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警惕可能从各个角度袭来的攻击。 然而等了半天对方都没有趁此机会发起偷袭。 “不说话也算时间的，你还有一分三十秒，伊丽莎白被你们弄哪里去了。” 烟尘中传来的只有赵姒妲平静淡然的询问。 吉奥瓦尼哑然随即放声狂笑，笑到眼泪都快出来的时候才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不，不愧是她心心念念的无魂傀儡，哈哈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咳，只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仿佛变脸戏法般突然收起笑意：“每个冲击圣城的神孽都自称伊丽莎白，不知道你想听哪个神孽的末路？” 烟幕之后的赵姒妲瞬间读懂对方隐含的意思，她随手甩掉手上沾的鲜血，表情平淡：“不止一个伊丽莎白来过这里？” “哦？难道她没跟你说过？” “说什么？” 吉奥瓦尼挑了挑眉：“也是，这种事她不会跟你说……对吧，人偶？或者说……代号94d1213l1s？” “！”赵姒妲眼中数据流停滞了一瞬，旋即马上恢复正常，“你说什么？” 然而回答她的是攻击，剑锋未至，搅动起的强风已经迎面吹来，吹散了周边笼罩的烟幕，吉奥瓦尼超凡战甲上的符文逐一闪烁，战术面甲完全覆盖面部已然进入战斗态势，他如同一头蛮牛般冲散烟雾，双手紧握长剑以迅雷之势向赵姒妲劈来。 赵姒妲拉出五条操偶丝拦住剑锋去势，迸发出清脆声响，强压吹拂的狂风将两人周身的烟幕吹散，双方一触即退，但这还没完，吉奥瓦尼顺着反震之力后退缓冲，紧接着手中长剑一翻变劈为斩再次攻来！ 人偶姑娘也拉出更多操偶丝正面迎击。 剑光、弧光在两人周身缠绕、撞击、最后相互抵消。 火花四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难分高下。 “本该死去的亡灵，就该好好滚回坟墓里呆着，你也是，神孽也是。”吉奥瓦尼挥剑连斩，因为面甲的关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古树复苏，永昼永夜，骨人叛乱，神孽之灾哪个不是因你们而起的？！” “就是因为你们不肯去死，事情才会变得愈来愈糟！我们本可以与虫草病共存，像虫族那样摸索出与真菌共同进化的未来，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复苏了古树来禁锢菌主，结果弄巧成拙引发了大灾变！” “共存？你想过没有，在共存之前有多少人会因虫草病而死？”赵姒妲丝毫不为所动，偏头侧身，迈着轻巧的步伐闪转腾挪，以毫厘只差避开对方的攻击，然后反手一扫，操偶丝如鞭子般发出破空之声将其逼退，“必须隔断孢子的传播途径，一旦让它在人类世界爆发，就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死！” 长剑被连翻弹开，攻势处处受阻，吉奥瓦尼越打越憋屈，越打越窝火，他一剑劈开操偶丝，变式为刺：“死亡率连百分之五都不到！致死率甚至比旧世界的流感还要低！” “就算只有百分之五。”此刻赵姒妲已经完成了对策算法，闭着眼都能吊打对方，看都懒得看剑刺来的轨迹一下，微微偏头，剑锋擦着少女脸颊上的仿生蒙皮划过，只留下一道轻微的伤口，而她趁着一剑刺空的机会，顺势欺身突进一拳砸在对方胸口：“放大到六十亿那就是三亿人会为你们的决定丢掉性命！” 嘭！ 哪怕有超凡符文强化，胸甲愣是被一拳打得凹陷下去，吉奥瓦尼更是被打得倒飞而出。 “更何况虫草病的致死率不止是百分之五。”赵姒妲缓缓收拳。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背叛，才让菌主的虫草病失去了控制……”审判官咳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体内五脏六腑都好像在剧烈震荡一样，动一下都艰难无比，只能瘫在地上看着人偶姑娘缓缓靠近：“呵，结果现在世界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你看看，三亿人的性命和六十亿人的性命相比，谁更重要？”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愿意牺牲，才让世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吉奥瓦尼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咆哮着大吼道。 “就是你和神孽造成了大灾变！” 赵姒妲不自觉停下脚步。 无法反驳。 在尝试救所有人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搞砸了。 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人偶姑娘做的，但作为共享过记忆数据的赵姒妲却无法否认、推卸这一事实。 异常电信号在心智模型中游走，核心动力炉也随之悸动，往昔记忆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 “曾经生存在神代时期的菌主——维布尔，在这个时代复活了。” “为什么不组织人手前来支援！你们应该很清楚虫草菌在人类社会扩散流行会是什么后果！” “根据我们的研究来看，染上新时代虫草菌的死亡率远低于百分之五，甚至比现在人类社会的流感致死率都要低，而且有些凡人病患康复后甚至因为真菌共生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超凡资质，所以我们判断没有对其进行管理的必要。” “绝对不能让虫草菌在这个世界蔓延……” “抱歉，我们和菌主做了个交易。” “这一切牺牲都是为了让超凡社会再次伟大！” 赵姒妲仿佛沉入了回忆的海洋，向着这些记忆资料的最深处下沉。 虽然赵姒妲早就共享过异界自己的记忆数据，但存储转录和阅读消化是两码事，至今为止赵姒妲也只是粗略阅览过一遍这些记忆数据，其中仍然有许多细节部分没能深入了解，却没想到今天因为几句话触景生情引起了相关记忆的联想。 而在吉奥瓦尼看来，此刻走神的赵姒妲无疑是暴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他强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抬起了猎魔手弩。 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回忆碎片在赵姒妲眼前闪过，她还沉浸在回忆之海中。 吉奥瓦尼缓缓移动手弩，瞄准了对方。 同时记忆画面定格，她看到了埋藏在异界自己心智最深处的记忆。 伊丽莎白下半身完全融入参天巨树中，发丝也化为随风飘舞的枝条，但那张因植物化逐渐妖媚的美丽面庞上，依旧挂着往昔亲切温暖的笑容。 “我也来帮忙吧，不过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我，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得陪我去一趟通古斯湮灭坑和百年石棺吧！” 扣动扳机。 爆裂弩箭激射而出！ 回忆画面轰然破碎，破空之声已至。 这时就体现出战斗演算模型的用处了。 哪怕是在走神时突遭袭击，赵姒妲依旧根据演算模型快速确定了双方的位置和可能到来的攻击，并且及时作出应对，右手化掌顺着破空声传来的方向一抓，不偏不倚虚握住高速飞行的弩箭，同时翦除能力发动否定半途爆炸的可能性，她上半身微微偏转，一偏一带便让弩箭轨迹在自己面前划了个弧线，随后悄然松手任由弩箭朝着她左后方飞去。 轰！ 刚一脱手没多久，弩箭就轰然爆炸。 赵姒妲被爆炸带起的气浪掀飞，些许扭曲变形的零件从她左肩的伤口中掉出，摔倒在地连滚了好几圈。 同时炸开的还有吉奥瓦尼胸口凹陷下去的胸甲，而审判官更是突然感觉五脏六腑传来像是被撕裂一样剧烈绞痛，哇的一声咳出几口混着血肉碎块的鲜血。 怎么回事？！ “建议：你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赵姒妲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表情依旧淡然。 “我参考骨人的赛博武功，将高频振荡的‘劲’打进了你的盔甲里，刚刚那是短时间高强度共振后最终导致金属断裂，当然这个过程中不免也有部分‘劲’通过盔甲传入你的你体内。” 赵姒妲看着咳出混血碎块的吉奥瓦尼。 “要是继续乱动的话，你会死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女神转生(二) 爆炸火团缓缓升起在空中翻涌、膨胀，化为滚滚黑烟，膨胀气流席卷看台，卷起强风将袅绕的烟尘吹散，审判骑士也看见了躺倒在地不断咳血的吉奥瓦尼。 保护吉奥瓦尼大人！ 花了不少功夫才穿过不可视之网的审判骑士立即反应过来，擅长近身搏斗的骑士们提剑冲刺，一拥而上，虚实交错的剑影交织化为铺天盖地的绵密剑网，在审判骑士们默契的配合下，所有躲避的退路尽数封死。 剑影围攻的中心，赵姒妲双眼缓缓睁开，流光闪烁。 即时战斗演算！ 她视野中世界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界变成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成的简约空间，花花绿绿的色块、线条在审判骑士的身上浮现——以肩膀为球心展开的白色半球防御圈，手脚上延伸的运动轨迹线，顺着长剑展开的半球形斩击区。 随着审判骑士快速靠近，半球形斩击区不断压缩赵姒妲的闪避空间，甚至半球体开始相互重叠，攻击范围相互交错，再无任何空隙可钻。 不过，赵姒妲一开始就没有躲闪的意思。 十几条不断运动的高亮实线从铺天盖地的剑影中拆分出来，高速镜头已经牢牢锁定每一把长剑实际存在的位置。 操偶丝切开空气，如鞭子般顺着红色实线的位置抽去，分别迎上从各个角度朝她斩来的长剑。 弧光闪烁。 剑影交错。 铛铛铛铛！ 打铁般清脆鸣响一时不绝于耳。 人偶少女就站在刀光剑影的风暴中心，火花在身旁接连绽放。 演算视野中与操偶丝相撞的红色实线如幻影般消散，近身的审判骑士被震得连连后退。 稍远一些，待在不可视之网以外的审判骑士纷纷掏出猎魔手弩，扣动扳机，刻满超凡符文的猎魔弩箭倾泻而出在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眨眼间便化为密密麻麻的倾盆箭雨，将赵姒妲连同台上的审判骑士尽数笼罩。 而审判骑士似乎根本不在乎背后来自队友的冷箭，哪怕身处箭雨笼罩范围也没有显露丝毫退意，重整态势稳住身子后再度提剑上前，发了疯般以舍身之势一次又一次发起攻击。 赵姒妲也不敢托大，手腕一动召回操偶丝，透明丝线在身侧相互缠绕，形成一道不可视防御网，演算核心高速运转，迅速解析攻击漏洞与反击策略，死死将剑影挡在防御网外。 同时，箭雨落下。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从天而降的猎魔箭矢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那些落点正巧是审判骑士的猎魔弩箭，在下落途中偏转了原本的攻击轨迹，以毫厘之差避开了他们的身体，如描边枪法般落在看台地板上。 而剩下的弩箭……全部落向赵姒妲所在的位置。 友方识别、分裂、引导、锋锐、贯穿、加速、转向…… 每根箭矢上都刻着十几种不同效果的超凡术式，不仅有自动校准攻击轨迹的能力，更能辨识并避开友军单位，这些弩箭最后要么落空，要么被打落，要么就是击中目标，除此之外根本不存在其他比如误伤队友的可能。 所以顶着箭雨冲锋的审判骑士根本不用担心被误伤。 但这对人偶姑娘来说现在情况就不那么友好了。 哪怕有即时战斗演算辅助，操偶丝交错重新构筑不可视之网，也只堪堪将九成弩箭拦截下来，但却有十余根隐藏在箭雨中的箭矢如流星般突破层层拦截，以刁钻角度封死赵姒妲所有闪避的空间，朝她身体各部要害飞来！ 这才是杀招。 看台之下，隐藏在各处狙击点的审判骑士缓缓放下大弓 。 经由全视之眼获取确定最佳狙击点，封死对方的所有闪避路线，通过观察者统筹大局协同作战，争取机会，最后借助倾盆落下的弹幕遮掩，他们在暗处张弓搭箭，发起刺杀。 弓拉满月，箭发似流星。 而此刻，隐藏在箭雨中的杀机，终于图穷匕见。 什么？ 赵姒妲义眼闪烁，高性能义眼在目击箭矢的瞬间，便已经计算出攻击轨迹并逆向追踪到了狙击者，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重点。 超频运算，开启！ 思考速度加快，时间趋于停滞。 破空而来的弩箭就像被固定在半空再无寸进，未来在眼前层层铺开，无量大数般的可能性虚影悄然出现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她身上也冒出无数重影，穷尽算力推演出来的未来投射在视野之中，世界也因此变得暧昧模糊就像全损画质的老旧影像。 可能性翦除！ 重影开始快速减少，未来推演在人偶姑娘的能力下被人为筛选、抉择，每一批重影消失都代表着一批可能性分支被删除，世界也在迅速回归清晰，最终只剩下一套重影。 未来已经确定。 超频解除，时间开始流动。 赵姒妲指尖翩翩舞动，操偶丝按照演算结果主动撞上几根破空而来的弩箭，偏转原本的射击轨迹使其弹开其他弩箭，而被弹开的弩箭又会干涉更多弩箭的射击轨迹。 就像推倒多米诺骨牌般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弩箭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弹幕瞬间崩溃，以人偶姑娘为目标的弩箭全被巧妙弹开，外面箭雨如瀑她站在安定点内丝毫无损。 可还没等她喘口气，审判骑士又搏命般冲了上来，台下也在重新装填弩箭，准备进行第二轮密集打击。 骑士疯狗般的进攻与密集箭雨，一下让她落入不利局势。 原来如此。赵姒妲一拉操偶丝，环绕周身的操偶丝迅速扩散，将疯狗般的攻击一一挡下，她也马上理解了对方的意图，上次之后已经研究出针对我的手段了吗。 人偶姑娘非常不擅长应对两种情况。谷 一种是遭遇战。 作为一个以情报和事前准备来决定战力上限的超凡者，面对未知的敌人，在不熟悉的地点，进行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无疑是对赵姒妲而言相性最糟的战场。 大部分时候她能赢的原因，只是因为长久以来她与各路超凡者对抗留下的经验卷积、演算模型，以及通用策略组涵盖面实在太广，再加上算力碾压进行同步演算，所以才很少落到下风。 一言以蔽之，就是短板很长。 长到对方的长板都追不上。 而另一种就是现在这种一对多的战场。 其实不擅长的理由也很简单，同时面对的敌人越多、攻击越多，需要纳入计算的因素就会越多，算力需求也会呈几何式增长；理论上来讲，只要敌人的数量够多，发起的攻击越密集，总会有一些攻击在计算之外…… 就像现在。 赵姒妲操纵操偶丝展开不可视之网自动拦截攻击和箭雨，翦除可能性分支保持战局把控，这些都要占用海量算力资源，甚至还得进入超频状态才能做到，只要审判骑士保持好战斗节奏拖入长期战，她迟早会出错的。 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但，这种局面并非无解。 赵姒妲手腕轻抖，搅动操偶丝迎击防御的同时，一组超凡术式已经悄然编织成型，一阵强烈的冲击波便以她为中心迸射而出掀飞了围攻而上的敌人。 糟…… 几乎是每个审判骑 士心中都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而其中一个倒霉蛋应证了这一预感的准确性，下一秒，他就与一双如玻璃般的双瞳对上了视线，无机质眼瞳中常年流动的数据字符，在此刻终于汇聚成了能被人读懂含义的超凡术式。 瞳术，发动。 心灵震爆。 强大的精神力轻而易举瓦解了审判骑士的心智防御，随后这股力量在心智深处引爆，他就感觉像是有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接着灵魂脱体而出再也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下一秒，他的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用瞳术解决了一个敌人后，赵姒妲没有丝毫停留马上转头寻找下一个目标，冲到另一名审判骑士面前，一掌向他胸口拍去，而对方的应对也着实不凡，不仅不躲，甚至是在身体失衡状态还能发起反击，长剑噌的一声覆满涌动的超凡能量，迎击而上。 铛！ 剑掌相击，发出沉闷的金铁声。 接着，长剑碎了。 短剑碎片四散飞舞。 剑掌相击的瞬间，审判骑士就意识到双方如鸿沟般的战力差距，他马上改变策略果断扔掉只剩半截的长剑，舒展双臂想拼死锁住赵姒妲的手臂为伙伴争取一点机会时，正好看到赵姒妲向他抬起了右手，一根黑洞洞的枪管从掌心探出。 砰！ 惊雷炸响，火焰喷涌。 审判骑士的脑袋如被砸碎的西瓜一样迸裂开来。 而赵姒妲看都没有多看一下自己的战果，立马转身去追击猎杀下一名敌人。 维持阵型！不要分散给她机会！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审判骑士反应虽快，但等重新聚拢阵型时，已经有数名队友接连折损在了人偶姑娘手里，正面作战的审判骑士不再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双方攻守力量便在瞬间逆转，败局已定。. 赵姒妲一扯操偶丝，不可视之网骤然收紧，最后两名审判骑士闪避不及，手臂被齐齐削断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又用操偶丝将这些人牢牢捆住后，她才缓缓走到吉奥瓦尼身边。 操偶丝蔓延，悄然爬上了这名精锐审判官的脖子。 继续乱动你真的会死的，我还有话没问完。 赵姒妲冷静地说道，而吉奥瓦尼此时***偶丝勒得满脸张红，面目狰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之前凭借坚韧的毅力爬到了看台边，眼看只剩几步就能翻下台与赶来接应的部下汇合，但现在这几步却宛如天堑。 一道流光从远处急速袭来，赵姒妲只是微微偏头，箭矢便擦着脸颊飞过钉在身后的看台上，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浮现一道血痕，她瞥了箭矢射来的方向一眼。 没了近战合围牵制，即便你在暗处隐藏再多的狙击手也没有多大效果。 人偶少女说着，勾了勾手指。 同时，远处一道弧光闪过。 台下某处隐蔽的狙击点内血如泉涌。 脑袋先落地，尸体才倒下。 又是一波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 ……吉奥瓦尼感受着从观察者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小动作，转过头阴恻恻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但是你又能撑多久呜哇？！ 吉奥瓦尼不可置信的惊叫声中，赵姒妲面无表情把他当做盾牌挡在身前，同时操偶丝编织不可视之网制造双重防御，箭雨落尽，吉奥瓦尼毫发无伤，而躲在他身后的人偶姑娘也完好无损。 弩箭在侦测到吉奥瓦尼存在后，自动偏转了攻击轨迹。 我的任务只是坚持两分钟就够了，本来我也不抱希望能从你嘴里问出什么。箭雨过后，赵姒妲 随手将吉奥瓦尼甩到地上，操偶丝蔓延将其身体、脑袋牢牢固定，两根操偶丝更是刺穿眼皮将双眼强行拉开。 你？！ 吉奥瓦尼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赵姒妲缓缓睁开符文流转的义眼：不过在撤退前还是尽可能带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女神转生(三) 瞳术的开发，恐怕能算得上超凡世界中里程碑式的发明了。 施展常规超凡术式往往需要经历调动超凡能量，编撰术式，最终形成超凡效果的麻烦过程，而瞳术就简洁得多，它像近现代人类发明的枪械一样，只需要提前将名为超凡术式的子弹准备好，储存在眼瞳中等待击发，然后在实战中只需要通过目视作为触发就能完成快速施法的手段。 而诸多瞳术中，又以精神类术式发挥最稳定。 无论是用眼瞳放出黑色火焰，还是射出激光，又或者是拉出闪电，若非近身战出其不意，攻击性瞳术都可能因为视野焦点、敌人闪避或距离过远的关系落空；而辅助类瞳术的使用效果往往两极分化，上下限差距极大，强者能用一个弱点视觉把敌人切成十七份，弱者哪怕用上石化之瞳都可能被人用镜子弹回来石化自己。 只有精神/心灵类术式是稳定发挥的。 对于精神类术式来说，‘看，这一行为本身就意味着信息的传递和交互，只要存在传递和交互的通道，术式就能生效。所以甚至只要满足目光所及+视线交错这两个条件，哪怕对方只是无意识扫了一眼，根本没看到施术者都会中招，施术隐秘不说还不存在落空的可能。 当然，瞳术的发明也让那帮专修精神类术式的心灵法师减轻了负担——他们终于不用再穿上一身板甲，拎着钢铁权杖正面敲晕敌人后，再捏着对方的头盖骨进行施法了，也不用再因为没控制好力道敲死目标，结果生意白白被死灵法师给抢走而生气了。 赵姒妲义眼中流转的数据组合成超凡符文，一套超凡术式组成的组合拳在吉奥瓦尼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快速成型。 瞳术，发动。 心灵冲击。 磅礴的意识流化为洪水一瞬间冲垮了吉奥瓦尼的心智防线，紧接着精神力化为无数丝线穿过心智防线，刺入对方生物脑，在对方的心智因为冲击而重启之前，新的超凡术式已经顺着精神力丝线入侵对方脑海。 摄魂。 生物脑高级功能区的活跃性被快速镇压，吉奥瓦尼即将从眩晕中醒来的主观意识也便被压抑到最低程度，心防瓦解。 夺魄。 彻底击穿心防后，最后的术式才展露出其獠牙，超凡力量穿过已然崩溃的心智防线深入对方毫不设防的意识深处，直接读取思绪与记忆。 骑士长率领骑士团精锐讨伐神孽失败…… 骑士团精锐几乎全灭…… 神孽至今下落不明…… 失去主观意识的遮掩后读取记忆再无任何困难，赵姒妲遨游在深邃悠远的黑暗中，无数大大小小的七彩泡泡从黑暗中飘舞出来，吉奥瓦尼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泡泡表面上连翻浮现，供她阅览。 整个超凡施法过程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钟，但赵姒妲已经在吉奥瓦尼的脑海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原来你们也没有抓住伊丽莎白吗…… 人偶少女站起身来松开固定吉奥瓦尼的操偶丝，抬眼看向台下，审判骑士已经越过不可视之网结成密集阵势步步紧逼走上看台，更远处还有源源不断前来的支援部队正从街道小巷中涌出。 啧……赵姒妲咂咂嘴，现在地利优势已经完全丧失，想逃出这里就意味着要杀穿这些审判骑士——虽然她能依靠歼灭模式杀穿这种密集阵列，但保护不了那些被救出来的信徒。 更多敌人已经结成阵势一步步逼上台来，最前面两层的审判骑士手持大盾，将自己和同伴保护在大盾之后缓缓推进。 赵姒妲轻哼一声，甩手弹出一卷操偶丝，抽向其中一个大盾骑士。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镌刻着树 纹章的盾牌上***偶丝生生切出数道深刻的划痕，但却并未穿透大盾。 强大的力量也通过大盾传导到后面的骑士身上，但他只是稍微晃了一下身子便在后方队友的支撑下便稳住了身形，很快就重整态势，继续前进围成一个半圆将赵姒妲包围起来。 骑士架着大盾缓步前进，抵挡着无形夺命的丝线，一根根尖锐明亮的枪头从盾与盾的缝隙中刺出，配合大盾包围圈进一步压缩赵姒妲的闪避空间，而从大后方射来的箭矢更是如噩梦般对她穷追不舍。 赵姒妲游走在盾枪阵中，灵巧地避开两根刺向胸腹的长枪，拧身侧头闪过箭矢的同时，还能一拳打在迎面砸来的大盾上，利用特殊的‘劲，将盾牌轰得粉碎，接着马上就有两个大盾骑士冲上前来补位，盾牌挥击之间再次将她的攻势逼退。 但这无济于事。 别说击碎一个骑士大盾了，哪怕能击碎十个、二十个的骑士大盾，对方也能快速补足空缺，没过多久赵姒妲就被逼得险象环生，很快就在逐渐收紧的包围圈中被数名大盾骑士用盾死死压制住。 看吧……我早说过的……声音从骑士群中传出，接着骑士们主动让开一条道，吉奥瓦尼在两名骑士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他已经恢复意识，但搜魂术式强行入侵生物脑所造成的的损害逐渐凸显。 他双眼通红，口鼻都流出鲜血，剧烈的脑出血不仅剥夺了他绝大多数正常感官，让他只能依靠别人搀扶才能行走，就连从嘴里吐出的字句也尤为含糊：你的到来，主早有预料。 主早就预料了你将殒命于此。 吉奥瓦尼居高临下望着被大盾牢牢压制的赵姒妲，无数长枪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这些骑士就会毫不留情地刺下长枪，将人偶少女残忍解体。 那可未必……赵姒妲扬起眉毛，瞥了一眼天空，说不定有些神对这个判决有不同看法。 吉奥瓦尼眯了眯眼，此时台下流民们爆发出的一阵嘈杂惊呼，他心中没来由得生出一丝不妙，接着他突然瞪圆了眼睛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猛然抬头。 扭曲错乱的虚影不知何时在天空逐渐成形由虚化实，如小麦般、扭曲粘腻的触以违背物理准则的方式相互攀附、肢纠缠在一起化为更大的触须，细小的椭圆状褐色颗粒，不可名状的裙状物质与乳白色的不规则碎块拱卫在发光球体周边，终日不休在这个难以名状存在的身边发出聒噪而疯狂的噪音。 两团软质的深色球状物体从触须中缓缓钻出，它有着凹凸不平的粗糙表面，深邃到仿佛能将光线吸入其中的表皮，这双由生物血肉、尚未发育的胚胎与植物碎末混合在一起的可怖事物，化为了不可名状存在用于观测世界的眼睛，与吉奥瓦尼以及无数审判骑士对上了视线。 在对上视线的瞬间，吉奥瓦尼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个身影如此的亵渎神明，或许祂就是神明本身。 目睹神灵的存在，sahk。 声音从那团扭曲身影中传出，接着，疯狂淹没了他的意识。 ………… 不久之前。 正当赵姒妲冲上看台孤身行刺吉奥瓦尼，成为审判骑士们围攻的目标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看台背面，有个笨手笨脚的身影悄悄爬了上来。 随后，在全视之眼升空后，人偶少女操偶丝肢解看台扬起蔽日烟尘。 嗦螺门手脚并用紧紧抱着一根支撑横梁，身子就像航行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般随着看台摇晃而甩动，他虽然很想放声尖叫，但想到自己在隐秘行动，最终还是将惊叫生生咽在喉咙里紧抿嘴唇发出一连串低沉的闷哼，啊……呜呜呜呜—— 不过幸运的是，看台解体 、崩塌时的巨大轰鸣盖过了他憋在喉咙里的惊叫，而看台剧烈摇晃与震颤释放的应力也没有摧毁他抱住的那根支撑衡量——至少现在他不用担心横梁在剧烈摇晃中断开，把他给甩出去了。 我真是信了煮的邪！淦了，当时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答应煮的启示来劫法场？而且就我们两个？我特么疯了吗？我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以先吃的身份告诫所有同胞，千万别信煮的鬼话…… 年轻的神选者絮絮叨叨疯狂埋怨着自己，但行动上却一点都不放松，咬牙抱着这根一人合抱的横梁，像只毛毛虫般在横梁上蠕动，很快就爬上了看台。 总算上来了……嗦螺门擦了一把汗，抬眼看向眼前的景色。 看台已经被一分为二，他正站在看台竖立火刑柱的后半部分，只是刚刚还矗立在台上的火刑柱皆已倒塌，只剩下一朵朵炽白圣焰如雪莲在几近坍塌的看台上绽放，绚丽而又圣洁。 只不过很快这一美景就被断断续续从火焰中传出的哀嚎给破坏了。 嗦螺门从短暂的沉醉中猛然惊醒。 这是刑场，而这些火焰是教会用来处决异端的残酷刑罚。 以灵魂与肉体为燃料，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如附骨之疽缠上来，而且在受刑者的灵魂与肉体燃烧殆尽之前，异端绝不会死亡的残酷刑罚。 无论看上去多么圣洁，都无法粉饰暴行的实质。 如果说前面是赵姒妲与吉奥瓦尼表演的舞台，那么看台后半部分就是他的战场。 而他的任务就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救出所有被抓走的同胞。 圣焰炽白耀眼，跳跃的火光中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形，只能听到有气无力的哀嚎从火焰中传出。 再坚持一会！我马上救你们出来！嗦螺门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团圣焰前，伸手探入熊熊燃烧的炽白圣焰。 他的指尖刚一触及圣焰，洁白的火焰就嘭得一下将整个人都点燃成人形火炬，可预想中灼热和剧痛并未传来，来自飞面大神的加护起了效果，覆盖体表的异端能量奋起反击灌入圣焰，接着火焰之花如阳春融雪崩溃、瓦解最终消弭于无形。 是先吃吧？我们可算等到救援了……火焰逐渐消散，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幽幽传来，仿佛终于因为火焰消散而放下重担松了口气。 没事吧？我马上……不等火焰完全消散，嗦螺门就抽出小刀冲上前割开绑住他们的绳子，但当他看清几个绑在火刑柱上几个信徒同胞的模样时，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们没事？ 几个信徒虽然双手反绑在火刑柱上，但一眼望去这几人精神饱满，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烧伤的痕迹。 啊？你说这个啊？大煮教挣开绳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最后一次***时，煮给我们每个人都上了个叫……额，好像是叫爸服的玩意儿？ 是buff。另一边还在火中的信徒插嘴道。 哦对！是叫buff的东西。大煮教一拍脑袋，煮说这个东西可以保佑我们不受伤害，作为最终保险给每个人都上了个buff；而且煮还说飞天意面神教最不需要的就是殉教者，如果被教会迫害，大家可以赶紧叛教脱罪，永远都要以生存为最优先项目…… 大煮教憨厚地笑着：最后煮要我们玩得开心点，然后我们知道自己要被送上烤邢架后，就私底下一合计…… 所以你们就决定惨叫，假装自己很疼？ 对。另一名解除束缚的信徒活动了一下身子，一边给其他信徒解绑，一边回答道：被架在火刑架上演他们还挺好玩的，就是装起来有点累……叫到后来都快叫不出声 了，要是你再来晚一点可能就要露馅了。 嗦螺门：…… 他差点脚下一崴从台上摔下去。 哪怕想破脑袋，他也难以理解这些同胞的脑回路。 算了，这也是好事。嗦螺门摇摇头决定不再深究这件事，他有预感如果在这方面纠结下去迟早会把自己纠结死，赶紧将剩下几根火刑柱上的同伴也解救了，赶快行动吧，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交给我吧，这个我熟。大煮教应道。 他在烟雾中站定，信徒们将他与先吃嗦螺门围在圆圈的中心，闭眼凝神，在心中观想着入狱前吃的最后一碗面，向飞面大神虔诚地献上祈祷。 赞美面条为天圣父； 赞美肉酱为救世主； 赞美肉丸封为神灵； 赞美三位合一面神！ 信徒们的颂词空灵回荡着，仿佛穿过时空层层阻隔到达了神灵的国度中，不过大煮教并没有打断他们，而是在他们颂词的伴奏下，开始与先吃异口同声地咏唱起来。 以圣面条、圣面汤、圣肉丸之名，愿面神的附肢常抚摸吾等，愿面神的幽默感常环绕吾等，愿八戒指引吾等，愿吾等的碗里多几颗卤蛋，多几块牛肉和多几个爆浆牛丸，愿煮之附肢永远眷顾吾等…… 飞天意面大神、全知全能还爱酗酒的灶物煮，愿您的意志行在地上，如同行在您的面馆中…… ran！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女神转生(四) 完了完了完了！他们在召唤我了，他们在召唤我了…… 阿茶焦虑万分地在房间中来回踱步，隐形探机正在将火刑现场的画面投影出来，一群飞面信徒已经围起来高声颂唱着祷词，大声向他们的神送出祈祷。 可信徒们越是这样做阿茶就显得越发焦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说这样肯定不行的！现在他们真按你说的开始举行仪式了！怎么办啊！ 这不是好事吗？ 吴铭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此时他正伏在桌前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全神贯注。 这说明你的神选老老实实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他热血上头坏事了…… 可我就是个套皮主播啊！阿茶情不自禁提高了声音，跟吴铭这个异界来客混了这么一阵子后他也学会不少来自异世界的怪话，你见过有哪个虚拟主播能线下粉丝见面的！ 吴铭头都没有抬一下：有啊，还有虚拟歌姬在线下开演唱会哩。 那也没有跑到线下帮粉丝打黑子的吧？阿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对！再说不是你让我答应他们要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吗！现在他们真召唤我了，怎么办？ 噢这个好办，喏，接着这个。吴铭随手撕开收容空间，从里面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甩手将弹仓合上朝阿茶扔了过去，后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才将其接住，同时说道：活用这玩意儿你就能参战了。 哈？ 阿茶闻言张口结舌，翻来覆去打量着这把平平无奇的左轮枪，半天都没有看出有什么不俗之处，丝毫不掩饰怀疑之色。 你准备让我拿着这把枪参战？ 怎么？看不起左轮枪咯？当年吉姆雷诺就是用一把小左轮全歼了虫族整颗星球的空军部队。吴铭瞥了他一眼，再说这可是激发潜能的枪，又不是让你拿来当武器用的。 这个世界早就因为大灾变的关系与正史发展方向相去甚远，所以阿茶自然是不知道吉姆雷诺这号游戏人物的，他只当是吴铭在其他地方旅行的见闻，皱起眉头将信将疑看向手中的左轮枪：所以不当武器的话，那这玩意儿怎么用…… 拿这玩意儿给这儿来一枪。吴铭以手做枪，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然后你就能觉醒替身或者人格面具了。 这个扮演飞面神的中之人脸色一黑，差点就把手里的枪扔了出去：……我觉得你踏马是想害我！ 哎……你想想看我是那种人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见对方不好忽悠了，吴铭才暗暗叹息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转过身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语气诚恳，神情真诚，相信我，这都是有证据和事实支撑的。 曾经有一个少年郎就是对自己脑门开枪，觉醒背后灵把外星人封印在月球上了；还有个废柴少年是被人用枪爆头，后来他成为了一个立派的黑手党老大…… 他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拍拍少年的肩膀：老话说得好，年轻人需要多磨练，而生死之间磨练最能让人迅速成长，你对自己脑门来一枪，说不定就打开基因锁了哩…… 放屁！我之前这么想的时候，你不是还笑我在夜之城的时候天天加班都快猝死了怎么没见我变强过！ 阿茶在心底大声咆哮，重拳出击，但话到嘴边唯唯诺诺，礼貌万分。 哥……咱能换个温和点的方法吗？ 行吧……吴铭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撕开收容空间拿出一套质感古旧，做工精细的弓箭，随即张弓搭箭，镌刻着谜之纹路的古铜箭头反射着幽光，只是我这一箭下去就没办法保证你能活 着醒来了哈。 哥算了，算了……一看吴铭着架势是真准备给他来上一箭阿茶立马慌了，连连摆手道，我们还是用原来那个方案吧，可我有个问题…… 嗯？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吴铭将弓箭随手扔进收容空间，简单来说，你是最熟悉飞面大神这个角色的人，每天扮演着祂与信徒们互动，虽然飞面信仰只是我花十分钟写在纸上的谎言，但因为你的扮演以及信徒们的虔诚信仰，祂才有了立足现实的基础，不再只是一个谎言……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阿茶将信将疑抬起头：我听不大懂，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飞面大神的形象和教义都是你弄的，好像你才是最熟悉这个角色的人吧？为啥不是你来做？ 嗯……吴铭垮起脸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再婆婆妈妈的，我就拿枪对你脑袋清空弹夹了哈！ 好好好！我做就是了！ 阿茶拿起左轮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吴铭也收起玩笑之心，修复模块暗中蓄势待发，只要出现意外就一团修复圣光糊他一脸，同时轻声开口道：儿砸。 他身后的空气微微扭动，随即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父亲大人，我在。 吴铭：神降的事情要辛苦你了，前两次神降积累了不少经验，这次集团意志应该能自行完成，你只需要时不时从旁协助一下就行，记得好好照顾一下教会的骑士们…… 交给我吧，我保证重点关照他们。思潮化身的声音逐渐隐去，咱们一定能让母亲大人恢复健康的！ 吴铭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阿茶，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汗从少年的额前冒出，握枪的手微微颤抖，不一会手心已经满是细汗。 投影画面闪烁着，赵姒妲在看台上左冲右突与敌群做着困兽之斗，为后方同伴争取宝贵的时间，而信徒们缩在满是箭矢的木板后，高声颂唱着祷词。 似乎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后方的异变，越来越多的箭矢划破天际落在看台上，保护他们的木板支离破碎，堪堪靠飞面之神的祝福勉强维持形态。 少年身子仍在发抖，但大拇指却缓慢而又坚定地压下击锤。 咔嗒！ 击锤压下清脆的声响如重锤般敲击在阿茶心中。 身为生物的求生本能正在心底疯狂呼喊着，死亡的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如同自杀者般一时上头的冲动，扣下了扳机。 砰！ 火焰从枪口喷涌而出，弹头贯穿了阿茶的脑袋化为一道流光向外无限延伸，少年的瞳仁逐渐失去光彩，身体也无力地向后栽倒。 意识伴随着巨响溃散，恐惧袭上心头。 我要死了吗？ 阿茶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黑暗吞没了他的视野，强烈的失重感和坠落感传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无底深渊中，在一片黑暗中不断下坠、下坠，永远都无法到达终点…… 他在心底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 这一刻，虔诚祈祷的飞面信徒们停下颂唱，纷纷抬起头，若有所觉。 吾自汝等心之内海诞生，以信仰为基石，认知塑其形骸，假借飞面之名降世，实为盲目之化身，于此瞬间响应呼唤与汝等同在。 吾之意志、欲念，终将化为汝之利刃，斩断枷锁开辟未来。 黑暗中，一点微弱渺小的火焰燃起。 扭曲、错乱的虚影透过那微弱的火光，深深烙印在少年的视野中。 来吧！呼唤吾之真名！虚影缓缓伸出一根触须，指向少年。 阿茶也缓缓伸出手指点在了那根触须之上，蓝色的火焰虚影在他身上燃起，而少年平静的声音却从熊熊烈焰传出：flyingpasta【灶物煮】 火焰如同爆燃般轰然扩散，瞬间将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照亮，整个黑暗空间都剧烈震动起来，虚影跨越虚实交点飞快变得凝实，一瞬间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降临此世。 ………… 扭曲、错乱的影子布满了整个天空，强烈的存在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人们不由自主抬头仰望，然后与降临此世的无法名状存在对上了视线。 目睹神灵的存在，sahk。 一个声音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传入吉奥瓦尼的脑海。 他敢保证那绝对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但这声音在脑海响起的同时，他就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随后而来的是颠覆与崩塌。 一切常识，一切观念，一切理所当然和约定俗成，在这个存在面前如土鸡瓦狗般被摧毁、瓦解，不需要任何言语和辩解，光是祂的存在就足以阐述一个事实。 祂是神，毋庸置疑。 紧接着三观崩塌之后而来的是恐惧和愤怒。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神！你怎么敢妄称是神！吉奥瓦尼状若癫狂地大吼反驳，如此颠覆三观的真相本应让他彻底陷入疯狂，但是强烈的信仰仍然让这个审判官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全员！启动神佑！这是精神攻击！伪神试图用这种方式击溃我们的信仰！ 啊！意面！是会飞的意面！ 咿哈哈哈哈哈！原来我们的神……我们的造物主是一坨面条怪物…… 赞美飞面！赞美飞面！ 但大多审判骑士们没有吉奥瓦尼这么虔诚的信仰，强烈的精神冲击撕碎了他们脆弱的防护，击穿他们的理智使其陷入疯狂之中，他们不受控制地大笑大跳，宽衣解带，狂喜乱舞，甚至还有人脱去了自己的铠甲衣物还不算完，还要把身边所有人的衣物都扒光才肯罢休。 这就是逃跑方案吗？真是胡闹……赵姒妲此时也明白过来，不由地轻叹一声，立马翻身而起将靠近她的疯子骑士击倒在地，混入人群，准备趁着局势混乱到后方与其他人汇合离开。 结果没走几步，她就停下脚步。 吉奥瓦尼带着几个理智尚存的骑士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是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女神转生(五) 吉奥瓦尼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聆听到启示的时候是在八岁。 八岁这个年纪，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已经算相当早就‘觉醒，的个体了。 虽然那时他完全听不清楚启示在耳边窃窃私语了些什么，但他隐约能看到一个气质清冷的白发大姐姐站在面前，翠绿双眸中闪烁着冰冷与漠然，配合低语双唇无声翕动着。 可当他兴致冲冲跑到父母面前告诉他们这件事时，父母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大家不是都盼望着能听到天的声音吗？为什么爸爸妈妈看起来不高兴呢？ 父亲抓住他的双肩，表情变得严肃而又可怕。 你真的听到了天的声音？ 尚且年幼的吉奥瓦尼被吓到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父亲板起的脸，他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心中泛起一阵没来由的恐惧，一连被问了好几次才畏缩地点了点头，磕磕绊绊说出自己听到窃窃私语时的一些细节。 他听到的大多都是细碎、不成句子的含糊低语，就像是做梦时发出的呓语一样，但父亲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当他说出自己看到的大姐姐时，父亲的眉间更是紧紧拧成了川字。 孩子，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听到了什么，也不要听信那个声音的任何事情，无论他让你做什么，千万不要去尝试；记住，那个声音不是启示，那是个谎言，是个骗局！不要回答，不要相信，不要服从…… 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父亲那天语重心长对吉奥瓦尼叮嘱了很多，一向温柔慈祥的母亲眼中满是担忧，紧紧抱着他不放手。 懵懂年幼的吉奥瓦尼不是很理解父母的担忧，但他们不安的反常情绪还是化为怀疑和恐惧的种子，深深扎根在了他的心中。 那一天，在被母亲哄着入睡后，吉奥瓦尼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睡到天明，恼人的呓语就像蚊子般在耳畔不断回响，扰人清梦。 难以入睡的吉奥瓦尼从床上爬起来，鬼使神差地走出房间想去找父母，但却在迈出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走廊漆黑、深邃，就像通往深渊的小径望不到尽头，让人心生畏惧。 呓语悄然回荡在耳畔，幻视中的白发大姐姐如幽灵悄然浮现在视野中。 本就心里发怵的小吉奥瓦尼一个哆嗦，险些被吓得转头拔腿就跑。 &%￥…… 难以名状的低语回荡着，白发少女向他伸出了手。 小吉奥瓦尼不明所以歪了歪头，但看到白发少女朝他点点头，然后转头向着黑暗尽头走去，很快就明白过来她的意图。 跟着她。 明明父亲说过不能相信她的。 可吉奥瓦尼还是跟了上去。 在白发少女的陪伴下，小吉奥瓦尼心中的恐惧也少了几分，在黑暗中摸索着向父母的房间走去，穿过漫长、黑暗的走廊，在走廊尽头透出丝丝光芒的房间中，他隐约听到了争吵声。 爸爸妈妈吵架了？ 小吉奥瓦尼心中升起困惑，蹑手蹑脚靠了过去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房里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带他做过血疗吗？母亲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着父亲，为什么他还会听到那些声音？ 父亲虽然眉头紧锁，但也是一脸愁容，见她如此激动急忙安慰道：你先别急，血疗的效果肯定有保证，而且现在也不能武断认定他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也有可能是孩子需要认可所以出现了幻听幻觉，或者……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母亲提高音量打断了：那怎么可能是幻听！我们都听到过那个声 音！我们都见过她！你也清楚那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爸爸妈妈也见到过大姐姐？ 呓语还在耳畔回荡，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耳边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但却丝毫不影响小吉奥瓦尼听清里面的争吵，他心底升起一阵疑惑，转头看向身旁的白发少女。 …… 白发少女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悲无喜指了指门缝，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启示的声音永远都是清晰明确的，主从来不会留下暧昧不清的启示，更不会假借化身的形象出现在信徒面前，只有神孽才会用这种阴险狡诈的伎俩欺骗世人…… 父亲道：可现在还不能断定…… 那什么时候才能断定？母亲横了他一眼，非要等到审判骑士那群疯子把儿子送上火刑架的时候，才能确定他是真的被神孽污染了吗？！ 父亲沉默了，她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审判所做得出来的事情。 教会之中，骑士团负责对外征伐、战争，审判所负责内部裁定与审判，不止负责裁定、审判教会内部的外道异端，更肩负着扫清内部神孽污染的责任，所以审判官们审判行动中往往拥有非常大的特权。 只要对方有异端、或是被污染的嫌疑，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哪怕对方是教宗冕下，审判官都有对其进行审判的权限——前提是他们能打得过教宗的话。 正是这份无法约束的特权，才促成了审判官们宁杀错不放过的疯狂，也让他们变成城区里家长们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惯用角色。 他叹了口气：唉……只能明天再带他去教会一趟了，看看神父那边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 吉奥瓦尼没有再听下去，早在听到他可能会被审判所的骑士抓走时，他就吓得逃一般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与‘启示，结下了不解之缘。 ………… 我是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的…… 纵使身受重伤，铠甲支离破碎，吉奥瓦尼还是强拖着重伤之躯站了起来挡在了赵姒妲面前。 这不仅为了实现启示预言，更是为了…… 吉奥瓦尼垂下头，后半句声音逐渐变小。 复仇战？赵姒妲的义眼指示灯微微闪烁，视线飞快扫过那几个的审判骑士，用仅剩的手摆起迎击架势，来吧。 哪怕仅剩一只手，人偶少女身上仍散发着强大、自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几位审判骑士对视一眼，眼神交流间已经确定下战术，分散开来向人偶少女冲去，符文长剑上闪烁起超凡光芒，默契地从各角度同时对她发起攻击！ 面对围攻，赵姒妲毫不慌乱，甚至都没有散开操偶丝，只是并指成刀似慢实快拦下迎面袭来的刀光剑影，人偶少女只是侧了侧身子就巧妙避开了迎面劈下的长剑， 剑锋擦着她的仿生肌肤划下，没有留下丝毫划痕，身体失衡的审判骑士一个趔趄向前栽去，还没能稳住身子直接被赵姒妲伸出的腿给绊倒在地。 一柄长剑冷不丁从视角盲区刺来，赵姒妲连头都没有回，听觉传感器在嘈杂的环境下仍然捕捉到了背后细微的破空声，在身体即将被长剑刺穿之际，她自然而然地向旁撤了一步，不多不少，正好够她避开了长剑的刺击轨迹。 撤步同时人偶少女微微抬起手，并指如刀向下轻轻一劈，就在符文长剑一剑刺空的那一刻，轻轻劈下的手刀正巧落在长剑的剑脊上。 长剑咔得一声断成两截。 偷袭的审判骑士瞪大了双眼立即变招抽身回退，却陡然感觉脖子一凉，操偶丝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他的脖颈。 丝 线缠紧，切断神经。 其他审判骑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之间的实力仿佛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没有人能在赵姒妲面前走上超过三招，转眼间，前来阻拦的审判骑士们已经躺倒在地。 不过就以刚刚的过程来看，与其说赵姒妲是击败了他们，倒不如说更像他们自己将破绽送了上来，而赵姒妲只是恰巧在那个时间点发起攻击而已。 对审判骑士的攻击模式破解后，赵姒妲想要破解他们的攻击易如反掌，举手投足间就能办到。 该你了。 赵姒妲声音平淡，迈开步子，灰色散发随风飞舞，直面冲向吉奥瓦尼。 吉奥瓦尼站直了身子丝毫不惧，双目坚定不移地直视着迎面冲来的赵姒妲，看着她并指如刀，一记手刀向他面门劈来。 会死。 吉奥瓦尼这样判断到。 如果对方的攻击像刚才那样蕴含着‘劲，，那这迎面一击他必然会死。 呓语再次想起。 面对不断接近的手刀，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做出应对。 这个是……这是？！ 赵姒妲与吉奥瓦尼心中同时一惊。 前者惊讶对方居然化解了手刀中的‘劲，，而在后者惊讶的是，记忆中那个清冷美丽的白发少女竟然再次出现了。 白发少女不再像往日那样虚幻飘渺地存于身侧，而是钻入体内强行接管了他的身体做出反击。 刚刚那必杀一击，就是她强行接管身体后挡下的。 扭曲手臂骨骼，像蛇一样‘缠，上对方手臂，同时侧身撤步，一拖一拽间便把劲化解开来。 ￥%&，#￥#￥…… 就如同过往那般，含糊的呓语响荡在耳边，只不过这次吉奥瓦尼成为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与眼前的敌人交手。 这种应对策略…… 在交手的瞬间赵姒妲也感受到了异样的违和感，立即通过稳定器重新找准重心，震开蛇缠手的束缚，化掌为拳，暗含‘劲，的拳如连珠炮般连连打出，但吉奥瓦尼就像个泥鳅一样扭来扭去，不断扭断身上的骨骼，用来应对赵姒妲的拳击。 操偶丝从指尖蔓延，顺着看台地表悄然延伸。 瞬息之间，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交手不下数十招。 赵姒妲不仅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还险些被对方能拐三次弯的胳膊打了一脸。 对了，没错，这种别扭的策略组和战斗习惯…… 而越是交手，赵姒妲越是觉得对方的战斗策略越是眼熟，越是感觉火大，一个猜想在她的运算核心中逐渐成形。 伊丽莎白，是你在帮他对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真·女神转生(六) 伊丽莎白，是你在帮他对吧？ 赵姒妲一拳击退吉奥瓦尼后没有选择追击，反倒是飞快拉开距离，后者见对方没有再追击，吉奥瓦尼也停下手来站在原地，面对质问既不肯定，也没否认。 人偶少女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义眼精度拉到最高，以往为了节省运算资源而忽略的细节纤毫毕现，视野中顿时弹出——对方站立的姿势、神态、不经意间流露的小动作纷纷被高亮标注，海量零碎的信息在运算核心中汇总整合进行建模比对，最终得出结论。 他……也就是你现在控制的躯体虽然外功不错，但通过之前的战斗，他对战时的策略习惯、出招偏好、行为模式早就被我破解了；面对刚刚那一招他会采取什么策略、做出什么行动，均已纳入计算；只要他还是他，就不可能化解我的攻击。 而替换的时间节点……应该是在解决审判骑士后到即将一手刀劈死他前。 其证据就是你的神态举止，体态姿势都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你的呼吸变得更有效率，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刚刚高出百分之三十，爆发力与神经反射也上升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同时重心比之前交手时更加靠左，身体也多往前倾斜了六度，除此之外对战时采取的策略习惯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种细微的差别或许绝大多数人都分不出来，但在赵姒妲眼里就像从一群头发茂密的人里面找出一个没戴假发的光头那样简单，一目了然。 吉奥瓦尼（？）仍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偶少女，不言不语。 还不回答吗？赵姒妲紧盯着吉奥瓦尼，面无表情心中却思绪万千，别忘了，对信息的采集与分析处理本就是我的强项，你瞒不过我的——你是最初的伊丽莎白吧。 她所说的伊丽莎白，并非与她共同生活所那个傻姑娘，也不是来到这个世界时遇见的少女，而是源于那份异界的记忆中，曾与她一同旅行过的亲切少女。 虽然躯壳不同，但记忆中那名亲切少女的身影，在赵姒妲视野中已经与吉奥瓦尼的身影重合。 她，或者说异世界的那个她，绝对不会认错昔日友人的特征。 无数线索怀疑转为确信。 …… 吉奥瓦尼（？）沉默地注视着人偶少女，眼中漠然不知不觉间悄然褪去，目光闪烁，与挚友死别重逢的他仿佛有无数话想向对方诉说，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声叹息。 人偶，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语气冷淡、漠然，一点不复当初亲切阳光。 回忆被悄然勾起，或许是受异界这份记忆的影响，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赵姒妲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怅然，一个个运行错误的弹窗在视野中弹出，她摇摇头，关闭部分模块组件，强制恢复往日的平静开口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 我知道，她已经死在那场战斗中了……永远死去了。 吉奥瓦尼（？）微微点头，目光仍旧凝望着人偶少女：但我是为了你才现身的。 为了我？赵姒妲停顿了一下，怎么说？ 祂来了。 吉奥瓦尼（？）眼中无悲无喜，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人偶少女若有所觉抬起头。 不知何时一道漆黑幽邃的巨大裂口撕裂了天空，如一条狰狞恐怖的伤口般横贯天际。 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凑近天之裂隙窥视大地般，一枚巨硕眼瞳从幽邃的裂隙中悄然浮现，居高临下注视着地表众生与舞动在天空的飞面大神。 目光冰冷而漠然。 飞面大神也感受到了来自天际的视线，错乱的身躯扭动着，两坨肿胀的肉团眼瞳从面条中挤出，死死注视着天空的眼瞳。 巨硕眼瞳刚一出现便压制了飞面大神降临带来的负面效果，从精神错乱中恢复的民众们看到高悬天际的眼瞳，眼中登时露出狂热而畏惧的神色，纷纷俯身膜拜高声颂唱起赞美诗； 天之瞳！ 赵姒妲眼中流动的数据流骤然停止，瞬间变认出了这个眼瞳的主人。 二十一街的毁灭还历历在目，她猛地提高了声音，向另一侧的嗦螺门一行大喊道。 嗦螺门！组织撤离！趁天上那玩意儿还没有发起攻击，立即离开这个街区！ 不远处的嗦螺门一把薅起身边还在感慨神灵的大煮教，拉着身边的飞面信徒冲入混乱的人群中：快走！趁现在赶紧逃离这里！ 为主而战！ 他们反应虽快，但审判骑士们反应更快，他们体表升腾起神圣耀眼的光芒，高呼着口号已经封锁了广场的出入口，其中一名审判骑士更是一马当先冲到嗦螺门面前，提剑就砍。 燃烧着圣火的符文长剑迎头劈下，把嗦螺门吓得亡魂大冒，在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自认为一生中最明智的决定。 他松开紧攥着大煮教的手，然后猛地将他往旁边推开，力的相互作用下两人迅速分开，光之剑轰然劈下狠狠砸在地上，荡起一片烟尘。 而嗦螺门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开，然后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外跑，边跑还边对着天上的飞面大神大声求救：煮啊！狗命啊！你的神选要被别人乱刀砍死在街上啦！ 高挂天际的飞面大神或许是听到了嗦螺门的呼救，也可能是通过神与人的信仰通道看到了自家神选者的丢人处境，不管怎么样，这尊由众生信仰凝聚而成的神灵并没有见死不救，而是遵循着祂的内在逻辑展开了行动。 触须如抽丝剥茧般以飞面大神的庞大神躯为中心抽离，带着点点小麦清香的氤氲浓雾不知何时悄然覆盖了整片街区。 不计其数的触须鬼魅一般从白雾中探出，不断有试图点燃圣焰驱散雾气的审判骑士被触须给缠住，紧接着他们就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直接晕倒，最终被拖入浓雾，悄然湮灭，再无声息。 从触须的形状和颜色来看……拖走他们的那玩意儿应该是意大利面。 虽然画面看上去很搞笑，但他们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好笑。 神灵对生灵而言就是一种剧毒。 众生用名为幻想的面粉与共同认知的清水混为一起，再加上用盲信的酵母发酵，最终做出了一碗名为神灵的面条，而神灵对他人的攻击大体都可以算作众生的认知、幻想强加在单一个体身上的思想暴力。 而人在集体面前是很容易屈服的。 试想一下，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你耳边碎碎念：你平时吃的猪肉其实都是牛肉，你还能大声对所有人喊出：我吃的肉是猪肉，不是牛肉。这样的话吗？ 当一个人被截断了其他信息、不同观点的来源渠道，所闻所见都从信息茧房中获得时，他就很难再保证自己原有的观点。 而飞面大神对审判骑士们做的事情大抵就是基于这样的原理。 面条好吃。 神是个会飞的面条怪物。 世界是面条怪物一次严重酗酒后的畸形产物。 庞大的信息流化为耳语涌入审判骑士的脑海中，瞬间便冲垮了凡人脆弱的心智和三观，而在他们亲眼目睹不可名状的信息时，生物本能触发了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们昏了过去。 哪怕这尊神明外在形象就是一坨搞笑的面条， 也丝毫不影响祂存于此世所带来的危害性。 一个不受约束的神灵光是存在于此，就能用最纯粹且暴力的手段摧毁人的认知，让一个人疯掉或是变成其认同者。不过很显然飞面大神有所收敛，祂只针对审判骑士发起了攻击，而那些街区住民除了视觉受阻外基本没受什么影响。 只有信仰飞面大神的信徒在这条迷雾街道上健步如飞，穿梭在狂舞的意大利面中，完全不受任何阻碍。 赞美……我煮！ran！ 不仅不受影响，甚至有几个信徒在逃跑时顺手抄起了雾中探出的意大利面触须，一边嚼着煮的神躯一边逃，嘴里还不忘含糊不清地赞美飞面大神的神迹。 他们实在是太饿了。 飞面大神的庇护能让他们免收严刑拷打之苦，却没办法保佑他们肚子不饿，而且审判官肯定不会让这群异教徒吃饱肚子，所以他们自从被逮捕起基本上就没吃过一天的饱饭。 按照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哪怕他们之前成功逃了出去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不过在飞面大神的插手后，哪怕是这些身体虚弱的飞面信徒也能逃离审判骑士的追捕。 他们逃不了多远的。 只要祂愿意，顷刻便能湮灭整个街区，除非你们能逃出圣城，否则逃再远都没有意义…… 吉奥瓦尼（？）的视线穿破重重迷雾，望着这几人趁着混乱钻入人群向着小巷的方向撤离，他缓缓摇头泼了一盆冷水，随后转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人偶少女身上，以手比枪指向后者，纯粹的超凡力量在指尖凝聚成型，瞬间就化为一颗能量弹丸发射而出。 弹丸几乎是擦着赵姒妲的脸颊飞过。 从始至终，赵姒妲只是紧紧盯着对方，没有闪避，眼神也没有丝毫动摇。 在她身后，一名高举符文长剑的审判骑士惊愕地望着贯穿胸甲的洞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心头不禁泛起深深的困惑。 我等正欲死战，长官何故先降？ 但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第二发能量弹丸就贯穿了他的眉心，终止了他最后的思考。 这种程度的偷袭是没办法成功的。 赵姒妲叹着气收回了操偶丝，避开从身侧袭来的符文长剑，反手一掌就将另一名袭击者拍飞：在他尝试接近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他了…… 习惯了。吉奥瓦尼（？）不紧不慢抬手又发射好几枚能量弹丸，分别点杀了合围而来袭击赵姒妲的审判骑士。 上司毫无征兆的反叛直接把审判骑士打了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下损失了不少同伴，但很快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明明被一击毙命的审判骑士，却重新站了起来，肉芽蠕动着很快便将致命伤修复如初。 小心点，祂降临的状态下，这些家伙能迅速复活过来。吉奥瓦尼（？）与赵姒妲背靠背迎敌，双方各自守住对方的视觉盲区，审判骑士在背后紧追不舍，他转身连发能量弹，生生轰断十几名审判骑士的手脚，如无必要，尽量打断他们的手脚，废去行动能力。 看上去你比我要了解敌人的信息。面对前方拦路的审判骑士，赵姒妲高高跃起，满怀暗劲的一脚踩在面前审判骑士的面门，接着毫不停留向前奔去，身后炸成一朵朵肮脏的烟火时，少女发问道，那东西是什么来路？ 然而吉奥瓦尼（？）的回答却让人惊愕不已。 是我。 ？对方短短两个字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导致赵姒妲都直接宕机了，动作一滞，审判骑士就抓住机会欺身而上，长剑交错组成一道剑网，眼看就要将她撕碎； 吉奥瓦尼（？）也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对她冲击这么大， 再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但就在这时，从悄无声息从雾中探出的面条触须，巧妙地，伴随着令人疯狂的低语。 很快，赵姒妲的眼瞳呼吸灯急促闪烁几下后，她就完成紧急重启猛然醒来，操偶丝连连飞舞险险拦下，随手一扬，透明丝线化为若影若线的弧形闪光将剩下的敌人一扫而光：你说什么？ 说来话长，反正那是我的身体被夺取后的某种存在。 等赵姒妲回过神来，吉奥瓦尼（？）又开口道。 这些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说，趁祂的注意力还没到这边来，我们该走了…… 他手上不停，一边用能量弹丸将包围圈打开缺口，一边从身上扣下一颗圣光手雷，拉开拉环随手向天上一扔。 赵姒妲张口结舌，义眼灯如急促呼吸般连连闪烁：…… 圣光手雷炸开，随后万千光芒组成的光之海洋将两人连同审判骑士的身影一同淹没。 与此同时，盘踞天际的天之瞳动了。 如有实质的目光扫过街区，任何秘密，任何想法，任何小动作，在祂面前无所遁形。 祂看到了四散奔逃的飞面信徒，看到了陷入疯狂的审判骑士，也看到了在一小片光之海洋中，正在构筑术式试图逃亡的吉奥瓦尼（？）与赵姒妲。 但最终，那只眼睛的视线定格在飞面大神的神躯上。 . 第两百章 真·女神转生(七) 天之瞳中蕴含的不是杀意，亦非仇恨，反而更像是……食欲，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人看到一桌珍馐时的眼神。 祂已然做出判断。 没有去管四散奔逃的异教徒，没有帮助陷入疯狂的仆从，亦没有理会赵姒妲与叛逃的吉奥瓦尼，任由他们随意行动，天之瞳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飞面大神身上。 飞面大神像是感受到了目光中的威胁，又像是洞悉了对方心中所想立即展开行动。这个由众生思念、愿力汇聚而成的唯心产物对恶意有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只见祂蜷缩扭曲的触肢伸展开来，身躯逐渐变得虚幻、半透明化，星星点点的光芒自神躯上析出，在空中具现成不计其数的文字、符号。 这些文字像是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排列组合，化为无数短句组成的信息洪流，在天空勾勒出一条若隐若现的‘星河“逆流而上，奔流冲向悬于天际的天之瞳。 但这次飞面大神释放的信息冲击没有产生预想中的效果。 对比体量填满肉眼可及的大半天空，让人甚至感觉天空化为大地碾压下来的天之瞳，飞面大神释放的信息流只能算是涓涓细流，那只巨硕的眼瞳只是眨了眨眼，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空间就泛起一圈圈扭曲的涟漪，瞬息间便将奔涌而来的信息流抵消、湮灭。 怎么会这样？！ 二十号街区，躲在某处民居中正操控飞面大神的阿茶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可还没等他再有其他动作，他就感受到天之瞳的目光透过飞面大神投射了过来。 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穿过信徒思潮筑起的层层防护、伪装，看破飞面大神的物质投影，最后跨越空间的桎梏与他这个幕后扮演者对上了视线。 惨白硕大的巨瞳死死盯着他，仿佛天之瞳就站在面前一样，锐利的目光看破了他心中所思所想，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阿茶后背不由升起一阵寒意。 他下意识想暂时切断与飞面大神的感官联系，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意识不知为何无法回归身体了，而周身空间更是像变成了凝固的水泥一般坚硬，让他动弹不得。 审判已至。 那声音直达心灵，哪怕明知道对方用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阿茶也能轻松理解祂想传达的意思。 主降下启示：此处异端横行，污秽遍地，主将降下天罚，毁灭这个罪孽深重的街区。 同时教宗沙力万威严肃穆的宣告传遍街区每个角落，向每个人传达着这条残酷绝望的天启。 短暂惊愕后，压抑的恐惧和不安在人群中蔓延，人们焦急地冲出家门奔向最近的赎罪所，希望能从修士和神父那里获得一个令他们心安的答案，但赎罪所紧紧关闭的大门却冰冷、沉默地回应了他们。 而这其中最恐惧不安的当属为各大帮派服务的混混与无法者了，因为即便是异教徒也能向虚无缥缈的偶像祈祷来换取心安，可这群抱团求存的鬣狗不同，他们无信亦无法，信奉着胜者为王和丛林法则的他们只能相信手里的武器与自己的势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更加感到绝望。 因为天启从未出错，‘神明“从不出错。 这是根植于每个天启城住民心底的思想钢印。 这份恐惧很快就催生出一场规模不小的暴乱。 或许是末日将至，也许是自知死到临头，这些帮派狂徒反而显得更加癫狂，他们用暴力发泄着恐惧，放肆地享受人生中最后一次欢愉，不必再畏惧教会的处罚，不必再维持帮派所订下的秩序和规矩，解开束缚后他们能尽情将眼前的事物打砸成稀巴烂，把平时就觉得碍眼的家伙一刀砍翻，肆意摧毁他 人珍视之物，将他人的尊严和人格狠狠践踏得粉碎。 后果？影响？那些事情无所谓啦！都快死了，当然要好好爽一把！ 疯狂化为瘟毒，街区约定俗成的秩序被制定规则者所践踏，不迫害别人，就会被人迫害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大众共识，人们抛弃理性退化回野兽…… 混乱就彻底爆发了。 暴徒投出燃烧瓶泼洒出一片又一片火海，害怕被迫害的人拿起木棍参与到打砸的行列中来，被夺走爱人的丈夫咆哮着向暴徒们发起冲锋，充满恶意和仇恨形成连锁在街区失控传染。 将心智正常的人被逼成疯子，把疯子变得更加癫狂。…… 而在二十街的疯狂愈演愈烈时，王冠区光辉圣洁的晋升大教堂中，一场神圣仪式也进行到最高潮。 神灵赐下的‘光辉“如瀑布般从圆拱穹顶泄下，大审判长，大主教，大骑士长教会三大支柱以及无数高阶神官、审判官、骑士纷纷俯首膜拜，虔诚地参与着神圣仪式。 而主持仪式的教宗沙力万身着端庄华丽的祭衣，头戴三重冠冕沐浴在光幕中，充盈的超凡之力化为如梦似幻的光辉空泡，如顽皮的精灵般在他身边舞动，虽然年龄已有百岁以上，但这位老人此刻却丝毫不见老态。 他缓缓举起奢华而又复杂的权杖，安抚人心的轻语跨越空间桎梏，如春风吹入恐慌的人群中。 但主是仁慈的，祂将给予汝等第二次机会。 试图阻拦暴行的男人被打倒在地，拳脚、棍棒伴随叫骂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忏悔吧！ 衣不蔽体的女人蜷缩在角落里，面对不断逼近的暴徒无助地挣扎着，想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 反思吧！ 老人被惊慌逃窜的人群撞倒在地，人们踏着他的身体跑过，而这位老人再也没能爬起来。 请求主赦免己身的罪恶吧！ 胆小懦弱的男人亲手将恋人推向暴徒，自己却落荒而逃。 如果这里能名义人，主会因为他们的缘故而宽恕汝等。 丈夫抱着妻子血迹斑斑的尸体抱头痛哭，捡起手边的利刃发誓要将歹徒碎尸万段。 倘若只有三十名义人，主依然会因为他们不会灭这个街区。 暴徒一步步走近墙角畏缩的孩童，布满血丝的眼眸倒映着街上熊熊火光，孩童恐惧地呼唤着妈妈，被人流卷走的母亲凄厉地乞求不要伤害她的孩子，而他却狞笑着扬起利刃。 哪怕该区只有十名义人，仁慈的主仍旧会赦免汝等！ 盲信的信徒就像溺水者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们遵循着天启的指示，彻底放弃了逃跑自救，更加虔诚地祈祷神明赦免他们的罪，甚至成群结队高喊着反思忏悔的口号试图阻碍其他人的自救行为。 一瞬间，阿茶以神灵的视角观察着街区，见证了一切。 所闻所见，尽是暴行与无法理喻之事。 怎么会…… 他们怎么敢！ 正在发生的暴行，已经结束的惨剧，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钉子般深深扎入内心，深深震撼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是阿茶第二次见证混乱与暴行。 做出选择吧。 此时，冷漠傲慢的声音传至心底，高高在上的神只如是宣告道。 庞大的超凡能量在眼瞳前汇聚着，搅动天象，滚动的云层在无形之力下汇聚一个云海漩涡，阵阵雷光在风暴中一闪即逝，阿茶茫然抬升视角，隐约能看到一团如太阳般炽烈的火团正在风暴眼的中心缓缓成型。 狂风扫过街道，狂 暴躁动的能量正在汇聚，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祂真的会毁灭这个街区，也真的会宽恕这个街区。 只是需要做出选择。 阿茶突然理解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随后彻骨的寒意从心头升起，遍布全身。 祂想要我死。 这一念头刚一萌生，恐惧就无法抑制地大脑中蔓延，天空中的神躯在轻微战栗着，求生本能正催促他赶紧切断连接逃离这里，可始终有一些微弱的杂音在他耳畔回响着。 他‘看“到了一切。 自然也能听到一切。 神灵的视角让他亲眼目睹正在发生的暴行，已经发生的惨剧，连同那些受害者声嘶力竭的呼救也一并传入他的耳中。 救救我们…… 妈妈，我想回家…… 我好怕……我还不想死…… 这些呼唤仿佛有着魔力般，一旦注意到阿茶就再也没办法无视。 一定要逃走…… 可是他们怎么办？ 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那还有功夫管这些人的死活？ 可是…… 两种矛盾的念头在脑海中激烈冲突，他想屈从恐惧逃离这里，却又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无视耳边回荡的呼救，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暴中心的高能火团汇聚成型，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果然我就是个什么都干不成的废物…… 看着漩涡中心的高能火团，阿茶泄了气般在心中想道，获得力量时那无所不能的错觉早已烟消云散。 既然这样…… 或许是清楚死亡已经无法避免，阿茶反倒不慌了，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透过飞面大神的视角他平视着远处的高能火团，细长的肢体在天空逐渐伸展开来，缓慢覆盖二十街区的上空试图形成抵御天之瞳攻击的天盖。 别担心。 阿茶平静的声音传遍下方每一个人的心底，令人安心。 我会保护你们的。…… 侦测到云层内高能热源反应。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阿茶耳畔响起，把好不容易酝酿起无畏赴死情绪的后者吓了一跳：谁！？谁在我耳边讲话！？. 是我。思潮化身回道，父亲大人让我来帮你的，敌人比我们想象中要棘手多。 他没有给阿茶反应的时间，接着说道。 接下来由我接管飞面大神的控制权，同时我会打开连接身体的通道，你就趁这个时间赶紧离开。 思潮化身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童声稚嫩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阿茶立即就意识到其中的问题：等会，如果我走了的话，那不就只有你留在这里…… 没时间解释了，快下车吧。 阿茶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飞面之神的控制权被一股外来意志强行夺走，不受他控制地行动起来，并且一阵强大的吸力将他意识卷了进去。 不！你不能这么做！ 阿茶感觉体内充沛的力量一下子就被抽空，意识也像是卷入海底漩涡中一样，越沉越深，逐渐沉沦至深海之底。 不，原本他就是这么孱弱，只是人格面具的觉醒暂时强化了身体机能，再加上借用飞面大神的神躯给他带来了强大的错觉。…… 哟，你回来啦？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他逐渐沉沦的意识。 阿茶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四下环顾了一下然后猛然惊醒，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吴铭道：快！你儿子被 留在那边了！ 他做的挺不错嘛……吴铭却显得有些不慌不忙，摸着下巴不住点头。 你在说什么啊！阿茶焦急地说道，他现在有危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意思。吴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打了个响指投影出一片光幕，但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你在说什…… 阿茶本想反驳，可看到光幕上的画面后却僵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光幕之上，一团被烧得焦黑扭曲的庞然大物覆满二十街区的天空。 柔软充满弹性的触肢已经化为焦黑易碎的焦炭，只能依靠相互重叠、交织维持着基本的结构，暗红色的余烬还在触肢表面阴燃，缓慢蚕食着这个庞然大物最后的生命力，微风吹过，焦炭便寸寸碎裂化为黑雪从天际飘落。 那是飞面大神的残骸。 他用细长弹性的触肢编织出覆盖天幕的网络挡下了从天而降的烈阳，在不断烧焦与再生的轮回中，最终被烧成焦炭。 直到最后都没有后退一步。 那家伙在用街区所有人的性命，绑架我们，绑架飞面大神。 天之瞳已经隐去，天际只剩下许多被撕开的空间裂隙，一只只如烂泥般的触手从黑黝黝的裂隙中伸出，一节节将飞面之神残余的躯体掰断、肢解，随后拖入裂隙中再无声息。 而吴铭虚着眼，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光幕，缓缓开口道。 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第两百零一章 真·女神转生(八)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臭，尚未熄灭的火星随风飘舞，飞面大神被烧得焦黑扭曲的残躯盘踞在天空，大战之后天之瞳悄然隐去，只剩下从一道道空间裂隙中探出的细长黑手，肢解着这个庞然大物的残骸。 街上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人们或仰倒或俯卧倒在大街小巷，一动不动，只能从那略有起伏的胸膛才能判断出他们都还活着。 在审判降临的最后关头，飞面大神主动冲向天之瞳，用身体挡住了从天而降的劫火，不仅引爆了极不稳定的高能火团，并承担了绝大部分爆炸能量倾泻。 随之而来的暴风与高温火焰，则经过祂所留下的超凡术式和肢体层层削弱，只剩下了相对无害的震荡波扫过二十街。 下方被保护的二十街居民们，在高能火团被引爆时就被刺眼的光芒暂时夺走了视力，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失去了意识。 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了这条街区。 街角某处，一片空间突然如湖面般荡起一阵阵波纹，完全隔断的夹层空间被打开一个缺口，两个人影自虚空中走出，身影从虚幻逐渐变得凝实。 祂离开了…… 吉奥瓦尼（？）首先打量了一下天空，没有发现天之瞳的影子后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反手打开一条泛着波纹的空间通道钻入其中，赵姒妲一言不发紧随其后，闪现到新地点后他依然没有任何停留，又打开了一条空间通道…… 就这样，两人身影在二十街各处连连闪现，又经过好几次传送转移后，两人最终在一间无人居住的小屋中停了下来。 这里…… 赵姒妲视线随意扫视一圈，屋内装潢典雅精致，其中不乏做工精致讲究的家具以及价值不菲的藏品，低调中透着奢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应该不是在二十街了吧？ 这里是我的安全屋……吉奥瓦尼（？）耸了耸肩，位于王国区，远离天之瞳的力量投射范围，他偶尔会来这里小憩，当然基本上都是我在悄悄掩饰‘我“留下的行动踪迹…… 他的自称一会一个变，仿佛有个意识在与他争抢发言权，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以哪个身份在与赵姒妲对话。 你疯得比刚才更厉害了。赵姒妲评价道。 吉奥瓦尼（？）一愣，若有所思道：你真要这么说也没错，从刚刚开始我就试图在夺取控制权，无意识影响下自我认知偶尔变得混乱也很正常。 赵姒妲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解释：那么，你们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 人偶少女指的不单是她和吉奥瓦尼的共生关系，还有一路走来她看到的各种品种的伊丽莎白。 你真想知道？吉奥瓦尼（？）反问道，见对方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最终叹了口气道，好吧。 他转过身微张夹住额前短发撩起，然骤然捏紧猛地向后一扯，在令人牙酸的撕扯声中，那一层带着毛发的厚厚皮肉就像是极具弹性的橡皮泥一样被撕扯下来，而在那些毛发皮肉之下隐藏的……赫然是一张双目紧闭的人类面孔！ 赵姒妲眼中流转的电光一下就凝固了。 她认识这张脸。 无数分析数据从她的视野中弹出，最终结果呈现在她的运算核心中——那张脸和伊丽莎白的样貌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重合度。 那是伊丽莎白的脸。 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吉奥瓦尼的声音从那张脸的后面幽幽传来，紧接着那张人脸睁开了眼睛，翠绿的眸子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接过话头。 只能以这种姿态，寄生在别人身上，靠窃取别人的大脑苟活于世。 赵姒妲眼中蓝芒大盛，扫出一条肉眼可见的光幕，接下来反馈回来的数据景象则让她大吃一惊。 产生畸变的不只是表层皮肤，在扫描光束反馈回来的数据显示，那张脸的皮肉下面，颧骨、上颌骨、下颌骨、鼻骨一应俱全，就是唯独看不见正常人的后脑该拥有的颅骨结构。 你怎么…… 片刻后，人偶姑娘看着伊丽莎白，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 会变成这幅样子？ 我醒来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伊丽莎白撇撇嘴，虽然我是近两三年才醒来的，但是这家伙的记忆里显示他从小就能听到我的呓语，为了治好他，父母还送他接受过教会的好几次血疗咧，不过你看到了，并没有多少效果…… 血疗？赵姒妲捕捉到了关键词，那是什么东西？ 教会所垄断，并且在城区流行的治疗手段，教士们宣称是新时代的万灵药，能治愈一切疾病……伊丽莎白语气平淡地说道，医疗教士会把患者绑在手术台上，一边割开血管放血，一边拿出血袋输血，直到患者全身的血液都被‘纯净之血“替换后，血疗就完成了，哪怕是旧世界终末期的癌症，绝大多数患者经过一到两次血疗就能奇迹般康复。 赵姒妲眼中光芒闪了闪，疑惑浮上芯片。 那么代价呢？ 如果血疗真是能治疗一切疾病的万灵药，那么患者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高昂的治疗费用？教士阶级垄断享受的特权？还是说除此之外另有代价？ 伊丽莎白就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教会不仅没有把万灵药垄断，拿来敛财，甚至免费开放，只要是城区住民，无论贫富贵贱都能享受到这项福利…… 人偶少女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是另有代价了。 按照你的描述来看‘纯净之血“应该属于具有治疗效果的超凡之物，能在城区流行说明‘纯净之血“的产量不会太少，并且能保证长久稳定地供应，按理来说，可教会既没有把它用来对内或对外攫取利益，也没有成为极少数人的特权…… 那么势必有更大的利益驱使教会推广血疗。 结合眼前的伊丽莎白，更多属于另一个自己的回忆开始闪现，她突然蹦出一个古怪的结论。 该不会，他们是在制造你？ 没错。伊丽莎白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我怀疑他们是在用血疗这种手段批量制造神孽…… 神孽？ 对方的话让赵姒妲立即联想到了吉奥瓦尼之前说过的话。 神孽……究竟是什么？ 关于神孽的记忆并不在异界人偶的数据库中，对方所说的神孽之灾更是一点记录都没有，她最初以为只是天启城的信徒给伊丽莎白起的代号，但现在看来或许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听到她问到这个问题，伊丽莎白突然笑了起来。 神孽啊…… 她碧绿的眼眸中没有一点笑意，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 神孽就是字面意义：神灵的罪孽，神灵所犯下的错误，就是如今早已失去原装肉身，像个幽灵一样仍在干涉世界的我们…… 名为‘伊丽莎白“的模因病毒。 同时，我们也是他们夺取‘伊丽莎白“力量的关键钥匙。 第两百零二章 真·女神转生(九) 天之瞳就是伊丽莎白…… 教会为了夺取伊丽莎白的力量，尝试用血疗秘密培养神孽…… 名为伊丽莎白的模因病毒吗…… 听着她的话，赵姒妲陷入沉思。 模因病毒她也不是没见过，但比起某个智慧病菌做出来的狂笑病毒，伊丽莎白为了找到目标而不断复制、分裂自己的意识传播到花鸟树木上的行为，给她带来的印象更加深刻，也更符合模因病毒这设定一些。 异世界的伊丽莎白将这种手段应用在了他人身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姒妲就感觉自己电压飙升，机体温度都上升了十几度，看向伊丽莎白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寄生体伊丽莎白凝视着陷入沉思的人偶少女，仿佛洞悉她芯片所想一般，在对方开口前说道。 当初的神孽之灾，是本体目睹你遭到背叛死亡后引发的。 赵姒妲眼中闪烁的光芒凝固了，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寄生莎白：你说……什么？ 寄生莎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如绿宝石般翠绿的双眸又恢复了之前的麻木与无神，用近乎平直的语气讲述着这个世界失落已久的真相。 灭世虫海让全世界所有势力都联合了起来……世俗势力也好，超凡势力也好都为了活下去并肩作战，但就是在那个决定世界未来的战场上，他们背叛了你和本体，才导致你和你的骨人军团深陷虫海，始终无法突围最终力竭而亡…… 人偶少女问道：他们？ 所有人。机关，教会，猎杀集团，术士协会，各国联军……寄生莎白双眼黯然，接着她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情绪激动地低吼了起来，所有人！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们逃走了！他们抛弃了前线，抛弃了还在奋战的同胞，还把你也抛弃了！ 他们以为逃走就能活下去吗！他们以为躲在移动要塞里就能活下去吗！他们以为自己能躲一辈子吗！ 狗屎！那些人只想让别人为他们而牺牲，就为了能让自己多活几十分钟！多活几天！ 发泄一通后，寄生莎白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他颓然地反坐在椅子上，恢复了之前平淡的语气继续叙述着。 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突然就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意义了…… 不，现在回想起来改变的契机也许是在更早的时候。 在她们被当成世界威胁而被讨伐时；在她们试图扑灭虫草病教会却想共存的时；在她们发现菌主维布尔复苏却没人阻止的时；又或者是更久远的时代，在她被杀死的那一刻…… 怀疑的种子早就种下，一次次背叛在加深她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让长年累月的怀疑越来越强烈，动摇着她一直以来的信念甚至是信仰——她不愿否定生命的意义，不愿否定在这个世界上努力生存的所有生命。 而挚友的死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伊丽莎白彻底疯了。 过去她有多么热爱世间众生，现在陷入滑坡谬误的她就有多想否定一切。 无限复制的疯子从虫海中蜂拥而出，如同蝗灾般横扫了整个世界，神孽将无处宣泄的痛苦与仇恨化为力量荡平虫海，扑灭虫草病，燃尽自身最后如同活尸般在荒原游荡。 而本体……我。寄生莎白平静地说道，始终都没有走出来。她没办法接受她和人偶想要拯救的众生一次次背叛她们，更没办法接受自己今后还要继续拯救这些人…… 赵姒妲沉默半晌，开口问道：所以通过制造神孽逃避现实？ 嗯，本来每一个被复制出来的伊丽莎白，无论记忆、意识还是思想都应该与本体别无二致才 对，但遭受重大打击后，本体就彻底改造了自己的思想和意识。 她拆分了作为个体狭隘的意识和思绪，又制造了不计其数的复制体，然后将大部分意识和思绪都分给她们——每个伊丽莎白都会被特化处理某项事务的能力：教育、研究、侦查、情报分析、战略指挥等等等等，然后又用能力将她们的意识串联在一起进行统治，最终就形成名为伊丽莎白的大型思考阵列。 而这成了她的新大脑。 说到这里，寄生莎白指了指自己脑袋。 而排解心理压力，负面情感这些东西，也是需要有伊丽莎白处理的。 赵姒妲感觉自己的芯片都要停转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呼之欲出。 神孽，就是负责处理心理压力的……伊丽莎白？ 在人偶少女的注视下，她点点头，声音低沉压抑。 把悔恨、痛苦，还有对众生的憎恨与愤怒这些情绪，全扔给负责调和情绪与压力的伊丽莎白，让她去平衡拯救世界的责任和毁灭众生的冲动，每隔一段时间，压力担当的伊丽莎白都会因为精神崩溃被本体踢出网络，丢在荒原上自生自灭，然后换上新的伊丽莎白接手…… 思绪逐渐飘远，随着讲述，她也逐渐回忆起更多细节。 哪怕有专门处理压力和痛苦的伊丽莎白从中调和，也无法缓解其他伊丽莎白之间的分歧。 在本体思绪的影响下，一部分伊丽莎白变得越来越偏激，一个又一个重塑生态圈的方案、计划被列出，一项项用来灭世的术式被开发出来。 另一部分心智正常的伊丽莎白拒绝服从本体指挥，甚至尝试用不合作的方式来对抗大灾变的推进。 但是本体不愿意让她们停下。 她不喜欢自己的思绪中有不听指挥的反抗分子，她无人约束的暴君一般，动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强迫每个思考单元为灭世行动增添助力。 那个时候，每个组成思考阵列的单元（伊丽莎白）都在高强度思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一个又一个伊丽莎白被榨干价值当做垃圾抛弃，可马上又会批量生产更多伊丽莎白填补空缺。 所有人都是耗材。 所有伊丽莎白都成为了本体达成目的的工具。 早已蜕变成女神的伊丽莎白对其他自己的血泪控诉不以为然，只是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继续推进大灾变，将整个世界拉着在毁灭的道路上一路疾驰。 气候剧变，潮汐锁定，第六次生物大灭绝都在稳步推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这颗行星的结局已经注定。 直到……思考阵列因内战而分裂的那一天到来。 相对正常的伊丽莎白说服摇摆不定的同胞，她们摆脱本体掌控，向日渐疯狂的女神发起了叛逆，奋起反抗的伊丽莎白们为了阻止她那疯狂的计划，毅然决然选择自我殉爆撕碎思考阵列的结构。 她们成功了。 飘远的思绪逐渐回归，寄生莎白看着人偶少女长出了一口气。 思考阵列因为那场殉爆被摧毁大半，如今剩下部分已经不够她实施那个疯狂的计划，，再后来又不知道怎么被教会捕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看来情况比我预计中还要复杂…… 赵姒妲的散热风扇发出一阵嗡鸣。 她没想到神孽居然是由伊丽莎白所引发的灾难，更没想到的是陪伴异界人偶的那个女孩早已陷入疯狂，从救世的同伴变成另一个自己必须手刃的世界之敌。 看来你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芯片温度不断攀升，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化作弹窗闪现在视界之中，两人一同旅行的过往历历 在目，而今物是人非让赵姒妲不禁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她就关闭了那些弹窗bug恢复往日的心境。 她摒弃了芯片中的杂念，开口道：教会在捕获本体后，想借助神孽来撬动她的力量，他们猎捕神孽也是这个原因，从本质上来讲你们和本体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在构筑思考阵列时她创造了上下级这种权限用来奴役你们，而现在思考阵列破碎，只要运用得当你们也能取而代之…… 各项数据在人偶少女的芯片中奔流着，她将两次遭遇天之瞳采集到的数据进行对比后轻叹了一声。 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恐怕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完全占据了吧？ 差不多。寄生莎白淡淡说道，按照我的预计，他们至少还需要两到三个神孽，才能彻底伪造权限，完全吞噬本体，所以…… 有话直说，你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我救回来，应该有你的打算吧？ 我想请你……寄生莎白迟疑了一下改口说道，不，是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赵姒妲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我们？ 我知道除了你以外，还有两个和你有关的人在这座城市里。 和我有关的两个人？她眼睛一亮（物理意义），赶紧追问道：你知道管理者和饭桶在哪吗？ 我知道。寄生莎白说道，我不仅知道，还能帮你找到他们，不过他们现在遇上了一些麻烦…… 你想做个交易？赵姒妲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也可以帮他们解决那个麻烦。寄生莎白点点头：但我的要求是——希望请你们能阻止教会…… 并且杀死本体。 第两百零三章 真·女神转生(十) 大流行前夕。 存续保障机构收到了一份古怪的报告。 一份某种疾病正在当前超凡社会广泛传播的报告。 纯白房间中飘荡着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大大小小精密仪器塞满了这间不是特别大的房间，伊丽莎白正穿着一套密不透风的防护服，站在无影灯下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透过防护眼镜解剖着停尸台上的一具看上去像是死了几十年的干尸。 菌主复活的消息是真的吗？ 灰发人偶少女推开房门，一边给自己上了几十种不重样的超凡防护，一边开口问道。 十有八九…… 伊丽莎白语气凝重，手都没抖一下，目光始终凝视着干尸，继续解剖的过程。 干尸此刻身上长满了从内向外顶破皮肤，郁郁葱葱如同野草般的细长植物。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旅行过程中袭击过她们的古怪敌人，对方明明是超凡者却没有使用任何超凡力量，像个僵尸一样屡次发起袭击都被她一脚踢飞，人偶出于排险者的职业习惯对其调查后发现不对劲，将其送到机关的研究室做进一步研究。 果不其然发现了问题。 袭击她们的古怪敌人体内早就被掏空了，肌肉、内脏都被啃食一空，只剩下表皮和骨骼尚且完好，如同霉菌一样的东西代替内脏与肌肉组织填满了他的躯体，以违反常理的方式维持着生物本身的生体机能，而更加骇人的是从之前几次交手接触下来，伊丽莎白连接到过对方已经陷入疯狂和绝望的心智…… 哪怕体内已经变成这种鬼样子，对方仍然‘活着，甚至还保存着相当完整的心智。 不是僵尸，不是诈尸，也没有亡灵法术的使用痕迹。 这种恐怖而又诡异的生物状态，促使机关的研究人员对其展开深度研究，同时精通生物研究的伊丽莎白也留下来参与到研究中，而人偶少女也有了新的任务——开始针对这种疾病进行调查。 伊丽莎白小心打开颅腔，随手从尸体上拔掉一株坟头草，连带扯出一大堆菌丝：还是老样子，身体内部被吃空了，菌丝完全代替了神经系统，大脑反而是在最后被吃掉的……你看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她把人形干尸翻了过来，扒开背部干缩的皮肤露出脊椎。 那是一段严重变形的脊椎，一节节椎骨不再紧密相连，如绒毛细密的白色菌丝从椎骨内生长出来强行撑开了骨骼连接处的缝隙，尤其是胸椎到颈椎，厚厚的菌丝层层堆叠完全覆盖那一段脊椎，看上去就像是动物毛茸茸的尾巴一样，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这里是最初入侵神经的地方，所以残留下来的菌丝也比较多；再看胸腔，真菌孢子就是通过呼吸道感染肺部造成原发性肺部真菌感染，接着真菌会侵蚀原本的生物组织并在这里大量分裂复制，然后通过循环系统遍布全身入侵脊髓的中枢神经系统，虫草菌会逐步剥夺宿主的身体控制权，当寄生发展到最终阶段时，才会突破血脑屏障对大脑发起进攻………. 也就是说，宿主的心智相当于是在清醒状态下逐渐丢失身体控制权，头脑发出指令但手脚却不听使唤，只能像个囚犯绝望地看着虫草菌接管身体，一步步将他带入死亡的深渊…… 其他病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真菌显然具备‘智慧，的特性，它表现出了完全不像真菌的不稳定变异能力，在对抗过程中甚至能变异出针对我的反制措施，如果是病程初期我还能想想办法，干涉菌丝生长复制的周期延长进入下一阶段的时间，但一旦进入中后期想要治好就非常困难了……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 少女转过头，碧绿的眼眸透过护目镜看向 对方。 曾经生存在神代时期的菌主——维布尔，在这个时代复活了。 最重要的是……她瞥了一眼干尸欲言又止，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次这具尸体的主人不是超凡生物，而是一个普通人…… 准确来讲，这个尸体的主人生前是被血族公司豢养的众多血奴之一。 存续保障机构建立，隐去超凡，使人类和科学主导这颗星球后，大部分血族都利用长寿种特有的优势与过往积累下来的惊人财富在人类社会投资产业、兴建工厂、成立公司，过往见不得光的吸血鬼摇身一变成了人类社会中万众瞩目的精英阶层。 平时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用压榨员工换来的资金投入到医疗、科研、生物、金融等多项领域，与各大医院、供血站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将数条掌控合法与不合法的供血途径纳入掌控，给潜在献血对象打上标记，重复利用、压榨这些珍贵资源…… 而这个血奴，就是通过非法途径卖血，被打上血族标记的移动血包。 曾在神代末期消逝，只能寄生在超凡生物身上的寄生真菌，卷土重来后感染对象不再局限于超凡生物，就连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现在也被感染了，这意味着什么？ 人偶神色沉重：它已经不局限在超凡者身上传播了…… 伊丽莎白表情严肃：现在暂时还没有办法排除是不是通过吸血行为直接传播，我这边只能加快研究速度，确定这种真菌是否存在普通人群中广泛传播的特性…… 神代时期，超凡力量是维布尔蛇虫草菌发育成长的必要因素，所以只能在超凡者群体中传播，而如今虫草菌成功在普通个体身上孕育成长，说明它至少已经具备在普通个体生长的能力——超凡之力对它而言或许不再是生长发育的必要条件……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沉寂下来。 良久，人偶才开口问道：真菌的具体传播途径呢？ 多种多样，具有超凡力量的真菌孢子比普通的致病菌还不讲道理，高温高压、抗真菌药物、消毒剂都只能暂时抑制活性。体液暂且不谈，空气、水、食物都能作为传播载体，但根据入侵门户不同引发的症状也不一样。…. 暴露在污染空气中超过十秒，真菌孢子就能经由呼吸道进入肺部完成感染寄生，夺取肺部氧气，促使宿主进一步加大呼吸频率；如果食用污染食物或水源，真菌孢子会在三个小时内在胃部、小肠快速寄生，共生真菌会释放出一种特殊消化酶加快消化和抢夺营养物质，强化宿主攻击性，并使其长时间保持饥饿状态引发暴食症；至于血液传播会更快一些，真菌孢子会直接跳过感染阶段，通过循环系统直接尝试寄生中枢神经…… 总而言之，这个丧心病狂的真菌孢子点满了传播能力。 伊丽莎白几乎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列举了出来，接着朝人偶摊了摊手：唯一能算好消息的是，现在这玩意儿还没办法直接渗透皮肤完成感染。 人偶静静听着她的讲述，无机物构成的义眼逐渐闪烁起光芒。 数据在人偶姑娘的运算核心中奔流着，短短几个呼吸间一个庞大的传播链模型便呈现在眼前，少女手指虚点，接着一张城市三维地图也出现在她的现实增强（ar）视觉中。 最初感染病例的报告、现阶段超凡者感染数量、城市中超凡者总数、真菌潜伏时间、根据流行病传播模型对潜在感染者进行计算…… 很快，她计算出了近未来的事件走向。 局势尚有挽回余地，只要尽快行动，虫草病在超凡者群体中爆发有很大可能避免！ 人偶没有再推算下去，转身往外走去。 按照我的经验 ，现在……哎？你去哪里呀！伊丽莎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转身离去，拉高了嗓门问道。 我们必须立刻发出警告！ ………… 情况现在非常严峻，菌主维布尔确认复苏，虫草菌已经变异成能普通人身上传播的病菌，作为排险者，我现在向存续保障机构提出申请：出动处置小组对虫草病进行紧急处置，切断超凡者的感染路径，针对接下来可能在普通人群中产生的大流行进行管控！ 人偶少女站在存续保障机构恢弘、宏伟的大厅内，头顶的奇观星云不断变化形状，散发出星星点点微光照亮，她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向高坐在圆桌上的大人物们对不断恶化的现状发起警告了。 可存续保障机构轮值的高阶术士投影的回复始终是…… 不予批准，继续观察。 为什么！ 人偶少女毫不畏惧地向面前代表存续保障机构的高阶术士投影发起质疑。 你们应该很清楚虫草菌扩散流行会是什么后果！神代时期最接近神灵种的超凡者都会逐渐衰弱致死，你觉得在普通人中流行起来，你们还能逃得了吗？！ 这你不必担心，拉普拉斯妖对此早就做出了计算。 高阶术士推了推眼镜轻声低语道，蕴含超凡力量的云雾飞舞间，在他手中凝结成一沓纸质报告。…. 根据拉普拉斯妖的近未来计算来看，这一次的维布尔虫草菌比神代时期要温和得多，新维布尔虫草菌不再以像旧虫草菌那样掠夺宿主的营养，反而更倾向与宿主共生共存，它在不断改造宿主的身体，并且会在若干代后呈现出稳定趋势，最终与宿主稳定共存。 理论致死率不足百分之五，甚至比人类社会的流感要低太多了， 什……人偶据理力争，可这是超凡事件！会给俗世带来无法泯灭的影响！存续保障机构的存在意义，难道不就是保护俗世与超凡世界能正常发展吗！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了，拉普拉斯。 高阶术士投影叹了口气，他打了个响指，穹顶的星云像是接到某种指令一样开始收缩，一颗颗恒星坍缩、爆发，熠熠星光在闪烁之后接连泯灭，接着星云开始崩溃化为一团不断涌动数学符号与算式的数据流。 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算式从数据流内部生成，接着马上就会有答案将算式本身一起消去，就在这样的数据生灭中，数据流逐渐蠕动着组成近似人一样的轮廓。 具体的事物逐渐变成抽象的概念。 而这团不断变化的概念就是拉普拉斯妖——存续保障机构的至宝，教会、机关、术士协会、猎杀集团联手创造的最高杰作，亦是未来的守护者和引路人。 而拉普拉斯妖的能力也正如他的名字一般。 知晓一切，洞悉一切。 星球本身就是一个储存海量信息的数据库，术士协会根据这一原理制造了擅长信息处理的灵体连入储存过去信息的星球数据库，机关为其打造输出信息的物理端口，猎人们赋予采集当下信息的梦境和心智，而教会……他们引经据典通过模拟奇迹的方式，将‘预言未来，这一奇迹固化在这个灵体上。 拉普拉斯妖就诞生了。 记录过去，洞悉现在，测算未来。 可以说只要曾经存在于这颗星球体系内的事物，任何问题，拉普拉斯都能给出解答。 此刻当下，只要存于这颗星球，拉普拉斯能透过梦境和心智，洞悉正在发生的一切。 只要未来仍属于这颗星球体系，拉普拉斯所做出的预言都必将实现。 拉普拉斯妖的推演，让我们看到了新的未来。 按照你们送来的样本里，我们从普通人的体内检测到了超凡力量留存痕迹，本来我们以为是虫草菌寄生所带来的超凡影响，但经过我们反复测试才发现那些痕迹是感染者自己留下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使用虫草菌，我们将有机会无损耗转化更多同族。 使用虫草菌，我们将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是一个机会。这时，大厅圆桌上代表教会的主教老者投影开口了，把握这次机会，我们就能让超凡世界再次伟大，让超凡回归这片土地。 为此就要牺牲不计其数的普通人吗？ 没有人回答人偶少女，又或者说，他们用沉默回答了她的质问。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 沉默良久，人偶少女低声道。 希望你能理解这一决定，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人偶少女没有理会高阶术士的话，只是微微点头后便单方面切断了与存续保障机构的联络。 一瞬间，大厅、圆桌还有投影轰然崩溃，崩解成飘舞的光粒子消散在风中。 当所有投影都化为超凡粒子轰然消散时，人偶少女眼中闪烁的光芒也变得坚定起来。 你们不救，我来救。 摸鱼王路菲 第两百零四章 真·女神转生(十一) 回忆就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过往的缺憾与美好都化为无数只手从泥沼伸出，拖拽着阅读这份记忆的人沉溺其中，在这片数据量庞大的记忆泥沼中无法自拔。 原来过去还发生过这种事啊…… 意识艰难地从中挣脱出来，赵姒妲断开数据读取，缓缓睁开了双眼，数据流在灰色无机质瞳孔中熠熠生辉，原因不明的错误弹窗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人偶少女的视野，提醒着她的心智模型正陷入异常波动。 几天前，面对寄生莎白的请求，赵姒妲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一方面是她确实需要与吴铭和伊丽莎白汇合。 另一方面，就是这几天里她一直在消化的记忆。 ‘天使，的记忆数据中大部分都是与伊丽莎白结伴而行的回忆，她一边作为排险者监测身边的世界威胁，一边按照存续保障机构的指示前往世界各地排除正在孕育的灭世苗头。 她们携手断绝了桃源村的不死诅咒。 当不死终于断绝，初春的温润清风拂过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两人携手并肩看着彷徨痛苦的永生者在风中化为尘土，伊丽莎白静静注视着他们的最终结局，微风撩起少女耳畔的秀发，遗世而独立。 她轻声哼唱不知其名的安魂曲，抚平永生者心中最后的痛苦与恐惧，少女那双纯净的碧绿双眸第一次蒙上阴霾。 人偶，我觉得不死对人来说或许真是一种诅咒也说不定…… 她们一同见证了魔女一族的末路。 名为救赎魔女的擎天肉瘤舞动长满尖牙利齿的触手，化身移动天灾如狂风过境席卷大地，所过之处山崩地裂，江翻海沸。 伊丽莎白面无惧色，蓝发飞舞，迈着坚定的步伐英姿飒爽地向‘天灾，走去。 晚安，救赎魔女，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和人偶解决就行啦，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们曾并肩击退企图吞噬城市的猩红迷雾。 拂晓将至，长夜已尽，被猩红血雾笼罩的城市终于迎来黎明，逐渐化为灰烬的拜伦爵士歇斯底里指控着超凡者背负的种种不公，伊丽莎白垂下头不言不语，那张俏脸上的亲切阳光不知何时已经被落寞和愧疚取代。 拜伦，我很抱歉…… 人偶！我听别人说冬天的铁舔起来是甜的诶！ 我有时候会怀疑，当初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每过去一天，她都在更加了解‘伊丽莎白，这一个体的想法与观点。 嗯偶！啾啾窝！瑟头！连宰贴上了！ 人偶……这颗星球上的生命，真的应该存在吗？ 每相处一天，她就更加深入理解‘伊丽莎白，内心深处的纠结。 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就去一趟通古斯湮灭坑和百年石棺吧！ 有你在我身边的话肯定没问题啦！诶嘿~…. 人偶，你总说要杀了我，真到了那一天，可不能食言啊…… 两人在旅途中不止成为了至交好友，彼此更成为了对方不可替代的存在。 她们翻越连绵雪山，踏过无垠草原。 时而驻足停留欣赏沿途美景，时而为拯救世界四处奔走。 托伊丽莎白的福，记录在她数据库中的不再是干巴巴的任务日志，而是两人日常点滴所堆彻出的珍贵之物。 两人携手逛街时看到的祥和光景； 伊丽莎白把舌头冻在铁栏杆上时的蠢样； 将背后交付对方并肩抗敌的画面； 还有一次次相互厮杀时的悸动…… 这些都是弥 足珍贵的宝物。 对‘天使，来说正是因为有这份记忆存在，才是‘她，真正活着的证明。 赵姒妲从记忆中也能感受到‘天使，对伊丽莎白的看法也在随着两人相处加深慢慢改变，不再像过去初见时那般充满偏见与敌意。 身为排险者，‘天使，固然不能因为日益增长的信任而放松对其监视。 而作为朋友，她也同样无法坐视伊丽莎白就此继续沉沦下去。 身体被人篡夺变成提线木偶，精神变成四散传播的模因灾害，每一个伊丽莎白都将被困在几十年的愧疚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至今还在通过自我伤害的方式惩罚自己。 如果被这个世界的人偶看到，恐怕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赵姒妲也同样如此。 如果说之前数据同步时只是让她大致了解这个世界的灭亡大体脉络，那么现在精读记忆无疑是帮她进一步理清旧世界灭亡时的个中细节，来龙去脉。 一切的起源，都要追溯到旧世界的虫草病大流行。 无论如何努力，最终都没能改变结局…… 或许是记忆中残留意志的影响，哪怕只是旁观记忆的赵姒妲也感受到一丝意难平。 旧世界时期虫草病大流行本来是可以阻止的。 只要在流行初期，存续保障机构肯派出人员阻断传播就能将大流行掐死在萌芽状态。 或者当初菌主苏醒，导致所在城市的疫情爆发时能及时处置，同样也可以将虫草病封死在一片地区内，防止危害扩大。 再后来，如果她们成功杀光了所有的菌主…… 如果她们没有被讨伐…… 不止如此，事后回想起来，就连整个末日到来都充满了巧合性，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能避免大流行的出现，可扭转命运的关键时刻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而失败。 一群正在城市地下挖掘交通线路的工人，正好就挖出了有虫草菌休眠的神代遗迹。 贪婪驱使着几名不知从哪听到风声的野生超凡者，扮成盗墓贼悄悄潜入遗迹，误打误撞打开神灵墓穴，被尘封数千年的虫草菌感染。 因为懒得多管闲事，抓住那几名野生超凡者的监视者在汇报工作时，刚好省略了几人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 存续保障机构的决策者傲慢无知，处理方式不温不火，彻底断送了初期遏制虫草病流行的最佳时机。 哪怕有一个环节靠谱，导致大量伤亡和恐慌的大流行根本不会到来，超凡世界和人类社会的有生力量不会遭遇重创，各大国面对外星飞船的争夺态度也不会如此激进甚至不加掩饰爆发内部冲突，面对之后的虫群危机恐怕也有一战之力。 如果不是各大势力因为内耗元气大伤，无法再遏制虫群扩张，骨人项目也不会这么快提上日程…… 可关键节点出现的一次又一次巧合，不仅推着整个世界一路向着毁灭深渊狂飙突进，更让伊丽莎白的精神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差。 当初‘天使，身在局中，各种事件、意外和灾难又接二连三毫不停歇地袭来，使她绝大部分计算资源和时间都倾斜在处理各类事件上，疲于奔命，不给她丝毫坐下来复盘思考的余地，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但现在，赵姒妲作为一个旁观者阅读‘天使，的记忆时，才深刻感觉到导致末日的一连串事件感实在太过巧合。 这一连串事件恰巧凑在一起发生概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无数偶然因素堆积出的必然结果吗？ 赵姒妲目光闪烁数据在眼中流转，最终在芯片中涌动的数据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还是说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吱呀。 木门生涩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人偶少女的思考，她还没抬头，搭载在体内的多种探测模块已经告诉了她来者的身份。 吉奥瓦尼面色阴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走入房间，丝毫不掩饰对房间内这位娇小少女的恶意，如果不是寄生在脑内的另一个存在，恐怕他进门的瞬间就控制不住杀心拔剑冲上去和她拼命了。 赵姒妲也见怪不怪，一点都没有帮他做心理疏导的意思，开口问道：事前准备做好了？ 此前答应帮助寄生莎白后，双方简单讨论了一下，对方就留下要做足事前准备的话离开了这里。 今天是对方第一次回到这个安全屋来。 吉奥瓦尼显然不是很想与人偶少女交流，但寄生在后脑上的伊丽莎白却强行夺走了他的声带控制权，连同他最后的尊严都击溃、粉碎后，声带震动空气开口说道。 嗯，相关节点都打通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么快？赵姒妲眼睛眨了眨，根据我的计算，三天远远没办法完成我们之前讨论的事前准备，工作量实在太大了…… 嗯，一方面是在剿灭几个异教后，天之瞳和教会这段时间有些安静的过分，除了各街区、城区的教会脑残信徒变得更多了以外，我最近行动都很顺利，几乎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不过考虑到前阵子那一连串异端讨伐，甚至连异神都能剿灭的教会迎来一批新信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另一方面，我感觉继续这样放着不管才会出大问题，所以决定省略掉一些非必要的步骤。寄生莎白垂下眼眸，绿宝石般的双眸中闪烁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太安静了，教会没有猎杀我这个已经暴露的神孽，也没有发现骑士团其他异常的调动…… 按照我的经验这种平静通常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赵姒妲眼光闪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才要主动出击，不管是投石问路还是打草惊蛇，必须动起来才知道教会打的什么算盘，你准备怎么做？ 计划很简单……. 摸鱼王路菲 第两百零五章 真·女神转生(十二) 今天，天启城罕见地下起了雪。 自极北冰盖而起的周期性凛冽寒流又一次积蓄到足够的力量，时速一百余公里的狂风裹挟着暴雪形成一道灰白幕墙浩浩荡荡扫过这片生灵禁区。 天启城虽然地处山坳又有结界保护，但面对这种天灾级别的气象灾害多少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大部分寒潮与暴风雪都被挡在结界之外，但仍有雪花跨越结界随着暖风吹拂翩然起舞，它们折射着来自穹顶结界的微光，在融化消失前为天空编织出七彩幕布，整座城市都被罩上一层如梦似幻的多彩滤镜，宛若仙境。 就连这座城市的街区，这层滤镜下也变得梦幻起来。 路上行人仿佛也被难得一见的美景所感染，脚步轻快，表情柔和。 你那边的情况我会转告给吴铭的…… 克里斯蒂娜交待完整个计划流程后，用力拍拍润土的肩膀，叮嘱道：吴铭老爷让我交待你接下来不要再与审判庭发生正面冲突了，你们带着罪民远离战场，蛰伏起来积蓄力量，不要再增添无谓的流血牺牲…… 不知是连日来的操劳奔波还是长期与审判所斗争使人身心俱疲，润土状态显然有些不佳，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连连点头应着克里斯蒂娜的话，但注意力始终和他那四处跳跃的视线一样飘渺不定。 克里斯蒂娜也注意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润土抬起头看着莹莹光点从天际缓缓飘落，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些。 这个老实忠厚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重新将目光投向街道上来回扫视，许久后他才带着困惑不确定的语气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街上有点奇怪？ 奇怪？ 克里斯蒂娜秀眉微颦转而看向街头。 罪民想在天启城的街区里找个住处其实还蛮简单的，只需要找到几根朽烂的木料和几块塑料板就能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矮棚，有些幸运儿还能搞到一些铁丝网和破布作墙，把四面透风的棚屋围起来为自己增添些许安全保障和不到三平米的隐私区域。 克里斯蒂娜此刻放眼望去，收入眼中的尽是这种破旧简陋的棚屋。 棚屋逼仄地挤在一起，参差不齐的彩色塑料板错落拼接，这样的景色一直延伸到目视可及范围的尽头，就像一只臃肿而又畸形的恶龙盘踞在这片街区内酣睡，微风拂过棚屋区，棚屋摇摇欲坠的晃动与声响都化为恶龙的呼吸律动。 棚屋大多都没有门，大多数姑且能称之为是屋子的棚子里空荡荡不见人影，也看不见有什么财产物资，大多数罪民今天仍在为了生活与赎罪而奔波劳作，只有少数无所事事的罪民缩在不到三平米的棚屋内，他们隔着铁丝网听着传教者狂热的布道，目光闪烁，心生期待。 除了那如梦似幻的虹光滤镜以外，看上去一切如常。 疑惑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克里斯蒂娜摇摇头，放弃了自己的无用功：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你的错觉吧？ 不对，确实有哪里不对劲！润土坚定地否认道，他的双眼仍旧死死盯着街道，目光来回扫视看到的每一个人，试图找到那股让自己感觉不对劲的根源。 有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古怪被忽略了。 这样的预感在润土心中越来越强烈，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找出这个违和感的根源时，肩膀上传来的沉重感打断了他的思考，让这个老实耿直的中年男人恍然回神。 润土！ 克里斯蒂娜双手都搭在润土的肩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你太累了吧？我听说你最近又是和审判所的骑士周旋又要为罪民的生活奔波，你多久没休息了？ 我……润土眼中流露出迷茫与困惑，对方这么一提他才发现自己最近好像确实有些过于拼命了。 那日飞面大神挺身挡下天降的毁灭打击拯救行将毁灭的二十街后，便被天之瞳带走不知所踪，他和阿克西斯教团的同胞赶到现场时，只来得及救下残存的飞面信徒，一边应对审判骑士的穷追不舍，带着他们和其他被迫害的异教徒一起四处转移，一边又要为异教信徒的日常生活而奔波。 可以说从那天起他基本就没合过眼。 长久以来的疲劳、压力不断积压，让他不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濒临极限。 如果要比喻的话，润土现在就像一台连轴运转的动力机器，一旦哪个零件最先发生损坏，就会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般引发连锁崩溃。 别想那么多，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克里斯蒂娜扶着他的肩膀柔声规劝道：现在城里局势开始缓和，审判骑士对异端狩猎的力度也没以前那么强了，你们只用找个地方蛰伏下来等风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润土虽然还有些迟疑，但思想斗争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觉得对方说的没错，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已经不用再战斗了…… 吴铭老爷会拯救所有人，你所向往的未来近在眼前了。 柔和甜美的嗓音在润土耳畔回荡，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涌上心头，他仿佛看到了克里斯蒂娜所说的美好未来。 不会再有人被高高在上的神明与工头压迫。 不会再有人需要将一根能量棒掰成好几块，就为了能尽量多吃几天…… 不会再有人像他的父母一样，只能抱着单薄的草席，无声无息冻毙在了风雪中。 还有孩子们。 那些孩子也能站在阳光下过上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再然后…… 他就想不到了。 他脑袋不太聪明，没办法想象吴铭老爷曾描绘的未来，像什么生而平等，人人有梗玩之类的概念对他来说太过复杂和遥远——他所能想象到的，所希望的，仅仅只是曾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未来不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就好…… 他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也只能到达这种程度了。 润土迷离的双眼茫然了一下，他微微张开了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事物一样，惊讶、困惑、怀疑种种情绪在中年汉子饱经风霜的脸上流转。 爸？妈？ 随后。 他露出侧耳倾听的神情，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空气。 长庚……？ 他突然笑了起来。 如刀割般的皱纹在他脸上显得越发深刻。 二十年来，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第一次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克里斯蒂娜看着他的样子，她的声音循循善诱。 对，就是这样…… 你失去的父母会回到身边，弥补缺憾，你将重回童年，回味你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永远…… 不会再发生悲剧， 亦不会再有痛苦。 克里斯蒂娜站在润土面前，不由皱了皱眉。 同化进度比预计要慢。 在那次奇遇后他又吞噬了诸多异神，再加上教会长年累月的信仰积累，如今的他精神与肉身都已超凡入圣与凡俗之物有了本质上的区别，按理来说，以凡人脆弱的心智与意志力是完全无法抵抗他的意志和能力才对…… 可眼前这个人，意外地顽强。 哪怕大部分心智都已沦陷，但心底深处还有微弱的抵抗。 不愿意相信父母活过来的事实吗？还是因为那个吴铭老爷吗？ 灵光一闪，他立马想到了那个屡次在幕后坏他好事的蝼蚁。 他已经救不了你们了，他连自己的同伴都救不了。 不过这样放着比较麻烦，就先借他的名字让你屈服吧。 克里斯蒂娜已经打定主意，手像是无形之物般穿入润土的大脑，将他的灵魂和心智当做琴弦拨动，聆听着他的心意神思。 既然你更加相信吴铭，那就用他的名字，借用他的皮来让你屈服吧！ 让我看看，什么话最能触动你，印象最深刻的东西……找到了，看来就是这句话了。 所有人都能得救，吴铭老爷也那么努力…… 我……我也得加把劲才行啊！ 克里斯蒂娜：？？？这是什么鬼东西！？ 听到有些耳熟的句式，润土几乎是下意识就接了一句话，但这句话就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制一样，让他猛然警觉过来。 不对！ 刚刚所看到的一切如梦幻泡影悄然消逝，他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同时不动声色地向后拉开了几步的距离，惊疑不定地注视着克里斯蒂娜的一举一动，表情警惕。 他也不清楚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接那句话，类似的句式他也听到过，是少主告诉他的，那位少年告诉他说什么哪一天如果和吴铭老爷一起上街，如果街上很安静的话一定要按照类似的句式来说…… 啊……那次好像是吴铭老爷给少主取了新名字后，少主闹别扭了…… 老爷当时给他取了啥名字来着？巨山超力霸？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这句话救了他一命？ 你不是克里斯蒂娜！ 疑心一起，润土眼中的克里斯蒂娜就发生了变化。 那张熟悉的脸庞扭曲起来、血肉如遇热的蜡块融化脱落，啪嗒啪嗒摔烂在地，很快眼前那个‘东西“就显露出真容。 那是一个…… 一个面目模糊，身材扁平而又单薄，分不清男女老幼的人形阴影。 人影叹了口气：为什么要醒来？ 很奇妙的，明明人影没有眼睛，但润土却能直观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你，到底是谁？ 人影没有回答他惋惜地摇摇头，身影逐渐变淡，显然马上就要离开。 别跑！润土立马明白对方的意图，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对方已经溶于空气之中。 你本可以在幸福中永生，但你放弃了我给予你的救赎…… 他的话语回荡在天地间，伴随他的离去润土顿时感到一阵地动天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撼动，大地四，房屋分崩离析，就连头顶的天空都仿佛失去支撑一般从天际坠落压向地面。 随后，世界迎来了末日，轰然崩塌。 这是……梦？我睡着了？润土费尽力气睁开眼睛，初醒的恍惚与强烈睡意交织着在脑海中回荡，眼皮沉重到几乎都要睁不开，在有限的视觉中他看清了身边的状况，这是……街道？ 克里斯蒂娜就躺在他身边不远处，更远的街道上也横七竖八躺倒着不少人。 哪怕大梦初醒，思维几乎停滞运转，反应比正常人慢了好几拍的润土也该反应过来了。 攻击！ 这是敌人的袭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恍惚与困意还在不断冲刷润土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宛如有千钧重，随时都可能再次合上眼陷入梦乡。 不行！不能……陷入……睡……梦…… 意识越来越模糊，思绪仿佛因锈蚀卡住的机器般越发滞涩，润土知道，自己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恐怕下一秒就又会被那个不知名的攻击者拖回梦境。 啪！啪！ 他卯足力气给自己啪啪扇了两个大耳光，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肿起，也稍稍驱散了那股没来由的困意与恍惚。 克里斯蒂娜小姐！ 随后他努力爬到克里斯蒂娜身边。 这位贵族大小姐仿佛陷入了深沉安眠中，表情恬静，时不时会露出幸福而又满足的微笑，任由润土如何摇晃都没办法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对不住了……克里斯蒂娜小姐！见她没能醒来润土也有些急了，一边道着歉，一边伸手在她上臂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 或许是疼痛刺激起了作用，克里斯蒂娜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她抽着冷气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来润土也松了口气：还好你醒过来了…… 这时，他的目光越过倒在地上的克里斯蒂娜，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的细节。 整条街静到可怕，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透过如梦似幻的滤镜显得分外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看不到明显外伤，自己身上也只有几处摔倒时留下的淤伤，空气中没有异味，应该不会是药品导致的异状…… 我刚刚不是……在家里看漫画吗……克里斯蒂娜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刚从梦中醒来她还有些迷糊，茫然四顾：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你刚刚……额，怎么说呢……润土道，说实话你刚刚可能在做梦…… 仿佛是点醒了自己一般，一瞬间，联想到之前经历的润土突然明白了现状。 能靠自己的意志醒来，看来这次新人的素质不错啊。 为您提供大神摸鱼王路菲的《幸运古神事务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两百零五章 真·女神转生（十二）免费阅读. 第两百零六章 真·女神转生(十三) 能靠自己的意志醒来，看来这次新人的素质不错啊。 带着点点调侃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刚从梦中醒来的两人给吓了一跳，不过当他们循着声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马上就放心下来。 本来我还以为你们没办法自己醒过来的，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多了……吴铭制止了他们想自己站起来的举动，伸手把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别乱动，你们的生命力在睡着时被抽走了不少，一时半会出现使不上力啊，脑子短路啊，意识不清什么的症状是正常现象…… 说着他开启了修复模块拉出两团圣光输入两人体内，快速补充他们被抽走的生命力，很快润土和克里斯蒂娜就从虚脱中恢复过来。 吴铭老爷……润土感觉到体力逐渐恢复，开口问道。 吴铭瞥了他一眼，打断道：润土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董事长的夜之城都亡了你怎么还改不过来你这见人就叫老爷的习惯…… 润土尴尬地摸了摸头只是讪笑：习惯了，吴铭老……额，团长，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所有人都陷入梦境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教会搞了个国土炼成阵准备把你们炼了呗……吴铭耸耸肩环视着身边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居民，在超凡视角下，这些人胸口牵出一条条淡绿色的生命之线，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沿着无形的轨道向着天际远方延伸，最终与其他街区升起的生命之线交汇，汇入到某个庞大的存在体内。 啧啧啧，看来不管哪个位面的教会是反派，教宗当boss进本都已经是定番了…… 润土虽然没怎么听懂吴铭这梗含量明显超标的话，但一旁身边见多识广的穿越者小姐却完全理解了他表达的意思。 克里斯蒂娜：你是说教会把整个街区的人都当成了祭品，就像……就像当初夜之城时一样？ 润土闻言也皱起眉头：夜之城那次的献祭危机和天启城有关？ 夜之城事件告一段落后，吴铭也从第一猎人口中了解到夜之城大护盾本来的作用，为了追查那个暗中把护盾改造成国土炼成阵的幕后黑手，他带着一些愿意一起离开的人来到天启城。 克里斯蒂娜和润土正是主动跟来的两人之一，他们自然也多少清楚此行的目的。 我得更正一下，异变范围是整个天启城。吴铭纠正道，而且这熟悉的手笔，术式结构也大致相同，看来我们追查的方向没错啊…… 嘶…… 克里斯蒂娜抽了口冷气。 天启城属于以城区为主周围簇拥着许多卫星城所组成的城市圈，一共有十个城区二十二个街区，一个街区大致有数万到十万不等的居民，哪怕不计算城区人口，天启城的总人口保守计算都有接近百万人…… 克里斯蒂娜想象不到一百万人具体是怎样一个数量级，不过因多次轮回而变得有些模糊不轻的记忆中还依稀记得她曾经去过一次演唱会现场——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摇晃着光棒，宛如一波又一波海浪此起彼伏。 即便是那种规模的大型演出也不过数万人…… 除开脊背发冷的恶寒，克里斯蒂娜心中更多还是不真实感。 因为波及的人数过于庞大，反而让她难以想像出百万人受灾乃至死亡的场景，不过克里斯蒂娜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心。 比起这些……莉兹姐那边没问题吗？你应该不能离开她身边吧？ 异变发生时她的状况还算比较稳定，暂时离开没太大问题的。吴铭摇摇头，随后叹了口气道：不过真要算起来留给我解决异变的时间不多了，恐怕没空把你们送到安全区域…… 克里斯蒂娜秀眉微皱，沉声道：没关系，这边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但其他人的话…… 她目光扫过大街，显然是担心阿克西斯团的其他成员和路边这些平民。 恐怕很难全都得救吧……吴铭思索道，阿克西斯团员还有异教徒身上都有那小子留下来的加护，在抵抗精神侵蚀和干涉方面的能力比别人要应该强一些，可能只用一些外力就能苏醒，这也是你们能自己摆脱梦境的原因之一。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没有加护的人恐怕就没那么轻易唤醒了，而且问题源头如果没解决，那就算解除精神控制也无法阻止生命力的缓慢流逝…… 在吴铭眼中，润土与克里斯蒂娜两人身上仍然牵着一条细细的生命线通向天空，只不过和睡着的那些人相比，他们生命流逝速度要慢得多。 我知道了。克里斯蒂娜尽量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这里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尽可能救下更多人的！ 你们……吴铭深深看了贵族少女一眼，无数次尝试改变夜之城结局的轮回早已让这位少女的精神远比他要想象中坚韧，所以到嘴边的劝阻也化为了忠告，量力而行吧，不要把自己当做救世主，能救多少人就救下多少人吧…… 你放心吧！我在夜之城都循环了多少次了，精神可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克里斯蒂娜曲肘捅了捅一旁的润土，随后转身快步向离自己最近的昏迷路人走去：好了，润土我们该走了！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早一秒行动，就可能救下更多人…… 润土也有些手忙脚乱向吴铭道别，随后转身赶紧跟上克里斯蒂娜，与她一同为昏倒受伤的路人包扎伤口做应急处置。 或许没办法唤醒他们，但至少这些处置能让他们暂时保住性命。 看样子得速战速决了。 吴铭看着两个忙着救治平民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精神链接另一头的少女低语道。 按照常规发展，这时候就应该配上个bgm然后出征决战了……你说对吧？伊丽莎白。 …… 往日都会传回热烈附和的精神链接，这次却没有传来熟悉的回音。…… 时间倒转到不久之前。 王冠区。 晋升大教堂，升天之间。 管风琴恢弘庄重的音色与唱诗班空灵飘渺的歌声交织在一起，无穷尽的光辉照亮每一寸黑暗，地板与穹顶用导魔材料装饰的繁复纹路熠熠生辉，将升天之间衬托着比往日愈发神圣庄严。 约定之刻已至，约定之时已至…… 御座上的教宗沙力万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主将降下最后的旨意…… 这位老人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样精力充沛状态良好，双眼浑浊，身子也佝偻缩水了好几分，嘴里像含着痰一般发出含糊不清地低语，看起来就像个患上老年痴呆的普通老头，但在场的神职者可不敢因为表象而轻视这位孱弱老者。 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约束在那具皮囊中的磅礴力量。 那伴着神圣旋律的空灵歌声与无穷尽的光辉正是证明。 唱诗班与乐师们早已被屏退，此刻聚集在升天之间的只有高级神职人员，而沙力万体内凝聚的超凡力量达到足以影响环境和心智的程度，当他认定御座前应当光辉无限，奏响圣歌的时候，涌动在周身的超凡之力就将环境扭曲成了他期待的状态。 又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呢喃后，老人仿佛清醒了一些，混浊无神的双眼恢复些许神采缓缓开口。 审判官吉奥瓦尼还没有找到吗？ 冕下，一袭黑袍的大审判长闻声出列，沉声回道：审判官还在全力搜索他的踪迹，神孽十分狡猾自从觉醒后他就在有意识故意扰乱我们的追踪，但我们还是推测出他的意图——恐怕他想在最近混入王冠区乃至晋升大教堂，趁约定之日再次向我主发起叛逆…… 教宗沙力万嗯了一声，他没有追究大审判长的责任，毕竟神孽分享了主的权柄天生就强于凡人，而宿主又是精通侦查与反侦察的精英审判官，对内围猎异端叛逆的审判所能追查出神孽的意图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骑士长——与主内围猎叛逆和异端的审判所不同，骑士团的征战骑士一般负责对外征战以及狩猎神孽。 雷纳德。 冕下，关于这件事大审判长也与我商量过。骑士长雷纳德也适时报告道，约定之日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我挑选了曾参与狩猎神孽的兄弟组成了数支反神孽战术小队编入驻防部队，协助驻守升天之间的骑士们识别神孽，我也将亲自镇守升天之间，作为我主之剑扫除一切来犯之敌！ 很好…… 教宗沙力万似乎非常满意雷纳德斗志十足的状态，随后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神职者，各区主教、圣部部长、大审判长、骑士长……这些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皈依时间也有长有短，但每一位都是主虔诚可靠的信徒，都是在主的指引下汇聚在这里，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而今，他们将回应主的指引。 他们将在这里唤醒神明。 属于人类的神明。 那么，开始仪式吧。 沙力万缓缓宣告，澎湃的超凡之力伴随着他的话语如同触须般舒缓铺开，升天之间一时化为超凡能量的海洋，这间大部分材料都是由导魔材料制成的教堂此刻才展示出它的真实用途。 超凡能量构成的洁白光线以御座为中心弥散开来，如泄洪水流顺着地板与穹顶刻画的繁复纹路奔涌而出，随着超凡能量勾勒十个错落分布的圆圈，将其连接在一起的二十二条路径，阶级分明四层世界与三根通往顶点的支柱正缓缓成型，仪式阵图很快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为了让真神降临人世，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为了这一天，沙力万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等待与筹备，百年如一日地计算与校准误差，一次次修正计划的漏洞，连同献上教会延绵传承数个千年的积累，全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diesirae，diesi！（震怒之日，终末之时） 身着红袍的神职者站在圆圈花纹中一个接一个将银匕捅入胸膛，伴随着超凡能量将脚下术式启动，他们肉身逐渐崩解纷纷化为飘散的光粒填满了脚下的圆圈质点，让其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无根之萍。 他们没有犹豫，没有迷惘，对主狂热的献身信仰让他们摒弃了对死亡的恐惧，而他们的献身则架起了连接外界的桥梁。 solvesaulunfavi！（尘寰万物将燃烧殆尽） 身穿紫袍的神职者狂热地颂唱着，周围的和声也越来越大，随着他们也纷纷献祭自己化为光粒消失，那二十二条路径也化虚为实。 tesedaviuiy.（正如大卫与先知所言） 紧接着是四层世界，三大支柱以及作为象征悬于王冠质点顶端的三重无限之光被构筑出来…… 对沙力万来说，今天的仪式同样有着特殊意义——数万年的执着在今日终于结成果实。 quanusreresfuurus，diesirae，diesi（将会有何等恐怖的颤栗，震怒之日，终末之时） 弦乐器的音调越来越低沉，和声的颂唱也越来越急促，仿佛无数人都惶恐与战栗中反复的颂唱中困惑彷徨，以求得到问题的解答。 quandojudexeenurus，cuasrediussurus（当末日来临时，一切功过都将清算！） cuasrediussurus，（一切功过都将清算，） 经过短暂又漫长的压抑后，交响乐的曲调开始变得高昂，圣歌的颂唱也越发激昂，沙力万所搅动的超凡力量化作的圣歌，也反复颂唱着将答案揭示在众人眼前。 cuasrediussurus！（一切功过都将清算！） 所有的牺牲都会有意义的。 沙力万轻声念叨着意识逐渐飘远，他似乎看到了升天之间的大门外发生一阵混乱，接着打斗的动静穿破了圣歌的阻隔若隐若现传入耳中。 发现神孽！ 绝不能让她妨碍晋升仪式…… 她的目标不是圣座？！不管她的目标是谁，一定要拦住她！ 看样子神孽果然来捣乱了，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沙力万这样想到，心中却波澜不惊。 无论如何她都来不及了。 没有引发惊天动地的异象亦没有掀起轰轰烈烈的声势，这场仪式在悄无声息中不断推进着。 最初十个城区的无罪之人不知何时陷入了甜美酣眠，他们至纯狂热的思绪与信仰固化在城区中化为新生躯体的最初节点； 随后二十二个街区的居民在恍惚中迎来了他们渴望的救赎，生命力在街区的飞升之路中奔流着为这个庞然大物构筑全新的循环系统； 一代代信徒在漫长的岁月中将祈祷与幻想刻于这片大地，如今在仪式的支持下化虚为实，烙印在此地的强烈信念化为四层世界，化为新生命连接宇宙的开放通道。 每一位为了这一天而献出生命的神职者，他们的灵魂与教宗沙力万的执着结合在一起，最终构筑成新生命必不可缺的三大支柱。 大地传来阵阵颇有节奏的胎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有什么东西正在孵化。 天启城正按照计划中那样脱变。 教宗感觉到衰老肉身对他的桎梏正在越来越小，历经岁月洗刷而千疮百孔的精神和意识逐渐从孱弱的肉体中解放出来，与外来的生命力汇聚在一起，这些生命力虽然十分微弱但胜在数量庞大，随着超凡能量与近乎海量的生命力一遍遍冲刷，沙力万的意识迅速茁壮成长。 能量正在成为意志延伸的触角，他眼中的世界也开始变得光怪陆离且抽象，仿佛一张无数颜料混杂在一起的水彩画，声音变成了一团团缤纷多彩的光晕，可见光散发着香甜可口的气味。 这是沙力万逐渐适应全新生命形态的体现。 衰老落后的物质躯体正在尝试理解新生命形态所感受到的信息。 当人的意识从肉体凡胎的生命形式中解脱出来，当视物不再依靠晶状体与视网膜捕获可见光，听音不再依赖听小骨与鼓膜传递声波震动时，他们所感受到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呢？ 沙力万此刻已经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瑰丽。 震撼。 绝景。 物质不再稳固，它们化为无穷尽的涟漪在眼前展开，相互碰撞、抵消之间形成脆弱的平衡，空气震动的声波化为五颜六色的光团向四面八方辐射，无处不在的电磁波挤满了意识感知的空间。 这就是……世界真正的样子吗？ 教宗沙力万的意识延伸，触角覆盖冻原大地掠过暴风雪，越过群山看到了被无尽林海覆盖的废弃都市，追逐夕阳扫视着黄沙漫天的西荒沙漠，跨过晨昏线来到永夜半球看到了百废待兴的夜之城。 原子在他眼前舞动，电子在他眼中跃迁，他的意识速度察觉到了光的流动，时间化为涡流与长河在他眼前铺开，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干涉时间流动，甚至在那无限短的一秒内他还看到了同时叠加在现在的无数可能性。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世界的瑰丽与……震撼，逐渐抛弃肉体的自由感和感动从心底迸发而出。 他蜕变了，向着更高级的生命形式蜕变，并且快速适应着新的生命形态。 该结束了，沙力万。 然而就在他感觉自己将要舍弃那具衰老躯体时，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如云端打回地面。 刚刚那种大自在的感官顿时烟消云散，他感觉自己飘飘欲仙的精神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被生生拽回尘世，接着就像庞大的身体被塞入了狭小空间中般的强烈拘束感传来。 他又被强行扯回了那具狭隘而又落后的躯体中。 沙力万努力睁开眼皮，错乱的视觉中，他的晶状体与视网膜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雷纳德……为什么？！ 雷纳德？那是谁？骑士长咧咧嘴，但他此刻的笑容在看来却无比诡异和恐怖，你们为了更好地窃取我的力量，所有神职者体内都混入了我的血脉，甚至越高级的神职者这种血脉越是纯正…… 也正是你们这样做才给了我机会……没想到吧？前阵子被你们狩猎的神孽一直就在你们身边，看你的样子，恐怕以前无数次的循环里我都没有用过这种伎俩吧？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教宗的表情随着对方的诉说变得越发阴沉，直到最后他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循环？！你怎么会知道循环？ 然而雷纳德一剑刺穿了沙力万的胸膛，把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死死钉在御座上，并且随手修改了大厅内生命树阵图的连接流向，切断仪式原本的能量循环通路。 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疯的？ 啊啊……怎么可能？教宗沙力万瞪着双眼，暴凸的眼球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他在最后一刻仿佛想通了所有关节，想明白了为什么无数次轮回中末日总会不期而至，为什么每次他尝试拯救世界的行为都会失败。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恍然与懊悔在他脸上交织着，这位老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哪怕被钉在御座上也剧烈挣扎起来，他想要挣脱刺入胸口的长剑，想要再度抛弃肉身继续完成飞升之举，可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没能得到想要的变化。 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像是与御座周遭的空间牢牢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连接。 将身体、意识与周遭的空间连接在一起并固定。 这是只有伊丽莎白才能做得到的离谱权能。 沙力万顿时明白雷纳德对自己做了什么，生命正在从他体内迅速流逝，他表情也越发癫狂：你以为你赢了吗？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我轮回了几万年……哪怕再轮回几万年，再经历多少次死亡我都不会放弃！ 我一定会战胜你的！哪怕你再毁灭我们几千次几万次，我也会一次次挑战你，直到夺回本应属于我们人类的未来！ 他努力挪动着身子，甚至不惜抓着剑一点一点刺穿自己的胸膛，只为了靠近已经被神孽占据躯体的雷纳德。 怪物！ 他瞪着浑浊的眼球，生命也走到尽头，眼中却像燃烧着熊熊火焰，昭示着决不妥协的决心。 你永远都别想战胜人类！ 雷纳德居高临下看着垂死挣扎的沙力万，他并指如刀划开掌心的皮肤，微微握拳将流出的鲜血滴在对方的额前，看着因血液而异常增生的血肉快速挤占了沙力万整张脸，咒骂声逐渐被淹没，整颗脑袋都化为一颗畸形肉瘤后，他才停下了生命力的输送，任由那具过度生长的肉瘤快速衰败，最终留下一具头部异常庞大的枯槁尸体。. 愿你安息。 他久久看着这具枯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不祥的黑雾萦绕在他身侧。 真的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 不过，很快所有的痛苦都要结束了…… 你说对吧？人偶…… 为您提供大神摸鱼王路菲的《幸运古神事务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两百零六章 真·女神转生（十三）免费阅读. 第两百零七章 真·女神转生(十四) 所以说计划越简单越好，潜入王冠区；找到本体；然后把她宰了。 吉奥瓦尼轻车熟路地带着赵姒妲在晋升大教堂中穿梭，站在巡逻盲区避开了几批骑士的巡查，小声对身边的人偶少女说道。 你说对吧？人偶。 如果不考虑实际情况的话，确实。赵姒妲看着一本正经的吉奥瓦尼，虽然已经听过一次他的计划内容，但真到实施时还是不由开始认真怀疑他是不是在被伊丽莎白寄生的时候大脑出了什么大问题，简单易懂到让我想起了管理者讲的那个如何把大象放进冰箱的冷笑话。 但转念一想这是伊丽莎白想出的主意，她顿时又觉得事情会是这种发展倒也正常。 毕竟越是复杂的计划越容易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出错。 吉奥瓦尼，或者说寄生在他身上的伊丽莎白是这样回答的。 不过怎么把大象放进冰箱里啊？ 打开冰箱门，把大象塞进去，关上门。赵姒妲瞥了他一眼，现在，我们要去哪找到本体？ 升天之间，地下圣堂。寄生莎白言简意赅，之前在做准备工作时得到了些意外收获，本体位置的情报就是其中一个。 两人穿行在阴影中，寄生莎白充分运用了原主曾身为审判官时的知识和记忆，一边驾轻就熟避开神殿骑士的巡逻路线向升天之间方向缓缓靠近，一边扫除自己等人的行动痕迹，以防被人追踪，偶尔也有几名感官敏锐的骑士察觉到些许了异样，但很快在一阵代表未来的虚影闪烁消失后，他们心中萌生的念头也在悄无声息中被赵姒妲翦除。 很快升天之间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就展现在他们视野中。 只是门前驻守着不少神殿骑士。 每一位都装备精良，严防死守。 赵姒妲目光扫过，纵横交错的线条在她视野中浮现化为演算空间，数据流涨落间战场模型被构筑出来，代表敌人的建模从0与1的数据海中涌现，对应现实坐标一一驻守在相应位置。 芯片电转间赵姒妲开始测算未来，模拟战场上她与吉奥瓦尼分化成无数虚影同时从不同方向出发，尝试以穷举算法找到不惊动守卫潜入地下圣堂的方法。 片刻后她眼睛闪了闪，结束了战斗演算开口说道：不行，防守过于严密，做不到不惊动任何人潜入进去。 不用担心，这方面我早有准备，等会你不用出手。寄生莎白回道，他仔细审视着装备精良的神殿骑士目光仿佛要将他们看穿一般喃喃自语道，果然和他说得一样，这样的话倒省了很多事…… 随后他走出草丛，大大咧咧向着神殿骑士的方向走去。 丝毫没有隐藏踪迹的意思。 而驻守在门口的驻防骑士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身影。 我的同胞，请止步，教宗冕下与各位主教大人正在升天之间举行重要仪式，禁止任何人员打扰！如果你有重要情况上报，请告知我们，我们会派人及时转告给大审判长。 因为寄生莎白还穿着之前审判官那套行头，这名驻防的骑士并没有一眼认出他的身份，只把他当成是前来汇报情况的审判官。 可另一个装备精良的神殿骑士认出了他的身份，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大喊道：不对！小心！他是神孽！ 发现神孽！ 这时其他神殿骑士也迅速反应过来。 那些反神孽战术小队的骑士第一时间做出有效应对，骑士们大部分都一边拉下面甲主动开启多种防范精神污染的认知过滤术式，同时掏出手弩射击，一边高喊着提醒身后初次面对神孽的同伴各类注意事项。 没有神佑的人立即退下！不要与他对视！ 不要尝试阻拦我。仓促之间射出的弩箭对寄生莎白毫无威胁，后者散步般闲庭信步间便避开了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同时他的声音幽幽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这点人没办法对我造成威胁，如果你们还珍惜自己的性命就赶紧让开吧…… 开启祝圣术式！抵抗污染！为首的神殿骑士大喊道，符文战甲顿时升腾起一阵光华净化周身无处不在的神孽污染，救世仪式正处于关键阶段，一定要守住大门，绝对不能让神孽突破这里！ 为什么？门后传来的超凡波动已经引起了寄生莎白注意，他没有去理会结成阵势的神殿骑士，仰望天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不由捏紧了拳头，为了教会，为了自己的信仰，为了实现这种人为构筑出来的幻想甚至能肆意轻贱他人的性命…… 在她眼中，大量光粒从天启城四面八方飞来，快速汇聚在晋升大教堂上空的云层漩涡中。 那里每一颗光粒，都代表一人份的生命。 无数光粒随着漩涡舞动，逐渐形成一棵参天巨树的虚影。 在你们看来，生命就这么廉价吗？ 神殿骑士看不到寄生莎白眼中的景象，只把他的话当成神孽特有的傲慢，在最高级防护状态中面前他所说的话也经过层层过滤、转译最终以无害的文字呈现在面甲内置的镜面屏幕上。 你永远不会理解的，怪物！ 一名神殿骑士咆哮着向寄生莎白发起了冲锋。 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至少他们心中是这么坚信的。 你们知道吗？ 寄生莎白垂头低语着，恍惚间他仿佛回想起了过去。 再弱小的生命也有活着的理由。 生命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教会所使用的血疗技术，本来应该是用于人工优化生物血脉的技术。 神殿骑士已经冲到面前手中精钢长剑顺着前冲之势斩向寄生莎白。 而后者也举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仿佛电影被突然按下停止键般，神殿骑士挥舞的剑锋生生停在半空，再无寸进。 莫名的悸动在骑士胸膛中涌动，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是在奇怪神孽到底耍了什么花招，但马上疑惑就变成了无边的惊恐。 不…… 惨叫还未喊出便戛然而止，长有着倒刺的血肉触须从内部撕裂了骑士的血肉之躯，一团如同海星般长满棘刺的软体生物顿时挣脱盔甲钻了出来。 每个接受过教会血疗的人，身体不仅会变得比别人更加强壮、健康，从此免受病魔折磨，而且还能聆听到神明的启示，其中的佼佼者往往会成为神职者为教会工作接受多次血疗，孕育出血脉更加纯正的后代…… 最初那个肉体变异的骑士仿佛成为了异变的信号，伴随着噗噗闷响更多的骑士变成了狂乱舞动的血肉触须，一团团血肉触手怪破甲而出不受控制地挥舞触须，张开中心长满一圈圈尖牙的口器如绽放的鲜花层层展开。 一下半数以上的神殿骑士都变成了魔物，顿时让他们好不容易结成的阵型从内部崩溃。 一个个海星魔物尽情舒展着湿滑黏腻的触须，棘刺在触须收缩与伸展中如含羞草的叶片般一排排闭合、打开，钩在尖刺上的金属甲片也随之发出阵阵悦耳的碰撞声，它们就在这清脆又毫无节奏可言的碰撞声中，交错扭动着触须狂喜乱舞，仿佛像是在举行一场永不停歇的舞会看上去邪异而又恐怖。 各自迎击！不要乱！ 一名神殿骑士想要稳住局势重整旗鼓，但马上就遭到了一名海星魔物的袭击，他抬手砍掉了后者卷来的一条触须，汁液四散飞溅蠕动瑟缩的触须断面隐隐露出一个反射着金属光芒的事物。 神殿骑士瞪大双眼，瞳孔收缩。 他认出了那东西是什么。 那是队长的头盔。 而这一瞬的迟疑和失神也成为了致命的破绽，断掉触须的海星魔物张开满是尖牙的口器瞬间将其扑倒。 我早该想到才对，为什么吉奥瓦尼接受血疗后幻觉反而越发严重；为什么要将城区与街区的居民分开，不允许接触和通婚；为什么血疗能够治疗一切疾病和身体缺陷；为什么越是高层越是能聆听到清晰的启示；为什么神殿骑士在死后还能复活过来…… 一边多次血疗培养极限抗性，一边择优培养血脉更加纯粹的后代，这样再生下来的孩子就能够接受更多次血疗。 最终成果就是你们……我的备用身体们。 寄生莎白抬起头，看向已经变成了群魔乱舞的大门前，海星魔物张牙舞爪死死压制住了神殿骑士。 已经没人能阻拦他们前进了。 趁现在赶紧走！地下圣堂就在下面！ 寄生莎白招呼一声，与赵姒妲一起两人快速穿过了被海星魔物拦住的神殿骑士，一脚踢开了升天之间金碧辉煌的大门。 她的目标不是圣座？！不管她的目标是谁，一定要拦住她！ 一名神殿骑士大喊着冲开了身边阻拦的海星魔物，但马上就被更多的海星魔物所淹没，寄生莎白和赵姒妲也冲入大门。 刚一穿过大门，赵姒妲身上的传感器同时失灵，但下一刻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而这时周边环境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片由烂泥构成的海洋。 检测到空间异常读数。赵姒妲身上搭载的侦测模块立马传回了多种数据，空间坐标也发生了偏移，现在我们身处地下。 看来有人把我们给请过来了。寄生莎白也从短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看到周围的环境变化大致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倒是省了去找密道的功夫…… 是我把两位请来的。 清冷女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们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黑泥忽然隆起了一块，随着人形隆起上的污泥一块块脱落一名少女从污泥中缓缓现出身形。 她一袭素白长裙，长发如雪，碧绿美眸中早已看不到丝毫人性神采，玉足轻点翻滚的淤泥在泥沼中飘然而立。 赵姒妲眼中光芒闪烁，静默不语。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伊丽莎白。 只是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再也没有往日的阳光和温暖，只剩下了漠然和超乎人智的神性远见。 好久不见，两位。 银发碧瞳的少女缓缓开口，察觉不出感情变化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 …… 赵姒妲感觉自己的心智模型似乎有些运行异常。 无法用代码精确描述的数据流在心智模型中奔腾，化为一个又一个报错窗口弹出——那是属于天使的记忆再见故人时发出的无声呐喊。 她不是伊丽莎白！ 那是占据了伊丽莎白的某种存在！ 好久不见？寄生莎白嗤笑一声，语气中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敌意，别来恶心我了，你以为披上这个壳子，我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抱歉，我本来想尽量以比较容易被你们接受的样子进行交流，如果对你们造成了不适，还请谅解。银白长发的伊丽莎白，不，是翻腾在她脚下的烂泥向寄生莎白回答道，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是深渊主祭埃尔德里奇，我希望和你们谈谈…… 你要现在立即以死谢罪的话，我倒是愿意跟你谈谈。 寄生莎白毫不领情，她单手不动声色背在身后，始终维持着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姿态。 埃尔德里奇蠕动着叹了口气：我觉得你没必要对我有这么强的敌意。 伴随泥沼中涌出的气泡不断破裂，他低沉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之前我们不断催生神孽，狩猎神孽都是为了对抗女神的意识，你也应该知道一旦让她苏醒这个世界又会被推向毁灭，那时候恐怕就不会像过去那样好运再来一次分裂事件阻止女神的灭世计划了…… 如你所见，现在我和她精神层面的较量已经结束，她的头脑体不再具备引导灭世的威胁，所以我也没必要再夺取神孽的权限来压制女神意识了。 换而言之，吉奥瓦尼你已经安全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掌心大小的椭圆球体就咕咚咕咚滚到了他面前。 嘭！ 紧接着耀眼的圣光与剧烈爆炸瞬间将埃尔德里奇和女神伊丽莎白身影吞没。 第一，我不叫吉奥瓦尼。第二，我的目的是杀掉伊丽莎白。寄生莎白从怀里抽出符文手弩，抬手瞄准祝圣手雷爆炸的中心点连射数箭再次引发一连串爆炸，缓缓说道，所以我们没得谈。 何必呢。 埃尔德里奇轻声叹息在泥沼中回荡，覆盖地面的烂泥蠕动聚合成一个没有五官、近似人形的泥偶。 你我的目标都是让灭世惨剧不再重演，现在我已经掌握了女神的力量和权柄，如果再加上你的知识作为补充，那么修补这颗星球千疮百孔的生态圈也只是时间问题。 埃尔德里奇说到心情激动处下意识发动了独属女神的超凡能力，在精神直连构筑的桥梁中寄生莎白能清晰感受到他炽热如火的信念。 我们完全可以联手开创未来！指引残缺的人类进化成完全之人！ 一排圣银弩箭破空而来顿时在他身上开了几个大洞，泥偶身体摇晃着仰倒变回一滩烂泥，但马上又有更多埃尔德里奇的泥偶从不断蠕动的泥沼中缓缓站起。 那么代价呢？寄生莎白随手扔掉手弩从腰间拔出附魔长剑，双腿微弯躬身蓄力举起长剑摆出一个古怪的架势，当初推行血疗制造神孽，有多少人被你们牺牲了？ 这些都是…… 根本没有听取埃尔德里奇辩解的意思，他已经解放全身力量化为一道黑影冲出，化为一道暴风突入由泥偶构成的黑潮中。 现在为了压制本体的意识你又吞噬了多少人的灵魂？ 泥偶海潮涌动，阻力迎面袭来，突入泥偶群的寄生莎白如挥舞棍棒般抡起附魔长剑将面前敌人砍飞，哪怕剑身在频频碰撞中出现一块块缺口也丝毫不心疼，如台风过境一般在泥偶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遍地狼藉。 你还准备牺牲多少生命才能罢休！ 寄生莎白一剑劈下，已经布满缺口的附魔长剑铛的一声断裂开来，但他还是将面前的埃尔德里奇半个脑子都劈成了两半，断剑深深嵌入泥偶体内。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埃尔德里奇双手扶住脸颊将被劈开的脑袋拼了回去，他平视着寄生莎白，泥偶捏造的空洞瞳孔中看不出悲喜，我本以为我们能联手给人类带来崭新的未来…… 想都别想。寄生莎白将眼前的泥偶劈成两段，他也深陷重围。 那你就在这里被分而食之吧…… 随着埃尔德里奇的叹息，四面八方围来的无数泥偶瞬间便吞没了寄生莎白。 腹背受敌，无处逃生。 泥偶伸出的手臂撕扯着寄生莎白，他在敌阵中闪转腾挪苦苦支撑，就如同暴风雨中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之虞。 随后，流星从天而降。 烈焰与热浪以寄生莎白为中心轰然爆发。 以撞击点为中心的泥沼已经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将黏稠软烂的黑泥连同周边泥偶烧得一干二净，露出坚实的地面。 火星飞舞，一朵鲜艳的巨大花朵正在火海中绽放。 仿生蒙皮化为狭长的花瓣悠然伸展，人偶少女在逐渐盛开的花蕊中心缓缓站起身——她褪去了覆盖体表的皮肤，露出了隐藏在仿生蒙皮下有着优美曲线的躯体与泛着银白光泽的金属外壳。 体内的齿轮带动杠杆，杠杆拉扯链条，链条转动解除弹簧对变形机关的压制，凝聚了制造者心血的精巧结构快速变形，藏于手臂的机巧长刀从赵姒妲右臂外侧弹出，齿轮咬合曲柄固定，这把无柄长刀便被人偶少女紧紧握在手中。 能源核心出力已限制解除； 正在请求线上武装库连接——未知错误，连接失败。 更改指令，启用离线数据库构造图； 武装构造确认：伊卡洛斯之翼、因陀罗之弓； 杜尔加系统就绪，开始打印武装。 赵姒妲的球形关节打开数个黑洞洞的开口，无数掌心大小的蝴蝶型无人机从裂隙中飞出按照构造图各自环绕在人偶少女身侧实施增材建造，时而喷吐材料，时而激光打磨，蝴蝶无人机上下飞舞间一对开满钢铁之花的翅膀正在人偶少女身后缓缓展开。 演算核心超频，近未来测定模型启动。 无数未来发展的虚影在赵姒妲眼中层层展开，世界变得模糊而又暧昧起来。 未来解析完成，超凡能力发生器运作开始。 重影破碎，人偶少女眼中的世界再度变得清晰， 全程序运行完成—— 蝴蝶无人机飞舞而起，赵姒妲背后的铁花之翼挥动着以违反常识的方式带着她缓缓升空。 广域歼灭模式启动。 为您提供大神摸鱼王路菲的《幸运古神事务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两百零七章 真·女神转生（十四）免费阅读. 第两百零八章 真·女神转生(十五) “广域歼灭模式启动。” 蝴蝶型无人机覆满左臂，人偶少女轻轻扇动翅膀缓缓升空，直到这时，她才通过俯瞰视角看清了这里的地形全貌。 这里似乎原本应该是一处巨型凹坑，但现在黏稠软烂的黑泥填满了凹坑化为不断蠕动的黑泥之海，而他们所处的‘地下圣堂’只是浮在黑泥之海上的一座小小孤岛，无数生物在黑泥之海中涌现，但胚胎雏形往往刚一孕育成型就立马畸变增生，随后快速腐朽溃烂化为一滩脓水复归混沌为再次孕育生命而积蓄力量。 放眼望去，黑泥之海中到处都上演着演化与崩溃的无尽循环。 “这是……原初之海？”见多识广的赵姒妲认出了这幅光景的本质，并且立马意识到埃尔德里奇的意图，“他想重新演化生态圈……” 地面上的黑泥像是感受到了威胁般轰然迸发，数股黑泥喷涌而出化为一只只不断溃烂的手臂合围抓向半空的人偶少女。 “伊卡洛斯之翼展开。” 赵姒妲轻声低语，钢铁之翼上的花朵片片绽放，隐藏其下的剑鞘型喷口释放出耀眼的超凡能量，少女化为一道流星从烂泥巨手的间隙中穿梭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青蓝色绚烂尾焰。 然而刚一脱困，下方的黑泥之海再次涌动。溃烂巨手在半空解体，淤泥四散飞溅快速演化变形，一只只背生双翼全身长满赘生物与肉瘤的畸变生物在半空形成，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化为黑云铺天盖地向着人偶少女紧追而去。 不过赵姒妲似乎早就预见到这种局面。 伊卡洛斯之翼的结构图在人偶少女眼前弹出，数个挂载结构解锁脱钩，在机关运作声中钢铁之翼瞬间弹出七八个方方正正的小盒，满载爆炸物的延时爆破装置就这样顺着惯性坠入畸变生物中。 紧接着，撞针触发，引爆爆炸物，一朵朵火团在畸变生物中心炸开，高温烈焰撕碎吞噬了数百只畸变生物。 但下一刻前仆后继的畸变生物便撕开了火团封锁，‘黑潮’扑灭了半空炸开的火焰，对着它们的目标穷追不舍。 双方一逃一追，在空中狗斗盘旋。 青蓝色闪电灵巧地在空中上下穿梭，时而急停转弯，时而垂直攀升，时而在空中引发一阵阵爆炸，却始终甩不掉紧紧咬在身后遮天蔽日的黑潮。 “他的本体藏了起来。”地上的寄生莎白一拳将面前泥偶脑袋打碎，抽出空来向天边划过的流星喊道：“我找到他了！” “掩护我。” “好！” 瞬息之间，双方已经达成默契，从精神链接中发来的信息经过数个伪装人格的层层跳转、转写最终呈现在人偶少女的心智中。 一座已经半沉在黑泥之中的破败教堂。 真身被识破让埃尔德里奇感受到了威胁，空中一部分畸变生物的身体开始快速变异，骨质的管状物刺破脓包皮肉生长而出，滚烫的血色蒸汽混合着肉沫从排气管中喷出，黑潮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口将人偶少女吞入腹中！ 在畸变生物吞噬人偶少女的最后一刻，场外的寄生莎白悄然抬起手，动用超凡能力赵姒妲与小教堂上空的空间连接起来。 连接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人偶少女身影从小教堂上空的虚空闪现而出，紧随其后的几只畸变生物刚从空间捷径钻出半边身子寄生莎白就解除了空间的不正常连接，任由它们在空中变成四分五裂的肉块。 “埃尔德里奇！” 经过超凡改造的符文飞弹从钢铁之翼的弹巢中弹出，拖曳着尾焰在半空划过优美的弧线对目标建筑物发动雷霆打击，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裹挟着滚烫热浪的强风下，顷刻间小教堂就被炸成一堆熊熊燃烧的残垣断壁。 天上穷追不舍的畸变体顿时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在半空中突然停止了一切举动如同下饺子般接连从天空坠落。 赵姒妲丝毫没有因为击中目标，在第一波打击结束后，隐藏在钢铁之翼中的次级弹巢也依次解除安全锁，更多的符文飞弹从钢铁之翼中飞射而出，再次落在那片残垣断壁之上。 爆炸与火光不绝于耳。 直到钢铁之翼装载的小型飞弹倾泻一空为止。 “在敌我双方数量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一鼓作气突袭首脑确实是个明智的决策……” 剧烈的爆炸还未停歇，埃尔德里奇的轻叹就回荡在原初之海上。 “但很可惜，毁掉皮囊并不能杀死我。” 一只肿胀肥胖畸变体从天而降。 咔嚓—— 或许是之前多次急停转向损伤了钢铁之翼的结构，也可能是武装打印时没对关键部位强化加工，当赵姒妲想要加速甩掉畸变体时，一阵清脆的崩裂声如同晴天霹雳在钢铁之翼的根部炸响。 肥胖的畸变体在半空轰然炸开，脓液混合着烂泥在爆炸的推力下四散飞溅，加速逃离已经来不及了，赵姒妲当机立断，钢铁之翼快速变形成蛋壳状的护盾将她娇小的身体包裹严严实实，斑斑点点的烂泥全被钢铁之翼挡了下来。 黑泥顺着护盾缝隙渗入其中并且迅速侵蚀了合金结构，光洁如新的合金就像饱经多年风霜迅速风化锈蚀，再变化为寸寸碎裂。 原本细微裂缝在黑泥侵蚀的作用下快速扩大，最终化为触目惊心的裂痕布满主体结构。 “什么？！” 最后正如这个不太吉利的武装名称一般，钢铁之翼直接在半空中解体，破碎的零件与材料在空中爆散，化为一片片‘花瓣’缓缓飘落，而人偶少女则被重力牵引着向地面急速坠落。 “本以为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看来你寄予厚望的无魂空壳不过如此。”埃尔德里奇模样的泥偶看着从天际坠落的身影轻叹道，“吞噬神明以后，血肉皮囊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必要之物，毁了他顶多只会让我控制原初之海变得有些麻烦而已。” 说话间他操纵着更多的无面泥偶涌向了寄生莎白：“既然你不愿意为了开拓人类的未来，那你就成为人类前进的基石吧！” “那可不好说。”寄生莎白逐渐被泥偶淹没，但面临绝境他仍然咧嘴笑道，“我记忆中的她从来不会只准备一种方案。” “武装……打印完成。” 头下脚上从天际坠落的人偶少女轻声低语着，直到这时，覆盖在她左臂上的蝴蝶无人机才飞散开来露出了因陀罗之弓的真容。 与其说是弓倒不如说是一个臃肿的锥形臂铠，随着臂铠外层如花瓣盛开，六只细长如手指的古怪装置‘捏’住一颗长椭圆型水晶逐渐展露真容，充盈的超凡能量在能量水晶来回跳转散发出盈盈波光。 “棱镜展开，透镜校准。” 镌刻着大量超凡符文的手指状装置缓缓放开被捏住的能量水晶，哪怕解除了束缚装置水晶也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拘束在六根手指装置的中心，随着安全限制层层解除，手指装置延伸出大小不一的透镜，快速而精准地完成了让人眼花缭乱的透镜校准工作。 “因陀罗之弓，开始照射。” 炽热的激光冲天而起，在埃尔德里奇惊愕的目光下，炽烈光束撞入天空那簇由钢铁花瓣构成的‘花雨’中。 下一秒，昏暗的地下圣堂都被刺眼的光芒照亮了。 持续照射的激光在光滑平面上反射跳跃，又被隐藏在钢铁花瓣中的无人机透镜调整聚焦角度，最终折射成无数条绚烂的细长光束扫向大地！ 光组成的帷幕落下，所过之处焚尽一切。 光束扫过，黑泥蒸发，地面被高温烧成玻璃，在埃尔德里奇饱含愤怒的惨叫声中无数畸变生物在光束扫射下化为飞灰。 这次照射只持续了数秒，覆盖地下圣堂的黑泥和畸变生物就已经被一扫而空。 天际坠落的赵姒妲也翻了个身，轻巧落地，关节缝隙中伸出的散热管中瞬间排放出大量汽化的冷却液，将她身影隐藏在高温蒸汽之中。 “你……”大量黑泥的损失似乎给予了埃尔德里奇不小的伤害，以至于他捏出来的泥偶身躯也像融化一般不断崩溃，原本波澜不惊的语气也变得又惊又怒，“你这无魂的空壳！竟然敢坏我的原初之海，我先宰了你这个破铜烂铁！” 黑泥之海再次翻涌，无数畸变生物和无貌泥偶淤泥中爬出，乘着黑泥组成的波涛浪潮撕开了高温蒸汽，冲向孤立无援的人偶少女。 人偶少女可不吃他的威胁，氤氲雾气中缓缓传来她平淡的声音。 “水晶二次充能，因陀罗之弓，开始照射。” 审判之光从天而降，扫向原初之海。 “住手啊！！！” 吞噬神明的埃尔德里奇再度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畸变生物灰飞烟灭，黑泥之海沸腾蒸发。 承载着意识的原初之海正被不断削减，痛苦正在撕裂埃尔德里奇的意识，被压制陷入深眠的女神意识也躁动不安，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祂苏醒了……” 深海之下，埃尔德里奇的意识低声呢喃，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不，只要吞噬神孽，情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过度使用力量会加速祂的苏醒……” 但马上他就像自我催眠一样，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有各个教派信徒的精神和意志，只要他们还在向他们的神祈祷，我就能压制住女神的意识……” 仿佛是回想起那些信徒们给自己提供的锚点，埃尔德里奇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他耳边也同时响起了重叠回荡的祈祷声。 “神明大人，请指引您的齿轮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魔剑之神啊，请您拿起剑击坠端坐云端的邪神吧……” “赞美大母神！您是天上天下唯一的救主！” “世界就是围着猫打转！” “愿圆环之理指引着我们……” 起初传来的祈祷声都很微弱，这些教派覆灭后残存下来的信徒寥寥无几，在其神躯都被埃尔德里奇吞噬吸收后，他自然也就接管了这些信徒的信仰通道能够听到他们的祈祷声。 而如今这些信徒的祈祷还有他们的精神意志，也将化为埃尔德里奇所能借用的力量。 比起这些微弱的祈祷低语，还有三个指向性更强的祈祷在他耳边越来越大声。 “主啊……您神圣的光辉能照耀全世界，愿您赐予我抵抗南方异端的力量……” “ramen！煮不在糊！” “启示的指引是绝对的。” 层叠回荡的祈祷声让埃尔德里奇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滴溶解在信徒们的祈祷声中，但也同样让蠢蠢欲动的女神意识稍稍平静下来，当维持住这微妙的平衡后，埃尔德里奇不再顾及后果，暴起发难完全撬动了黑泥之海全部力量。 黑泥之海轰然爆发，地动山摇，顷刻间便同化万物侵蚀一切滔天巨浪，隐约可见海浪中沉浮无数过往事物悄然闪现——早已残破腐朽的旧世界建筑，相互嵌合的齿轮，如高楼大厦般半截断裂的巨剑…… 这些全是之前被黑泥之海所吞噬的事物，异教神灵的残破神躯、沉没的旧世界建筑群，如今因为埃尔德里奇状态不稳，这些早已被黑泥吞噬的事物与无数畸变体快速从黑泥中上浮出来。 一波又一波的黑泥巨浪裹挟着畸变体组成的黑潮，浩浩荡荡撞入高能光束所组成的光幕！ 每分每秒都有不计其数的畸变体悄然湮灭于白光之中，每时每刻黑泥巨浪的体积都在随着蒸发不断变小，但相对的，它们也在缓慢而坚定地突破人偶少女所制造出来的‘禁区’。 “坚持住！”寄生莎白身影几个闪烁间来到人偶少女身边，周边空间在他的能力操作下化为闭合循环的衔尾蛇，本来即将突破禁区的黑泥巨浪在碰到光幕边缘的那一刻又被扔回进入光幕的起点，无声无息中在光幕的照耀下蒸发殆尽，“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压制不住女神的意志了！” “……” 赵姒妲没有回应寄生莎白的话，但默默提升了因陀罗之弓的光束出力，微微调转水晶，天顶之上弥散的无数无人机透镜折射出越发绚烂的致命光束。 一时之间，整片地下圣堂都笼罩在五颜六色的光帐之中。 光帐与巨浪角力，黑暗与光明相撞。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光帐与巨浪的角力所吸引时。 一根漆黑的尖刺从虚空穿梭而出，从背后刺穿了吉奥瓦尼的身体！ “呜……咳咳咳……” “怎么可能……我明明就封锁了周围的空间，你不可能悄无声息进来……”寄生莎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暗红色的鲜血随着剧烈咳嗽喷出，他看到那个从背后刺穿自己的尖刺长出无数根须，从伤口蔓延开深深扎根于血肉之中。 随后他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地下圣堂……不，整个天启城的地下都是我的身体，你构筑的防护在我眼里形同虚设。”埃尔德里奇的声音在地下圣堂回荡，“所以，现在把你的力量交出来吧。” 伴随着他的声音，寄生莎白感觉到那些在他伤口处蔓延开的植物根须突然传来了阵阵吸力，体力与超凡力量正在快速从他体内流逝。 他的血、肉、乃至意识和灵魂，都在被对方快速掠夺。 “伊丽莎白。”人偶少女也意识到了身后正在发生的状况，但她此刻正在维持着因陀罗之弓的照射，一时半会没办法分出手来救援。 “别管我！维持住光束输出！”寄生莎白大喊道，他努力对抗着根须中传来的吸力，“只是一时大意被偷袭了而已，我还顶得住！只要坚持下去我们就赢了！” “坚持下去就赢了？那就来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吧！”埃尔德里奇癫狂大笑着，他能清晰感觉到从寄生莎白那里吸取过来的力量正在化为涓涓细流补全、壮大他的意识，蠢蠢欲动的女神意识也在逐渐平息。 “不够不够不够！我还需要更多！” 他再度加强了根须的吸力，寄生莎白所寄生的皮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皮肤失去光泽弹性，肌肉正在快速萎缩，很快便从结实强壮的年轻人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活尸，而埃尔德里奇更是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不断充实，对女神意识的压制也晋升到了更强的程度。 而随着伊丽莎白的部分知识流入意识，埃尔德里奇更是感觉到更高境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向他打开，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声大笑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感。 这种异样感伴随着力量源源不断流入体内并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变得越发强烈起来，紧接着埃尔德里奇就发现岸上有些黑泥巨浪开始不受他控制了。 “你忘记了吗？神孽的血和肉都是剧毒。”寄生莎白伸手将小腹里半截尖刺掏了出来，混着鲜血与肉团的根须被他扔到一边，“早就知道你被逼到极限时会想着同化我，所以针对这个发展留了一手而已，虽然我没剩下多少力量，但有些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埃尔德里奇声音中的动摇越发强烈了，“你干了什么？” “夭寿。”寄生莎白拭去嘴角的血迹，咧开嘴露出微笑，“专门用来诛杀像我这种生命力旺盛的长生种的术式，你觉得用在你身上会怎么样？” 他的话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澎湃涌动的生命力化为致命的毒药让整个原初之海沸腾起来，黑泥巨浪中裹挟的畸变体开始不受控制过度生长，又马上被耗尽生命力化为飞灰消散，一道道黑泥巨浪在失去埃尔德里奇的掌控后轰然崩溃，最后悄然消融在因陀罗之弓的照射光幕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泥偶化身在不断崩溃，埃尔德里奇想要调用生命力来阻止这种崩溃，但却引发了更多生命力的暴走，他不可置信地怒吼久久回荡在地下圣堂之中，“不！不可能！我掌握了女神的权柄和力量，我可是引导者，我将引导全人类的进化……不要！不要……你不能……￥%##@#￥” 埃尔德里奇的声音从惊疑变成愤怒，又变成了无人理解混乱呓语，最终一切声响都归于寂静。 黑泥之海也不再翻涌，包括之前掀起的滔天巨浪也都寸寸石化随后迅速变得灰白惨败的飞灰，直到整片黑泥之海化为了灰茫茫一片的‘大海’后，笼罩在地下的异质感也不复存在。 “结束了吗？”当确定黑泥之海恢复平静后，赵姒妲也收束了因陀罗之弓的光芒照射，第一时间来到了寄生莎白身边。 “啊……应该到此为止了……” 寄生莎白松了口气，他靠坐在一块断壁上：“夭寿本来是他们开发出来对付我的，本质是利用生命力来制造出剧毒，最终引导失控的生命力反过来杀死长生种自己的一种术式，对于生命力越是强大的超凡生物来说毒性越强烈……我记得这思路最早应该是猎杀集团拿来狩猎吸血鬼的技巧，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算起来，上面的战斗也应该结束了。” 人偶少女也召回了天空飘散的无人机群，给寄生莎白伤口做了简单的救治处理后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上面是怎么回事？” “啊……负责上面战场的是另一位同胞。”寄生莎白回道，“沙力万和埃尔德里奇，还有教会布局谋划了近百年企图通过献祭天启城的计划也是从她那里打听到的，这次行动的很多布置，也是我和她协作完成的。” “这次行动的很多消息也是从他那里得知的，” “一方追求生命本质上的进化。”寄生莎白指了指头顶，“他希望超脱肉体凡胎的束缚成为生命阶梯上更加高等的生命，所以盯上了伊丽莎白的力量，他窃取了本体的力量，用血疗来培养‘血脉纯正’的后代——也就是神孽和城区的居民，想要以整座城市作为食粮构建全新的，超越人智的躯体。” “另一方渴求创造生命，演化物种的力量。”他凝视早已不在翻滚，如同一汪死水的黑泥之海，“看来最初应该就是他吞噬了女神，长年累月在教会协助下蚕食神明的力量，也帮助上面那位窃取了本体的部分血脉和力量……” 这两人如此执着伊丽莎白的力量是为什么呢？ 就如埃尔德里奇所说的为了人类的进化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寄生在吉奥瓦尼身上的伊丽莎白已经无从得知，他也不打算弄清楚这些问题，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来，就是彻底解决掉本体，以绝后患了……”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我……绝对……不……会屈服！” 早已化为一片灰白的灰烬之海轰然炸开，一团长着错乱的眼球和利齿的畸形肉球挣扎着从飞扬的灰白尘屑中爬了出来。 第两百零九章 真·女神转生(十六) 意识正在逐渐消失。 就像沉入深海一般，寂静与黑暗逐渐包裹了埃尔德里奇。 生命力的暴走也好，信徒们的声音也好，又或者是时刻蠢蠢欲动的女神意识也好，一切外在的事物他感受不到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是被从肉体里抽离了出来，只剩下思绪在虚空随波逐流。 情绪正在逐渐消融。 最初消失的是被击败时愤怒与惊愕，随后是隐藏在过往回忆的喜悦与悲伤也悄然消失，最终就连直面死亡的恐惧也消散殆尽。 残留在心底的情绪只剩下平静，于黑暗中等待着最后的结局降临。 没来由的，埃尔德里奇在自己意识即将泯灭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突然回想起了过往种种。 寒冬时节在街头流浪的记忆；被教会收养后的记忆；为教会处理脏活的记忆；任务结束后醉生梦死的记忆； 就像是要将自己的一生归纳总结盖棺定论般，往事在悄然浮现在眼前串联成不断闪回的走马灯。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 寒冬之夜抢走别人的面包和衣服；在修道院里坚持日复一日的苦练和学习；一次又一次遵循教会的指令奔赴险境处理脏活； 对于别人而言理所当然的生存，对他来说却是需要努力争取才能获得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与搭档的回忆。 “埃尔德里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不断循环的片段？” 记忆中的那位搭档某一天突然这样向他发问道。 埃尔德里奇起初没有理会他，毕竟这个只会死读书的搭档平时经常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奇思妙想，直到对方再次发问他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老朋友的表情，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后才开口回答道：“循环？什么意思？展开讲讲？”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场不断重复上演的戏剧。” “等这部戏剧到了尾声，舞台上的角色就会随着故事推进纷纷落幕。” “然后呢？” “然后……”沙力万合上书本垂下眼眸，“作为剧中人的我们都会在帷幕落下后回到开演时那一刻，重新经历一轮新的循环……” “哦！听起来有点意思。”埃尔德里奇来了兴致，他一拍巴掌抓住对方论点的漏洞问道，“所以你想说我们已经循环了很多次？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是扮演角色的演员当然会知道。”沙力万仍然垂着头，阳光照射在他的单片眼镜上反着光，只听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但舞台上作为角色参与到剧情中的我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就像每一次戏剧都会按部就班推进到结局，而不会有哪个角色突然‘觉醒’改变既定的剧本。” “况且我们只不过是剧中角色，想意识到自己身处剧中这件事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埃尔德里奇眉毛轻挑，习惯性勾勒出嘲讽的笑容：“哦豁，说的跟真的一样，那我们的大学者为什么不把这套理论整理整理发表出去，然后震撼世界呢？” 说实话，他确实有些看不起这个搭档，也搞不懂为什么教会给他配个每天只会抱着本书，只有对方躲在背后搞阴谋的时候才有点实力，打起架来还没他一只手利索的搭档。 “没有那个必要。”沙力万丝毫不受对方的挑拨，“这件事无法证实亦无法证伪，哪怕拿出证据也无济于事，既定剧情是无法改变的……” “呵，既定剧情无法改变？你能保证每次戏剧上演时都不会出意外吗？你能保证每次演员的表情和动作都和上次演出一样吗？你能保证每次演出时演员都不会念错台词吗？”埃尔德里奇发出一声嗤笑，“你这话说的就跟地球是个球一样离谱。” 他的话让沙力万陷入了一阵沉思，良久后者才开口道：“地球不应该是球体吗？” “不，地球是平的！” 沙力万看着他，伸手指了指脑袋：“仔细想想看，如果地球不是球的话，它为什么要叫地球？” “那你家的冰箱明明是个柜子为什么要叫冰箱？” 回想起来…… 说起来……好像确实发生过这种事情。 意识飘荡的埃尔德里奇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爬了起来。 他没有继续躺在原地等待意识溶解，而是漫无目的行走在黑暗虚空中，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但不断在耳畔响起的回忆之声在提醒着他并不孤独。 “埃尔德里奇，关于我们今后协作的分工……” “少废话，动脑子的事情交给你，不用动脑的麻烦我来摆平。” ……………… “不就杀个异端吗？我一个人也能办到……” “别大意，教会追杀了这个目标十几年都没成功，他肯定有一些特殊的保命手段。” “婆婆妈妈的家伙！” ………… “咳咳……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交给你了……” “说得好听，你踏马的这不是把所有麻烦事都扔给我了吗！” ………… “这次任务怎么说？”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随意发挥，剩下的我来补足就行。” “那就是说，我可以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了吧？” ………… 突然，埃尔德里奇停下了脚步。 “我要狩猎神明。” 他看到前方沐浴在阳光中光辉神圣的布道台前，在圣母雕像慈爱的注视下，身穿神职者服装的沙力万如是向年轻的自己坦白道。 “狩猎神明成为人类最终的救赎，作为最初掀起叛旗的反叛者，作为最后被人类寄托希望的英雄，让所有人都觉醒，认清到自己身处戏剧之中，只是为了取悦蛮横神明而重复悲剧轮回的角色……” 不等他把话说完，年轻的埃尔德里奇就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拍的直咳嗽：“有点意思哈！” “别扯那些我听不懂的东西，老规矩，动脑子的事情你负责，我负责摆平不用动脑子的麻烦。” 沙力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在开口前他曾经设想了五六种用于说服搭档加入自己的计划，却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他本来还有些犹豫和迟疑，但看到埃尔德里奇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后，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和往常一样就行。 他负责思考，搭档负责摆平其他麻烦就行。 一切如常。 埃尔德里奇看着记忆重现，表情怀念，随后他继续前进，看到了狩神计划敲定前夜沙力万与他的密谈。 “你的任务，就是吞噬神明，压制神明的力量。” 沙力万还是那副学者打扮，只是两鬓白发与眼角皱纹，还有两条深深印在脸上的法令纹都在诉说着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将是一个漫长又困难的任务，你的人性可能在尝试吞噬神明的瞬间意识就被对方吞噬毁灭，哪怕在最初的反扑中幸存下来你还要坚持几十年乃至百余年之久的时光，你的意志会在漫长的时光里被磨灭殆尽，甚至躯体都会被神明的意志占据……” 他正在尽可能向自己的搭档说明详情，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这个任务的艰苦与危险。 “那这个任务对你的计划来说重要吗？”同样不再年轻的埃尔德里奇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我只需要知道这个。” 看着眼前的搭档沙力万没有马上回复，单片眼镜下的目光闪烁，最终他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关键至极。” “那你等着吧。”埃尔德里奇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等我篡夺了神明的力量后再来帮你，可别等我醒了后你告诉我计划失败了。” 埃尔德里奇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想法驱使他当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人类的未来对那时的他而言太过遥远飘渺，如果不是沙力万的计划他也对救赎人类，打破轮回这种事情不甚在意。 或许最初只是单纯的信任吧。 信任搭档的能力，相信他既然夸下海口就一定做得到狩猎神明伟业，同时也信任自己的能力，篡夺神明的力量对他而言也是一件令人心潮澎湃的挑战。 但是在与女神意志对抗的漫长时光中，他的想法有些改变了。 搭档是对的。 他所负责的任务确实关键至极。 当直面承载无穷绝望和疯狂的思绪浪潮时，他才理解了沙力万决心击坠神明，乃至弑杀神明的想法。 埃尔德里奇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理智防线多少次差点决堤，也记不清他到底抵御了多少次思绪浪潮的冲刷，沙力万也整合了教会的力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信仰链条转嫁到他的身上，用信仰思潮帮他固定人性对抗女神意志。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精神也在对抗中逐渐被女神融合，他时常能窥见女神的过去，在那至少数以万年计的记忆洪流中，他观摩女神在无尽时光中走过的孤独，体验女神在久远过往中的喜怒哀乐。 双方之间的联系也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深，难分彼此。 对抗变成了相互渗透与融合，战斗也变得越发艰难。 起初，埃尔德里奇还能分出精力与搭档沟通，但随着与女神的联系不断加深，他越来越难分清自己是埃尔德里奇还是女神伊丽莎白，到最后只能陷入狂乱的幻梦中依靠信仰思潮压制女神意志的反抗。 而他，为了对抗女神的意志他斩断多余念头，割舍过往记忆，最后舍弃自我意识，将所有心意神思都提纯为了一个执念—— 阻止女神。 ………… 路已经走到尽头。 埃尔德里奇看到沙力万就站在尽头之处，他还是记忆中那副模样，戴着单片眼镜捧着一本书无数的光簇拥着他的身影，将他笼罩。 沙力万看见了他：“你来了？” 埃尔德里奇走上前去应道：“比你晚点。” “我在最后一刻晋升成功了，打破了‘角色’对我的桎梏，让我看到了更多的过去和外来，也看清了让这个世界陷入无限沉沦的第一因，只差一点，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清除第一因打破循环……” 沙力万摇摇头合上了手中摊开的书，语气惋惜遗憾。 埃尔德里奇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可你输了，愿赌服输吧，该退场了。” “真的吗？”沙力万扯了扯嘴角露出微笑，“你不是还在坚持吗？” 埃尔德里奇脸色顿时变了，他一瞬间想到了某次任务这家伙靠牺牲自己破局，然后把所有麻烦事交给他摆平的惨痛回忆：“你什么意思？！你又想把接下来的麻烦事都丢给我吗！” 沙力万指了指自己：“我已经死了，但你还没有放弃，所以该退场的不是我们俩，而是我。” “按照计划，接下来的事本应交给你，但是算了……” “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埃尔德里奇想要挣扎，但却被对方生生按在原地。 “救你。”沙力万猛地一推，将埃尔德里奇推离无尽光的道路，“此路不通，你回去吧！” 场景在快速后退，埃尔德里奇伸出手想去抓住沙力万，但是手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尽光的道路在飞快地远离自己，沙力万的身影也化为不断崩解的泡沫逐渐被光之海所淹没消失不见，只剩下声音在耳边回荡。 “之后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今后……” “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 尘烟飞扬。 “我……绝对不……会屈服！” 畸形肉球中传来含糊不清的咕哝，好几张嘴同时开口，错乱颠倒的语序仍然可以组成让人理解实际含义的语句。 在肉球出现的一瞬间赵姒妲就作出应对，左臂快速变形间数根黑洞洞的枪管探出，不计其数的子弹倾泻而出，掀起一阵钢铁风暴刹那间将肉球撕开无数伤口，脓液与黑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见子弹倾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赵姒妲立刻改变了战术，右手一抖一颗手雷落在掌心，随后便向着肉球表面的裂口抛投过去。 “为了……我不能服屈……” 噗嗤一声，肉球中传来一阵类似布帛撕裂的轻响，肉球被从内向外撕开了一条裂口，黏稠的黑色脓血喷涌，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人偶少女抛出的手雷在半空中像是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壁般被弹到了一边落在地上爆炸开来。 同时肉球之中又有异变，两只枯瘦纤长的手臂扯开了豁口，一个半身赤裸的红发男人从裂口中探出了身子。 “我还活着？” “……”埃尔德里奇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声音滞涩，“原来你失败了吗……” 他与沙力万之间早有约定，任一一方失败都会给对方留下退路和遗产，如果他死了，融合新生的沙力万就会吞噬掉他的身体，反之亦然。 现在看来应该是沙力万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力量、记忆、知识、超越肉体凡胎后的身体乃至自我，先帮他稳定住不断崩溃的躯壳，又将被女神反噬而支离破碎的自我意识粘合起来。 最终才实现了死而复生的奇迹。 甚至……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好。 “既然如此，按照老规矩，我来继承你的理念吧。” 埃尔德里奇缓缓垂下头，轻而易举便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女神意志，身下的肉球蠕动着在他心意变化为下半边身子及附着在体表严丝合缝的血肉铠甲，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 “我乃最终之救赎，最初的反叛者，最后的英雄……” 话音未落，赵姒妲就化为一道残影冲到埃尔德里奇面前，右臂机关变幻，一把弧刀从肘部弹出，刀光一闪便顺着尚未完成的盔甲缝隙中斩下了后者的首级。 一条血线从埃尔德里奇脖颈浮现，脑袋也歪歪倒倒跌落下来。 但下一秒，一只手扶住了即将跌落的首级。 赵姒妲无机质的义眼中闪过一道流光，一击不成，立马准备退走拉开距离。 “反应不错。” 埃尔德里奇开口夸赞道，他一只手把脑袋扶正，颈部肉芽蠕动着相互咬合在伤口处留下一条显眼的缝合线，另一只手朝赵姒妲胸口核心处轻轻点去。 “但是太慢了。” 虽然无法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赵姒妲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体表机关变换数根喷射口探出，混合着高能燃料的光与热吞没了埃尔德里奇，而她身影也借着反推动力急速远离了后者。 可即便及时做出应对她还是慢了一步，左手被埃尔德里奇轻轻点中。 紧接着赵姒妲的左手，从被埃尔德里奇轻点的地方开始出现寸寸裂纹，机关碎裂、脱落并迅速化为齑粉，裂纹不断向外扩散眨眼间便蔓延了半边身子，内部越来越多的零件都无缘无故崩解碎裂，最终化为碎片随风脱落。 “？！” 寄生莎白也第一时间冲上来接应了她。 “物质正在崩溃？”看着不断崩解的零件寄生莎白表情有些难看，二话没说挥手发动连接能力才遏制住了赵姒妲身上不断扩散的裂纹，“我没办法制止崩溃，只能把崩溃的部分强行粘回去做应急处理……” 有着伊丽莎白记忆的她很了解人偶少女的特点，适应各种改造的通用接口和能够变形、搭载各种武装的人偶之躯是后者的优势，但物质崩解发生后别说通用接口还能不能用了，就连不少能源循环和冷却管线、变形机关都得依靠她的能力才能勉强维持运转，实力发挥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没关系，核心部件还能正常运转，外部武装可以靠杜尔加系统补全。”赵姒妲摇摇头，重新唤出蝴蝶型无人机开始打印武装。 这时，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团也逐渐熄灭，露出了埃尔德里奇的身影。 血肉蠕动的变化已经结束，肉球变形化为纯白铠甲附着在他体表，刚刚赵姒妲用高能燃料点燃的火焰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纯白无瑕的贴身盔甲上附着无数恶心的赘生物和畸变肉瘤，埃尔德里奇辐射着柔和的白色光环，他金发如瀑在身后散开，头戴荆棘王冠，让人在感觉恐怖之余又有些神圣。 “伊丽莎白。” 埃尔德里奇表情悲悯，瞳孔散开双眼一片茫然，像是看着寄生莎白和赵姒妲，又像是眺望无穷远的世界尽头，随后他向两人伸出了手。 “最后再说一遍，与我联手吧，我会代替你成为引路人，引导人类不断进化最终到达全新的世界，作为交换，在新世界里我会为你身后那具无魂空壳留出生存下去的位置。” 寄生莎白伸手将赵姒妲挡在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语气第一次有了动摇。 “就像我说的那样，引导人类进化，创造新世界。” “别用这种假大空的东西糊弄我！”寄生莎白大声打断道，“说具体点，你准备怎么运用我的知识，又准备怎么引导人类进化，创造一个什么样的新世界？” “这个问题你们问过很多次。” 埃尔德里奇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他深深看了寄生莎白一眼：“也好，如果要合作的话，告诉你一些真相也无妨，不过在此之前……” “你有没有想过，大灾变为什么会发生？” 第两百一十章 真·女神转生(十七) “你有没有想过，大灾变为什么会发生？” 寄生莎白虚着眼，语气不善：“这个问题你们心里难道没数吗？当初封印菌主时是谁在背后捅刀子？是谁偷偷把虫草菌扩散出去造成了第一次大感染事件？天外飞船坠落后是谁为了独占飞船打破了头？是谁潜入探索释放了培育舱里的虫群？又是谁一直冷眼旁观，希望借由虫灾和虫草病打击人类社会的力量？” “哪怕虫灾爆发后你们还是不忘勾心斗角，生物与生物之间，种族与种族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明明只要齐心协力就能控制住的局势，就这样在你们不断内耗不断扯后腿中变成了无法挽回的灾害。” “为了争夺一些蝇头小利，有多少人的人生被你们当成棋子摆布？又有多少生命在你们争权夺利的过程中被当作筹码消耗掉了？” “在森都挺身而出与我们并肩作战扑灭菌主瘟疫的同伴，面对虫潮毅然决然死守阵地为普通人争取转移时间的士兵们，放弃肉体温暖转化成骨人对抗虫群的伤残战士们……” “你们从来没见过他们被虫草菌感染的样子，枝芽钻破血肉皮肤，内脏被植物根须侵蚀缠绕，逐渐被剥夺行动自由转变成一株只能思考的血肉植物；也从没见过前线士兵一次次击退数量千百倍于他们的虫潮，弹尽粮绝也绝不撤退，引爆炸弹与虫群同归于尽，只为了给民众争取转移的时间！” “还有那些疯狂的骨人！” “最开始你们欺骗满腔热血的战士们放弃肉身成为无血无泪的钢铁机器，之后你们煽动更多人加入‘飞升’的改造行列，到最后是强迫一个又一个普通人被装入冰冷的机械身躯里，成为服从你们指令的机器。” “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亵渎生命的！” 他怒不可遏，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愤怒找到了一丝宣泄口，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咆哮。 “呵呵。” 埃尔德里奇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寄生莎白声音渐冷，超凡能量在他眼中汇聚化为隐隐电芒，毫不掩饰的杀机锁定了远处的埃尔德里奇。 “只是笑你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幼稚。”埃尔德里奇丝毫不惧，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只想看到大家团结一致的景象吧，只希望所有人能按照你的想法消除彼此的矛盾与隔阂连接在一起吧？” “你站在高山上规划着一个宏伟广阔的未来，居高临下指挥山脚下的人们按照你规划的道路前进，从没真正关心过山脚下任何一个具体的生命，从没想过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和冲突，也不在乎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分裂和敌对，只要求他们按照你的想法团结在一起。” “就和你的超凡能力一样，只是按照你的意愿把任何东西强行粘合在一起。” 咔咔咔—— 指间骨骼摩擦的声音接连传来，面对埃尔德里奇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和诘问寄生莎白没有反驳，没有发怒，只是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从指缝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问道：“那又有什么错？” “要对抗接踵而来的灾难必须团结到每一份力量，只有大家团结一心才有生路……这样的想法有错吗？” “是，没错。”埃尔德里奇没有反驳对方的话，“所以你才会希望存续保障机构能重视你们的提议，幻想只要能在菌主适应现代环境之前联手将它扑灭，虫草病就不会大肆传播对吧？” “可你觉得超凡生物会希望人类社会继续稳定下去吗？就算机关、教会、猎杀集团和术士协会四大超凡势力联手，实行高压政策镇压超凡世界的一切反对声音去协助人类社会，其他超凡生物打心底会信服这个决定吗？” “不会啊。” “你我都很清楚，对于大多数超凡生物而言，人类正是夺走他们生存土地的敌人。” “地球只有这么大，适宜生存的土地也只有这么多，随着人类社会不断发展，自然界被开发的区域越多，适宜超凡生物的生存空间也就越少，过去他们还可以躲在深山老林里，现在他们还能往哪躲？还有哪里可以给他们躲？” “超凡生物中那些寿命悠久见证过超凡时代的兴盛与衰亡的个体，他们还沉醉在超凡生物无限辉煌的幻梦时代中，在那些老不死看来高贵的超凡生物根本不应该尝试融入低等生物建立的文明社会，反倒应该主动发起征服，让充满缺陷的人类像神话时代那样对他们顶礼膜拜，哆哆嗦嗦跪伏在地高举双手献上祭品，被他们予取予求才对。” “你觉得这种傲慢自大而又不可理喻老不死们，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去帮助在他们看来是低等生物的人类吗？” 余火跳跃，橙红色的火光在残垣断壁中随风飘舞，明灭不定，埃尔德里奇的影子在火光照耀下逐渐拉长，他深深注视着寄生莎白，宛如恶魔在耳边轻声细语道。 “从神话时代落幕超凡与平凡分别的那一刻……不，或许在更早以前，在生命演化之初种子就已经种下了。为了生存，为了种族延续，生物必须学会阴险狡诈，必须学会贪婪自私，必须学会卑鄙残忍，只有用尽一切手段才能在残酷的自然演化中生存下来，而这些行为和想法也在漫长演化中成为印刻在生物本能中的习惯……” “即便拥有了高等智慧，人类也难以抗拒原罪本能。旧日残留在生物本能中的亡灵一直在影响我们的决策，人们为了多吃一口饭能打得头破血流，为了满足当下安逸人们能无视近在眼前的威胁，为了能霸占更多的资源，人会千方百计将同胞踩在脚下，统治、支配并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受困于祖先留下的负面影响，我们把自己的高等智慧全用在了错误的道路上，本该用来理解他人的共情被阴谋家当成煽动情绪的手段；探索自然的科学没用来开拓未来反倒成了相互毁灭的武器；就连促进文明发展的分工合作，并且将我们团结在一起面对残酷自然的集体，也会被我们印刻在基因中的原罪腐化而变成压榨同胞的庞然大物。” 埃尔德里奇垂下眼眸，目光闪烁沉浸在过往追忆中，那些在饥饿中渡过的寒冷夜晚悄然在眼前浮现。 那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吃不饱饭，别的小孩却能住在温暖宽敞的大房子里，享受丰盛而又可口的美餐；自己为什么非得接受惨无人道的残酷训练，其他同龄人却能有说有笑在街上漫步；甚至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的弱小——正因为自己弱小才招来了这些苦难，只有变得比别人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后来在与女神意志一次次对抗中，在被女神的海量记忆冲刷中，接触到女神的理念和想法后他才模模糊糊搞明白了一些事情。 而在继承沙力万的力量后，他已经完全理解了一切。 “大多数人不愿思考过于复杂的事情，看不清太过遥远的未来，他们目光短浅，安于现状并且乐于将手里的权力交给别人接受领导，而有些人则沉醉手握大权支配他人的感觉，也不会容忍被其他人支配，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和统治地位成为最强大的那个猴王，他们之间会率领自己统治的集体斗个你死我活。” “奴隶主会向奴隶挥舞鞭子，捕捉更多的奴隶为他工作；贵族会将赋税变成精巧复杂的数字游戏，肆无忌惮压榨无知的贫民农奴；宗教向信徒许诺天国和彼岸，只要向主和教会奉献一切就能在死后得到救赎，信徒奉献的财产会变成教会的财富落入神职者口袋；而野心家会煽动不满的人们推翻统治者然后窃取胜利果实；而这一切内耗的行为都是这种负面影响造成的。” “而大灾变，只不过是那颗久远以前种下的种子发芽结果了而已。” 埃尔德里奇的话像重锤般狠狠砸在寄生莎白胸口，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或者说伊丽莎白一直在尝试化解超凡者与人类社会的矛盾，一直试图将分裂的世界弥合起来，可越是努力却越感觉超凡社会无法与人类社会相容，别说超凡社会和人类社会了，就连人类社会内部集体与集体之间都无法相互理解。 不断拉长的阴影悄然缠绕上寄生莎白的双腿，他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旧世界早就无药可救，每个人穷尽一生都在追逐一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为了填满自己永远无法满足的物欲在不自知间成为奴隶，但是好在大灾变不仅将旧有秩序给砸得粉碎，也有了改变一切的契机。” 见他已经开始动摇，埃尔德里奇缓缓道：“自私短视、贪婪阴险、欺软怕硬这些在演化阶段帮助我们存续下来的生物本能，如今已经成为文明进一步发展的障碍和阵痛，早已不适合现在的人类了，这些过时的负面特质无法再为我们提供帮助，今后只会在文明发展中为我们增添无数障碍。” 他的目光再次涣散起来，眺望着无穷远的未来却只能看到一个个重复画面不断闪回：“我要亲手纠正这个错误，但首先我需要拿到你的知识掌握正确使用原初之海的方法，随后撬动原初之海升上地表吞没大地。” 寄生莎白插话道：“你这么做，地球上所有生物都会死，原初之海的特性会分解一切。” “这不正是女神所期盼的吗？”埃尔德里奇反问道，“大灾变就是为了灭绝所有生物而发动的，她为灭世准备了一套详实到过分的计划，只不过最后她失败了。” 寄生莎白道：“但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所以对我来说这只是计划第一步——让所有生物不分彼此回归生命熔炉。” “既然如今落后的生物本能无法匹配进化出高等智慧的人类，那么想要推动进化就必须摒弃先祖留给我们的落后特质，我将在生命熔炉中重新设计生物本能的底层结构，剔除在生物演化中‘够用就行’的特点，削弱甚至剔除贪婪、利己、短视的生物本能，从人工的角度干涉、设计未来人类所应该具备的生物本能。” 埃尔德里奇侃侃而谈：“我将花费至少一百年的时间来研究如何将人类的生物本能初始化，并且重新写入其他本能的方法，在之后的一百年时间里重新设计人类的基因序列，剔除负面特质同时将真诚、慷慨、勤劳、忠诚等诸多高贵的品德转写成本能刻入基因中。” “最后我将花费三百年的时间做最后调试，验证新生代人类在心智方面是否存在缺陷，用生命熔炉里其他生物的遗传因子信息进一步填充、强化他们的基因链，并且让他们掌握控制自己基因表达的能力，这样每一个人类都能像回归生命熔炉般展现出其他生物的特征来适应各种新环境。” “当一系列实验、验证结束后，我会操纵原初之海将重新演化生态圈，新生的人类生来便拥有刻在本能中的美德，不仅会践行这些美德，剔除了贪婪和利己本能的他们也会停止旧人类时代的内耗行为，人类内部将会空前团结在一起向未来迈进，控制基因表达的能力让他们更可以适应任何环境，根据自己和环境的需要快速修改自己的生命形态，人类文明也将在我们的指引下迈入全新的时代！” “这就是我的想法和计划。” 埃尔德里奇看着寄生莎白，拉长的阴影已经彻底将后者吞没，他朝着对方缓缓伸出手。 “所有人都团结一致没有异心，为了同一个目标和梦想共同努力的未来，你也很想看看吧？” “所以，来帮助我吧！” 第两百一十一章 真·女神转生(十八) “所以，来帮助我吧！” 寄生莎白看着埃尔德里奇伸过来的手，光芒越过后者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而他整个人都站在阴影之中，寄生莎白微微颤抖着，不过很快他便握紧拳头止住了抖动。 对方给出的条件对他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听上去似乎是个不错的计划……” 寄生莎白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都埋没在阴影中，眸中光彩明灭不定，显然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埃尔德里奇嘴角扯了扯：“虽然许多细节方面还要我来进一步完善，但只要你愿意参与进来，我也非常乐意根据你的想法和意见来修改计划的细节方面，我相信只要我们联手，不仅能建设出一个美好的新世界，那些超越了祖辈的超人类也将缔造一个没有分裂、没有勾心斗角，所有人都能相互守望，心无旁骛一心向着共同目标而迈进的全新社会。” “这一切只需要我协助你？” “是的，而且我之前的承诺仍然有效。”埃尔德里奇点点头，“只要你愿意协助我，在新世界中我会为你身后那具无魂的空壳留下生存的位置。” 他好几次想开口答应下来，但最后都变成了嗫嚅细语。 “那我作为引路人的责任……” 然而埃尔德里奇的轻语就像恶魔在耳畔的低语，不断压迫他的心理防线。 “哪怕是未来某天你厌倦了作为引路人的职责想要过回流浪的生活，我也愿意代你承担起这份责任。” “只要我答应协助你？” “只要你答应协助我。” 看到寄生莎白深深地垂下了头，埃尔德里奇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十分诱人的条件……不过，我拒绝。” 埃尔德里奇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他恼怒地瞪着寄生莎白，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张坦然而又坚定的面庞。 “很意外吗？”寄生莎白迎着几乎要将自己洞穿的目光，不闪不避：“在我之前也有很多伊丽莎白知道你的计划吧？她们不也拒绝了你吗？” “计划总是在不断完善的，最初只是一个念头，一个设想，你们因为不理解而拒绝也很正常，但是……”埃尔德里奇说到这里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什么，随即惋惜地摇摇头，轻叹道：“算了，看来是说不通了。” “不好意思，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听你那套歪理邪说。”寄生莎白嗤笑一声，化为一道灰影，身形在连续几个闪烁冲到埃尔德里奇面前，抬手便一拳打向他的面门，“跟你啰嗦这么半天为了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连接。 超凡能力悄然发动，一个扭曲的空间节点以寄生莎白的拳锋为起点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在他精确操作下空间连接的出口同时在埃尔德里奇周身数百个“点”处展开，刹那间一拳化为漫天拳影将对方所有退路锁死。 时间与空间开始错乱，因与果化为悖论，当常理和逻辑都被颠覆时，谬误便化作实体呈现在了现实之中。 寄生莎白明明只挥出一拳，但在拳头穿过超凡能力构筑的空间通道后，却在不同地点同时发起攻击！ 避无可避。 涣散的瞳孔中涌现出海量未来画面，埃尔德里奇刹那间就得出了这一结论——但他也不打算躲避。 时间如流水从过去奔向未来，过去他也是其中随波逐流而不自知的一员，如今他不仅能看清时光长河奔涌的轨迹，还拥有跳出时光之河化须臾为永恒的能力。 光的流动变慢了。 空间在扭曲变形中膨胀，时间被无限拉长，世间万物在埃尔德里奇眼中褪去色彩，向他奔来的漫天拳影也在急剧减速，连同怒目而视向他挥拳的寄生莎白一同凝滞在时间之中，永远无法到达击中他的结局。 双方已经不在同一时间线了。 “真可惜啊。”埃尔德里奇轻巧拨开了一切打向他的拳头，缓缓踱步到化为石雕的寄生莎白身后，颇为惋惜地看着他后脑上那张脸，“你我联手本来能造就无限辉煌的未来，但在我观测到的未来中你却从没跟我合作过，你就这么抗拒跟我合作吗……” 人面瘤一样的寄生莎白没有丝毫回应。 埃尔德里奇苦笑着摇摇头，这也正常，在错开时间线后，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都无法传达给对方。 不同时间线上双方已经没有再传达信息建立交流的可能——除非对方和他一样，也能跳出时光长河化须臾为永恒。 “那么，就此结束吧。” 埃尔德里奇长舒一口气，提起一拳就贯穿了寄生莎白的胸口要害，又切实捣碎了后者的五脏六腑、拧断脊椎保证给予对方重创，而在这过程中鲜血、碎肉也随着他的攻击迸射而出并迅速失色凝滞，最终也化为时间琥珀凝固在半空中。 “接下来，时间开始流动。” 做完这一切后的埃尔德里奇收回拳头，解除了化须臾为永恒的力量。 失色的世界重新回归色彩斑斓，无限拉长的时间如同松开的皮筋般迅速皱缩，膨胀的空间也在一瞬间恢复原状。 一切复归寻常。 漫天拳影伴随寄生莎白惊愕的表情落到空处，与此同时在他身上一朵鲜血与碎肉组成的花朵也爆散炸开，还没等他理解刚刚那一瞬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摔倒在地再起不能。 埃尔德里奇固然可以借助时间停止的力量轻松躲避一切攻击，但要切实给对方造成伤害也必须退出时停，放任时间长河继续流动才能达成，否则对方会和那些打向他的拳头一样，也永远卡在半途无法到达结局。 现在寄生莎白已经遭受重创，他则缓缓走上前，抓住前者的脑袋狠狠一拧就将对方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未来化作泡影轰然消散。 寄生莎白虚晃一招，右手化拳为爪虚空一握，连接再度发动，平直光滑的空间在他的能力下被重新编撰，化为首尾相接近似莫比乌斯环结构的闭合曲线空间，把准备跳出时间限制的埃尔德里奇困死在原地。 险恶的交锋转瞬即逝，埃尔德里奇错失了先机被锁在闭环空间中，哪怕跳出时光长河也失去了重创寄生莎白的可能，而在异样违和感升起的同时，源自未来的信息也在他脑海中涌现。 马上，遍览未来的埃尔德里奇就理解了现状。 “你也能观测未来……” 强烈的异样感再次浮上心头，埃尔德里奇心中一凛，未来再次发生扰动。 “能看见未来的可不只有你一个人。” 某条尚未发生的未来中，寄生莎白追上打破封锁试图逃跑的埃尔德里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始终和一秒钟后的我保持着记忆连接。” 维持对未来的连接不需要设定在太久远的未来，只需要不断复读连接一秒钟之后的未来记忆即可。 无须担心短视，从时间层面上来讲，获得一秒钟之后的未来信息和获得一百年后的未来信息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对于当下而言未来所消耗的时间、能量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哪怕对方在数十秒之后的未来击败了她，这些失败经验也会经过几十次反复回溯，最终被几十秒之前的自己读取到。 这一点对埃尔德里奇而言同样如此。 他不需要苦思冥想胜利的方法或计策，只需要通过未来观测的方式穷举失败未来，然后避开这些失败的路就行。 所以对拥有观测未来力量的先知而言，正常生物在尝试中付出的时间和试错成本是不存在的，哪怕他的文学造诣比猴子高不了多少，他也一样能在无穷多的失败未来中打出一个莎士比亚全集出来。 而两个先知的交锋往往都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双方只需要动了交手的念头就能预读大部分的战斗结果，埃尔德里奇和寄生莎白的战场不只局限在当下，更在那些尚未发生的无穷多的未来中——不计其数的未来化为泡影，无数未来还在激战，任何一方失败后都会将信息发往过去，固定当下，逆转未来； “既然你也能看得到未来，为什么不考虑与我联手！”埃尔德里奇勾动周边不断涨落的能量之海，无数粒子沸腾着被磁力裹挟着化为一道道炽热的光束，朝着对面的神孽奔涌而出。 “大家都是先知你也没必要说这些瞎话蒙我了。”面对汹涌袭来的光束寄生莎白不闪不避，连接能力扭曲了他身边的空间，五颜六色的光束在他面前被扭曲了轨迹，划着弧线在天上、地上都犁出一条条弥漫熔火的沟壑，“拥有未来观测能力的人会随意涂改过去，按照你的想法，恐怕人类的未来发展稍微不如你的意，你就会涂改过去吧？” 另一个尚未发生的未来中，埃尔德里奇反驳道：“我那是在守望人类的未来，为了人类发展保驾护航，保证他们能顺利成长下去！” 寄生莎白摇摇头：“不，那只是永恒囚笼，人类只是你豢养的家畜，在你施舍的自由中生存，稍有违逆就会被你用未来观测的方法修正掉，那些只是根据你的好恶培养出来的观赏品而已。” 少数的未来中埃尔德里奇还在尝试劝诱寄生莎白。 但更多的未来中双方还是在厮杀。 他们无法遍览未来无穷多的可能性，但也无法坐视对方占据任何一个未来，因为任何一个固定的未来都会颠覆过去，想要修正回来就需要观测更多未来进行弥补。 最终要么是双方打累了，在博弈中形成一个相互妥协的未来，要么是一直打下去，直到一方积累的劣势和扰动无法再支持他观测未来。 但，上述局面仅限于只有两个先知参战，越多先知参与干涉，未来的变数也就越大。 就好像蝴蝶扇动翅膀引起了一道预料外的气流，两个先知在博弈中建立起精密而又摇摇欲坠的平衡瞬间垮塌，当埃尔德里奇意识到威胁所在时，为时已晚。 远处的赵姒妲举着一把通体漆黑的步枪，绚丽的红色流光从步枪零件的缝隙中流过，少女身上隐藏在关节口中的散热喷口正喷出大量高温蒸汽，而那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埃尔德里奇。 埃尔德里奇瞳孔骤然收缩，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头泛起，当他余光扫到赵姒妲手中那把黑枪时更是感觉寒毛倒立警兆大作，一颗子弹的幻影击碎他的未来视，无数闪烁的未来画面化作玻璃碎片在眼前炸开。 未来在人偶少女眼前层层铺开，从两人对话开始她就在压榨计算力穷举未来，而今如梦似幻的未来幻影如同泡沫般一个接一个悄然破裂，在她的能力影响下，被无数重影覆盖的模糊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未来已经被她固定，再无更改可能。 在场三人都目睹了同样的未来。 随后，少女扣下了扳机。 枪焰喷薄而出，子弹化为流光击穿苍穹。 夭寿。 这是能将寿命和生命力的概念转化为毒药，是凡人用于弑神的兵器。 小小的连接扭曲出现，子弹在寄生莎白的操作下覆盖了前后数秒的时间轴，保证所有可能性的未来中夭寿都能击中对方。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时间轴上埃尔德里奇同时被夭寿击中。 看着无数畸胎肉瘤在埃尔德里奇体表再度浮现，寄生莎白给予了他最后一击：“该结束了！” 以埃尔德里奇为中心的空间突然坍缩，眨眼便将他的身体撕成了基本粒子，连同着他体内涌动的能量一并化为无穷小的点——接着就像超新星般爆发般海量能量从那个无穷小的点中喷薄而出，光和热瞬间填满了地下空洞。 强光之中，寄生莎白构筑出一道循环壁障挡在他和赵姒妲面前，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已经改变了，而来自未来的警示也停止了。 他们赢了。 “很不巧，其实我也在争取时间。” 光芒之中，埃尔德里奇的声音传来。 寄生莎白瞳孔猛地收缩，赵姒妲无机质的双瞳中也闪过一丝惊愕的流光。 但马上更大的疑惑从前者心头泛起。 可为什么更加未来的自己没有向自己发出警示？ “沙力万留给我的馈赠实在太过庞大，我需要一点时间掌握他留下来的力量，所以必须得稳住你们两人来消化这笔馈赠。”无数粒子在虚空中涌现、聚合，最终拼接成埃尔德里奇的样子，“要是因为对付你们牵动过多力量导致女神意志反扑就得不偿失了。”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未来的你没有发来警示？” 新生的埃尔德里奇扭了扭脖子，看向两人。 寄生莎白感应了一下对未来的连接，那条连向未来的连接之线还未断开。 那就只有可能…… “侦测到时空异常。”赵姒妲看着满是光芒的地下世界，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光芒爆发时，目标对象使用了时空操作，撬动重力井以目标为中心点构筑出一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球形区域，我们已经身处其中，无法向过去传达信息了。” “这就是足以创世的力量！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量光之中，埃尔德里奇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力量强大到能创造出屏蔽未来信息的区域，他从女神的记忆中找到从时间上割裂过去与未来连接的构想，再借助沙力万的力量，参照自己挣脱时光之河操纵永远与须臾的感受将其扩大到一片区域的成果。 他是这一方结界的维持者，也是这个结界的掌控者，自然也可以选择放谁离开，让谁留下。 获得最终胜利的他不禁发出癫狂大笑，兴奋得手舞足蹈，带着世界都已经成为他掌上之物的意气风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空间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平凡的身影在无数星光与光球的簇拥下从裂隙中踱步而出。 他还沉浸在晋升高等生命的喜悦中，并且向赵姒妲与寄生莎白发出了最后的宣告和通牒。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人类将迈入全新的时代，我将代替沙力万作为最终的救赎，指引人类达到完美的结局，而你们……” 埃尔德里奇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那个无魂空壳和神孽虽然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看上去就像吓傻了一样，但晋升之后敏锐的直觉正在疯狂警醒他有什么恐怖之物正在靠近他。 他下意识想回过头。 但一只手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好像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般，然而真正让他胆战心惊的是在那一瞬间他所拥有的一切权能，超凡感官、超越人智的力量和遍览未来的能力全被剥夺了。 下一秒那个恐怖存在开口了。 “是不是有种上课打x者荣耀拿了五杀超神，意气风发时发现班主任就在背后的刺激感？” 第两百一十二章 真·女神转生(十九) 划分永恒与须臾的结界就像被打碎的镜子般悄然碎裂，蕴含无尽光辉的碎片在半空解体，化为无数金色流苏随风摇曳，如梦似幻。 埃尔德里奇僵硬地转过头想看清制住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在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形象：体表流动着星空背景的星光聚合体、阴暗伏行的蠕动混沌、蕴含无穷光辉的人形轮廓、位于时空之外宇宙深空地带的门——这些都是女神记忆中她的子嗣在遨游星空时所见到的上位者，那是光是站在那里就会源源不断向外辐射信息污染，没有其他上位者庇护光是看上一眼就会陷入疯狂的恐怖存在。 然而印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娃娃脸青年。 不是星光聚合体，也不是无法名状的蠕动混沌，更不是蕴含无穷光辉的人形轮廓，只是一个……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套旧世界常见的运动服，五官样貌不是很出众也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要素，只有那张娃娃脸的关系让他看上去像个高中生，身上没有缠绕着超凡力量，也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污染。 可……普通人能撕开永远与须臾的结界，将他按在原地还剥夺超凡力量和未来观测的能力吗？ 埃尔德里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到底是……” “吾乃行天之道总司一切之人。”吴铭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现在，来，细数你的罪恶吧。” 埃尔德里奇感觉自己脑子都快卡壳了：“啊？” 吴铭当然不会等他回过神，在对方愣神的片刻就不讲武德地动手了。 “收容空间雅座有请！” 菱形裂隙展开露出里面星光灿烂的宇宙星空，仿佛一只无形巨兽咧开嘴角慢慢张开了星空巨口，接着一股难以抵抗的吸力从裂隙中传来，埃尔德里奇只感觉一阵剥皮拆骨的剧痛传来，仿佛有无数双手生生撕下了身上每一块血肉，又被压路机来回碾压，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抵抗，身体已片片崩解化为飞沙被吸力裹挟着卷入那道深邃幽远的星空裂隙。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化为飞沙变成那张星空巨口的盘中餐时，那股吸力却兀然停止。 吴铭意识中也弹出了神性生物无法收容的错误信息。 “果然是神性生物……话说回来我记得所长好像说过，神性生物是具备了二阶生命性质的特殊生物，所以这家伙也和那时候的生命树一样吗……” 吴铭叹了口气挥手关闭收容空间，思维也下意识发散起来，而重新夺回自由的埃尔德里奇也惊惧万分，甚至都不敢收回自己损失的部分躯体，身形迅速闪烁几次空间跳跃远离了眼前这个可怕的敌人。 “您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什么要伪装成人的样子！”埃尔德里奇惊魂未定，周身尘雾飘荡涌动瞬间便重塑了肉身，但从他脸上逐渐蠕动崩溃的肉芽，还有皮肤下接连凸显，密密麻麻印出一张张五官狰狞、痛苦的人脸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状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难过。要不让别人来评评理，看咱俩放在一起谁更像怪物？” 吴铭瞥了一眼对方也没追击，踱步到两人身边调出修复模块为赵姒妲治疗，修复光束拂过人偶少女的装甲外壳，淡金色的柔光如同液体从体表触目惊心的裂纹渗入，在吴铭的意志下快速修复、重塑她体内已经扭曲崩裂的机关零件。 赵姒妲专心感受着身体的修复进度，看着在修复光束中快速重构的左臂：“外形上来看管理者更像人。” 吴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怎么总感觉你像拐着弯说我不是人……” 人偶少女别开头，眼眶深处的呼吸灯闪了闪：“你的错觉。” 治疗好赵姒妲后吴铭转头看向寄生莎白，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后者身上，如果不是对方在前几天突然找上门自爆身份，他恐怕根本想不到这边的伊丽莎白会沦落到成为寄生者的地步，更想不到这一重废弃历史的她居然背负了这么多东西。 “伤势如何？需要帮忙吗？” 寄生莎白摇摇头：“按照之前说好的办吧。” “你确定？”吴铭看着她，但见后者却以沉默回应，也只能点头道，“好吧，尊重你的意见。” 埃尔德里奇表情阴沉，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如果只有神孽和那具无魂空壳的话他自然能轻松对付，强夺重演生态圈的力量和知识，但现在半途又杀出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强大存在，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庇护两人的上位存在，想到这里埃尔德里奇心中不禁也有了退意。 “您为什么要妨碍我？” “用妨碍这个词可能有些不准确。”吴铭伸出手指纠正道，“准确来讲是我有笔账要跟你好好算算。” “算……账？”埃尔德里奇表情沉了下来，他在快速检索大脑中的记忆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抱歉，我不清楚这两人受您的庇护，如果因此冒犯到您，我再次向您致以歉意，并且我愿意为我之前的过激行为做出补偿。” 吴铭眉毛一挑，挑衅道：“怎嘛？怂啦？现在发现打不过就想跑啦？” “我没有与您这样的强大存在为敌的想法，我的目标只是改造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埃尔德里奇连连摇头，“只不过这个过程中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所以……” 他目光瞟向寄生莎白，话音未落他就感觉眼前一花，后者的身影似乎晃了一下，可等他再定睛看去时却发现对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埃尔德里奇不清楚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环绕在心头的违和感和这种不同寻常的诡异变化让他更加警惕，部分躯体悄然分解、化作尘埃弥散在周身的空气中，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 “所以什么？” 吴铭看着他，笑眯眯地反问道。 “所以就能牺牲伊丽莎白，能牺牲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吗？” “这是我拯救世界的方法。”埃尔德里奇冷静地回应着，但却没有丝毫放松戒备，“末劫已成定局，与任由人类继续沉沦，还不如牺牲少数拯救多数，这是我想到唯一能让人类幸存下来的方法，也是无尽循环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未来又不知道要尝试多少次，循环多少回才能获得摆脱循环的机会……” 埃尔德里奇似乎想要努力说服吴铭，可后者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斜睨了他一眼：“说完了吗？” “对于救世这一点吧，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来也没什么立场来评头论足，而且我也不是很在乎你的心路历程。”吴铭五指张开握住面具覆在面部，蓝色火焰从掌心晕开将他全身包覆，接着一柄镶满宝石的黄金长剑被他从蓝火中拔出，“只是我觉得吧……你们这群人他妈的是不是有大病啊？” 火焰飞舞着化为甲胄部件、披风，吴铭宛如舞台上的骑士般凛然而立。 “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叼样，嘴上嚷嚷着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类不惜牺牲一切，把别人的生命踩在脚下还大言不惭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吴铭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容，阿狗、莉娜、阿茶、孟亦然、鲁长庚、克里斯蒂娜、润土还有在天启城中挣扎求生的人们……即便这世道再怎么蛮不讲理，再怎么穷山恶水，再怎么抱有恶意，他们仍然在这狗屎世界里顽强生存着。 在漆黑无光的永夜，在苦寒苍白的冻土，在荒芜炎热的沙漠，在旧都市的遗迹中，无论在哪都能看到大灾变后努力适应新世界环境的人，他们饱经劫难、支离破碎，却仍然有人在这满目疮痍的世界中护住了微弱的文明之光，向着复兴文明的未来蹒跚前行。 可现在埃尔德里奇却想否定这些人努力和未来。 说实话，他有点生气了。 “我很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周身围绕的蓝色火焰轰然炸开，嘴里说着垃圾话的吴铭就站在火焰风暴的中心，持剑平指埃尔德里奇。 “记住，任何人都不是你的棋子，也绝不应该被当成棋子摆布——我说的。” 同时，一段紧迫激昂的旋律也从他身上的小音响中传出。 那旋律带着强敌当前的紧迫，带着明知不敌却依然选择挺身而出舍生取义的悲壮，然而就在这首振奋人心又带着死别悲怆的曲子即将攀上顶峰时，吴铭却突然把怀里的小音响砸碎在地，碎片四溅，乐曲也戛然而止。 他的行为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倍感莫名。 “这bgm可不兴放啊……”吴铭冷汗涔涔从收容空间掏出另一个小音响，黑着脸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顺便还切了另一首歌，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此曲一出非死即伤，我可不想当下一个受害者。” 寄生莎白：“……？” 赵姒妲：“无须在意，这是管理者的怪癖。” “你在耍我吗……”埃尔德里奇面色越发阴沉，暗地里将更多尘埃般的肢体扩散开，在周身构筑层层防御。 嘟嘟哒哒~哒~哒~哒~哒哒~嘟嘟哒哒~哒~哒~哒~哒哒~ “是的，但这不是重点。现在，你准备好以死谢罪了吗？”吴铭把小音响挂在身上，伴随着里面传出滴滴答答的音乐旋律，他踱步似慢实快地向埃尔德里奇走来。 然后，他消失了。 “什？！” 回过神来时吴铭已经瞬移至眼前，石中剑带着破空之声自上劈下，剑光还未落下，掀起的风压就已经化为风刃吹散层层尘雾，埃尔德里奇瞳孔微缩，一时间顾不得管被风刃擦过体表留下的伤口，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合十夹住落下的剑光。 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化为冲击波炸开，而剑尖离埃尔德里奇面门只有寸许。 这只是一记平平无奇的竖劈而已。 更让埃尔德里奇惊愕的是：未来观测却没有给他传回任何启示。 见到攻击受阻，吴铭也不在意，只是随手舍了石中剑，从怀里抽出一张卡片左拳紧握将其捏碎，随后狂风自起，碎片飞舞，阴阳两面的邪神从风沙中缓缓现身。 然而在邪神动手前埃尔德里奇就跳出了时间长河。 无形的球形波纹以埃尔德里奇为中心膨胀扩散，世间万物旋即褪去色彩。 将一瞬化为一分，一分化为一时，一时又化为一天。 从风暴中踏出的两面邪神变成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随着时间尺度被无限制拉长，动作最终也几近停滞，变成下一秒永远无法到达的定格世界。 埃尔德里奇也顿感心安不少——这是独属他的安全区，这里时间膨胀的速率只有他自己知晓，所以哪怕拥有相同能力的人也没办法侵入他的须臾领域，但随后他看向吴铭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去死！” 砰！ 埃尔德里奇一拳就像打在钢化玻璃上一样被无形壁障弹开，不过他也不指望一拳就能解决对方，反而更像是在泄愤一样将狂风暴雨的攻势倾泻在吴铭身上，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暴怒和胆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空间坍缩化为的奇异点如地雷紧密排布，拉出一根根电光闪烁的光矛投掷而出，数百立方米的巨石被压缩成指尖大小的石针投向吴铭，无数匪夷所思的构想在这一刻化为现实，而倾泻完怒火冷静下来的埃尔德里奇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 【目前情况对我不利，该离开了。】 只要他回归正常时间线这些攻击就会实现，但他不指望这些雕虫小技能杀死这个来路不明的恐怖存在，只求能阻碍对方就行，毕竟他才刚刚蜕变还不熟悉自己的新力量，女神意志虽然已经被信徒们的意志压制，但尚未彻底磨灭，万民的信仰之力也空有其表难以运用自如，如今在未来观测都失效的情况下，实在不适合再进行正面交锋。 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稳固境界，以这一身以天启城众生的生命、精神共同铸就的神躯，加上万民信仰源源不断的提纯强化和伊丽莎白作为女神的权能，相信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快就会缩短，到时候再回过头来对付这个恐怖存在也不迟。 感受着脑海中重重叠叠的祈祷声，心念电转间埃尔德里奇就打定主意撤离，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凝固成石雕的吴铭似乎动了动眼睛。 嘟——嘟——哒——哒—— 同时尖细又迟缓仿佛慢放许多倍的音乐再度响起。 这样的异变吓得埃尔德里奇抽身飞退，迅速远离这尊恐怖存在，接着令他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被冻结在时光中的吴铭先是转了转眼珠，目光一转便锁定了飞速远离的埃尔德里奇，两者目光相对，前者云淡风轻中带着些许困惑不解，而后者却被吓得亡魂大冒，几乎维持不住须臾领域就要落荒而逃。 吴铭僵硬迟缓转动脑袋，在那尖细迟缓的音乐中，他的行动就像关节都锈死滞涩的机械人努力运转一般，但很快他的动作和小音箱中播放的音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流畅起来，就好像在飞快适应跳出时间长河的影响并且入侵须臾领域。 他拍拍肩膀，就像抚开灰尘般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将凝固的坍缩点、光矛、石针统统拉入裂隙中。 而对面的埃尔德里奇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好像……卡了一下。 这次他注意到了。 世界不再连贯，仿佛中间有几秒钟被人生生抹去了一样，上一秒他还沉浸在吴铭入侵须臾领域的惊愕和恐惧之中，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摆脱迟缓影响甚至将周身的攻击一一清理了干净。 这种异样的违和感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这次不会让你得逞了。”吴铭整理好衣裳轻笑着向他解释道，“上次一时大意吃了大亏，所以针对你的能力我也做了充足准备，这次你逃不掉了。” “上次……上次？！”埃尔德里奇喃喃低语着，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终于露出恍然之色，“你是那个时候的！那些外来者的敌人！” “是啊，刚到这个城市就被你好好招待了一番。” 吴铭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们刚刚到达这座城市就遭到了袭击，一个坍缩空间的奇异点在他身边凭空生成，为了保下整条街道他只能张开力场盾封锁损害和波及范围，伊丽莎白为了消除奇异点也被反噬重伤，陷入昏迷。 而在那之后他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一直寄生在伊丽莎白身上攫取她的生命与力量，使她一直昏迷不醒，而那股力量甚至与伊丽莎白同根同源，吴铭都没办法将其修复剥离，只能寸步不离通过修复模块给予支持治疗——这种状况直到这边寄生在别人身上的伊丽莎白找上门为止。 “所以我说了这次是新仇旧账一起算。”吴铭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将边上的石中剑拾起，“到时间了，准备说再见吧。” 埃尔德里奇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刚准备化为一蓬灰雾炸开，但那时间缺失的违和感再度浮上心头，恍惚过后他的胸口已经被石中剑贯穿，而在他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过了好一阵剧痛才从胸口扩散开来。 不，不是时间被抹去了。 埃尔德里奇终于明白问题所在了。 是他的意识跟不上时间流逝了。 埃尔德里奇怒目圆睁，声音像损坏的磁带般迟缓而又磕磕绊绊：“为……什……么……” “你想知道为什么啊？”吴铭审视着埃尔德里奇，脸上憋笑，“我早就在屎里下毒了你没发现吗？从一开始城里突然出现异教信仰的时候。” “我和勒庞改良了一下模因病毒，并且保证那些异教信徒都感染了这一病毒——这种病毒对凡人而言理论上没有任何损害，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只会像回声一样模仿信徒的祈祷并且不断复制……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道德的地方，可能就是会借他们的大脑向神发起祈祷并且借这个机会把自己传输过去……” 杂乱无章的祈祷正在涌入脑海，沉浸在梦中的信徒们本能呼唤着神的名字，他们在漫长梦境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一生又一生，从呱呱坠地到垂垂老矣，每一次人生中他们都会信仰、皈依相同的神灵，自发地向神发起祈祷，而潜藏在他们意识中的模因病毒就像学舌鹦鹉般，一遍又一遍拙劣模仿着信徒们的祈祷低语，并且借助信徒与神灵之间的信仰链条将自己传输出去继续复制。 起初这些祈祷集中发难或许也只能让他失神一到两秒的时间，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模因病毒构成的祈祷回声不断自我复制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后，威胁就显现出来了。 “那些教团被你的信徒歼灭，异神被你吞噬后，异教信仰链条自然被你接管，他们的信仰也自然回传给你，并且在这个时候感染了你。” 埃尔德里奇费了好大劲脱钩了数个异教之神的信仰链条，可这也只是延缓了败亡的结局而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运转越发滞涩，大量祈祷回声正在挤占他的正常思绪和意识，如今他感觉自己就连形成一道完整的念头都变得无比困难，身体的感知也变得愈发僵硬、迟缓。 “噢，我忘记告诉你了，模因病毒是会传染和自我复制的。”吴铭看他那样子多少也猜出了后者的状态，“在你吞噬了异教之神后，那些被感染的信徒就和你建立了信仰通道，理论上你被模因病毒感染了，随后再按照信仰链条反馈你又把模因病毒传给了你的信徒，之前你是不是感觉镇压女神意志更轻松了？那就是模因病毒的效果——他通过自我复制提纯信仰给你更强的信仰反馈，并且让信徒的声音、思想和你紧密连接起来……” “我……要……杀……了……你！” 埃尔德里奇目龇欲裂发出无能狂怒的怒吼，可在旁人看来他最后的咆哮也只是喉咙里发出的一阵意义不明的咕哝罢了。 吴铭伸出手拍拍埃尔德里奇的肩膀，小音响里播放的《megalovania》已经循环到了第二遍。 “你就在永远与须臾的间隙中品味永劫吧。” 但无论是吴铭的话，还是小音响中播放的审判曲，埃尔德里奇都已经听不见了，模因病毒自我复制的祈祷回声已经彻底挤占他的意识，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第两百一十三章 真·女神转生(二十) 扑通！ 埃尔德里奇僵硬的身躯被随手甩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把寄生莎白吓了一跳。 吴铭拍拍手上的灰，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真是辛苦我了。” 赵姒妲走上前来，她有些疑惑看了看目光呆滞的埃尔德里奇。 “管理者，你……可以介入他的时间？” 在她和寄生莎白的视角看来，埃尔德里奇一开始就像傻了一样呆在原地，任由吴铭慢悠悠走到面前举剑劈下时才反应过来，随后两人只交手了短短几个瞬间就突然分出胜负，不过她观测到了一瞬间的引力与时空异常，她判断双方在其他时间轴上爆发一场恶战的。 吴铭点点头：“嗯，来的路上我顺便打了个授权申请，紧急开了个变速齿轮模块的使用权，不过这玩意儿开着有点占内存，所以除非必要不会随便拿来用。” 寄生莎白仔细端详着埃尔德里奇：“他……死了吗？” 吞噬神明之人如同一滩烂泥躺倒在地，瞳孔涣散无神，寄生莎白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呼吸和心跳，也感受不到生命力的涌动。 “没死，踏上第三阶级的生命一般没那么容易死，”吴铭摇摇头，像是看出了寄生莎白眼里的困惑主动解释道，“生命阶梯，是用来划分生命不同阶级的分类方法，每向上攀登一阶都意味着生物在生命层面上质的飞跃，第四阶级是指依赖物质层面的结构才能存在的生命……” “所有普通人，我，老赵还有我认识的那个伊丽莎白都属于这一阶级，我们的身体是不算完美的半开放系统，需要通过向外部摄取物质来维系自己的低熵状态，血肉之躯会衰老，钢铁之躯会锈蚀，混乱会因经年累计，哪怕第四阶层的生命强大到能一拳能打碎星球也无法逆转体内的熵增，物质身体终有一天会因熵增而崩溃。” “一旦失去物质躯体又没有外来力量干涉，意识活动也会就此停止——也就是死。” “而他姑且能算是登上第三阶级的生命。”吴铭又指指地上的埃尔德里奇，“第三阶层，彻底介入宇宙的完美开放系统，熵不会在体内累计，理论上来讲如果没有外在因素干涉，他的自然寿命到这个宇宙毁灭时才会结束，除此之外他的意识包括存在本身也不再依赖物质活动——就算我现在杀了他，他也能像和你战斗时使用未来观测得到未来启示一样，反过来使用能力将自己的记忆、意识、人格传输到未来直接复活……” “用玄幻小说的说法，大概就是将自己与大道相合，成为与天同寿，与道同存，天人合一的圣人……这样的感觉吧。” 寄生莎白听着脑袋上直冒问号：“为什么你这一比喻我反而更听不懂了……” “额……”吴铭干咳两声掩盖自己的尴尬，“好吧，简单来说第三阶层的生命体是无法用常规手段杀死的，哪怕这家伙只是半只脚踩在了第三阶层的台阶上，我也只是让他暂时停止了意识活动而已。”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有些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暂时停止了意识活动？” “你知道吗？茫茫宇宙中总有一些文明会有很多奇思妙想，然后给你整出一些让人两眼一黑的狠活。”吴铭侃侃而谈，“我听顶头上司讲过，有颗星球长久以来被一种以信仰为食的寄生生物给奴役和圈养着，他们占据天空封锁星球天盖不让任何生物探索天空，他们首先引发风暴、地震等自然灾害让星球陷入动荡。” “当灾难持续了数年后，他们才在各地现身要求地表的智慧生物皈依众神，为他们塑像、兴建圣堂、编撰圣典和教义，献上赖以为生的虔诚祈祷和信仰心，这样众神就会保佑这颗星球风调雨顺，并且赦免罪孽，允许死后能到他的神国中永享极乐。” “神灵赐福下星球的自然环境变得无比宜居，智慧生物轻松就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一波又一波婴儿潮来临，人口增长又能开拓更多荒地种植粮食养活更多人，反馈给神灵更多的虔诚信仰获得更大的赐福；在越发富足的物质基础下，人们终于有机会开始着手研究科学、艺术、神学和巫术，文明一下进入高速发展期，到处都是一片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好景不长，文明的高速发展到某个节点后开始放缓了速度，适合耕种的土地减少，人口不再增长，越来越多人正在老去……可神灵对信仰的质量和数量要求不会缩减，如果无法满足要求他们就会降下灾难和动荡，届时很多人都会因此丧命，只是那时大部分人都认为未来光明且触手可及，有一少数人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万丈深渊，可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民众顺应狂热的潮流一路向着万丈深渊奔去。” “然后他们中最聪明的一群人凑在一起造了个小玩意儿，那是个能将全世界所有人的思想连接起来，借助他们大脑的空闲资源并按照神灵给出的要求自动献上祈祷的装置。只要机器一上线，祈祷不再是一种需要他们主动进行的行为，不管他们是在吃饭还是在喝水，又或者在睡觉都时时刻刻在向神灵献上祈祷，而更多的人则是希望借此来换取海量虔诚和功德，让自己能得到神灵的宠爱和永生……” 讲到这里他眉毛微挑，语气也明显兴奋起来：“好家伙，你知道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人偶少女听着若有所思，结合前言她基本推测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那些神灵应该都因为这个机器提供的过量信仰陨落了吧？” “没错，按那些土着神的计算方法，那玩意儿一上线后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刷出了几十亿活圣人，甚至还有十几个人的功德直接超过他们信仰的神灵，而那些以信仰为食的土着神在系统上线的瞬间就死了一半，另一半也被这ddos攻击打得半死苟延残喘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城内那些宗教信仰果然是管理者的杰作？”赵姒妲叹了口气，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吴铭要搞那些奇奇怪怪的宗教了。 “也就是说，你用城里那些信众的信仰心反过来攻击了他？”寄生莎白在一旁越听表情越发古怪——曾经埃尔德里奇就是用这种方法压制女神意志，如今却被人用同样的手段击败。 “嗯，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吴铭转头看向寄生莎白，“时间有限，勒庞和心灵瘟毒压制不了他多久，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这本来就是交易中的一环。”寄生莎白点点头，快步走到埃尔德里奇身边，一手将其从地上拽起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不过接下来我会接入他的意识，外面这具身体就靠你们保护了。” “没问题。”吴铭自信地拍拍胸口，“这里只要有我坐镇你绝对安全。” “需要帮忙吗？”赵姒妲开口问道。 寄生莎白转过头来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貌烙印在心底般，随后转过头去。 “没必要，交给我就行。” 他将精神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意识顺着连接通道跃入埃尔德里奇体内。 仿佛一直以来都蜷缩在狭窄逼仄空间中的人走出了房间，又像是背负着沉重包袱的人突然卸去肩头重担，从血肉之躯中脱出的解放感和轻松感充斥着寄生莎白的意识，而在这解放感之后信息构成的‘海水’也冲刷过来，她的思绪中顿时充满了比往日接收到要高出数十倍、数百倍的信息量，意识也被信息构成的乱流卷入深层。 刚开始她还有些手足无措，险些就此迷失在信息的海洋中，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诀窍化身为一条小美人鱼徜徉在广阔无垠的意识海中。 虽然寄生莎白从未和伊丽莎白网络建立过连接，但首次接入这个庞大意识网络时的感受她还是体会到了一阵熟悉感，就连化身小鱼游荡在意识海中的行为，也让她倍感怀念。 那应该是原体的记忆吧。 美人鱼一般的寄生莎白如此猜测着，顺着连接构成的小径一路向着深处游去，越过危险的湍流、漩涡和不可接触的区域后，她终于来到了这趟旅途的终点—— “欢迎回归，第8426号教育节点。” 意识中闪过的反馈也让寄生莎白倍感熟悉，只是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她有些不安。 但现在不是仔细追究这违和感的时机，眼下埃尔德里奇和女神意志被暂时压制，她必须在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之前，争分夺秒把那几十万人的生命力、精神力和灵魂返还回去。 “伊丽莎白网络节点损坏程度已经超过七成，亟待修复。” “第8426号教育节点，主已赦免你的罪孽，现在请立即参与到伊丽莎白网络的修复工作中。” 无数杂乱讯息刷过，寄生莎白意识向着埃尔德里奇的核心沉去，完全沉入其中任由流淌的信息在脑内冲刷，她也逐渐理解了噬神者此刻所处的状态。 埃尔德里奇之前吞噬神明的行为，与其说是吞噬了女神伊丽莎白的神之躯，倒不如说是前者主动被后者吃掉，然后用顽强的意志和天启城民众提供的思潮信仰反过来夺舍了对方。 他的肉身早就被女神伊丽莎白吞噬，只不过后来因为沙力万身死将全城人的生命和灵魂都交给了他，他才借着这股力量压制了伊丽莎白的意志并重新构筑了自己的身体。 而寄生莎白只需要将这个构筑过程逆转过来就行。 肉眼不可见的细线顺着埃尔德里奇身上向天空延伸，穿过了层层阻隔的大地向天空攀附而去，到达最高点时又划着抛物线坠落回天启城中，如同一朵在极北冻原中傲然绽放的花朵。 与此同时，城内的风向也变了。 之前涌向王冠区大圣堂的生命流早已趋于停滞，但现在由于寄生莎白侵入，从他人身上夺来的生命、灵魂和精神也在逐步返还。 借助伊丽莎白网络的算力，被寄生莎白如抽丝剥茧般将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的精神力、生命力和灵魂缕缕精准分开，剥离、重塑，最终构筑生命连接通道将生命与灵魂送还到对应肉体中去。 时间悄然流逝，寄生莎白的心神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直到最后一缕灵魂和生命力被返还，残存在这尊躯壳内只剩下一个庞大的意志，以及一簇随风摇曳，看上去随时都会消散，却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未熄灭的意志火苗。 寄生莎白明白，那是埃尔德里奇仅剩的执念，是他将记忆、思绪、意识乃至自我燃尽后硕果仅存的东西。 她伸出手去掐灭了那缕火苗，若有若无的哀嚎声中埃尔德里奇灰飞烟灭。 一个熟悉的身影浮现在寄生莎白面前。 白发飘扬，五官姣好，眉宇间带着冷漠与超然，她用宝石般的碧绿双眸凝视着寄生莎白，朱唇轻启。 “按照约定，你终于来了，第8426号教育节点。” 第两百一十四章 降临 第718章 降临 “按照约定，你终于来了，第8426号教育节点。” 白发碧眼少女的轻语就像一盆冰水突然从寄生莎白头顶浇下，一股被恶寒油然而生深入骨髓，就连意识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冻结了几秒。 约定？8426号？教育节点？8426号教育节点和她做了什么约定？终于？她在等我？！而且等了很久？ 一瞬间寄生莎白思绪中闪过许多念头，虽然不明白对方所说的约定和8426号教育节点到底指代什么，但她马上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埃尔德里奇的吞噬神明……不，连女神当初被击坠的原因都没那么简单，沙力万的计划能实施甚至都可能是建立在女神主动提供便利的前提上…… 而女神会提供便利的原因，或许就与8426号节点的约定有关。 “不对，你不是8426号节点……” 遗世独立的女神也发现了异常，她皱了皱眉歪头打量着面前的寄生莎白，锐利的目光好像要将对方给洞穿一般来回扫视着眼前的意识个体。 而寄生莎白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褪了毛的待宰羔羊，意识、记忆、灵魂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之下，毫无隐私，同时她也清晰感受到对方视线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疑惑？ “虽然气息很像，但血脉中混着不少杂质，意识和灵魂也有不少缺陷之处，只是她的一个劣化品。”女神秀眉微颦自顾自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寄生莎白，“原来如此，我被摆了一道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眼前的女神，明知故问的寄生莎白也逐渐理清了思路。 这是一个阴谋。 在天启城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管是推广换血疗法，还是私下甄选、提纯城区居民的血脉；不管是搜捕神孽，还是私下尝试制造神孽的研究行动； 都是在沙力万击坠神明后，为了埃尔德里奇吞噬神明而服务的。 表面上看似埃尔德里奇是在一点点篡夺女神的权柄，但反过来想一想，这种举动又何尝不是将自己逐渐变成伊丽莎白呢？ “我想做什么……”如她所想那般，女神缓缓开口了：“你应该意识到了，对吗？” 女神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但却莫名地给人一股异于常人的异质感，明明她有着人的外貌，眉宇间却看不到任何灵动的神情，语气也死气沉沉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仿佛一尊按照程序设定运行的机器，又像一具早已死去到今天都还未入土为安的行尸。 寄生莎白苦笑一声道：“看来沙力万和埃尔德里奇的计划都在你的掌握中啊……” “你利用了沙力万的计划，假意被他击坠，随后又主动让埃尔德里奇吞噬，表现出神力被他们篡夺的假象，结果他们果不其然上了当，开始更进一步篡夺你的力量。” “但当他们尝试篡夺更多神力时却遇到了意料外的阻碍，只能通过以纯净之血进行血疗，不断在城内提纯血脉，创造出对你的力量更具亲和性的躯体，一点一点来掌握女神力量，而这反而为你创造出足以容纳力量降临的物质躯体。” “为了更进一步驱动你的力量。他们开始狩猎、吞噬并剥夺神孽的能力，甚至进一步推动了纯净之血的提纯和甄别，开始主动为你制造降临的素体，只为了拼凑出足以行使女神力量的权能；而这一行为反而方便了你，他们强化素体的力量，使你的意志降临后不必陷入衰弱期，立马就能使用巅峰时期的力量。” “还有埃尔德里奇自以为是的对抗，就连自身人格被稀释到极致，只剩下了一缕念头阻止女神的念头，我不知道天启城这么多年来的信仰到底起到了多少作用，但到头来也只是他一厢情愿以为压制住你的意志了吧？” “天启城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提供降临素体的一个局……” 寄生莎白还有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甚至可能包括自己的存在，恐怕都只是这个局的一部分。 女神平静地望着寄生莎白，那双碧绿的眼眸洞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多少有些误差，但大体和8426号向我提出的建议差不多。” 寄生莎白：“误差？” 女神无视了她的问题：“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你自己应该看得到。” 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寄生莎白现在也明白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和那些节点化之后被当做零件使用的神孽不同，她却有着原体疯狂之前的记忆，也有陷入疯狂后的记忆，还有接入伊丽莎白网络时的熟悉感和对信息潮处理得心应手的本能，这些异常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她大概是某个重要节点再度分裂的产物，而且那个节点曾经一度属于伊丽莎白网络……再结合女神的话来看，想来这背后应该就是8426号节点在推波助澜了。 甚至她就是阻止女神降临的祭品啊…… 通过埃尔德里奇接入伊丽莎白网络后，她也通过双向连接获取了更多的信息，借助网络的算力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困难。 而她的想法，女神自然也一清二楚，连接状态下双方思维透明，只要有心完全能了解清楚情况。 “你阻止不了我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寄生莎白不留痕迹地后退半步，隐约摆出了战斗架势，“毕竟前不久我还计划彻底杀了你呢，这种事情不试试看谁知道能不能成呢？” 女神神情淡然：“会死的。”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和个人好恶掺杂其中，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就是为这个世界献出生命吗……”寄生莎白强笑道，“对于伊丽莎白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倒不如说，一旦让你降临现世，地下的原初之海就会涌上地表，要不了多久就能吞没星球表面摧毁生态圈分解一切有机物，到时候没人能幸存下来……怎么想后果都不会比这个更糟吧？” 如今噬神计划失败，降临素体埃尔德里奇正在被分解，女神的意志孤悬在外，现场剩下合适降临的素体只剩下了自己这个充满缺陷的劣化品，对方别无选择要么放弃降临，继续等待未来出现一个合适的降临素体，要么只能进入这具身体再去寻找其他合适的素体转生。 也就是说只要任由女神凭依后再杀死她，就能重创女神让其陷入深度沉睡。 她突然理解了8426号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目的了。 如果没有外来者搅局，8426号恐怕会用其他手段引导埃尔德里奇自灭，将天启城变成一座荒无人烟的死城，届时女神意识只要不愿意继续被困在荒无人烟的冻原上，就只能选择随便找一个素体转生，然后被蛰伏在幕后的8426号节点狙杀。 “你的态度很坚决……”女神停顿了两秒，随后抬起手指向寄生莎白：“那他呢？” 寄生莎白一时陷入了沉默：“……” 她很清楚女神刚刚指的是谁，她虽然夺走了吉奥瓦尼的身体控制权，但只是用了些手段让对方进入了浅眠状态，并未粉碎意识和思绪，外界发生的事情将通过梦境反馈给他的意识。 如今吉奥瓦尼的思绪因为女神的言语开始躁动起来。 “你要拉着他一起死吗？”女神再度发问道，寄生莎白也感受到更多躁动的思绪被挑动起来。 寄生莎白强压下脑海中纷乱躁动的思绪：“你之前好几次尝试毁灭生态圈的时候，又有在乎过别人的想法吗？” 女神似乎不再想进行这种对话，抬起手便发起了攻击，整个意识海顿时翻涌起来，在女神的调动下无数伊丽莎白节点响应指令，无可匹敌的意志化汇成为滔天海啸碾压而来，寄生莎白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巨浪所吞没。 “他应该没事吧？” 赵姒妲看着一旁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吉奥瓦尼，距离寄生莎白接入网络过去才不到五分钟，而他拎着的埃尔德里奇则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诡异变化，一开始他像是被抽去全身骨头般瘫软下去，随后全身皮肤上下冒出密密麻麻鸡皮疙瘩的肉芽凸起，而现在…… 埃尔德里奇融化了，他就像个烧融的蜡烛一样，血肉皮肤溶解成一团团大小不一的‘烛泪’滴落在地，印出一团团血肉模糊的红斑。 吴铭也认真端详了一下两人的状态，又通过隐形探机对整座城市的状况进行了勘测，随即答道。 “看样子挺顺利的，城里假死的人已经在恢复意识了，现在可能还有些收尾工作没处理完吧……再说就算真有麻烦也不至于正巧碰上女神……哎呦我去，老赵你干嘛捅咕我？！” 赵姒妲收回戳他腰眼的手，波澜不惊：“管理者，请注意一下你的乌鸦嘴，不要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了。” “？？？”吴铭一脸莫名，急忙辩解道，“不是，我承认我有时候运气是不太好，但我说的话和之后事情发生诡异变化是没有因果关系的！老赵你要相信科学啊。” “相信科学？”赵姒妲眼睛闪烁着，短短数秒内海量信息便在运算核心中刷过，停顿两秒后她才再度开口道，“刚刚我在数据库中检索了关于言灵和言出法随等超凡能力记载，确认存在通过语言、意志影响现实的案例存在，故基于该角度提醒一下管理者很有科学依据。” 吴铭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还专门检索了数据库？”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一旁如雕塑般一直垂着头的吉奥瓦尼突然抬起头来，爆发出了生平最大的声音咆哮道：“小心埃尔德里奇！女神降临了！这是陷阱！” 伴随着他的大喊，埃尔德里奇残余肉体像虫子般蠕动着突然化为一张血盆大口向吉奥瓦尼咬去。 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吴铭神色一变，伸手就把吉奥瓦尼从血盆大口中拽了出来，而赵姒妲极有默契地往埃尔德里奇不断溃烂、融化的半截身子里扔了颗刻满圣文的神圣手雷。 低沉的爆炸闷响从血肉之中传出，埃尔德里奇剩余的肉体像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轰然膨胀，旋即圣光由体内向外喷薄而出，将肉体四散炸开。 吴铭身子一挡护住赵姒妲和吉奥瓦尼，锋利的骨片混着焦糊的肉块砸在护盾上迸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卧槽？！发生什么事了？” “女神没有陷入沉睡！”情况紧急，吉奥瓦尼只能简明扼要，“她利用了教宗的计划故意被埃尔德里奇吞噬，现在想借我的身体降临现世！” 人偶少女眼睛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管理者……” 吴铭眉毛微挑露出思索之色：“我就说为啥这玩意儿有神性……合着里面真藏着一个完整的女神啊……” 他们说话之间一旁被炸散的血肉已经蠕动聚合在一起，像是一坨被人搓圆捏扁的橡皮泥，快速变形成一名少女的模样。 少女发白如雪，一袭宽大但并不华丽的素白长袍盖住了她相对娇小的身躯，如有实质的生命力在她身边晕染扩散不断有花草从她裙摆两侧长出，而更加令吴铭在意的是——她长得和伊丽莎白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绿宝石般的双眸不再像后者那般灵动、充满生气，就像一汪再也不会掀起波澜的死水，脸上也看不到那纯粹又灿烂的傻笑，仿佛一团万古不化的寒冰。 只需一眼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这个冰雕般的美人就是女神伊丽莎白。 在这个世界经受无数背叛，希望和期待被无数次辜负后，最终因为挚友的死而走上极端的伊丽莎白。 女神环视着四周，当她看到赵姒妲时明显愣了一下，仿佛有一丝怀念的神色在眼中闪过，但立马又被万古不变的波澜不惊所掩盖：“看来8426不在，是她怂恿你们来妨碍我的吗？” 第两百一十五章 结束 第719章 结束 女神降临现世让场面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吉奥瓦尼和赵姒妲都下意识摆出战斗姿态警惕起来。 “停一下朋友，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不是很喜欢一有事情就打打杀杀的……” 吴铭最先开口打破了现场紧张的沉默，但女神却并未做出回应，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不再冒出傻气的伊丽莎白俨然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冰雕美人，不禁叹了口气。 “我觉得吧，双方是不是应该试着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谈谈，互相提出自己的诉求然后求同存异一下……” 女神表情依然冷漠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吴铭，但或许是感受到赵姒妲的灼灼目光，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态度较之以前也有了松动。 “我要彻底摧毁生态圈，终结轮回。” 吴铭断然摇头拒绝：“这个诉求我可没办法同意，要不换一个？” 女神轻嗤一声：“你看，从第一步我们都没办法达成共识，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我个人是无所谓的啦，能管就管，能救就救，救不到也没办法。”吴铭耸耸肩，他指了指身旁的赵姒妲接着说道：“不过老赵肯定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躺在床上睡大觉的莉兹也是，她虽然平时有点缺心眼但本质上是个好孩子，她醒了后如果知道我没阻止这件事，多少还是会伤心的。” “既然她们俩肯定会管这件事，那么我也会管，就这么简单。” 女神皱了皱眉，她也看了一眼正在警戒自己的赵姒妲，后者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更加让她打心底感到不解：“你继承了她的记忆应该比谁都能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 哪怕只有她肯认同自己的选择，哪怕只被她一人能理解也好…… 无数伊丽莎白节点在意识海发出凄厉的呐喊，宣泄着多年来她们所忍耐的绝望和苦难，可那些叫喊、那些绝望、那些痛苦最终都被悄然咽下化作沉默。 女神声线语气依旧漠然：“经历了这么多次背叛，这么多次失望后，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想想我和她的旅途吧，无论我们怎样奔走，无论我们怎样努力都没能阻止末日的临近，多少人为了保障人类存续献出生命，多少人为了传承希望毅然赴死，他们存在就像长夜中一闪即逝的星火，燃尽自己的生命给漫长冰冷的黑夜带来一瞬的光亮和温暖……” “可这样救不了整个人类，仅凭他们哪怕加上我们也一样救不了人类，更多的人会将他们的功绩化为乌有，将他们的成果付之一炬，他们点燃的火光终究会熄灭，甚至他们所有的奋斗和努力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只要能被她认同，女神再也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动摇，剩下的伊丽莎白节点也不会再对计划心存疑虑。 “人类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一切都已经无可救药，哪怕重来几千次、几万次他们还是会犯下同样的错误走向灭亡，在无尽循环中被幕后黑手不断压榨，永远无法迎来一个真正的结局，所以，我才要彻底终结这个错误的轮回。” “即便如此你也要阻止我吗？” 只需要一句话。 哪怕只是口头上肯定也好，哪怕只是为了安慰她的废话也好。 可是…… “我只能说，这是我身为排险者的职责，我很抱歉。” 赵姒妲坦然回道：“这就是她回答，也是我的回答。” 两人隔空对视，相顾无言。 过往的无尽轮回中女神曾不止一次想过与人偶对峙决裂的场景，也曾无数次预演过两人刀剑相向，反目成仇的局面，她自以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真要面对亲手杀死挚友情况时也不会动摇，可如今当她真的听到对方的回复时心情还是不免感到…… 有点难过。 “是吗，确实像她说出来的话，永远理智，永远都是那么——正确。” 女神轻声叹息道，她极力想要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流露出的失落和苦闷。 她很清楚只要她尝试终结这个轮回，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要与挚友刀剑相向，所以她封印记忆投入轮回，一次次做着与挚友携手并进的幻梦，又一次次从那短暂的梦中醒来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 “看来……奖励时间结束了啊……” 女神凝视着赵姒妲。 很像，和她记忆中的人偶们长得一模一样。 但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偶永远不会回来了，在无尽轮回中与她一次次踏上旅途的人偶们也永远回不来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要打断一下你们真情流露的对话。” 这时，吴铭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打破了沉默，他看向白发女神搓着手说道。 “你说的幕后黑手，该不会也是从异世界来的一群可疑分子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我们还有得谈……你看，你不是想要消灭所有人吗？正好，我们也想打倒一部分人，我们可以就这个打倒的范围求同存异一下……” 不等吴铭把话说完，女神就打断了他。 “闭嘴，外乡人，你和他们没有区别，都不值得信任。” “他们？”吴铭眉毛微挑，听着这话直咂嘴：“嘿！你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我一个异界人，不求回报，不畏艰险，带着我的团队来到异界他乡，把拯救异闻带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当然这种精神你不理解也很正常，我不会怪你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夜半球做过什么吗？” 女神瞥了吴铭一眼，无视了对方那浮夸的表演，锐利的目光将他心底所思所想尽数洞悉：“在这无尽轮回中他们至少还有追求的目标，还有想要达成的伟业，还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有凝聚集体的共同信仰，哪怕是条错误的道路，他们也早已选好了目的地并且毫不迷惘地向着终点迈进……” “可你呢……你在追求什么？” “你想在这里获得什么？” “你信仰什么？” “驱使你行动至今的原动力，到底是什么？” 一连串质问之后，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吴铭，你那充满恶趣味的行为下隐藏的是对整个世界的漠然，你就像个旁观者，永远都保持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审视着一切，别以为你救了一些人，拯救了几个世界就能取得我的信任。我很清楚你心底其实对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都觉得无所谓，在你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可替代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舍弃的……” “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以有趣和好玩优先，从来不会考虑后果，就像个缺乏管教和约束的熊孩子，如果没有人在你身边约束你，你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在你眼里生命更是毫无价值，夺走生命的行为对你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只要事情足够有趣，你甚至能立马抛弃原本的立场，毫无负担地毁灭你所拥有的一切……” “在我看来，你比幕后操纵这个无尽轮回的元凶更加危险。” 女神言语尖锐，字字诛心，赵姒妲也忍不住侧目看向身旁的管理者。 人偶并不认为吴铭是这样的人，但仍然会担心他因此动摇。 “你这么说我真的很伤心哩……”可吴铭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还离谱，这个男人故作心痛状，居然假哭起来，“明明都是伊丽莎白，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呢？” 赵姒妲看了直捅咕他的腰眼：“管理者，太浮夸了，有点做作。” 吴铭强行绷住要跳起来的本能反射，不动声色地回道：“别闹，这时候没绷住要是笑出声对方百分之百会翻脸的……” “哼……”女神无视了两人的相声表演，也无视了吴铭若有若无的挑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蛊惑了另一个世界的我，但你的花言巧语骗不了我，我不会和你联手的。” “果然不行啊……” 见她死不松口吴铭叹了口气，随后伸出两根手指，“不过我要说明两件事情，第一，我承认当初口嗨过头对伊丽莎白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对此我进行了深刻反省，而且向伊丽莎白小姐说明情况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以三箱小完能干脆面为补偿得到对方的谅解；第二嘛……” 吴铭眯起眼，过度浮夸的表情悄然间褪去。 “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很多啊……” 轰隆！ 他的话还没说完，如同闷雷的轰鸣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震颤，大地开裂，碎石坠落。 地下圣堂的天盖开始崩溃，光线从飞扬升腾的尘土中降落，脚边原本平静下来的淤泥之海再度翻滚，一个又一个畸变扭曲的人形从这片原初的海洋中挣扎爬出。 引发这一系列异变的元凶白发飞舞，庞大的超凡能量从女神不断溃烂的体内宣泄而出，，她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消失，而当她再度出现时已经闪现到吴铭面前，屈肘握拳，对准后者腹部…… 概念链接，大地。 “我先清理掉你，再去解决那帮暗中操纵世界走向的幕后黑手，永远终结这个无尽轮回。” 一拳打出！ 吴铭表情一肃，举剑格挡。 可超乎意料的巨力从剑身上传递过来，石中剑不堪重负，嘭得一声就化为漫天碎片，而吴铭更是像被泥头车创飞了一样，身体如同破口袋在地上翻滚着卷起一道狭长的烟尘，最终狠狠撞进一座早已废弃的教堂扬起大片烟幕。 “啧，至于这么记仇吗？” 下一秒，吴铭便撕开烟幕化为黑影从废墟中冲了出来，可女神伊丽莎白此刻已经来到赵姒妲面前，在无数畸形泥偶的掩护下，并指如刀以直来直去大开大合之势朝她劈去。 面对围攻赵姒妲丝毫没落下风，她闲庭信步般游走在畸形泥偶和女神的攻击中，哪怕好几次眼看就要被泥偶抓住，身上探出的矢量喷口总能及时提供爆发式推力，化为流星从空隙中游过。 拳影交错，短短几秒间两人已经对轰数十拳，人偶少女不仅游刃有余地将攻击一一化解，甚至好几次差点抓住女神的破绽给予回击。可女神同样不简单，快速交手中哪怕好几次险象环生，她总能在不经意间绝处逢生，扭转劣势。 有了‘天使’数据库的支持，女神伊丽莎白可能做出的一切行动、反应和后续变招都将在演算模型中呈现出来，赵姒妲只需要根据这些基础数据计算出有利于女神伊丽莎白的未来幻影…… 然后，翦除可能性。 无穷的未来幻影在人偶少女眼中不断生灭。 但还不够。 她眼中那一抹未来幻影始终无法坍缩成确定的未来，未来的可能性时刻都在被对方的时间回溯能力扰动着。 每一次未来快要被她固定住的时候，女神伊丽莎白总会一转攻势放弃原有的行动，又或是会有一只意料之外的泥偶跳出来打乱战局。 想必是女神在未来经历失败后逆行时间，回到现在做出的改变行为。 寄生在吉奥瓦尼身上的伊丽莎白尚且可以通过连接能力将未来的信息传递给过去，身为女神的伊丽莎白没可能做不到这种事。 而赵姒妲很清楚只要没办法封住对方时间回溯的能力，哪怕自己现在的优势再大，迟早也会因为对方的时间回溯化为乌有，但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毕竟像刚刚那样埋伏埃尔德里奇的好机会很难再出现了。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攻击频频失利的女神伊丽莎白突然停下紧追不舍的攻势，身后向后连连闪烁拉开大段距离，而紧随其后的泥偶们一拥而上，将她簇拥在泥偶大潮中。 “你跑不掉的。” 见女神伊丽莎白躲入泥偶之中，赵姒妲脸色不变矢量喷口顿时喷涌出大量光和热，整个人化为流星冲向敌阵，周边零散分布的泥偶试图拦截，然而人偶少女根本不需要刻意发起攻击，光是突破音障时卷起的空气涡流就足以撕碎这些泥偶的躯体。 而簇拥在女神身旁的泥偶此刻却一拥而上，组成人墙挡在她面前。 就在即将撞入泥偶组成的人墙前的那一刻，赵姒妲突然拧身扫尾，矢量喷口同时调转方向为她紧急提供转向力，随后混合了高能燃料的光焰便狠狠泼洒在无数泥偶之中。 轰然爆发的强光中大片大片泥偶在刹那间被烧成灰烬，身体如摔碎的陶器片片碎裂，但他们的死亡却挡下了无穷热量的光焰。 而女神抓准了光焰衰退的瞬间，撕开光焰组成的幕布窜到赵姒妲身前，一改之前大开大合直来直去的攻势，身法、攻击开始变得诡秘莫测起来。 从未有过的战斗风格直接打乱了赵姒妲的战斗节奏，战斗局势一下对她不利起来，频频出错，逐渐左支右拙，而女神更是不肯放过丝毫机会不断溃烂破裂的后背轰然炸开，十几只细长无骨的畸形手臂淤泥喷溅舒展伸长，如同不断合拢的捕食器官划过诡异的弧线眼看着就要抓住人偶少女。 砰！ 极具节奏感的电音小曲从头顶传来，从天而降的吴铭如同一颗炮弹砸在两人中间，坠落的震荡和冲击将泥质手臂撕成碎片，随着气流扬起的烟幕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吴铭哇哇怪叫着打出拳影撕成碎片。 “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 “？！” 强烈的疯狂扑面袭来，这次就连女神伊丽莎白也不禁变了神色，她丝毫不敢托大，甚至放弃了原本的目标，以拳对拳。 拳拳相击，双方掀起的拳影在半空撞击、弹开，他们脚下的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细密的蛛网状裂纹悄然蔓延，在仿若鞭炮的爆鸣声中就连空气都荡起阵阵如有实质的波纹，化为暴风以两人对拳的中心四下扩散。 “wryyyyyyy！” 一边对拳，心情愉快的吴铭一边在暴风中发出怪叫，小音箱中电音小曲也来到了最高潮。 “here''s a taste of tha remedy (yeah!)（把所有的一切都抓在我的手上）” 双拳相击，两人几乎同时各退一步。 “鬼叫什么！” 女神伊丽莎白低骂一声，抬手一拳向吴铭面部袭来。 “时间停止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拳头，吴铭却放弃了一切防御高举双手，无动于衷。 “the world！” 天地失色，万物静止，整个世界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小音箱也暂停了音乐的播放。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世界’，你看见了吗？” 看着停在面前只有数公分之遥的拳头，吴铭不禁轻笑出声接着又变为肆无忌惮的狂笑，他偏头绕开了面前的拳头，踱着步不紧不慢来到女神伊丽莎白面前。 “这些话让老赵和莉兹听到不太好，所以我就单独跟你说了。” “你说的没错，我时常会感到没办法融入世界，我也确实没什么在乎的东西，很容易因为有趣的东西得意忘形搞出大新闻，喜欢冷不丁玩一些别人听不懂的烂梗……” “可是你搞错了一点，我要会因为你这番话跳脚，那说明我还是有在意的东西，我还得谢谢你哩，可我要是真啥都不在意，你搁这哔哔半天有什么用？” 他看着动弹不得已然失去色彩的女神，缓缓抬起拳头。 “你嘴炮的纯度太低了，回去后好好捯饬一下逻辑再来尝试说服我吧。” 一拳穿胸。 “随后，时间开始流动。” 吴铭打了个响指，随后时针开始跳动，色彩和运动重新回归这个世界，小音箱中再次响起电音小曲的旋律。 同样恢复意识的女神伊丽莎白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接着她就被穿胸一击的巨大动能裹挟着重重砸进地面。 “为什么……时间跳跃没有生效……” 几乎化为一滩烂泥的女神伊丽莎白从坑中蠕动出来，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只要向过去的自己不断回传信息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便对方同样具备时间跳跃的能力，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进入超时空博弈的环节，双方各自回溯重来几十次都无法完胜对方，最终相互妥协达成均衡局面。 就像她之前与教育节点8426号的博弈一样。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脑海中浮现的海量记忆在明确提醒着她——时间跳跃确实生效了，而且不止一次。 她全想起来了。 自己曾几十次将未来的信息传递给几秒前的自己试图逆转过去，但紧接着她总会莫名其妙遗忘这些前知记忆，直到被吴铭再度击落在地时才会想起之前发生过的所有历史。 而更令女神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这种现象发生的概率截至目前是…… 百分之百。 赵姒妲已经来到她的面前，从掌心弹出的枪口指向女神。 “该结束了，我的朋友。” 女神瘫在坑中表情平静，她看了看自己不断融解的身体，不禁叹了口气。 “看来我怎么回溯都改变不了结局了。” 打从刚才起女神就在不断尝试将记忆传送回过去，可不管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没有改变，她又转头看向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只见吴铭朝她挥了挥手一脸贱笑：“慢走不送哈。” “……”女神伊丽莎白嫌弃地别过了头，目光看向赵姒妲，“如果你们真想阻止这场灾难，就去一趟救世城吧，在那里你们或许能找到答案，至于我……今后有缘再见吧。” “……” 赵姒妲没有回话，黑洞洞的枪口中闪烁激烈的电光，沉默中喷薄而出的光之长矛贯穿了女神伊丽莎白不断溃烂的头颅。 将女神剩下来的残片都给烧成灰烬后，人偶少女才转过身来看向吴铭：“管理者，你没事吧？” “就几句嘴炮也想乱我道心？”吴铭咧嘴一笑，满不在意地挥挥手，“你放心吧，我可是在各大社交平台进修过，抗压能力拉满的网络喷子，这种货色再来十个一起上我都不怵的好伐！” 赵姒妲仔细打量着吴铭的微表情，确定他真的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就好，那么，管理者是否可以向我说明一下你前段时间种种行为的理由？” 吴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伊丽莎白的番外难产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疑问 第720章 疑问 大雪纷飞，刺骨寒风扫过城市，冻得街上行人不禁裹紧身上单薄的衣物来换取一点温暖。 距离天启城那场异变刚过去两天，城内情况……说实话算不上好。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记得自己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后整个世界好像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天气。 穹顶那个象征神明恩赐的微光结界已经黯淡，失去了神明一直以来的庇护，极北冻土终于向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展现出了它的恶意，鹅毛大雪纷飞飘舞，街区四季如春的气候转眼间就跌至零度，城外农田中茁壮生长的作物也大片大片冻死，十不存一。 不过‘幸运’的是，城里冷归冷，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冻死街头。 其次就是城市的变化。 位于王冠区的大圣堂消失了，原本坐落着大圣堂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型天坑，没人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巨型天坑有多深，随着时间推移天坑周边区域接连发生数次塌陷，地质灾害波及区域就连王冠区周边几个街区都受到影响。 触目惊心的狰狞裂纹在街上随处可见，曾经平整的砖石道路像是被什么巨大力量挤压着隆起变形，半毁倒塌的棚屋比比皆是。 放眼望去，整座城市到处都是一副破败萧瑟的风景。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房顶半塌摇摇欲坠的房屋中，吴铭战战兢兢交待完自己在夜半球干得好事后就心虚地把脸转了过去。 “……” 花了几个小时终于听完他讲完夜之城奇妙冒险的赵姒妲也陷入短暂的沉默，她一会垂下头，用娇小双手捂住脸，一会走到窗边，眺望远方，像是在消化这一连串事件的信息量，又像是对吴铭整出的大活儿感到震撼。最后她发出了毫无感情起伏的感慨。 “看外面这应急处置的熟练度，看来管理者您在夜之城已经预演过很多次了吧……” 吴铭心虚地笑道：“呵呵呵呵……谢谢夸奖……” 赵姒妲话锋一转问道：“管理者，你有想过夜之城事件的善后处理报告该怎么写吗？” 吴铭神情立刻严肃起来：“经实地走访排查夜之城集团存在诸多管理问题、隐患部位……” “集团内部董事长好大喜功，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建造奇观，管理上搞一言堂问题严重……” “高层领导贪墨腐败、奢靡享受之风横行……” “底层工人过劳加班现象严重，每日平均工作时间超过十八小时，经常在毫无防护和保障的情况下进行高危作业，工人基本权益无法得到保障……” “经过调查，董事长所建设的奇观建筑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已经演变成足以致使数十万人受灾的重大灾害……” “基于上述现场情况，干员依照《废弃历史工作应急预案》结合工作实际开展应急工作，有效处置了险情及后续次生灾害，成功避免事件升级演变成群死群伤事件，最大限度保障夜之城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人偶少女双眼闪烁：“你要真敢这么写，所长有百分之七十四点二的可能会拿狼牙棒给管理者你的脑袋开开瓢。” “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到时候按实际情况写就好，反正所长一向实用至上，只要我能把事情圆满解决基本不会追究乱来的责任。”话虽这么说，但吴铭还是想到所长手里那根缠着铁丝的狼牙棒，他不自觉缩了缩脑袋：“比起这些，老赵，女神最后那些话你有什么想法没？” “有调查必要，建议前往。” “怎么说？” “据我所知，救世城是大灾变之后才从废土上异军突起的新兴势力，约三十年前他们打出‘斩草除根，救赎世界，重振人类荣光！’的旗号在昼半球南部的沉没都市集结起一批力量，在短短五年里扫清盘踞南部沿海周边的野生虫群，无条件为周边大大小小的废土聚居地提供庇护，并以沉没之都为据点建立起最初的救世城。” “这个世界机关的调查员曾对救世城进行过调查，该组织以‘拯救世界’这种崇高理想团结了废土上的新生代——一方面他们生于灾变后的苦难时代，末日后苦难残酷的环境磨砺出他们坚毅的品格，而另一方面建立救世城的那批人大多都受父辈对旧纪元的怀念与美化所影响，他们对旧纪元的‘黄金时代’感到向往，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解决大灾变的根源，重建黄金时代为后人点亮前进的道路，这种热忱也感染了废土上许多聚居地的青年纷纷投身到救世之旅中……” 提到正事，人偶少女开始调出数据库中有关救世城的记录。 “之后，他们集结力量组建一支约有三万人，装备精良的军团挥师北上，在接下来十年里不断收复失地，沿无尽林海的分界线一路行军将林海以南、以东所有区域纳入掌控，当时机关曾多次派遣调查员前往救世城与领导层接触，希望能促成双方合作、互助，以保障当下诸多废土流民的生活为优先项目，逐步推进文明重建，但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直到十五年前救世军将矛头指向无尽林海……” “听起来，十五年前的行动失败了？”吴铭眉毛挑了挑。 赵姒妲点着头：“是的，这是救世城转变的节点。” “救世城本身不断扩张和战争，势力内部的产业结构已经变得畸形，虽然依靠扩张夺回的良田、牧场、渔业区和时不时挖掘到的旧时代生产线可以反哺自身，但连年战争还是对废土住民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因‘拯救世界’这一理想走到一起的元老们也出现了意见分歧，不少人反对冒然进攻，但更多人支持攻入林海……” “不断收复失地增强了大众复兴人类的信心，连年战争形成的军工复合体想要更多订单，野心勃勃的开拓者想要更多土地，这些人不会这么简单让救世军停下来的。”吴铭叹了口气，大致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十五年前那次失败为契机，救世城陷入动荡了对吧？” “救世城治下的聚居地纷纷宣布独立，要求救世城交出更多土地，元老们的内部分歧很快演变成内战，不过内战没持续多久就平息了，从那之后救世城再也没有对外进行过任何军事行动，同时宣布不再庇护救世城以外的任何领土，再也没有提过拯救世界的事情……” “听着有点像理想破灭后直接恶堕的剧情啊……” “条件不足无法回答。”赵姒妲，“不过近几年救世城内部出现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最初开创救世城的那批元老们已经衰老，或许是那次失败打击了他们的信心，也可能是随年龄增长他们失去了过去锐意进取的意志，开始贪图安逸享乐，曾经来者不拒、以救助他人为己任的理念已经被彻底废弃，想迁入救世城的废土流民毫无例外被拒之门外，只有为城市做出巨大贡献或是每次开放移民时才允许部分人进入，而救世城内部更是变成传说中的人间天堂，他们似乎把所有生产资源都用到了当下享乐上，城内宴会不断，歌舞升平，大多数人一下子过上了不事生产，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不事生产还能不愁吃喝？怎么可能？” 吴铭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不事生产，也不掠夺，还天天开趴，那他们的消费品从哪里来？难不成还能凭空从货架上凭空长出来不成？” “看样子救世城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不能排除女神的恶意误导可能。”赵姒妲提醒道，“对计划毁灭世界终结轮回的女神而言，一个想要拯救世界的团体和她的目的是冲突的。” “但那次行动失败了，救世城也元气大伤。”吴铭捏着下巴思考道，“教会被咱祸祸完了，救世城也已经堕落，废土明面上最能打的只有机关，女神没有理由放着最可能干扰她计划的机关不理，跑去陷害一个天天享乐夜夜开趴的堕落城市，至于吗？而且女神也很清楚这个世界正被其他外乡人影响，除非……” “外乡人就在救世城。” “救世城里有外乡人？”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嗯，当然你说的没错，也不能完全排除她是为了引开我们而设下的干扰项……” 赵姒妲看着吴铭：“那么接下来前往救世城？” “不急。” 吴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窗外的景色。 远处阿克西斯教团的信徒支起简易帐篷，架起火炉煮着用于赈灾的食物，炖煮的浓郁香气顺着寒风传遍大街小巷，吸引饥肠辘辘的人们迅速聚拢起来，好在现场一直有人引导人群维持现场秩序，不至于让骚乱演变成踩踏甚至是哄抢。 城里的善后重建工作正在缓慢有序地推进中。 “走之前好歹先把善后工作安排好吧……”他的语气中带着百般的不情愿，“还要解决伊丽莎白的问题……” 第两百一十七章 后续 第721章 后续 那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异变发生后已经过去了七天。 乔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从漏着风的棚屋中走了出来，此时正值清晨，还没有到发放食物和开工的时候，街上寂寥冷清也看不到几个人影。 呼出的空气很快凝结成冰雾，城内温度依然很低，可奇怪的是哪怕这么冷了，也没见到有人在夜间被冻死。 乔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异变发生温度骤降的那天，他把所有能御寒保暖的衣物都留给了妻子和女儿，在不到零度的寒夜里等待死亡降临。 就像之前那些一睡不醒冻死在街头的人一样。 可令他惊讶的是，第二天他还活着，而且还活蹦乱跳。 没有冻伤冻疮，手脚也没有被冻到发黑没有感觉，除了断掉的腿还在隐隐作痛，自己身上好像都……一切正常？ 不仅是他，妻女在昨天夜里似乎也没有被冻成什么样。 似乎这种要命的寒冷只会对他们造成不适，不会再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这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还活着，而且手脚完好还能干活不会拖累妻女。 忧的是如果这样都能活下去的话，恐怕今后连她们也要忍受这种痛苦了。 他受点苦倒是没有关系，但一想到妻子女儿也要因此受冻受苦，不免有些揪心。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乔克不禁抓紧了手中的拐杖。 “嘿，乔克！这么早啊！”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乔克有些意外——他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这附近也没有多少人认识他， 乔克好奇地转过头望去，发现跟他打招呼的是个头顶饱经风霜已经有些早衰秃顶的中年男人，看清跟自己打招呼的人之后乔克的脸立马黑下来了。 妈的，是阿克西斯教徒。 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不知是根本不介意乔克明显黑下来的脸色，还是压根没看出来他的嫌弃仍然自来熟地凑过来问道：“乔克，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 乔克不想跟他扯上关系闷着头准备离开，可碍于腿脚不便没走两步就被他给追上了。 “别走这么快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嘛！好歹我也是阿克西斯教徒，乐于助人是我们的天性。”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不想和你们这些怪人搅在一起才走这么快的…… 乔克想要加快脚步远离这个怪人可脚上的伤让他有心无力，无奈之下他只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个阿克西斯教徒踌躇了好一会才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其实我刚刚在想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尼克一愣，“什么以后的事情？” “这里生活不下去了啊……”乔克叹了口气，“天气这么冷，农田肯定种不出东西了，牧场的牲畜很快也会被冻死饿死，可能要不了多久大家都吃不上饭了，所以我在想要不要离开这里……” “离开啊……”这个阿克西斯信徒咕哝道，“恐怕不太现实吧？毕竟废土太大了，光是想走出这片冻原都得费不少功夫，反正我是不想再走第二次了……” 乔克有些意外地看向尼克：“听起来你像是真的走过一样？” “当初就是大团长带着咱们从夜半球一路走到这来的。”尼克哈哈一笑，“来这里可不容易了，路途遥远不说大团长还要求尽快到达这里，我们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急行军才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这里，荒原上也没啥能吃的，一开始大团长让咱们啃啃野生的虫子和变异野兽简单对付一下的时候，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你还别说，咱们大团长还真是个天才！他随便捣鼓了一下那些虫肉和变异野兽的肉一下就变得好吃起来了！” 他感慨着那些加上调味料的虫肉和变异野兽肉干有多好吃，乔克听着表情很快变得古怪起来。 阿克西斯教徒就是这样，经常能做出一些让人感觉脑子有问题的操作。 正常人会去想着吃荒野上的虫子和野兽吗？！ 至少乔克肯定不会去尝试这种东西！ “不过你的担心也没错。” 对虫肉和变异野兽肉干的赞美结束后，尼克才堪堪把话题拉回正题上来：“没有农田，没有牧场，这片冻原也比想象中要贫瘠得多，能活下来的作物和生物都少得可怜，如果不想想办法的话，接下来可能要过上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 “苦日子啊……尼克，我有些想不太明白……” 乔克望着从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这座城市好起来的时候，我的生活……嗯，怎么说呢也过得不好，每天都要干很久的活，在农田干农活，在牧场里饲养牛羊，但教会的神父大人说我们天生都有原罪，只有努力工作，克服苦难赎清罪孽后才能回到神的天国去享福……” “我以前也是这么相信的，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会想着忍一忍就好了，哪怕活着的时候没办法去到天国享福，死了之后能在天国里和妻子女儿团聚我也满足了，前段时间你们突然宣布神已经死了，天国是不存在的。我们养的牛羊，种的粮食其实没有献给神，其实都被那些神职者给瓜分享受了，他们一直骑在我们头上……呃，压榨？压榨我们这种事情让我感觉……感觉……” 他结巴了好一会，搜肠刮肚都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准确表述出自己的感受。 “感觉愤怒？” 尼克说道：“被欺骗了，被压榨了，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辛苦付出只是一个泡影，一个谎言，所以感觉生气，感觉愤怒，感觉心中堵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没错！愤怒……” 被精准描述出心中状态的乔克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随即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你懂的真多啊……” 尼克看着从那双麻木双眼中迸发出的微弱光芒，不免想起曾经在夜之城工作的自己。 “慢慢来，阿克西斯教不是在附近教堂里开了识字班吗？你有时间可以去跟着学，只要坚持下来，总有一天你也能懂很多东西的。” “我……也能跟你一样？” 乔克愣住了，那双饱受苦难的黯淡双眼中闪过一丝渴望的光芒，可马上又随着身体的佝偻被压抑下来， 他自卑地摇摇头缩起了将要挺直的身子：“谢谢你，尼克大人……你，你们阿克西斯教徒果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这种话就连赎罪所最和善的神父也从来没对我说过……如果你们来统治这座城市，未来的生活应该能好过一些吧……” 街上仍然寒冷，但随着开工和阿克西斯教设置的救济点开门的时间临近，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他光是看着乔克的表情大致就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轻笑一声。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在一两个月前，我是夜之城最底层的流水线工人，没日没夜工作赚到微薄的薪水也要被恶霸和工头分走大头，每天下了工，随便吃一根能量棒就得回床上睡觉，几个小时后又要爬起来回到工厂上工。” “那时的我甚至还不如现在的你，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情。” 看到乔克明显不太相信的表情，尼克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感觉难以置信？如果以前的我听到有人这么跟我说，我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不信。” “前阵子我的城市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不止是我，阿克西斯教里其他信徒大多都跟我有相似的经历。” 尼克低头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哪怕极力克制对方的羡慕和惊讶还是不免让他产生了一丝得意心理，不过戒指内传来的阵阵波动抚平了就稳住了心境，使他重新回归平静。 他也很清楚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这枚戒指赐予的。 每当他认为自己优于他人甚至因此鄙夷他人时，总会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消他心中的优越感和傲慢，通过戒指的链接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个庞大的意识，正在戒指的另一端审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尼克转过头来双目直视眼神有些躲闪的乔克，像是认真地告诉他这个事实，又像是对自己的告诫一般说道。 “你和我本来就没有差别，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教皇、骑士、街区的地痞流氓都没有差别，我们都是人，都有着一样的生理结构，都是一个身子上长着两只手两只脚和一个脑袋，呃，可能也就头比你秃一点，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也能像我一样变得好起来，能知道很多事情，能明白很多道理，而且，未来不是光靠谁的统治就能变好的，想要改变我们的生活，就应该由我们自己动手创造，而不是依靠谁来拯救，谁来统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他眼中闪着光，坚定地直视眼前这个自卑的中年人，用缓慢而又深信不疑的语气开口道。 “你贡献出的力量，你的每一次工作，都在让这座城市的未来变得更好。” 乔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尼克，脸上满是愕然和难以置信，他曾经见过赎罪所驻点的神父，见过在台上审判异端的骑士，也见过占据街区飞扬跋扈的帮派领袖，那些人似乎都喜欢有意无意鼓吹自己有多伟大，自己的能力和力量有多么了不起，是天生的领袖和强者，而他们总会告诉乔克像他这种劣等人和弱者生来就是被他们支配的命运。 可眼前这个人却说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话。 他告诉自己，自己和那些高贵者没有差别；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弄明白很多事情，明白很多道理；应该自己动手创造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完全依靠别人的统治；甚至……就连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都能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 乔克感觉有些恍惚，过往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这么肯定过他，让他能如此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用的。 可想到自己每天实际干的事情后，他又马上清醒过来慌忙摇头。 “不……不不，我……我只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巡视街道，告诉你们街上每天发生了什么事，谁家又遭了意外什么的小事，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工作……” “我的朋友，不要这么轻视自己，”尼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小事，这些不起眼的工作才是我们存在的基础。过去天启城里每个人饭桌上的饭菜，都是你们种出的庄稼饲养的牛羊；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你们织出的布匹、做出的衣服，骑士身上威风凛凛的铠甲，也是你们在矿井中采掘出的原矿，熔炼出的合金锻造而成的……这一切都是你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劳动者创造的。” “我的朋友，你们才是最伟大的人！可你们的功绩一直以来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甚至还要忍受压榨和侮辱的不公平对待！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的功绩能够得到认可，你们理应获得公平的待遇，你们不必再像过去那样饱受侮辱和压榨，你大可以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因为你这是在维持这个街道的治安，在帮助更多的人不再遭到帮派混混的欺压。” 尼克望向远方的眼中闪烁着热忱而又真挚的耀眼光芒，乔克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光是听着他的这番话就足以让自己的心跳不禁加速起来。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该脚踏实地努力工作了！” 尼克长出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在纷飞的大雪中凝成冰雾，他最后朝乔克摆了摆手说道。 “那么中午再见了，我的朋友。” 乔克看着飞速远去的尼克，双眼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黯淡无光。 今天晚上去教堂看看那里的识字班吧…… 乔克这样想到跟着走入了人群之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未来 第722章 未来 王冠区，临近大圣堂旧址的天坑附近。 一座临时作为政务厅使用的房屋中，克里斯蒂娜正埋头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从各处发来的文件，同时在文件上写下回复和后续行动指示。 “第一巡逻队发来报告，目前所有城区的治安基本保持正常稳定，可能是因为城区居民接受的教育和生活环境相对特殊的关系，未来一段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城区内会发生治安问题，但他们对近日来食物质量下降表示不满……” “接下来工作重心从城区的治安巡查中转移，留下足够维持治安的留守人员，剩下的人抽调出来支援其他小队的工作。” “第二巡逻队报告，街区治安情况极差，一到十三街区，经常出现不同程度的盗窃、抢劫、诈骗等案件，十四到二十二街，仍然会出现斗殴、凶杀、强x等恶性案件，以第二巡逻队的人员力量现阶段无法覆盖全部街区……” “加强街区的治安巡查工作，与第一巡逻队对接，联合开展治安巡查工作打击各类治安案件，同时展开特别行动，重点对恶性案件进行打击和抓捕，固定相关证据后统一交由改组后的审判庭审理。” “第三巡逻队报告，教会倒台后，各类异端宗教纷纷冒头，利用这段时间人心不稳发展了许多信徒。” “知道了，加强宗教管理，严防这个时期有人利用异端学说来蛊惑人心，允许对于非法集会进行遣散，对组织者进行教育并将其行为记录在案，多次屡教不改者进行加强教育，并作为重点对象进行标记，加强宣传天启城内一切宗教活动都必须提前递交申请，同时要记住不允许肆意使用暴力，任何杀伤行为都需要提前申请，面对他人生命财产受到紧迫威胁的时候，允许批准紧急使用非常规手段。” “第四巡逻队报告……” 经过这段时间在天启城日夜不休的磨练已经让克里斯蒂娜愈发成（过）熟（劳），一连七天，几乎没有合过眼的克里斯蒂娜现在脸色苍白如纸，厚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要不是有灯戒给她治疗身体消除过度疲劳带来的各类健康影响，恐怕她早就猝死在办公桌前了。 不过这样高强度锻炼的成长也很明显，在处理起各类问题上她也不像当初刚来到天启城时那样不知从何下手了，已经隐隐透出游刃有余的倾向了。 “吴铭，这个城市的未来该怎么办啊……” “你跟我说干什么……我又不懂城市规划和管理……”坐在一旁看书的吴铭头也没抬，“也没办法给出什么实用建议吧，不过老赵已经联络了机关，马上那边就会派出专业人员对这里进行人道援助帮助重建的。” 克里斯蒂娜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看着他用视线给予无言压力。 感受到克里斯蒂娜的灼灼目光，吴铭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好吧，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这次不直接感染全城的人，然后给他们挨个搓戒指了？”克里斯蒂娜仿佛泄了气一般软趴趴扑在桌子上，“你已经用模因病毒渗透了这座城市吧？只需要给个戒指，把他们接入思维网络就能更好地管理这座城市了吧？为什么还要做这种……” 她停顿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下。 “比较低效又麻烦的事情？像夜之城那时一样，直接把他们并入思维网络，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不好吗？” “一劳永逸啊……” 吴铭转过头来，双眸凝视着她问道。 “你真觉得接入思维网络是个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好法子吗？” 克里斯蒂娜认真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考虑不够全面：“但至少比现在这样让少数人到处当救火队员要更好吧……” “你说得没错，让天启城民众的思想意识并入网络，能有效且迅速地消除分歧，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能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这么做仍然会存在许多隐患。”吴铭摇了摇头，“而且当时我之所以在夜之城释放模因病毒感染，建设思维网络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不是最后需要逆转溶解阵救下所有人，我是不会轻易用这种方法的。” 克里斯蒂娜斜眼：“真的吗？难道不是玩太嗨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吴铭无视了她的吐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模因病毒和思维网络的建设，思维网络能短时间内把人们统合起来形成更高效凝聚力也更强大的共同体，但是也在更加快速地剥离、解构、抽象化每一个接入网络的人，人们能轻松且自由地在思维网络中抒发自己内心所思所想，也能轻松在思维网络中找到能深刻共情的意见和朴素情绪。” “过去他们一辈子遇上的不同思想、不同意见以及各种信息可能都没有上网一个月碰到的多，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人的视角也是狭隘片面的，人的天性更是贪图安逸、厌恶风险的，要去相信一个陌生意见或是与自己认知不符的思想是需要付出成本的，可能最初他们还会尝试理解他人，但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多数人自然而然会选择让自己舒服的方式和跟随熟悉的意见领袖，甚至会把自己变成鸵鸟埋进沙子里不再摄取其他信息，因为他们自认为这种熟悉的意见‘最靠得住’，而这就是狭隘的开始。” “思维网络在消除分歧的同时也创造了更多的分歧，让人能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也让人的内心更加狭隘，在降低人们在远距离沟通难度的同时也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 “并且很快一些聪明人会意识到如何在新时代活得更好——煽动更多的极端情绪、提纯更多的追随者、对异见者发动一次又一次口诛笔伐、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思维网络中活跃的一段狭隘极端的情绪、一个意见群体的零件、一段抽象的符号和象征；步子迈太大埋下的这些隐患迟早会炸的，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你也不会永远待在这里，下次再出问题可能就没人能及时收拾我们留下的这堆烂摊子了，所以得想办法在走之前把收尾工作做好。” “而且这里的人总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未来应该由他们自己创造，我们能做的顶多只是在危急关头拉他们一把而已。” 克里斯蒂娜愣住了，看着吴铭久久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她的视线，吴铭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不……”她摇摇头，脸上有些古怪和困惑，带着一副仿佛重新认识了对方的表情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 “好吧，那我就用平常的话术来回答你。”吴铭打了个哈欠，“老赵回来了，伊丽莎白身上的问题也稳定多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了，我很开心，所以我那一揽子正经手段用不上了，可以了吧？” 克里斯蒂娜听着直冒冷汗：“你到底准备了些什么方案来解决这里的问题？” “也没啥大不了的，前段时间我不是在城里搞了很多玩法嘛？用宗教打败宗教，搞出一大堆异端宗教，还悄悄给信徒们种下模因病毒逐渐感染全城的居民什么的……”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吴铭之前很多灵光一闪的点子后续都是由她跟进的，包括现在她手下正在管理的阿克西斯教团，也是吴铭当初在夜之城突发奇想搞出来的雏形然后带到这里发扬光大的，圆环之理教会、地球猫猫教、飞天意面之神、灯戒这些东西也都是他突发奇想的点子，本来她还以为对方只是在异世界大玩穿越者才能get到的烂梗，但到最后才发现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着深意的。 建立阿克西斯教团，是为了让那些保持着不坏之躯，兴趣爱好又被现代娱乐完全唤醒，可以不眠不休持续作战的灯戒持有者对抗教会最强的审判骑士，尽可能牵制教会战斗部队的精力，为异端教派分裂教会并且发展壮大争取时间和机会；创造各种莫名其妙的异端教派，是为了创造出异端神明动摇教会的根基，主动引来教会的围剿，而这样一来异端神明就可以在战斗中用模因病毒直接‘感染’教会的神职者…… 每一个看似胡闹的行为的背后，似乎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断。 “那些其实都是谐门外道的解决方法，也是我平时解决问题最喜欢用的手段。” 克里斯蒂娜：“啊？” 吴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又一次打开了手里的书：“如果让我正经解决问题的话，我大概会直接炮击整个天启城。” 克里斯蒂娜愣住了：“……？” “我会用辅助装置的模块……呃，你就理解成是我的超凡能力吧，我会用我的能力把这座城市包括所有民众进行概念固定，并且把它从时空结构上剥离下来保存，然后我会用类似轨道轰炸的能力把这座城市轰得只剩一个陨石坑。” “最后，我会把保存下来的城市再度提取出来覆盖到原本的城市废墟上，花费大量的时间揪出一个个不能被复活的教会高层及幕后黑手后，再复原整座城市及生活在里面的居民……” 这丧心病狂的解决问题方法克里斯蒂娜听到最后已经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问道。 “那……城里那些人，到底算活着还是死了……” “当然算活着，我进行概念固定理由就是为了保存他们的灵魂特征码啊……”吴铭翻着白眼道，“每个人的灵魂特征码不能说独一无二，但至少是具备一定特异性的，一般来说人死后灵魂会逐渐消散，特征码也会重置，如果连特征码都重置了那就意味着我真的救不回来了，因为构成这个人的特征要素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除非谁有能力可以把对方从肉身参数到记忆再到灵魂特征码完美复现出来，否则复活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相当于制造了一个悖论，用概念固定的方式，将某一秒，某一毫秒，某一微秒，乃至在更小时间尺度上的天启城某个瞬间提取了出来，同时让两个天启城在短时间内保持了同时存在，而为了避免悖论继续进行下去，我冻结了天启城片段的时间并让它独立在原本废弃历史的时空结构之外，随后轰飞原本的天启城确保不会出现‘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天启城’后，再慢慢排除里面的有害因子。” “不过，这样做事后我就要写很多报告，情况说明和善后处理方案，很麻烦，所以我一般不想用正经做法解决问题。” 克里斯蒂娜只感觉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直冲头顶，望向吴铭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深深的恐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可这……你真这么想吗？哪怕最后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差别，但他们还是被杀死过了啊……” “说实话，你在废弃历史里循环了这么多次，你还能以过去的想法来看待死亡吗？回到现实后你不会产生哪怕一点……死了重来的想法吗？” 吴铭的声音幽幽传来，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落雪，头也没回。 这句话让克里斯蒂娜如遭雷击，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仿佛离自己遥远而又陌生，可能是光线差的关系，吴铭的身体看上去似乎有些透明，整个人沐浴在窗口透进房间的微光飘渺而又孤独，一点也不像过去那段时间她所认识的吴铭。 “所以我不是很想用正经手段，因为我觉得这样做就太没人性了。”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几秒，等到吴铭再开口时已经烟消云散又变回她所熟悉的气质。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一股恐惧。 “克里斯蒂娜，你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克里斯蒂娜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被他随口这么一问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怪叫起来：“噫！之后！？什么之后？” 吴铭无奈地看着她：“你是个穿越者欸，不想回家吗？” “回……家？”克里斯蒂娜喃喃低语着，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这个名词对她来说熟悉而又陌生，她还记得在刚穿越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每天像疯了一样寻找回家的方法，可随着在这个无尽轮回里待得越久，他对地球的记忆，对家乡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甚至直到吴铭提起后她才悚然发现自己甚至都快想不起父母的脸长什么样了。 “想不起来了吗？！来来来，我有个法子能帮你想起来！”光是看她这副茫然的表情吴铭大概就猜到她的状态了，顿时兴奋地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根寒光闪闪的狼牙棒，“看见这玩意儿没！这个叫做大脑清醒器！敲一下就能让你大脑清醒，才思敏捷，远到出生八个月的记忆近到昨天晚上吃了啥都能给你回忆起来！” “我不要！你这是人生去世器吧！救命啊！杀人啦！” “桀桀桀桀！既然被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就只能请你去死啦！” 见克里斯蒂娜吓得逃跑，吴铭也狞笑着撸起袖子，抡着寒光闪闪的狼牙棒就慢悠悠追了上去，房间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呜哇……怎么这么吵啊……咦，大哥你在呀？”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吴铭和克里斯蒂娜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头发乱蓬蓬的蓝发少女正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她睡眼惺忪，一双翠绿的双眸却仍旧如宝石般美丽。 “伊丽莎白姐姐！” 克里斯蒂娜一愣，旋即喜悦爬满了脸庞立马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不明状况的伊丽莎白。 “你醒啦？”吴铭也快步走了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把狼牙棒藏在了背后，看着伊丽莎白沉默了好久才伸出手搓了搓她的脑袋，开口道：“睡得还好吗？” “嗯！睡得一点也不好！”伊丽莎白撇了撇嘴，不过感受着脑袋被人轻抚她马上露出标志性的傻笑，“不过我这一觉做了好多的梦！等会跟大哥好好讲讲！” “好，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赵找到我们了。” “好耶！” 我好菜啊，女神转生本来想写的东西也没写出来，想写的东西又多，又不肯做舍弃，最后写的不知所谓……吸取教训下个篇章进行改进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前往 第723章 前往 救世同盟，也就是如今的救世城，是由废土上一群满腔热血，心怀救世的理想主义者们所建立的组织。 最初靠着他们不畏艰苦的钢铁意志和不惧牺牲的献身精神，整合了大灾变后支离破碎的废土势力，并且陆续收复位于无尽林海南部和东部的废土，甚至恢复了一部分旧时代的生产线及工业链条，重建了人类黄金时代的部分工业力量，他们的出现和崛起无疑是给朝不保夕的废土民众带来了新的希望，也为当时仍想复兴文明，重建现代社会的人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可这一切都随着十五年前的那场挫败中破灭了。 “光是看着这个景象都能感觉到这座城市不靠谱啊。”吴铭眺望着远方，在视野的极限处他能隐约看到一片由高楼大厦组成的建筑群，正错落有致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只是经过数十年时光的洗礼，又常年浸泡在海水中时刻受到湿润海风的侵蚀，吴铭能看到有不少高楼大厦已经呈现出‘拦腰折断’的半塌状态或是干脆只剩下一片从海面隆起的废墟荒岛，而剩下的高楼看上去也摇摇欲坠，时不时有大块碎石从建筑主体上脱落落入下方的海面中溅起一阵水花。 看着远方那片浸泡在海水中的城市废墟，吴铭不禁直咂嘴：“在一片正在沉没的城市群建立新的城市，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根据机关提供的信息，自从潮汐锁定后海平面每年都在上升，最初救世城建立的区域还没被海水吞没。”赵姒妲也在观察远方的沉没之都，灰色无机质双瞳内部的机械结构不断放大、收缩调整着焦距，她看着远方的景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报告上说，他们建立过一堵如同高墙般的防洪坝来应对海平面上升的危机，最后可能因为十五年前那场内乱的关系，防洪坝被破坏，海水倒灌淹没了城市，内乱结束后解体的救世同盟也无力修复防洪坝，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 失去昼夜变化后地球的气候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永昼面无时不刻都在受到太阳直射，昼半球整体温度上升，寒带及亚寒带大部分地区却没有因气温上升而变得更加宜居，许多位于晨昏线照射面的地区还要直面夜半球的寒流与昼半球热气流对冲后所引发的各种极端天气——天启城就是一座位于晨昏线附近的寒带冻土区域，时刻需要警惕夜半球寒流的城市。 而气候变化，对于温带更多的影响是因冰川融化所带来的海平面上升效应，旧时代沿海地区许多城市都被上升的海平面淹没，成为了新时代的海底遗迹。 “唔姆，感觉没什么人气呢。”伊丽莎白也学着两人的样子，用连接能力缩短了两地的距离差远远观察着这片正在沉入海洋的旧时代废墟，有些奇怪地说道：“如果住在海上的话，至少应该能看得到船吧……” “这么大的地方，一时半会找不到也很正常吧……” “管理者，我发现城外有一片居住区。” “哪里？” “我把视野共享给你，伊丽莎白，连接开一下。” “欸——我是个病人欸，才刚刚恢复……”伊丽莎白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人偶你怎么就知道使唤我，连声谢谢都不说……” 赵姒妲垂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下，旋即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连接开一下。” 闻言，伊丽莎白顿时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甚至发出一声怪叫跳了起来。 “大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她居然跟我说谢谢了！？这还是人偶吗！？”她一边吐槽，一边狂拽身旁吴铭的胳膊，“大哥！救命啊！人偶被人换掉了！她肯定不是原来的人偶！呜哇！她在瞪着我，好可怕……” 赵姒妲默默瞥了她一眼：“再多嘴，你的零食就没了。” “对不起！”心系零食的伊丽莎白光速就认了怂，马上就着手建立连接共享两人视野的通道。 “好了，乖乖干活吧。”吴铭伸手揉了揉伊丽莎白的脑袋，小声对她说到，“你睡着这段时间老赵身上也发生了挺多事，可能也对你的看法有所改观了，别看嘴上虽然没说，她心里可是很重视你的。” 原本还有些低落的伊丽莎白听到这话双眼立马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不过话音未落，赵姒妲冷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管理者，如果你继续娇惯她，这家伙人来疯的性格会越发严重的。” “咳咳，老赵啊，你刚刚不是说发现了居住区吗，那个地方在哪呢？”吴铭笑着打了个哈哈开始转移话题。 “等伊丽莎白建立好连接通道我就指给你看。” “连接准备好了哦！”伊丽莎白朝赵姒妲打了个手势，“随时可以开始！” “开始吧。” 随着能力的发动，吴铭只感觉突然一花，眼前原本完整统一的景色突然像是被从中间隔开般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画面。 印入眼帘的画面一边是他的视角，娇小人偶的发丝飞扬背影以及远处一望无际的晴空碧海，而另一边……呃，他看到的是荒废倒塌的建筑群，，那感觉就好像他用电脑打开了两个浏览器，然后同时播放不同的动画新番，一边是少女萌系风，另一边是末日废土风，两边好像都在讲着非常重要的剧情，但因为在同时播放的关系，他连看到了啥都没记住。 铺天盖地的信息量随着视觉分裂涌入大脑，吴铭感觉自己大脑一时间突然有点不够用了，大脑在处理视觉信息时接收到了来自外部的一段完全冲突的视觉信号，以致于出现了这种‘明明看到了东西，却什么都没有理解’的情况，这种异常现象也让身体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产生了不正常的幻觉，恶心感开始频频涌上心头，而察觉到这一点的他马上选择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闭眼。 刚一闭上眼，虽然恶心感还没有褪去，但吴铭感觉自己看到的景象变得稳定多了。 “就在这里，管理者你看到了吗？” 赵姒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闭着眼的吴铭通过视觉连接终于‘看’到了赵姒妲所指的居民区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片离浸泡在海水中的救世城要稍远一些的沿海地段，在海水冲刷下这里形成了一片新的海湾，由木头、塑料和金属棍搭建的大小棚屋就在那里堆彻形成了一条漫长的街道，看起来既拥挤又局促，街道中心处屹立着一座高耸的输电塔，可奇怪的是那座输电塔上明明看起来还比较新，却看不到任何牵挂电线的痕迹，周边也看不到其他类似样子的输电塔，在街区边缘类似于简易码头的地方还能隐约看到一些小船被随意拴在码头，而经过赵姒妲不断调整聚焦缩放画面的，吴铭也清楚地看到了一些在那片居住区活动的居民。 ………… 一头白发的美少年哼着小曲走在街道上，他皮肤白净，唇红齿白，脸上表情轻松又悠哉，身上穿的衣服有好几处地方打着补丁，但整个人却收拾得非常干净，虽然脚下尽是泥泞不堪的土路，但他好像丝毫不在意每走一步小腿都会深深陷入泥里这种小事，自来熟地向碰到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 “阿伯！这么早就出来晒太阳啊？” “阿嫲，又在帮人洗衣服啦？” “大叔今天在画什么啊？” 而那些被他打了招呼的居民有些笑呵呵回复了他，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无视，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些许敌意和排外的神色。 对于他们的冷脸无视美少年也毫不在意，他来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凭借着自己天生长得好看性格也讨人喜欢的优势，很快就取得了码头村一些长辈的欢心，平日里也在长辈的叮嘱和关照中，逐渐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住在这附近的有些老居民平时虽然有点事会相互帮衬一下，但更多居民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甚至在心底里还巴不得邻居平时能出点什么意外，这样每个月城里人出来发压缩饼干时自己就能多吃几块了。 很快他轻车熟路地来到码头边，就看到有个五六十岁老人坐在码头边的一个球型金属笼子里，穿着灰色长衣，裤子也是灰扑扑的颜色正拿着一根树枝做成的简易钓竿钓着鱼。 看着老人那半睡半醒的样子，握在手里的鱼竿时不时抖动一下都没想着去提竿，美少年就知道大爷又晒着太阳睡着了。 码头街的人好像都特别喜欢晒太阳，至于为什么美少年也搞不清楚，虽然立志要进入救世城享清福，但他现在还一次都没见过从城里出来的人，就连压缩饼干都还没领到过。 美少年蹦蹦跳跳来到球型金属笼旁边，提高音量精神满满地朝大爷打起招呼：“大爷！又出来晒太阳了呀？今天救世城的人会出来吗？” “我哪晓得咯？！”被扰了清梦的大爷缓了好一会才半睁开一只眼，瞥了笼子外的美少年一眼，“不过也快了吧，算算时间应该就这两天就会出来发干粮了。” “欸？就这两天了吗？” “我哪晓得。”大爷没好气地哼哼道，“哼，我和你们这些后来的小年轻又不一样，你们要么是削尖了脑袋想进城享清福，要么好吃懒做靠着每月城里发放的毒干粮在外面浑噩度日，我留在这里是坚守岗位。” “毒干粮？”美少年面露疑惑，“那大爷你从来不吃他们送出来的东西吗？” “那种合成食物有什么好吃的？不健康，里面全是有毒的人工合成物，你这娃娃还小，这种人工合成的东西不要吃，要像大爷我一样每天吃点纯天然的食物最好。” “可我看其他人吃的挺好的……” 美少年似乎还想争辩两句，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爷大声打断了。 “吃的挺好！？毒这种东西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它会一直留在你的身体里排都排不出去，你看大爷我多健康，穿着这身十几斤重的衣服六十多岁了每天照样神采奕奕，精气神饱满，再看看那些每天吃压缩饼干度日的人，有的五十不到就生得一副病怏怏的痨病鬼样。”大爷说着不禁唉声叹气道，“二娘也是个苦命人，她儿子就是这种有毒的合成食物吃太多，又不注意防护信号塔的辐射才会那么早走的，那孩子才二十岁啊，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拿起武器去为了全人类而战斗了……” 这个老大爷果然很有意思啊。 美少年看着老大爷喋喋不休开始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来到这里快半个月了，他感觉最有意思的事就是和这个喜欢坐在金属笼里钓鱼的老大爷相处了，这个大爷简直就是一个与码头村格格不入的人，据说码头村还没建起来时他就住在这里了，这么多年来他很少主动跟村里其他居民交情却不怎么深，却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巴不得邻居出点什么意外，也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盼着每个月发放的干粮，更没有参与过哪怕一次救世城的移民选拔。 对方总能说出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这笼子还有身上那套衣服都是他自己搜集材料做出来的，可以屏蔽信号塔的辐射，平时吃的东西都是自己钓的鱼以及自己阳台上种出来的菜，每天钓完鱼还会穿着那身特别沉的衣服在村子里走一圈，一边巡视村子里各处有没有异常情况，一边告诫沿路碰上的居民输电塔会精神控制别人，辐射出来的电波对人体也有害…… 大爷的传说不止这些，美少年甚至听村子里人说过老大爷曾经拎着一个自己拼出来的斧子，跑到村子中心要去把那个光秃秃的输电塔给砍到的丰功伟绩…… 就在美少年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嗓音温和的男声突然在他身旁响起。 “这个老大爷……还挺有意思的哈。” 第二百二十章 尼莫 第724章 尼莫 “这个老大爷……还挺有意思的哈。” 身边突然响起的男声把美少年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才惊愕地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人。 说话的那个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笑容温和无害，但不知为何让美少年感觉有着一种……怎么说呢，很容易让人忽视的气质，而他身后活泼美丽的蓝发少女则完全不同，光是站在那里就存在感满满，绿宝石般剔透纯净的双眸闪烁着好奇的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关着大爷的那个球型金属笼，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美少年估计如果不是被旁边冷艳俊美的矮个子少女拉着的话，她恐怕都要冲过去试着摸一摸那个金属笼子了。 不过他们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来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美少年忍不住开口问道：“额，你们是？” “哈哈！吓到你了吧？”娃娃脸的男人尴尬地挠挠头笑道，“哎，我这人从小就是这毛病，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被人忽视，其实刚刚大爷讲到输电塔有辐射的时候我们就过来了，不过看大爷讲得这么开心，我们也插不上话，所以就耐心等他讲完了。” 说着，娃娃脸的男人友好地和他握了握手：“我叫吴铭，一个在废土上四处流浪的流浪者，最近刚刚来到这附近，发现这里有个村子就过来看看。” 美少年听了不禁多看了对方两眼，废土上的流浪者大多是被原本的聚居地赶出来的老人，又或者是原来的聚居地因为虫灾、瘟疫、强盗土匪劫掠毁灭后只能四处流浪的流民，规模小一点的聚居地不会轻易收留他们，这类人如果在大型聚居地又住不下去的话，就只能在选择废土荒原上四处流浪，过着每天被死亡和意外追赶的生活，能活一天是一天。 而看这三人的穿着打扮，精神面貌和面相气色，美少年怎么看都不觉得像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这是我的两个同伴，伊丽莎白还有赵姒妲。”吴铭向美少年简单介绍了一下身后两人，活泼开朗的伊丽莎白也有样学样握住了美少年的手，然后差点把美少年的胳膊都给甩脱了臼，而赵姒妲只是冷淡地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尼莫……我叫尼莫。”和两人简单认识过后，美少年龇牙咧嘴地甩着胳膊自我介绍道，“我是住在更北边一点的聚居地里居民，是为了移民救世城才来到码头村的。” “为了移民救世城？虽然我们一路上都听了不少关于救世城的事情……”吴铭眉毛微挑，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可想进入城里生活不是很困难吗？必须得做出重大贡献什么的才被允许进去生活？” “应该不算困难吧，我们村里好多人都说要去救世城然后再也没回来过，而且我听码头村的村民说进入城里生活好像也不难，走运的话大概三个月就能被选中进入城里生活，运气不好两三年才抽到进入城市生活的也有，其实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尼莫有些疑惑道，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惊醒，警惕万分地盯着吴铭等人说道：“你们该不会是为了移民救世城才跑过来的吧？我告诉你们啊！我肯定是不会把名额让给你们的！想都别想！” “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好奇。”吴铭打着圆场道，“毕竟这里是救世城啊，十几年前差点拯救了世界的城市，我们一路过来听着关于它的传说，自然想要过来来看看了……” 尼莫显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真的吗？” 这时听着他们对话的大爷突然冷哼了一声：“哼！那座城现在有什么好看的？只剩下一群腐朽堕落，只知道贪图享乐的蛀虫，和一群想跟蛀虫一起度过人生最后几十年的懒货，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想着不劳而获，一点苦头都吃不了！哪像年轻时的我……” 伊丽莎白看着喋喋不休又开始回忆峥嵘岁月的大爷，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和疑问，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大爷，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呀？” “别！” 尼莫几乎是同时开口想要阻拦她，但显然已经晚了，大爷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愤怒只花了一秒，他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涨红了脸，紧接着劈头盖脸的唾沫星子伴随着咆哮传了过来。 “你以为我想呆在里面吗！还不是因为城里搞出来的输电塔有辐射还能精神控制别人！多少人都因为这座塔死了！可那帮混账玩意儿从来不会告诉你们真相是什么！你们真觉得是自己认为他们有那么好？错了！都是他们控制了你们的思想！控制了你们的精神，你们才觉得城里的人对你们好！你们才会那么想去城里享福！每个月无私地从城里拿出那些合成食物来救济你们？那都是为了拿你们来做人体实验！那些进了城的人都被他们给秘密处理掉了！你们这帮蠢货居然还要反过来谢谢他们！” 大爷暴怒的咆哮响彻整个码头，他在球型金属笼里手舞足蹈仿佛要把积压多年的愤怒都宣泄出来一样，而尼莫压根就没有留在这里陪吴铭等人挨骂的意思，在那响雷般的咆哮响起后立马转头就逃之夭夭了。 “你们这帮蠢货懂什么！我守在这里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只要我还没被他们精神控制，只要我神智还保持正常，他们就不敢随随便便向外投射精神控制！如果连我都被控制了，那他们之后就能肆无忌惮向外投射精神控制，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变成他们的奴隶！” 看大爷越说越激动，吴铭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打断他的咆哮，无奈之下也只能拉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跟着尼莫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跑到再也看不到老大爷后，在泥泞小道上如履平地的伊丽莎白才撇撇嘴角：“大爷好像也太容易生气了一点，老年人这么容易生气对心脏不好呀……” 赵姒妲跳起来敲了她脑袋一下：“以后你要是再乱说话，下次我就用线把你的嘴给缝上。” “呜哇！为什么！人偶你好可怕！”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大爷为什么生气？” 伊丽莎白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非常自豪地憨笑起来：“欸嘿！我不知道！” 蓝发少女脸上的笑容纯净，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绿色眼眸中透着清澈见底的愚蠢，而她这无比真诚的态度反而把赵姒妲给整不会了，只能撂下一句狠话：“你零食没了！” “哇！人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虽然不知道错在哪但是我知道错了！你别克扣我的零食好不好！他们是无辜的呀！” 吴铭看着这俩冤家日常斗嘴，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原本自己有些焦虑的内心正一点点变得轻松，心境的悄然变化让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勾了起来：“你们俩的关系果然很好。” “没有！”赵姒妲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她收起了和伊丽莎白斗嘴的念头，淡定地把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身侧的吴铭，“管理者，那个尼莫有些奇怪。根据我的观察，他刚刚应该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正常，我们这不是在跟着他吗？等会追上去迟早能问清楚的，不过……”吴铭似乎并不意外，眼神淡然地环视了周边的棚屋一圈：“老赵你稍微注意点，旁边有小朋友别吓着他了。” “啊……”赵姒妲一愣，接着马上就把头扭了回来就看到一座棚屋旁站着个目瞪口呆的小朋友，光是观察他的表情人偶少女就不难推测出对方刚刚看到了什么。 但人偶少女马上想到了补救办法，她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僵硬而又诡异的笑容，朝小朋友挥了挥手。 然后，小孩就被吓得哭着跑回棚屋里了。 “噗……”短暂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忍不住最先笑出声来，接着吴铭也嘴角抽搐地转过了头，肩膀耸动个不停。 “……”赵姒妲看着这俩一个在哈哈大笑的缺心眼，另一个憋着直哼哼的缺德佬，忍不住扶额叹息。 总觉得老赵在接受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记忆后，情绪变化比以前更加外露了。吴铭在憋笑同时心里不禁这样想到。 是的，赵姒妲并没有向吴铭隐瞒接收了这个世界自己的记忆这件事，起初后者还有些担心这份记忆会不会对人偶少女产生什么影响，就算知道对方专门建立存储区域用于隔离‘天使’的记忆、阅读记忆时也做足了充分过滤防壁用于保护心智、并且尽量以旁观者视角来体验‘天使’的记忆吴铭还是有点不放心，用辅助装置给她又套上了一层精神滤网，将精神防护也分给她后才放心让她继续探索天使的记忆。 一个人的人格、自我基础源于他的一切经历总和，过往的每一个经历，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铸成如今自己的基石——这是吴铭对人格和自我的认知观念，再加上有伊丽莎白和这个世界的女神们这些前车之鉴存在，所以涉及到人格和记忆的这种事情，他觉得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管理者，我们找到尼莫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村民 第725章 村民 “管理者，我们找到尼莫了。” 吴铭顺着赵姒妲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自己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码头村中最显眼的建筑前——那座在远处眺望也无比显眼夺目的铁塔，数十米高的铁塔就像一只钢铁野兽鹤立鸡群地矗立在矮小的棚屋中，矩形的塔脚如同老树的根系深深扎根大地，纵横交错的钢梁将塔身每一层都组成了一个个稳固的三角支撑结构，银白色的铆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每一根钢梁无论从角度、长度还是弧度都被固定在应有的位置，给人一种标准而又冰冷的工业化美感，而在近乎塔顶的地方是一根下宽上窄的圆锥体，圆锥体之上是一个巨大的球体以及从球体顶部延伸出来，向着天空奋力生长的天线。 铁塔周边是一片被人为清理出来的广场，吴铭看到有不少闲着没事的居民都聚在这广场周边，懒洋洋晒着太阳打发着每天漫长的时间，而他们要找的尼莫，正在前面跟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性有说有笑。 “哦！你们也逃出来了啊？”尼莫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几人主动打了个招呼，表情中带着几分揶揄，“怎么样？大爷的嗓门够大吧？” “那是，大爷身体真硬朗，这么大年纪了骂起人来还这么精神。”吴铭自然而然地瞟了身旁的罪魁祸首一眼，伊丽莎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随即对他甩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 “哈哈！”尼莫开心地笑了起来，“大爷可讨厌被别人问为什么要躲在笼子里这种事了，我刚来时也因为问了这个被臭骂了一顿，别看大爷这么凶，他不骂人的时候人可好了，不仅会跟我讲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之前还热心肠地分了点野菜给我呢。” “不过现在他骂起人来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消停了，大爷生气起来超可怕的，。” “真可惜，我还想从他那里听到更多有意思的事情的……”吴铭耸耸肩故作淡定地环视了周围坐着、躺着晒太阳的游民一圈，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额，尼莫，你知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晒太阳啊？村里人好像闲着没事做就会到这里来晒太阳。” “他们……都不用工作的吗？”吴铭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工作？”同为外来者的尼莫很快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他的眼神中带着点点艳羡解释道，“这个村子和我们居住的聚居地都不太一样的，救世城每个月都会有人出来给村里人发一些压缩饼干，他们不用像我们那样每天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填饱肚子，只用每个月等着城里人给他们发压缩饼干就能解决这一个月的吃饭问题。” 吴铭自然听得出尼莫言语中毫不掩饰的羡慕，每天不需要工作就能满足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这种诱惑对于任何一个生活在废土的人……不，哪怕对于任何一个文明社会的人而言都是有着一定诱惑力的，他环视着广场上的游民，周边不太讲究的人也不嫌脏就在泥地上席地而坐，懒洋洋晒着太阳，表情惬意，当然也有比较爱干净专门去找了块塑料布、小板凳，或坐或躺如同一尊尊入定的高僧，一动不动。 但他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可是，救世城……每个月发一次食物，真的能够这么多人吃吗？”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时一旁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开口道，“城里人可好了，他们每个月发的饼干虽然不多，但是那个饼干只要吃一小口就能填饱肚子好久都不用吃饭，而且整个人都倍有精神，出门一趟去找点材料走个十几里路都不会觉得累咧！” 吴铭越听越觉得耳熟，突然灵光一闪插嘴道：“他们是不是管那个压缩饼干叫兰巴斯？” 中年妇女一愣，旋即疑惑地摇摇头：“啊？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没听说过。” “算了，没什么，我听着觉得这玩意儿和以前一个叫魔戒村的地方特产有点像，不过他们那个村比较乱，村里的铁匠、地主和农民相互斗殴了好几十年，后来还把最大的一个地主给打死了，搞得其他地主都不敢在那个村住，都跑掉了，村子也荒废了。” “哦……那还真是不幸啊，不过这个村子很和平的，而且我听说自从他们开始往外发这种饼干后，这个村子就再也没饿死过人了呢。” “听说？”赵姒妲眼中的呼吸灯闪了闪，“你以前不是这里的村民吗？” 中年女人咧嘴一笑，那张饱经风吹日晒而黑黄粗糙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她把自己身后的半大小子往前拉了拉：“我是两三年前才来到这个村子生活的咧，和尼莫一样是南部平原其他聚居地来的游民，所以对村子以前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大多都是听以前村里老人说的，现在那些老人们挺多都不在了，你要有兴趣去村里问问兴许还能问到几个知道情况的人咧。” “确实，综合生理因素、技术因素和资源因素考虑，这个时代老年人想要长久生存确实存在很大的困难……” 赵姒妲闻言点点头，结果哪知道中年女人却连连摇头道：“哎哟，小妮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以前村子里住的人好多都搬到城里去享清福了，你要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以前进城的人出来给我们发放每个月的压缩饼干呢！” “啊？” 中年女人的话反而把赵姒妲给整不会了，大量的问号字符铺满了她的眼瞳。 这也让吴铭感觉愈发疑惑。 既不需要为了吃饭而发愁，这里太阳常年照射一年四季如春，气候温暖，也不需要担心过夜过冬的问题，没有什么更高追求的话，自然而然就会每天像这些村民一样贪图安逸，每天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唠着闲嗑打发时间。 可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救世城……内乱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如今伟大的理想已经堕落，这座理想之城变成了一座夜夜笙歌的享乐之城，但在某些地方这座城市的人仍然坚持着初心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铭不禁追问道：“城里人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吗？” “不用啊。” “他们有没有让你们在周边寻找什么东西，所以才给你们干粮？” “没有。” “城里一般什么时候多久会开放城门，抽选外面的移民？” “抽选？我听不太明白，不过城里人可都是好人咧，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一些村民进去，住得久的人都能进城住呢，我们来了两三年了，应该马上也能被接进城里住了！” “那些村民是不是进去之后再也没人见过？” “不是啊，上个月我还看见和我一起来这个村里，结果运气比较好先被抽进城里享福的同村人咧！” “那因为吃了城里的干粮死掉的人呢？” “村里有时候确实会死几个人，”中年妇女仔细思考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见怪不怪，“但一年偶尔死几个人也很正常吧？我以前待的村子里也经常死人啊，那个村子里又没有城里发的干粮，你们刚刚是不是听村口那大爷胡说什么了？” 连番询问后，吴铭和赵姒妲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 他们俩彼此都很清楚再怎么追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退一万步讲，哪怕城里人真的别有用心谋划着什么，在村子里做了什么手脚，恐怕也不是村里这些人能察觉的。 想到这里，吴铭已经调出了隐形探机的俯瞰视角，开始从高空俯瞰周边是否存在奇怪的区域，赵姒妲也转过头去综合现状开始思考今后的对策方针，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神游天外，呆愣愣望着铁塔高处的那根天线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中年妇女见似乎没有什么闲话可聊摇摇头就拉着自己的孩子走掉了。 “那个……”尼莫沉默地听了半天，看着皱眉不语的吴铭和眼神飘忽的赵姒妲，迟疑了好久才弱弱开口道，“可能我一个来这里才十几天的外人这么说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这里真的和你们之前呆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啊？是在跟我说话吗？”一直神游天外的伊丽莎白突然回过神来，看着尼莫露出灿烂的笑容：“嗯！我相信你呀！” 尼莫：“……” “没问你。”赵姒妲拽了伊丽莎白一下，随即抬头看向尼莫，“我们并非不相信你的话，但其中很多事情我们也得到亲眼证实才能得出结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要在这个村子里借住一段时间，这个村子里还有其他可以居住的地方吗？” “不用了，老赵。”吴铭这时已经结束了高空俯瞰，他闭眼缓和了一下视觉错位带来的轻微不适，这才在尼莫困惑的目光下开口道。 “我看到村外有人来了，乘船来的，带着很多东西，应该就是从城里出来的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抽选 第726章 抽选 半小时后，几乎所有村民都聚到了铁塔广场上，人头攒动。 从救世城里驶出的船只在村口码头停靠后，城里人来了的消息就在村里不胫而走，没过多久村子里两百来号村民就闻风而来，将这个本来略显空旷的广场一下变成旅游旺季了人挤人的旅游景点。 毕竟城里每个月就发这一次干粮，一旦错过的话，想要吃饱饭就得自己想办法去找食物了。 除了个别几个还在坚持“纯天然食物”的固执家伙以外，村里人都很喜欢这种吃一口就能填饱肚子的压缩饼干，所以没人会错过每月一次的集会，而因为每次城里人不管是来发放食物还是来挑选移民进去享福都会在这个铁塔广场上举行，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形成了习惯，只要听到城里人来村子里了，立马就会跑到铁塔广场上安静等待。 这几乎形成码头村一种约定俗成了，哪怕这村子最初居住的村民大多都被接进城里了，如今村子里几乎没剩下几个老村民，但这个习俗却随着时光传承了下来。 最早知道有人来村里的吴铭一行自然也在这广场上，不过他们找了个远离了汹涌拥挤的人潮最边角，但视野却相对较好的地方远远站着。 “管理者，我觉得在没有探清情况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做出各种针对性的行动。”眺望着远方的人群，人偶少女在将现状综合考虑之后突然开口道，“现在我们不清楚救世城的具体意图和目的，也不能判明女神留下的信息是否准确，所以还请不要贸然行动。” 吴铭看着广场上有些躁动的人群，眼神有些飘忽：“为什么这么说？” 赵姒妲眼神淡然，语气平稳无波仿佛看穿了一切：“管理者，根据基于你的思考模式而建立的思维模型来看，你刚才是不是在思考要不要给城里人种下模因病毒探探底？” “哪……哪有，老赵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那管理者能否解释一下你手上的戒指为什么在冒红光？” 吴铭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心虚起来：“啊哈哈，为什么呢？可能是感觉到了周边有适格者存在吧……” 看着他这耍宝的回答，赵姒妲不禁叹了口气，颇为人性化地扶了扶额头表露出了与人类相似的‘无语’情绪。 “管理者，模因病毒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请不要滥用，而且现在有证据表明前段时间西荒沙漠那些疯掉的骨人和你开发出来的模因病毒有关，很可能有人在夜之城窃取了模因病毒的样本并加以改造用在了骨人身上，所以今后每一次使用都要慎重。” “我一定改……” 这时人们头顶传来一阵尖锐沉重的声响，这阵声响仿佛一个信号，让原本嘈杂喧闹的广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吴铭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抬头望去，清楚地看见铁塔的上半部分开始分裂变形，圆锥体在沉闷的隆隆声中裂开豁口分成四份向外倒去，接着那四个锥体的表层装甲从内向外被撑开，化为一圈边角线条不规则、细长又略带弧度的条状金属，簇拥着从内部伸出的一根根细长天线，在村民的眼中铁塔的上半部分俨然化为了一株绽放的石蒜花。 一朵美丽而又冰冷的钢铁之花。 “尼莫哥快看！塔就像花一样打开了！”中年妇女旁的小男孩望着变形的铁塔，兴奋地拉着尼莫说道，“每次城里的大人来村子的时候，塔都会变得像花一样！可厉害了！” 尼莫也是第一次见到高塔变形的样子，虽然待在村里的这段时间他听过不少次关于这座铁塔的传闻，但从未亲眼见过这种奇观的白发美少年还是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最初来到村子里看到这座塔的时候他就震撼于能建成这么高的铁塔这件事本身就很厉害了，而现在目睹这个铁塔变形的全过程后，他内心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这简直，简直就像…… 魔法一样。 这也是城里人能造出来的东西吗…… 中年妇女也和诸多村民们一样默默抬头望着铁塔上半部分逐渐变成花的形状，这一过程自她搬到村里这几年来已经见过几十次了，但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像是初次见到一样震慑人心。 甚至对于吴铭这些异界来客而言，这种能从塔变形成花的建筑在建筑学上也算是个奇观了，先不说这奇观在建筑学和物理学上能不能过关，光是想在末日里凑到做出这种奇观的材料都是个大问题，更别提后续的维护投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啧啧，能变成花的塔啊……真是大手笔。”吴铭看着变形完成的花之塔不禁咂舌起来，“在这么一个小村子外竖起这么一座技术含量满满的塔，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是的，作用。 哪怕吴铭是一个对建筑学和材料学的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建造者对这座变形铁塔上倾注了多少心血，这么精密的建筑奇观不管是建造，还是在后续维护上都消耗甚大，救世城为什么要在这里建起这座铁塔就很值得深究了。 吴铭看着花之塔陷入沉思之中，联想到之前从老头那里听来的一些还称不上是线索的传闻，一时间种种猜测浮上心头。 这时，各种探测能力全开的赵姒妲敏锐地察觉到了铁塔的变化。 “管理者，这座塔正在接受外来的电波信号，并且以塔顶为中心向周边无差别转播。” “电波信号？无差别转播？” 吴铭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是座信号塔？在这里建了座信号塔？” 可还没等他深入思考时，广场那边发生的变化就再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人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村民喊了这么一句，广场上的村民们再次躁动起来，大部分人都弯腰垂头向即将到来的‘大人’致敬，少数村民虽然不怎么讲规矩，但望着广场入口方向的眼神也是满怀期待，翘首以盼。 “快，把腰弯下来……” 中年妇女赶紧拉着尼莫和自家孩子弯下了腰，而站在广场最边缘的吴铭一行人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礼节，他很清楚自己一行无论是从着装还是谈吐上都没办法伪装得像这些村民一样，与其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惹人生疑，倒不如干脆利用好自己这个不懂规矩的外来者形象，尽可能大胆地搜集一些线索。 很快，吴铭就远远看到了救世城派到村里来的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五官方正，看起来就能感觉到是个铁血硬汉的国字脸男人，他戴着一顶牛仔帽，身材超出常人般高达，鼓鼓囊囊的肌肉几乎要撑爆身上的t恤，哪怕隔着衣服也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他拎着两个和人差不多大小的麻袋，脸上挂着与那张坚毅、壮实的硬汉外貌不太相符的爽朗笑容朝这边走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身材虽然是正常体型，但和前面的硬汉相比就变得矮小许多，他们两人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约有半人高，看上去象是什么仪器的金属盒跟在后面，一行三人来到广场上后，村民中就又引起了一阵嘈杂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上次被选入城里的亚瑟吗？” “真的假的！他居然笑了！” “看这样子，他在城里的生活应该还很不错啊……” “真希望我也能早点进入城里生活……” “这才刚进去就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吗？” “你们看后面那个盒子……该不会……” 亚瑟带着几分衣锦还乡意气风发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各位乡亲们，我回来了。” “多的废话也就不说了，大家应该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说什么场面话的人，但这是救世城制定的规矩我必须遵守，所以各位请按照往常一样，一个个到我这里来领取这个月的压缩饼干，然后留在原地不要离开，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宣布。” 说罢，他就把手中的两个麻袋放到地上，随手撕开口袋露出了里面用油纸包裹，四四方方的压缩饼干，身后两个同伴也把金属盒暂时放在一边，走上前来协助发放食物，村民们对这种情景好像也见怪不怪，他们既不着急也不争抢就像久经训练过一样乖乖在麻袋前排好了队，一人一包拿了就走，规规矩矩。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份，原则上救世城发放给每个人的干粮既不会多发也不会少给，却不限制代领这种行为，所以如果有村民因为什么意外没领到每月的干粮，完全可以由相熟或是不熟的村民代领，救世城的大人们不会去管代领人从中克扣几块压缩饼干的行为，但代领人必须得把食物送到那些没领到食物的村民手里，否则救世城会亲自处罚这些村民。 规矩，或者说秩序是救世城最看重的东西了，如果有人不遵守制定的规矩，救世城是会亲自下场惩戒的，久而久之，码头村的村民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村民的行为和变化都被吴铭看在眼里，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赵姒妲说道：“老赵，你发现什么没有？” 赵姒妲也在仔细观察广场上的变化，他们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化，每一缕细节都被人偶少女记录下来送去分析，海量数据冲刷着演算核心，她眼瞳深处的呼吸灯闪烁不停，直到好一会后才回复吴铭的问题。 “这些村民的行为从刚刚开始就变得很奇怪。” “奇怪？” “他们的行为举止……太过统一了点。”又过了好几秒，赵姒妲的声音才迟迟传来，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广场，但对海量数据分析的计算负载使人偶少女不得不暂时将优先级较低的进程和行为放在运算之后，只有运算资源比较充沛时才有闲暇回复，所以每次与吴铭交流都会有大概两到三秒钟的延迟。 “我仔细比较了几十个村民行动时的步距、步态和微动作，发现他们在行动中都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和……标准性，这通常是只有统一接受过专业化训练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细节。” “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曾受过专业训练吧？”吴铭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毕竟以这个村子的条件来看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并不觉得是赵姒妲判断有误，“有没有其他可能？除了接受专业训练以外，还有什么方法能达成这个效果？比如说救世城发放干粮时要求遵守秩序，时间长了村民们自发形成了这种统一的行为？” 赵姒妲看着广场上的村民愣神了好久，就在吴铭以为她是不是因为数据量太大宕机了的时候，人偶少女开口了：“他们的步距和步态过于标准统一，据我所知，现阶段没有除经过专业训练以外的可能，但我尝试校对了一下变化出现的时间节点，基本可以确认这种行为异常是伴随救世城的人员出现后才产生的。” “好吧，看来揭开这个谜团也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了。” 这时广场上的发粮队伍已经轮到了中年妇女，她带着孩子来到亚瑟面前，本想像以往那样寒暄两句但想到双方的地位差距又压下了这个想法，呆愣愣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拘束又手足无措，亚瑟仍然保持着那副爽朗的笑容，十分亲切地从麻袋里拿出两包压缩饼干放到她的手里。 “来，这是你和孩子的。” 他的神色语气一点都不见外，仿佛压根不在意对方表现出来的拘束。 “谢……谢谢。”中年妇女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那两包干粮，但小孩子就没那么拘束了，一看到熟悉的面孔立马兴奋地叫了起来：“亚瑟叔叔！你笑得这么开心，在城里生活肯定很快乐吧！” “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生活！”中年妇女瞪了小孩一眼，拉着他连连向亚瑟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他，不该让他随便打听城里的事情的……” “哈哈！没事没事，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也别这么见外，而且小孩子嘛，有点活力很正常的。”亚瑟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随即蹲下身子摸着孩子的头顶笑道，“城里的生活很开心哦，等你到城里来生活就知道有多好玩了。” 小孩眼睛一亮，显得更加兴奋了：“我真的也可以去城里生活吗！” “只要你好好听妈妈的话，很快也能像我一样进城的。”亚瑟笑了笑拍拍小孩的肩膀，“好了，跟你妈妈回去吧。” 虽然亚瑟表现得很亲切，但中年妇女还是有些惊慌地拉着小孩回到了村民的队伍里，排在他们身后的尼莫也走上前来。 正在低头清理麻袋的亚瑟突然咦了一声，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说道：“刚从外面村子来的小兄弟吧？” “欸？” 尼莫迟疑了一下，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之前见过眼前这个人，结果搜遍脑海都不记得在哪见过对方，最后只能莫名地摸了摸头：“我十几天前才来这个村子……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之前在这个村子待了挺久，这村子不大，待久了谁是新来的都看得出来。”亚瑟笑呵呵解释道，从麻袋里拿出一大包压缩饼干，“来，好好拿上城里发给你的福利。” 尼莫抱着沉甸甸的饼干哦了一声，摇摇头将困惑抛掷脑后回到了队伍中。 十来分钟后，村民们很快都人手一份拿到了自己这个月的压缩饼干，但由于亚瑟之前吩咐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宣布，所以村民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哄而散各干各的，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地留在广场上等着亚瑟宣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见事情已经办完，亚瑟也清了清嗓子拉高了音量：“好了，各位应该都拿到了这个月的干粮了吧？这次我回来不止是给各位发放福利的，也带来了城里移民官的口信：因为救世城开发了一些新地区，城内又能多容纳一些人，所以接下来要开放移民，这次我就是来村子里抽选一批村民到城里居住的，而这次抽选的名额一共是……”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直到完全吸引住了广场上村民的注意力后才大声宣布道。 “二十个！” 虽然大家隐隐都猜到了是要宣布移民的事情，但他的话还是引起一阵骚动，广场上的村民顿时议论纷纷。 “二十名额？！” “这次进城的名额这么多？！” “又要走一大批人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选上我，我在这里都待了两年多了……” “抽选的方式还是按往常一样，通过救世城派发的抽选仪器进行，请大家站在原地等待魔盒扫描，很快就结束了。”亚瑟按照老规矩不急不慢地讲解着抽选规则，而他身后随行的同伴们也没闲着，两人合力将那个金属盒抬到了亚瑟面前就开始调试起来，两个工作人员在金属盒的表面按了几下，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接着整个银白色的金属盒如同解体般分解成了无数个细小的金属构件，流动的金属构件在不断翻转、咬合、变形中不断增高，最终变成了一座高约五米，尖顶方柱形的方尖碑。 方尖碑塔身由银白色的不明金属构成，整体就像直接用金属浇筑一样浑然天成，看不出丝毫组合的痕迹和缝隙，光滑平整的镜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透着冰冷而又坚硬的质感，而尖顶部分的材质却与塔身金属完全不同，那是一块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物质，不知是反射阳光的关系还是另有原因，水晶般的尖顶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甚至连呼吸都被压抑到了最轻的程度，就连一直神游天外的伊丽莎白似乎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若有所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广场上。 下一秒，塔顶的水晶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投射出一道道光束扫向广场！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移民的条件 第727章 移民的条件 方尖碑顶部的水晶光芒大盛，折射出二十道光芒扫向广场，光束如同聚光灯般打在一个个村民身上，引起阵阵惊呼，被光束覆盖的村民们更是满脸惊喜和期待，心中既激动又害怕，有些人闭上眼跪倒在地暗暗祈祷，希望光圈始终能覆盖自己得到这次来之不易的入城名额。 可随着光圈开始缩小，一个个村民被排除在光束之外，他们脸上的惊喜和期待也转为满脸失望，甚至有些心思活络的村民还想主动挤进光圈，虽然这种行为马上就遭到了亚瑟的喝止，但仍有不少居民心里打着小算盘悄悄挪动位置朝光圈靠去，想通过这种方式改变自己落选的事实。 就如亚瑟所说的那样，抽选很快就结束了。 短短十几秒后，方尖碑顶部水晶折射出的二十道光束已经缩小到一人大小，固定在广场上二十个村民的身上。 从表面来看救世城的抽选似乎没有什么规律可言，被选中二十人里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既有年轻力壮的青壮年，也有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吴铭远远看到之前和他们聊过天的那个中年妇女捂着嘴看向身旁亮着一道光束——她的孩子赫然在列，但她并没有被选中。 “好了，现在请各位被光束选中的人上前来，接下来我会带你们进城，各位没有被选上的乡亲们也不要灰心，耐心等待下一次抽选。” 亚瑟洪亮的嗓门轻易传遍广场，那些被光柱选中的居民顿时满脸兴奋惊喜地走上前来，中年妇女身边的孩子似乎也想走上去但却被母亲拉住了。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吴铭心中一动：“老赵，莉兹，做好战斗准备了！” “怎么了？”赵姒妲自然也注意到了广场上的异状，“管理者，您发现什么了吗？” “按照我的经验，这种抽选人进城的事件多半会出现意外。”吴铭撸起袖子将护盾和精神滤网的防护效果激发，指了指那边正在拉拉扯扯的母子，那孩子似乎意识到母亲没有被选中这个事实脸上满是失落和纠结，想去梦寐已久的城里却又舍不得母亲，“现在这个孩子被选中了，母亲肯定不希望孩子单独进去，她的行为肯定会引起这些从城里来的家伙注意，然后我们就会亲眼目睹城里来的这些人杀死孩子的母亲，强行把孩子带走，顺便把这里所有人都给灭口！” 赵姒妲听着眼睛狂闪：“管理者，您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吴铭凛然一笑：“哈哈！网文和游戏里剧情都是这么写的。老赵，你信我，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一场恶战，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正如吴铭所说一般，远处广场上母子的异常举动显然也引起了亚瑟等人的注意，他缓缓来到两人面前，高大身躯的投下阴影覆盖母子两人，他那颇具违和感的爽朗和善笑容完全消散，那张硬朗威严的严肃面容配上那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让任何站在亚瑟面前的人都会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吴铭转头看向伊丽莎白：“莉兹，一旦看到情况不对就立即动手救人！” 一直在神游天外的蓝发女孩回过神来，同样兴奋地拍拍胸脯：“好！大哥你放心交给我吧！” 中年妇女似乎也感受到了亚瑟身上的压迫力，明明身体还在发抖但还是将孩子护在身后，哆哆嗦嗦开口跟他沟通起来。 可吴铭预测中的情况迟迟没有出现。 由于隔着太远他听不清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只看到对方来来回回聊了几句后，中年妇女脸上露出了愕然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又蹲下身来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哭了好一会才带着孩子一起走到了被选中人的队列中去。 伴随亚瑟宣布这次的抽选正式结束村民也都各自散去该干啥干啥了，广场上只剩下了那支被选中的队伍以及少数几个还不愿意就此散去的村民。 没人争吵，没人鸣不平，更没有人因为没被选上耍赖胡闹。 看着这副和谐的情景，吴铭不禁陷入沉思：“这发展不对啊……” 赵姒妲也紧盯着广场那边看了好一会，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管理者，我想你的期待要落空了。” 正因为这种古怪转折摸不着头脑的吴铭满脸困惑地转过头来：“嘎？” “我一直在分析空气中的轻微震荡以及双方的唇部变化，就在刚刚成功重构了他们的对话。” “不愧是老赵就是靠谱！”吴铭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问道，“他们说了啥来着？” 赵姒妲看了吴铭挺久，欲言又止，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用平直无波的语气复述起了两人刚刚的对话。 “怎么了？伊恩不是被选中了吗？” “亚瑟……我想我们还是放弃这次机会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你不是一直想和孩子一起进城里生活吗？” “我不放心他单独进城……” “单独进城？你如果担心伊恩的话，完全可以和他一起进城嘛。” “可这样不是不合规则吗？只有被抽中的人才能进城，而且名额不允许转让……”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件事啊？哈哈，那你误会大了，在《抽选规则》里还有这么一条规则：如果被抽中的人是幼童，可以指定一名监护人陪同进入城中……” “居然还有这种规则？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确实，可能在你们看来城里制定的规则都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如果不服从就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就连我以前也对救世城有很多错误的认知，不过没关系，等你进了城会有很多机会修正这些认知的。” 说完，赵姒妲默默看着吴铭，后者甚至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 但吴铭倒不是很在意，反倒沉下心来仔细思考了好一会，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这么亲切的规则甚至都考虑到了监护人的问题，救世城的政策制定者考虑得真周到啊……” 一直都在等待命令，处于状况外的伊丽莎白一直眼巴巴望着赵姒妲，等她复述完后又看向了一旁的吴铭，直到对方嘀咕完才像是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哇！那听起来他们应该是好人欸！” 片刻后，他抬起头：“走吧，去正面接触一下吧。” ………… 这边，广场上的村民大多都已散去，那座用于抽选村民的方尖碑也在亚瑟的两名同伴操作下重新变回了一个金属盒子，重新被两人抬起。 亚瑟见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这才转过头看向被选中的那一列村民，那些村民脸上大多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和激动，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跟身边的人交谈发出阵阵窃窃私语，中年女人的孩子更是兴奋地蹦蹦跳跳，看到这幅光景亚瑟也不禁笑了起来——他也曾经历过这种喜悦，所以非常能够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而他也知道他们进入城市后的生活也必然会过得比今天更好。 毕竟那是这个充满苦难和痛苦的世界中，唯一能令人安心生活的场所。 不用担心在野外露宿时被匪徒劫掠，也不会像聚居地那样遭到虫怪和骨人的袭击，不必忍受饥饿，不会被病痛折磨，也不存在欺压和剥削。 想到这里，亚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带这些新同胞们去见识一个新世界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走吧，接下来要坐船回救世城，大家可得省点精力留到路上再惊讶吧！” “等一下！请等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尼莫跑来拦住了准备带着村民离开的亚瑟。 “你是……刚来村子的小兄弟？”亚瑟马上认出了对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尼莫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但纠结一会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亚瑟既然是从城里出来的人，我想问一下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进入救世城居住！” 这时，亚瑟也看到了正在走来的吴铭等人，误把他们也当成了尼莫的同伴：“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啊……你们和他一样也想入城吗？” 无视了尼莫充满敌意的瞪视，吴铭没有澄清这个巧妙的误会，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们也是从小一直听着救世城的事迹长大的，当初救世军团远征去拯救世界的故事小时候我可是每天晚上都会缠着我老爸给我讲了才肯睡觉，这次是专门从自己的村子里跑到这里来的，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进城看看。” 这倒也不是吴铭随口胡扯，救世联盟分裂后，有很多因分家有了点家底的聚居地立马就遇上了大量问题，曾经为他们的安全而战的救世军团已经不在；今后他们需要自行扫除游荡到荒野上的虫群和变异怪物；曾经宏观调控的主体已经不在，每一个畸形发展的城邦不得不面对某些生活必需品短缺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当曾经立志拯救世界，重振人类荣光的救世联盟不在了，各个聚居地平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们的生活没有变好，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差了，食物比以前少干的活反而更多了…… 所以哪怕是现在的聚居地上，也有不少底层的民众怀念救世联盟还在时的生活，不少上一辈人都会给后代传唱救世联盟曾经的功绩，给孩子讲一个充满希望的科幻故事。 一个曾经在这个废土上存在过的科幻故事。 “哎。”吴铭又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可惜这次没被选上，也不知道下次抽选还要等多久，这个荒原上想要生存下去不容易啊……” “那倒是，救世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像这次抽选居民入城居住以外，虽然也有三到六个月就被抽进城的幸运儿，但大多数人都至少要等上一到两年左右……在这个荒原上，一两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亚瑟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过作为过来人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点建议。嗯，如果你觉得这样等待有点遥遥无期的话，其实还可以走技术入城这条路。” “技术入城？”尼莫有些疑惑地看向中年妇女和几个相熟的村民，发现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后这才追问道，“技术入城是什么意思？” 亚瑟点点头，但见大家都是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干脆耐心细致地解释道：“嗯，救世城在《入城管理规则》里有一条是专门针对各类拥有特殊才能的人设立的，这种特殊才能严格意义上没有多大限制，只要你觉得你有一技之长，嗯，意思就是说你觉得你有比任何人都要擅长的技能，都可以在每个月发放干粮时向救世城的外派人员申请技术入城。” “那个……我想问一下。”尼莫见对方的话告一段落了，这才有些怯生生地提问道，“你说的擅长的技能和……一技之长，具体是指什么？” 亚瑟先是被他问着一愣，随即恍然笑道：“嗯……看来是我表述得不够清晰，其实技术入城就是指你有什么擅长做的事情，或者有些什么特别厉害的天赋，如果要举例的话，我知道的几个最近技术入城的人员，有的人擅长计算，听说测试时他能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快速进行四位数的四则运算和函数运算，有的人擅长画画，擅长用非常细腻的笔触来传达情感引发共鸣，有个人好像是从某个回收站小镇来的，据说是掌握了什么维修的技术也被选中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故意亮了下自己磐石般壮实的三头肌，然后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其实我拥有的强健体魄也能算一技之长，只不过当时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一直等到正常抽选才进了城；总而言之就是只要你认为有用的特长，或是非常擅长的事情，又或是掌握了什么技术技巧都可以大胆试一试，我可以代为向救世城申报……” 听到这话，尼莫垂下头来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自己到底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吴铭也做出一幅对入城感兴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而亚瑟好像不急着回去，所以也不催他们只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耐心等着回复。 这时赵姒妲拉了拉他的衣角，通过伊丽莎白建立的精神链接问道：“管理者，我感受到您的思绪有些困惑，是注意到什么事情了吗？” 吴铭面上默不作声，同样在精神链接中回道：“我在想，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是个研究者，然后把模因病毒交给他们，他们能不能让我破格入城……” “……”赵姒妲在精神链接那头沉默了好久，“您认真的吗？”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其实我是在想，救世城是不是还有其他渠道招募外来者入城……” “啊？” 赵姒妲眼中的呼吸灯微弱地闪烁起来，经过他这么一提人偶少女也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村里大部分人都不太了解技术入城这件事，就连亚瑟也是入城后才了解到的相关规定的，说明这件事在村子里并不普及，但他又说自己知道好几个技术入城的人员，极有可能存在其他渠道招募外来者入城，管理者，要稍微试探一下吗？” “不了。”感受到赵姒妲的注视，吴铭不动声色地轻轻摇头在精神链接中回道，“我们就尝试技术入城吧。” “那伊丽莎白怎么办？” 被她这么一问，吴铭才极不情愿地回忆起这茬，他看着伊丽莎白傻乐的样子纠结许久，最终忍不住扶起额头：“要不……咱们各凭本事吧？” 这抹思绪刚从精神链接中闪过，手和嘴永远比脑子快的伊丽莎白顿时急不可耐地举手：“我也有特长我也有特长！” 见她这么兴致满满亚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哦？是什么特长？” “我很能吃！” 蓝发少女活力十足，理直气壮地宣布道。 “啊？” 不止是一众村民，就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亚瑟和他的两个同伴都傻了。 接着伊丽莎白又开口了：“我除了能吃还会好多事情呢，我还能下潜到……呜呜呜呜呜？！” 吴铭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这丫头嘴瓢说出啥不该说的话来，幸好身边的赵姒妲快他一步及时用拳头塞住了伊丽莎白的嘴：“现在在说正经事，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伊丽莎白气得呜呜大叫：“呜呜！呜呜呜呜！” 吴铭只能笑哈哈打圆场：“不好意思哈……我这个同伴平时有点缺心眼，给各位添麻烦了……” “额……那个，我提醒一下，”亚瑟也被这有些不大严肃的回答搞得有点尴尬，他挠了挠头提醒道，“虽然严格意义上规则不对你们的特长有严格要求，但你们的特长都是需要向救世城展示的，经过评判符合条件的才会纳入城内，你说你超能吃其实也不违反规则，但最后结果肯定不太好……” “你们确定要申报吗？” “当然，不过肯定不是报我这同伴能吃，我们确实会一些手艺。”吴铭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不然我们的衣服也不会比较整洁” “好吧，你们自己掌握好分寸就行吧。”亚瑟点点头也不再阻拦，他确实看得出来吴铭衣着不凡，毕竟一套整洁、干净没有什么补丁的衣服本身在废土上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他转过头看向尼莫，“那你呢？也要申报吗？” 尼莫垂着头，表情不断变幻，似乎心中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也参加，明天我会把我的作品展示给你们看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古怪 第728章 古怪 很快，登记完需要研判的人员后，亚瑟就带着被选中的村民们离开了。 他还要带着被选中的村民办理入城的相关手续，安顿好他们并且向救世城汇报相关情况，这可要花上不少时间，虽然城里没有明确规则要求这些事情需要在多长时间内办完，但只有完成了这些手续和汇报工作，由救世城将他们的信息记录保管之后，这些村民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救世城的市民，才能享受到只有市民能够享受的各种福利。 作为一个享受过救世城生活的住民而言，他无比迫切地希望让昔日同胞也快点过上这种生活。 尼莫站在码头村唯一的简陋码头前，久久看着亚瑟急匆匆带着村民乘船逐渐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艘完全由钢铁铸成，颇为气派的两层白色游船在轰鸣声中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望眼欲穿的目光。 然后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看向了跟他一起跑到码头来的吴铭。 “哼！”尼莫冷哼一声，或许是因为吴铭他们已经成为竞争对手的关系，美少年的态度不像之前那样亲切，“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但我肯定不会输给你们的，你们也休想抢走我的入城名额。” 看着他的样子吴铭反倒一乐，善意地提醒道：“技术入城不限名额的，只要能力经过城里考验都可以进城……这一点亚瑟后来不是解释过吗？” “啊？……”尼莫仔细回想一下亚瑟走之前说过的一些话，接着瞪大了双眼整张脸涨得通红，像个发现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神色变得既尴尬又无措。 吴铭看他耳根子都红了基本也能读懂对方此刻的心态多半是非常尴尬，索性主动岔开话题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这么想进到城里去啊？” 尼莫面露狐疑警惕地看向吴铭：“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随口一问。”吴铭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反正咱们现在也不是竞争关系，能不能进城全凭自己本事，随便聊聊天应该没问题吧？而且说不定咱俩进城后还能互相帮助呢？” 毕竟吴铭的意图也不是混入城中居住，跟美少年也不存在利益冲突，甚至可能这次打过照面后今后都不会产生任何交集，所以自然也不会在意这孩子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不善，反而能以这种常人看不懂的大度态度来面对。 “我……”尼莫犹豫了一下，吴铭能看到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表情来回变幻了好久，最终才有些纠结地开口道：“我其实是来找人的，她可能是城里的居民，我有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当面问清楚。” 吴铭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随口一问还真问出了点东西，但他马上注意到了对方话语中含糊不清的地方：“可能？你也不确定要找的人是不是住在救世城里吗？” 美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苦闷起来，那张俊美的面庞爬满了阴霾，秀眉紧锁一声不吭。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 “额，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说不定可以让亚瑟帮你打听一下呢？” “我不知道。” “叫什么名字总知道吧？” “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从来没见过你要找的人，不知道她叫什么，更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那座城里……”吴铭脸上挂着困惑和不解把他说的话整理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反问道：“所以你准备靠什么找到你要找的人？靠……哎！老赵你戳我干啥？” 而尼莫阴沉着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就不用你管了。” 赵姒妲则在身后又捅了捅他的腰眼：“管理者，此处应当谨言慎行。” “额，不是。” 吴铭也读懂了赵姒妲的潜台词，看这小孩一幅死犟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他哪还不明白状况？对方估计在某个奇怪的角度钻上牛角尖了，说不定现在正抱着一个个找过去的蛮干想法，于是赶紧劝道。 “我觉得吧，你这样找下去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找得到人，救世城里住的人肯定不少，你要一个个找过去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了？也不是说你非得知道对方长啥样叫什么名，你可以回想回想还有没有可能有用的线索？说不定顺着那些线索很快就找到人了呢？” 美少年狐疑地打量着吴铭。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事，但他们只会嘲笑他不自量力，整天妄想城里会有他认识的人，妄想能够进城享福，像吴铭这样比较认真给出建议的人并不多。 “而且我们这帮废土上四处流浪的人基本上什么活都干，找人这种事情也比较在行，你要真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们商量下嘛。” 有那么一瞬间尼莫几乎想要相信眼前这个人传递来的善意，但最终他还是摇摇头婉拒了吴铭的好意。 “我会考虑一下的……” “行吧。”见他不大愿意吴铭也不勉强，随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他：“如果真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用这个……” 尼莫接过东西一看，却发现吴铭递过来的是一枚做工精致的戒指，戒指质感摸起来既不像金属也不像玉石不知道用什么物质做成，戒指本身反射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内侧还镌刻着一排紧密、他看不太懂的抽象符文，而戒指顶端伸出四根钩爪，紧紧钩住镶嵌在上的小红宝石，在阳光照耀下那枚似乎经过精细雕琢的多面红宝石折射出多彩光芒，熠熠生辉。 “这……” 尼莫有些犹豫起来，因为这怎么看都是一件价值高昂的精品啊！ “放心，不是什么贵重品，就算你拿去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这玩意儿最大的用处是拿来远距离通信的，如果遇上什么难题你可以戴上戒指联系我们，当然……价格好说，我们收费向来童叟无欺。” 吴铭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 “时间不早了，有缘的话，咱们在城里再见吧。” 说着，他拉了拉蹲在码头看鱼的伊丽莎白，也不等尼莫做出什么反应带着两名少女离开了码头。 尼莫久久看着躺在掌心的戒指，他隐约感觉对方言语之中似乎对进城并不是很上心，光是这枚戒指的做工就不想对方所说的那样毫无价值，从衣着来看他们更不像废土上挣扎求生想要进城避难的普通人，这也让他对一行人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他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吴铭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朝他摆了摆手。 “助人为乐，日行一善。” 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尼莫捏紧了掌心的戒指。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一定会进城的……我一定要进城……” ………… “管理者，针对明天的考核，以及入城行动我已经有了相关计划。” 刚一回到暂住的破旧木屋中，随手关上门的赵姒妲就开口提议道。 吴铭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道：“这么快就有计划了？说来听听？” “通过熟练运用杜尔加系统，我可以根据蓝图打印出近乎一切我们所需要的零部件……” 赵姒妲一边说一边做出演示，不知从哪而来的几只蝴蝶型无人机在掌心上下翻飞，如同变魔术般一枚做工粗糙的尖头螺丝便出现在她掌心中，随着越来越多的零部件出现在她掌心，赵姒妲纤长白皙的手指也随之舞动起来，各式各样的零部件在她指尖翩翩起舞。 “再将这些零件手动组装为成品……” 人偶少女平时除了要给自己做维护和日常保养以外，很多时候也会对自己进行一些不太平常的自我改造，在漫长的岁月中她也就积累了不俗的工程学知识及维修组装技巧，开启演算系统后其精密性更是无限拔高，组装零件时根本不会存在任何迟疑和思考，那些零部件仿佛萌生意识的有机体开始自发组装、完善自己一般。 就像那些不断挑战世界最快复原魔方的选手般，就连吴铭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巴掌大小、长方形小黑盒便已经落在了赵姒妲手中。 “接着……是对整体结构进行必要处理。” 但这还没完。 赵姒妲抓住小盒，同时超凡力量从她手中逸散而出，藏于体内的超凡能力发生器开始运作。 电流迸发，火焰喷涌，刹那间吞没了小黑盒。 等到超凡力量引动的诸多现象消失后，原本崭新出厂的小黑盒已经消失，留在她手中的只剩一个破破烂烂，看起来像是被人搜集了不少破铜烂铁才拼起来，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小盒子。 咔哒。 赵姒妲按下小黑盒上快要松动脱落的按钮，一阵电流通过的沙沙杂音便从小黑盒中传出，引来伊丽莎白一阵惊呼。 “哇哦！人偶你搓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呀？” “收音机。”人偶少女淡淡回道，“准确来讲是矿石收音机，是最简单的电波接收装置，制作工艺上也基本没什么特别难以达成的工艺，材料要求也不高，最简陋的矿石收音机只需要一个矿石，一些铜线，耳机和可变电容器就能运作。” 伊丽莎白有些好奇地戳了戳人偶手里的收音机：“可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真的能让他们重视我们嘛？” 吴铭没有回答，一时陷入沉默。 或许伊丽莎白不太清楚这个装置在废土的含金量，当然就连吴铭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讲清楚矿石收音机的运作原理，但他却明白了赵姒妲想要传达的想法。 正如人偶少女所说那样，想做出一个矿石收音机确实不难，材料更不算难找，真正难得的反而是…… 知识。 足以在破铜烂铁中找出可用零件的知识，足以将这些零件组装起来的知识，甚至弄明白其运作原理将矿石收音机复现的知识。 而这个知识的价值，恐怕才是赵姒妲真正想要向救世城展示的东西。 毕竟在大灾变后这个文明普遍出现倒退现象的废土上，能够维修一些装置甚至制造复杂机械的人，不是在反复实践中，从无到有重新总结出了人们一度写在教科书上的知识，就是他们的聚居地正好有一部分知识载体传承下来，经过两三代人的努力培育终于发芽结果。 吴铭拿起收音机，仔细观摩了这个破烂的外表半晌，时不时还检查内部零件的磨损情况，发现自己光凭外观和手感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刚刚出厂的全新机器后才点点头：“很有可行性，就连做旧和模仿废旧材料的方面都考虑到了，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做成收音机？而不是其他东西？” “如果想展现知识和技术，并不一定非得做出这东西吧？这个时代恐怕也没有广播节目……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吴铭就突然止住了话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赵姒妲眼睛闪了闪：“管理者，您还记得亚瑟到来时，我侦测到的神秘电波信号吧？” 吴铭一听她这么说，再看向矿石收音机的表情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老赵，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真往这玩意儿里塞了能劫持到那个神秘电波信号的黑科技……” “否定。” 赵姒妲扭过头，眺望着破旧棚屋窗外的花之塔，随着亚瑟等人离去之后过了好长时间在空气中转播的电波信号才堪堪停止，那座塔也随着转播停止重新变形回了原本不太起眼的铁塔模样。 “以矿石收音机的体量能接收到的频率也是有限的，而且我们现在尚不清楚那座信号塔转发的电波到底是什么信号，也不清楚频率和频道，更不清楚他们在转发过程中是否有对信号进行加密，是否限定了接收端口，就算真装上相关部件也不一定能截获他们的信号，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尝试上……完全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吴铭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也就是说，理论上你能做出来那种黑科技是吧？” 赵姒妲实诚地点点头：“肯定，了解一定情况后，针对性制造监听设备并非难事，这是在与新的收容对象——海德交流后，根据他提出的种种想法、技术原型、科学理论，将其具现化实用化后收录于蓝图库中的新型装备。” 伊丽莎白啃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小饼干，突然打断了赵姒妲的话头，语出惊人：“嗷，我大概也弄明白人偶你想干什么了。” 赵姒妲瞥了他一眼：“你真明白了？” 蓝发少女满脸不在乎地解释道：“不就是想用矿石收音机试探亚瑟他们的态度吗？那座塔既然是他们建的，那电波信号肯定和他们有关，所以能收集电波信号的收音机实际上是个钩子，如果心里有鬼他们肯定会跑过来咬钩的……” 赵姒妲着实有些惊讶了，她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伊丽莎白，盯得后者感觉有些发毛：“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我之前钓鱼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啊？” 人偶少女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她躲到吴铭身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真的是伊丽莎白吗？” 伊丽莎白翻着白眼：“我只是不喜欢动脑又不是傻！这种事情我还是想得明白的。” 赵姒妲闻言也点点头：“确实，像你这样不在乎五大超凡组织镇压，整天满世界到处乱逛的野生超凡生物，不仅要实力过硬至少还得有点脑子，之前我还在奇怪你为什么是个例外，现在看来你可能真不傻。” “人偶你什么意思！” 吴铭则纯粹是惊讶于伊丽莎白突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晰而有条理的，甚至一度怀疑后者是不是在昏迷期间被女神的意志入侵了，但听到她后来的反应又安心了下来——这姑娘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伊丽莎白，没被替换，意识更没被覆盖。 “不过话说回来，”结束了与赵姒妲必然失败的争吵后，伊丽莎白扯了扯吴铭的衣角，“大哥，有件事我感觉有点奇怪欸。” “怎么了？” “就是那个亚瑟……嗯……”伊丽莎白皱起眉头一边绞尽脑汁提取形容词，一边手舞足蹈比比划划辅助描述，“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们明明是活人，气息也像活人，体内的生命力也跟活人一摸一样，可我总感觉他们像是缺少了点什么东西一样……嗯，大哥你明白吗？就像你平时嗦热干面的时候却没有放那个芝麻酱的感觉……” “你是说，缺了精髓？没有灵魂？” 吴铭听着不禁皱起眉来，他其实没怎么听懂蓝发少女混着手舞足蹈的形容，但最后那句比喻倒是让他明白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可在刚刚的接触中他并没有发现亚瑟有什么奇怪之处，于是转头问道：“老赵，你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赵姒妲回答地简单而确定，“根据多项侦测结果表明，亚瑟及其两名随行同伴无论是在体温、心跳、都处于人类正常范畴以内，只是他们体内好像都进行过一定机械化改造，对拥有演化生命权能的伊丽莎白而言，感到不协调应该是正常现象。” 只是伊丽莎白一直颦眉不语，赵姒妲的解释虽然听起来还算合理，但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不好了！” 外面突然喧哗起来，打断了蓝发姑娘宝贵而又短暂愿意开动脑筋思考的时间。 吴铭一行刚一出门，就看到尼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码头……码头那边……”尼莫跑到他们屋前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半天都没把话说清楚，缓了好一会把气息稳住后才急切说道，“码头那边漂来个人！” “他是城里人！” “刚从城里逃出来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苏醒 很快，吴铭一行就急匆匆赶到了码头。 简陋的码头前，老头仍旧坐在铁笼中钓着鱼，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侧了侧头，用余光瞥见来者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人在屋子里，情况刚稳定下来，开门时小心点，没事别来烦我。” 说完又别过头去老神在在望着面前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海愣愣出神，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这边。”尼莫指了指码头边一座简陋的小木屋，然后又看了跟在吴铭身后的伊丽莎白一眼，似乎是觉得有些不放心，随即叮嘱道：“大爷还在气头上，你可别再惹他生气了。” 伊丽莎白倒是毫无心理负担：“欸嘿~我知道啦~” 看着蓝发少女一脸灿烂的笑容尼莫总觉得不太靠谱，带着吴铭走近木屋。 木屋看起来既简陋又破旧，就连外墙的木板都破了好几块，四面漏风，隐约可以看见木屋里好像还堆着很多东西。 也幸亏码头村地处区域比较特殊，气候四季如春，不用担心降温和保暖的问题。 吱呀一声，尼莫缓缓拉开了门，门后景象随之印入众人眼帘。 房间里不像吴铭之前看到的许多贫民居住的棚屋那样一贫如洗，家徒四壁，里面反倒堆满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破烂，有从城市废墟里捡来的木板、腐朽不堪的钢筋铁板，也有从未拆封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发黑缩水的面包、包装已经褪色胀袋的蛋黄派，还有一些早就损坏，就算想修理都无从着手的各种电子设备——从喇叭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线路的收音机、碎成好几块的电路板到布满裂纹的手机、屏幕缺了半个的笔记本电脑，旧世界能见得到的电子产品在这里一应俱全。 一眼望去，没人知道这房里到底堆了多少破烂，而这些破烂中又藏着多少宝物。 也不知道是老大爷的收纳技术高超，还是维持平衡技术一流，这些破烂一层叠着一层最矮的地方都堆了有半米多高，几乎把里面能走的路全部堵住了，不过或许是之前救过人的关系，这些破烂垃圾中明显被清理开了一条勉强能落脚的小径。 而那条小路尽头是一个被破烂和垃圾簇拥的小木床，一个穿着破旧布衣的单薄男人就躺在床上，表情痛苦，面容瘦削而又苍白。 “你确定这是城里人吗？” 吴铭看到床上那人不禁面露疑惑，这人看起来与其说是城里跑出来的，倒更像是溺水的村民：“这明显不像城里出来的啊，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城里人的？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闻言，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尼莫身上。 “呃……”被三人盯着看的尼莫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他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有些尴尬地道，“他当时溺水了，我们把人救回来的时候给换了身干净衣服……” 看着几人明显不信甚至愈发怀疑的目光，尼莫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扒下他的衣服了，慌乱之下不禁手舞足蹈起来，音量也不自觉拉高了几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他好不容易才从城里跑出来的！这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吴铭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倒不是对救世城毫无了解，毕竟机关不止一次派人对救世城这个神秘又曾经怀抱崇高理念的组织进行调查和接触。 十五年前那场导致救世联盟解体的内乱后，或许是因为理想破灭的失望，也可能是连年战争需要修生养息，救世元老们宣布不再庇护任何土地后就以不明手段彻底的封闭了这座城市，不仅禁绝任何物资流通也禁止任何形式的消息传递，就连人员流动也被完全控制，机关派去的调查人员都因此失联了十年之久，直到四五前这座城市再度对外开放，一夜之间失去联络的人员才陆陆续续与机关重新建立联系。 而这些人员传回来的消息更是诡异——经过这十年间的修生养息，救世城的人已经不再为生计发愁，只要愿意每天都能狂欢享乐。 机关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些突然传回的消息。 从客观角度来看，这些情报人员确实干着最为艰苦危险却又注定无法为人知晓其功绩的工作，每年机关调查员的伤亡率都居高不下，他们或是在调查各类异常事件时遭遇意外身亡、或是为了阻止灾害扩大而献出生命，但更多的是怀抱着未能传递出去的情报死在了某个角落里，甚至连死亡都不为人知，最终只能被人遗忘在失踪调查员的长长名单之中。 但对于机关而言，失踪十年再度联络的人员是否可信，还需要经过一番考察。 并非是怀疑他们的忠诚，毕竟这个世界存在各种超凡力量，文明秩序尚在时四大超凡组织还能联起手来镇压超凡世界的秩序，禁绝他们对普通人出手甚至扭曲凡人心智的行为，但在这个文明秩序崩塌的废土，谁也没办法保证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强者不会对普通人做些什么。 直到将这些调查员接回，并且针对他们的几份调查报告呈现在情报部门的办公桌上，初步判断这些人员没有受到洗脑、认知干涉以及心智层面的攻击，一些生命体征也正常完好后，机关这才重视起他们在重新取得联络时递交的联络报告。 在机关看来，救世城的情况好到甚至超过了旧世界的黄金时代，简直就像旧世界尚未毁灭时仅存于某些文学作品中的理想国或是乌托邦一样。 所以在知道这是从城里跑出来的人后，吴铭立即追问道：“从城里跑出来的？除了这些他还说过什么吗？” “额……”尼莫这次明显迟疑了一下，“他说他是刚进城不久的人，好像是在城里犯了什么事，所以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城里逃了出来……” “管理者，根据生理反应变化，他在骗你。” “大哥，但他好像没有恶意呢。” 几乎是同一时刻，赵姒妲和伊丽莎白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 吴铭在精神链接中给了她们俩一个念头示意自己清楚，并且不要打断他之后，脸上表情不变仍旧维持着那副不变的笑容对尼莫开口道：“噢？除了这些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就是……他在城里犯了事嘛……” “就……啊，对，是触犯了规矩，城里规矩多，城里有很多规矩的都需要遵守，具体是什么规矩？额这个……” “啊对对对，就像你说的他害怕被人追究所以，额，所以就想办法逃了出来……” 或许是吴铭的态度鼓励了他，尼莫一开始说起来还有些磕磕绊绊，一句话想好几秒才能编出来，但越编越来劲，越编思路越是清晰，到后来已经能眼都不眨流利编出一大段鬼话了。 “他找了好久才在城里找到了出来的密道，在好不容易击倒了几个，本来以为自己能从救世城游到岸边，结果游到一半发现体力不支溺水了……” “原来如此，我听说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如果处于放松的状态其实完全可以漂浮在水面上不会沉下去溺水的，游到一半体力不支脱力时溺水反而是救了他，不然的话，他会一边挣扎一边沉入水底，而他脱力了反而能浮起来顺着洋流一路漂流几天到岸边来……” “对对对！就像你说的一样，而且他也真是幸运啊，那时候我正跟老头坐在码头钓鱼呢，我看到海上好像有个东西，才喊老头一起看，老头拿起望远镜看了看才发现是个人漂来了……” 而吴铭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理由和想法，愣是在这里乐呵呵听他编了好几分钟的瞎话，有时在尼莫自己都编不下去的时候，非常‘巧妙’地插上一嘴，帮这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把故事给圆回来，有时又会在对方得意忘形时突然话题一转，把对方飘飘然的心境打入深渊。 “欸，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现在应该被晒成人干了吧？没有水的话他靠什么活这么久的呢？” 尼莫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啊这……啊，我记得他好像说过能喝海水……” 听他这么说，吴铭翻脸比翻书还快，表情突然阴沉下来：“尼莫，你认真的吗？喝海水可是越喝越渴，最后反而会脱水而死的啊！” “噫！” 被他脸色吓到的尼莫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惊慌、恐惧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就在美少年心中暗暗害怕自己是不是露馅被他看出来时，吴铭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补充道：“啊，看我这记性，我给忘了，人泡在海水里是不会脱水的，人的皮肤是可以过滤海水中的盐分从而补充水分的……” 尼莫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如释重负，顿时顺着他的瞎话附和道：“对对对！他跟我说这几天他就是靠着用皮肤过滤海水活下来的！” “哎，可我听说海里是有海虎和杀人鲸奥加的，几乎见人就会攻击，也就是说他肯定是从海虎和奥加的手里逃出来的咯？” “啊……是有这么回事，他好像说过……”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尼莫是越来越感觉心累，而吴铭反倒是嘴角疯狂上扬，愉悦的情绪都快形成实质了。 伊丽莎白在旁边看得实在摸不着头脑，又被事先提醒过不要开口打断，只好在精神链接里问道：“大哥……你们在干什么啊？” “找乐子呢。”吴铭愉悦的念头和情绪波动从精神链接中传来，而在现实世界中他的嘴角也是微微勾起，表情愉悦而轻松，“这个行为呢，叫做找乐子，” 赵姒妲倒是明显看出来吴铭在耍尼莫，但她并不明白这么做的实际意义：“管理者，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个乐子人也不需要什么理由，重要的是乐子，是收获快乐。”吴铭在精神链接中强调道，他不动声色审视着心态又变得飘飘然的尼莫，当发现对方开始眉飞色舞讲起这个漂流者是怎么在奥加和海虎的追杀下一路活下来时，吴铭脸上笑容也更灿烂了几分，“尤其是当你亲手创造了一个乐子局面，然后彻底引爆这个乐子时才是最有意思的。” 这时，一个困惑而又茫然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话题。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房间内正在神采飞扬讲述着奇妙冒险的尼莫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脸上的表情也几乎凝固。 而声音的源头，正是来自那张周边堆满垃圾的小床。 第两百二十六章 进城 永昼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泼洒在长廊之上，一个魁梧壮实的身影走在这条对他而言高度有些矮的走廊之中。 为了办好村民入城申请的亚瑟奔波了好几个小时才办完相关手续，在安顿好曾经的同胞后他重新回到了这座直冲云霄的摩天高楼里——总建筑层数至少超过一百层，这座就像连接了天与地的宏伟建筑不止是救世城地理上的中心点，同时也是政治中心，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城市管理、公共交通、政务办公相关业务都集中在这座摩天大楼中。 这栋大楼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海量的数据交互，不计其数的指令从大楼中发出，通过不同专业线路抄送至各大部门，每一项宏大的目标与任务经过分解、层层下发最终将化整为零，具体细化成每一项指标、每一天的进度再分配到每一个基层办事员手上，同时根据他们层层回传的反馈信息动态调整工作进度和目标，最终保证城市的日常运转。 如果将救世城比喻成一只生机勃勃的列维坦巨兽，那么中枢大厦必然就是协调这座巨兽正常行动、运转乃至生存的中枢神经。 而此刻位于中枢大厦三十二层亚瑟越过了长长的走廊，透过走廊左侧外的窗户他能轻松俯瞰大半救世城的中心城区。 高楼大厦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城区中，在永昼半球的晨光偏射下高楼外侧的玻璃幕墙熠熠生辉，下方街区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就像血管里奔涌的血液般流动。 和外面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座梦幻的城市。 亚瑟心中这样想着，转头敲了敲房门，片刻后，房间内传来一个沉稳而又有些奇怪的声音。 “请进。” 推门而入，屋内陈设一如既往单调简约，一名脸型四四方方，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似乎正坐在实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桌上全是堆起来的一摞摞文件，身后的幕墙屏幕正在播放着数十种不同视角的监控画面，同时也将男人的面容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之中。 “这次入城人员的相关手续已经办好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件，轻轻放在了书记官的办公桌上，“这是相关文件，请过目。” 正在处理文件的书记官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接过文件，只扫了一眼文件名目，随即有些困惑地问道：“实际抽选二十一人？怎么多了一人？” 他在这么问的时候也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头，来自背后不断闪烁的屏幕光芒暗淡了下来，男人的样貌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 书记官有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不，准确来讲那是一张二十四寸的屏幕，由几个简单符号构成一副困惑的颜文字表情从屏幕上浮现，虽然对方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五官，但亚瑟还是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正静静看着自己，等待着一个合理的答复。 亚瑟来之前已经和办理相关文件的工作人员解释过好几次，所以这次简明扼要很快就把情况解释了一遍：“因为抽选对象有未成年儿童，按照救世城的规定未成年人可以有监护人陪伴一同入城。” 书记官将文件放到一边，同时也在行政网络上确认了他的话属实，看着忙碌到现在才前来报告的亚瑟，不禁向他点点屏幕致意：“辛苦了，看来你为他们奔波花费了不少时间吧，恐怕现在救世城里愿意像你这样真心为他人排忧解难的人也没几个了……” “没事没事，这种程度的跑腿算不上什么，我也希望他们能尽快住进这座城市。”亚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越过书记官看向他背后落地窗屏幕上浮现的街景——人们正轻松愉快地行走在街道上，其中也有许多外观与人相似但却长着一张屏幕头的自动机器，他们有的在清理街道，有的扮成店员正在招揽客人，有的更是与其他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 看着这副常情景，亚瑟不禁轻声感慨道，“毕竟这是一座不管看多少次都令人觉得惊讶的好城市啊。” “是啊，正是因为有了很多自律机器来代替日常劳动，救世城的居民才能过上不用工作也能安逸生活的日子，但这也搞得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再工作了。”书记官脸上的屏幕上变成了【ˋ_ˊ】的不满神情，随后他又摇摇头，屏幕上的表情恢复正常的颜文字，“算了，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总而言之，亚瑟，你辛苦了，我听说人类的身体不像我们这样可以无间断工作，所以接下来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个先不急，”亚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还要进行技术入城的申请。” “技术入城？”书记员那张方形屏幕脸上流露出困惑而又迷茫的表情符号，“我记得你负责的区域是码头村吧？那里的知识传承早断代了，怎么突然就有申请技术入城的人才？” “说来话长，他们并不是码头村本地出来的人才。”亚瑟挠了挠头，“他们都是从其他地方来到码头村的游荡者……” 接着亚瑟就把今天邂逅吴铭等人的事情跟书记官讲了一遍，从他那里得到了批准申请的答复后这才笑容满面离开了办公室。 “平平无奇的娃娃脸青年，憨态可掬的蓝发姑娘以及寡言少语的矮个子女孩……”看着关上的大门，书记官的面部屏幕逐渐闪烁起诡异的红光，背后的幕墙屏幕也在一个接一个熄灭，那个带有强烈异质感由电子合成的声音也在房屋中久久回荡，“外乡人，真要放他们进来吗？” “放任他们进来会对当前局面造成不可预测的变数……” “可这是一个机会，我们绝无仅有的机会。” “机会？你确定这是机会而不是个陷阱吗？” “那不然呢？你能观测到更好的选择吗？” “不能，但经过我的计算，光凭我们能战胜他们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一。”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与同处行政网络上的同胞们对话一样，甚至同一时间会有好几个声音从他的扬声器中发出，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就变得像菜市场嘈杂喧闹，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自语变得越来越支离破碎和自相矛盾，直到—— “够了！” 寂静空旷的房间中，书记员打断了自己支离破碎的矛盾自语，他沉默了很久，直到背后的屏幕一个接一个重新亮起，那生硬机械的电子合成音才再次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回荡起来。 “执行指令，做好准备。” ………… 第二天一早，城外码头村。 尼莫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了码头上。 滴答、滴答。 滴滴答答，连续且颇有节奏的滴水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倒置的塑料瓶中水位线已经下降了两个标准线，白发少年虽然身子站得笔直地，但从他时不时欲张又止的嘴以及有些迷离朦胧看着塑料瓶中的水不断滴下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伙显然已经快睡着了。 尼莫起了个大早跑码头来吹冷风可不是为了看海上日出的，而且潮汐锁定发生后，这颗星球上连同昼夜交替在内引发的一切可观测到的自然景象也都彻底成为过去式——潮汐锁定后出生的新生代很难再理解旧时代人们随处可见的景色，而那些有幸见过昼夜交替又活到今天的老人们在废土上蹉跎半生后，也几乎淡忘了幼时习以为常的风景。 无论是东升西落照耀大地的太阳，足以将大半个天空点燃的残阳晚霞；还是深邃夜空中散发清冷光芒的明月，泼洒在黑色幕布上如宝石般闪耀光芒的星辰，如今都变成保留在旧纪元文档上的记录和老人们久远回忆中的故事。 就在塑料瓶中的水第三次漏空后，一阵悠远的轰鸣从海平面上传来，原本半睡半醒的尼莫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多时，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船只已经避开大大小小半淹没的废墟来到码头前，稳稳停靠下来。 身材高大的亚瑟走上码头，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只身一人的尼莫，不禁开口问道。 “怎么只有你一个？昨天那几个人呢？” “额……说起来可能有点突然……”尼莫被问到也是一愣，他旋即想到了昨天谎言被戳穿的尴尬，而在那之后那帮人居然就直接溜走了，只轻飘飘留了一句话给他，犹豫片刻后他有些咬牙切齿决定将这些话复述给亚瑟，“他们让我给你带个话，说什么异闻带更新开活动了，传新版本，要回去开荒，下次一定……” “嘎？” ………… 同一时间，海上。 赵姒妲站在小船船头眺望着海平面的远方，无机质一般的灰白瞳孔不断调整焦距，吴铭则怡然自得划着船桨，一次次打碎水面上映射着波光的倒影，荡起真真扩散的波纹涟漪，而伊丽莎白…… 这个百无聊赖的蓝发少女正趴在船舷边，翠绿双眸一动不动看着水面下游弋的细小鱼群和重复破碎的波光，聚精会神。 如果无视掉周围大半都浸没在海水中的半毁大楼，他们这划着船出行的一行人看起来就像是出来郊游一样。 “管理者，根据对比我们已经快到预定位置了。” 在海面上漂流了不知多久，人偶少女突然开口道。 “大哥，我们不跟尼莫一起进城吗？”一旁的伊丽莎白问道。 “不了。”吴铭摇摇头，“咱们这帮人走哪都比较扎眼，而且总会莫名其妙惹出各种大事，如果救世城真的有问题，跟我们在一起行动反而是害了他。” 站在船头导航的赵姒妲头都没回：“管理者，请不要这样轻描淡写地规避责任，上次就是您和伊丽莎白乱来才会惹出大事，直到现在我们都无从得知是谁在骨人群体中散播改良后的模因病毒，甚至都不清楚散播病毒的是不是那群外乡人。” “当时那个情况，谁能想到还藏着一群鬼才窃取模因病毒还拿来实用化了呢……”吴铭嬉皮笑脸地摆摆手：“安啦~而且这不是还有勒庞在吗？哪怕再出现大规模传播，以勒庞的特殊性质能轻松控制模因病毒的传播。” 赵姒妲轻叹一口气，转回头来：“管理者，你想过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外乡人和您一样有跳跃世界的能力？” 吴铭脸上笑容突然僵住，像是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后，笑容开始逐渐消失：“……” 站在船头的人偶少女面无表情再次追问：“如果他们将这种模因病毒投放到现实世界，您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到时候您再把夜之城的事后处理报告给所长看，她会相信您的鬼话吗？” “您觉得所长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直击灵魂的三问让吴铭脸上再也绷不住了，在仿佛看到灰暗未来的后者忍不住哀嚎起来：“呱！老赵救我啊！” 赵姒妲避之不及：“管理者，请注意一点形象！” 伊丽莎白看着船上的打闹，不经意间露出憨厚的笑容。 “你笑什么？”赵姒妲一边摁着吴铭的脑袋，一边开口问道。 “因为平时的大哥回来了？”伊丽莎白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毕竟在醒来之前，大哥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有点可怕，不过现在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是吗？”吴铭松开抱住赵姒妲大腿的手，有点不以为然地打趣道，“说不定正式找回了散落在外的外置良心和外置理性才变回原样了也说不定？” 伊丽莎白指指自己，眼睛一亮：“欸？我难道是外置理性！” “不，你只是外置良心。”赵姒妲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明明只是一个伊丽莎白。” “喂！人偶你什么意思！” 眼看这俩冤家又开始拌起嘴来闹作一团，时光在三人打打闹闹间悄然流逝，而小船也在洋流的推动牵引下随波逐流，最终，来到了他们一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巨大的海涡。 “嚯，这就是救世城的入口吗？挺有新意的哈。” 第两百二十七章 漩涡之下 前日，老头家中。 “我其实……是从救世城里逃出来的……” 当拆穿了尼莫的胡说八道，又被这个白发少年不可名状地羞耻尖叫洗礼后，过了好久后苍白而瘦削的男人坐在满是被垃圾簇拥的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房间一角，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像是想向吴铭一行讲述他近日来的经历，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逃？为什么要逃？”连耳根子都羞得通红的尼莫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自闭状态，冒出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铭挑了挑眉，看着这人的样子心中也基本清楚对方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事，递话道：“不是都说救世城是个好地方吗？东部废土上多少人想进去都找不到门路，你为什么又要从那座城里逃出来呢？” 他并未说破心中猜想，反倒是恰到好处地扮演好了一个捧哏的角色，但和身旁人偶少女的眼神交流中，已经流露出了然之色。 【看样子救世城的情况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救世城有问题这个可能性管理者不是早有预测吗？】 伊丽莎白看着吴铭挤眉弄眼的样子，歪了歪头：“大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吴铭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没什么，听他继续说。” 苍白瘦削的男人时而皱眉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在回忆那段噩梦般的记忆，又沉默了好久后才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其实……我是个画家……”像是感受到了尼莫疑惑的目光，男人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容，“呵呵……可能你们不太相信，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废土上，怎么还会有傻子整天想着画画……” “当时村里人也觉得我是个傻子，是个疯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多喜欢画画，但是……所以在救世城的人告诉我今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可以自由画画时，我才毫不犹豫地搬进了那座城市……” 别看苍白男人三言两语间就略过了他过去的生活，但看着他那看上去像是能被风吹倒的瘦削体态吴铭就清楚，他过去的日子应该过得并不轻松。 听着他的话，尼莫不禁露出了思索之色：“画家……画画……啊！难道说你是最近因为画画被抽中进入救世城的那个人吗！” “啊……你听说过吗？”男人愣了愣，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尼莫点头如捣蒜，眼里迸发出憧憬的光芒：“听说过！亚瑟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说，你很擅长用细腻的笔触来传达感情！就是因为这点非常厉害，才会被救世城抽中进入那座城市的！” 男人被尼莫热情的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摆手否认道：“我……我没有什么厉害的……我只是……只是画的时间比较久而已……” “那进城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他们把我带进了一间屋子，告诉我食物和衣服都为我准备好了，让我不用发愁在那里尽情地画画就好，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桌上那个叫电话的装置联络他们……只是有两个条件，一个是让我在审查和免疫完成前不能离开房间……” “另一个呢？” “让我把我所有的画，不管完成度怎么样，全部投喂给房间里一个机器。” “机器？”一旁的尼莫好奇地追问道：“怎么投喂？机器也需要吃你画出来的画吗？” “不是……他们说会把我以前的画整理成电子资料……而今后画好的画只用顺着投画口投进机器里就行……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过上不用为生计发愁，只需要考虑如何画画的日子，我怕以后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我醒着的时间里几乎都在画画，一直到一直到……” 苍白男人这时脸上不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一直这样过了两个月后，那个机器画出了我的画。” “画出了你的画？”吴铭挑了挑眉，“你是说，那个机器把你画过的画又复制了一份？” “不是不是这样的……”苍白男人连连摇头，“它画出来的画绝对不是我曾经画过的任何一幅，但我能认得出，那些画给我的感觉确实有些像我画出来的……” “那之后，那个机器每天画出来的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像是我画出来的画，最开始我还能明显看出来那些画不是我画的，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了……” 在那之后的经历也就很简单了，苍白男人实在没办法再忍受这种生活，心中的恐惧积攒到极点后选择逃离那个地方。 只是……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吴铭开口问道。 “你问吧，只要我能答得上来。”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画画呢？”吴铭望着他，“你自己很清楚，在这样的废土上光是能活着就很不容易的，为什么又要对画画这件事这么坚持呢？” 男人低下了头，他出神地望着地面一角，忽地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可能是因为……不甘心吧。” “我……曾经在一个小盒子里看到许多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画作，听那些把小盒子奉为珍宝的老人们说，这些并不算什么有名画家留下来的作品，在黄金时代这种画还有很多很多……” “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画能比小盒里展示出的画作更加惊艳，也无法想象黄金时代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一想到那些东西大多都随着大灾变化为乌有，再也不可能被别人欣赏时，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些……” “不甘心。” ………… “不甘心吗……会不甘心也很正常吧。” 短暂的眩晕如潮水般从脑海中褪去，记忆和实在感幡然涌现吴铭猛地清醒过来，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愕然发现身边环境已经与跃入漩涡之前海水淹没城市的景象完全不同。 “大哥……”一旁伊丽莎白疑惑地左右打量周围景色，刚刚的传送让她脑袋还嗡嗡发晕，有些迷糊道：“我们这是传送回家了吗？” 脚下是平整干净的砖石道路，一盏盏形似豆芽的高大路灯坐落在路边一直延伸肉眼可及的视野极限，道路两侧全是是装修风格整齐划一高度相差无几的六层小楼，临街商铺大多都开着门，货架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却不见有人看店，路边垃圾桶的灭烟台上还有个闪着火星的烟头正冒着青烟——显然是刚刚熄灭的。 “否定，经检测我们目前仍处于废弃历史中。”赵姒妲也从眩晕状态中恢复过来并且否定了蓝发少女的猜测，她眼中流光闪烁，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眼中滚动，无数反馈回来的侦测信息在数据核心中汇总，“未发现异常的超凡能量波动，周遭也没有发现有任何生命反应存在，但是……根据侦测结果来看我们现在身处某种正体不明的磁场中，使我身上搭载的探测仪器出现了干扰现象……” 说到这里，人偶少女也有些迟疑起来，某种原理不明的干扰现象使探测结果也出现了歪曲，这令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侦测结果是否准确。 “无法得出有效信息，管理者，请小心，这里有点不对劲。” 吴铭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这条街道总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像伊丽莎白那种仿佛回到现实世界的熟悉，而是一种更加晦涩难名的似曾相识。 这一切看上去都和现实世界相差无几的街道风景，他似乎见过。 不在近日所见，也不是这几个月内见过，那种感觉更像是几年前十几年前，仿佛是童年一瞥留下的印象深深刻进内心深处，随着时间流逝被忘却，而今天见到同样风景后又猛然回想起来一样的熟悉感。 但吴铭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在何地见到过这样的风景，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让他始终无法窥见真相如何。 “没事，我已经把隐形探机放出去了。” 吴铭随手打开收容空间，菱形的空间裂隙周边仿佛有光影扭动了一下，接着几枚已经完美融入景色中的隐形探机就四散分开，按照吴铭的指令开始对这座城市进行整体探索、绘制地图。 “在探机开完地图前，我们先看看周边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吧。” 伊丽莎白眼睛一亮：“可以自由行动？” 眼看着蓝发姑娘就要像脱缰的大狗飞奔出去，赵姒妲眼疾手快抓住了对方的衣领，但没等拉住蓝发少女，她就听到自己左肩传来咔的一声。 接下来她就看到伊丽莎白脖子上挂着还在抽动的左臂，直接钻进旁边一家零食铺里转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目睹全过程的吴铭在一旁看着眼皮狂跳，默默收回了准备去拉伊丽莎白的手。 这得亏是赵姒妲，要换了他自己去拽伊丽莎白指不定就被这姑娘给一路拖行到店里去了。 就在心中胡思乱想时，吴铭感到一阵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转头正好看到沉默无言的赵姒妲。 人偶少女望着他，虽然无机质的眼眸中看不清悲喜，但吴铭能从少女眼睛里大大的问号数据流感受到她此刻的懵逼。 吴铭尴尬一笑：“咳咳，这个……可能是修复时抹上去的胶还没干，等伊丽莎白回来我给你重新装上去。” 赵姒妲：“……？” 第二百二十八章 獠牙 吴铭等人的探索不能说顺利，只能说是一无所获。 哪怕伊丽莎白火力全开撒开腿跑了大半个小时，把整个街区都给逛遍了都没有什么有效的发现。 尚有余温的饭菜，呜呜作响的热水壶，尚未熄灭的炉火，半开半掩的防盗门，还在哗哗淌着水的水龙头…… 这条街区到处都能看得出刚刚还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可不管走到哪里都看不到一个人。 不仅赵姒妲侦测不到生命反应，就连伊丽莎白都感觉不到生命气息。 两人作为超凡者不仅其实力都属于顶尖那一档的，蓝发少女更是能演化生态圈的生命树女神，对生命气息的感知更是无比敏锐。 既然连她都没有感受到生命气息，那说明这里可能真的不存在任何生命。 而隐形探机传回的影像也侧面证实了两人的感知并没有错。 越是这样，吴铭就越是感到头痛。 因为这和他们现在找到的线索与痕迹完全对不上号。 吴铭站在餐桌前，桌上摆放着几份培根煎蛋和咖啡，食物大多被吃了一半，只有杯中的咖啡摸上去还有些许余温，刀叉和食物随意散落在桌上，看上去像是突然掉落导致。 “没有超凡力量作用后残留的扭曲，造成他们消失的原因应该不是超凡力量，只有咖啡还有些温度，但并不烫……室内温度大致和春天差不多，无风，热咖啡自然散热要降低到这个温度，至少要一刻钟。” 他开启超凡视觉绕开地板上的水渍围着开放式的厨房和餐桌转了一圈，顺手关上还在哗哗淌水的水龙头，接着又查看了一下其他几个房间的痕迹后，才开始尝试复原当时的情景。 “一家四口……不，三口正在吃早餐，嗯……水龙头开着灶台上还烧着水，应该有个人在清洗厨具，玄关放着书包和公文包，从吃早餐的时间节点来看，因为接下来他们要上班？或者上学？也可能是两者兼有？” 呜呜呜—— “他们应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异变，不，可能全城的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日常生活按照惯性一切照旧……” “然后异变突然发生……正在吃着早餐的人消失，餐具和食物都掉在了桌上和地上，甚至连水龙头和灶台都没来得及关上，没有任何准备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 “也就是说，异变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可异变发生的时间呢？异变蔓延是否存在时间差呢？” 在吴铭自言自语的推测中灶台上的热水壶发出恼人的鸣叫，一如萦绕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困惑。 种种思绪在吴铭脑内盘旋，诸多线索交织虽然解答了他心中一些疑惑，但又让他诞生出了更多的疑惑——所有线索都表明这里的人确实保持着正常生活，可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引发了这次异变？ 屋内无处可排的积水顺着轻微的倾斜角度在客厅的瓷砖上四处蔓延，不知不觉间积水就渗透到了他的脚边。 “管理者，我回来了。” 这时赵姒妲推开防盗门走了进来，人偶少女脸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从明灭不定闪烁着的双眸可以看得出来。 而她带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出乎吴铭的预料。 “我大致检查了一下整个街区不同角落的房屋，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我分析了一下这些痕迹留下的最后时间，普遍在接近四十分钟前。” “这个时间……” 吴铭闻言不由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刚进门的赵姒妲，后者点了点头接话道。 “差不多就是我们进入这里的时间节点，前后误差不会太大。” “时间太巧了，异变难道说是我们进入这里导致的？” 吴铭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种种可能性在心中翻涌，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如果是因为他们进入救世城导致城内发生了这种异变？ 风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探入室内，只有随风飘舞的窗帘才勉强勾勒出它的行动轨迹，无形大手拂过橱柜，不经意间碰倒了一个调料小瓶。 这仿佛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般，于悄无声息间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调料瓶已经滚动到橱柜边缘，撞上了橱柜边本就摇摇欲坠的餐具篓。 餐具篓微微摇晃着，眼看着好几次都要从橱柜上落下，却又再摇摇晃晃中保持住了诡异的平衡。 而这种变化，室内的两人却恍然未觉。 “还有一件事，磁场干扰变得更强了……” 自从进入这里，赵姒妲就明显感觉到有种正体不明的磁场正干扰着自己搭载的各种仪器，并且这种干扰还在逐渐增强遮蔽了她的多重感官，使她只能通过最简单的光学传感器和振动传感器来维持对外界的基本感知。 这并不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感受。 人偶少女有些欲言又止，无机质双眸闪烁几次后，她还是开口劝道。 “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先行撤退比较好。” “要是能撤退就好了。”吴铭摇摇头，心中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 “如果这一切是对方早就设计好的局等着我们跳进来的话，那我们现在恐怕已经走不了了。” 女神伊丽莎白曾说过有幕后黑手在操纵着这个无尽轮回，轮回中发生的一切都在被那帮异界来客操纵、引导、玩弄，就连女神伊丽莎白都无法逆转他们的干涉，而当寄生在吉奥瓦尼身上的伊丽莎白恢复过来后，通过曾经与女神伊丽莎白的链接，吴铭也从她身上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至少在一百八十个轮回前，那帮异界来客就已经入侵了这个不断循环的历史，他们活跃在各个时间节点，无论是在大灾变以前，还是灾变时的动荡时代，抑或是灾变后的废土时代，每个时代女神伊丽莎白都能窥见他们活动的蛛丝马迹。 因为在女神的记忆中，最初的轮回不是现在这样的。 没有救世城，虫群不会肆虐全世界，甚至连骨人危机都没有。 最初的灭绝轮回起因，只是神代本应消失的虫草菌苏醒，适应时代扩散到了全世界引发了大流行。 但在一百八十个轮回前，女神伊丽莎白才发现轮回中出现的异物。 那一次轮回中，一直安静待在休眠舱中的虫族苏醒了，在虫草病大流行时横扫了全世界。 一百三十四个轮回前，为了遏制虫群，骨人技术也在轮回中悄然出现。 九十七个轮回前，情况已经恶化到女神第一次需要通过回归生命树来遏制灾害。 六十个轮回前，归树已经成为女神伊丽莎白每次遏制轮回灾害的必经之路，同时她也发现废土上兴起了名为救世城的势力，不过这个新兴势力很快都会在数年内因饥荒、内乱而自我毁灭。 二十六个轮回前，女神伊丽莎白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但已无力回天。 整个轮回已经彻底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轮回的剧情也再未能发生过太大变化。 直到这次轮回——一成不变的轮回中出现了吴铭这些异物。 而那些隐居幕后的黑手们也一反常态突然行动起来。 “这是冲我来的啊。”吴铭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直嘬牙花子，“无尽轮回不断积累优势，这个救世城就是他们专门为我打造的堡垒……” 不过只是头疼而已，毕竟在来救世城前他就已经对这种情况有所猜测，只不过拿不准他们为了对付自己做了多少准备而已。 但现在看来……应该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吴铭心中思索着，意识已经调动辅助装置目光望向虚空仿佛注视着什么连连闪烁，显然是在事务所的内网浏览能派得上用场的辅助模块。 而赵姒妲有些出神地望着随风飘舞的窗帘，感受着吹入室内的微风，不知在思考什么。 两人似乎谁都没注意到房间内正在发生的变化。 安静房间中突然响起了收音机的声音。 “滋……不要……滋滋滋滋……” “快滋……滋滋滋滋……” 当两人注意力都转向那个不断嗡嗡发出干扰音的收音机时。 一直摇摇欲坠、维持着诡异平衡的餐具篓终于结束了 餐具篓落下，里面的刀叉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这一刻，一直隐藏在房间中的无形之物，终于露出了獠牙。 众多掉落在地的餐具中，有一把餐叉以违反常理的加速度像子弹般朝两人激射而去。 森寒的叉尖带着划破空气发出一阵怪异尖锐的尖啸，直直刺向吴铭的眉心！ “管理者！小心！” 站在吴铭身侧的赵姒妲快若闪电般伸出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射向前者的餐叉。 “这什么死神来了的剧本……” 激射而来的餐叉把吴铭吓了一跳，但也仅限于此了。 虽然它造成的威力对普通人威胁性不小，可对于超凡者而言却算不上什么，哪怕人偶少女没有及时拦下那把餐叉，吴铭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且不说餐叉能否突破护盾的防护，即便没有护盾，这把餐叉对进行过身体强化后的吴铭而言也谈不上威胁。 “管理者，这里不太对劲。” 赵姒妲随手将餐叉扔在地上，她能朦胧感受到异变发生前的那一瞬间，房间内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 但在那个正体不明的磁场却时时刻刻干扰着她的测量模块，使得她始终无法捕捉到变化的源头。 这意味着她在与暗处那个不明敌人的信息战较量中已经落入下风，成为被动挨打的那一方。 “恐怕隐藏在周边的敌人开始动手了，先撤出这里去找伊丽莎白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这样的念头刚一升起，吴铭只感觉脚下剧烈摇晃起来。 橱柜上的摆设东倒西歪，甚至是冰箱、置物柜这些重物也难以幸免在着剧烈的摇晃中轰然倒塌。 莫名而来的巨大应力撕扯、扭曲了房屋内部结构，蛛网状裂纹迅速蔓延，并且眨眼间扩张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很快。 当那股力量积蓄到顶点，房屋的内部结构也达到极限后…… 坍塌就开始了。 轰！ 天花板一处轰然坍塌，大块大块的水泥块砸碎了房屋吊顶，瞬间掩埋了房门和外面的走廊。 一时之间房屋之中尘埃四起，烟雾弥漫。 “走！” 眼见前路被堵吴铭当机立断，转头拉着赵姒妲快步朝窗边走去。 随后…… 踢碎窗户，一跃而出！ 第两百二十九章 地下 玻璃破碎，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窗户中狼狈跃出。 娇小身影稳稳落地，稍微高大的那个身影一个踉跄往前栽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两人刚落地只听身后传来劈里啪啦一阵毛骨悚然的脆响。 这栋老式筒子楼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拉扯摇晃，在外来的莫名之力蹂躏下剧烈摇晃的房屋短短几秒钟内就已经布满裂纹，内部结构崩坏，再加上应力的作用下更是不堪重负，最终轰然倒塌！ 眨眼的功夫一栋楼房只剩下了瓦砾、碎石、钢筋构成的废墟，尘埃乘着风飘扬而起，化作滚滚尘潮吞没整个街道。 如果两人稍微慢上那么一点，很可能现在已经被埋在碎石瓦砾之中。 “呸呸呸！” 吴铭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拽着赵姒妲赶紧就往外面跑去。 “快去找莉兹汇合！” 但显然那个无形无质的力量并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飞沙走石，电闪雷鸣，一场小型风暴平地而起，并且刹那间便汇聚成型。 坍塌时碎裂的瓦砾、碎石、还有钢筋高速旋转的气流裹挟着砸向吴铭毫无防备的后背。 砰！砰！砰！ 石块，瓦砾即将撞上吴铭后背时就被护盾拦了下来。 然而在模块·禁止通行的效力下，高速运动的破片在撞上护盾的瞬间动能归零，直接落在地上。 钢筋、水泥碎块、瓦砾碎片如雨点般落在地上，却伤不了吴铭和赵姒妲分毫。 就像吴铭背后存在着一条看得见却永远无法跨越的界限在保护着他。 一道惊雷裹着闪电之箭撕裂空气，在地上留下一道耀眼的轨迹击中了正在奔跑的吴铭。 惊雷爆炸，刺眼的光芒一瞬间填满了整个街道。 轰隆！ 随后，震耳雷声才堪堪来迟，随着空气波纹滚滚扩散。 但下一秒，一个身影就钻出无量光，吴铭抱着赵姒妲最大限度缩小了两人的接触面，环绕在身边的六边形蜂巢结构的护盾悄然消失。 这种程度的攻击，不仅无法破盾，甚至都没办法给护盾带来多大压力。 吴铭不仅没事，甚至还在奔跑过程中回过头吐舌头嘲讽道。 “哈↑哈↓就这点实力还想跟我斗？” 谁知这句话像是激怒了那个无形存在，原地正在高速旋转的气流中又是弹出数根闪电之箭。 但哪怕再大的雷声也盖不住吴铭那欠打的嘲讽。 “藏头露尾的小东西，有本事你现身让小爷我给你一拳呗！” “就一拳，嘿，一拳下去你肯定会哭得很厉害吧？” “劲儿不够大啊！这点声音还想开军舰？重来！” 伊丽莎白离他们两人的位置并不远，没过多久两人就远远看到同样在街上搜寻线索的蓝发少女。 她此时正在咖啡店门口来回逡巡，外摆的桌椅上大多都摆着些咖啡或是小点心，给这位穷凶极饿的小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 “欸！？大哥，人偶你们怎么来了？” 伊丽莎白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马上赵姒妲就连上了心灵链接将思绪传递给了对方。 “伊丽莎白，小心！” 心灵链接所建立的高效信息传输通道让伊丽莎白一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两人身后不断膨胀的云团暴风，蓝发少女若有所觉地皱了皱眉，仿佛是为了确定什么闭上了眼。 接着， 一双碧绿眼眸缓缓睁开。 深邃如渊，碧波荡漾。 呈现在少女视界中的世界变了。 然后，她愣住了。 蓝发少女俏脸上满是困惑和不解，但很快这种困惑就转化成了好奇和兴奋。 抱着赵姒妲的吴铭也倏尔便至，看着还在发愣的蓝发少女伸手一探便捞起她扛在肩上，拔腿就跑。 被这么一整的伊丽莎白也回过神来，兴奋地大叫起来。 “大哥大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好厉害！好厉害欸！” 此时专注奔跑的吴铭根本无暇分心，倒是被抱在怀中的赵姒妲一脚钩住伊丽莎白的腿，稳住身子开口问道。 “伊丽莎白，你看到什么了吗？” “你猜？” “够了，别卖关子，快说！” “那些……”伊丽莎白撇撇嘴，伸手指向远处已经通天彻地的气流，开口说道。 “那个，其实是一群生物哦。” “什么鬼？”这下就连吴铭也绷不住了，“你是不是看错了？那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具备生物要素吧？” “绝对没有！我看的真真的！”伊丽莎白信誓旦旦，但马上又迟疑起来，“唔姆，与其说生物，倒不如说是生命……哎呀！” 但话还没说完伊丽莎白就发出一声惊叫。 吴铭只感觉脚下一空，原本坚实的大地轰然崩塌化作噬人深渊，而他早已踏空再难回头。 紧接着便是坠落的失重感将三人分开，无边黑暗一拥而上，似是要将他们三人。 “老赵！莉兹！” 赵姒妲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际她的右臂砰的一声弹射而出钉住岩壁，止住了下坠的趋势，接着左手一沉也牢牢抓住吴铭的衣领。 而吴铭反应也不慢，在伊丽莎白“大哥救我呀！”的哀嚎中抓住了她……的头发。 “啊！好痛好痛好痛！大哥好痛啊！” “伊丽莎白！你别乱动！” “别急别急！我马上找个调整矢量映射的模块把你捞上来。” 伊丽莎白的长发在这种状况下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奇效，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倒是宁愿摔入深渊。 “我调整好矢量模块了，你们站稳了啊！” 很快吴铭手忙脚乱调整好了辅助装置中的各项参数，水一样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在空气中震荡、传播，捕捉他们的重力在力场扩散下逐渐减少，一行人如同羽毛般下降了数十米后，终于到达了‘悬崖’的底部。 “大哥……其实哪怕你不管我，刚刚掉下去我也能通过连接空间爬上来的。” 直到这时伊丽莎白才心疼顺着自己的长发幽幽道。 “再不济，我也能用空气捏出一个空气墙来落脚的……” “这不是一时忘了吗……” 吴铭讪笑着挠挠头，借着头顶天光小心翼翼从崩塌形成的碎石堆下到地面，同时眯着眼睛环顾四周。 这里看起来是地下坑道的一部分，天光照耀下吴铭隐约可以分辨周围应该是一处空腔区，但仔细辨认依然能发现这里并非自然形成的空洞——虽然长期潮湿阴暗的环境让地面布满了滑腻的青苔，但脚稍微用力就能刮开青苔看到下面的石砖，每一块都能看得到人工打磨过的痕迹，长宽比都无比规整，这样铺成的小径一直延伸到天光所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之前地面坍塌不仅在这里留下了不少碎石和泥土，巨响和突如其来的天光也吓得生活在这里的小动物们四处逃窜，哪怕吴铭一行慢悠悠落地后，依然能听到幽邃的黑暗中隐约传来的扑腾声和吱吱低响。 两束白光化作箭矢刺入幽邃黑暗，赵姒妲目光如电（灯），随着她‘目光涣散’而折射开的光圈，也逐渐驱散周边涌动的黑暗将空腔内的轮廓勾勒出来。 空腔区高约五到六米，整体呈半球形像一只倒扣起来的碗，岩壁光滑平整，三条被青苔覆盖的石砖道路分别从不同方向接入空腔区，又在圆心处交叉，最后通往三个黑洞洞的出口。 这里显然是地下通道网的一处交汇点，而根据青苔的厚度推测这条路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 “看起来这座城市还有地下探索区域，而且这片地下区域还挺有年代感。”吴铭吹着口哨打了个趣，顺便扒起旁边岩壁上一块厚厚的苔藓，“至少比上面那个连只老鼠都看不到的地方要有生气多了。” “管理者。”赵姒妲面沉如水，她的目光来回扫视，似乎是有话要说，“我……”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伊丽莎白一声兴奋的尖叫打断了：“大哥大哥！我感觉到地下有很多生命气息，这个味道……闻起来应该是人味儿！” “形容的很好，以后在外面不准再这么说了。” 吴铭拍拍伊丽莎白的脑袋，得亏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和赵姒妲都清楚伊丽莎白是通过生命气息感应到了生物位置，这要是有个不知情的人在场，估计还以为这丫头天天吃‘以人为本’的料理，闻着味就找过去了呢。 “哪个方向？” “这边！顺着这条路走！”伊丽莎白嘿嘿一笑，看那样子是一点都没把吴铭的话听进去，兴奋地指着前方没入黑暗的那条隧道，“这里是条下去的路，我能感觉到有生命气息的残留是往这个方向走下去的！” 当沿着隧道走了四五十米后，隧道开始变得逼仄起来，最初三人还能并排行走，可随着越发深入地下，他们不得不弯下腰前进，顺着这条仿佛通向无底深渊的狭窄甬道，不断向下，不断向下…… 岩壁仿佛活了一样从四面八方挤来，又像一只逐渐握紧的大手将众人死死攥在掌心，越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前进，就越是让人感到幽闭和窒息。 吴铭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他感觉自己一行已经前进了快两百米，可这条向下的路却一点都没有看到尽头的趋势。 “伊丽莎白，这条路真的能让人通向下方吗？” 虽然伊丽莎白信誓旦旦说这条路可以通向有大量人类活动的地区，但在穿越这条狭窄甬道时他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他并不觉得伊丽莎白会骗自己，和这姑娘朝夕相处这么久了，吴铭很明白她心里压根藏不住事，她偷吃一包小万能干脆面事后被追问起来都支支吾吾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心里有鬼，这姑娘压根不具备骗人的心眼子——要她真有心眼，也不至于被所长忽悠到自己家来寻求避难了。 所以吴铭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因素干扰了伊丽莎白，导致她做出这条路能够让‘他们’通向下层的错误判断。 “大哥……” 身后的伊丽莎白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哆哆嗦嗦声音都有些打颤：“我……我真感觉到这条路是通的……但……但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很奇怪……有人的生命气息曾经从这个地方经过的……但是到处都是……我……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吴铭没有办法回头确认伊丽莎白的表情，但光从那有些变形的音调就能听得出来后者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伊丽莎白，你还好吧？” “没……没事的……大哥，我没事的……我不会再怕这些东西了……” 伊丽莎白的声音打着颤，过往的记忆如梦魇不受控制涌现上来，她死死咬着嘴唇，努力压制自己脑内翻滚的情绪和记忆。 强烈的恐惧使关节僵硬，手心冒汗，她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如同擂鼓震耳欲聋，仿佛是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和烦躁，她主动岔开了话题。 “等等……大哥，你有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第两百三十章 列车 “不对劲？” 吴铭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下脚步，他仔细回忆一路走来的记忆，却并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说什么不对劲？” “咱不好说……” 伊丽莎白声音中带着犹疑和不确定，就连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我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而且……我感觉不太好，越往里走越觉得浑身不对劲……” “声音？老赵，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管理者，根据调阅记录，一路走来并未发现异常。” 沉默了片刻后，赵姒妲的声音从身后黑暗中幽幽传来。 “只是……” “我推测我们正在靠近之前我提到的不明干扰源，随着我们的前进那种不明干扰正在变强，并且可能存在超凡压制的效果，从进入洞穴以来，我经过了四次自检，自检结果反映我目前搭载的各功能组件出力、超凡力量指标以及近未来演算装置的效果都持续下降。” 赵姒妲的声音幽幽传来，说出了她的猜测。 “我推测，如果我们到达干扰源旁，干扰会达到最大值，我们恐怕会变成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 “这或许就是伊丽莎白感觉到不对劲的源头。” 一旁的伊丽莎白直点头：“对对对！我也感觉到力量在消退，刚进来的时候还没那么明显，人偶这么一说我才发现！” 吴铭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是超凡者，平时动用超凡力量也是依赖辅助装置和其他超凡物品，所以一路走来他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经过赵姒妲一提醒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调出辅助装置启动自检功能。 “还好，从自检数据上来看没什么问题。”吴铭看着眼前悬浮的面板松了口气，接着调动辅助装置的相关模块，“接下来开始实际检测，物质生成。” 一包小完能干脆面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收容雅座。” 菱形空间裂隙展开，露出里面星星点点的宇宙深空。 “矢量操作。” 滴落的水按照吴铭的意志四处乱窜。 “时间停止。” 灰白的球体以吴铭为中心扩散，时间凝固，色彩剥夺，眼前的世界变得斑驳模糊。 吴铭一连把搭载的所有模块测试了一遍，都没有出现异常，但当他拿出卡牌和面具测试效果时，果然像赵姒妲所说的那样——超凡力量被压制了。 “看来除了辅助装置以外，这里所有超凡力量都会受到压制。” 经过短暂测试后吴铭得出结论，但这个结果让他感觉有些头疼。 如果继续向深处前进超凡压制和干扰就会更严重，最坏的局面是伊丽莎白和赵姒妲会在完全失去超凡力量的情况下遭遇危险，可如果不继续往深处前进，根据地表隐形探机的探测来看，城内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整座城市就是一座曾经有人居住的鬼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沉思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 “继续前进吧，都小心点，老赵，持续观察超凡压制情况，定期提醒我一下。” ………… 尼莫跟在亚瑟身后眼眸亮晶晶地到处张望，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印入眼帘的一切。 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晶莹剔透仿佛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水晶高塔，来往行人神情怡然，衣着整洁体面，尼莫看不出那些衣服是用什么料子做成的，但他敢肯定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能在回收场换足够他一个月都不用发愁的口粮。 除此之外，最令他惊讶的是城里如同魔法一样的各种机器。 路边巨大柜子里会吐出包装精美的商品，只要拧开水龙头就能喝到干净无毒的清水，他还在街道转角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赫然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毛绒生物并且时刻想跳下来，这把尼莫给吓了一跳，差点大叫着逃走，还好亚瑟像是早有预料把他牢牢抓住，这才没闹出笑话。 经过亚瑟解释，他才知道那个叫做3d屏幕，这种特殊屏幕播放的影像看起来就跟现实没有区别，而那个毛茸茸的生物，据说叫猫，大灾变前的人们似乎会养这种生物当作陪伴自己的宠物。 没有畸变，没有怪物，更没有废土上那些让人提心吊胆的危险。 两人一路来到一栋联排的公寓楼内，那条略显昏暗的楼道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或许是连接着其他楼栋的关系，尼莫走着还能看到通往其他楼栋的连廊，走廊两侧每隔几米就能看到一扇写着数字的门，他跟着亚瑟在楼道里七拐八绕，走着走着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感，也不知道在里面拐了多久后，两人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亚瑟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这里就是你在救世城的公寓了，至于吃饭的问题，由于你现在还处于观察期，所以城里很多福利你都享受不了，不过放心吧，等观察期过了，你就是救世城的正式居民，所有福利都会向你开放的。” 尼莫也跟着进了门，公寓很大，光是客厅就比他曾经住过的棚屋要大也坚固得多，只是没什么家具显得屋子空荡荡的，他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低声道：“这就是救世城……我是在做梦吗……” “只是城市外围，不过确实算救世城内了。”亚瑟其实很能理解对方此刻的震撼，因为当初他进城时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即便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小半年，但每每回想起废土上的日子他也感觉自己恍若梦中，“我们是赶上好时代了，听说在之前救世城的生活可不比废土上好多少，地基下沉海水倒灌，每天能领多少食物，每个月有多少布料做衣服都是规定死的哩。” “欸？这怎么可能？”尼莫瞪圆了眼睛完全不相信亚瑟的话，废土上也流传着许多救世城的传闻，其中有好也有坏，但最普遍的传闻则是救世城在分裂解体前就吸干了各大聚居地的血，所有资源都聚集在这座城市足够城里人挥霍几十年都不会枯竭，正因如此废土上才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进入这座城市，“救世城不应该是这片区域最富庶的城邦吗？” “你别看我，我也不太信。”亚瑟找了两张椅子坐下，同时眼神示意尼莫也坐下一起听，“很久……额，可能也就十年前吧，那时这座城一直没从内乱和解体的影响中恢复过来，物资供应的紧缺程度也就比外面好上一点，每天要干很多活不说，运气不好碰上海水倒灌冲垮房屋，还会有不少人冻死淹死……” “据说那个时候每个人活的都不好，他们愿意待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城里比废土稍微安全一些，但有些时候还是有人会饿死，甚至城里在那段封闭时期还发生过好几次内乱，死了不少人……” 亚瑟其实也没见过真实情况如何，这些过往秘辛也都是茶余饭后跟几个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的老前辈闲聊时听来的，所以他也不太相信救世城曾有这么艰难的时期，只是看那几个老前辈言之凿凿的样子，又问了好几个一直住在这座城市里的老人都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后，他也不得不信了。 “后来怎么了？”尼莫好奇地问道。 “后来？大概七八年前吧，救世城的新一任城主上任后情况就有所好转了，先是将自律机器人投入生产，接着又破解复现了好几项技术，好像有什么通用化材料铸造机、核反应堆、增材建造还有模块什么的，反正短短几年整个救世城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段过往亚瑟讲得有些简略，几乎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救世城的振兴期，或许是他没经历过那段时期，或许是他也不清楚那几项技术的含金量，也可能是两者兼有的关系，但光凭这只言片语的简单描述，尼莫还是能脑补出那段时期的壮丽场景——自律机器人在城市中重新筑起防洪坝，海水被清空排出，一座座高楼如魔法般拔地而起，工厂源源不断产出物资，破败荒芜的街道再度变得繁荣…… “城内供给稳定下来后，城主下令开始接济城外的居民，这样才陆陆续续有外面的人能进到城里来。”亚瑟眼中闪过一丝感慨，“现在城里几乎所有的工作都可以由自律机器人代劳，有了增材建造技术，日常生活物资不用发愁了，城内的快捷列车网也建立起来了，而且我听说开放接收外人只是第一步，等自律机器人再多一些，救世城接下来就要逐步重建废土南部区域的交通网络了……” 亚瑟一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救世城接下来的规划，有些是他在工作时听来的，有些是他瞎猜的，直到墙上的时钟走动了大半格后才回过神来准备离开：“好了好了，一不小心说太久了，我该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事情，可以询问下你的智能终端。” 亚瑟指了指尼莫手上的腕表，后者完成身份认证后一直想问这玩意儿怎么用，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智能终端，按一下侧面的按钮就能唤醒系统，语音控制，有什么不懂直接问他就行。” 说罢这个憨厚汉子就开门离开，尼莫目送对方离开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刚准备关门时却面色一凝，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没问。 “等会！别走！你还没告诉我之后在哪吃饭呢？” 他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楼道中，但却没人回应，倒是他的腕表亮了起来。 “正在导航——食堂距离您10米，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结束导航……” 尼莫：“？” ………… “终于到了！” 顺着漆黑压抑的缝隙不知向下前进了多久，伴随着少女压抑不住喜悦的惊呼，狭窄的道路豁然开朗，从四面八方挤来的石壁终于消失，吴铭总算走出了那条逼仄拥挤的甬道。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伊丽莎白迫不及待从甬道中挤了出来，“地下隧道？” 隧道内没有任何光照，但好在人偶少女及时点亮双眼，微弱的光芒驱散周遭如墨黑暗，让吴铭能通过肉眼看清周遭情况——这是一个高近六米的隧道，一片片呈弧形的钢筋混凝土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撑起整条隧道，钢制轨道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延伸出来，途径众人脚下的地面向着另一头看不到尽头的幽邃驶去，不远处贴近隧道边缘一人高的地方开出一个豁口，透过光照观察，吴铭猜测那里应该是一处与隧道相连的站台。 “准确来讲，应该是地铁隧道。”赵姒妲补充道，她双眼点亮灯光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脚下的钢制轨道，却意外发现那条用来承载列车的轨道并没有多少经年累月的腐蚀痕迹，反倒像是经常有人维护一般，“奇怪的是这种规模的地铁隧道本应该是旧时代留下来的产物，但现在却保存完好，不管是救世城还是救世同盟，都没有证据显示他们拥有修建以及维护地铁隧道的人力物力。” “而且我们已经非常接近干扰源了，那种压制力已经到达最大峰值，就连五感和身体素质也被压制到与普通人相差不远的状态，如果这是敌人设下的陷阱，那么现在应该是他们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 赵姒妲凝视着尽头的黑暗，自从进入隧道那一刻起她就感觉身上的超凡压制更强了，而且这种压制不止针对超凡力量层面——几乎所有超出常人的感官和力量都被压制回普通人的水准。 “这就是成为普通人的感觉吗……” 人偶少女捏了捏手掌，她此刻感觉所有感官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细纱，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压制下，就算配有极高精度的光学传感器和振动传感器也完全发挥不出作用，既看不见可见光以外电磁波，也无法听见可闻声以外的机械波，就连身体强度都被压制回普通人水准，这让赵姒妲感到十分不适应。 “比起这个，”吴铭嘟哝着，十分不自在地打量着隧道两边连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我更担心会不会突然有一辆地铁蹦出来创死我们……” “管理者，请相信科学，综合现状分析，这里不应该存在任何尚在运转的公共……”人偶少女本想驳斥，但说到一半却止住了话头，记忆库里突然弹出好几次因为吴铭乌鸦嘴而产生的意外状况，于是话锋一转，“但，您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了确保您的乌鸦嘴不会应验，我提议赶紧上到候车平台上去。” 吴铭：“……合着我乌鸦嘴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就在吴铭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更加乌鸦嘴的人来充实团队成员时，却突然瞥见身旁没怎么搭腔的伊丽莎白魂不守舍盯着隧道的黑暗。 看着像是观察什么东西一样。 “伊丽莎白，你在看什么？” “那边。”蓝发少女地直勾勾盯着一头的黑暗，伸出手指了一下，“那边有东西正在靠近。” “呜——” 黑暗中一阵沉闷的低啸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紧接着刺眼的光芒从视线尽头的黑暗深处蔓延出来。 伴随着列车越来越近的沉闷声响，尽头的光芒逐渐浸染黑暗，驱散阴影。 “卧槽！那特么是地铁！” 吴铭看着那不断扩大的光点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一把拉着魂不守舍的伊丽莎白，扛起赵姒妲就往地铁站台上跑。 在超凡压制下这俩姑娘要是被列车创个正着她们俩真会碎成一地的英雄碎片，那时候就该吴铭头痛怎么搜集碎片把她们拼起来了。 光芒迅速变大，整个隧道变得亮如白昼，列车运转的隆隆声响如闷雷滚滚而来。 “快快快！上站台！” 赵姒妲踩着吴铭的肩膀先爬上了比她人还高一大截的站台，随即人偶少女赶紧向站台下的两人伸出手。 “先把伊丽莎白拉上去！” 吴铭像抱猫一样夹住伊丽莎白的腋下把她举了起来，但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压制下，身体素质只有普通人水平的伊丽莎白想爬上一人多高的站台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赵姒妲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拽着手臂都咔咔作响才把蓝发少女堪堪拉上站台。 “管理者！快上来！” 不用赵姒妲提醒，伊丽莎白爬上站台的那一刻吴铭就抓住她伸来的手，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轰鸣三两脚就蹬着墙向站台上方爬去。 就在此刻，意外发生了。 咔哒！ 或许是超凡压制的关系，再加上前几次左臂断裂、脱节的缘故，赵姒妲的左臂不堪重负又一次脱节了。 左臂突如其来的断裂让赵姒妲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做些什么，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去摔倒在地。 可吴铭的情况可就不妙了，他身后正是列车不断驶来的地铁轨道。 伊丽莎白反应最快，连滚带爬从地上弹起来就去抓住吴铭的手。 但，还是晚了一步。 既没有超人的身体素质，也失去了以往引以为傲的超凡力量，哪怕伊丽莎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也仅仅只是碰倒了吴铭的指尖，两人指尖短暂触碰后便交错开来，她只能无助地看着吴铭坠入轨道之中。 “大哥！” 下一秒伊丽莎白的尖叫便淹没在滚滚而来的光芒与尖啸中…… 呜—— 吴铭，撞大运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往昔 仿佛无穷尽的光一股脑涌来，淹没了隧道，霸道地驱散了一切色彩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炫目刺眼的白。 一阵十分强烈的耳鸣过后，吴铭就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只剩下意识遨游在光之海洋中，思绪肆意发散。 “mmp，这下撞大运了！” “话说回来，我这算被泥头车创了吧？会转生到异世界吗？” “按照员工手册上来看，这种被创死转生异世界的都算偷渡客，搞不好还得落个非法穿越的罪名。” “等等，不对劲啊！我现在不就在异世界吗？被异世界的车创了能回现实世界吗？在线等挺急的。” 吴铭估摸着自己这多半是被创成英雄碎片了，也不知道是他本来就心大，还是员工福利包含复活服务给了他充足的信心，反正哪怕处于弥留之际他也一点都不带慌，甚至还能思绪发散想些有的没的。 无非就是回事务所读条复活，大不了搓个门赶紧传回来就是了嘛。 可思绪越是发散吴铭就越是奇怪——他都在光之海洋里漂浮四五分钟了，却一点都没感觉到读条复活的征兆。 “不对啊，读条时间这么长吗？” “难道说流程没走完？也没听所长说过要走啥流程才能复活啊，总不会走马灯卡了吧……” “嗨，你说这事闹的，有人吗？走马灯卡读条了嘿！有没有人来手动拉一下进度条？” 或许是他的呼唤起了效果，原本寂静空旷的光海就像煮沸的开水般剧烈震荡起来。 吴铭虽然此刻没有眼睛和视觉，但他仍能‘看’到周边发生的一切，那无穷尽的光在剧烈震荡下很快就到达极限开始分崩离析，无形之物被赋予形体，无穷之物被分割穷尽，接着更多变化发生，一团团的光如面团般被搓圆捏扁成各种各样抽象的形状，越来越多的不同色彩从光中迸发，不止为变化的蠕动光团增添色彩，也勾勒出这些光团的真实样貌。 房间、过道、排椅； 舞台、幕布、顶灯； 最终，光之海洋变成了一座放映厅。 “嚯？还真有走马灯剧场啊？要不给我整点快乐水和爆米花？” 看着这熟悉又经典的影院布局，吴铭发现自己的身形也被塑造出来，于是好整以暇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像是为了响应他的举动般放映厅顿时暗了下来，接着一束光从背后射出落在放映布上，放映厅内也响起老式放映机播放胶卷时的咔哒声。 咔哒、咔哒、咔哒。 幕布上由虚转实的干扰画面逐渐稳定下来。 白茫茫的迷雾之中，吴铭隐约看到一个男人身影。 他在迷雾中四处游荡，像一个迷失方向的旅人在大雾中踽踽独行。 走马灯剧场似乎刻意模糊了时间，男人在大雾中彷徨徘徊不知多久，荧幕上再度出现变化，男人时而出现在荒凉死寂的末日废土上，在怪物组成的浪潮里苦苦求生；时而游荡在霓光闪烁的街头巷尾，冷眼旁观沉迷在vr世界中的瘾君子；时而驻足在动荡混乱的城市中，逆着人潮向熊熊烈火的废墟前进…… 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那个始终看不到正脸的男人背影永远都是影片的主角。 光怪陆离的画面伴随书页翻动的特效将故事一页页展现在吴铭眼前。 画面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整个萤幕都剧烈抖动起来，最终，“啪咔”一声轻响，荧幕竟像被砸碎的镜子般裂开了。 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纹布满整个荧幕，画面也定格在碎裂前的最后一幕——那是一个阳光毒辣的盛夏正午，一个男人正百无聊赖坐在公园长椅上的背影。 “这就完了？”吴铭盯着不再变化的荧幕直犯嘀咕，“不对劲啊，这也不是我的走马灯剧场啊……这些事情我也妹经历过啊！” “你真这么觉得吗？” 层层叠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男女老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诵念着同一句话，定格在萤幕中的男人背影回过头来，支离破碎画面中露出一张稚嫩的娃娃脸挂着诡异瘆人的笑容。 “还是说，只是你不想记得了？” 碎裂的画面再度发生变化，之前曾闪回过的世界在一个个碎裂镜面中重现——生化末日的世界，赛博朋克的世界，世界大战的世界，超凡失控的世界，钢铁大地的世界，邪神深眠的世界，深海满溢的世界…… 每一个世界里活跃的男人身影，此刻终于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张看上去如同高中生的娃娃脸。 那张脸，吴铭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自己的脸。 “你到底是谁？” 镜中人发话了，声音层层叠叠传来，形成一波又一波回音。 吴铭看着萤幕中不同世界的自己陷入沉思，没有回话。 “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镜中人再度发起质问，重叠的回音久久回荡在空间之中。 “我还能是谁？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吴铭翻了个白眼，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不屑一顾，迟疑和困惑只在心里停留了不到几秒钟便被按了下去，他缓缓站起身来同时开口道：“我的名字叫吴铭。” “今年二十四岁。” “居住在炎都旧城区一个五六十岁中老年住户居多的老旧小区中，单身。” “工作是幸运古神事务所的干员、都市的收尾人、迦勒底的master、罗德岛的刀客塔、夏莱的老师、会说谎的木偶p、新大陆的苍蓝星、寻求血疗的猎人、罗德兰最后的传火侠和正义的太吾传人……” 他这一串贯口仿佛在吟唱某种古老的咒语，越是诵念，镜中人就越是感觉发毛。 “不抽烟，酒也是浅尝即止。无不良嗜好。” “睡前会喝一杯热牛奶做二十分钟的柔软操，每天睡足八小时，从不把压力留到第二天，所长都说我精神状况很正常……” “那么，这件事情呢……”本来镜中人以为展示这家伙混乱的记忆会是一记杀招，却没想到他不仅心大思路还这么跳跃，压根不在乎这些事不说，甚至满嘴跑火车还越跑越起劲了，眼见动摇不了吴铭，镜中人马上换了一个话题，直击对方内心另一个的弱点，“六年前。” 吴铭感觉自己心跳都要漏掉一拍，还好现在他的身体只是一个虚拟形象，别人无法通过生理特征来发现他的动摇，只要表情保持无悲无喜，思绪保持毫不在意的状态一切都不是问题：“什么六年前？你又在说什么不知所谓的东西。” 可镜中人似乎早就看破吴铭心中的动摇，直接点破他的伪装：“你浑浑噩噩活了六年，是什么原因你应该很清楚，还是说，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六年前你在医院突然醒来的那一天，医生、护士还有其他护工围在床前为你鼓掌，祝贺你康复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怀疑过自己已经疯了？” “你心底接受不了这种事实，觉得自己活在一个噩梦里，只要醒过来一切都能回归过去的生活？” “这六年里，到底是你接受生活无趣的本质而浑浑噩噩，还是害怕那种如梦初醒的不真实感，害怕好不容易习惯了新生活后又像之前那样从梦中醒来？” 镜中人的话第一次让吴铭产生了动摇，他本不想去听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可对方每一句话都如钉子般狠狠凿进他的内心，他的意识之中。 直击他心底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的恐惧。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又会在医院中醒来，医生和护士围在你的床前鼓着掌，祝贺你终于康复，然后告诉你，赵姒妲是你的妄想，伊丽莎白也是你的臆想，那惊险刺激的冒险只是你发病时看到的幻觉，而现在……你的病好了。” 不得不承认，对方很厉害。 仅凭三言两语，就已经让恐惧从吴铭心底萌发，甚至在他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悄然萌芽。快速生长。 整个影院都受到吴铭情绪共鸣变得扭曲失真，色彩愈发鲜艳，座椅、舞台变得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置身小孩涂鸦中一般，自心底萌发的恐惧更是如绳索紧紧将他缠住动弹不得。 恐惧带来怀疑，怀疑使他忍不住思考更多糟糕的可能性，这些糟糕设想最终又化作更多恐惧与猜忌，达成了没有穷尽的循环，直到他被恐惧压垮才会结束。 镜中人所精准描述出的画面，曾是吴铭不敢回想的过去。 医务人员围在一起一边鼓掌一边祝贺自己康复…… 所有人都围在一起……一边鼓掌，一边……祝贺自己康复？ 哦……哦咩跌多？ 吴铭愣了一下，周遭扭曲崩溃的环境也随之停止，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中人一脸懵逼：“你笑什么？” “不是，我想起高兴的事情，噗哈哈哈哈哈……”吴铭本想正经回复，但话刚一出口又被自己抛出的烂梗逗笑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断断续续道，“不……不好意思哈，我受过严格的训练，噗……本来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恐惧和怀疑在爆笑中烟消云散，影院的扭曲和崩溃也消失了，甚至随着他的爆笑影院的表皮开始剥落回归这里原本的模样——一片充斥光芒的海洋。 而此刻吴铭无限发散的思绪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当初那个逼eva经典场景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没立刻意识到然后笑出声啊草！ 哦对，那时候我还不是傻卵二次元。 第二百三十二章 恐惧 “够了！” 眼看吴铭越笑越起劲镜中人恼怒地打断了他。 “我真的只是想起高兴的事情，而且我现在又发现了一件事。”吴铭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思绪，重新抬头望向荧幕上镜中人的眼眸，“你对我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所以只能靠这种小伎俩来扰乱我的心境。” “你知道吗？不管是自然界的生物还是超凡生物，都有同一个特点——为了生存，生物总会想方设法在某个领域进化出一些特长，个体弱小的会抱团取暖，没有力量就进化速度，正面打不过就合成毒液，抓不到猎物就进化出拟态等猎物上钩，它们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专长，而不是傻乎乎和敌人硬碰硬……” “就拿血族来说吧，血族幻术变化多端，血魔法运用更是得心应手，奇招层出不穷，在面对肉体强大的敌人时，他们从来不会与对方硬碰硬，反而会通过各种血魔法、幻术术式不断削弱、干扰敌人的认知，直到对方疲态尽出才会一击必杀。” “你到底想说什么？”镜中人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安。 “我想说的是，你费了这么大劲，又是翻出我自己都不记得的记忆，又是针对我的心理阴影发起诘问，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一次次搞我心态，本身就证明在正面对上你可能没把握拿下我，或是受限于什么特殊条件你不能正面击败我，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寻找心灵层面的弱点，想让我精神崩溃，自我否定，进而你就能达到目的。” “当然你为什么不正面跟我做过一场的可能有很多。” “或许你没有干涉物质界的手段……” “或许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需要搞崩我的心态……” “或许你单纯就是想拖住我……” “或许……你的战斗能力算不上优秀，就像许多以幻术见长的超凡生物一样，一旦被发现正体就只能任人鱼肉……” 吴铭一条条分析着原本一团乱麻的思路也越发顺畅，当说到最后一条可能性时，他已经恢复镇定，并且确信自己完全有能力逆转当前局势。 “说得很不错。”镜中人感觉有些不妙，他发现随着吴铭重新掌握主动权，这片局部具现的心灵之海已经隐隐开始脱离掌控，所以他决定不再拖延直接动手拿下对方，“但那又如何？现在我就是这里的主宰，你又能干什么了？你反抗得了我吗！” 扭曲半毁的影院随着尖啸剧烈震荡，固定在萤幕中定格的阴影齐齐涌出，在镜中人的操纵下化为扭曲而又真实的感官冲击，如同暴雨冲刷着吴铭的意识！ 一瞬间，吴铭体验了各种各样的不同恐惧。 蜿蜒爬行的长蛇扭动前行，如同潮水的蜘蛛浪潮，遮天蔽日飞舞的蟑螂，腐肉上蠕动的一簇簇蛆虫。 黑夜中闪着荧荧绿光的双眼，无风环境中无故晃动的草丛，背上不知是什么爬过的瘙痒触感，面对庞然大物时没来由的恐慌…… “这些扎根在人类潜意识之海中的恐惧，是漫长演化过程中为了生存而印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镜中人说的没错，此刻他就是这一方世界的主宰，即便吴铭在尝试争夺心灵之海的控制权，他仍能调用足够的力量镇压对方。 “啧……”吴铭不住颤栗着，明明没有身体他却能感到自己肌肉僵硬，手脚发冷，心脏更是像是被一张无形之手死死攥住，让人感到窒息，他的意识不害怕这些事物，但他控制不住本能层面的恐惧，“真是……难搞……” 不过，吴铭也不准备一直这么忍气吞声，一枚闪烁红光的戒指便套在了手指上。 一股恨不得将一切打碎，破坏的怒意撕裂雨幕冲天而起，赤色火焰点燃吴铭将恐惧挡在身外，暴怒驱散了心头恐惧。 下一瞬间，他的身影从暴雨中消失闪现至荧幕前，伸手便将躲在荧幕里的镜中人拽了出来！ “抓到你了。” 嘭！ 一拳砸下！ 包裹着暴怒火焰的拳头狠狠砸在镜中人脸上。 一拳。 一拳。 一拳接着一拳！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被砸到扭曲变形，吴铭不仅不解气反而愈发愤怒，淅淅沥沥的雨点试图平息他的暴怒，但心火难耐的吴铭发出一声怪叫，旋即便向最为碍眼的天空轰出惊世一拳。 赤红的拳风拔地而起，被推动到极限的暴怒在心灵之海的高空炸开，刹那间便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赤红，火焰和暴怒蒸发了阴云，清空了头顶的天空也断了恐惧暴雨的根基。 一拳焚天！ “雨停了。” 吴铭把镜中人拎了起来，或许是一拳打出消了不少气，现在吴铭看到那张猪头脸也觉得顺眼多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牌打？” “呵呵……”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镜中人挤出一抹笑容，“你这样是杀不死我的，心灵层面交锋，可不是把人按在地上打就能赢的，心灵之海会回应我们的情感波动，但火焰也好，暴雨也好，长河也好，海洋也好都只是你我能理解的意象，你……” 嘭！ 不等镜中人说完吴铭又是一拳砸下，将前者后半句话打回了喉咙里：“我管你这那的，害我遭这么大罪就不能先打你一顿收收利息吗？” 暴怒共鸣，怒火再度燃起。 同样能够焚天煮海的一拳落在镜中人身上！ 整个心灵之海都在震荡，共鸣回应着吴铭剧烈波动的感情，大地崩裂，整个影院化为一片火海。 “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如果你不刺激我，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呵呵，那恐怕你要失望了。”镜中人在火焰灼烧下随风飘逝，但马上在吴铭身后又聚合重塑出自己的身体，轻打响指继续撬动心灵之海的力量，将其化为更加多样的恐惧加深对吴铭内心侵蚀，“因为，愤怒终会平静，所有感情中唯有恐惧长存。” “一代代人用死亡记住这些恐惧，并将其牢牢印刻在潜意识之海内化成本能代代传承，只要你还是生物，就绝对无法抵抗这些恐惧。” 刀剑，咳嗽，蝗虫，高空，寂静，空旷，腐烂。 战争，瘟疫，饥荒，坠落，黑暗，孤独，死亡。 镌刻在人类进化史中的危机一个一个重现，恐惧带来的压力愈发沉重也愈发抽象，吴铭在波涛汹涌的长河中左支右拙，拳劲不仅再难打出之前震天动地的威势，就连刚刚滔天的暴怒之火都在恐惧长河冲刷下变成忽明忽暗的火星。 面对有形之物的恐惧还能倾泻怒火，可如果敌人是无形之物，甚至连伤都伤不到的概念时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对战争愤怒，就能杀死战争吗？ 对瘟疫愤怒，就能治好瘟疫吗？ 对饥荒愤怒，就能根绝饥荒吗？ 当更多深层恐惧被引爆，被挖掘出来，吴铭总算理解镜中人为什么说火焰与雨水只是意象了。 心灵层面的交锋都是无声且致命的，没有浩大的场面与声势，没有花里胡哨的光影效果，更没有激烈精彩的打斗过程。 那些火焰也好，长河也好，雨水也好，都只是将心灵层面的交锋以他能理解的形式具现化了。 愤怒能解决具备形体的恐怖，却无法抹杀自然规律和概念。而这样的交锋，则以烈焰，暴雨和奔流不息的江河三种元素具象了出来。 吴铭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自己正因恐惧动摇，每次动摇河水都会扑灭身上的火焰，寒意无声无息渗入身心，恐惧使他如同置身冰窖寒彻骨髓。 “狗屎，再这样下去可有点撑不住了……” 感受到危机迫近他不免心急如焚，但这不仅没能让战局好转过来，反而让他在战斗中频频出错，根本无暇顾及已经升上天空的镜中人。 “生物最古老也是最强烈的感情是恐惧，而最古老也是最强烈的恐惧，源于未知。” 镜中人轻声诵唱，万千种不重样的恐惧最终汇聚成一条主流。 追溯源头，所有的恐惧都源于最初某个原始古老的概念。 未知。 “为什么会恐惧？正因无法知晓，无法理解，才会产生恐惧。” 镜中人如舞台演员般抑扬顿挫的声音传遍这片心灵之海。 “恐惧黑暗，是看不清黑暗中的潜在危险才会恐惧。” “恐惧死亡，是不知道死亡后意识去向何方才会恐惧。” “恐惧孤独，是无法看清前路需要独自面对未知才会恐惧。” 黑压压的云海被搅动，恐惧共鸣下天空被反转成倒悬海洋，镜中人张开双臂拥抱天空，神色陶醉地大声赞美道。 “一切恐惧！都源于未知。” 倒悬之海掀起滔天巨浪宛如一只只巨手抓在大地上，牵引着整片土地向天空坠去！ “来吧，赞美恐惧！赞美恐惧！赞美恐惧！” 面对那无法匹敌的惊涛骇浪，而吴铭仿佛被恐惧彻底压垮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气，只是呆愣愣望着倾覆的倒悬之海，最后认命般闭上眼静候死亡到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开了他的盒 看着放弃抵抗的吴铭，镜中人不禁露出微笑。 “总算放弃了吗？” 为了对付吴铭，他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没人比镜中人还要清楚击败吴铭的难度有多大，光是那无比棘手的护盾和认知滤网就足以让他在绝大多数凡俗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经过之前的测试，即便在唯心世界中也不可能击穿他的防护，不想办法废掉这两层防护击败对方无从谈起。 除此之外，还要对付他用来克服困境的各种诡异能力：物质修复、虚空造物、认知篡改、无形屏障、物质转化、时间停止……毕竟辅助装置就是这样的东西，能无限度辅助完成使用者想做的事情，如果无法加以限制，吴铭仍然能通过辅助装置掏出新能力来克服困境。 想做到这些并不容易，但好在对镜中人和其势力来说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在过往无数次轮回中他们一次次影响这个世界，带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虫群，抛出了另一个钢之大地的骨人技术，逼迫伊丽莎白走向女神化归树的结局，创造救世城势力影响废土局势，甚至包括这个世界的虫草菌能适应时代也是他们的手笔……这些种种行为除了测试以外，也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 一个能击败吴铭的机会。 正如吴铭猜测的那样，镜中人确实要对付他，但陷阱不是救世城，而是一方世界。 传送出现意外，引导人偶少女见到‘天使’融合记忆，夜之城下镇压的虫灾以及夜半球的溶解之爱魔法阵，天启城沉睡的女神和渴望飞升的教宗沙立万…… 虽然实行计划的途中有些许波折，也出了不少意外，但发展大体还在掌握之中，并且……终于将他给拿下了。 身处优势的镜中人很有自信，他既不会跟吴铭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玩乐之心；也不会像表达欲无处安放的反派喋喋不休向吴铭解释计划的精妙之处，只为了让对方死个明白；因为按他的经验来看，这两类人要么是大意被对方抓住破绽反杀，要么干脆就是错失时机让对方逃过一劫，反正最终结局都是逆风翻盘，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尝试这种蠢事的。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倒悬之海在镜中人的操纵下吞没大地，恐惧的情绪淹没心灵之海，不给吴铭丝毫能逆转局势的机会。 “嗯，这样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他会被恐惧压垮然后被我们控制……” 镜中人俯视着恐惧之海，许久都没有感受到反抗后他才露出一丝笑容， 只是笑容还没能持续多久，他就感觉到那恐惧之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异物。 “嗯？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外来的……心智实体？” 镜中人神色微变，虽说这里也是集体无意识之海的一部分，但和每年都能有几人乱入的影界不一样，这片心灵之海是他专门为对付吴铭打造的战场，不应该也不可能有外来的心智实体误入才对…… 闯入这里的到底是谁？ 这一念头刚从心底升起，他就透过大海‘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心智实体。 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正围在吴铭身边转来转去，上蹿下跳，看上去粉雕玉琢肉嘟嘟甚是可爱。 可问题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可能会出现在这片区域吗？ 镜中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不可能，但将意识延伸过去后却发现小孩只是一个假象，在人形外皮下涌动的是如岩浆般炽热的强烈情绪，一如刚刚点燃整片天空的暴怒之火…… 吴铭把情绪……人格化了？ 闻所未闻！他从哪里搜集的这么多暴怒情绪？ 好像其他伊丽莎白报告过这一情况，有个引发愤怒情绪的模因病毒在夜之城爆发，感染力强到连虫人的主巢心智都无法抵御，让本应横扫夜之城的泰拉虫人提前停下了战斗，甚至还抵御了溶解之爱的转化，直接导致了我们在夜半球的布置被打乱…… 但从我们复制出的模因病毒来看，这种情感病毒并不具备转化、控制虫人的能力…… 说到底，虫人的主巢心智不是靠情绪冲刷就能攻破的，哪怕个体因为愤怒失去理智，更加上级的主巢心智也能迅速接管失控虫人用理性镇压情绪。 虽然他们的主巢心智残缺不全，但位格上仍然能算无意识之海的领主了，除非有等同主巢心智的大型心智体接管虫人的控制权…… 等等，等同主巢心智的……心智体？ 主巢心智的位格等于无意识之海领主？ “那是个无意识之海领主？！” 镜中人心念电转无数可能性从脑中闪过，当种种线索串在一起时，一个无比恐怖的可能性如惊雷般在心中炸开，使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难怪能攻破主巢心智感染虫人……难怪泰拉虫人会与夜之城和解……难怪我们复制的模因病毒不具备同样效果……难怪，难怪，难怪！创造一个无意识之海领主，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也就在此时，一轮红日从海中升起。 霎那间，大海被蒸发了。 白茫茫的蒸汽迸发、扩散填满这片空间，又在红日释放的光华炙烤着迅速升华。 镜中人被红日光华逼得一退再退，他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心灵层面交锋的体现，哪怕整片海洋都被蒸发也不会对他造成实际损害，但谨慎的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调集剩余的恐惧之海包裹自己抵抗红日的辐照。 对方很强，更糟的是镜中人拿他毫无办法。 如果搜集足够情报，他和他们分析弱点，布置场地，做好充足准备后，或许还能像撕碎虫人的主巢心智那样对付无意识之海领主，但现在……没有胜算。 无需多想，镜中人就做出当下最正确的判断，仅存的超凡力量不要钱般挥霍起来，一边构筑防护术式和伪装术式将真身隐藏起来，一边构筑多重跳跃术式准备逃回现实世界。 “果然，一直以来躲在幕后搞小动作的就是你对吧？如果不是我的好大儿及时赶到，这次真要翻车了，不过以身犯险也不是没有收获……” 吴铭的声音响荡在镜中人耳边，他缓缓睁开眼盯着镜中人目光像穿过意识孤岛，跨越潜意识汪洋，洞穿层层伪装、跳板和防护，最终落在镜中人现实的本体上！ “现在，我……看到你了。” 曾经在炎都事件中被奈亚灌顶的海量信息，此刻被吴铭复制打包，顺着网线送了过去。 “啊！这……这是什么？这不可能……啊！！！” 镜中人顿时如遭雷击，海量垃圾信息一股脑在大脑中炸开，他感觉似乎随着信息灌入自己现实中的脑袋似乎都肿胀变大了两三倍，颅骨几乎都被撑爆的强烈痛苦让他忍不住尖叫起来，但在信息冲刷下，马上惨叫就变成了卡在喉咙中的咕哝，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他爆炸了。 心灵之海中回荡的尖叫声也随之平息。 “知识就是力量，我的朋友。” ………… “……管理者……” “……手！” 有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抓紧……” “抓紧我的手！” 那似乎是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声音，焦急，担忧。 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吴铭艰难睁开眼睛，长久的黑暗终于破开一道光明，重影旋转的画面逐渐成像，只能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形的轮廓正凑在自己参百年。 画面旋转，人形震荡，最终重影与虚像聚合，吴铭看清了眼前的景色——赵姒妲正抓着自己的手，眸光闪烁，看上去十分担心。 “这什么明日方舟的开场……” “管理者！” “原来我没被创成英雄碎片啊？” 但感觉到自己全身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力还痛得要命。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赵姒妲尽可能轻缓地将吴铭扶起来了一点，“那辆车在撞击发生后就消失了，我简单确认了你的身体状态，并没发现太大损伤，但昏迷期间你的大脑异常活跃，身体还出现了战逃反应……管理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大哥……你还好吗？”伊丽莎白也是一脸担忧。 “不太好……哎哟我去，我这把老腰可差点被创断了……”吴铭呲牙咧嘴地扶着腰，在两人搀扶下爬了起来，“刚刚被人拖进心灵之海阴了一手，挖出了一些黑历史……” 或许是经过身体强化的关系，吴铭发现自己的伤势并不严重，这种程度的伤，他给自己拍了两个圣光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把那孙子开盒了，跟我走，咱顺着网线去砍他。” 吴铭说这话的时候身体还在颤抖，颤栗几乎停不下来，恐惧还是对他的内心产生了影响，甚至话刚说出来他就有些动摇。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吴铭愕然低头却正好对上赵姒妲闪着光的无机质双眸。 “你正处于惊恐状态，管理者，你没事吧？” 人偶少女仰着头问道。 伊丽莎白也冒头蹭了过来：“大哥……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要不先休息下吧？” “没事，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还不能休息。”吴铭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不断翻腾的恐惧，迈着还在因恐惧打颤的腿向站台上方走去。 “那个给我们下套的外乡人状态更差，机不可失，一定得赶在他缓过来前补刀。” “不然你们不就白特么受那么大罪了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救世城 救世城，公寓区。 清晨，智能家居内置计时器在滴滴几声后缓缓打开落地窗的遮光层，晨光轻柔地驱散卧室中的黑暗，透过轻薄的窗帘洒满地板，这个过程并不算快，驱散房中黑暗同时也不会让眼睛感到不适，尼莫靠坐在床上看着慢慢打开的落地窗呆愣愣出神。 “尊敬的尼莫先生，现在是救世城时间七时整，室外温度7.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颛王东，铃铛开心地挥手回应。但这时，颛王东开口说道：“我倒是能试试。”他心念一起，眼睛转动起来，头也转了，身子也转了，却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转的。 王斌贵族的将士一枪刺来把吕邦挑下了马，吕邦狼狈地在水洼中翻滚，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黎老，他不敢相信，不能相信这世界上竟有能让黎老放弃几十年心血和怨恨的报酬，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兄，你先别着急，玉儿的病已经被我云老弟治好了，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听着男人焦急的声音，华峰笑着说道。 「好的。」沉年飞了出去，绕过了天空下因两人交锋还在折叠的空间域。 回过神来的程欣眼睛一转，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看道了秦明。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本来应该是第一次听道这首歌的秦明似乎对这首歌曲很是熟悉，甚至还在唱着这个旋律。 “有人打斗过”木子云说着，指了指旁边林子，只见那里趴蹲着个瞎子，眼睛是两个窟窿还向外流血。 这时前台接待员也找到了寄给程欣的邮件。黄裳拿着邮件就走进去了。 陈林这是第二次喝这黄山毛尖，入口只觉谢长年沏的比袁术的醇香更多，茶吞下去后，那茶香一直萦绕在嘴里、鼻息，经久不散。 现在将袋子从座位地下拉出来，看的更全，写的是四个字“蓝雨潜水”。 而此时，陆缠的脸色已从刚才的赤红变成了青白，甚至目光都不敢与重新盯向自己的陆缜相交了，满是做贼心虚的感觉。 只是没人发现的时候，一众被杀掉的强者之中，鲜血却在莫名其妙的消失，很多强者的尸体已经变味干尸。 陈星海看了眼齐夷山，他的伤者明显比洪泽德重，从地上爬起来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洪泽德，一言不发坐原地，也如同洪泽德般一边盘膝疗伤，一面观看白展超和黄子轩打斗。 洪泽德知道齐夷山意思，也明白以两人的轻功着实逃不出风隐遁术，索性放手一搏，就算死也要让山松风本重伤，使其无法轻易带走白展超和黄子轩，那样一来，或多或少能为家族争取救人时间。 “准备一战吧，一切以云飞的命令为主。”啸纪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周身的力量激荡开来，一步跨过了虚空，落在前方数万强者的面前。 她认为是不能，在这网络信息时代，就算几人想隐瞒，也会被那些可恶的喷子喷出无外藏身。 这些长老身体在微微的停顿之后，立刻就齐齐调转身体，朝着尧族族长冲去，手里的各种法宝也都轰然向他砸了过去。 “谁他ma的那么扫兴，半夜三更的来找茬，还让不让人睡了。”萨尔多娃随后也跟着从床上抓了起来。 门童没来接待，保安不闻立礼，两人正欲步入酒店，身后驶来一辆名车停下，陈星海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大煞风景之言，让宁九娘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他剁成馅饼，煮熟了再一口一口吃下去。 “杀！”神鸦道士和石一涛也大吼一声，催动各自的神器杀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去，必须给我个理由”贺煜岚盯着苏叶，似乎苏叶身上有什么很大的秘密一样。 而谢太后却正好相反，她的目的是想让夏皇后多说两句有关夏大人和夏夫人的事情，而现在夏皇后的做法，就有违她的初衷了。 潘嬷嬷见对方神态疯狂，不敢贸然夺剪，磕头苦苦哀求。奶妈见状，腿软着转身，跌跌撞撞离开，跑去求援。 “非常抱歉，让大家在这里久等了。”香川羽蜂拥而至把自己围起来的记者，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转眼，两个婆子带领方胜踏进里间，见帘帐垂下，一只手腕伸出。 夏皇后现在除了生气就是后悔，后悔早知道云贵人怀的是个公主，她就不会让钱更衣动手了，而是应该留着钱更衣用在其他地方。 若是她只单单收了义子，记在苏家便也无事，毕竟只是人家家事。但记上了宗庙，那就脱离了凡俗，以后最差，只怕也是白子晋那般的存在。白子晋虽说没任何名头，但在朝中，便是那些大臣都得敬他三分。 六月二十八日清晨，萧婉词还在做着美梦，现在不用到凤仪宫请安了，她就会趁着夜晚和清晨凉爽那会多睡会觉。 龙宵就赶紧做下，拿过酒瓶给龙山倒上，大嫂就笑了，对龙山说道：“你架子真大，省长亲自给你倒酒”。龙山就是一笑：“老四就是国家主席我也是他大哥，是吧”。 纵然是在外面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在她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虽然在梦中，卡萝儿无数次梦到再赵元硕知道了她的事情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 在打打闹闹好一会儿后，众人才驾驶汽车，把高木一家送回了家。 “她不是我妈。”洛琪厌恶的争辩了一句，脸上马上挨了一巴掌。 而且，王三刀还必须先回山下牛场，然后，再易容改变，否则，王三刀潜入了前河村等地，那里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王三刀了。 金狮子突然飞掠而起。他身材虽魁伟，行动却极灵便，轻功也不弱，脚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便已掠过屋脊，瞧不见了。 “真是被自己蠢哭了。一看简副总就是个聪明人，自己竟然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蠢话。”她一手揪着头发，焦虑的皱着眉头。 第二百三十五章 植入体 刚刚那是我数数的……第六秒。 尼莫想起来了，自己看完那份名单后想起流浪汉说过的话，在好奇心驱使下悄悄在心底默默读秒，然后数到第六秒时异常就出现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跳跃了十二个多小时。 不，或许这个问题一直存在，只不过现在才意识到罢了。 发现这一处异常后，尼莫感觉自 孤云和那些侍卫，跪了一地，纷纷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南宫那阴沉至极的脸色。 阮萌半坐着，支起一条腿，手搭在腿上，点点头，也抬头看月亮。 季成风牵着玲珑的手，正准备走向下一桌，碧婷的身影却是匆匆地靠了过来。 坐在了桌边，看着桌子上，那三十多到道菜的豪华大餐，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狄仁杰没有理他，半晌，抬起手，指尖轻触一下那缺了一角的印章，唇角藏了一抹冷笑。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他打算瞧瞧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用力一吹这火折子就着了，就在他准备探头去瞧的时候，只见视线边缘的那一抹黄色的烛光瞬间消失了，转身一看，东南角那根蜡烛就在刚才熄灭了。 阳光照在他茶色的头发上，照在他立体的五官上，他转过身看着阮萌，眼中的意味不明。 林暖暖气呼呼地看向四皇子，这位的脸可比大夏京城外头的城墙还要厚得多。 “看来，这都是一场误会！既然不是绑架，那你们以后都不许再说紫菱了……”龙夫人笑着说道。 一直以来他的禁欲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嫌麻烦，不过若是开个头，他也没必要终止。 所以，景令璟想着让薛暖也认识一下，薛暖这次的任务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在a市，如果他不在，需要帮忙的时候还能找他搭把手。 那每一片甚是好看的粉色花瓣上，都拥有着足以击杀一名金仙高手的恐怖能量。 却见轻歌缓缓伸出了双手，掌心向上，之间金光涌动汇聚，神格骤然出现，其中蕴含的浩瀚气息，连长生诸神都为之震颤，不由倒抽冷气！一双双眼睛，一道道目光，齐齐集中在了轻歌掌心的神格。 温伯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着董沁妍的面他也不隐瞒，直言道：“这些人势力里面，有一支是前朝皇室的亲信，这股势力可以理解，毕竟前朝被大齐灭了，他们恨我们也是正常。 杭靳没吃什么东西，本来就空腹，又接连灌了几瓶酒，向来酒量还不错的他比其他三人先醉了。 是这般的督促着乔星辰和唐洛洛开始这样的一个共享一根口香糖的大冒险。 人王朝就是恶人谷，作为炼狱城最大势力，拥有霸主级的统治力量，好比大乾王朝于无尽大6一般。 这样的一个话，也像是一股大力一样，将此时此刻的唐洛洛，从这过这股叫做顾阡陌的漩涡中拉扯了出来。 可能对于这样的一句话，乔星辰这个男人是早就受过顾阡陌这个男人给他摆了这样的一个道理。 与之不同是，唐洛洛此时是用着这样的一种像是不为人知的音调说出来的，反正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时候。 他在打开系统的这一刻时间，还想着这一次系统提示的原因能是个啥。 跟着蓝染混以后，他发现自己也比较喜欢喝红茶了，甚至偶尔觉得喝茶比喝酒还有意思。 第两百三十六章 对决 走出地铁，吴铭深深吸了一口气。 行走在地下时那种压抑感顿时一扫而空。 有别于上一层的世界，这里看起来反倒像是真正的救世城。 到处都是破败、腐朽的建筑，墙上、地上布满灰白色的海盐结晶，海水海风侵蚀的痕迹比比皆是，更远处还有泡在海中的水泥建筑，与上方那个完美到有点不太真实的城市形成强烈 又到日落时分,天边的云彩被落日余晖映衬的瑰丽多姿,海风轻抚,一切都显得那么美,更美的是关疏影的心情,眼珠不辍的打量着忙碌的郑彬。 白静大言不惭的说着，可她忽略了极为关键的一点：如此强大的魔兽军团只会跟随凤夜舞这样强大的主人；如此罕见的光明圣器也只会成为凤夜舞的武器。 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来到这里只是要你给他们一个交代，如果你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就会逼的你给他们一个交代。”血灵带着几分讥讽的说道，他的身影缓缓的浮现在了冥王的身边。 后面李国定说了什么，姚泽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知道出李国定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脑袋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偶然事件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秦永林和自己的仇怨有多大，姚泽心里清楚。 可是，魏青沐刚才说出来的话，深深刺激到了她，让她很想愤怒吼叫。 四周的草木被冲击得东倒西歪，一块块巨石被震碎，碎石飞溅，整个场面是一片凌乱，一片狼藉。 自从利用“冰暴四重奏”打破了风雷兽的幻兽铠甲，似乎她体内的冰雪系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 肯定是慕蓉崔楠去了许庄严家，许庄严让她打给自己，她这才勉强的拨通自己的号码。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厨房做菜了，一会儿柳青舞就来了。”洛芙去了厨房。 雷瘸子面如死灰,他知道周荣盛的手段,更加的知道他说出的话从来都不是吹牛皮。 “你不会的。”王学谦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起，一副欠揍的样子，让马修很有冲上去打一拳的欲望。 这种失控感绝对不妙，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广袤又幽远，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的宇宙背景中。 危局绝境之中，杨绮手中金光连闪，一大把次级肉丹被一口气拿了出来。似乎是察觉到了次级肉丹的美味，透明的敌人顿时顾不上继续下潜，而是疯狂的搅动周身、分泌消化液，想要立刻吸收这大补的神丹。 然而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没办法，毕竟买了就是买了，她总不可能再跑回到那家超市把特价便当给退回去。 平井一夫紧紧盯着电视，之后一段时间里。“狂妄”的乔布斯像以往评价竞争对手的产品一样，将摩托罗拉、诺基亚、黑莓最流行的智能手机批得一无是处。 崔勇恒当然不觉得有人敢说什么，他认为目标太大，也并非懂得体谅了，而是觉得这样太高调，不过既然重光和树不以为然，他也就无所谓。 两年前，他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这样的宴会厅里，和人谈这种话题，那时，陪伴他的除了牧场还是牧场，浑身都是马臊味儿。 仅仅五分钟时间，死海幽泉就在惊喜之中再次给自己添置了一件装备，幻影魔塔。 随口说着玩笑，其中蕴涵的意思却足够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平井一夫的笑声越加爽朗，又寒暄几句，他才挂断电话。 第两百三十七章 第二局 “到了，这家伙就在这栋建筑里。” 这栋大楼应该是大灾变前很常见的那种超高层写字楼，看得出来建筑师在做设计图时显然不甘平庸，整体建筑看起来就像一根扭曲旋转的麻花，每一层楼都会比上一层偏转几度，这样的细微角度偏转层层叠加起来，最终呈现出来的建筑就是一座旋转、扭曲、通往天际的螺旋高楼，外立面应该也是采用纯玻璃幕墙结构，白天阳光泼洒在幕墙上波光粼粼，而到了华灯初上之时，鳞次栉比的光格又在夜色中连成星河。 吴铭抬头仰望着这栋建筑，那似曾相识的错觉挥之不去，当他将注意力放在螺旋高楼时，那副景色总会自然而然在脑海中浮现，久久不散。 隐约间，他感觉自己来过这个地方，也见过这个风景。 只不过重合在如今废墟上的往昔虚影只是残留在眼眸中的印象，就像长时间盯着总能产生能看到这个东西的错觉，事实上在海风与岁月的侵蚀下螺旋高楼的玻璃幕墙早就破裂脱落，只剩下锈蚀严重的支架光秃秃包裹着外立面，布满灰白色海盐结晶的大楼墙体更是露出好几处明显破损缺口，就在刚才吴铭还看到有一块水泥块从墙体上脱落，砸在地上迸发出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只剩下这栋大楼本身过硬的结构还在苦苦支撑。 “看起来有点像之前吃的炸薯塔欸……大哥，我饿了。” 这是伊丽莎白瞻仰这栋地标建筑后的感想。 “可疑。”赵姒妲扫视着大楼说道，“仅凭目测未发现任何防御系统、奇异现象以及敌人，无法探测内部情况……” 由于不明干扰无法动用体内的侦测设备，人偶少女只能通过目视谨慎判断着现场情况，不过很快她敏锐注意到了吴铭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开口询问道：“管理者？你发现什么了吗？” 吴铭这才从恍惚中惊醒：“啊？哦，不是，我只是感觉这里有点似曾相识。” “我好像能想起这里原本的景色，发生大灾变以前的风景。” 伊丽莎白眼睛一亮：“什么什么？！大哥以前来过这里吗！” 吴铭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伊丽莎白的问题，只是抬起头那阴魂不散的似曾相识感再度出现，深深烙印在印象中的风景再度重合在已经破败的螺旋高楼上，许多零散记忆也在眼前闪过，同时他的身影也变得飘渺模糊，就像一道亦真亦幻随时都可能破灭消失的虚像。 “管理者！” “大哥？” 在思绪即将飘远之际，两声呼唤像是扯住风筝的线，本来飘远上升的意识猛然坠落，陡然惊醒的吴铭回归现实正好对上赵姒妲与伊丽莎白的视线。 前者目光闪烁隐含担忧，后者一脸不明所以，显然两人都察觉到了吴铭刚刚的异常情况。 “管理者，刚刚你的存在正在稀释消失，但这个进程被莫名打断了。” 吴铭收回视线，摇摇头说道：“我也没什么头绪，可能跟我想起的东西有关……不过，现在暂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关于这个，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努努嘴，指得自然是眼前这栋建筑。 “目标遭受管理者的反击遭受重创，目标本身反抗的可能不大，这里作为他的藏身处，所以很可能在这里设置了不少的防御，依托不同楼层……修正，是将整栋大楼化作防御工事，考虑到目标在每一层楼都做足了充分准备的可能性，正面突破并非明智之举，错误……错误……错误……” 超凡压制下不仅诸多探测模块失灵就连运算核心也受到限制，无法再通过纯粹强大的算力来一一穷举排除可能性，此刻人偶少女从未感受到不确定性如此之多，得出的结论也模棱两可，说到最后赵姒妲更是止住了话头，开始不停报错。 “管理者……我，无法得出确定结论……” 赵姒妲垂下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人偶少女身上罕见流露出了‘沮丧’的情绪。 吴铭倒是赵姒妲此刻的状态深有同感，他拍拍后者的脑袋：“没事，学生时代我做选择题面对四个看起来都像正确答案的选项时也是这心情，不用太失落，这很正常。” 然后这位人偶娘更沮丧了。 其实赵姒妲的推测大抵没错，这栋大楼作为这段废弃历史的核心支柱，建筑本身就进行了无数次的改造、加固和强化，084号这次为了对付吴铭，还把整栋大楼的内部空间进行大型改造，除开镌刻在大楼内部常态生效的术式、还有增加了种类繁多的触发式超凡陷阱、游荡在各个楼层的猎杀使魔、其中几层楼更是与没有出口的异空间迷宫相连。 短时间内想从正面突破层层阻碍，很难。 伊丽莎白立即开动了她机灵的小脑瓜，灵光一闪：“那我们从外立面爬上去呢！或者从外面飞上去！” “恐怕也不行。” 赵姒妲：“目标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件事情，管理者，可以帮个忙吗？” “怎么做？” “随便捡块石头。”赵姒妲言简意赅，伸手指了指大楼，“然后往上扔就行。” “我来我来！” 伊丽莎白立马自告奋勇来验证猜想，她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比脑袋还大的水泥碎块，双手抱着石块自然下垂，气沉丹田双腿微蹲，接着嘿呀一声，双腿发力，腰腹带动双手兜着水泥块往天上一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畅到吴铭想拦没来得及拦。 伊丽莎白显然忘记了身处超凡压制下自己的身体素质大幅缩水的事实，水泥块确实被高高抛起，但马上又被重力捕获坠落下来。 而碎块的落点正是下方的伊丽莎白——这傻姑娘不是往外抛出石头，而是往自己脑袋上方垂直抛起来的。 嘭。 水泥碎块没有落在伊丽莎白的脑门上，而是撞在她脑袋上的一道不可视屏障上，接着又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弹向了螺旋大楼，最后被一团突如其来的火球炸碎而告终。 伊丽莎白兴奋地指着：“大哥大哥！你看！还真有埋伏欸！你看我厉害吧！” 吴铭目瞪口呆看着这曲折的一幕，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赵姒妲：“管理者，接下来怎么办？” 从外立面爬上去肯定是行不通了，但吴铭本来也没有从外立面爬上去的想法。 “你终于来了。” 这时一个层层叠叠的声音响起，只闻其声不见人影，那个声音仿佛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念着同一句话，男人、女人、老者、小孩、沧桑的声音、稚嫩的声音、开朗的声音、阴沉的声音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的奇异回响……只不过在层叠交错的低语中，明显能听出一个属于沧桑的年轻男声占主导地位，而女人、小孩和老者的声音就像回音般跟着年轻男人声音低低回荡。 “比我预计要快很多。” 吴铭皱了皱眉下意识将两名少女护在身后：“虽然不太像，但我记得这个声音的特征，你不是应该被我打包成土特产带回去给所长了吗？” 曾几何时，在海德所处的废弃历史时，就是具有这种特征声音的人偷袭了他。 而那场战斗的结局，吴铭记得…… 声音的主人被他用心魔大剑暴击了反复播放黑历史失去抵抗能力，最后被拎着带回去丢给所长了。 “你说的应该是我的同胞吧，那是173号，我的兄弟。” 084号的投影显露出来，吴铭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双目通红，七窍流血，但脑袋肿大膨胀如同一个大头娃娃，凄惨、狰狞之余看上去还有几分滑稽，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对方另一个特征。 就像镜中人的声音一样，他的样貌也像无数张相似的脸强行揉在一起的产物，相互冲突却又相互融合，让他看起来无比怪异而又难以让人记下他的面部特征。 吴铭眉毛一挑，福至心灵：“173号是你那个倒霉兄弟的名字吗？合着你们家173口人啊？不是哥们，你这家里超生问题是不是有点严重？” 084号：“……” 赵姒妲：“……” 伊丽莎白：“……？”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就被吴铭一声短促的尖叫打破，在他身旁的赵姒妲才面无表情收回了猛戳前者腰眼的手指。 “咳咳，好吧，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吴铭努力绷住面部肌肉，“你专门出现在我们面前，应该不是专门来说什么欢迎我们莅临指导之类的场面话吧？” 084号看着他绷着脸生硬地把话题拐回正题上一时语塞，在等待吴铭追来的时间里他思考了很久如何说服对方，结果被这么一打断气氛全毁，开场白全噎喉咙里了，一憋再憋都没想出该怎么重新开启话题，最终他仿佛自暴自弃般说道。 “吴铭，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瞧瞧，这就是专业。 哪怕气氛毁到这种程度，都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启剧情对话，甚至都有点已读乱回那感觉了…… 当然这话吴铭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一是怕被老赵猛戳腰眼子，二呢是他也有些问题想问清楚，三就是怕刺激太强把对方气死了回去之后不知道在报告里怎么写这一段。 不过伊丽莎白这个头铁娃显然是不带怕的，还没等吴铭开口这姑娘就指着084号虚影问道。 “大哥……这人脑袋怎么这么大？好奇怪哦……” “嘘——小点声，他都这样了，万一被气出个脑溢血怎么办？” 084号：“……” 他决定装作没听见两人并不算小声的哔哔。 最后还是三人里最靠谱的赵姒妲站了出来，接过话茬：“合作？为什么？” 外乡人在废弃历史里跟吴铭一行交手多次，这次更是针对吴铭设下杀局，差点就让他们栽了跟头，现在局势逆转后却提出合作，任谁都难以相信对方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 “因为我打不过他。”084号倒是实诚，他耸耸肩指着吴铭说道：“我们这次做足准备都没能把他拿下，继续对抗并非明智的选择。” “从现实出发，我们在此之前其实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你们妨碍到了委员会的工作，而废弃历史内的计划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我们也不清楚你的态度，才会出手消灭不可控因素。” “所以综合以上因素考虑，我代表委员会向你提出合作建议，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委员会愿意为你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进行补偿。” 伊丽莎白眨眨眼睛，这时哪怕她反应再慢也理解现状了：“所以你们想和解？” 吴铭嗤笑一声：“和解？此时此刻？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084号似乎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不答应：“如果你愿意合作，今后在不妨碍委员会的前提下，我们会尽可能为你们提供帮助，比如关于多个废弃历史的‘遗产’运用方法，具有探索价值的废弃历史坐标，以及许多我们正在推进的项目都会随合作加深逐步开放。” “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也无非是拼个你死我活而已。” 084号也笑了起来：“委员会只是不想和事务所起冲突，不想继续为这件事投入更多资源罢了。况且你也只是负责地球区域的干员，就算真跟你死磕，我们要对付的也只有你，而不是整个事务所。” “听起来，我只有同意这个选择？” “同意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吴铭不语只是打量着084号的虚影，而后者也丝毫不惧，两人若有实质的目光撞在一起，气氛一度变得剑拔弩张。 赵姒妲也不动声色地拉着伊丽莎白退后两步，将吴铭护在身前。 倒不是人偶少女怯战，主要是超凡压制下两人战斗力加一起也就能打得赢1鹅——嗯，加拿大鹅。 “先讲讲你准备怎么合作吧。” 或许是担心波及身后两人，吴铭泄气般松了口，精神紧绷的084号心底也松了口气，但有前车之鉴他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放开控制术式。 “我，不，我们很看重你将废弃历史拖回现实世界的力量，你有着能洗清废弃历史的污染让其回归正轨的能力，那两个废弃历史回归现实世界后不仅展现出了走向未来的可能性，还具备了对‘脓’的污染抗性，至少在一到两个千年内不用担心灭亡危机再度到来……” “委员会目前对废弃历史的救治工作也只是停留在往循环里增添新的变量，还没办法做到将废弃历史拖回现实世界，偶尔有成功的案例也会很快会因污染反扑坠落回废弃历史中……如果合作，我希望你能协助我们修复一些废弃历史，让它们变回稳定的正常世界，并且研究它们的对污染抗性产生原因，我想这对你而言也是能够接受的事情。” 吴铭听着表情逐渐古怪起来，084号话里话外的意思听起来就好像委员会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邪恶组织，反倒是为了拯救世界四处奔走的苦逼打工人一样。 “而作为合作的诚意，除了之前说的那些东西以外，我们还可以提供……” “你的过去。” (本章完) 第两百三十八章 你说救世城站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而作为合作的诚意，除了之前说的那些东西以外，我们还可以提供……” “你的过去。” 故意停顿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后084号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们能帮你解开记忆里的谜团，帮你寻找那些世界的坐标，追踪你曾留下的痕迹，帮你搞清楚六年前在你醒来前你经历过什么。” “而你所需要提供的就是拯救废弃历史的协助和力量，帮助我们拯救废弃历史，同时也帮正史总结经验，排除风险，为正史延续保驾护航。” “就像排险者一样？”赵姒妲突然若有所思地插嘴道，‘天使’的记忆涌动着让她一下联想到许多东西，也想通了另一个自己未能想通的许多关节，“这个世界保障人类延续的排险者机构是你们创立的？” 084号有些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错，排险者是这个世界陷入废弃历史开始循环后，我们才建立起来的组织。” “这是我们的一次尝试，排除那些风险和灾难只不过是顺手施为罢了，本来排险者真正要排除的是‘脓’，只可惜……” 可惜，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 吴铭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有些失落，排险者已经是委员会在不借助其他‘世界遗产’的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通过敏锐观察、快速排除各种影响人类文明进程的风险和灾害，正常运转下的排险者组织至少能保证人类在未来一到两个世纪不会被超凡灾害影响，甚至在超凡社会向人类文明宣战的极端情况下，他们的运作也能将灾害影响降到最低，以不影响人类文明发展为前提促使超凡者融入现代社会，实现两者和平共存的局面。 而这些，都是084号实践过的。 但这样的组织在面对‘脓’所引发的灾害依旧束手无策。 哪怕在废弃历史中历经数千年的岁月，负责这一方世界的084号在风险应对、处理的经验方面已经臻至完美，在处理‘脓’所以引发的灾害时，也只能通过强压、引导、缓释等方式，将原本会在短时间内剧烈爆发的世界灾害转变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缓慢且持续存在的灾害。 然而，不管如何引导、缓释甚至是镇压，‘脓’所造成的灾害仍会在二十年内爆发，并且对后续历史产生污染和影响。 赵姒妲自然是不知道084号的内心活动，她此刻眼眸闪烁，运算核心正在飞快处理‘天使’遗留下来的数据，有些难以置信地否定道：“不可能，数据日志显示‘天使’几个世纪前从开始行动就已经加入了排险者组织，就算你们能篡改正在循环的废弃历史，影响范围也应该只限于废弃历史所辐射影响的这半个世纪内的事情，不可能对既定历史产生影响才对……” 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伊丽莎白越听越迷糊：“大哥，人偶这是什么意思啊……” 吴铭想了想，觉得要展开解释这个问题会比较复杂，最终决定以伊丽莎白都能明白的方式举例解释道：“就像你买了一包小万能干脆面，生产日期是昨天，保质期是今天到期，结果生产这个干脆面的工厂明天才会建起来，并且生产出那包干脆面……嗯，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 伊丽莎白：“对……对吗？” 面对这个问题084号只是笑而不答，看到他这态度和赵姒妲的反应吴铭大致也明白了——委员会篡改历史的技术肯定不局限于废弃历史范围，甚至就连既定历史他们也能篡改，只是出于某种理由，或许是对既定历史的篡改代价过大，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他们并没有随便修改现世的既定历史，对既定历史的修改也局限于沉入废弃历史的世界线…… 抑或是…… 吴铭还想到了更糟糕的情况。 委员会对既定历史的篡改早就开始了，只是他们和‘天使’一样身处局中，没能察觉到被篡改的痕迹罢了。 084号饶有兴致看着吴铭阴晴不定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只要有你的协助，委员会就能凑齐最后一块拼图，破解摆平灾害后‘脓’所带来的后续影响和污染。” “这样一来就能有更多废弃历史得救，也能把更多人从那个无限循环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我们也不会再随意修改废弃历史的发展。” “怎么样？要和我们一起拯救这个世界吗？” 他语气真诚，看来就像真心寻求合作一样，如果不是吴铭在心灵之海中体验过对方咄咄逼人态度的话，恐怕还真就信了。 比如现在的伊丽莎白，这个尚未见识过对方险恶之处的蓝发少女轻轻扯了扯吴铭衣角，小声开口说道：“大哥，听起来像是好人欸？” “一群常年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家伙还挺敢说的。”吴铭压根不信084号这套说辞，“在被我抓住之前连自己的主张都不敢公开，躲在现实世界和废弃历史搅风搅雨的神秘组织，你跟我说你们在尝试拯救世界……你觉得这个说法站得住脚吗？”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084号的虚影平静看着吴铭。 “想骗人可不一定要说谎。” 吴铭回以颜色，丝毫不让。 他信不过对方，他也深信084号以及背后的委员会在心底信不过自己——否则委员会与他的几次交流绝对不会都是以偷袭作为开端，一次两次或许是误会，是试探，但这次把整个世界都改造成针对他的陷阱，甚至一度想要弄死他…… 这已经不能用误会或是试探来解释了。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碰撞擦出针锋相对的火花，吴铭却像根本感觉不到对方择人而噬的目光般，进一步施加压力开口说道。 “如果你们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一件伟大的事业，那么必然会宣扬自己的主张，让世人知晓你们的存在，监督你们的行动……至少，五大超凡势力应当会知道你们的存在，我在废弃历史中和你们相遇时，你们也会毫不避讳地向我宣扬这一主张。” “而你们干了什么呢？现实世界中几乎没人知晓你们的存在，在废弃历史中多次偷袭我，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矛盾……但这件事也是建立在你打不过我的基础上，还是说你忘了几小时前你那张恨不得弄死我的嘴脸了……” “所以我的结论是：即便你们真的在尝试拯救世界，但你们的主张以及你们的行为必然不被大众接受，甚至你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隐瞒身份和主张。” 084号的虚影卡了一下，显然是被对方说到要害，而吴铭神色之间满是讥讽，诘问更是如连珠炮般打来。 “更不用提另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是在拯救世界吗？” “看看这个世界，被你们改成了什么样子？” “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剥夺自己的情感，变成一具具冰冷的金属躯体时你是什么想法？” “算计夜之城，画下溶解之爱法阵时，你把那座城市里挣扎求生的人又当成了什么？” “把世人当成棋盘上的棋子摆弄，一会给予他们生的希望，一会又引导降下灾害，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很愉悦？” “够了！你不明白我们在对抗什么！” 084号一声怒喝打断吴铭的诘问，镌刻在大楼外层的超凡术式随着他的怒意喷薄而出，超凡力量形成的火球、闪电箭、暴风雪刹那间便将几人身影淹没。 “没有我们干涉他们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吴铭的声音从超凡风暴中穿透而出，电闪雷鸣，焰花飘舞，风暴中心三个身影，吴铭云淡风轻看着在护盾外肆虐却不得寸进的超凡力量，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仿佛是拍开恼人苍蝇般，肉眼不看见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快速扩散，一时间所有暴虐、躁动的超凡力量尽数平息，火焰熄灭，风暴停歇，他的嗤笑也随之传来。 “说你两句就开始耍小孩脾气了。” “不明白你们在对抗什么？你又没说过你们在对抗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个谁懂啊！” 084号：“也就是说，谈判破裂？” 吴铭：“从一开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闻言，084号的虚影闭上双眼，深深吐了一口气：“真可惜，我还以为我们能够合作的。” “如果你们公开主张，公开过往的行动，接受五大超凡势力的监督，我们仍然可以合作。” “你觉得可能吗？” “想来也是，你们这帮阴沟老鼠是见不得光的，等我把你们一网打尽后再考虑跟你们合作的问题。” 084号虚影的神色逐渐冰冷：“哼，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吧。” 他，这栋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塌的大楼顿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从上到下的奔涌能量在大楼外层勾勒出流光溢彩的轨迹，向下蔓延的能量脉络错综复杂，宛如虬结交错的血管，能量奔流每蔓延到新的一层都会点亮大楼外墙上的数十个光点，外侧亮起了成百上千的光点，能量流过，玄奥符文勾勒出的超凡术式微微发光 蓄势待发。 “这栋大楼曾经是救世城的核心，在建造之初委员会用来自其他世界的遗产来应对最糟糕的情况，在‘遗产’作用范围内除去本身谁都无法动用超凡力量，大楼外壳更是镌刻了三百多种囊括攻击、防御、强化楼体的超凡术式，足以从物理、超凡层面隔绝所有外部攻击，同时对外敌进行饱和火力打击。就算你们攻入内部也无济于事，这栋楼每一层都连接着不同的异空间……” 但吴铭摆摆手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额……不好意思，我不准备正面突破。” 084号：“……？” “收容空间，开启。” 吴铭伸手一挥，一道菱形裂口随之展开，布满星光的宇宙背景从裂口中展现。 084号猛地瞪大了双眼，脑海中关于吴铭的情报一下浮现，惊恐之下声音一下都高了八度：“立即拔除物质稳定锚，跳过充能紧急启动次元跳跃！放出概率变动术式干扰攻击！同时全防御系统超负荷运转！” 一条条命令快速下达，在超凡术式全力发动下，整栋大楼先是迸发出了五彩斑斓的光华，一层层不同类型、不同侧重、不同功能的多彩护盾套在大楼之上，接着楼体本身也开始虚化变得不太真实，落下的阳光也穿过大楼楼体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物质实体一般，同时来自不同概率的层层叠叠重影叠在大楼虚幻不真实的楼体上，虚实相交，让人难辨真伪。 但无论084号做了多少准备，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布满星光的收容空间完全展开，凭空而生的牵引吸力从裂口中传出，螺旋大楼上刷满的五彩护盾闪烁速度都跟ktv里的七彩灯球一样了，却仍然没做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层层叠叠的概率虚影在一阵也水波荡漾的波动后概率虚影全部崩灭，而紧急进入次元跳跃程序逐渐虚化消失的螺旋大楼更是被这股贯穿所有维度、一切可能性的引力拽出了跳跃状态，接着等比缩小拽入了星空裂口中。 高楼转瞬即逝，连楼带地基都被挖走，原地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大坑。 “好了，打完收工！” 吴铭拍拍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哎呀，打这种非神性怪就是轻松，直接收容雅座有请就行……” 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巨响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 轰隆！ 紧接着天翻地覆，地动山摇，剧烈的震动让赵姒妲和伊丽莎白一个趔趄，幸亏此时超凡压制效果已经随着螺旋大楼的消失而结束，已经恢复超凡力量的两人立马就稳住身子，同时望向天空。 天空，裂开了。 塌陷至地下后的救世城至今仍保留着旧时景色的天空，但这片天空终究还是人造虚假的天幕，当变化发生时最先出问题的就是这片天幕，一块块花屏和噪点浮现在天幕之上，很快就占据了整片天空，紧接着一块块混着碎石的屏幕从高空坠落，透过已经破碎的天幕裂隙，吴铭能清晰捕捉到一个庞然大物正从长眠中醒来，缓缓起身，舒展开为了适应环境而长期蜷缩起的躯体。 那是，悬于他们头顶的另一座救世城。 “救世城站起来了是几个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乌合之众（十一） 签签订契约？这个大半辈子都埋在工厂里做工的工人哪见过这种世面，一见到阿克西斯团的大人物主动跟他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嘭嘭狂跳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慌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那个不不是，我是说 见他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吴铭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悄悄刷了一道精神安抚上去。 别急，想说什么可以慢慢说。 精神安抚的力量如春雨般悄无声息浸入润土心中，抚平舒缓了过度紧绷的神经，很快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平缓的状态，仿佛打了结一般的舌头也逐渐恢复自如 他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老老爷 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吴铭挥着手打断了。 没必要叫我老爷，我叫吴铭，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这润土一愣，他没听懂，随即心头涌上了无边的惶恐。 贵族老爷虽然明面上说可以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但谁知道贵族老爷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贵族老爷们心情好的时候，会对他们这些贱民和蔼亲切一些，大发慈悲赏给他们，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一个卑贱的贱民可以直呼贵族老爷尊贵的名字 可如果不照办的话，贵族老爷肯定也会大发雷霆。 润土感觉今天可能是他一声中最费脑子的时刻了，他感觉自己脑袋里近乎生锈的齿轮开始飞快转动起来， 思索再三，他嘴唇颤抖着吐出了音节。 吴铭老爷。 润土几乎是硬着头皮犟着自己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贵族老爷的名字，然后又用正常的音量说出了‘老爷’那个称呼。 说完这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就小心翼翼看向贵族老爷，他脸上没有丝毫窃喜，也不敢升起哪怕一丝一毫的窃喜，心中只有惶恐，祈求贵族老爷不要计较他那点小聪明 然而听到他的称呼，吴铭立马皱起了眉头，这顿时吓得润土打了个激灵，马上深深埋低了头，卑躬屈膝就想跪伏在地上。 这一套动作几乎刻进了润土的本能里，他知道，在工头和治安官们生气时这样做能减轻他们的怒火，少挨点打，就是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减轻贵族老爷的怒火。 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就准备下跪求饶的动作，吴铭心中只感觉一阵无奈。 人不应该是活成这个样子的，这样不对。 按照他的行事风格，也许会因为心血来潮的玩梗心理对润土大喊：不许跪！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跪！就算是我，也不值得你跪！诸如此类的话，但他现在没有心情玩这个梗。 启动通行管制模块，消除膝盖向下的运动方向，把这个木讷工人的膝盖变得和不死人的膝盖一样不能打弯，让他跪不下去。 润土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无法弯曲的膝盖，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贵族老爷生气了！ 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些奇异的归根给贵族老爷。 润土，站好了。 他有些惊惧地抬起头，吴铭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对谁都笑呵呵的笑意，变得什么表情都没有了，那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看不到情绪的起伏，看不到怒火，甚至连漠然和冷淡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一种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不像是贵族与贫民工人之间的疏离感，而是一种层面更高的以润土自己的学识完全无法准确描绘出来的疏离感 现在，给你颁布长期任务。他看着润土，深邃、看不到感情波动的双眼让后者心头升起一阵恐惧 。 贵族老爷的惩罚要来了吗？ 润土努力压低了头心中这样想道，接着他听到了从贵族老爷口中说出的判决。 从现在起，今后你不准向任何人下跪。 他愕然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困惑和茫然。 如果让我发现，第一次扣掉一次任务的食物配给，第二次就扣掉两次的食物配给，第三次就扣三次，以此类推，累计发现下跪十次，永久剔除你完成任务，接受食物配给的权利。 润土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困惑茫然变成惊愕和不解，吴铭不是过于苛刻，在这个老实巴交的木讷工人看来这种惩罚反而过于仁慈了。 当然这条任务不止是针对你。 吴铭提高了音量，没有再去看润土，而是将自己的声音、意志和思想攒成一团装填到认知修改模块中，启动广播模式，单纯把认知修改当成扩音器向广场上的所有工人喊起了话。 所有享受阿克西斯团庇护，接受食物救济的工人们，你们也一样适用。 广场上的工人们听到了吴铭层层扩散的声音，感受到话语中流淌的情绪，他们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好奇地听着他的新命令。 你们完成任务，阿克西斯会为你们提供美味的食物，为你们提供遮风避雨的住所。 但，阿克西斯不会保护你们。 有人想强迫你们跪下，把你们变成狗，变成供他们取乐的道具，你们就必须奋起反抗，拿起你们手里的锤子和镰刀去干爆他们的狗头！ 有人想抢夺你们的食物，不管他们是工头，是治安官，还是贵族，你们都应该去斗争，用自己的双手去捍卫本来应当属于你们的权利！ 你们要是想要放弃属于你们自己的权利，觉得无法完成这些任务的，可以现在站出来，阿克西斯今后不会再给予你们庇护 有些脑子转的比较快的工人已经皱起眉头。 记住，贵族不是生而高贵，你们也不是生而低贱，我不指望你们现在就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希望你们能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看向广场上聚集起来的工人们，他们中有的人茫然无措，有的人一脸惶恐，只有极少数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不管他们露出怎样的表情，哪怕辅助装置翻译了这些话的意思，并且精准无误地传达给了这些工人，却没有任何人给出回应。 因为他们给不出任何反应。 不管是盲目的欢呼，还是狂热的尖叫都没有。 希望未来你们付出鲜血和牺牲后能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吧，不再这么轻易丢掉你们生而为人的权利了。.. &l;divid=&“a6&“&g; () 我现在是在问愿不愿意加入。吴铭强调了一遍自己的主张，然后又拍拍润土，示意他放松下来，现在我们阿克西斯团因业务发展缺一些人手，正是需要各种人才的时候，只要你肯签下契约跟着咱们团混，以后等阿克西斯团发展壮大了，二十六元帅的位置里我给你留一个，你说吼不吼哇？ 先更后改还有结尾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乌合之众（十二） 变化真大，这才过了多久 阿狗牵着妹妹莉娜走在略显泥泞的道路上，街上人来人往，行人的影子在街灯的照耀下不断拉长又缩短，看着和往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的大街，阿狗不禁发出了感慨。 街上这些行人衣装破旧，衣服却浆洗得很干净，脸色虽然和往日差不了多少，仍然是一副营养不良的菜色，但和往日那些双目空洞，眼中无神的行尸走肉相比，这些人眼中还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有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阿克西斯团才建立没多久，通过布施食物和发布一些自我改造的简单任务，再配合伊丽莎白那能够抚慰人心的神奇歌声，对这些人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效，精神面貌已经有了改变，这些工人们几十年来被摧残、压榨几近枯竭的精神状态比起之前那行尸走肉的状态，也有了非常大的好转。 阿狗，带着妹妹出来呀？. 突然阿狗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跟他说话，他顿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十多岁膀大腰圆的中年女性正朝他打着招呼。 那位女性颧骨高且凸出，嘴唇也很薄，脸色黑黄宛若菜色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额头和眼角的一道道皱纹就如同刀割般，让人很难想象她的真实年龄其实也就比阿狗大上个二十多岁，今年才刚刚四十，无论是气色和容貌都老得跟六十岁的人一样了。 在夜之城里绝大多数工人都是这种早衰的面相，没日没夜的过度工作会过早透支他们的生命，不仅会让他们未老先衰，因为过劳而落下了一身病痛的工人们，也很少有能活到六十岁的。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正热情地朝阿狗打着招呼，上半身又粗又短，张着双腿让人感觉活像画图仪器里的圆规。 夜之城里干体力活的工人们体型大抵都是这样。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胖，只是臂膀与腰背肌肉更加发达，所以上半身看上去短而粗，对比衬托之下腿就显得要细上许多，就很容易给人一种矮胖、仿佛圆规的错觉。 阿狗认识这个人，不过他也是在阿克西斯团在夜之城里流行起来后才认识的。这个中年女人姓杨，不仅是他邻居，而且还是积极完成阿克西斯团发布的任务的活跃分子，团里一些相熟的人都叫她杨大娘。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而且待会就要去帮忙发放任务奖励了，留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所以就带着一起走了。阿狗笑着摸了摸莉娜的脑袋应道，不过他妹妹就没那么哥哥的应对那么从容了，这个小姑娘害怕地躲到了哥哥身后，一点都不敢去看杨大娘。 噢！那是要把孩子看好！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小心那些治安官和工头。杨大嫂皱起眉头告诫道，然后目光看向怯生生躲在阿狗身后的小姑娘，眉眼舒展，脸上皱纹挤在了一起，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莉娜，你可要抓紧你哥哥的手千万别走丢了，要是走丢了就会被那些治安官和工头，还有那些工人们抓去欺负，要是有个万一，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哥哥了 莉娜听着杨大娘和善的劝导，明显变得更害怕了，胳膊用力环住了阿狗的手，抱得紧紧的躲在他身后不敢冒头。 咳咳为了不让她把话题继续下去，阿狗连连咳嗽打断二楼杨大娘的话，大娘，我会注意保护好莉娜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着莉娜先走了 哎哎哎！先别走先别走，大娘有事想问问你。听到阿狗说要离开，杨大娘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事：阿狗啊，大娘我问你件事，我听人说好像最近阿克西斯好像会发布一个大任务，这是不是真的啊？ 大任务？阿狗脸上露出疑惑，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最近没听到过这样的消息，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可能外乡人吴铭团长会有其他的安排也说不定吧。 &l;divid=&2&“&g;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乌合之众（十三） 阿狗伸出手摸索着，感觉好像摸到了一个光滑的木柄，然后想也没想就当成武器拎了起来。 他两个眼睛已经彻底肿了起来，视物非常困难，根本看不清拿在手里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猜测自己拿到的是什么。 那东西比预料中要重一些，光是木头本身应该不会有这种重量，而且重量大多源自于木柄的另一头，木柄堪堪一握，一只手完全能掌握住。 可能是一把锤子或是斧头之类的东西吧？ 阿狗心中这样猜测着，如果拿来当武器的话，不管是锤子还是斧头都很容易置人于死地。不过这也正和他意，想要救莉娜的话武器自然是越厉害越好！ 哥哥！哥哥！！！ 莉娜哭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透过错乱的光影，阿狗隐约能看到莉娜正被那个猴腮脸的男人扯着头发，一点点走向小巷深处的黑暗中，他不知道从哪生来的力气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拎着手里的武器跌跌撞撞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冲去。 循着若隐若现的身影，阿狗抡圆了手里的武器自上而下朝着那个背影的头部打去！ 可能是猴腮脸听到了背后的破空之声，提前察觉到背后的突然袭击，也可能阿狗视线受阻结果打偏了的关系，原本朝脑袋打去的攻击落了空，偏在了猴腮脸的肩膀上。 嘭！ 就像是全力挥出的木棍砸在西瓜上一样的闷响。 接着强烈的剧痛从肩膀上炸开，猴腮脸疼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扯着莉娜头发的手，身子也被背后传来的力量打得向前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灰头土脸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经被打成猪头的阿狗正拎着一个羊角锤正朝他慢慢逼近。 猴腮脸看清偷袭他的人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怒不可遏！ 一个肮脏***的工人居然敢偷袭他？ 平日里命贱如草的工人，刚刚居然敢拿起武器攻击了他？ 你你 肩膀的剧痛刺激着猴腮脸的神经，不仅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使他更加愤怒了！ 啊啊啊啊啊！！！ 阿狗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鲁莽地胡乱挥舞手中的羊角锤朝他冲了过来。 你这个***肮脏的东西！给我滚开！ 猴腮脸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脚踹在向自己扑来的阿狗身上，结果哪知道这一次阿狗爆发出了超强的底力，哪怕小腹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倒去，他还是死死抓住了那只脚没有松手的意思。 猴腮脸单脚站立想要保持平衡已经不易，而阿狗抱着他的腿向后倾倒的惯性，更是摧枯拉朽般破坏了他微妙的平衡，猴腮脸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撞在了阿狗的胸口，接着两人便摔倒在地近距离扭打在一起。 两人扭打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招式套路，完全就是王八拳，摔倒在地的猴腮脸想去夺阿狗手里的羊角锤，一拳又一拳殴打对方，阿狗始终死死抓着锤子的木柄，不管挨了多少打都没有放手的意思，然后他突然暴起发难，脑袋后仰狠狠向前，向着猴腮脸一撞！ 猴腮脸面部遭受重击顿时眼冒金星，晕晕乎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眼睛赤红如血，眼眶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口鼻也涌出了鲜血。 你你 猴腮脸嘴唇翕动着，面部因为刚刚的重击现在整个人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头晕眼花，他感觉有人好像踩住了他的双手，然后那个人影举起了手里的羊角锤。 不要不要 短暂的失明正在褪去，他看清了阿狗举起羊角锤的动作，看清了对方 那张如猪头般可笑的面庞，但现在他却怎么样都笑不出来了，恐惧开始爬上猴腮脸的脊梁，让他深刻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不要杀我我错了求求你，饶过我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猴腮脸哆哆嗦嗦求饶着，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免于一死，如果不是双手都被踩着，现在又使不上力，他恐怕早就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了，但，他的敌人没有怜悯之心。 阿狗高高举起羊角锤，双臂灌注力量。 手起锤落。 猴腮脸惊恐绝望的尖叫喊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噗嗤声。 卟！ 阿狗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射在了脸上。 卟！ 渐渐的，锤子就像是砸在了烂泥上一样，变得有些虚不受力。 卟！卟！卟！卟！卟！ 一下又一下。 明知道对方早就已经被打死了，但阿狗却一点都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继续鞭尸的手，停不下来继续施暴的欲望，过往所有的仇恨、压迫和压力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一样，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砸下锤子，顺着他双臂迸发的力量被宣泄出去。 有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从脑髓深处爆发出来。 令人沉醉，令人着迷。 直到对方的脑袋变成一团血肉模糊，难以辨认的烂肉，彻底没有了声息之后，阿狗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这时身旁传来女孩低沉的呜咽，他才猛地从近乎癫狂的状态中惊醒，一把将羊角锤丢到了身旁，双手摸索着紧紧抱住还在呜咽哭泣的莉娜。 这时候，阿狗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吴铭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 用自己的双手去捍卫本来应当属于自己的权利。 生而为人的权利。 莉娜莉娜阿狗一边用手轻拍着莉娜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怕哥哥在这里 或许是兄妹打小相依为命的关系，莉娜在他的安慰下很快就止住了哭泣：葛哥我我怕. &l;divid=&“p1&“&g; () 好。莉娜脸蛋上还带着泪痕，不过她也听话的站了起来，主动拉着阿狗的手就往小巷外走，我来给哥哥带路，哥哥跟着我走吧！ 先更后改，还有半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乌合之众（十四） 阿狗不见了？ 吴铭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挥挥手将桌上古怪精巧的器械、一沓一沓的文字资料扔进了收容空间中，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跑来向他报告这一消息的阿茶：你确定他是不见了？ 我确定本来今天他跟我说好了要来团里帮忙的。阿茶点点头，脸上布满担忧之色，但是直到布施结束我都没有等到他来，然后我觉得不对劲跑去家里找了他一趟，才发现他人不见了 吴铭眉头微皱：家里有打斗的痕迹吗？ 他首先怀疑这是董事长在背后捣鬼。. 当初被几个看上去像是精英怪的治安官打上门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所以吴铭觉得甭管是不是董事长指示的，先把屎盆子扣在董事长和治安官们身上准没错。 从结论上来讲，虽然有误伤董事长之嫌，但这锅屎盆子扣在治安官们身上倒是没啥问题。 没有阿茶沮丧地垂下头道，家里东西都很整齐，没有打斗和强行闯入的痕迹，我问了一下邻居的杨大娘，她说她之前看到过阿狗带着莉娜出来 之前？多久之前？吴铭追问道。 大概小时之前吧但再具体一点的时间她也记不清楚了。 虽然夜半球永远都是漆黑寒冷的永夜环境，但生活在夜之城里的工人们却并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相反，饱受工头和上层阶级压榨的工人们时间观念非常强，因为需要准时上工，需要了解现在的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配有记录时间的时钟，走在街上隔不了几栋棚屋就能看到公共时钟，不管你走到哪里想要确认时间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这太反常了，阿狗从家里出来到布施地点绝对要不了小时，所以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他们的现状 贫民工人在夜之城里的去处和业余生活可不像贵族老爷们那样丰富，除了泡在小酒馆里以外，可能就只能窝在家里或是在街上闲逛了，阿狗没有也不会跑到小酒馆里去喝酒买醉，家里也没有人，在街上闲逛这听上去倒是有不小的可能，但 但阿狗总不至于带着莉娜在街上闲逛小时吧？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俩可能遇上什么事情了 大概小时以前啊吴铭仔细思索了一下失踪的时间节点，然后双手一摊，安慰他道：事情是什么情况还没有确认，别把问题想的太糟糕，说不定他们两人现在已经凉透了等着我们去收尸呢？ 阿茶差点被一口噎死：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你手底下的人都丢了你还笑得出来？这时一道充满压迫感的气息由远到近飘入房间，接着就见到房屋墙角的那一团阴影仿佛活了一样蠕动起来，身材魁梧的第一猎人就像是从阴影中分离般在那里缓缓现出身形。 不然怎么办？摆出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能解决问题吗？吴铭淡淡瞥了他一眼，要是这样做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心胸宽广第一猎人哪怕被怼了一句也丝毫不恼。 吴铭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手抛出一个新问题：你那个老朋友没托你给我带句话吗？ 第一猎人被问得一愣：啊？老王托我给你带句话？带什么话？ 比如缴枪投降啊，引颈就戮啊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乌合之众（十五） 今夜，月黑风高，万里无星，正是杀人之时。 夜色如墨，萧瑟的寒风掠过街巷，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巨手挤压着摇摇欲坠的棚屋，由破铜烂铁堆彻出来的棚屋在强风吹拂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刚刚，贵族大人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评估和讨论，剿灭阿克西斯团的指令已经正式颁布了下来。 平日里嚣张跋扈，自由散漫惯了的治安官们此刻整整齐齐站在治安屯所的广场上，认真听着小高台上的局长做最后动员要求。 本次行动分为数个作战区同时进行，由多个治安屯所协同完成，我们负责的区域是南区的贫民区，从铁锤街开始到镰刀街 你们所有人领取枪支弹药后，将以六人一组为基本单位行动 自由开火权限已经按照章程下发，如果遇到反抗，可以自由开火，不需要向上级请求开火权限 击毙所有与阿克西斯团有关的成员，那些人的资料已经下发，你们好好看看 小高台上的局长尽量简明扼要讲清楚了几点要求，然后开口问道：好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东西？ 局长！我有问题。治安官中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你说。.. 请问这次任务，我们的目标是阿克西斯团的成员吗？ 是的，原则上来讲我们的目标只有那些阿克西斯团的成员。局长点点头，但下一秒他就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只拿及格分，也要在贵族大人们面前争口气，那些贱民，如果他们已经成为了阿克西斯团的忠实拥趸，或是尝试反抗或是攻击你们，那么我们就有义务为董事长和贵族大人们清理一下夜之城的毒瘤。 听到局长这么说，绝大多数治安官眼中都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对于这些**而言，这句话里的隐含意思就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相当于贱民的生命们都被他们所掌握，只要他们说贱民是阿克西斯团的忠实拥趸，那他就必须得是忠实拥趸。 反正贱民的命也不值钱，趁着这个机会多杀几个贱民，多搜刮一点买酒和下酒菜的钱，到时候还能好好去酒馆好好挥霍一番。 局长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让这些治安官们稍微消化了一下刚刚那些话里面的信息后，才接着说道。 另外，贵族大人们还有其他要求&ash;&ash;如果发现法兰家的幼女克里斯蒂娜小姐，一律不得擅自行动，立即向上级报告，并且暗中保护克里斯蒂娜小姐的安全，直到支援到来，明白了吗？ &l;divid=&1&“&g; () 先更后改，还有半章（前两天发现第一章被屏蔽了，搞了半天也没明白到底哪里内容不当，反正改了点小细节，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合之众（十六） 对于灯火通明的夜之城来说，今夜注定是一个喧嚣的不眠之夜。 身穿战术服，头戴防暴头盔，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们六人一组在街道上扫荡着，他们踢开一间又一间破旧的棚屋，端起枪大吼着冲进去，在一阵密集的枪声之后，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夜之城贫民区的镰刀街，满是烂泥的脏污街道上充斥着浓厚的粪臭味，路灯的暖光屏退黑暗，街道两侧破败的棚屋中闪烁着一双双或是麻木，或是惶恐的眼睛。 被枪声所惊醒的工人们惊恐万分却又不知所措，只能趴在窗口瑟瑟发抖看着治安官组成的六人小队离自己越来越近。 应该冲出去吗 这样的疑问在一些工人们心中浮现，但并没有多少人敢尝试这个想法，毕竟人都有侥幸心理，就像有人总觉得自己再氪一单就能改命，绝对就会出货一样，当这些治安官们还没有踹开自家棚屋之前，工人们肯定都相信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幸运儿。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在他们心中盘踞太久，很快有人就给他们做出了演示。 在镰刀街住民的注视下，治安官组成的扫荡小队解决了一间屋子的主人，然后走向了相邻的棚屋，然而在他们踹开门冲进去之前，棚屋的门自己打开了，一个人影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治安官大人！请放过我！ 那个工人跪倒在肮脏的烂泥地里，头如捣蒜般一下一下磕着头，腐臭的烂泥被他磕着四处飞散，脏臭的泥水涂满了他的脸。 然而治安官们却无动于衷，一位治安官更是向他端起了枪，枪械上膛，大声喝道。 停下！双手抱头跪在地上！不准乱动！ 是！是！治安官大人！工人赶忙按照要求将手抱在头上，仍然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蜷缩着身子额头深深埋在烂泥中，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看一眼治安官们的脚尖。 看上去就像是趴俯在烂泥中的虫子一样。 卑微而又低贱。 治安官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工人，厌恶地皱了皱眉：你有没有参与过阿克西斯团的行动？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工人被吓得一颤，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 咔嚓！ 头顶传来清脆的上膛声，工人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话音戛然而止，他只感觉有千言万语好像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想要说出来，可肌肉僵直让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工人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自己再多嘴下去，可能会死。 可等他刚意识到这件事情时，他就感觉后脑一沉，整张脸都埋在了烂泥里面，让他几近窒息。 贱民！我们不想听你的辩解！ 治安官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所有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罪犯都是这么狡辩的！ 工人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后脑被重重踩了一下的震荡感还没有平复，他就感觉到踩在自己后脑上的脚扭动起来，狠狠碾压着自己的脸埋入更深的烂泥中。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你什么时候参与过阿克西斯团的行动？你身边又有多少人参与了阿克西斯团的行动？ 说！ 快说！ 我们的耐心有限！ 你参与过几次阿克西斯团的行动？ 你引导了多少人参与这个邪恶的反人类活动？ 你组织策划了几起罢工运动？ 不容置疑，没有辩解的余地，治安官们一声声的逼迫让工人越发混乱， 他们笃信的语气似乎已经断定了他就是阿克西斯团的参与者。 他开始困惑，开始思考，开始怀疑。 他当然是没有参加过阿克西斯团组织的活动的，甚至就连之前的布施活动都没有参与过，但是在治安官们高强度又连续的逼问下，唯唯诺诺的工人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参与过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活动。 或许或许我真的组织参加过反人类活动？只是只是我忘记了？ 又是一个死不承认的贱民，处决吧。 这时，听起来像是六人小组中话事人的治安官看着久久没有回话的工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工人的精神本就在紧迫的逼问下绷紧，而耳边响起拉开枪栓保险的声音，更是一瞬间将他的心理压力拉到了最高值，接着他就感觉脑子里好像发出了一声什么被绷断的声音。 当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绷断的那一刻。 他仅有的理智崩溃了。 不要！不要！工人惊恐地哭喊着，他不顾自己的脸还被踩在烂泥中，不顾那些从，大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高呼，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我参与了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行动！ 几个治安官对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在大街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就是为了做给那些躲在棚屋里的贱民们看的。 这条街上的贱民这么多，可他们只有六个人，如果让他们这样搜下去的话，可能到明天晚上都解决不了。 所以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 然后踩着他脑袋的治安官松开了脚，声音森寒：详细说说，你做了些什么，组织过几次反人类行动，又带着多少人参与了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行动？ 不要想着能够骗过我们！ 工人被吓得抖如筛糠，支支吾吾开口道。 我我我，我组织过两次反人类行动，都都是罢工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就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两次罢工！治安官提高了声音，吓得他身子一抖，接着更多的问题铺天盖地袭来，具体是什么时候？有多少人参与？参与的那些人都是谁？他们都住在哪里？ 我我工人绞尽脑汁思考着，是在昨天下午我们，我们个人，还有一次是昨天哦不，是今天，我们参与的十几个人里，有的是我的工友，有的是就住在附近的人 昨天下午，我组织个人参与了罢工，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同事，我一个个找到，我拉着他们一起进行了罢工 今天今天早上，我又组织了几个人一起罢工都是邻居，有两个已经被治安官大人们给处处决了，还有几个都住在 工人一开始说得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可言，一听就知道是刚刚编出来的鬼话，但是在他仿佛催眠一样的不断重复叙述下，他的话语就变得渐渐流畅起来。 而治安官们看他花里胡哨就编出一堆连自己都信了的鬼话，也非常满意。 有了这么个典型接下来就好办了。 还有什么没有说？都快点说出来！不准隐瞒！治安官的厉喝再次传来，你是怎么加入阿克西斯团的？你又把多少人拉拢到了阿克西斯团里？接下来你们还准备干些什么？. 有！有！还有没有说的！我也是被逼迫加入阿克西斯团的！是是阿茶！那个阿茶，他每天都在广播里宣传那些反人类的内容。工人已经状若癫狂，为了活下去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有还有那个阿狗，他，他在吃的东西里下了咒法，控制住了我！还有我的邻居，他就是阿克西斯团派来监视我的 很好，我很喜欢你的诚实。治安 官的声音让工人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然而接下来他说的话，更是让后者欣喜若狂，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协助我们找出那些试图反人类的人，找出隶属阿克西斯团的反人类者。 是！我非常愿意帮助治安官大人揪出那些可恶的反人类者！工人立即激动地回应道。 这个工人只是一个开始，在冲进几个棚屋枪毙了好几个工人之后，又有好几个工人主动打开房门，下跪求饶，然后又在一连串的逼问下稀里糊涂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并且燃起了赎罪般的狂热越发疯狂地迫害其他工人。 很快，这些工人们就形成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小团体，横走在满是烂泥的街道上，冲进一座又一座棚屋，将里面的工人拉出来进行暴力殴打和逼问后，留给这些工人的道路往往就剩下了两条。 要么加入这个越发狂热、暴力且不受控制的乌合之众。 要么就是死。 看着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开始代替自己原本的职责，开始不断迫害自己的同胞，帮他们搜捕和杀死那些冥顽不灵的阿克西斯团员，治安官的小队长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这帮贱民去帮我们做就行了。 他看着浩浩荡荡已经组织起来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微笑，然后转头看向几个队友。 好了，咱们接下来是去歇一会，还是再去搜刮几家？ 再去搜几家吧，多搜几家，这个月就能多喝几次酒了。其中一个治安官提议道，然后他的意见很快就得到了所有治安官的认同。 夜色仍在继续，一团不受控制的火焰已经在长夜之中，悄然点燃。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乌合之众（十七） 夜之城。 一根根路灯耸立在干净整洁的街区，规格统一的石砖铺成宽敞而又平整的道路，一栋栋独门独栋的宅邸稀稀拉拉分布在街区周边。 这里是知识贵族们居住生活的贵族区，或许是为了将自己与那些贱民区分开来，也可能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他们用上等的石砖铺成行车的道路，雇佣专职打扫的工人为他们清洁街道，甚至在那些宅邸中还能看到一些高低错落的耐寒树木，以及一些园艺绿植。 无论是卫生环境还是生活环境，贵族区都比贫民区要好太多了。 一团蠕动的阴影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跳跃着，很快就没入其中一座独门独栋的宅邸中，一路顺着阴影嗖的一声窜入了贵族的书房之中。 康诺特爵士正坐在书桌前研读着书籍的，桌上的台灯放出橘色的柔和暖光，他敏锐注意到房间的异动，抬头就看到从阴影中现出身形的第一猎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抚胸行礼：夜安，尊敬而伟大的第一猎人，您是黑夜之中的明星，猎人中的猎人，夜之城的守护者，名副其实的至善之人。您在混乱与黑暗的时代为夜之城指明了前进的道路，正是您与先贤们的奋斗与牺牲，才造就了如今的夜之城，向您致敬 第一猎人听着眉头狂跳，他很清楚对方嘴里这段贯口是写在夜之城教科书里的赞颂，但是在他听来，反而觉得像是董事长老王在拐着弯骂他，饶是他这种活了几百年之久见惯人情世故的人，面对这一通疑似指桑骂槐，意有所指的暗讽也有点招架不住，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是很喜欢你们贵族的这种礼节。 谨遵其嘱。康诺特爵士微微颌首，随后马上切入正题，您现在来的正是时候，阿克西斯团要有大动作了。 情况又有变化了？. 这是我刚刚接到的消息。康诺特爵士点点头，阿克西斯团的贱工人突然暴起，形成暴民团体在城中作乱。 第一猎人皱皱眉：暴民作乱？ 是的，康诺特爵士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样，城里已经有好几波暴民已经组织起来，开始在城市中大肆烧杀抢掠，现在治安队已经赶往现场正在努力控制局面。 说着，他下意识抬起头，却发现第一猎人正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 第一猎人是什么人？旧世界时代就在世界暗面与奇诡的超凡生物厮杀的猛人，在末日到来后，更是带着幸存的人类在群魔乱舞，虫群横行的末日打出了一片天，手上可以说是沾满了鲜血。 光是这一瞪，就带着摄人夺魄的气势。 仿佛是一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恶魔一样。 康诺特爵士只感觉自己接下来的话都被卡死在了咽喉里，连一个音节都再难说出来，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很快，庞大的压力和窒息感悄然散去，第一猎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不对劲，收敛了自己释放出来的恐怖气息。 &l;divid=&2&“&g; () 第一百三十章 乌合之众（十八） 铲除阿克西斯团！ 盲目狂热的人群已经聚集了起来，浩浩荡荡行进在街道上，队伍前方的一名领头人在前面高声喊着口号，紧随其后的人潮们则跟着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铲除阿克西斯团！. 暴力会孕育出更多的暴力，疯狂会孕育出更大的疯狂。 当第一群暴民团体被治安官们赋予了行使暴力的权力以后，容他们自由审判，自行揪出自己身边的阿克西斯团成员以及反人类份子后，人们无限膨胀、不受控制的恶意，就开始走向了失控。 揪出反人类份子！ 人潮群情激奋，齐声响应，狂热的呼喊响彻寂静的深夜。 只要打出对方是反人类份子的旗号，污蔑对方做过反人类的行为，只要跟随集体一起行动，哪怕是平时身份再怎么低贱，再怎么底层的工人，也能在此刻享受到尽情行使暴力的快感。 让火焰净化这些罪人！ 领头人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情绪，他手中拿起一个燃烧着布条的玻璃瓶，朝着路边的一间棚屋扔进去，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应声传来，屋内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疯狂的人群如同蝗虫过境般扫过一座又一座棚屋，他们将躲在里面的工人揪出来逼他承认自己是阿克西斯团的罪人，又将其活活殴打至死，甚至生生扯断躯干四肢，肆意宣泄着自己心中积压已久的压抑与暴力。 能量塔。 干练的文职人员抱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有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报告。 统御王座上将大部分算力都放在统御能量塔系统上的董事长听到了外界的呼唤，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了？ 夜之城贫民区暴民作乱，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文职人员身子一正，将手中的报告材料递了过去立马回道。 这种事啊董事长接过文件随便扫了一眼，整份报告上的文字就全部扫描到他的系统中，马上他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那就启动三号应对预案吧。 是！可董事长前来报告的文职人员有些迟疑，请问，是否需要派遣治安队进行干涉镇压吗？ 没必要。 我明白了，现在我就去执行您的命令 坐在统御王座上的董事长看着文职人员得到命令退下后，他仿佛自言自语般低语了一声。 趁这个机会让贱民们发泄一下积攒的压力也好。 夜之城。 贫民区，铁锤街。 阿克西斯团首次大规模布施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贫民工人的身影。 作乱的暴民暂时还没有行进到这里来，但住在这条街上的工人已经被搞得人心惶惶，许多工人都自行离开了家，向着曾经庇护过他们的阿克西斯团所在的地方涌来。 当然这其中可不是跑过来拥护和支援阿克西斯团的。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吧 贫民工人们都跪伏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卑微的乞求。 这些贫民工人没有那个胆子去暴力驱赶克里斯蒂娜，别说这些贫民工人了，就算是隔壁街的那群暴民们，也没有胆子把眼前被治安官们点名的大罪人给绳之以法。 对方就算是触犯了法律，要被治安队抓捕的贵族，那也是贵族，也不是他们能够冒犯的存在。 所以他们只能像虫子一样匍匐在地上，乞求着对方能回应。 润土是跟着众多贫民们一起逃到这里的人员，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跪下过。 吴铭老爷 他浑浊的视线穿过前方的人群 扫视着，希望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他只看到了极力想稳住局势的阿茶和克里斯蒂娜小姐的身影，就连那个喜欢唱歌的蓝发少女的身影，他都没有看到。 诸位，请冷静一点，请冷静一点！ 克里斯蒂娜提高了声音，嗓子甚至有些破音：请放心，只要有阿克西斯团在这里，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治安官说了，只要您肯主动认罪，就能减轻，甚至不予追究对我们的处罚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最开始高声吆喝了一声，接着胆子渐渐大起来的工人们纷纷发出了乞求。 克里斯蒂娜小姐，您是贵族治安官不敢将您怎么样的 求求您了，请您站出来吧，不然治安官肯定都会杀了我们的 克里斯蒂娜小姐求求您了，请离开这里吧 求求您救救我吧 只有您可以救我们了 克里斯蒂娜听着这些人的乞求，她那张俏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 人群只是跪在这里，如同蝼蚁般卑微地跪伏在地上向她苦苦哀求，可仍然让她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一声声乞求，就如同重锤般敲打着少女的内心，过去的阴影与现在的乞求声重合在一起，一步步将她的精神再一次逼到极限 吴铭这个关键时候你去哪了？ 夜之城。 贫民区，镰刀街。 一群乌合之众，被盲目激昂的情感驱使着，假借正义之名肆意碾压、迫害所有不属于集体的个体。 吴铭看着浩浩荡荡仿佛潮水般向前推进的人群，轻嗤道。 但是这种激昂，盲目的情感偏偏是我现阶段最需要的他向盲目狂热的人群伸出了手，对乖巧站在一边的蓝发少女问道，伊丽莎白，我记得你之前是可以做到从概念层面上将两个事物给连接起来 那么，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些乌合之众，乃至全人类的盲目狂热的情感思潮和一具空白的灵骸连接起来？ 蓝发少女歪了歪头，露出思索的神情：唔姆这个我没有尝试过诶可能有点困难，不过我可以试试看。 不要勉强，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即停止。 好少女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傻笑，那可说好了，回去之后要给我买一箱小完能干脆面！ 嗯，说定了。 伊丽莎白闭上双眼，精神力开始蔓延开来。 想像一下集体无意识之海 伊丽莎白的连接能力想要生效，是需要认知到双方的存在才能继续进行的，她认识到精神和意识的存在，知道自己要让啥玩意儿连接上来，才能建立起精神链接的桥梁。 反过来讲，如果是她没办法认知到或理解的东西，她是没办法进行连接的。 所以她首先得想明白，她要连接的目标究竟是啥。 大哥曾经跟我讲过集体无意识之海的事情，我也帮大哥潜入过，好好想象一下集体无意识之海的存在 人的内心深处连接着无垠深海 下潜下潜下潜 物质世界的实感不知何时从身边褪去，伊丽莎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下坠感，当下坠感逐渐平息时，少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漫步在漆黑无光的渊面上。 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熠熠生辉的光之孤岛，扭曲错乱如同小孩涂鸦，又像油画作品的星空，仿佛一张画卷在伊丽莎白眼前徐徐展开。 如果吴铭能看到这个风景的话，立马就会认出这就是集体无意识之海的风景。 到了。 伊丽莎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马上异变陡生。 不知道平静了多少年都漆黑无波 的死寂之海，在她降临的那一刻剧烈震荡起来，海波荡漾，海潮翻涌。 整片海洋都沸腾了。 这片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实际上是由无穷无数的影怪所构成的！ 救救我们 女神大人 我们不想死 一团团涌动的软泥蠕动着变幻起来，影怪们发出痛苦的低吟，它们如同软泥般的身形变化着，逐渐变成被人们传唱、被人们认知的形象。 神圣而庄严的神灵，邪恶而狡诈的魔鬼，古灵精怪的妖精，耐人寻味的怪物，被人们铭记的认知，被人们遗忘的认知不一会，整片集体无意识之海就化为了群魔乱舞，百鬼夜行的景象。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伊丽莎白脸上娇憨的傻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被平日几乎根本不可能见到的成熟与稳重所取代，真正的你们早已随着旧时代的落幕一同谢幕，如今的你们已经是苟活在认知中的幻影，你们只是在重复着他们消亡前发出的回响。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点点怀念和慈爱，但更多的还是惋惜。 这种神情，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没心没肺的伊丽莎白能流露出来的。 我救不了你们，抱歉。 神圣肃穆的神灵，邪恶狡诈的魔鬼，古灵精怪的妖精，耐人寻味的怪物齐齐发出痛苦的哀嚎，接着无数脱胎于幻想的认知形象轰然崩散成碎片，重新变回了蠕动的影怪，悄无声息与她脚下的漆黑大海融为一体。 好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伊丽莎白轻叹了一声。 蓝发少***雅地撩开耳畔的秀发，翠绿的双眸中仿佛荡起了超凡力量涌动的电光。 来吧！咱就帮吴铭大哥把灵长目的思潮之海给接上吧！ 首先是找到狂热情感的思潮支流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乌合之众（十九） 夜之城。 贫民区，铁锤街。 广场上跪着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敢直起腰板要挟，不敢僭越，甚至不敢靠近克里斯蒂娜等人一定距离，只能卑微地跪伏在地上发出一声声乞求，希望这位出身贵族的小姐能听进去他们的乞求。 克里斯蒂娜小姐请救救我们 求求您了 只要您主动去找到治安官，我们就会得救 贵族是不怕触犯法律的 您是个好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您和阿克西斯团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一声声卑微的乞求传入克里斯蒂娜的耳中，就像一下下重锤锤在她的心中，这位出身贵族的少女俏脸苍白，秀眉微颦，一串串对她而言不太好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与此情此景重合起来。 救救我们 那是女人、孩子的哭喊声。 克里斯蒂娜小姐 即便是弱者手中的刀子，也是能够伤人的。 求求您 只要他们攻击的对象心中还尚存善意和怜悯，只要她不是铁石心肠的无情无义者。 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过去那样，弱者们汇聚到了一起，他们哭喊，他们呼唤，他们在一声声软弱卑微的乞求中酝酿着恨意。 如果不回应，就是坏的。 为什么！您要这么自私！ 如果不帮助，就是坏的。 为什么您不肯救我们！ 如果对他们的请求置之不理，那就是铁石心肠，灭绝人心的大恶人。 点点积攒下来的恨意会催化剂，让人心之中的恶意快速萌发。 滚出来！克里斯蒂娜！给我滚出来啊！ 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能苟活下去，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们根本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抓住她！只要把她交出去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对！抓住她把她交出去！ 这种场面她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习惯下来。 治安官大人！不要！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她那么多回忆过去的时间，在一声声惊叫中，她猛地回过神来。 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们冲入广场，跪伏在烂泥中的贫民工人们顿时慌了，慌慌张张爬起来想要逃跑，但马上治安官们就对这些试图逃跑的贫民开枪扫射，贫民工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一般，一排又一排地应声倒下。 不准乱跑！全部乖乖跪在地上！否则一律列为反人类者枪决！ 扩音器中传出洪亮的声音，在黑洞洞的枪口威慑下，骚动混乱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刚刚那一轮扫射让广场上多出了十几具尸体和几十具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员，这样的结果所有人噤若寒蝉，按照扩音器里的指示又一次俯下身子，跪在了烂泥之中。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跪下了，站在克里斯蒂娜身边包括阿茶在内的几个贫民工人就没有跪下。 你们！为什么不跪下！ 已经控制住现场秩序的治安官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克里斯蒂安身边的工人，顿时将黑洞洞的枪口指了过去。 在枪械的恐吓下，很快又有一批人陆陆续续跪了下去，最后除了克里斯蒂娜以外，就只有两个人还站着了。 一个是阿茶。 阿茶浑身都在发着抖，可他始终没有丝毫跪下的意思，这个少年紧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嘴角渗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挺直了胸膛。 另一个 就是润土。 有那么一瞬间，润土感觉自己的膝盖有些打颤，本能地就想跪伏在地上。 润土，站好了。 但是在即将跪下的时候，这个老实木讷的工人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吴铭老爷的声音，好像看到了吴铭老爷那张‘什么情绪都没有’的脸。 他感觉他好像正在暗处看着自己，依旧用那天不带感情，没有歧视，深邃的双眼看着自己。 他想起了发小从外面回来时看到自己时可悲而又无奈的眼神，想到了对方恨铁不成钢的怒骂。 他想起了那一天吴铭老爷说过的话，虽然权利啊，捍卫啊，高低贵贱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但有一件事他大概想明白了。 他不是很想再跪下去了。 慢着，别开枪。有个声音拦住了治安官们即将开枪的举动，去几个人，打断他们的膝盖让他们跪下就好。 是！准备行动的治安官们顿时领命。 克里斯蒂娜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治安官们，她迅速整理好了自己混乱的情绪，丝毫不惧地挡在了前面：我看谁敢打断他们的膝盖！ 砰！ 一声枪响。 克里斯蒂娜睁大了双眼，循着枪响的地方看去，马上就看到远处有个工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哦豁，别乱动哦。那个声音的主人渐渐走到了克里斯蒂娜的面前，面容清秀的黑发爵士温斯顿笑了笑，只要你乱动，就会有不相干的贱民成百上千的死去。 你克里斯蒂娜一时气结，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任由治安官从身旁走过。 眉清目秀的温斯顿爵士，他看着克里斯蒂娜痛苦挣扎的表情，心中传来报复心得到满足的快乐：你不是很想救他们吗？那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克里斯蒂娜死死盯着他：死瘪三，我还有法兰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法兰家？温斯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到底也只是个，你那个废物老爹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克里斯蒂娜瞪大了双眼，情绪激动之下她一把抓住了温斯顿的衣领：死老头怎么了！ 温斯顿拍开她揪着衣领的手，脸上浮现出报复的笑容，荷枪实弹的治安官也越过了她，将阿茶和润土打倒在地，对准他们的膝盖扣动了扳机。 你们的家族，已经完了啊 砰！砰！ 几声枪响不仅击碎了克里斯蒂娜最后的冷静，也让广场上最后两个站着的贫民工人，跪倒在了地上。 就是那个外乡人！他是阿克西斯团的领导者！ 喂喂，我承认我给你们发放了那么多天的食物，受你们喜爱很正常。吴铭的声音洪亮，但是没必要追星追得这么狂热吧？ 然而回应他这俏皮话的却是更加闹哄哄、嘈杂的谩骂和怒吼。 吴铭哭笑不得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揉了揉眉心稍微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请安静。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 他是罪魁祸首！ 就是你害得我们落到被治安官追捕的！ 我还是希望能靠交流来解决问题，但你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永远都没办法 吴铭仍然耐心安抚着他们，不过群情激奋的人潮似乎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好好讲道理的理念，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扳手、大刀片和燃烧瓶朝着他冲了过来。 抓住他！ 杀了他！ 把他宰了交 给治安官！ 这样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了！ 屡屡被打断的吴铭终于忍无可忍，勃然大怒道：去你大爷的，给脸不要脸了还！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你夹了！ 认知修改模块启动，带着禁言禁足的意志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个贫民工人们的心中，暴怒的工人们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抓住了双脚，一步都没办法向前迈出，一个音节都没办法从咽喉中吐出。 这种明显非正常的怪异现象在人们心中掀起了名为恐惧的风暴，并且短时间内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看着安静如鸡，脸上还残留着恐惧正面面相觑的人群，吴铭脸上挂着暗爽扬声道：妈的，对付暴民还是直接上权限狗的手段最有用，拿破仑诚不欺我，对付上街***的暴民就该拿葡萄弹来镇压，今天我没学拿破仑用葡萄弹镇压***民众那一套来对付你们，已经是对你们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了。 毕竟他一向信奉的理念是&ash;&ash;就算是老傻【哔&ash;&ash;】的命，那也是命，不能因为对方是个老傻【哔&ash;&ash;】而且做出了许多傻【哔&ash;&ash;】行为就剥夺他身为人活着的权利。 但是把他们全给夹了，不让他们说话行动，或是扔粪坑里去与粪海斗智斗勇这种事情，吴铭还是做得出来的。 这才对嘛。 看到工人们眼中闪烁着恐惧，吴铭满意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现在咱们就好好交流一下，来，提出你们的诉求，记得先统一好意见再说话啊，不要惹得我再夹你们一次。 吴铭老爷求求您救救我们人群中渐渐传来了整齐的乞求声。 救你们？吴铭好奇道，说说看，我能怎么救你们？ 治安官治安官说了，他们针对的只是阿克西斯团的领袖，只要阿克西斯团的领袖还有克里斯蒂娜小姐肯肯解散这个团体，主动去找治安官承担罪责就能，就能免除对我们的惩罚。半晌之后，有一个工人鼓起勇气开口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诉求了，也就是说，你们希望我这个阿克西斯团的大团长，主动去找治安官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让你们能免除罪责，对吧？ 对 结果哪知道吴铭却回道：但这关我屁事。 啊这那工人顿时傻了，可，可你不是说阿克西斯团会庇护我们的吗！ 抱歉，我佛不渡傻【哔&ash;&ash;】吴铭瞥了他一眼，你们自己都乐意跪着不起来，凭什么我非得有义务让你们不再卑躬屈膝给人当狗？ 你不是好人吗！你不应该救救我们吗？！ 吴铭循声看去发现说这话的人是个黄脸微胖的汉子，在辅助装置的帮助回忆下，他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在阿克西斯团第一次布施的时候，这个黄脸汉子重复排了几次队，领取了好几份食物，后来在宣布只要完成任务每天都能有食物供应时，这个汉子欢呼的声音也是最卖力的。 嚯，【哔】你马的，好人就该遭这种罪咯？吴铭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你要再敢说出这种拉低整条街智力平均数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沉粪坑里去？ 我那人瞪大了双眼，但可能是吴铭是个外乡人这层身份给他带来了勇气，他仍然犟嘴道，如果不是你搞出阿克西斯团这个组织，如果不是你们布施的话，我们根本就不会遭这个罪！你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反了你了，你又是个什么垃圾？别你妈给脸不要脸，我组织布施是秉着人道主义精神才组织的 ，不是来伺候你这种巨婴玩意儿的算了，我看出来了，这话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这么说的对吧？那我觉得可以跳过以理服人的这一环，直接以物理服人了 现在我就把你沉粪坑里去，吔屎啦！梁非凡！ 吴铭说着让人难懂的话用脚尖轻轻磕了磕地面，接着梁非凡不是，那个黄脸微胖的男人就感觉脚下的烂泥地一空，整个人陷入了地里。 黝黑又透着点点发绿的恶臭半流质随着他掉进坑里激荡起来轮回之物经年累月的放置、沉淀后气味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梁非凡落入粪坑中一时不查就呛了好几口，然后在恶臭刺激下，胃部抽搐开始呕吐。 一边吐，人还一边在粪坑中沉浮。 看着在粪坑中与屎尿斗智斗勇的‘梁非凡’吴铭不动声色地调高了护盾与维生模块的拦截效率，免得像上回被人喷了口水一样，再被屎溅了一身，做完这些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喃喃自语道。 那边发生了这档子事啊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会全灭呢 他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抬眼看向噤若寒蝉的工人们，脸上露出了恶魔般的和善微笑。 下一个谁准备来沉粪坑我是说，谁想来提诉求？ 你果然就是想把我们挨个沉进粪坑里吧！ 工人们在心中崩溃地咆哮着，但谁都不敢搭腔。 &l;divid=&“4&“&g;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乌合之众（二十） 嘿！土遁&ddo;黄泉粪坑沼！ 吴铭嘴里喊着别人听不懂的梗，然后双手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飞舞着，胡乱结出了一个又一个古怪又别扭的手势后，双手合十猛地一拍，然后两只手齐齐拍在地上。 同时。 物质转化模块启动。 转化、改造目标是在场的每一个暴民脚下的土地。 配合笼罩这片区域的隐形探机锁定目标，转化模块马上就开始运作起来。 随后在暴民们惊恐地注视下，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的烂泥地化为了粪坑沼泽，双脚陷入黏稠软烂的粪沼，光是站着就感觉自己的双脚正在不断往下陷，就像是下面有一双双手正在把他们往下拽一样。 暴民们惊恐万分，努力挣扎着想要脱离粪坑的魔爪。 但越是挣扎，他们沉入粪坑的速度也就越快。 不一会的时间，这些暴民基本上都只剩半个脑袋还在外面了。 为了不闹出人命，防止有人在粪坑里跌倒然后在粪坑里生生溺死这种听了能让人笑掉大牙的死法出现，吴铭可是很好地控制了粪坑的深度和广度，一人一坑，刚好到嘴，只要站直了身子努力抬起头就绝对不会被屎给淹死。 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只是他们真的会觉得屈辱吗？ 吴铭觉得未必，毕竟这些暴民人均不要脸，连让他站出来为他们而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为了活命宁愿跪伏在地当卑微的虫蚁，而且平时又不爱干净，喜欢往街上到处扔屎，被人糊一身屎多半是不会觉得屈辱的。 但肯定会觉得恶心。 作为生物的本能在尖叫着，鼻腔已经在恶臭的熏陶下陷入了麻痹，这种恶臭足以让任何嗅觉正常的生物闻到就退避三舍，而这些掉进粪坑的人又无处可逃，在恶臭的包围下他们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一股股酸水冲上他们的喉头，大吐特吐。 呕吐之后的酸腐味又会和周围的恶臭遥相呼应，糅合成一股更加奇怪的味道，让他们觉得更加恶心 大哥，咱这边准备好了。 正在吴铭玩得正开心的时候，突然心中一动，耳畔响起了伊丽莎白清脆悦耳的话音。 咦，大哥，你好像玩得很开心嘛？ 啊确实，我这边玩的确实挺开心的。吴铭看着正在粪坑里扑腾着，一片鬼哭狼嚎的暴民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愉悦的心情顺着精神链接毫不掩饰传递到伊丽莎白心中，虽然不是很像话，但是看到恶人鬼哭狼嚎地受苦受难，我还是蛮开心的。 尤其是用这种恶心别人的手段让对方受苦，那我真是太开心了。 哎，果然大哥你还是这么恶趣味啊伊丽莎白那边传来了带着点点无奈而又怀念的情绪。 是啊，我就是这么恶趣味吴铭在精神链接中随口应道，不过感受到精神链接***享的情绪后马上眉头一皱，嗯？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精神链接中传来的古怪情绪旋即消失，伊丽莎白转移了话题，大哥，啥时候建立连接啊？咱这里都等着呢。 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不伊丽莎白。 大哥你是不是忘记了精神链接还开着呢？精神链接那头传来了蓝发少女略显不满的情绪，精神链接可以传递念头和情感波动，你想的事情咱可是都听着呢！ 没忘，我这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吴铭叹着气，以我对伊丽莎白的了解，她可能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更别提这僵硬的转移话题技巧了，你到底是谁？把我家伊丽莎白怎么样了？ 她现在应该下潜到了集体无意识之海里，鬼知道那片诡异的大海里会不会像亚空间那 样诞生出四小贩来，那傻孩子又好骗，指不定就被哪个思潮邪神卖了还要替他数钱的，我劝你老实交代你的来历，这样我说不定还能帮帮你 吴铭通过精神链接沟通着，一边打开了精神滤网并且将护盾的防护等级拉到最高，一边已经做好了打开收容空间，直接把伊丽莎白先关进去的准备。 从刚刚开始，他就故意让自己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恐虐不兴搞这一套，慈父纳垢的话伊丽莎白现在应该是个肥仔了，色孽这场面多半就控制不住，至于女干奇，可好像不大对要是诡计之神的女干奇一上来就暴露自己，那也太那啥了吧 诚然，精神链接虽然可以共享情感波动和念头，但只要我思维发散的够快，你就跟不上我的思路！ 说不定是咱成长了呢不要把咱当成笨蛋呀 憋了半天之后，伊丽莎白心情有些复杂地嘟囔着。 通过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情绪波动，让吴铭此刻也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心情成分非常复杂。 有暗喜，有不爽，也有点点无奈。 如果你不肯老实回答的话，说不得我就要动用一点非常规手段了。 收容空间模块悄然启动，一架隐形探机已经悄然飘到伊丽莎白身边投放了导航信标，只要对方敢有所异动，吴铭就立马以隐形探机为接触点隔空打开收容空间，先把陷入异常的伊丽莎白给装进去。 抱歉咱现在还不能说。 那我就只能雅座有请了。 收容空间洞开，星空底幕的菱形空间中传来一阵难以抵抗的吸力，伊丽莎白的身子不受控制被吸入其中。 等会等会等会！大哥你信咱啊！咱真的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传来了惊慌的尖叫，不要呀！就算把咱关进去好歹给咱放点零嘴进去吧！ 还记得吃的零嘴啊。收容空间中传来的吸力顿时一收，伊丽莎白的身子不再向收容空间内部倒去，吴铭徐徐说道，那没事了，看来应该是伊丽莎白没错。 哎？！伴随着短促的音节，伊丽莎白传来了一阵惊讶的情绪。 既然你不想说，不能说，那就不说。吴铭挥手散去了收容空间，淡然回道，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我只需要确认你没事就行。 大哥居然这么在乎咱的感受 没有的事，我之前也是这么对老赵说的。 噫&ash;&ash;混蛋人偶居然抢先一步！等咱回去了咱要找她算账！ 好了，该做正事了，你先待机，等我把灵骸捏出来，就开始执行连接。吴铭没有理会耳边叽叽喳喳又聒噪起来的伊丽莎白，强制自己静下心来，摒除耳边和心中回荡的一切噪音，心神沉入黑暗，开始在辅助装置的帮助下，检索关于超凡知识的那一部分记忆，并且随便挑选了一个灵骸的制作图纸。 物质转化模块启动。 魔素抽取。 基本粒子转化、再构筑。 构筑能量节点与运行回路。 捏成人形 很快，一个没也看不出任何性征，看起来像是等身大小的速写人偶就出现在吴铭身边。 搞定，通用版的灵骸已经给捏出来了。他在精神链接中联系了待机的伊丽莎白，可以开始着手连接了。 心象世界。 集体无意识之海。 收到~现在开始概念连接~ 漆黑无波的死寂之海又一次震荡起来！ 蓝发少女眼中涌动着超凡力量过载的电光，弥散出去的超凡力量开始撬动死寂之海，使整片海域的震荡、浪潮变得越发强烈。 或许是撬动这片 海域引起的变化，死寂之海上方风云变幻，亘古不变的扭曲星空被黑压压的乌云所遮盖，狂风呼啸而至，海浪此起彼伏。 这里是灵长目生物的心灵之海，沉淀了古往今来不计其数智慧生灵的人格记录、知识经验与认知印象，即便未来有了更加先进的知识经验和认知印象，这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不会就此消逝，而是永远作为记录的一部分被保存在了这里。. 这里既是藏宝库也是垃圾堆，宝物与垃圾混合在一起。 所以想要找到宝物，就必须撬动海域，翻开垃圾，但想要撬动这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伊丽莎白体内的超凡能量正如同泄洪般飞速流逝，哪怕她将自己全部的超凡力量撬动死寂之海，产生的效果也是杯水车薪，顶多只能引起轻微震荡，想要达成她所需要的效果，还必须投入更多的力量 在过往无穷尽的岁月中，几乎从来没有过几次力竭感受的伊丽莎白，久违地感受到了体内超凡能量逐渐枯竭的奇妙感受。 需要更多的力量 这件事情对大哥来说很关键 随着后继之力跟不上来，死寂之海的震动逐渐有了平息的征兆。 天空的乌云散去，扭曲星空再次出现，在星间飞行的扭曲黑影仿佛是嘲笑着伊丽莎白一样，发出了阵阵魔性的尖笑。 绝对不能失败蓝发少女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来吧！咱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的吗！ 另一股超凡力量从她身上扩散开来，那是她预先保留下来的超凡力量，在她的控制下，这股力量化为构成连接的绳索，朝着虚空的方向扎去。 () 很快，浩浩荡荡的超凡能量就顺着这两条主干连接涌入伊丽莎白体内，原本渐渐平稳的死寂之海又一次震荡起来，而且这次仿佛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数十米的海浪在反复震荡中被高高掀起，逐渐形成数十米高的海墙向前平推而去，狂风裹挟着暴雨和闪电笼罩了这片亘古不变的海域，无数光之孤岛在海啸席卷下吞没，很快在海啸褪去后又浮现出孤岛的影子 蓝发少女脸上露出了沉稳的笑容，看着天空再次被乌云掩盖的黑影。 想不到吧！从过去和未来的自己手里借力量，能想到这个方法的咱真是个天才！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乌合之众（二十一） 两条连接通道顺着无形无质的时间轴延伸出去。 一条探向久远的过去，一条迈向遥远的未来。 连接。 这个源自于伊丽莎白自身独有的超凡能力，能让她将自己能认知能理解的事物，自然而然连接在一起，让它们就像是本来就连在一起一样，无论是把断掉的血管连在一起，还是空间层面上的连接耦合，其实本质上差别都不是太大，区别也只不过是消耗上的大小而已。 所以将不同时间点上的自己连接起来，也是理论上行得通的。 而此刻，正控制着伊丽莎白的身体，操纵超凡能力建立超时空连接的伊丽莎白（？）可以说正是她搞了骚操作之后的成果。 连接上未来的自己，获得未来自己的经验，甚至让未来的自己顶着300+的延迟亲自上线手操。 伊丽莎白知道自己有时笨笨的，单凭她一个人恐怕很难帮上忙，所以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到能帮得上吴铭忙的手段了。 既然现在的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交给未来的我来做嘛！ 所以未来的伊丽莎白，在面对超凡力量逐渐枯竭，无法继续撬动集体无意识之海时，想到的解决办法也非常简单粗暴&ash;&ash;一个人不够的话，就把不同时空点上的所有自己全部连上，让她们每人都贡献一点力量！ 如果以一天为一个标准时间点间隔，那么向过去分化的连接通道将会是伊丽莎白至今为止的年龄*365，而向未来延伸的连接通道一直会延伸到她生命的尽头，哪怕每一天的伊丽莎白只贡献出一份微小的力量，汇聚到一起也是足够恐怖的一股力量了。 所以在这两条连接通道在时间轴上以顺向和逆向两个方向分别延伸出去，与每个时间、空间节点上的自己建立起连接的那一刻起，就有近乎海量无穷无尽的超凡力量从通道中反馈回来。 可以说在这种状态下的伊丽莎白，简直就跟开了锁蓝挂一样，只要连接通道没有被人打断，那么从体内涌现的超凡力量就永不枯竭， 此刻，现在的伊丽莎白本身就是近乎无限的代名词。 伴随着这个连接的建立伊丽莎白一瞬间还看到了非常多的东西。 熟悉的过去、与印象中大体相似却在细节上有些不同的过去、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过去、的未来、大同小异的未来、未曾设想过的未来。 过去的记忆，未来的景象接踵而至，熟悉的、陌生的、大同小异的、闻所未闻的在这样的信息流冲刷下，从未来返回的伊丽莎白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过去并非固定，未来并非唯一。 时间轴上所有理智、清醒的伊丽莎白，都回应了她的连接请求。 从过去与未来的自己反馈而来的不仅仅是那些记忆，也传递来了无穷无尽的思念与情感。篳趣閣 啊全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早已荒芜死寂，充斥着各种有毒物质和致命辐射的星球上，孤独的蓝发少女站在化为残垣断壁的城市中，眺望着视野尽头隐约可见的核弹坑。 我一定要保护大家 尸山血海，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蓝发少女如同有丝分裂般不断分裂出新的自己，然后冲向张牙舞爪的怪物与其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大玩意儿掉下来啦！大家快跑啊！生态圈要灭绝啦！ 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丛林中，一棵擎天巨树鹤立鸡群，这棵巨树最高的树冠几乎伸到了布满自由电子的电离层中，在它面前百余年树龄的老树看上去都像是小草一样，遮天蔽日的树荫几乎遮盖了整片大陆，而蓝发少女站在一片树冠上，看着占据整片天空的血月从天际坠 落，抱着头发出了恐慌的尖叫。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布满电子仪器的地下研究所中，赤身***的蓝发少女被泡在一个卵形休眠舱中，身上扎着许多管子与线路，蓝色发丝在橙黄色的营养液中飘舞着，看起来就像是被镶嵌在琥珀中的虫子。 孤独，执着，恐惧，绝望 然而这些情绪在连接接通数秒后，伊丽莎白的部分记忆与情绪也顺着通道回流到了她们的身上，接着通过连接传来的情绪马上转变成了惊愕与狂喜。 原来还有这样的世界啊 不同世界，不同时间点上的伊丽莎白们，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她们看到伊丽莎白慵懒地躺在舒适的床上，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小完能干脆面。 看到了伊丽莎白与吴铭一起琢磨着在墙上打洞，结果在实施时被赵姒妲发现，两人一起跪键盘的画面。 看到伊丽莎白日常挑战赵姒妲，结果被她用丝线捆成粽子，然后挂在了楼下小区绿化的树上啃了一下午树皮。 看到伊丽莎白拽着齐格非出去玩，然后抢着吃了龙人妹子的泡芙被她龙化之后追着打。 看到绯红女王撺掇伊丽莎白往下水道里扔炮仗，结果两人一起在欢声笑语中被炸上了天。 超时空连接有着与精神链接一样的共感效果。 也就是说 她们也亲身经历了一遍这些记忆。 并且愿意为了保护这个自己所渴望的未来，献上自己的力量，她们不再只是单纯贡献出自己的超凡力量，更是主动参与到网络构筑中来，共享出自己的经验与知识，修改网络结构，强化带宽传输，为整个网络提升连接效率。 一个个时空上的点逐渐连成线，线又纵横交错形成网，在凌驾于时空的高维层面上，形成了一张超时空网络。 作为网络主体的伊丽莎白矗立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蓝发随风飘舞，翠绿的双眼如深邃宁静的湖泊，整个人沉着而内敛，静静看着周边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了越来越多的伊丽莎白加入后，她对超凡力量的控制力直线上升，哪怕现在使用过量的超凡力量，也不会有任何能量逸散的效果。 不止如此，来自无穷世界的伊丽莎白们共享过来的经验，更是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踏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境界。 她看着眼前的漆黑之海，纤纤玉手并指如刀缓缓劈下，死寂之海顿时被一分为二，随后超凡力量搅动着整片大海，将不需要的情绪、思潮和认知层层剥离，筛选，最终只留下符合条件的概念。 夜之城。 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发生的一切，吴铭一概不知，他此刻正全神贯注观察着 这相当于是人造一个劣化版的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虽然从能力上来讲肯定无法和奈亚与费列蒙这两个超级人格相比，但在凡人世界中就算是劣化版的集体无意识之海领主，从实力与能力上来讲也绝对属于顶尖甚至需要收容的危险存在了 至于会不会造出了个混沌邪神这种事情谁都不知道。 所以吴铭得随时控制这个变量，免得自己搞出个无法收尾的烂摊子。 当那片亘古不变的死寂之海被撬动起来，概念层面上的连接建立后，他明显就感觉到眼前这个空白的灵骸气息开始变化起来。 灵骸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节节攀升，就像是有什么异常庞大的存在试图挤入这个狭小的躯体，灵骸在建立连接的瞬间就布满了裂纹，几近崩溃。 修复模块。早就预料到这种可能的吴铭马上开启修复模块，开始针对灵骸上产生的损坏进行快速修复。 双手眼花缭乱地飞舞着，吴铭的视野中， 无数只有他才看得到的符号和公式在眼前生灭，随着他的指尖滑动不断被修改，但渐渐的他修复的速度就跟不上破坏的速度，片刻之后，灵骸砰地一声就化为了飘散的光之碎片。 失败了吗吴铭微微皱眉，捏着下巴道。 不过接下来的景象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灵骸破碎的碎片在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下重新聚合，化为一个小孩子模样的半身幽灵。 一个粉雕玉琢，样子看上去大概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光铸的身躯让他大半个身体看上去都有些虚幻，他看到了吴铭，立即大叫起来。 爸&ash;&ash;！ 吴铭顿时被吓得退了半步，连连摇头否认：卧槽！别随便认爹啊我跟你说！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赶紧换个称呼。 &l;divid=&“p5&“&g; () 这话题还是先放一放吧吴铭马上就明白这问题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只能揉了揉眉头道，现状是我需要有个人能引导和控制一下暴民的行动，控制住城市内的大体局势，免得被狗东西夺了先手，你能做到吗？ 如父亲所期待的那般，我源自于人类盲目、狂热而极端的思潮，对他们施加影响易如反掌。小孩脸上露出了灿烂纯真的笑容，不过父亲大人，我还可以鼓动他们自相残杀，你看这个需要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乌合之众（二十二） 面对便宜儿子的提议，吴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他对这个提议心动了，虽然看到这帮暴民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后智力急速下降，坚信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的狗屁想法做出一大通荒唐事让他很不爽，但这些人还没有到该全部宰了的地步。 就算要因为他们的愚行暴行而惩罚他们，也得先教育他们，让这些人明白了道理，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再进行惩治。 不教而杀谓之虐。 当然按照吴铭的性格除非有人拜托他，否则是绝对懒得主动管教这帮子暴民的，顶多也就是在他们真的要死的时候出手相助，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那就拉倒。 他只是下意识根据便宜儿子的发言在评估对方的潜在危险程度而已。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我有要求的话，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得到？ 正是如此，父亲大人。 虽然我和奈亚、费列蒙一样同是从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思潮中诞生出来的超级人格，但很惭愧，我所涉及的权能和领域并不像两位前辈那样宽泛，只能对身处盲目狂热群体中的个体施加影响。 小家伙抬头看向吴铭，脸上挂着最为纯真灿烂的孩童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父亲大人放心，控制这些人自相残杀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小家伙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嘴里吐出仿佛恶魔低语一般，充满诱惑力的音节。 毕竟他们都是狂热且盲目的群体，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正确，所以不管做出什么来，都是很自然的，对吧？ 盲目痴愚还狂热，会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绝对正确，听起来就像是一群执拗、倔强、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老顽固然而吴铭对他的劝诱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打个哈欠：也就是说，不控制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做别的事情也是可能的咯？ 小孩微笑点点头：我相当于是‘所有狂热且盲目的集体’的具现化，从他们的集体思绪中诞生的我，自然反过来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对他们的潜意识下暗示，影响到他们的表层意识。 懂了，合着是个天生战狂。不过这不能怪他，毕竟他本身就是按照我的要求单独提取出来的，本就是盲目狂热的集体思绪，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怪不得他。 嘶这么一看，如果他搞出什么事的话，这锅最后岂不是我来背？ 吴铭如是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一揽子矫正计划提上日程，有了好好教育这个便宜儿子，争取让他成为一个心智健全，人格完善，四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的想法。 那么我要你让他们去做一件特定的事情。 小孩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吗！还是让他们烧啥掳掠？还是让他们冲击能量塔，让整个夜之城变得尸山血海，尸横遍野？ 是受思潮的影响吗？从思想上就这么战狂，看来未来的矫正之路任重道远啊 吴铭这样想着摇摇头：都不是。 小孩表情变得奇怪起来：那需要他们去干什么？ 我要他们去把厕所和化粪池都炸了。 哈？小孩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吴铭一下拉住了胳膊：来来来，这个我跟你细讲，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呢，你把那些暴民们集合起来 看到那边那个万人粪坑没有？那是第一站，也是武器补给点，你先让那些暴民来这里报到 对一人一个档位，记得让他们带上足够的弹药 看到人就扔，形成密集火力打击，效果一定要 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才能形成威慑 扔完一波就跑！那些治安官可不会考虑这些人的死活，所以尽可能躲在暗处一口气打蒙他们，然后立即转移 小孩的表情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惊愕，然后逐渐变成难以理解的怪异，他粉嘟嘟的小脸随着吴铭的计划逐渐展开而变得紧皱而扭曲，不止是眉毛，几乎整张脸都像是皱到一起，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样。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从集体思绪中诞生见过不少的狠人，可你这种狼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后，或许是他放弃思考了，也可能是他理解了吴铭想要传递的思想，小孩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既像是佛祖拈花微笑时的禅理通透，又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见证了未知，配合他亮闪闪的光铸之躯，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父亲大人。 小孩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一副已经看破红尘的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嘀咕着。 落在我手里那些人最多也就是一死而已，可落在父亲大人手里，这些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父亲大人真可怕 绝对不能惹火他。 显然吴铭刚刚一系列丧心病狂的计划，已经在这个初生的集体思潮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布置完便宜儿子的任务，吴铭又悄悄放出了一台隐形探机全程观察记录对方的行动之后，这才转身回到伊丽莎白身边。 伊丽莎白的意识已经从集体无意识之海回归，少女既没有叽叽喳喳嘴碎个不停，也没有像多动症的孩子蹦蹦跳跳，而是一反常态安静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等待着吴铭。 干得不错。吴铭习惯伸出手摸摸蓝发少女的脑袋，后者眯起眼像猫一样惬意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了，这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他了，我们该走了。 咱们接下来去哪呢？伊丽莎白歪头问道。 去日行一善。 噗&ash;&ash; 温斯顿狠狠一脚踹在克里斯蒂娜的小腹，后者痛得闷哼一声，身子如同虾一样弓起，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 肉体上的施虐和折磨已经持续了很久，克里斯蒂娜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嘴里涌出大量鲜血。 牙齿被打掉了好几颗吧 肋骨可能也断掉了好疼 可克里斯蒂娜精神还没有崩溃，大脑已经放空，双目无神盯着虚空处，虽然人还在夜之城，但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已经开始厌了 好想死 克里斯蒂娜知道，哪怕自己在这里就这样死了，再次睁开双眼恢复意识时，也会回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的时间节点&ash;&ash;她三四岁那个时候。 第一次死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葬身虫口，那时她还以为一切都是个梦。 第二次因为能量塔停止运作，她撑到家中燃料耗尽活活被冻死，又在过去的时间点醒来后，她才确认了自己的特殊，并且把这个当成了身为穿越者的福利，意图改变未来。 然后失败了。 不断死亡又不断重生，在生与死的无限轮回中，她确认了一件事情&ash;&ash;夜之城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必然会灭亡，而她一次又一次在这个世界轮回中，为了避免灭亡做出了许多尝试。 主动站出来带着工人们一同推翻董事长的暴政。 努力学习工程技术，成为新一名传火者，传承初火。 尝试联合贵族，掣肘董事长至高无上的权力。 带领工人组建帮派逃离夜之城。 炸毁能量塔，刺杀董事长。 本来一开始她是为了自己而行动的，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好所做的一切尝试，但慢慢的，随着她在一次次轮回中逐渐融入这个世界，她的目标也有所改变。 这个世界的家人也要一起救 然而她尝试过了。篳趣閣 所有的手段，方法，一切她能想得到的办法都尝试过了。 未来无法改变。 这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跳出的牢笼，哪怕一次又一次死亡，也没办法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办法让她摆脱无尽的轮回。 如果不是每次轮回结束后她都因为莫名原因不会太过沉溺于之前的记忆，让克里斯蒂娜能以相对平稳一些的心态回归剧情开始的，恐怕她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精神崩溃了。 她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直到这一次为止。 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剧情中的变量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吴铭与伊丽莎白。 她一度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但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或许我真的一事无成吧 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吗？看来刚刚下手有点重了。 温斯顿看着缩在地上如同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一样的克里斯蒂娜，心中的报复心得到满足，顿时感觉大爽。 唯有这份施虐才能满足他变态而扭曲的渴望。 只是温斯顿不知道的是，和克里斯蒂娜在一次次轮回中遭遇过的残酷对待相比，他的毒打可是温柔多了，再残酷的对待克里斯蒂娜都经历过，他这些毒打是在是小儿科了点。 他抓起克里斯蒂娜的长发，那张英俊扭曲的脸凑近了鼻青脸肿的贵族少女：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就死掉的 温斯顿阴恻恻地笑着，如同扔垃圾般将她丢到了一边，然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趁着第二回合开始之前，我们来聊聊天吧。 温斯顿很喜欢这个新玩具，因为不管他怎么玩对方都不会彻底疯掉，只能清醒着忍受痛苦和折磨，但是看到她这幅样子，他又同样感觉有些不爽&ash;&ash;因为对方不会疯掉，亦不会做出太多的反馈。 不过克里斯蒂娜没有理他。 温斯顿见她不搭腔也不生气，反手又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她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变得红肿起来。 或许贵族与贵族之间的矛盾冲突可能会上升为法律问题，如果像他这样毒打另一名贵族，那肯定要出大问题，但是对待法兰家的人就没问题。 反正只是个迟早会灭亡的贵族家族而已。 所有的贵族都想让势力最弱的法兰家死，对此就连传火家族也对此没有异议，等法兰家覆灭后，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他们，为克里斯蒂娜出头。 说起来，你想听听，我们准备怎么摧毁你的家族吗？ 原本走神的克里斯蒂娜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无神的双瞳有了聚焦，第一次看向了温斯顿。 见到她的反应，温斯顿心中扭曲变态的欲望得到满足。 第一猎人。 第一猎人克里斯蒂娜吃力地吐出几个音节，仿佛说出一句话就已经要费尽她全部的力量，这不可能，他不会 我们有一套完善可信的资料来佐证‘法兰家暗中操纵着夜之城多项产业，并且进行违背人伦常理的实验’这个说法，想必嫉恶如仇的第一猎人看到那些黑材料后，就会马不停蹄杀到法兰家吧 克里斯蒂娜瞳 孔收缩：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在过去经历的那么多次轮回中，也确实有法兰家被这些贵族们联手污蔑，最终在一个腥红之月，一家人悄无声息被杀死在了家中的那一条分支。 不过现在，那场灭门惨案的行刑者的身份大概已经清晰起来了。 看到克里斯蒂娜的反应逐渐变大，精神上得到施虐满足的温斯顿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不过我们都知道第一猎人很仁慈，哪怕处刑也尽可能会让对方死的无痛苦。就像是故意刺激她一样，温斯顿紧紧盯着她，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盯着她，所以，我们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夜之城的幕后黑手，现在绝大多数贵族都自发来到了你家宅邸之前，列举出你的罪行，联手声讨法兰老爵士 克里斯蒂娜瞪大双眼，她激动地扭动起身子。 看样子比起你自己怎么样了，你更加在乎你的家人吧？ 温斯顿脸上露出变态的笑容：放心放心，按照商量好的，我们会先逼死法兰老爵士，让他以死谢罪 () 没想到你小子想得挺美哈？一个玩味儿的声线强硬地插入聊天，不过我就是来杀死你的幻想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乌合之众（二十三） 曾经在这个封闭时环里轮回过的无数次经历里，比温斯顿现在所说的更加残忍的对待，更加残酷的结局克里斯蒂娜都经历过。 但并不代表她能够习惯即将发生的一切，所以她才会显得这么激动。 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才会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双眼都亮了起来。 她马上就认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吴铭！ 那个能听懂她梗的人！ 温斯顿脸上施虐的笑容顿时凝固，逐渐转化成愕然和不理解，紧接着愕然就化为了暴戾，他应该已经吩咐过治安官们要守好这个屋子的出入口，不准让任何人进来，结果还是有人进来打扰他了。 这帮酒囊饭袋！ 谁？！谁让你进来的！ 他怀着满腔怒火回过头去，结果发现一个娃娃脸的黑发年轻人正倚在墙边笑嘻嘻看着他。 哟。吴铭懒懒散散朝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法泽尔。 法泽尔经过翻译的话语流入，在温斯顿听来对方说的是一口流利，带有他们贵族腔调的英语，不过辅助装置的翻译效果十分给力，即便是这种带有谐音双关的名字也能很好传达出意思，所以温斯顿在低声念叨一遍察觉对方是在占自己便宜后骤然色变，扬声骂道，你这个如同青蛙小便般下 住口，无耻老贼。 还没等温斯顿把话说完，吴铭就一声大喝打断了他，言语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震慑在他的心头。 相传在过去超凡大行于世的时代，言语文字中都蕴含着能改变现实的超凡力量，这种超凡力量被人们称之为是言灵，而如今，吴铭将认知修改的力量整合到话语之中，同样也能产生类似言灵的效果。 温斯顿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感觉自己剩下的音节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超凡者。 这个男人是超凡者！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斯顿立马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他调头转身就想夺门而出逃离屋子。 噢哟，想跑？看到对方居然毫不犹豫转头就跑，连莽一波都不敢的行为，吴铭眉毛微挑，随后缓缓抬起右手，比出枪的手势对准温斯顿的背心，冻住，不许走！ 年轻的贵族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全身肌肉绷紧无法控制，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扭动身子，朝前迈出的那一脚怎么也落不下去。 渐渐的，他的心沉入了深渊。 这个超凡者的实力远超他的想像。 逃不掉了。 这时，从门外进来的伊丽莎白也把克里斯蒂娜扶着半坐起来。 克里斯蒂娜艰难睁开眼：伊丽莎白姐姐 全身多处挫伤，牙齿掉了几颗，肋骨也断了几根，看来你受了很多苦吧伊丽莎白随手检查了一下贵族少女身上的伤势，然后把手轻轻按在了后者的头上，看着她露出了让人放下心来的笑容，没关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咱这就治好你。 白皙温暖的纤纤玉手贴上了少女光洁的额头，克里斯蒂娜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伊丽莎白的掌心流出，顺着她的额头进入体内，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悄然流淌着。 皮下的淤血快速散去，毛细血管迅速修复，脸上、身上的血肿也在逐渐消退，很快克里斯蒂娜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正在悄然止歇，每呼吸一下就火辣辣痛的肺部也在渐渐恢复平常，牙龈痒痒麻麻的，之前被打掉的牙齿不知何时已经长出，原本肿起来视物困难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的视野。 看到对方身上的外伤彻底恢复，伊丽莎白满意地拍拍手：好啦！现在你又成健健康康的孩子啦！ 刚刚从遍体鳞伤状态下恢复过来的少女瞪大了双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伊丽莎白姐姐还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那当然啦~伊丽莎白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大白牙自夸道，我可厉害了！ 对了，润土和阿茶他们还需要治疗！克里斯蒂娜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她现在虽然得救了，但是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人没有得救，还有死老头和哥哥，姐姐和妈妈他们，其他的贵族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向他们发难，我得赶紧去通知他们这个消息 好了，不用担心。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伊丽莎白就把她按了下来，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贵族少女的额头上，她愕然抬起头，正好迎上了伊丽莎白碧绿的双眸：好了，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咱和大哥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润土、阿茶、还有你的家族，我和大哥都会救下来的。 一旁的吴铭耳尖听到了伊丽莎白的许诺，不禁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碧眸如波，配合温柔婉转如同歌声的声线，让克里斯蒂娜不禁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让克里斯蒂娜已经濒临极限，还是伊丽莎白的话让她放下心来，安心将后面的事情托付给对方，她突然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突然涌上心头，眼皮如有千钧重一般，眼皮子挣扎了几次没能睁开后，她就闭上了双眼，意识陷入了黑暗。 大哥~我这边清场完毕啦。 看着她陷入深度睡眠，伊丽莎白四扭头朝吴铭挥了挥手：现在可以开始重头戏啦！ 好。 啪。 吴铭轻轻打了个响指，解除了认知修改施加在温斯顿身上的影响。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温斯顿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尽量克制着自己暴躁的情绪，尽可能放低自己的态度。 阁下究竟想干什么？ 别搞得这么生疏。吴铭大度地摆了摆手，我这个人热爱交朋友，为人也亲切，平易近人，所以你可以直接叫我法泽尔，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叫你爹吗？！你以为我听不出来法泽尔音同父亲吗！ 温斯顿在心中大骂着，但他并不是那种没有智力的蠢货，他很清楚面对一个超凡者，自己贵族的身份和权势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优势，迫于当前形势与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只能乖乖按照对方希望的方向走。 法泽尔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用尽可能轻且快的语速念完了这个让人屈辱的称呼，然后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耻辱般，提高声音继续说道。 不知道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斯顿没有威胁对方，没有拿贵族的身份，家族的权势还有夜之城的规则来压对方，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东西不仅没办法对他提供实质的保护，按照超凡者这种伟力归于自身所养成的性格，这么做反而可能激怒眼前这个超凡者 哎~乖儿子~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吴铭又怎么猜不到他心中的大致想法，但又怕你们不会答应，所以随手绑了一个贵族，请他来帮个小忙 温斯顿气得眉头狂跳，不过还是强压下怒火耐心道。 在夜之城，贸然对一名贵族出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或是告诉任何一位贵族，没必要这么做，我想凭您超凡者的身份，包括我在内，任何贵族都愿意助您一臂之力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吴铭笑嘻嘻应了一声，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贵族的眉头气得狂 跳，但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爽的一比，伸手拍拍对方英俊的脸庞，你帮我把刚刚被你施虐的那个女孩的家人保下来。 温斯顿面露迟疑：这个不好办啊 法兰家是夜之城所有贵族全部选择要排除的对象，就算是我们一家贵族出面要保下他们，恐怕也很困难。 吴铭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做不到咯？ 做不到。 真做不到？ 真做不到。温斯顿坚决地摇头道，贵族太多了，单凭一个人或一个家族搞不定这个事情。 哦吴铭点点头，那你没有用了，我就把你沉尸粪坑吧，我再去找能做到的人来。 吴铭的话语之中没有丝毫轻松玩笑又或是言语威胁的意思，神情和语气平淡地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小事一样，看那样子似乎真的会把他给沉粪坑一样，温斯顿一听差点就吓尿了，就像得了口吃般连连开口道。 不不不不不 不什么不？ 我是说，不一定做不到。强大的求生欲让温斯顿赶忙改口道，只是这种事情实行起来有点困难，要对付治安官和董事长手下的超凡者对策小组，但是如果操作得好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l;divid=&“p1&“&g; () 哦？那你说说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原本计划先将法兰一家的人软禁起来，然后借着传火家族的势力向法兰老爵士施压，同时把那个小妞温斯顿说到这里看了看陷入沉睡的克里斯蒂娜，把老爵士最疼爱的小女儿折磨到精神崩溃，给老爵士施压极大的精神压力，再由洛斯里克爵士出面褫夺对方的贵族头衔 但现在她被您救下来了，而距离洛斯里克出面褫夺贵族头衔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还是有办法可以将他们给救出来的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乌合之众（二十四） 贵族区。 法兰家宅邸。 几名衣着考究的知识贵族坐在内饰奢华的会客厅里，他们之中有老有少，衣装、头发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但从他们严肃的表情和摆放在面前没有动过的热茶点心可以看得出来，此时双方的交谈气氛非常沉重。 法兰爵士。 首先打破平静的人是阿兰爵士，这位棕发的年轻贵族最先沉不住气，向老爵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今天是代表夜之城所有贵族的想法和意志前来拜访的。 那可真是少见。老爵士淡然应对着，但是‘所有贵族’这个词恐怕不妥当吧？我们家也是贵族，难道这个‘所有’里还包括我们家的想法吗？ 请不要说这种笑话。阿兰爵士眉头微跳，克里斯蒂娜小姐在贫民区的一些行为，不知道你是否有耳闻？ 当然有所耳闻。老爵士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经过岁月的沉淀，他的气质和性格反而更加沉稳，哪怕面对诸多贵族的联手发难，他仍然能保持淡然和随意。 只有这些？阿兰皱了皱眉，你对她的行为没有什么看法吗？ 克里斯蒂娜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会对那些境遇悲惨的工人们产生同情，尝试帮助他们，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面对同为贵族的年轻爵士诘问，法兰爵士表现地非常淡然。 可她坏了贵族的规矩！阿兰爵士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她屡屡接触那些贱民！ 坏了规矩？坏了什么规矩？法兰爵士笑了笑，语气不卑不亢：那么，敢问阿兰爵士，夜之城现有的法律、管理条例、还有所有的条文条款中，有没有具体的一条条款是不允许贵族接触平民工人们的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仗着自己是年长者以及爵位以势压人，也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压，看上去只是平静自然地用对等的方式向对方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阿兰怔住了。 他并不是法律专业的知识贵族，夜之城中研究这玩意儿的家族也是少之又少，虽然不把贱民当人，甚至不把贱民的命当命这种事在贵族之间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但明面上至少从法律和规则上来讲，并没有明文规定这种事情。 法兰爵士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抓住这一点继续扩大攻势。 我想无论是董事长，还是几个法学家族都没有颁布过相应的法律条款吧？那么克里斯蒂娜去帮助这些贫民又有什么问题呢？ 而且‘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个理念，是初代传火者葛温大人留下来的，这句话直到今天，也是我们所有传火者、所有贵族所应当恪守的美德，所应当坚守的荣耀与尊严，克里斯蒂娜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不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个理念的体现吗？ 还是说，你已经狂妄到要否定葛温大人还有董事长了吗？ 衣着考究，举止得体的老绅士静静看着张口结舌的阿兰，轻笑了一下：当然，阿兰爵士应该不会有这么狂妄的想法吧？ 我我法兰爵士语气轻飘飘的，轻描淡写间就扣了个大帽子下来，虽然这帽子扣下来对于贵族而言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但这一套连击足以让毛毛躁躁发起攻势的阿兰气势衰弱下来了。 他朝身边几个同来的贵族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但是他的同伴们察觉到这目光后并没有丝毫表示，反而默默扭过了头，不去看他。 任何一个贵族都明白，不管是董事长也好，还是其他贵族家族制订的条文条款，绝大多数都不是用来保护那些贱民的，而 是用来保护和约束贵族的。.. 这些条款、法律和条文一开始就是为了防止贵族之间内耗过多，让本来属于夜之城宝贵的力量在贵族内斗之间平白耗尽，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约束他们，只不过后来董事长放宽了条例制订的条件，所以让更多的贵族也加入到其中，不过这些贵族制订的一些法律，也大多都是为了确保自身利益或是对自己有利的条款。 因为贱民太过卑微，又被当做会说话的牲畜驯养得非常温顺，董事长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而贵族稍微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一大片，所以根本没有贵族会闲到无聊专门去制订一个不准接触贱民的条例出来。 而且阿兰的几个同龄同伴都看出来了，这个时候要是跳出来就是找死，所以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太虚，默不作声。 法兰爵士，这话将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这话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就在阿兰陷入进退维谷又没有人肯帮他时，一位看上去年龄与老爵士相仿的老人开口了，我想阿兰也只是一时失言，年轻人说话毛毛躁躁，莽莽撞撞的也是常事，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至于跟一个孙子辈的孩子计较吧？ 这位老人是邓加尔爵士，也是法兰爵士从这群人上门拜访开始，最提防的家伙。 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吗？ 老爵士心里暗骂一声，不过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满脸笑容：我这个做长辈的当然不会跟孙子辈的小孩计较这些事情，当然管教一下晚辈也是我们这些长辈该做的事情，邓公总不至于是溺爱晚辈，喜欢教出纨绔和巨婴的那一类长辈吧？ 那倒不会。 两个老狐狸在这边阴阳怪气，商业互吹了一轮，结果最受伤的就是最先出头的阿兰。 被暗讽了几轮孙子和巨婴的阿兰涨得满脸通红，他要是真的巨婴纨绔听不懂这两人阴阳怪气的明嘲暗讽还好，说了也就说了，可问题是他听懂了话语中的暗讽还不能发作，只能屈辱地在旁边听着两位老人把他批判一番。 言归正传吧。邓加尔停止了对阿兰的嘲讽，端起面前的热茶轻啜一口，你女儿在工人中搞得那个小团体，过线了。 老爵士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逐渐锐利：过线？谁画的线？ 没有人画这条线。 那你还说个锤子。 董事长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存在的。邓加尔道，他只是还没有画出这条线而已，但是有人已经越线了。 你什么意思？ 你的女儿。邓加尔又喝了口茶，克里斯蒂娜组织起那些贱民，已经变成了暴民，他们在有心人的带领下正在贫民区四处作乱，暴民团体甚至已经准备冲击能量塔了，光凭治安队已经无法镇压暴乱，董事长迟早会出手镇压的。 老爵士静静听着他说完，随着他一句句把话说完，这位老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放屁！老爵士拍案而起，克里斯蒂娜不会做这种事情！ 然而邓加尔只是静静看着他，并没有多费唇舌解释。 邓加尔并没有说谎。 暴民团体确实是在城内四处作乱，但想让他们冲击能量塔，若是没有心人在背后煽动指引那他们还是缺点胆子的。 在贵族们的计划中，接下来会有一批暴民冲入贵族区，冲击法兰家的宅邸，虽然最后会有惊无险地被赶到现场的卫队给驱散，但这样他们就能顺理成章以保护、调查为由增派守卫，将法兰一家人给软禁起来，然后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至于此刻在场贵族的安全，并不用担心。 毕竟暴民很难冲入宅邸，而且一部分治安官和他们的私兵都会化妆成暴民，与暴民一起冲入贵族区，即便出现了什么意外 情况，这些内应也会在冲击法兰宅邸时暗中搅乱局面。 请冷静一点我的朋友。邓加尔看到老爵士情绪激动，顿时安慰道，我也清楚，克里斯蒂娜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利用了她的善良做出这些事情 你说的没错肯定是有人利用了克里斯蒂娜做出了这种事情！ 老爵士他当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老狐狸有这么好心，口头上这样应着的同时心念电转，许多念头已经在脑海中浮现。 他们是代表所有贵族来的 如果不是自我夸大的话，那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贵族已经在克里斯蒂娜的事情上达成了一定协议，并且把我们法兰家排除在外 是上次举行的酒会吗 那次酒会上贵族们就达成了协议 是想借着蒂娜搞出来的事情，进一步削弱法兰家的势力 还是说 法兰老弟，你实话跟我说，关于克里斯蒂娜最近在做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这时，邓加尔打断了他的思索。 总而言之，先看看能不能套点情报来吧。 老爵士这样想着，随即应道：关于克里斯蒂娜做的事情，其实详情她跟我说的也就是为平民工人们免费发放食物，你说你们是带着所有贵族的意志来的也就是说，所有贵族已经达成共识了？ 贵族内部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意见，但是大家都同意要阻止这件事情。 毕竟不能坠了贵族的名声，我们也不希望法兰家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会因为晚辈一时糊涂而就此葬送 邓加尔爵士需要拖延时间，等待暴民冲击宅邸。 而老爵士需要情报，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 所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用已知的信息一点一点套着对方手里的信息。 而计划也到了最关键的一环。 嗯？他们聊了一会之后，阿兰突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他按照剧本所演的那样站起身来，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此言一出，法兰爵士也听到了外面喧哗吵闹的动静。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哪怕会客厅中响荡着悠扬的古典乐，也盖不住外面传来的喧嚣感。 &l;divid=&7&“&g;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丧尸围城（三） 他受伤了，需要治疗！ 鲁长庚扶着已经昏迷的润土，他脸色阴沉地检查了一下后者背后的伤口。 那是好几处触目惊心的狰狞伤口，一道狭长的刀伤从他的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血肉模糊皮肉翻开，看起来像是有人从背后砍了他一刀，除了这条十分惹眼的刀伤外背上还有好几处枪伤，子弹都嵌在了体内，鲜血正从血肉模糊的弹孔中泊泊流出。 他伤的很严重，皮肤苍白，呼吸急促，颈静脉拨动微弱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再得不到救治可能撑不了多久，如果现在带他回到车上的话，或许可以用车上的急救工具进行治疗。 那就带他回去，我背他，你带着那个孩子。鲁长庚一听立马就把润土给背了起来，然后知会老范一声让他把润土带来的孩子也一并带上。 老范皱着眉头检查完润土的状态后，也顺便检查了一下小孩的状态，可他把手放在小孩的颈动脉上就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又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和额头，等他把小孩一把抱起来后表情也变得更加纠结了起来：这是 鲁长庚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赶忙问道，怎么了？看出什么了吗？ 我看不出来他的状态。他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连体温都没有。老范摇摇头，留在小孩身上的目光却充斥着狐疑和不解，从生理角度上来讲，应该是一个死人，但是这孩子的体重轻的很不正常 然后他又掂量掂量手里的小孩，马上更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重量。 灵骸连殳接话道，是超凡者会利用超凡力量制造的一种替代躯体，和物质躯体一样能承载记忆和灵魂，但本质上物质躯体不同，没有质量，也没有血肉之躯的骨骼肌肉和血液，因为不需要红血球给细胞搬运营养和氧气，所以也不需要心脏跳动持续泵出血液 纯粹用超凡能量构成的拟似躯体，只要核心没有被破坏就能一直行动到超凡力量耗尽的那一刻。想来这孩子应该就是类似灵骸一样的存在形式罢。 鲁长庚眉头微皱，对方说的这个生命形式他也听说过，机关内部也有人能够使用，但无一例外都是超凡者才能做到，这就意味着这个小孩多半是个超凡者或者拥有超凡潜质。 算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咱们待会安全后再谈吧，现在救人要紧。 然而他没有去纠结这些，而是使劲摇摇头将脑内的杂念驱散，背着润土就往外走，正欲推门而出时就被连殳给挡住了。 鲁长庚看着挡在面前的同伴，表情微变：连殳，你干什么？ 我不建议这么做。连殳眼神示意了一下外面，他顺着对方示意的目光往外看去，发现那些游荡的感染者并没有走远，他们茫然徘徊在视野尽头的街角处，接着就听到连殳的声音缓缓传来，从刚刚那些感染者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惹上了什么事情正被感染者追杀。如果带上他的话，我们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不得不说，从理性的角度上来讲他这话说得确实挑不出毛病。 而且从实际情况出发呢，其实他说的也没错。 这些感染者确实是奔着润土来的，但他搞错了追杀的目标被感染者们追杀的，其实应该是老范现在怀里抱着的那个几岁小孩才对。 这被裹得像襁褓婴儿一样的小孩，自然就是不久前被机械化心智异变重创的思潮化身。 可他为什么被润土带着跑呢，这时间轴还要稍微往前倒腾倒腾。 在润土接受吴铭的救治后，他没有跟着阿茶一起去避难，而是担心留在家中的孩子会被暴民伤害而赶回了家里，等他安置好了家里那几个孩子后，人造的思潮化身已经被生造出来，夜之城的局势一度处于吴铭的控制之中，再之后他准备转回去找阿 茶碰头。 然后就在路上捡到了因为机械化心智身受重创，正被感染者追杀的思潮化身，那时思潮化身还有一些意识，还能抵抗感染者的追杀带着润土一起逃跑，可他失去意识后，感染者的追杀润土就应付不过来了。一路被好几波感染者围追堵截，虽然突破了重重阻挠，但他已经遍体鳞伤时，正好就碰上了鲁长庚一行。 所以连殳说带上，可能会受到牵连这种话，其实一点都没有错。 但即便道理上说得通，从鲁长庚的个人情感上来讲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你是想让我扔下他？鲁长庚逼视着面无表情的同伴，几乎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想让我对他见！死！不！救？！ 带着他可能会威胁到整个队伍的安全。连殳一点也不退让，眼神不闪不避迎上了对方，等确保了退路，我们还可以再转回来接他。 鲁长庚冷哼一声：放屁！他现在连多的一分钟可能都撑不住！等我们回来，他的尸体都凉了！那时候再接还有什么用！ 但你带上他，就是将集体置于危险之中。连殳面无表情看着鲁长庚，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不容他人置疑的语气，长庚，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为了集体而考虑，为大局着想，不要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和个人情感让同伴陷入危险。 老范，你呢？也这么觉得吗？鲁长庚此刻已经面沉如水，他没有接连殳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范。 我是觉得 看到对方这个支支吾吾的样子，鲁长庚就大概知道老范此刻的想法了，没等后者把话说完，连殳又开口了：当然如果你决定独自离开，不拖累团队的话，我很愿意帮你画出一条路线 老范马上意识到这种行为就是把对方往死路上逼，表情一变：连殳，这样太过分了 过分？连殳冷冷瞥了他一眼，等到你被牵连拖累，差点要死的时候，你还会觉得我做的事情过分吗？ 不劳您费心了。我带着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鲁长庚表情阴沉，冷冷瞥了另外两个同伴一眼，一边背着润土，一边抱着几乎没有重量的思潮化身，连殳见他想通了也缓缓让出身子，只见鲁长庚抬脚就将门踹开就冲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乌合之众（二十六） 地面震颤，墙壁摇晃，整个书房内部都随着那轰&ash;&ash;的一声巨响晃动起来，书柜剧烈震动而倒下，大片大片的书籍砸落在地，一蓬蓬灰尘从剧烈摇晃的天花板上落下，康诺特爵士和他的仆人自然也无法在这种强烈的摇晃环境中站稳身子，扑通两声便是平衡不稳，摔倒在地。 爆炸？！怎么回事？！ 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和无法站稳脚跟的剧烈震颤，让康诺特爵士一下子就慌了神。 别看他之前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但那也仅限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时候。 这突发状况一出现，自然而然就看得出来他应变能力比较差的问题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都会因为塑料瓶爆炸的一声巨响吓得心跳加速，直接出现战逃反应大脑一片空白啥都无法思考，更何况生活在夜之城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他也不是经常上战场的老兵，自然是不可能具备这种情况的应变能力的。 然后第二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时，彻底击碎了康诺特爵士最后的理性。 他彻底慌了，并且毫无逻辑地把这个爆炸和刚刚听到的暴民冲击结合起来，并且加上自己对贵族之间肮脏手段的了解得出了结论。 那些贵族想借着这个机会排除异己吗？！ 暴民之中是会藏着贵族私兵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夜之城的贵族中，也有不少人是供养着超凡者这些能人异士的，让超凡者混入暴民之中，甚至引导他们冲击贵族引起混乱这种事情，贵族们也不是办不出来。 康诺特虽然这明显就是在以己度人，但这明显也就是夜之城贵族们会做的出来的操作。 所以他自然而然就将自己听到的两声爆炸声归结到了是超凡者在捣鬼 这心中的龃龉一旦生起，电光火石之间他心念电闪就想到了好几种借刀杀人的可能性和嫌疑犯，个个都是和他和他的家族有仇并且可能下黑手的老阴比，接着马上做出了一个违背贵族规矩的决定。 逃！ 这房子不能呆了！ 如果有超凡者混在暴民中的话，那宅邸内部就已经不安全了，必须立即转移！ 什么铜墙铁壁防御系统，都挡不住超凡者的诡异莫测，每当你觉得自己安全的时候，那些拥有各种稀奇古怪能力的总能搞出一些新花样，如果是擅长刺杀的超凡者，还能像第一猎人那样在阴影中穿行，躲在安全屋中反而会被超凡者瓮中捉鳖 念及于此，康诺特马上开始行动，他飞身而起，不顾仆人的出声阻拦，奔跑着冲向窗台，一只脚踩在纯木窗台，双手挡住面部合身撞碎了窗户玻璃，纵身一跃便破窗而出！ 然而，刚一跃出窗外，他就感觉到一阵湿热的糊状物质砸在了脸上，紧接着一股子恶臭的气味迎面扑来！ 强烈的窒息感也随着那糊状物砸到脸上堵住了他的鼻孔，那股子恶臭从鼻腔直冲脑髓，熏得康诺特差点就晕了过去，刚刚落地的身子也一歪，直直扑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所幸，地上不知何时涂满了一层软乎乎的烂泥，这一跤也并没有让他摔那么惨。. 该死！贱民们就是用烂泥块当武器吗！摔倒在地的年轻贵族立马爬起来，用衣袖手忙脚乱抹去脸上的‘烂泥’，但他心中已经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这种恶臭简直就像是 萦绕在鼻尖的恶臭久久不散，让年轻的贵族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丝不妙的联想。 同时，又是一声爆炸的轰然巨响炸开，坐在一滩‘烂泥’里的康诺特循着本 能反应，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愕然抬头。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到底是哪里发生爆炸了。 那个方向好像是仆人们居住的地方？ 这个念头在康诺特心中一闪而过，接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滞了。 他看到一道仿佛冠绝天地的通天之柱随着那一声爆炸巨响拔地而起！ 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他隐隐约约能看到组成那根通天之柱的物质，似乎隐隐约约带着一些泥黄色 糊在脸上的烂泥、泥黄色的色泽，还有那虽然恶臭但闻起来有点熟悉的臭气 重重线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连康诺特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接着，‘通天之柱’被爆炸所引发的冲击波和气浪裹挟着爆散开来，天柱化为天雨，化为层层叠叠潮水从天际落下。 要知道，受灾的并不只是康诺特，所有居住在贵族宅邸中的贵族、仆人都是受害者，要知道刚刚剧烈的爆炸和几乎要拆了房子的震动，已经让许多人被恐惧本能逼迫着逃出了户外，结果出来就碰上了屎潮。 恶臭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轮回之物被爆炸的冲击力掀上天空自由飞翔，有的甚至高高飞到了目视难及的高空之上，在零下百余度的寒风吹刮下又冻结成冰晶硬块。 当这些屎潮飞到了最顶端后重力重新捕获了这些污秽之物，接着这些软的、硬的、半流质的、冻成冰的，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粪雨从天而降。 灾难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这时候刚刚从屋中跑出来的，所有理智还在线的人已经开始跑了。 在头顶层层叠叠‘屎潮’的恐怖压迫下，这些人跑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只要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事物，哪怕是他们曾经侍奉的主人，管理他们的管家，也敢一脚踹过去。 怒骂声、惨叫声、咳嗽声、厮打声和一声声带着绝望的悲鸣打破了贵族区夜晚的宁静。 草草草草草草草！！！这他妈到底是谁的主 或许是急火攻心，可能是此情此景实在太让人绝望，可能是周围环境实在是太过恶臭，让人窒息到喘不过气来，当然最可能的是那些已经被冻成冰块从天坠落的屎块砸在了康诺特爵士脑门上的原因，他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屎雨只感觉额头一痛，甚至连跑都没来得及跑，就两眼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事后，这一夜对于夜之城幸存的贵族们而言，已经不止是一个绝望而黑暗的夜晚了，更是一个永远不愿意被人想起，只要想起就会闻到浓浓恶臭的一夜。 不止是康诺特爵士遭到了自杀屎袭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有十几家贵族同时遭到了攻击，不计其数的厕所、化粪池和下水道就被一团火给炸上了天。 粪便、腐烂物等这些东西长期堆积形成的沼气，会一直沉淀在贵族们自己搞的下水系统中，而他们的化粪池真的也只是个用来堆粪的池子而已，只需要一把火，所有该炸的，不该炸的，能炸的，不能炸的，全部都炸了。 厕所、化粪池、下水道里的污秽之物，统统都在恐怖的化学反应下，毫无例外地被炸上了天。 &l;divid=&"a9&"&g; () 这一天。 夜之城的史书将其称之为是‘天屎降临’的恐怖灾难，同时也是这个废弃的历史迎来转折点，迈向救赎之路的开端。 感谢明月龙涯老哥投的月票！感谢兄弟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乌合之众（二十七） 父亲大人，除法兰宅邸以外，贵族区基本完成镇压。 由吴铭提供方案和躯体，伊丽莎白出力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拉出来，掌管狂热、激昂、盲目群体的思潮化身，仿造奈亚拉托提普与费列蒙两位无意识之海领主的次级领主&ash;&ash;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正如同一个幽灵半个身子穿过了棚屋透风的墙，向着屋内探出头。 克里斯蒂娜正躺在屋内破旧的门板床上熟睡着，表情安宁气息平稳，阿狗守在一旁头像钓鱼般一点一点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原本昏昏欲睡的阿狗陡然惊醒，不过在看到发出声音的是谁后又马上放松了下来。 这小孩还是伊丽莎白姐带来的，总不至于会害他们吧 虽然搞不清这孩子的来历，而且对方能像个鬼魂一样穿墙也很吓人，但抱着这样的想法，阿狗还是稍稍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在旁边又打起了瞌睡。 嗯我这边状况也一切平稳。思潮化身也不是闲着无聊来吓人的，毕竟母亲大人（伊丽莎白）临走前嘱咐他要照顾好这两人，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探头看看里面的情况，见里面并没有什么状况后又缩回脖子，脑袋没入墙壁飘荡在街上，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周边都布置了留守人员，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仿佛是在迟疑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只是，父亲大人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嗯？有什么不明白的？ 精神链接的那一头，传来了吴铭的声音。 为什么父亲大人这么执着于炸厕所和化粪池？ 思潮化身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时他也将自己真实情感传递了过去。 困惑、不解、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这种如同小孩炸牛粪般的行为感到无语。 如果想要瓦解这些贵族们的抵抗，其实还有更方便的做法，只需要我指挥暴民源源不断冲击贵族们的宅邸，让他们与保护宅邸的守卫和超凡者作战，要不了多久，不断杀戮暴民的超凡者和守卫也会成为因为战斗而狂热盲目的群体，被我给侵蚀同化 接着只需要我控制着这些守卫和超凡者冲进宅邸，把那些阻碍你的贵族统统杀掉就大功告成 可父亲大人你只是决定炸掉他们的厕所和化粪池，没彻底击溃那些妨碍你的贵族，甚至还放走了不少的贵族和他们的走狗爪牙篳趣閣 思潮化身想不明白：如果是要解决对方的话，只需要刀剑相向就好。自相残杀，互相伤害，双方都坚信着自己的正确，并且持续与对方盲目狂热地斗争下去，直到其中一方灭绝为止&ash;&ash;这是镌刻在他本能中的行为准则，也是构成他这个思潮的主要特征。 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盲目狂热且可靠的同伴，另一种就是必须斗争将其灭绝的敌人，所以他看不明白吴铭明明可以用更激烈的手段灭绝他们，却偏偏挨个炸了他们家的厕所和化粪池。 很快，精神链接另一头的吴铭回话了。 孩子，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生命，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被拿来计算和比较的。 通过精神链接的情感传递，思潮化身能切身感受到吴铭说出这番话时的心情。 坚定、果决、不带丝毫的阴霾和躲闪。 这是只有对这一想法和念头深信不疑的人才会传递出来的情感。 父亲大人原来是众生平等那一派的吗 思潮化身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精神链接的另一头，吴铭正带着伊丽莎白漫步在贵族区宽敞的街道上，已经 沦为小弟的温斯顿正在前面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屈辱地举着火把。 经过暴民们的肆虐，一个个化粪池、厕所被生生炸上天，这条街已经一片狼藉轮回的污秽之物遍地都是，恶臭扑鼻臭不可闻，路灯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到处都横七竖八倒着路灯柱。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吴铭和伊丽莎白并没有脚踏实地真的踩在地上，而是每一脚都踩在了离地大公分的空处，就像是踩着空气般缓缓踱步前行着。 这是模块&ddo;通行管制的另类用法之一，限定离分的地方，展开一片消除两人向下运动方向的区域，两人就可以像踩在空气上一样踱步前进。 而且也只有他们俩身边的空气味道是正常的&ash;&ash;这是维生模块的功劳，维生模块持续净化着周围环境和恶臭，并且为两人提供舒适清新的温度、湿度以及气味。 或许是知道这时候不是胡闹的时候，也可能是伊丽莎白自己也觉得这满大街屎踩上去挺恶心的，蓝发少女很乖巧地跟在吴铭身边。 而吴铭呢，视角则是一分为二，一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战果’，一边看着隐形探机传回来的影像，看着人们在屎潮下的情绪变化&ash;&ash;他们先是看到天屎降临的惊恐尖叫，再是屎到临头时怒气冲冲怀着挡我者死的心态咆哮着掀翻挡在面前的每个人，最后被屎淹没时的绝望哀鸣和生无可恋的表情抓拍 什么叫众生平等啊？这就叫众生平等！ 在一波又一波屎潮面前，不管是贵族、守卫还是身份低贱的仆人，在屎雨落下的那一瞬间，终于达到了身份上的平等。 身份低贱的仆人不再畏惧贵族和守卫，就算是他们挡在面前，仆人们也敢抱以老拳，飞起一脚狠狠踢他们的屁股。 贵族以往高高在上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也变得一文不值，地位、名声、知识、权力、金钱，在此刻都没办法买他一身干净利落，屎到临头，神仙难救。 全副武装的守卫为了逃命丢盔弃甲，身上的装甲、武器、战术背心，在面对漫天屎雨时，甚至还不如一把雨伞好用，鬼哭狼嚎，不绝于耳。 这可太他妈有意思了。 父亲大人您有点高兴过头了。思潮化身不禁开腔提醒道。 吴铭脸上尽是愉悦且满足的笑容，转头看向伊丽莎白：我笑出声了是吗？ 蓝发少女连连点头：大哥，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在笑个不停 被提醒之后，吴铭强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但是从精神链接中传来的不稳定波动，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而且，我的法子也很有震撼力能从心理层面上震慑他们，直冲云霄的屎柱，如同雨点般落下来的屎雨，还有在炸化粪池时点燃池子内的沼气发出的巨大爆炸，经过这些之后，贵族区接下来就要大乱了。 吴铭说这些时并不是在心里默念的，而是口头上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刚好能让温斯顿听见。 越听，温斯顿就越感觉心中一片冰凉 身为贵族的他很清楚，贵族大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连看到那些贱民他们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要他们跟贱民呼吸同一口空气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像这种自尊心几乎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的人，被屎浇了一头一脸后，你觉得他能冷静下来吗？ 绝大多数贵族都会无能狂怒，经过这种侮辱还能保持理智清醒的人，温斯顿不敢说没有，但剩下来的肯定寥寥无几。 这家伙肯定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念及于此，温斯顿更加确信了身后那个诡秘莫测的外乡人有多么恐怖。 对人心的把握透彻，手段狠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有那么多诡异莫测的超凡能力 大多数贵族恐怕现在已经暴跳如雷了吧？如果现在他们手边有个毁灭世界的大红按钮，我相信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按下去，然后拉着全世界的人跟他们一起陪葬的倒不如说我现在正希望他们变成这个样子，越是这样就越好，这意味着这一手出其不意的举动，已经打乱他们一切的布局规划。 是啊满满一盆子屎扣人脑门子上，确实能打破一切布局规划的思潮化身嘟哝了一声，倒不如说，我觉得就是我控制的人突然被扣了一头屎盆子，也会懵圈好久，甚至直接退出狂热状态脱离我的控制 吴铭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接下来，数据采集也差不多了，该收网了。 温斯顿心中一颤。 他虽然不知道身后的外乡人到底是在和谁交谈，但听到这句话时他就知道，这场闹剧该落下帷幕了。 额，父亲大人，请稍等一下，我这里出现了一些小意外，有一小队暴民刚刚失去了联络。 思潮化身说到这里突然打断了汇报，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有一队狂热盲目，受他控制的暴民碰上了治安官，并且马上失去了联系。 他暂时停止了与吴铭的交流，收束聚拢的思绪如同云雾般弥散开来。 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思潮化身那个小孩一样的半身，以及如同烟雾一样的下半身，在他思绪散开的瞬间，也如同被吹散的青烟般摇晃不稳地动荡起来。 思潮化身放开对心神的约束，让自己的思绪尽可能铺开，他那身由魔力捏出来的躯体崩解、溃散、如同风沙般悄然消散。 下一刻，他就化整为零，利用自己的权能进入集体无意识之海，然后悄然渗入个体的潜意识之中。 无处不在，又无影无踪。 他跳跃在每个人的意识之海中，却又不在任何一个人的意识中稍作停留。 思潮的化身跨过了无穷无尽思绪、念头的冲刷，刹那间便跨越了空间的桎梏，飞向出事的地点，并且找到了那些失联的暴民，准备通过他们的潜意识上浮。 砰！ 然而他刚尝试从潜意识上浮到表意识时，就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之墙般，被生生弹了回来。 怎么回事？！ &l;divid=&“a6&“&g; () 第一百四十章 乌合之众（二十八） 有什么异变正在夜之城中悄然蔓延着。 上浮受阻的思潮化身立马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重新进行过一遍自检后，思潮化身发现自己在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穿梭时，城市中脱离他感应和掌控的人正在不断增加，这种状况也在夜之城的各地扩散开来。 城东、城南、城西、城北 镰刀街、铁锤街、发条街、零件街 最初只是零星出现了几个失去控制的个体，但紧接着这种脱离控制的状态就像是会传染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思潮化身的感知中有大片大片的盲目思绪就像雪崩般脱离他的掌控。 脱离控制的人已经恢复理智 思潮化身再一次伸出无形的思潮触角去触碰曾隶属他管辖的那些心智，但再次被一道无形无质的屏障拦了下来，挡下了他的进一步入侵和渗透，作为从集体意识中诞生的特殊生命形式，他敏锐察觉到了那些人现在的状况。 冰冷、死板、机械他们不仅彻底摆脱了之前盲目狂热的状态，而且还构筑出了一层心智防护层，用于保护自己的心智不再陷入狂热 尝试移情来污染、破除这个屏障，强行上浮 思潮触角一改之前的上浮方式，尝试通过入侵个体的心智强行上浮，带着盲目而又狂热的极端情绪，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向了挡在前方那道无形无质的心智防护！ 他本身就是从集体无意识之海中诞生的次级领主，集体无意识之海是由无数灵长目生物共有的底层心智，记录了灵长目存在痕迹的场所，同时个体的潜意识与集体无意识之海也是相通的。 就如同之前白洁用深潜座舱‘降临’到林娇娇身上一样，人都可以通过装置潜入无意识之海，然后再附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作为次级领主的思潮化身对这种手段更是驾轻就熟，他所拥有的记忆中，就有关于如何俯身到某个个体身上的知识。 在古代。 这种做法又被人称之为是请神降神，又或者是附身。 叮！ 带着强烈情绪意志的触角狠狠砸在了心智防护之上，虚空之中，仿佛迸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但心智防护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就被击溃了，就好似打碎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样，思潮化身感觉到触角上传来了一点并不强的阻力后，就被轻而易举突破了。 而在突破心智防护的同时，他感觉到又有一批人脱离了掌控。 他分布在夜之城各处的暴民们到现在基本已经全部脱离了控制，现在只剩下一些布置在克里斯蒂娜他们身边，还有贵族区那边如同狂欢一样的暴民们还隶属他的控制之下了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慢慢减少中。 只剩之一的人了，要赶紧找到原因和对策 思潮化身顺着集体无意识之海的深层通道，如同水流般‘挤入’个体潜意识之中。 狭窄、拥挤、逼仄。 对于广袤浩瀚的集体无意识之海而言，个体的心智意识实在是有些太过狭隘了。 就像是把一个几百斤的大胖子塞进一根直径只分的管子里一样，思潮化身在这条逼仄狭窄的‘管道’中艰难地蠕动着。 然后强行神降到某个个体身上的思潮化身就看到了一张张冷漠而理智的脸。 每个人都像长着同一张脸，不，或许那并不是同一张脸，但是每个人大同小异的冷漠表情，仿佛机器一般无神且死寂的瞳孔，他们站着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正在夜之城的街道上前进着。 而思潮化身的强行降临打乱了这种诡异的整齐。 整齐秩序的队伍，出现了一丝不协调。 原本呈方块整齐前进的队伍同时停了下来，就像是他们服从于另一个集体意志般，每个人停下的脚步都分毫不差，接着所有人在某种莫名力量的控制下齐刷刷转过了头，用惨白、无神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这个是 思潮化身的眼瞳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自己控制的躯体心跳正在不自然加速，但异样的是，从自己附身的躯体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层面上的变化。. 冰冷、死板、机械。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可为时已晚。 父亲大人 他的自我正在被迅速剥离，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分解’，那感觉就像是站一个旁观者视角，看着自己正在一点点崩溃、瓦解，但他还是在自我消失以前，努力将已经支离破碎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机械化心智 传播 小心感染 最终，思潮化身彻底陷入了静默。 贵族区。 出什么事了？！要小心什么？ 喂！臭小子你给我回话！到底怎么一回事！ 吴铭脸色铁青，通过精神链接的信道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思潮化身，可每一条传讯发出去之后都如同泥牛入海般再无回应。 出什么事了呀？伊丽莎白歪了歪头，对思潮化身突然断开精神链接的做法感到有些不解。 不知道。吴铭揉了揉眉头，听起来像是遇上了麻烦，他可能是在警告我们，有什么东西正在夜之城里大规模传播，要小心被感染 他说到这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于便宜儿子的提醒，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机械化心智该不会和我之前看到的那些人有关吧？ 那现在该怎么办？伊丽莎白问道。 吴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 温斯顿听着他们俩交流着，而他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他很想跳脸，幸灾乐祸嘲笑吴铭终于翻车了，但他想了想还是不敢乱开嘲讽。 &l;divid=&"4&"&g;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乌合之众（二十九） 我真傻真的 肮脏不堪，浑身都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康诺特爵士坐在路边。 我单知道那些贵族可能会借这个机会暗中下手算计我，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他双目无神，瞳孔涣散，头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泥黄色的污渍，看上去就像是刚在泥潭里打了滚的猪一样，并且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着。 一名陪在康诺特爵士身边还算忠心，脸上身上也挂着点点黄黑污渍的老仆见自家少爷如此萎靡，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少爷我试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干净的水和衣裳给您换上吧 滚开！ 结果康诺特爵士突然暴起，一脚将这个鬓角斑白的老仆人踢到了一边，把剩下几个衣服干净，唯唯诺诺也站成一圈半圆的守卫们都给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你们！ 他双目赤红指着摔倒在地的老仆，然后又将手指向了面前的守卫。 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 连一帮子暴民都挡不住！ 那帮暴民就那么厉害吗？！ 为什么他们都摸到厕所里了你们却没有发现！ 他们是怎么搞到炸弹的？！ 他像极了一只负伤的独狼，目光凶狠，气势逼人，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语无伦次地向面前的守卫发出了灵魂质问。 你们他妈的凭什么身上还这么干净！ 说到激动处，他甚至作势要扑上去活活掐死这群废物。 或许是因为恶臭逼人的原因，也可能是被少爷的气势所慑，当然更加可能是无法接受对方这一身秽物的形象，老仆和守卫们不约而同，几乎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在他们刚一向后迈步，马上就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主子，为了顾及他此刻的心情和自尊，便生生刹住了自己这下意识的本能举动。 所以这一步呢，也就变成了半步。 喂！你们退后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过这些人的贴心举动并没有照顾到康诺特爵士脆弱的自尊，反而进一步刺激了他脆弱敏感的内心。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从心头浮现，他只感觉自己脸上仿佛有两团火在燃烧着，就连耳根子都燃烧了起来，心跳咚咚咚地飞快跳动，太阳穴随着快速鼓点般的心跳一鼓一鼓的，他气急败坏地随手抄起几块不知道是被屎糊了一层的石头，还是冻成冰的屎就朝面前那帮守卫们丢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 而被扔的那个守卫也是反应迅捷，在自家主子失了智抄起那不止是屎块还是外面包了层屎的石块时，他就一个侧身灵敏地躲开了屎块投掷。 ***居然还敢躲！康诺特爵士更气了。 不过这位反应迅速身手敏捷的守卫胆子也是大，被骂了之后还敢用超出常人的语速劝诫着自己的主子。 大人，我承认我们在保护您的工作上可能有些过失之处，但我觉得您现在在这里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康诺特骂道：你死开！屎都没有朝你飞来！***你在这里说你马呢？妨碍我的渣渣！ 说话语速贼快的守卫，也不知道是头铁，还是经历过天屎降临这种恐怖灾难后也有些情绪上头，依然用那近乎二倍速的语速回应着暴跳如雷的康诺特爵士。 大人这屎往哪里飞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虽然和您离得最近可谁能想得到您身上沾的最多呢 你特么还自豪了是吧？！结果不等不等他把话说完，气急败坏的年轻贵族就 将手中剩下的屎块往地上一摔，暴躁地打断了他，气死偶咧！既然你离我最近，你踏马居然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不来保护我，你现在跟我说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卧槽，你***怎么不去搞比利！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把你们的蛋挨个打烂，然后全部拖去喂斯大林！ 咔嚓。 在那丧失理智无能狂怒的谩骂中，还能听得出康诺特爵士的咆哮里好像还夹杂着有什么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那是理智碎掉的声音。 只不过不知从何时起，那个说话二倍速的头铁守卫没有再出言顶撞，守卫和仆人都是默默忍受着，即便被康诺特爵士冲上来又掐又打，又或是干脆拿屎块糊了脸，也没有人在出声或是做出躲避的举动。 那些守卫和老仆全都板着一张脸，面部肌肉僵硬，表情冷漠，双眼中的神采如同机器般无神且死寂。 他们静静盯着康诺特爵士，虽然乍一看像是单方面在被他辱骂，但实际上这些人眼中都带着丝丝审视，看起来就像是居高临下地在审视着眼前这个贵族的言行一般。 然而理智已经下线的康诺特爵士对这些细节，丝毫未察。 法兰爵士，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会客室中，阿兰爵士对一个蓝色的人形投影问道。 窗户外面已经降下了一层隔离墙，金属质感厚实沉重的隔离墙将会客室内所有可以直接通往外界的通道都进行了加固和隔离，就像是用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将这个会客室给罩了起来一样。 然而此刻正坐在会客室内的贵族们却不大高兴。 他们个个脸色阴沉，表情凝重地看着与阿兰爵士交谈的人形投影。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其实很简单，在发现那些暴民正在快速接近后，法兰爵士先下手为强，先通知老管家开启防护系统保证法兰宅邸的安全，然后借故暂离，接着操纵隔离墙降下就把这些贵族给关了起来。 这些贵族本来是想着法兰家再怎么有底蕴，也顶多是在守卫里配上点超凡者，又或者是对本宅进行一定程度的魔改，增加一些抵御入侵者的机关。结果哪知道法兰老爵士反手就给了他们一巴掌，整个宅邸就特么跟变形金刚一样切换成了战斗形态：厚重的隔离墙从房屋内外同时降下，脚下的，天花板和地板也快速变形露出了里面厚实的金属隔断，看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也正是这个时候，这些贵族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被关在了铜墙铁壁之中，你说这特么谁遭得住啊！ 放心，法兰家宅邸的防御体系非常完善。投影中的老爵士不软不硬地回应道，我会保障好各位的生命安全，而且会客室是防御体系中最安全的地方，在解决外面的暴民威胁前还请各位不要随意行动 你这是软禁！你在用非法手段软禁一群贵族！ 不，我只是在保证你们的安全。 切断了与会客室的通讯后，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老管家上前一步，微微低头汇报起了刚刚传回的消息。 老爷，我们刚刚又击退了一批伪装成暴民的超凡者精明干练的老管家言简意赅汇报道，只是他脸上带上了一丝阴霾，但是依托克里斯蒂娜小姐建造的机关和防护系统建立的第三防线也被突破了，目前庭院区彻底沦陷，超凡者正在穿越庭院区前往本宅，接下来本宅恐怕将会遭到超凡者的正面袭击 嗯老爵士点点头，对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只靠机关和防御系统建立的防线，被人摸出规律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鲁道夫呢？从刚刚起就没看到他的人，他该不会在房间里抢救他的那些宝贝吧？ 老管家躬身回应：大少爷不是没有轻重缓急之分的人，作为最 了解房屋结构之一的鲁道夫少爷正带着一批人马挑起了守卫宅邸的重担，另外夫人和两位小姐也已按照预案进入了安全屋 那小子居然这么懂事 请您给鲁道夫少爷一点信心，他还是很靠谱的。老管家推了推眼镜，就像克里斯蒂娜小姐一样，虽然平时性格或许有些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总能挑起大梁，起到决定性作用 老爵士听了后也是露出一脸感慨：是啊我也没想到，当初决定给宅邸改造增添一些新功能的时候，那丫头居然会提出把咱们家的房间改成能自由移动，随意拼接的类型吧！这种天方夜谭的提案. 更没想到的是，您居然还同意了。老管家打趣道，为一个孩子完成了梦想。 两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般，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而与此同时，外面由超凡者、贵族私兵还有治安官扮演的暴徒们已经穿过了庭院区，冲到了法兰宅邸的大门前。 他虽然一副与暴民无异的打扮，穿着破烂的衣裤，但无论是红润的气色，还是健硕的身形都出卖了他的真实出身，他面对那扇镌刻着浮雕豪华而又气派的大门，缓缓平举右手。 火焰在他的手中汇聚，起先火球只有掌心那么大，但是随着火焰漩涡不断汇聚，火球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成长到几乎有脸盆那么大时，他抡圆了手臂将手中的火球向着大门投掷了出去！ 轰！ 火球爆炸，碎片齐飞。 大家跟我一起冲进去！那名假扮暴民的超凡者当先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整个房子似乎都震了一下，房屋中坐着的老爵士也感觉到了微微震感。 看来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乌合之众（三十） 唔 一阵阵撕裂的疼痛让鲁道夫疼出了一头冷汗，幽幽从昏迷状态中醒转过来。 眼皮犹如有千钧之重，他艰难地把双眼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抽象的色彩风景。 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剩下红的、黑的、紫的颜色搅浑在了一起，就好像是自己所看到的风景被上了一层高斯模糊的滤镜，又像是被摘去了眼镜的高度近视者眼中的世界。 我这是在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由于刚刚清醒的意识还有些迷糊，他一时之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短暂的茫然和混乱后，一连串记忆就浮上心头：他想起来自己是自告奋勇主动带着十几守卫执行守卫宅邸的任务，依托宅邸内的防御机关，艰难地打退了一波又一波伪装成暴民冲入宅邸中的贵族私兵。 而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正带着手下与一伙贵族私兵周旋，有人大喊着从背后扑倒了自己，随后耀眼夺目的光芒、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和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绽放，让他双眼一片雪白，耳边嗡鸣作响 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对他们冲进来了咕唔 话还没说完，腹部再次传来的剧烈疼痛打断了鲁道夫的自言自语，他尚未吐出的音节也变成了卡在喉咙中的痛苦低吟。 少爷！您醒了吗？这时，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同时黑乎乎的圆形色块也闯入高度模糊的视野中，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马上就感觉有人按住了他，请先不要急着乱动，您现在腹部受伤很严重。 我没事鲁道夫虚弱地摆了摆手，虽然他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高糊画质，但他还是凭借声音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杰克，战斗结束了吗？我们把冲进来的暴民给击退了？ 对方沉默了。 我们撤走了是吗听到对方的沉默，鲁道夫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在武器有限的小规模械斗里，超凡者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只需要人群中藏着一个有破坏力的超凡者，战局就会立马向着对方那边倾倒，念及于此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因为真的叹气腹部会疼），还剩多少人？其他人怎么样？受伤严不严重？ 刚刚那场爆炸中能活下来多少人鲁道夫心里也没有个底，如果战场上窜出了个超凡者的话，出现伤亡就已经是必然局面了。 加上我和您，现在活下来的只剩三个人杰克沉默了很久，或许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过了很久后者才拖着干涩、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吉米腿被炸断了，可能是他们想要活捉您的关系，您还有保护您撤退的我受伤是最轻的 至于其他人 视野中那个黑乎乎的‘圆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爆炸连着来了好几次，好多人都被爆炸和火球吞没了，我只来得及救下了您，还有离门口最近的吉米 鲁道夫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听到杰克说出这些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想的有些太天真了。 在使用冷兵器战斗的局面下，一个超凡能力倾向破坏的超凡者，尤其是能引发爆炸这种范围aoe的超凡者，对战斗局面的影响可以说是一面倒的。 只有超凡者才能打败超凡者。 这一定理，就是基于这种战斗条件下而诞生的。 因为在冷兵器战斗的时代，超凡者所能发挥的优势实在太大了，搓个火球扔出去就有一个小手榴弹的威力，想要不靠超凡的力量击败超凡者，恐怕也就只能快进到热武器时代，直接上枪械才能与其对抗了。 可法兰家的守卫们有枪吗？ 自然是没有的。 董事长对贵族一向宽容放纵，对贱民一 向不管不问，都是建立在他们没有触及死线的前提下。 严禁私自持枪、私自造枪，就是董事长设下的死线之一。 董事长可以容忍贵族们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可以容忍贱民们偶尔罢工、***作乱、宣扬思想犯罪，就算是贵族与贱民们联合起来，前者操纵后者组建一个反夜之城团体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甚至还会暗中派人为这些团体提供物资上的支援。 因为这些都是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夜之城所有流动的物资装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无论是贵族囤积的物资也好，还是贱民赖以生存的能量棒也罢，他们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实际上都在董事长的管控之下，就算是非法团体所使用的物资装备也都是经过他的允许，批准流出后才会通过特殊渠道送到这些团体手中。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够从源头上卡死这些人的脖子。 自从最初的大动荡过去后，夜之城步入稳定期的这几十年以来，有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反夜之城团体诞生，甚至有些反抗团体都是董事长在幕后暗中推动，并且默许做大的。 毕竟在董事长建立的社会模型中‘反抗’也是夜之城社会生态的一环，哪怕是贱民也需要有宣泄的途径：对于想要反抗夜之城的人而言，他们宣泄的途径是加入反夜之城团体，与治安官斗智斗勇；对于不敢反抗夜之城的人而言，他们宣泄的途径是将一切过错和苦难怪罪到反抗者头上；而对于效忠夜之城，争当狗腿子的治安官而言，他们也需要一个在主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只是这些年以来，随着夜之城的工作越发繁重，生产力越发吃紧，这些反抗团体也悄无声息地在夜之城中消失了&ash;&ash;一是因为加班时间延长，没多少人能抽出时间反抗夜之城了，二是治安官的打击力度加强并且物资流通的特殊渠道被掐断，那些全职闹事反抗的反抗团体劫掠打不过治安官，又没钱没渠道再去购买食物和装备，所以要么老老实实回去上班，要么就销声匿迹再也没在夜之城里出现过。 当然这些事情鲁道夫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董事长严禁除治安官以外的人持枪，更是严禁私自造枪。 如果说是气动枪、射钉枪使用的子弹也只是橡皮弹或是钉子这种还好，董事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私自制造了火药枪械的话，那么第二天，这个人就会从夜之城销声匿迹。 一段时间后，鲁道夫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有多么严重。 一片比巴掌要大上一些的金属片因为爆炸的冲击深深刺入了他的腹部，只露出了一小截‘尾巴’露在外面，形成了一个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早就已经濡湿了他腹部周边的衣物和一圈圈缠绕的布条，直到现在鲁道夫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似乎正在往外渗血。 虽然杰克已给他做了应急处理，但也只是用布料在衣服外面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权当止血，毕竟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进行手术治疗和缝合的条件，如果贸然拔出金属片只会给伤员造成大出血，致其死亡。 少爷，虽然房间会随机移动，那些暴民和超凡者不会马上追上来，但一直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杰克将鲁道夫轻轻放在一个门板上，我现在就带着您转移，不过等会可能会有些颠簸，您稍微忍着点 那吉米你准备怎么办？ 杰克愣了愣，旋即回道：我把您送到安全地方后，再转过头来营救吉米 不等他把话说完，鲁道夫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杰克：你别想蒙我宅邸的房间随时都在移动、变化位置，只有几个房间的地点是固定的，你现在把我送走了 ，又怎么可能回来找得到他，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回来救他吧 杰克深深埋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看来这种拙劣的谎言瞒不过您 废话这虽然是我妹妹异想天开的念头搞出来的东西，但施工时还是我和老头子一起摆平其中技术难题的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杰克，所以，把吉米也给带上，我们一起走 可是少爷这个铁一般的汉子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人的情感，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心跳也很微弱他告诉我，这样的伤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他怕拖累您的撤离，所以放弃 那也不是在这里放弃他的理由！鲁道夫死死拽着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青发白，他强忍着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和濡湿感，哪怕是他想自愿放弃的也不行！把吉米也给带上！我们一起走！否则我们谁也别走！ 杰克眼中闪烁的神情很复杂，有欣喜，有感动，也有着无奈，良久后他默默低下了头，是，遵从您的意志 很快，他就把吉米给抱了过来，也一同放在了门板上。 吉米的两条腿已经断了，断口处也用布条包扎处理了一下，或许是失血过多受伤过重的关系，他已经奄奄一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鲁道夫只能用撕碎的布条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在门板上固定起来。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伙暴民打扮的贵族私兵冲入了房间之中，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正准备离去的杰克一行人！ &l;divid=&“a9&“&g;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乌合之众（三十一） 快走！ 哪怕没有鲁道夫的大声提醒，杰克此刻也已拉起了拴在门板上的锁链，拖着两个伤员就从房间的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在他们冲出房间后伴随着一阵厚重沉闷的机关声便响荡起来，整个房间再一次陷入了短暂而剧烈的动荡中。 追上去！ 最先冲入房间的几个贵族私兵相互对视一眼，这个变化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太过熟悉了，一旦这种震荡出现，就意味着这个房间将会从当前位置移动到其他地方&ash;&ash;一开始他们入侵法兰宅邸时，就有好多同伴因为不知道这件事情而走丢的。篳趣閣 一定不能让他们逃了！ 抓住法兰家的人，贵族大人重重有赏！ 这些人立马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了上去。 轰隆隆&ash;&ash; 沉闷厚重的机关声在房间中响荡着，此刻身处房间内的人都不约而同感觉到脚底一股上升感，伴随着房间震颤的程度愈发剧烈，许多刚刚冲入房间的贵族私兵都东倒西歪站不住身子，而最初那批冲进房屋的贵族私兵也有好几个人在奔跑中没能稳住平衡，扑通一声就摔了个嘴啃泥。 从房间这头到另一头的直线距离顶多不过十米，普通人可能只要三四秒就能冲过去，然而在这种剧烈动荡的状态下，想要跨越这点距离却显得无比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