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从狮驼岭开始》 第一章 吃人得道 岩浮城远郊,大雪封山,一间破落山神庙。 庙中燃着篝火,边上围着一名乞丐和一个道士,二人席地而坐。 老道披散着头发,双目浑浊,里头尽是哔哔啵啵的火星子:“野小子,你只要帮我做件事,我便传你神功的下一重心法。” 小乞丐叫纪源,脸上脏兮兮的,却不难看出五官清秀。 他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山神庙荒废久了,神坛上鸟嘴的泥塑早已面目全非,地上青砖开裂,里面生出一丛丛杂草,不时有寒风自墙缝里地灌进来。 老道仰起头,露出了一张眼窝深陷,满是黑气的脸:“我会送你去狮驼岭,你寻到一处狮驼洞。洞里有件上古时期遗留的秘宝,你去与我取来。” 纪源偷偷地看向道士,发现他的眼睛里极深极空,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恰好瞧见庙里那尊阴恻恻的鸟嘴山神,二者仿佛重叠在了一起:“听从那里逃难回来的人说,妖魔快把周遭地界上的人吃干净了。” 谈到吃人,纪源的五官突然扭曲起来,整个人趴在地上干呕,竟吐出黄黄绿绿的胆汁。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除了对妖魔的恐惧,似乎还有别的记忆要涌上来。 老道转头看了看陷入迷惘的纪源,厉声呵斥道:“怎么?又发梦了?老子没什么耐性,快点说去还是不去?” 纪源头皮发麻,只觉得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嘴里发苦,就是说不出话来。 见纪源不说话,老道阴沉的脸上露出一抹煞气:“如果不去,那我这神功你便没办法消受!” 纪源心里一惊,却是有气无力地应到:“你要废了我?” 拢了拢花白的鬓发,老道冷冷一笑,双目变得空空如也,仿佛一时没了眼珠子:“可不止那么简单。” 纪源咽了咽口水,身上仿佛压了重山,身子开始有些颤抖:“你要杀了我吗?” 老道灿烂一笑,露出一嘴黄牙:“我这神功十分古怪,就算你死后变成鬼魂,喝下孟婆汤也是能记得的……” 纪源瞳孔一震,险些摔倒在地:“你难不成是要我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火光照在老道那张死人脸上,忽明忽暗,身后的影子里仿佛长出了羽毛,有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回想起一年前,这老道跌入山神庙,说要用一门可叫人长生不死的神功,换自己手里的一碗剩饭。 起初还以为来的是个疯子,便将剩饭给了他。 纪源只认为饭都吃不饱,还有什么心思去管长生不死。 到时死也死不掉,还要永远饿着肚子? 饿肚子可是全天下最痛苦的事情。 哪知道士吃过剩饭,居然真开始教自己修炼一门导气的法子。 也就是一个敢教,一个敢练。 几日之后,纪源发觉自己的小腹之中,渐渐生出一股热气。 运转时,热气走遍全身,纪源只觉得自己力大无穷,身子恍惚金刚一般。 此后隔三差五,老道都会毒打折磨纪源,而后又不知从何处寻些奇花异果来供他服食。 一年的光景过去,纪源整个人非但没被折磨死,反而脱胎换骨,身上居然有了些许仙人气象。 原本,纪源该当老道是再生父母,可一想起老道平日里对他的折磨,还有浑身乖戾阴狠的气场,哪里再敢有半点亲近。 不过,朝夕相处之间,除修炼之外,多少也教给纪源一些见闻轶事。 纪源记得老道说过,凡人修行锻炼肉身,以食物元气补益,是为胎境;气血足而坚固神魂,进而采天地元气,衍生法力,是为出窍神游…… 妖魔则是野兽化形,修为至少在神游之上,而那些积年老魔更是神通广大,移山填海都只等闲。 因此纪源深知,在修行路上,一步之遥,天壤之别。 他如今也只不过是个胎境修士。 而老道也聊起过,那狮驼岭以前是三位毒魔的道场。 尸山血海,诸天胆寒。 虽说旧主已被佛门降伏,但那等妖气冲天的地方,如今的主人必然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 这也是纪源如此恐惧的原由。 老道的咳嗽声打断了纪源的回忆。 只见他往篝火前靠了靠,伸出两根鹰爪般的手指,戳进火里,拨了拨柴薪:“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纪源瘫坐在地上,他丝毫不怀疑这老道有本事叫自己形神俱灭。 “妖魔横竖不过把我吃了,而老道却要叫我永不超生……”他目光呆滞,张嘴喃喃道:“我去!去还不成?!” 老道狞笑一下,口中云里雾里,开始念念有词。 又转身扇一扇袖子,仿佛乌鸦拍动翅膀:“你也不必太过惊慌,我送你一件护身宝甲。” 纪源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充斥着呼啸的风声,而后双眼一黑,不知身在何方。 …… “呼...…呼...…” 一位布衣少年敛藏气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之中。 这少年正是被老道一袖子扇走的纪源。 原来当时,纪源耳边风声乱转,待平息后再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飞了多远,想必已是置身于妖魔啸聚的狮驼岭中。 听闻八百里狮驼岭,红白相间,红的是人肉烂作尘泥,白的是骸骨骷髅如岭,又见人筋人皮乱甩,缠在树林子上,风干后晃亮如银。 当真是尸山血海,腥臭难闻。 从纪源进山以来,虽没见到传闻中的恐怖景象,却也发现山里愁云惨淡,气氛诡谲,叫人如同置身幽冥地域。 纪源瞪大双眼,走在山路上,东张西望,犹如惊弓之鸟。 “这老道也当真奇怪,既然有如此神通,为何还要我来替他取宝贝?” 突然一股冷风吹来,直钻人骨髓,卷起团团幽蓝色的雾气,滚进山路两边比人还高的枯草里,发出呱呱的声响。 “什么东西!” 纪源怪叫一声,没见有什么回应。 他支起脖子左顾右盼,顿时觉得此地妖气弥漫,四面八方都是精怪。 “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何时何地钻出个妖魔,就把我给吃了?” 他咽了咽口水,扒开衣襟,就去看老道给的那件宝甲。 这软甲晶莹剔透,非金非石,穿在身上凉飕飕的。 “也不知这东西能不能保我一条小命。” 纪源行走之间,软甲上隐隐发出肉眼难以分辨的七色毫光,拖曳在他身后,仿佛罩着一重彩雾。 山间寒风凛冽,纪源拢了拢衣襟,不自觉地运起老道教他的吐纳功夫。 一时之间,小腹里一团热气升腾,如火如荼,游走于四肢百骸当中,整个人登时神清气爽,双目精芒四射,全身上下生出无穷力量。 “呼吸吐纳服九息,运转五行结元炁。聚散无端凭我意,复返婴儿道合真。” 这一段是老道送走纪源时传给他的,是一部分突破胎境的心法口诀。 纪源心无旁骛,反复默诵口诀,周身气息运行不辍,如江水长流。 一遍...…两遍...… 他慢慢发觉身子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烫,头顶热气蒸腾,涌出来一团团白雾。 这团白雾里,隐隐能看出人的面目五官。 白雾飘渺不定,裹着软甲发出的霞光,星星点点,居然在虚空中显现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金甲神人,模样栩栩如生。 又一阵风吹来,纪源整个人变得飘飘然,眼前浮现出一片琼楼玉宇,瑞彩千条,有数不清的仙人乘云驾鹤,穿梭其间。 “这就是仙界吗?” 胸中有说不出的快意,仿佛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达成目的,就要举霞飞升。 远离一切痛苦折磨,从此长生不死,自在大罗,逍遥无穷时空! 纪源回忆起过去种种,腹中突然饥饿难忍,终于想起那段消失的记忆。 记忆中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像是蝗虫,成群结队,把方圆十里的草根树皮都被吃尽了。 草根树皮吃完了,他们就去扒坟墓,要吃里面死人的肉。 死人肉吃完了,接下来就是吃活人了。 记忆戛然而止,到现在他也没想起自己吃没吃过人肉。 原来自己对吃人的恐惧,更甚于妖魔。 就在这时,天上仙气不要命地灌下来,不断激发出纪源心中大解脱、大自在的快乐。 他不禁问自己,成仙是什么? 是不会老也不会死?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比皇帝还要逍遥自在? 此时纪源又摸了摸肚子:“只要成仙了,就可以不用吃人,不用饿肚子吗?” 纪源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身子越飞越高,就快要升入那流光溢彩的仙界。 电光火石之间,软甲上七色霞光大盛,骨朵朵地冒出来,结成大片庆云华盖,气象无边。 华盖之下,一群拇指大小的金甲神人,双目圆睁,仿佛活了过来,个个精神抖擞,结出法印,齐齐朝纪源发出一声怒吼。 一声声巨吼如雷霆震动,瞬间将纪源从云端打落。 纪源“啊”的一声,睁开双眼,里面神采全无,气息也变得衰微。 “难不成我刚刚差点走火入魔了?” 回想起刚刚举霞飞升一般的快意,心中一阵后怕:“听老道说,突破胎境,凝炼神魂的过程中,会有重重幻象。刚刚若是魂魄出了壳,飘上天去,怕是立刻就要魂飞魄散!” 然而片刻之后,纪源跌坐在地上,心中再无半点触及修炼瓶颈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嘴里又泛出苦味,肚子里里渐渐翻江倒海:“我究竟吃过人了?” 纪源忽然又想起老道对自己说过些莫名其妙的话。 后背一阵发凉,这时他竟觉得那是在开导自己。 “在这世上不仅妖怪吃人,人也会吃人,而且比妖怪更恶!” “吃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不吃人如何能得道?” …… 第二章 神佛胆寒 “吃人的人还算人吗?” 纪源失魂落魄走在山路上,周遭黑黢黢一片,依稀能看见他身上徐徐散出的霞光,仿佛刺猬一样。 就在纪源深陷魔障之时,八百里狮驼岭正中间,一座高逾百丈的魔窟之内。 大大小小的洞穴,阴森恐怖,由青黑色的石桥、石阶相连,弯弯曲曲,如同迷宫一般。 当中有一处正殿,需越过三座獠牙状石头拱作的门户,在重重火光尽头,能看见三尊高大的石头王座。 这三尊王座,刀劈斧凿,如三间屋子一般大,也不知究竟用来给人坐,还是与大魔巨妖歇息。 而此时,上面正盘着三个相貌粗鄙的怪人。 乍一看,在巨大的石座上,身不配位,如三具玩偶。 中间那个穿盔甲的叫青毛狮子,是个脸皮发青的癞子头。满脸的胡子,双眼一大一小,佯装着凶狠,像极了一只秃毛的狮子狗。 左手那位肥头大耳的是黄牙老仙,一双鼻孔朝天,大腹便便,披了件锃亮的缩水短褂。 右手那位金翅鹏王,鹰钩鼻、眯眯眼,头上戴着皂巾,或仰面或凝眉,似有凌云之志,眺望九天之上。 石头王座下面,歪歪扭扭列着百十个大小头目,竟没有一个相貌端正,全是些天赋异禀的奇人。 若要说是鸠占鹊巢,怕也是谬赞了。 “报告三位大王!”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卷着蓝烟滚进了洞窟。 蓝烟散去之后,显出一名身长三尺的侏儒。 三个老怪,笑呵呵问道。 “(一溜烟)大将军,慌慌张张有什么好事?” 那侏儒披一身竹片编织的漏风短甲,胸前捆着面铜锣作护心镜:“三位大王,我从半山腰上来时碰着个活人!” 三个老怪面面相觑,青毛狮子率先开口:“真稀罕,咱这狮驼岭上多久没见着活人了?” 黄牙老仙搓了搓手,急切地问道:“怎么不拿了上来?” “一溜烟”面露难色:“我本想将此人擒来,献与三位大王。可这家伙身上有道古怪的霞光护体,估计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在身,我的迷魂术拘他不得。” “好得很!我还怕是个没油水的穷光蛋”,金翅鹏王手掌一按:“我教你把人哄来,后面自有办法应付!” “一溜烟”得了传授,卷起阵蓝烟,轻车熟路,蹿出迷宫一样的狮驼洞。 …… 夜里寒意更甚,几乎滴水成冰。 纪源满怀心事,在山路上转来转去,已是心力交瘁,却见几里外一座奇峰突起。 “狮驼洞说不定就在那座山头上?” 那山峰形如狮子,向下俯视。 纪源眼底一阵刺痛,立时看见一头称霸天地的虬首狮子。 四足之下,尸山血海,仰头发出怒吼,口中不知多少人头滚落,黑气一浪高过一浪。 纪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象,吓得浑身发抖。 “这里的毒魔究竟吃了多少人?我有什么本事去找它们的晦气?要保全一条小命,不如下山找个地方躲起来,老道未必就能找着我……” 心里刚打起退堂鼓,纪源身上骨头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疼得他在地上打滚。 “这老道原来留了狠招!” 纪源颤抖地扒开衣襟,发现身上软甲变得坚硬如铁,不停地缩小,直要碾碎他的躯干。 “我去!我这就去!” 他强撑起身体,向着狮驼洞前进,身上束缚这才松懈。 纪源哭丧着脸,心知这一路上方向没走错,不然早被这软甲勒死了。 这时“一溜烟”也已经就位,幻化成一个小老头,似乎被野兽咬伤了左腿,正坐在树底下“哎哟哟”地叫唤。 他看见纪源径直朝自己走来,正准备发挥。 却听见那年轻人开口道:“老先生,你是要去狮驼洞吧?来!我背你去!” “一溜烟”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地复盘起金翅鹏王的话术。 “先做自我介绍,然后提出要求,加以威逼,施以利诱,而后配合法术挤下几滴雨水,不怕这人不进洞来……” 纪源看着嘴里不知嘀咕什么的老头,心中不断猜想它是个什么精怪。 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老先生!老先生!” “一溜烟”轱辘一下站起来,显然是忘了伪装。 他沉默片刻,尴尬地看着纪源:“没事!伤的不重,我自己能走!” 二人彼此注视了一阵,不约而同地发出“呵呵”的笑声。 走了一段,二人来到一座不知几进几出的大庄园。 纪源诧异地看着“一溜烟”,心想这里之前分明是一座山头:“狮驼山庄?” “一溜烟”赶忙看向别处,快步上去,垫起脚拍打门上的铜环:“哦豁!我都说了我主家挺富裕吧!快请进!” 大门应声而开,先是一阵清雾从脚下涌出,而后转出四位身姿婀娜的少女,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恭迎公子大架光临!” 莺莺燕燕,不由分说,架起纪源就走。 “嘿嘿!三位大王这次下了血本!连美人都让出来了”,身后的“一溜烟”当即现了本相,变作一个侏儒躲进了云雾里。 他边走边擦口水:“个个闭月羞花,前凸后翘,平时我都难得一见,哎哟……” 话没说完,又捂起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再看纪源,身处一片香风之中,感受着双臂处的柔软,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大堂,堂上有三人依座次排着。 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一个白脸银袍的富家翁,还有一人羽扇纶巾,十分气派。 纪源从一早见到“一溜烟”起,就知道是个圈套,奈何他没办法,性命不由自己,非得进这魔窟寻宝。 他眯起眼睛,观形望气,端详起三人。 顷刻间,纪源就认定,这三人绝不是传说中的三位毒魔。 他稍稍定下心神,便开始盘算起如何保全性命,寻找宝物。 虽然不是那三位,但化了形的妖魔,再次也都是神游境界,不是自己能匹敌的。 “但愿老道没骗我!不过这软甲除了勒我,还有什么神效?也把那三个妖怪勒住吗?” 纪源无奈只能先虚张声势,唬一唬这洞中的妖魔。 “这会我必须反客为主,先发制人”,纪源在心底呐喊,同时也告诫自己:“待会这群妖魔现出原形,一定不能露怯。” 他运转气息,尝试激发出软甲的玄妙,身后好似有一道红光涌出,气冲斗牛。 略作思考,又学起老道平时的狠戾姿态:“三位道友不必故弄玄虚,何不以本来面目相示!” 三人脸上有些慌乱,交换眼神后,窃窃私语起来。 “难不成来了个狠角色?” “我们这幻化之术,是借助那宝贝里的阴阳二气所化,衍生万物,简直以假乱真。这人是什么来历,居然能看穿?” “莫非是神游境界的高手?!” “我们三人之中,唯有三弟蜕了凡胎,半只脚踏入了神游境界,只他能探一探此人的虚实!” 闻言,金翅鹏王再度运足目力,死死盯住纪源,这下越发的心惊肉跳。 “好厉害的护体神光!” 眼前这少年虽一身布衣,但眉宇间煞气流转,气场极强。 此时此刻身姿挺拔,背后罩着一团火红的烈芒,摧枯拉朽,如同一颗凶星降临。 金翅鹏王当机立断,挥动手中羽扇。 其余两人心领神会,各自贴身取出一枚阴符、一枚阳符,对着洞里扬起。 洞中立时黑白二气分割,又现出那座阴森洞窟的原貌。 纪源眼皮子一跳:“莫非这就是那件上古秘宝?” 随后,眼睛一扫,后背上汗毛直竖,感叹此地果真是间魔窟。 “这地方石头缝里都渗着红色,怕不是洗不净的人血……还有那些点灯的油脂,金黄金黄,也不知是从什么活物身上熬出来的,味道当真是难闻……再让我看看,这几个究竟是什么精怪!” 他强打起精神,却看见上头三个,都脱了相,却分明都是活人! 震惊之余,又瞥见身边哪有什么婀娜少女,只四个圆脸黑皮的健壮妇女,脖子上裹着一层黑泥。 纪源按捺住心中的腻歪,稍稍避开了一些。 又见一个三尺高的侏儒,领着百十号人,拖着钢叉、锄头,从两边钻出来。 青毛狮子赶紧瞪着两只大小眼,连连赔笑:“道友息怒!先前请你过来的,是我们的“一溜烟”大将军。” 那侏儒模样的“一溜烟”立刻站出来,两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大王先知先觉,说有上仙不日降临狮驼岭,让我寻着务必请过来!” 稍歇口气,又道:“我等山野之人,自觉丑陋,恐污了法驾,这才有了一番精心打扮!勿怪!勿怪!” 纪源“呵呵”几声,又心安几分:“原来都是活人!” “虽然他们人多,若只是这些虾兵蟹将……那三个头目倒是难缠,不过未必不能和他们周旋一二。” 心念一起,只觉得世事变幻,今非昔比,有如沧海桑田,盛极而衰。 想当初,狮驼岭上三位毒魔,杀神杀佛,何等滔天的魔威。 然而今时今日,居然被一群土匪占了道场! 它们若在西天有灵,不知会做何感想。 这时洞里的三人,以黄牙老仙胆子最小。 他见纪源神色阴晴不定,以为是要发作,赶忙朝青毛狮子使起眼色。 那满脸胡子的癞子头恍然大悟,连忙招呼手下大摆宴席。 第三章 天地同寿 不多时,一张张石桌石凳被抬了上来,上面摆满了晶莹剔透的瓜果时蔬。 三个老怪从灰蒙蒙的石头王座上跳下来,各自占了一张石桌石凳坐下。 纪源看他们动作滑稽,十分可笑。 待纪源准备入座,那四位壮士一样的“美女”马上得了差遣,就要欺身上来,在他左右服侍。 他咳嗽两声,冷着脸摆手:“我平日里不好女色!” “一溜烟”赶忙投来敬佩的眼神:“仙长果然超凡脱俗,面对如此绝色美人,左拥右抱,竟还能无动于衷!” 纪源强忍住没翻白眼,却在心里骂道:“这些个大娘且不说相貌身姿,但那一身经年累月的汗臭味,就叫人眼冒金星,也不知这矮子是不是在埋汰我?” 上面挨着的黄牙老仙一直在旁察言观色,听完猥琐一笑,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这仙长怕是与我志趣相投!” 随即冲“一溜烟”笑骂道:“蠢货,还不快到我后宫选几个美男,过来陪仙长用饭!” 纪源心中狂恶,仍故作镇定:“不必!不必!现下世道恐怖,四处难觅几个活人,更何况是像三位这样的得道高人?今日我们有缘,把酒言欢,意在谈论天道,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个俗事上!” 上面那三位闻言,相视一笑,当即与纪源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纪源已经是满脸通红。 这酒是筛的醪糟,色泽发黄,微微有些混浊。 倒入碗中,底下还沉着些米粒,入口甜丝丝的,十分好喝。 纪源本就是受尽了饥寒苦恨的少年人,终于没忍住多喝了些,头脑发胀,一时开了心胸。 金翅鹏王阴恻恻,一副鸟人模样。 他瞧见纪源醉醺醺的神态,与那青狮和黄牙老使了眼色,就要来试探一番。 “仙长年纪轻轻,修为已是精深,不知师承何派?” 纪源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几分,知是到了关键时刻。 他刻意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轻诵几句道偈。 “梦谒离恨天外天,仙人授我长生术。攒簇乾坤颠倒来,手抟日月炼成灰。” 三个土匪头子面面相觑,那青狮子、黄牙老都是文盲。只鹏王这鸟人有些墨水,正在心中细细品味。 “离恨天上,仙人梦授神通……长生之术,敢与日月同辉……” 鹏王眯起眼睛,射出两道寒芒。 他自然是不信的,这离恨天与长生术俱是遥远。 如果真有传承出现在这世上,只怕要打得大地陆沉、星移斗转。 长生长生,多少岁月算是长生? 旁人也许不知,可这鹏王却是知道一二。 天地也有尽头,日月并非不朽。 长生这两个字,轻飘飘不过几笔勾就,说的却是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的至高境界! “若真是长生大法,哪怕冒着形神俱灭的危险,我也把它要夺了来!” 长生二字如同魔咒一般,狠狠缚在了那鸟人的心头。 纪源察觉鹏王眼神不善,心中叫一声不好:“我这是吹牛吹过头了?” 青狮子与黄牙老不明就里,看着眼神凶狠的鹏王,赶忙轻声呼唤。 “三弟!三弟!你这是何意?” 他们只怕鹏王发昏,误了杀人夺宝的大事。 鹏王知道失态,飞快变脸,装作一番惶恐:“原来天上仙人下凡!” 又拍拍手,慌忙喊到:“怎么弄这些凡物怠慢仙长,赶紧去,去取人参果来,让仙长品鉴一二!” “人参果?”纪源触电一般,耳朵就立了起来:“老道也曾说过人参果树,传说是株天地未开时的灵根,树上结人参果,一万年一熟,吃一个能活四万七千岁!” 纪源双眼扫来扫去:“这地方都是些石头,草也不见半棵,当真有什么人参果?” 他抱着一丝期待,就看见面前端上来一只白色的玉盘,里面盛着一枚拳头大小,红彤彤的果子。 那果子鲜红,形状不规整,像是一团肉疙瘩。 黄牙老看着那枚果子,心疼不已,脸上也跟着有些肉疼:“仙长请用,这人参果是天地灵根,服用后可以增添修为,延人一甲子的阳寿。” 纪源迟疑了一下,再看这枚人参果,发现上面有人脸一样模糊的五官,似乎还在抖动。 顿时更觉得像一团血肉,又勾起他对吃人的恐惧。 他强忍腹中翻江倒海,想要拒绝,却看见上面三人若有所思的神色。 纪源只能拿起人参果咬了一口,心中不禁想到。 “若是此刻叫我吃人才能活命,我也会照办罢!” 没想一入口,是一股清甜滋味。 随后一团灵气涌入腹中,又转到四肢和脑袋里,平时修行上一些未通的关节都松动起来。 “真有神效?” 纪源还没来得及惊叹,一股强烈的倦意就涌上。 他两只眼皮子疯狂打架,视线越来越模糊,朦朦胧胧。 再看手中果子,已经变作一颗小儿头颅,脸皮上血淋淋的,掉了块肉。 “你们!” 胸中一团怒火炸开,纪源怒视堂上三人。 就看见几人纷纷变作身长百余丈,浑身血腥的顽魔。 一头青狮,一头白象,还有一只金翅大鹏盘旋天际。 还没等纪源跳将起来,与它们搏杀,便一头栽倒在石桌之上。 黄牙老怪笑一声,跳到昏睡的纪源面前:“就这小鬼,算个什么东西,还白白浪费我一枚人参果!” 青狮子也上前来,瓮声瓮气:“老三说这小子身上有重宝,让我把他扒干净,看看这买卖值不值当!” 只有鹏王端着手,一言不发,就看着青狮子去扒纪源的衣服。 纪源身上金色符箓一闪而过,刹那间发出一道红光。 “哎呀!” 青狮子发出一声惨叫,整条左手生生被削去一层皮,露出里面的红肉来。 他勃然大怒,头上那几簇稀疏凌乱的毛发,根根立起。 转身抄出一把厚背薄刃,寒光四射的大砍刀,使另一只好手,卯足劲朝纪源的脑袋砍去。 “铛”一下巨响,火花四溅。 青狮子又是一声哀嚎。 刀砍在了纪源头上三尺处,脱手飞了出去,深深没入了身后的石壁。 他倒吸着凉气:“这小子身上难不成有玄铁罩住,我这只手也震脱臼了。” 黄牙老目瞪口呆,脸上肥肉颤了颤:“大哥平日以气力见长,银背大刀砍山山崩,指地地裂。现在还没伤这小子分毫,却白白折了两只手臂!” 也不顾青狮子在一旁哎呦呦叫唤,黄牙老转头问道:“三弟,这小子邪性得很,这下该怎么办!” 鹏王面沉如水,旋即又喜笑颜开:“这小子身上有些秘密!大哥、二哥,我们走吧!” 青狮子怒吼一声,一肚子的无明火:“就这样走了?!” 黄牙老猜鹏王应该是有别的安排,没好气地道:“大哥,这小子身上跟画了辟魔圈似的,你都挪他不得,难不成在这陪他困觉?” 青狮子哑口无言,满口獠牙都要咬碎。 这时鹏王开口道:“大哥别急,这小子吃了我们的人参果,走不脱的!” 青狮子闻言,心中郁结稍解,看了眼伏在桌上的纪源,终究还是愤愤离去。 …… 一夜无梦,纪源头晕脑胀,打着哈欠起身,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来。 全身血液逆流,脑袋“嗡”一下像是要炸开。 “该死!上了几个毒魔的当!” 正准备要豁出性命挣扎一番,才发现此地人去楼空,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心中涌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大梦一场。 纪源愕然道:“难不成只是做了个梦?” 缓了小半天才回过神来,看见自己手上还捏着一颗咬了半边的人参果。 干瘪腐败,跟个烂柿子似的,吓得他赶忙扔了出去。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变数,这些歹人都躲起来了?” 他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周围,洞窟阴森恐怖,风从四面八方的大洞小洞里吹来,卷起阵阵黏腻的腥气。 “这洞不会是妖魔的肚子罢?” 纪源虽一刻也不想再待,但想起老道交给他的任务还未完成,心情变得格外烦躁。 不巧腹中一阵绞痛,他捂着肚子:“这些土匪的东西不干净!” 没法子,纪源只能跑到石头王座后面,解开裤子就料理起人生大事。 过程中,纪源隐约听见耳边似乎怒吼声传来,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之后,一贯用喜欢树叶的纪源,无奈撕下一块衣角,也算奢侈了一次。 纪源站起来,浑身轻松,终于察觉到身上力气也又强了几分,导气的功夫越发得心应手。 他心中大喜,几步跳到洞窟中央,趁势演练起一套猛烈凶悍的拳法。 “虎魔运脊!” “虎魔爬山!” “虎魔啸杀!” …… 拳头越打越快,力量越打越猛,直至周身发虎啸之声,三尺之内刮起阵阵狂风。 纪源练得全身微微发红,这才停下来,头上冒着烟,仿佛一尊人形火炉。 “那群土匪送我的,当真是什么仙果吗?” 话音刚落,纪源的脑海里突然爆发出海啸一般的哭声。 “还我!” “还我的血!” “还我的肉!” 第四章 地底洞天 纪源双目血红,仰天长啸,满耳的哭声、嘶吼和咒骂声,把他折磨得快要疯了。 苦!苦!苦! 恨!恨!恨! 狂风骤雨之中,眼前仿佛升起一片无边的苦海,里面黑色潮波翻涌。 仔细一看,竟是无数身子残破的枉死之人,密密麻麻地在地上爬行,如同一道道黑色的海浪。 口中作没有声音的咆哮,发出海一样深的执念、恨意! 惨!惨!惨! 苦海无边,何人可渡? 这种似曾相识的痛苦,让他想起多年以前做流民时,路过一处乱葬岗。 与其说是乱葬岗,其实也就是一处废弃的矿坑。 经年离乱,深坑里多是用席子草草卷了的腐烂尸首,也有些漏了馅的薄皮棺材,横七竖八地抛在露天里。 年幼的纪源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卧在坑边过夜。 当天夜里,雷雨交加,四下斜插的白色魂幡在风雨里乱舞,发出一阵阵裂帛之声。 没法子,他只能扒开一口棺材,准备钻进去避雨。 轰隆隆! 这时一道雷光划过,明煌煌,照耀天地,也照亮了里面正主凄厉的脸庞。 一双并不苍老的灰暗眼睛,至死还没闭上。 纪源一阵恍惚,竟觉得那双眼睛在怒视自己,开始不断逼问。 “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没有好日子过?” “为什么现在我死了,还要受风吹日晒?” “为什么我死了,你还活着?” 脸上像是被人吹了口冷气,纪源的脑袋嗡嗡作响,恍惚被迷了心智。 暴雨之中,纪源拖着瘦小的身体,爬到坑边。 天上电闪雷鸣,如白昼一般,他缓缓走向了在雨中招摇的白色魂幡。 之后,纪源巴巴地用白色魂幡在脖子上缠了几圈,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身子歪歪扭扭,就要跳入坑中,把自己勒死。 所幸那魂幡残破,在纪源窒息前就断裂,摔得他七荤八素。 纪源揉着脑袋醒来时,看见天上圆月苍白,地上尘土干燥,哪里像是下过一滴雨水? 定眼一瞧,自己正躺在地上,身旁翻了口棺材,里面探出一双惨白的手,还搭在自己肩上。 他骂声娘,头也不回地跑了一二里地,从此见坟就绕,遇墓便逃。 …… “一定是那果子有问题!” 纪源醒悟过来,如今天下荒芜,地里连棵粮食都难长出来,怎么生得出延年益寿的仙果? “还你们血?还你们肉?” 他终于意识到了,抡起拳头就往肚子上砸。 “呕!” 可吐出来的除了胆汁以外,什么也没有。 纪源擦了擦嘴,无力地瘫倒在地,双眼无神的望着洞顶,嘴里喃喃自语。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躺了好一阵子,纪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里怒意卷着杀意,仿佛利剑一般射出。 他环顾四周,这里连接着成百上千个大小洞穴,犹如蜂窝一般。 就在纪源不知道该往哪去时,脑袋里的枉死之人的咒骂声,再度响起。 而且当他靠近某处洞穴时,声音越发穿耳入魂。 “是这里吗?” 他狠下心,艰难地走入一处洞穴,在黑暗中穿过曲曲折折的甬道。 甬道里无法分辨方位,也无法计算时间,仿佛一条的脐带,不断地向下汲取。 渐渐地,纪源能感觉到有茂密的枝叶,从脸上身上刮过,脚下也有盘根错节,似活物一样扭动,想要把他吞噬。 “那里就是出口吗?” 不远处有微弱的亮光射来,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脑袋里的咒骂声、咆哮声变得震耳欲聋,仿佛一团狂风在天上乱滚。 纪源痛苦难当,紧咬着牙,钻出洞口。 视野终于开阔起来,他看见自己站在布满人头状植物根系的悬崖边上。 下面是从山腹里掏出的巨大地下空间。 一株古老的巨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高大,青灰色如虬龙一般,深深扎入地底。 纪源抬头仰望,见到几百丈的高处,树冠枯黄凋零,却依旧把整个地下空间罩在其中,密不透风。 在那干枯的枝蔓之中,零星挂着几个婴儿,头顶由脐带连着,有的只有拇指大,有的已四肢俱全、如十月胎儿。 树顶更有一枚如巨象大小,却还是婴儿形状,只是面目狰狞,指甲已化为利爪。 它们时而闭目,时而狂躁不安,挣得树枝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参果树吗?这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纪源刚张开嘴,就灌进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熏的他头晕脑胀。 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纪源正被熏得全身筋软力麻,低头看时,才发觉有无数藤蔓把他身子缠了半截,然后狠狠甩动。 一团团劲风狂涌,纪源整个人“嗖”一声飞了出去,倒挂在半空。 无数黝黑的藤蔓顺着岩壁爬来,仿佛一条条长了嘴的光滑毒蛇,飞速蜿蜒缠绕住纪源,直至将他裹成一个巨大的藤球,拖着他狠狠砸入地下。 土石崩裂,大地砸出一个巨大缺口,从里面溅起数丈高,腥红的水浪! 原来巨树的根系下面,是一座血红的深潭。 藤球砸入地下的余波还没消散,水里波涛汹涌,白骨浮动。 纪源的身体被卷入大树的根系,而树上的那些婴儿突然都睁开眼睛,里面充满了欲望。 婴儿们用手把头顶的脐带扯到嘴边,张开满嘴食人鱼般的细密牙齿,狠狠咬在脐带上,贪婪地吮吸起来。 巨树底下,悠悠然走出三个相貌丑陋的怪人,赫然就是占住狮驼岭的三个土匪头子。 他们头戴用人参果树嫩枝编成的木冠,走到哪里,哪里的藤蔓便自动避开。 “想当年狮驼岭三圣杀尽天下人,为的就是养育这颗人参果树!” 三人看着仿佛巨蛇一般扭动的人参果树,眼里欲望的火焰熊熊燃烧! “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还沦为了阶下囚,却是便宜了我们兄弟三个!” “不错,现在想来都跟做梦一样,简直是乞丐得了皇位,哈哈!” 这时鹏王走上前,望着血红色的潭水:“自我们的得了这株灵根,数十年来借它手不知杀了多少人,填了多少血肉进去!” 他仰起头,看向树顶那颗巨象一般的人参果:“只等树上仙果成熟,就可以拥万年不死的寿命!” 黄牙老满脸笑容,也凑上前来:“那小子被树根卷了去,相必一时三刻就化了白骨。人参果树吃了人,就会把法宝吐出来,真是屡试不爽!” 青狮子的手臂上还挂着彩,脸上的表情似乎十分解恨:“这等仙果,只有人的血肉精魂才能作养料,向天夺命,霸道至极。”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人皮包裹的瓶子:“上面血海深仇,最能抹杀心智。非得用这“阴阳二气瓶”化成浆水,才敢服用。这小子是个土鳖,居然直接吃了。” 黄牙老冷哼一句,到现在还耿耿于怀:“那小子死前也算尝了滋味,是他的造化!” …… 潭水血红,散发着腥臭难闻的气味。 水底下游动着一条条蛟龙般的粗壮的藤蔓,牵拉着纪源,飞速卷进人参果树如城池一般的黑暗根系。 纪源还是能看见的,可眼前只有一片血红。 他浸泡在冰冷的水里,身上却是黏糊糊的。 他知道,这是从活物一样的藤蔓里分泌的,不断消化着自己的血液和碎肉。而后顺着泵动的藤蔓,饥渴地送进那团根系当中。 那颗吃人的树,在以吮吸的方式,吞噬他的肉与魂。 “我像不像一个漏水的壶子?” 纪源惨笑一声,脑海里还涌动着无数人恶毒的咒骂声,不过他似乎连痛苦的力气也没有了。 “没关系了!等不了多久,我也会变得和你们一样,仇恨一切、咒骂一切……” 他觉得意识越飘越远,在黑暗冰冷的水里如同一团扬起的的尘埃,扩散然后消亡。 马上就要到达人参果树的根部了,他终于能看清那团如肉瘤一般,长满了人脸的巨大怪物。 而就在这时,纪源身上爆发出无量的金光。 金光照在血红的水里,染上了一抹赤色,像是火焰炼出来、成色极好的赤金。 纪源也惊讶地发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水流的声音,疼痛的声音,怨恨的声音…… 以及那些藤蔓,即使是在燃烧,发出的哀嚎也是安静的。 水里的暗流替纪源翻了个身,他又看见水底浮起无数白骨。 它们早已枯萎殆尽,此刻却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自己。 在他们的空洞的眼眶里,纪源惊讶地看见,一团倒映出来、金色的光。 那团金光悠悠地晕在水中,温暖柔和,就像是人在海水里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 纪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抚摸着身上散发金光的软甲,口中呢喃道:“如是我闻……” 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纪源知道自己在水里已经待了太久,正准备往岸上划时,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叫他。 “先别上去,那三个丑人手上有个瓶子,最能装人。小心被他们装了去,一时三刻就要化成浓血!” 纪源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就看见血红色的水流哗啦啦分开。 人参果树城池一般的根系,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片数丈方圆的光明空间。 就在树根里面,似乎长着一个发光的光头。 纪源揉了揉眼睛,心中又惊又怕:“难不成人参果树成精了?” 第五章 如是我闻 看着纪源想要逃走,长在树里的光头连忙开口道:“别怕,我不喜欢吃人!” 纪源翻个白眼,仍悄悄往上移动:“可水底这些人,不都是你吃的吗?” 光头低眉垂目,神态十分安详,简直像是一尊金身佛。 他那张白玉雕琢的俊秀脸庞,神情有些苦恼:“吃人是我的天性,但你如果问我的想法,我是不愿吃人的!” 纪源摇了摇脑袋,吃了这些人居然好像是委屈了,顿时觉得人参树没准是棵疯人树:“我还是上去罢!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天性!” 那光头看着纪源坚持要走,蹙起眉头,浮现出挣扎的神情:“别走!和我说说话罢!” 纪源察觉身边的水流旋转,如同一颗铁球一样,将他包裹住,缓缓飘到光头身边。 这股沛莫能御的力量,是人参果树积攒了千年万年的神力,纪源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他不安地落入人参果树根开辟的空间里,发现在这里居然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 “这里的空气似乎……” 纪源呼吸之间,滚滚的精气、元气落入肺中,身上的血液、肌肉蠢蠢欲动,似在舒展、蠕动,变得比精铁还要坚韧。 光头的头顶散发着白光,俊朗的五官仿佛沾染了神性:“你放心吸,这是我从天地间过滤来的精气,可以帮你洗涤肉身,坚固神魂,算是你陪我说话的谢礼!” 看着光头神圣一般的气度,纪源头脑一热,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病了:“造了这么多杀孽,吃了这么多活人,竟然还能成佛成圣吗?” 光头似乎很开心,笑起来眉毛眼睛都挤成一团:“你肯跟我讲话了!” 纪源虽没完全放下心中的防备,但也见渐渐敢和这个不正常的光头正常交流了。 光头突然忧愁起来,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清凉的月亮:“太久了,从那狮子、白象、老鹰找到我起,他们便用活人喂我,到现在不知有几万万人了?” 纪源太阳穴一阵突突,这说的是那三个毒魔吗?还有几万万人? 看着光头饱含热泪的眼睛,纪源只觉得是猫哭耗子。 紧接着,光头又说道:“中间有段时间,狮子、大象、老鹰再也没来看过我,那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哪怕我快饿死了!” 有一刹那,纪源觉得他不仅不像吃人狂魔,甚至可能是得道的高僧。 “再后来,就是上面三个丑人!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吃人了!” 光头忽然神情痛苦,整片人参果的根系都在颤抖,血红的潭水翻起巨浪。 “我每吃一个人,他的声音就会出现在我的脑袋里!他们哭,他们笑,他们痛苦!万万人的声音,万万人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我脑袋里分裂,这让我没有办法思考,没有办法拒绝我的天性!” 光头在树里奋力挣扎,不管不顾,像是死也要把自己从树里剥离出来。 于是,他的整张脸上撕裂出一道狰狞的伤痕,迸出紫黑色的汁液,让他看起来终于有些像是妖魔。 “我好累,我好像背负了整个世间的痛苦!” 纪源听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脱离了这里,到了外面,会不会又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光头愣了愣,眼睛里露出云雾一样,更深的迷惘:“为什么?” 纪源眼神黯然:“外面的土地就要长不出粮食了。” 沉默了一阵,光头又开口说话:“粮食是什么?和我一样吗?也要用活人来喂吗?” 纪源哭笑不得:“种粮食不用吃人。” 光头眨眨眼,似懂非懂,又对纪源说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好温暖,好亲切,就是它让我从疯狂中醒来,看见了你在水里飘着。” “我身上吗?”纪源努力回想起来:“刚刚那团金光,我的软甲吗?” 他解开衣襟,露出那件非金非石的软甲,一时间金光大盛。 在刺目的金光里,纪源勉强看见软甲脱离了自己的身躯,飞上天去,而后整座血潭仿佛化作一块飘动的布。 “如是我闻……” 那是纪源刚刚听到的唱经声,不过此刻越发宏大,响彻寰宇。 大地剧烈的抖动起来,像是一块碎掉豆腐,潭水也开始澎湃,掀起滔天的巨浪,像是有什么巨人要从地下钻出来。 通天彻地的人参果树,此时如同一颗暴风雨中的小树苗,干枯的树枝乱摇,婴儿们吓得尖声哭号。 地上三人终于惊慌失措。 “这是要闹哪门子的妖?!” “三弟,树怎么要飞了!” 一整座紫黑色的大山露出了水面,水波如沸。 那座紫黑色的大山,是人参树的庞大根系,抓裹着泥土,居然如陨石一般。 只不过这颗陨石是往天上飞,不停地上升,彻底从水里升起,又砸下无数的枝叶石头,掀起一阵又阵的海啸。 这时如果仔细去看,能看到陨石底部盘坐着一个芝麻大小、发光的光头。 光头身上披着写满贝叶金文的袈裟,双手掌心朝天,托起了整棵被连根拔起的人参果树。 那人参果树升到最高点,在空中掉了个头,轰隆隆直落下去。 纪源还挂在树根上,惊声尖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袋离大地越来越近,然后耳朵里“砰”的一声巨响。 他跟着树根砸在地面,地动山摇,震得人都麻了。 纪源灰头土脸地从树冠中爬出来,噗一声吐出口中的树叶。只见那些怪婴纷纷坠下树去,想要顺着泥土,尽数钻入地下。 又看见一团神圣的光辉,光辉里能看出一个光头轮廓。 他伸出手,朝着大地一握,那些怪婴瞬间都被抓了回来。 随后用双手一攥,怪婴们都如烟火一样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泥土里。 原本死气沉沉的大地像是活了过来,迸发出勃勃生机。 纪源看得呆了,他似乎知道老道要他寻的宝贝是什么了。 小光头也朝纪源看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好!这样应该可以种粮食了罢!” 而此刻,三个老怪看着被连根拔起的人参果树,心中俱是在滴血。 “我的人参果树!” “长生路断了啊!” …… 青狮和黄牙看着光头和纪源,眼里都迸出火来:“快来!把这两个小子都杀了!” 鹏王却是一脸阴鸷,伸手拦住了他们:“小和尚,你又是谁?” 光头指着自己,好奇地问道:“和尚?我以前是树根,不是什么是和尚!” 纪源一听,知道坏了:“这光头是不是傻?这下被他们知道了,天知道是要把你种回土里,还是直接分吃了?” 果然,三个老怪面面相觑,而后狂笑不止。 黄牙老走出来,居然冲纪源说道:“仙长!早前多有得罪,不过这桩造化就在眼前,我们大可冰释前嫌!” 青狮也吼道:“不错,小恩小怨与长生大道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们合力擒住这人参果精,共享无极如何?” 光头终于有能听懂的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纪源:“你要和他们一起吃我吗?” 纪源伸展拳脚,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当然不会了!” 他看着那个发光的光头,好像找到了心中睽违已久的勇气。 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居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不对,是妖精。 “明明吃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是个好妖,这个世界,真是可笑啊!” 自老道教授纪源神通,似乎还没有在实战中运用过。 “老道除了九息服气法外,还教了我一门虎魔瞬杀拳!这套拳法除了打熬体魄,还是一种强大的杀伐手段。” 他飞奔起来,脑海中不断观想着一头咆哮天地的猛虎。 “杀气越强,拳意就越强,威力就越大!” 纪源双目亮起红芒,两条手臂兴奋地颤抖起来,竟是受了拳法影响,心里的杀意止都止不住。 “只凭这一股杀意支撑,就弥补了我实战不足的缺陷!” 一胆二力三功夫,生死搏杀,胆气才是第一位。 他周身气血液如沸,身躯越来越热,几乎不可抑制地想要发出长啸。 青狮子身上汗毛直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只觉得纪源如同洪水猛兽,自己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青狮子恼羞成怒,提刀就砍:“找死!” 刀上寒光四射,有如一条银龙游动,断石分金,当头绞下来。 纪源不闪不避,胸膛高高鼓起,气流震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虎魔啸杀!” 场上立时如百十头猛虎齐齐咆啸,引动狂风,气流凝聚起来,如同千百把利刃悬空,斩向四面八法,所向披靡。 青狮受了这一声虎吼,眼里耳里瞬间渗出鲜血,整个人都被吹飞,身上有无数道利刃切割的伤痕。 黄牙老手里攥着长枪,原本在一边伺机偷袭,可看到这一幕却不敢动了。 竟然连一吼都抵挡不住! 纪源也是很惊讶,自己的肉身力量竟然如此强劲,胸腹鼓动之间,一吼居然能把人吹飞。 他看了眼远处还在眨眼睛的光头,嘴里嘀咕道:“人参果树真有这么神奇吗?” 第六章 虎魔瞬杀拳 “吼!” 虎啸声震天动地,掀起滚滚沙尘,所有人都被迷了眼睛,云里雾里仿佛看见一头猛虎张牙舞爪,从天而降。 见青狮子不堪一击,黄牙老怪叫一声,提枪攻来。 他两条手臂如象鼻一般,力大无穷,卷起手中长枪,“唰唰唰”暴雨一般,接连朝着纪源刺了数十下。 雪白的枪芒吞吐,好似巨象的长牙,配合着黄牙老的脚步践踏,横推而来,磅礴的气势仿佛一头远古巨象,横冲直撞,山也要撞碎。 “陆上象力第一!此话果然不假!”纪源眯着眼睛,心中毫无畏惧,反而生出与巨象角力的豪情:“想想一年前,我连饭也吃不饱,现在居然能如猛将一般在战场厮杀!好!太好了!” 他张口又发一声虎啸,胸中杀意随着劲力喷薄而出,震得虚空中气浪不停翻滚,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 又见他一个箭步飞上前,双掌猛扑,居然用肉掌生生按住了暴刺的长枪。 长枪在纪源手里不住的抖动,如一条翻江倒海的孽龙。恐怖的力量,更是冲进他的身体,反复震荡,直欲绞成粉碎。 然而纪源一声不吭,只在浑身的骨头里发出一声声爆响,铿锵有力,仿佛金铁弹动的颤音。 这般巨象冲击般的洞穿力,竟真的被纪源用手扼住!他抬起头,目光里除杀气外,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黄牙老简直难以置信,怪叫一声,全身发力,不知用了什么运转血肉的秘法。 只见在他厚厚的肥肉下面,东一块西一块,不断鼓起,像是有一颗颗肉球滚来滚去,延展蠕动。 原本臃肿的身体膨胀起来,全身筋肉不停组合变化,最终成了一个筋肉虬扎,一丈有余的巨人。 这巨人浑身皮肤泛着金黄,光芒四射,仿佛一个象头人身的魔神,身上披着黄金铸造的铠甲。 众人这时再看,那黄牙老化作的金甲巨人,手持长枪与纪源僵持,仿佛是大人和小孩在对峙。 “给我死!” 黄牙老暴喝一声,贯起长枪,携一象之力压迫而去,非要洞穿纪源的心脏不可。 纪源此刻也是大笑不止,蛮劲上来了,似乎只想在力量上扳倒这头大象! 他“蹬蹬蹬”后退,脚下踩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浑身骨头再度爆发出金铁般的颤音。 “给我停!” 纪源双脚一踏,大地龟裂,陷出一个几丈的深坑。 他死死握住长枪,双目通红,全身血脉喷张,任凭那象头人身的魔鬼再怎么用力,就是一步不退。 黄牙老惊得冷汗直流:“我已使出象神象炼体里胎造血肉的神通,将血肉分散,重新组合,可以短暂的超越极限,拥有一象之力。就算是神游境界的高手,也未必能在力量上胜过我!可是这小子!” 纪源觉得全身骨头都要碎了,但虎魔勇猛无畏的精神,仍支撑着他不会倒下:“我不知道你这什么古怪法子,但我知道绝对不可能长久维持住!” 若说黄牙老一身力气全凭身上的浑厚血肉,那纪源则是从骨头里爆发的力量和坚韧。 虎魔练骨,练得是骨的勇气,有了勇气,就有打破一切的力量! “糟糕!”黄牙老脸色一变再变,身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逐渐萎靡起来:“我力量耗尽了!” 纪源当机立断,力灌十指,手背亮出钢条一般的骨骼,抓住枪身狠狠一拧。 长枪被纪源一拧,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在空气里摩擦,升起热辣辣,血一样味道的铁腥气。 “啊!”黄牙老两只手上筋软力麻,再也握不住枪,虎口都被撕裂。 他失了手里的长枪,跌倒在地,一身肥肉乱颤。 纪源趁势夺过长枪一抖,向前刺去。 虎魔瞬杀拳,本就要把一身骨头练得如钢铁一般,洞穿力极强,杀人如飞剑千里一瞬。 此时被纪源运用在枪击之术当中,更是来去如风,洞穿空气,发出似虎啸又似雷鸣的声音,向着黄牙老的脑袋扎去,吓得他肝胆俱裂。 一旁掠阵的鹏王,终于坐不住了,不再和人参果树化作的光头对峙。 他擎一杆方天画戟,扫起地上巨石,如炮弹一般轰向纪源。 纪源被巨石砸中后背,身子一晃,手里长枪失了准头,扎在了黄牙老左的肩上,血花四溅。 生死关头,黄牙老终于发了狠,即使左肩被扎了个透亮,也还是一声不吭。反而用手死死抓住长枪,使得纪源一时间还拔不出枪来。 纪源听到脑后恶风不善,后头看见那鹏王将方天画戟舞得跟车轮似的,狠狠剁了过来。 他只能舍了长枪,赤手空拳上去迎战。 鹏王一击不中,身上立刻浮现出一件白骨铠甲,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跟螃蟹一般。 他的双目被一层惨白的骨膜覆盖,当中透出两点红芒,身上气息狰狞,如神似魔。 “天鹏裂空!” 鹏王身穿白骨魔铠,力量与速度激增,施展出戟法。 劲风暴烈,道道戟刃划破长空,似乎要把天都切开。 纪源虽然一身钢筋铁骨,但先前和黄牙老拼杀时,被他的一象之力震动,骨头都快碎了。后又遭鹏王偷袭,用巨石砸中,伤了肺腑。 他心中战意依旧高昂,奈何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伤痕累累。 纪源一边躲闪一边后退,突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仿佛枯木逢春。 身体里顿时焕发出无穷精力,浩浩荡荡,钻入体内四散的神秘穴窍,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这种精力充沛,无时无刻都保持在巅峰状态的感觉!” 他能清楚感觉到,原本身体里布满裂痕的骨头,飞速愈合。酥酥麻麻,像是百炼成钢,变得坚不可摧。 五脏六腑之中,也似乎有千丝万缕热气,将那些细微的伤口黏合在一起,使其复原、更加强壮。 纪源没忍住,将闭上双眼,舒服得发出一声轻哼。 “生长发育……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无与伦比的强大生机,让纪源如同重归母体,回炉重造。如此只怕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恢复过来。 纪源大口呼吸,不停地消化体内精气,血肉蠕动,不停发育,全身渐渐透明,似乎将永远如婴儿一般,琉璃无垢、不会枯竭。 待他再度睁开眼睛,世界焕然一新,模模糊糊,像是尝到了一丝超脱天地束缚,长生长寿,万岁万年的意味。 鹏王一声长唳,眼睛都红了。他看见光头模样的人参果树,居然将自己身上的药气分给了纪源。 “杀神灭佛!” 盛怒之下,鹏王猛然爆发出最强杀招,身子一动,如狂风疾雷,幻化出无数白色的影子,旋转震荡。 纪源赶忙集中精神,仓促迎战之际,就看见这些白色的影子,竟然摇身一变,化作满天神佛。 他们头顶光环,高坐云端,万劫不坏,周身有火焰一样的金色霞光,熊熊燃烧。 纪源心头狂震,能感觉到他们的强大、不朽,铺天盖地的威严…… 他们俯视纪源,脸上毫无表情,这倒是和庙里的泥塑没有差别。 “不敬天地!” “不敬神佛!” “罪大恶极!” “打入十八层地狱!” 神佛开口,无上神威如星河倒灌,拍打在纪源身上,将天都冲开一个口子,迫使日月沉沦,世间一片黑暗。 纪源脚下踩空,不停坠落,身边突然燥热起来,充满硫磺熔岩的味道,好像要把他的头发都燎着。 再能看见时,发现自己已身处恶鬼横行的幽冥地狱。 拔舌、挖心、分尸、下油锅……各种惨烈至极的情景,一一浮现在他眼前,使之不能自拔。 可纪源却突然放声大笑。 “这就算是地狱吗?” “那吃死人算吗?吃活人算吗?把活人喂给植物算吗?” “这人间不也是地狱吗?” 纪源仰天长啸,仿佛变作一头战天斗地的猛虎,冲这满天神佛施展爪牙。 “不过都是吓人的玩意!” 仿佛只在一刹那,又仿佛过了千百年,纪源心中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受苦受难时不见神佛搭救,死后竟还要下地狱,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只见他抖擞身躯,向前拍出一掌,气势霸绝寰宇,眼神坚定,终于明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理。 “铛!” 这一掌似乎拍中了什么,虚空中响起金铁交鸣之声。 纪只看见满天神佛的模样竟然都变成了自己的脸,而后又连同十八层地狱,都如镜子一般碎裂,烟消云散。 镜子一样的裂缝中,是一杆卷着凛凛乌芒的方天画戟,正被自己结结实实地拍中。 二者碰撞,空间似乎都震荡了一下,力量狂暴,掀起一阵阵汹涌的劲风,吹得地上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鹏王身穿白骨魔铠,眼上有一层骨膜,发出红光,忌惮地看着纪源:“我借助白骨魔铠强行提升力量,壮大神魂,才能用意念激发人心中的迷惘、恐惧。胎境高手也要深陷其中,非神游境界不能抵抗!” 他身子一晃,似大鹏展翅,在地面上滑翔了十余丈,疯狂后退,来到了还在昏迷的青狮身旁。 “大哥!是时候用那宝贝了!”鹏王语气森森然,从青狮怀里掏出一只人皮包裹的瓶子。 黄牙老耳尖,心中不解:“三弟,平时催动这法宝,起码要吞下七七四十九人的血肉。现在的情景,要上哪去找……” “噗!” 只见鹏王挥动大戟,切豆腐一样切下青狮的脑袋。 滚烫的鲜血飙起数尺高,溅在他鹏鸟一般,被白骨包裹的脑袋上,红白相间,简直触目惊心。 “还不够!还不够!” 那瓶子口开裂,长出一张满是利齿的嘴,狠狠咬在青狮的尸体上,狼吞虎咽。 纪源看呆了,心中一阵恶寒:“他们不是兄弟吗?” 只见鹏王转动他骷髅一样的鸟头,盯住黄牙老:“二哥,现在弟弟有难,你帮是不帮?” 黄牙老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起来,却被长枪钉在地上,任凭伤口崩裂,鲜血横流,依旧动弹不得。 纪源知道不妙,纵身一跃,想要上去阻止黄牙老被吃:“那人皮小瓶恐怖,不能让它复苏过来!” 哪知那瓶子得了血肉,疯狂躁动起来,爆发出一股血光,血光之中,有吞噬一切的吸力。 纪源身子猛地后仰,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道血光。只是没法阻止,任由黄牙老被瓶子吃了。 那人皮小瓶吃了两大胎境巅峰高手的血肉,浓厚的精血元气,瓶身轰隆隆地胀开,化作一团红彤彤的肉球。 肉球一阵蠕动,张口一喷,一道道黑的白的、滚滚气流压得空间扭曲。 阴阳二气旋转撞击,衍生出好似宇宙坍塌的恐怖吸力,瞬间就把纪源身后的光头吸了进去。 电光石火之间,纪源根本来不及反应,又见到四周飞来无数紫澄澄,霹雳一般的雷珠,轰然爆炸。 滚滚浓烟,雷光四射。 纪源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心头一悸,突然疾怒攻心,发出一声声狂啸:“给我死回来!” 他不顾自己被炸得血肉模糊,身形爆射而去,拼命也要抓住那鸟人的踪影。 可烟雾散去,地底下空荡荡,只剩下一片狼藉。 四面猛地回荡起鹏王,乖戾嚣张的声音。 “你等着,等我炼化这人参果,再杀了你为我两位兄长报仇,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了!” 第七章 香火神道 广阔的地底空间,山崩地裂,血色潭水翻动,不停拍打着生机断绝的人参果树,洗得那树干乌黑,既像是生铁,又像是一条巨龙的骸骨。 纪源目光焦急,四处搜寻。 这时他才肯承认,光头确实被鹏王用那人皮人肉凝聚的瓶子装住,走的无影无踪。 想起那团血肉淋漓的大嘴,纪源眼里有无穷无尽的怒火:“那就是阴阳二气瓶吗?居然是这种鬼东西!光头被它吞了,不会立马就化了吧?” 深吸几口气,纪源的身体里涌出无穷精气,将身上的伤口飞快愈合。 那些扎进肉里的铁子铁片,被皮肉愈合的力量硬生生逼迫出来,飞旋着插入周遭的石壁、地上。 “若是那鸟人把光头炼化了,不知神通力量会增长到什么地步,到时一定要来找我麻烦。” 纪源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有比他更快,在他动身来找我麻烦之前,才有可能把光头救出来!” 寂静的地底下,纪源静静站立着,四处散落着巨大的藤蔓,以及人头状的紫黑色植物根系。 黑暗之中,纪源浑身的血肉焕发出晶莹的光泽,干净如琉璃一般,里面蕴藏着人参果无穷无尽的磅礴精气。 “我有了人参果的精气,生死人、肉白骨,战斗中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也可以立马恢复,简直成了打不死的战神。” 他继续感受身体发生的变化,浑身精力饱满,手中力气大得惊人,好似可以擒龙掷象,无所不能。 “而且我的力量已经到了胎境的极限,有一龙一象之威,光凭肉身就可以把一座小山打爆!” 纪源一脚踏地,脚下乱石穿空,仿佛四散的陨石流星,远远砸向四面八方,地动山摇。 “谁!” 在地底空间的某个角落里,传出一声极轻的哀嚎,可怎么逃脱得了纪源的耳朵? 纪源气质凌厉,行动时身上掀起迅猛的狂风,如猛虎穿林跳涧,霎时便钻入一个隐秘的洞窟内。 他伸出虎爪一样的手掌,铮铮作响,往黑暗中一探,轻轻提起个不足三尺的侏儒。 正是那个叫“一溜烟”的土匪小头目。 “一溜烟”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一手捂着脑门,一手向纪源告饶。 纪源看得忍俊不禁,没想到一脚石头,竟踹出来这么个东西。 “你跟着三个老怪,想必也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纪源饱受了人参果树上冤魂的折磨,又经历了连番死战,整个人早已被虎魔的杀气浸染,已不是当初在风雪里挣扎的懦弱乞丐。 他目光一凝,威风凛凛,仿佛一头盯住猎物的恶虎,令人不寒而栗。 手中劲力奔涌,发出龙吟象鸣之声,就要一掌打爆那侏儒的脑袋。 “一溜烟”急得哇哇大叫:“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我知道那鸟人的藏身之地,我可以带你去找!” 纪元皱起眉头,把“一溜烟”扔在地上,这才收了全身杀气。 “一溜烟”摔得眼冒金星,在地上躺了好半天,终于爬起来。 他用眼睛偷偷去看那个以一己之力,挑翻了狮驼洞的小煞星。 只见少年眉清目秀,好似神仙中人,血肉纯净,没有丁点污垢。 “这煞星浑身剔透,像是琉璃在炉火之中锻炼到了极点。只怕已到了胎境的极限,练就了无垢之身。眼里神光如明灯,应该也是心中有了自己的道理,意志凝炼,斩破一切,估计不日就要跨进神游太虚的仙人境界。” 一个人心中若是有了自己的道理,便会勇猛精进。为这个道理,愚公可以移山,精卫能够填海。哪怕是天地神佛,也无法可挡。 这是修成神游的关键,也是成仙成佛的关键。 也许神佛还是凡人的时候,有大宏愿、大毅力。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丢掉了心中的道理。那时即便他们有了力量,却不再算是神佛。 纪源察觉“一溜烟”贼溜溜的眼神,怒叱道:“快说!怎么找到那鸟人!” “一溜烟”吓得浑身哆嗦,嘴里的话跟吐泡泡似的冒出来:“仙人息怒!且听我说,这狮驼岭原本是三个魔头,祭炼人参果树的魔窟。” “仙人应该也知道,这人参果树要用活人血肉饲养。因此,附近的狮驼国首当其冲,上上下下被屠戮个干净。” “如今时间过了不止千年,那狮驼国的旧址,就做了三位大王……不……三个衣冠禽兽圈养人牲的地方!” 纪源眉头一挑:“是地里种的人参吗?” “一溜烟”捅了捅鼻窍,吭哧几下,仔细地念道:“此人牲(eng)非彼人参(en),人牲(eng)是把活人圈养起来,平日里把那鸟人当作神灵供奉香火。等到了时候,又用他们的肉身饲养人参果树。” 这下轮到纪源震惊了,这种残忍的手段,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没成想这三个土匪格局这么大,是要走众神的路,让众神无路可走吗?等等!为什么只供奉鸟人?” “一溜烟”看出纪源脸上的怒意,战战兢兢地开口:“信仰是人心中最纯粹、狂热的思维,对自身灵魂有很大的伤害,很容易万劫不复!” 这点纪源倒是知道,人的灵魂里时时刻刻都充满着不同的意念。 贪念,恶念,怨念,善念……如此之种种。 如果一个人的心中,时时刻刻充满各种意念,那他很容易会伤了神魂,最后油尽灯枯。 而接受香火供奉,相当于把众生的意念纳入自己的神魂里。而且是最为狂热坚定,最为强大的信仰。 纪源冷不丁想起寺庙和道观里,那些拜倒在泥塑前,求神拜佛的凡人。 又想起被人生果树怨念侵蚀的感觉,那种撕裂灵魂的痛苦,自杀的心都有了。 “一溜烟”知道纪源听懂了,接着说道:“虽然信仰之力会伤神魂,但是这种狂热、坚定的意念,也有强大的力量!” “信仰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汇聚得多了,就可以诞生出神灵!” “那鸟人修为最深,二十年前已经是胎境巅峰,只有他敢借助众生的狂热信念,来增加自己的神魂之力,想要一举突破极限,到达神游太虚的仙人境界!” “难怪,鸟人的杀招会让人陷入诸神唾弃的幻相,”纪源背脊一阵发凉,震惊之余,也体会到鹏王对于长生的执念:“长生到底有什么奥妙?可以让人如此着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屠戮众生,残害手足,将人间化为血海!最后哪怕,连自己都不放过!” 念头再转,天地间难道只有这一个鹏王吗? 纪源恍惚看紧见了那些画像之中的佛陀、神仙、菩萨…… 他们脑后光圈环绕,代表了众生的信仰之力。 他们受到了众生力量的加持。 他们知道了众生心中的愿望。 可他们的灵魂永恒不动,永远不会为众生所动。 否则只会伤了神魂,拿什么继续做神佛? 纪源不禁为这天地残忍的真相而寒心:“再到这世上走走吧!也许不是我想的这样呢?” “一溜烟”跟着纪源走出狭窄的山洞,见到青狮和黄牙老掉落的兵器,立刻开始献媚:“仙人!那癞子头和肥猪是死了,可他们的兵器还在!他们虽然是土鸡瓦狗,但那两样东西却是名副其实的神兵利器啊! 纪源心中一动,上前拔出斜插在地上的长枪,轻轻一抖,枪尖上寒光乱闪,洞穿粉碎,犹如星辰碎裂。 又捡起大刀挥舞几下,明亮的刀光晃动,仿佛无数弯弯的月亮,落入人间,清冷的光焰直扑脸上。 纪源赞叹几声之后,背了长枪,又将长刀系在腰间,顷刻间地上只剩两摊血迹,尸骨无存。 突然又有了另一种感悟,他抬头看向天空。 目光穿透山石,仿佛看到了天上的月亮、太阳,还有宇宙,永恒不动。 “杀人者人恒杀之!人心才是因果!玩弄人心,又是谁的手段?” …… 约莫走了一柱香时间,纪源才跟着“一溜烟”出了狮驼洞:“那些跟你一起共事的大小头目真的都死了吗?” “一溜烟”打了个冷战,以为他要斩草除根:“当……当然。仙人把果树连根拔起时,震塌了洞府,只有我个子矮小逃过一劫,其余的全被大石头压死了!” 纪源一阵唏嘘,那些懵懵懂懂的庄稼汉子,估计都是受了蛊惑,他们很可能就是“人牲”。 这侏儒一门心思讨命,怎么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撒谎骗自己? 他摇摇头,悼念了一下这些可怜人后,在洞外点了一把大火。 明煌煌的火蛇蔓延,顺着岩石、地上积攒多年的油脂油膏,“哗啦啦”游走。 不多时,洞中已升起滚滚浓烟,火光直冲天际。 纪源看着熊熊大火,清秀的脸庞被照得通红。 他望见东方露了鱼肚白,一道金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横无边际。 此时此刻,这侵蚀人间千年万年的毒瘤,也终于付之一炬。 愿此地从今再没有吃人的妖魔,也再没有吃人的人参果树。 “狮驼国怎么走?” “仙人放心,只需跟着我的罗盘走!” “我怎么知都你不会骗我?” “小的怎敢!” …… 第八章 只愿今生不求来世 “一溜烟”带着纪源一路往西走,马不停蹄地赶往狮驼国。 越往西走,天气也就越冷,黄土上的浮起了坚冰,脚踩上去,地面咔嚓咔嚓的响。 纪源嫌脚程慢了,将刀枪负在背上,单手提起“一溜烟”,在浮冰的黄土路上健步如飞,一口气怒走了上百里。 这一路上,纪源一身负重几百斤,可他不但不觉得疲劳,反而让他有种肆无忌惮,宣泄力量的痛快。 天上忽然飘起大雪,寒冷刺骨,纪源眺望着,远方厚重的铅云如山一样压下,同无垠的荒野化为一线。 天地寂寥,何去何从? 风雪越发猛烈,这反而激发了纪源的野性。 他热血沸腾,越走越快,最后竟手脚并用,宛如一头猛虎,咆哮怒吼,在天地间疾驰! 不知在跑了多久,他忽然停住,目光穿越重重叠叠的风雪,落在远处的山沟里。 黑暗中,几点昏黄的火光,勾勒出一个破败村落的轮廓。 纪源从背上取了长枪,把上面挑着的“一溜烟”抖下来:“这里也是鸟人圈养人牲的地方吗?” “一溜烟”挂在长枪上,跟着纪源在风雪里卷了一路,这会儿还在打摆子。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嘴唇发紫,颤颤巍巍地开口:“没……没错!后面陆续都有些这种村子!” 纪源虽然知道其中的残酷,可当亲眼目睹时,仍是超乎想象。 二人趁夜色潜入村庄,想要试着打探点有用的消息,却看见家家户户,都设了香坛,日夜不停地祭拜一座骷髅鸟头的神像。 这些村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明显的缺陷。也许是因为身体上的畸形,让他们更加虔诚,哪怕瘦得皮包骨,可祭祀用的香烛依旧彻夜不息。 有人俯倒在地,没了四肢:“大鹏神王慈悲,保佑我下辈子不再受手足缺失之苦……” 有人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大鹏神王慈悲,我下辈子想要有眼睛……” 有人痛哭流涕:“大鹏神王慈悲,我想做个女人……” 甚至有人明明是哑巴,依旧跪在神像面前,嘴里“啊啊啊”,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声音。 纪源眉头紧锁,他心中即使知道这都是鸟人愚弄凡人的手段,可想起外面万千千、如自己一样的凡人,心中不免迷惘起来:“昨日种种,是故今日受,就是如此吗?”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母亲!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要惩罚我长成这副鬼样子。” 纪源循声望去,是一个患了白化病的小男孩。 “虽然我有手有脚,可别的小孩都说我是鬼!”小男孩望着母亲,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悲伤:“我宁愿身子残疾,也不要被他们欺负!” 纪源愕然,就算再这样的地方,也会有歧视吗? 母亲把小孩揽入怀中,心疼地摸着他的脑袋:“今天所受的痛苦,都是我们昨天做下的罪孽。盘儿,只要诚心供奉,大鹏神王慈悲,下辈子……下辈子会好的!” 男孩抬起头,眼神倔强:“可那不是上辈子的事吗?如果真要我悔过,不应该要我记着上辈子的事吗?而且,下辈子如果又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这辈子做的,又有什么用?” 纪源身体一震,男孩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如雷贯耳。 陡然看见旁边的矮子也在浑身发抖。 那母亲听了男孩的话,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他:“跪下!是谁教你说这样的话!快给大鹏神王忏悔!” 男孩昂起头,直视神像,倔强得像只牛犊子:“我偏不!” 那母亲气得浑身发抖,从蒲团上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在屋里找出一根藤条。 她举起藤条,看着男孩全身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手在半空中颤抖,久久无法挥下。 又看了眼神龛上的大鹏神王,她终于泪流满面,狠狠抽打在男孩背上。 一条条血痕,浮现在男孩极白极薄的背上,触怒惊心。男孩咬着牙,一声不吭。 纪源却看不下去了,一步跨入屋内,拉住那位痛哭流涕的母亲:“够了!就算他下辈子再受什么苦,那时你也已经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那母亲突然呆住,似乎明白了什么,扑上去死死抱住男孩。 男孩抱着母亲,终于放声大哭。 纪源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恸,也明悟了。 “过去不重要,未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如果真有因果报应,那么就请现在!” 世人往往纠结于今生痛苦,迷信轮回。可他们有没有想过,唯有今生才是属于“自己”的。 愿天下人今生无悔,不必祈求来世。 平静下来的母子二人,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陌生人。 “大哥!你是什么人?”男孩性子跳脱,看纪源威武,好奇地问道:“怎么你没什么残疾吗?” 男孩母亲拍他脑袋一下:“傻瓜!怎么能这么问人家!” 随即,又轻声告诉男孩:“你忘了你火旺哥了?他是好手好脚,可是没了……” 男孩“哦”一声惊叫,用手捂住了裤裆。 纪源一脑门子黑线,却又不能发作,赶忙转移话题:“我是从外面来的。” “别的村子吗?” “还要更远的地方。” “那里的人也都是身子不全吗?” “有,也没有。” “好了!”那母亲无奈打断男孩与纪源的对话:“这位小兄弟到这里来,是路过还是要做什么吗?” 纪源看了眼骷髅鸟头的神像,本想说是去杀鸟人的,可想想又觉得这母子俩这辈子已经太苦了,何必再去摧毁一些东西。 反正他们似乎已经懂了珍惜现在的道理,那抱有一些对来生的美好幻想,也未尝不是好事。 他不忍打扰母子二人的温情,转身离开时,迟疑片刻后开口道:“我就是路过!” 就在纪源离开不久,门外火光攒动,有嘈杂的人声出现。 “盘儿妈!我们来接盘儿上路了,抓紧出来,别误了大鹏神王的吉时!” 一群人推开房门,看见聂盘母子抱在一起,脸上泪痕还没干。 为首的是个胡子发白的驼子,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容阴森:“盘儿妈,时辰到了!” 聂盘急得大喊:“母亲!我不想去!那些小孩去了之后,没有一个回来。可我不想和娘亲分开!” 聂盘的母亲尽管心里还存着对来世的美好幻想,幻想着儿子到了神王身边,下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 但她马上又犹豫起来,儿子始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母亲不怜惜自己的孩子,今天如果任由他去了,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鼓足勇气:“村长!按辈分,您也是盘儿的祖爷爷,能不能……能不能放过盘儿!” 那驼子眼睛一瞪,一巴掌抽过去,聂盘母亲的脸立时红肿起来。 “大逆不道!能敬献神王,是你们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摆了摆手,后面冲出四五个眼歪口斜的壮汉,就要上来抢人。 那女人死死把儿子抱在怀里,任那些人对她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松手。 聂盘在母亲的怀里,急得双眼通红,长牙舞爪,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滚开!不要打我娘!” 可一个女人的力量能有多大,哪怕她是母亲,这重身份只会加深她的痛苦。 她被打的遍体鳞伤,聂盘也被他们跟小鸡仔一样拎在手上。 可她仍不放弃,扑上去,一口死死咬在其中一个人的手上。 那人吃痛,一拳狠狠打在她的太阳穴上:“泼妇!我弄死你!” 血从女人的七窍里淌出来,她双目一片血红,依旧不肯闭眼,因为她知道这一闭就会是永远! 聂盘看着母亲睁着眼睛躺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母亲,女人微笑着发不出声音,似乎也在回应他。 远处的山坡上,纪源突然停下脚步。 是那个矮子拉住了他:“那孩子会被从那母亲身边夺走!” 纪源愣了愣,心里骂道怎么不早说,可嘴上却在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救她们,我带你去找鹏王!” 纪源看见矮子丑陋的脸上,有两行泪水流下。 …… (各位读者大人,作者在这里祝你们新年快乐。然后……没有存稿的作者,春节期间,不会断更,但多少会短小一点,嘻嘻(?˙︶˙?)!) 第九章 这世界有病? 白茫茫的大雪纷飞,洋洋洒洒,好似滚滚冰河从天上垂落,顷刻间将整片村子盖住,一尘不染。 十来个人的队伍,手臂上缠着血一样的红绸子。 他们敲锣打鼓,抬着白化的男孩,欢天喜地的走在一片惨白,如巨兽一般的天地里。 队伍渐行渐远,男孩无力地将脑袋往后垂下,像是万物淹没在风雪中。 “好白啊!我什么都看不见……” 男孩看着倒悬的天地,没有上下,仿佛一颗圆圆的大雪球。 他神情绝望,努力在风雪里寻找着自己的家,还有一个不肯闭眼的瘸腿的女人。 突然,一声虎啸回荡在冰天雪地里,滚滚音波,混合着炽热的血气与愤怒,如同火山爆发,震得遍地雪花瀑散,倒卷向天际。 “你们在干什么?!” 男孩被霸道声音惊醒,眼里万物浑芒的世界,霎时变得火红、灼热,像是一颗太阳掉落下来。 远远的天边,又仿佛眼前。 一个浑身冒火的少年,从天而降,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身上发出一波接一波的热浪,人群像纸片一样被吹飞,头朝下插进雪里。 这些村民费力地把自己从雪里拔出来,每个人头上都冒了热汗。然后又全部扑上去,与那少年扭打在一起。 “都给我拼了!”那个满头白发的驼子,全身皱巴巴,躲在风雪里玩了命地狂吼:“坏了大鹏神王的祭礼,就是断了我们下辈子的好日子!” “啊!啊!啊!” 村民们听完像打了鸡血似的,挥舞着红绸子,从白茫茫的雪里站起来,朝纪源猛扑过去,眼神凶狠,悍不畏死。 纪源晃动身子,指东打西,拳头挥出了残影,仿佛有三头六臂。 村民们被不停打倒,又不停聚集在一起,前赴后继地又扑又咬,仿佛一群没有疼痛的野兽。 “下辈子是什么?” “就是这辈子没有的,在下辈子都会有!” “就是不管你缺胳膊少腿,还是没老婆没卵子……” “下辈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当皇帝都可以!” “不!皇帝只有一个!我下辈子才是皇帝!” “去你的!老子供奉时心最诚!” “放屁,你生来就是个残疾!可老子啥都不缺,老子是把自己的手砍了,做祭品供奉!你行吗?” …… 纪源不胜其烦,终于抡起膀子下狠手,一拳一个,敲钟似的将这些疯子傻子锤在地上吐白沫。 聂盘刚好看见眼前这一幕,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瘦弱的身子上还能看到血痕。 他盯着纪源,一双眼睛里在发光,好像萌生了某种东西。 纪源站在风雪里,尴尬地整理衣服,没好气地骂道:“还不回去找你妈!” 二人正准备动身,远处慢悠悠走来一个戴着骷髅鸟头的黑袍人。 驼子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你们死定了,大鹏神王的使者已经来了!” 他一张丑脸阴险地笑着,戏谑地看着纪源和聂盘:“以前村里的水牛犯倔,挡在路上不肯走道。两千多斤的大水牛啊,直接被使者手撕了!嘿嘿!那时全村都吃了牛肉,这次……” 鸟头使者形似一只大秃鹫,在雪地里起起落落,不一会儿就飘到了纪源面前。 他盯着纪源,鸟头面具里冒出两股白烟,秃鹫一样的脑袋,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并不像活人。 纪源被他看得发毛,用力踹了一脚,感觉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鸟头使者飘然后退,好像没有重量,眨眼间消失在风雪里。 纪源严阵以待,四面风刀霜剑,对他的视觉、听觉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撕!” 五道寒芒闪动,遍地的积雪像布一样被切开,从脚下划向纪源的咽喉。 纪源目光微微泛红,满头长发飘动,虎魔的杀意涌现。 “虎魔按爪!” 空气被抓出一声暴响,声音峥嵘,似虎啸,似雷音。 “给我出来!” 他暴喝一声,周身气劲将雪花隔绝在三尺之外,隐隐能看到一头杀气凝聚的猛虎虚影。 虎爪一拍,力量排山倒海,震得地上积雪翻动,像是无数地龙在翻身。 “抓到你了!”纪源往上一拉,从土里拔出一只青黑色,铁石一样的枯瘦手掌:“怎么还有尸斑?难道是死人?” 电光石火之间,鸟头使者“唰”一声从土里,另一只手掏向纪源心口。 危机关头,纪源瞳孔一震,动作比鸟头使者更快! 他抓住鸟人的两只手,凌空跃起,仿佛鳄鱼翻浪,在空中旋转起身体。 “虎魔撕羊!” 裂帛之声不绝于耳,那鸟头使者竟被纪源生生撕成两瓣,居然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原本还在盘算着吃肉的老驼子,看到这一幕,突然像是噎住了一样。 纪源冷冷地看向老驼子,还有那些倒地不起的村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鹏神王的使者?” 他们好像一瞬间忘记了疼痛,坐在雪地里,哀嚎痛哭起来。 “没有使者带路,大鹏神王收不到祭礼,我们下辈子完了!” “都怪这个灾星!乖乖去死不行吗?” “这外地人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等他走了,我们就回去把他妈杀了!” “对!这就是跟他们的报应!” …… 他们朝着聂盘破口大骂,聂盘愣了一下,而后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们要杀我!” “你们要把我和我母亲分开!” “这竟成了我的罪过?报应?” “我要杀了你们!” “去踏马的大鹏神王!去踏马的下辈子!” 他发疯似的扑向人群,被纪源赶紧拉住。 纪源神情凝重,他发现地上鸟头使者的残尸,似乎正在发生异变。 “咯吱!咯吱!” 尸体的手脚反关节折叠起来,如蜘蛛一样伏在地上。身体撕裂的地方冒出骨朵朵的黑气,虚空中响起诡异的唱经声。 “大鹏神王,理善因果。轮回往生,极乐世界!” 驼子一愣,脸上突然爆发出狂热的笑容,也跟着又唱又跳。 接着是那些地上的村民,一个两个,然后一群人在冰天雪地里,癫狂地摆动身体,嘴里海一样澎湃的呼声! “大鹏神王!” 纪源看得动容,他不曾想人竟然可以愚昧到这种地步。 他突发奇想,如果自己没有力量时,落入这些人当中,会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或许,他很快也会觉得,所有人都相信的一定是没有错的。就算有所怀疑,那也需要改变的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这个世界! 纪源看了看狂舞的村民,又看了看狂怒的聂盘。 他突然觉得恐怖,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病? ……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晚有点短,但是大年初一算是打卡成功了!感谢大家!新年快乐!) 第十章 不朽元神 风雪怒号,天地苍白,万物仿佛失去了色彩,销熔在一只银色的洪炉里。 鸟头使者的残尸,漂浮在雪白的大地上,仿佛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堆柴火、一团碎布。从里面冒出滚滚的黑气,像活物一般,飞腾变化,幻化成一朵朵肉质的黑色莲花。 黑色的肉莲花,绽放在纯白的天地间,格格不入,仿佛是一种亵渎。 紧接着,诡异的唱经声再度响起,不停歌颂着大鹏神王的慈悲与神力。 声音空灵宏大,如琉璃,如金石,敲击在一起,响彻虚空。 原本一间间掩埋在大雪中的民房,此刻门户齐齐洞开,像是一张张嘴巴。显现出里面昏暗的香堂、烛火,以及一尊尊阴森森、骷髅鸟头的神像。 这些神像面朝不同方向,可纪源分明感觉到它们阴冷的目光,如同一条条黑色的小蛇,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雕像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虚空如水面一样泛起涟漪,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潮水一般,不断涌了过来。 鸟头使者冷不丁地开口,带着强烈的扭曲意志。 “呱!” 一声尖叫,回荡在寂寥的天地间,循环往复,滚雪球一样,终于化为滚滚的声浪,呼天抢地。 “大鹏神王在回应我们的愿望!” 村子里突然沸腾了,雪地里、屋子里,不断地有村民汇聚过来。神情狂热,连滚带爬地加入到雪地里,和先前那些人一起狂舞。 鸟头使者在人群的膜拜、簇拥下,猛然炸开,喷射出一团五彩斑斓的巨大火焰,连天接地。 火焰瑰丽妖冶,仿佛折射出尘世间的一切色彩,颠倒迷离,焚烧天地。 当中徐徐走出一个鸟头人身,高逾三丈,脚踩黑莲的伟岸神灵。脑后一圈金色的光环,里面电闪雷鸣,仿佛众生狂热的声音。 “居然真的用信仰凝聚出神灵!” 纪源一惊,仿佛看见了狮驼洞里,身穿白骨魔铠的鸟人。 他能清楚感受到,这尊信仰之神体内,如狱如海的恐怖力量,似乎超越了某种极限。 信仰之神转动门板大小的鸟头,眼里充斥着混乱意志,看向纪源。 纪源的脑袋瞬间跟裂开了似的,无数人的声音充满了他的脑海。 “这就是愿力吗?” “天天听这些声音,就算是铁做的脑袋也要炸了!”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他仰天长啸,虎魔啸杀轰然爆发,音波滚滚,如金戈铁马,疯狂的杀意涌动,仿佛是要杀尽世上所有人。 纪源不全凭一股杀意支撑,不敢用肉身接触信仰之神,害怕被磨灭神魂。 他拔出背后的长枪,在雪地里化作一道皎洁的流光,暴射而去,狠狠扎向鸟头人身的信仰之神。 “不朽!元神!” 空洞的声音响起,鸟头人身的信仰之神忽然缩小,大小变得如常人一般,虚幻的身躯开始凝炼,如金铁浇铸,流淌着暗金色的冷冽光泽。 纪源双目血红,运起一身龙象巨力,抖动起长枪。 “这东西叫不朽元神吗?” 枪上寒芒爆闪,如同上百只眼球眨动,传递出虎魔誓杀众生的意念,风雪似乎也被这股疯狂的杀意冻结。 他这一手凝炼神念,介户虚实之间的手段,显示出强大的灵魂力量,已经到了神游出窍的边缘。 枪芒化作的眼球,在不朽元神上狠狠炸开,发出洪钟大吕的声音。 不朽元神倒退几步,脚下雪水蒸发,黑莲炸碎,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它张开鸟嘴一吸,爆发出一团团气流漩涡,不停咀嚼,仿佛吃了一剂大补药。 破碎的身体转眼间复原,越发真实,坚不可摧。 不朽元神挥动手掌,劲风翻滚,带着磨灭灵魂的力量,猛烈拍向纪源。 纪源竖起长枪,用手掌一搓,长枪如毒龙、如电钻,旋转穿透,直指不朽元神的掌心。 “锵!” 寒冷的空气里爆发令人牙酸的金铁碰撞之声,一朵朵巨大的火星,好似漫天怒放的火焰花朵。 不朽元神整条手臂炸开,纪源的枪头也折断了。 “虎魔剪尾!” 纪源抡起枪杆,干脆当棍子使用,如一头猛虎扑出山林,甩动尾巴,砸得气流塌陷,狂风席卷。 不朽元神断了条手臂,又被纪源抡棍猛砸,一时间竟没法还手,连连后退。 这时它再度张嘴一吸,身躯微微膨胀,暗金色光芒翻动,如堆砂子一样,破碎的躯体依旧恢复如初。 这下纪源终于看清楚了,不朽元神口中爆发吸力,周遭的团团气旋当中,有人脸闪烁。 “竟然能吞食魂魄来恢复力量!” 他在看身后那群癫狂地村民,已经有不少人两眼翻白,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可笑!原来你们没有下辈子!” 这些人不知道狮驼洞里鸟人的歹毒,还憧憬着下辈子!可他们的血肉魂魄,身上有的一丝一毫的价值,都被榨得干干净净。 纪源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的命运何尝又不是掌握在冥冥之中,一些未知的可怕力量手中:“没有力量的人只能屈从别人,被动的相信他们所说的。” 这时,不朽元神怪嚎一声,脑后的金色光圈如火焰升腾,化作一张张面目狰狞的人脸,旋转切割,交织成一张大网,斩杀过来。 纪源知道,这是那些人心中的执念。 为了这些执念,他们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连那鸟人也不例外。 “欲望即是神通!” “欲望有多强,神通就有多强!” 纪源明悟,眼中一张张火焰里的人脸,如满天流星,从各个角度飞来,简直似天网恢恢。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这些人不死绝,不朽元神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毁灭再多次也没用!” 他连连跳跃,仓惶躲避之际,已经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可是来不及喘息,火焰又汇聚成一只金色的大手,遮天蔽日,拍打下来!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切断不朽元神的力量来源?!” “杀了那些人?可杀了又有什么用,我也不会消灭魂魄的手段!” 纪源只觉得避无可避,心烦意乱,挥棍砸向头顶的大手,口中长啸连连。 “我不能死!我还没找到鸟人,光头也还等着我去救!” 第十一章 众生皆苦 不朽元神升上天空,暗金色的身躯威严冷酷,遮住天地间所有的光线。 聂盘痴痴地站在雪地里,看见鸟身人面的伟岸神灵,看见它俯下身子,用小山一样的大手把纪源按住,大地碎成玉屑。 他身处余波,狂风、巨响,天地摇晃。 何其震撼?何其恐怖? 而那张鸟面没有任何表情,无法磨灭,漠然地看着一切,仿佛自亘古以来就是如此。 聂盘似乎一瞬间就知道了,究竟何为高高在上的神灵,何为众生平等。 就是说,翦除一株草,和杀掉一个人,在神灵看来并无分别。 鸟面人身的不朽元神,背上环绕着烟火一般,明黄色飘带。 飘带里凝聚着气流一样,喧嚣的声音,那是山川的声音,鸟兽的声音,众生的声音。 整片天空都是沸腾的声音! 它们咆哮愤怒,随不朽元神身后的金光火焰,穿透风雪,照彻天地。 一只巨大的暗金色手掌,栩栩如生,上面密布着清晰饱满的纹理。 纪源蜷缩在手掌下,将枪杆扛在肩上,死死抵住。 “铛!” 大地上吹起一股劲风,积雪四散,土里飙起一圈灰蒙蒙的尘埃。 只见不朽元神暗金色的手掌悬起、震颤,被纪源担山一样,用枪杆顶起。 纪源青筋暴起,浑身抖动,双腿弯曲却不跪下。 他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放声大笑:“也不过如此!” 忽然,不朽元神掌中的纹理转动起来,如锯齿刀轮,旋转切割,将枪杆一截一截磨灭,火花四射。 众生扭曲的声音猛然钻入纪源耳中。 “你背负得起吗!天地蜉蝣,沧海一粟!你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纪源陡然想起痛苦流涕的小光头,此刻他终于理解了小光头的痛苦,被万千执念折磨的痛苦。 他们的愿望,他们的迷惘,他们的痛苦。 “放下吧!放下即是解脱!” 聂盘看着纪源痛苦的面孔,心中焦急,却无能为力。 这时一个满头鲜血的瘸腿女人,又瘸又拐,一身粗布衣染成了血色,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的脸终于不再苦大仇深,又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忘记一切,一心奔向满是欢喜的世界。 可下一刻,聂盘就愣在原地。 那个瘸腿女人仿佛不认识聂盘,蹒跚着从聂盘身边走过,双眼无神,行尸走肉地跪伏下来,头埋进雪里,向巨大的不朽元神叩首。 聂盘发了疯似的冲过去,抱起女人冰冷的身体:“母亲!你不要拜它!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女人充耳不闻,瞳孔已经散了,嘴里依旧发出干涩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保佑我……下辈子……” 聂盘仰天长啸,恨欲狂:“母亲!母亲!我是你的盘儿啊!” 他无法接受母亲这副迷了心智的样子,但他更害怕,害怕母亲已经死了。 女人满脸鲜血,紫黑色的嘴唇张了又张。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即使到这一刻,似乎还是希望拥有下辈子,还是想要向大鹏神王许下了她的愿望。 女人的话清晰地落入了纪源的耳里。 纪源感到愤怒,感到仇恨,可这不只是针对那鸟人愚弄人心的恶行,更有对自己的无能。 “明明再强一点!再强一点就可以阻止这一切!” 纪源狂吼,虎啸声穿透云层,却无法穿透不朽的元神。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头迟暮的老虎,爪牙已经脱落。 聂盘抱着母亲哭嚎,不顾一切,身上沾满了母亲的鲜血:“母亲,走!我带你回家!” 可瘦弱的聂盘并没有力气,哪怕他的母亲也如他一样瘦弱。 天上金光翻涌,像是开了一朵金色的大莲花。地上风雪湍急,无数凡人如枯黄的草芥。 聂盘眼泪凝结,化作一道道寒冷的冰晶。他的脸被割开,鲜血迸裂,又流出一条条血泪。 女人的许愿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干涩,没有丝毫生命力,眨眼间就被凛冽的寒风,和天上众生无休止的吵闹声吞噬。 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却如一根针掉进了耳朵里。 “下辈子……还让我做盘儿的母亲!” 聂盘失魂落魄地抱着女人,终于泣不成声,明明就在怀里,却已是隔着两个世界。 少年的时光,不该有这么深的悲伤,不是吗? 他抬起头,风雪里似有母亲的脸。她在笑,亲昵地贴了贴聂盘的脸,仿佛在许诺下辈子的事。 纪源目眦欲裂,浑身毛孔渗出血珠。他甩开被削成匕首的枪杆,双手直接抓向不朽元神掌中旋转的刀轮。 刀轮将他的手掌切开,卡在骨头里,火星直冒。 凌迟一样的疼痛让纪源龇牙咧嘴,已经无暇顾及不朽元神上磨灭灵魂的众生执念了。 “你妈没告诉你,不要随便欺负人吗?”他仰头大骂:“哦!对不起,你没妈!” 纪源连连吼叫,整条背脊抖动起来,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缓缓站起身来,立得笔直,仿佛一根擎天柱。 这时,纪源体内蕴含的人参果精气如一条白玉雕琢的小龙,喷薄而出,飞快修复他的残躯。 就在人参果精气接触到不朽元神时,异变突生。 不朽元神当中的众生执念,浩浩荡荡地被卷入人参果精气所化的玉龙里面。 叮叮咚咚,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带着血丝的琉璃珠,滚落在雪地上,光芒四射,不停演化着万物生灭的奇景。 “这是……” 纪源发现不朽元神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力量疯狂流失,再不像先前那般凝炼。 他一鼓作气,龙象巨力在身体里狂涌,根根骨头颤动,如无数神兵利器出鞘。 “虎魔瞬杀!” 纪源双脚踏地,身形暴起,脚下龙象翻滚,地上炸出一个半圆形的巨大深坑,身躯顿时如飞剑一般,激射出去。 没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威势,甚至连肉眼都没办法看见。 只能看见虚空猛地爆炸,仿佛一颗巨大的气球。 纪源以身作剑,化成一道金线,周身雷鸣虎啸,切豆腐一般,瞬间斩下不朽元神的鸟头。 天空霎时暗了下来,犹如大日西沉,收敛一切光芒,弥散一切声音,尽数没入黑暗之中。 聂盘抬起头,看见纪源从天上掉下来,身躯破碎,仿佛解~体了一般。 …… (实在对不起!各位读者大人,这章算昨天的qaq) 第十二章 吞噬众生 纪源从空中坠落,划出一道弧线,仿佛一只羽毛凋零的飞鸟,点点殷红的血花飘散,降落在纯白无瑕的雪地里。 他仰面掉在雪里,浑身是骨肉分离一样的疼痛,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解~体了。是一股奇异的力量,把他的身体强行粘合在一起。 纪源眯着眼睛,戏谑地望向头顶伟岸耀眼的不朽元神。 那不可一世的神灵没了头颅,终于像一座山倒下,化作漫天暗金色的碎屑,纷纷扬扬,发出金属的声音。 纪源松了一口气,他玉石俱焚的一剑,终究是成功了。 人参果的精气在体内游走,疯狂滋养纪源的血肉骨骼,迅速复原。 “啊!” 他忽然惨叫一声,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身体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爆发出一阵狂暴的吸力,仿佛黑洞吞噬一切。 刹那间,虚空中飘动的不朽元神碎片,如长鲸吸水一般,化作一道道暗金色的洪流,疯狂涌进纪源的胸口。 与此同时,雪地上九颗带着血丝的琉璃珠,光芒四射,当中有万物生灭的奇景。 它们受到力量牵引,滴溜溜旋转起来,如同一道光环,狠狠撞向不朽元神碎片的洪流里。 天昏地暗,纪源五感几乎要被磨灭,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黑暗真空之中。意识恍惚之际,他似乎看见了人参果生长的过程。 云雾缭绕,一株古老的巨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高大,青灰色如虬龙一般。 巨树如活物一般蠕动,吃下活人的血肉,在树冠中结出一个个婴儿轮廓的果子。 地底下,紫黑色的人头状根系,不停扩长,扎进虚无当中,里面响起洪水一样,绝望的尖啸,那是无数人死亡时迸发的强烈情感。 这些无形的扭曲意念,疯狂涌入树冠上婴儿轮廓的果子里,让果实慢慢长出了五官。 终于一个个婴儿一般的果实,在树上活蹦乱跳,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纪源恍然大悟。 人参果的精气可以弥补气血衰败,里面蕴含的神念可维持灵魂坚固。灵肉合一,才能助人长生,二者缺一不可。 他又想起先前,三个土匪头子哄骗自己,直接服食人参果的情形。 “人参果中蕴含着人死前强烈的意念,居然是用来坚固灵魂!只是这股意念太扭曲,需要净化成纯净的神念,才敢服用。否则,反而会损伤灵魂,变成白痴。” 那扭曲意念撕裂灵魂的痛苦,仍让他记忆犹新。 但纪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此时身上的这股吞噬之力,是由于体内的人参果精气,在修复伤势时,逐渐把他的身体结构改造得类似于人参果,可以不断吸收万物的血肉、灵魂。 吃人长生! 这才是人参果的真正奥秘! 而不朽元神是众生意念凝聚,是一团浩瀚无边的灵魂能量,自然会被纪源吸引、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朽元神被纪源吞噬殆尽,与人参果精气飞快结合。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大火炉,烧的通红,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不停凝结,在全身经脉里不停滚动。 人参果精气得了众生意念后,阴阳结合,化为琉璃一般的元神舍利。一瞬间就成了“虎狼之药”,强悍霸道,猛攻猛打,逼迫他伐毛洗髓。 纪源身上汗出如浆,毛孔之中持续渗透出暗红色的血液。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纪源身上浮现出一层血汗凝结而成,硬邦邦的血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包裹在一个血茧之中。 全身又疼又痒,如千刀万剐一般。 虽然纪源心灵坚定,但这种折磨却还是让他有了自杀的心,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风雪渐渐平息,一道道金光穿透云层,照得天地通红。 纪源被血茧包裹,本来呼吸都似乎已经断绝。突然却发出“咚”的一声,极为强壮的心跳声,让天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胎盘,悸动起来。 心跳声越来越强,越来越高昂,渐如战鼓、雷鸣一般,横扫千军。 血茧“撕拉”一下裂开,纪源从中一步跨出。 他的上衣破碎,露出强壮的身体,真像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不只是外在,更体现身体内部的结构,纪源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一颗行走的人参果! 他双目闪烁之间,虚空中似有电光耀动,照得十步之内如暗室生光,仿佛达到了“虚空生电”的地步。 而且他的身体上,筋肉匀称饱满,呈现出流畅自然的线条,宛如一件艺术品。 原本虎魔精悍的杀伐气息,也敛藏起来,仿佛猛虎舔舐爪牙,蓄势待发,更添一种隐匿山林,不知何时会暴起杀人的可怕气息。 纪源知道自己虽然没有成就神游出窍,却也再度打破极限,肉身力量足足大了一倍。 拳头一握,仿佛炸了声惊雷,周身龙吟象鸣,卷起一圈旋风。 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脑袋里扭曲的意念每时每刻,都在兴风作浪,不停磨蚀他的神魂。 因为人参果的精气牵动不朽元神的力量,注入身体时,并没有将其中的扭曲意志净化成纯净的神念。 纪源运转力量,胸口生出一片漆黑的符文,扭曲重叠,仿佛众生相互撕咬、吞噬。 心中升起虎魔誓杀众生的决绝杀意,总算堪堪抵挡住。 他惨笑一声:“难道我注定要背负众生的痛苦吗?我可没这么高尚!” 纪源环顾四周,原本破落的村庄,此时更是处处断壁残垣,半掩在积雪中。 随后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母亲,哭干了眼泪的聂盘。 他心中五味杂陈,默默走上去,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聂盘看着纪源,平静地开口道:“我没有母亲了……” 纪源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漆黑的扭曲符文一闪而逝,心中怒火再次盖过了脑海里,众生喋喋不休的嚎叫。 “安置好你母亲,我带你去杀人!” “杀什么人!” “他们口中的大鹏神王。” “好!不过你下手的时候,可不可以慢一些?在杀他之前,我要问问他,下辈子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不会的!没有下辈子了……” 风雪停住,一轮大日照耀四方,遍地金光。 纪源抬头看了看温暖的太阳,却觉得分明更冷了。 …… (今天初五迎财神,真实一点,祝大家挣钱不断,够花够用!还是欠了一更^~^汗) 第十三章 我来主宰 天上云销雪霁,地上余寒犹砺。 一团团非冰非雪的寒气卷动,吹过周遭的房屋、树木,立时凝结起一层玲珑透明的冰晶,万物如玉砌一般。 纪源张口吐出一团白雾,看着躺倒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村民,眼里觉的有些不同以往。 这些村民脸上没有血色,一股浓浓的黑气笼罩。全身阴冷空洞,像是一具空壳,散发着恐怖的死亡味道。 “这是什么?难不成是阴阳眼之类的?” 纪源皱了皱眉,发觉自己似乎对神鬼之力变得非常敏感。 虽然他胆子不大,怕黑也怕鬼,一向对它们敬而远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反正已经不知沾染了多少的业力、怨念,他也不在乎能看见真的鬼。 他转头朝聂盘问道:“想好把你母亲埋在哪里了吗?” 聂盘跪在雪里,脸上、身上都是血,仍抱着母亲的尸体不肯放手:“我……我不知道。” 纪源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升起一道五颜六色的光,如一股狼烟,凝而不散,歪歪扭扭地钻入天际。 他心中合计,猜测那是村民在村里某处供奉香火,残留的信仰之力:“你村里有什么祖庙之类的吗?” 聂盘愣了一下,回答道:“有!祖庙里也有供奉鸟人的神像,是要去捣了它吗?” 纪源嘿嘿一笑:“不止要捣了神像,还要把那祖庙推平了,用来给你母亲做安置!那里风水肯定不错!” 聂盘哑口无言,从前只知道祖庙是用来供奉神灵,然后是祖宗的骨灰坛,神秘阴森,地位神圣不可侵犯。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祖庙竟会被推平了? 纪源捧起聂母的尸身,跟在聂盘后面。二人一前一后,踩过冰雪覆盖的黄土路,脚下融化的雪水混合着泥土,越发泥泞不堪。 路上纪源又向聂盘打听起村子的状况:“你说你们这地方叫nie村?哪个nie?难不成你们姓的是孽,不是聂!” 聂盘摇了摇脑袋,表示不认识字,不理解纪源的意思:“nie不就是nie吗?” 纪源蹲下来,捡起一根树枝,按老道士教的,在雪里写起字:“这个是聂,是一种姓氏。这个是孽,是邪恶、罪恶的意思。” 聂盘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看周围的阳光,觉得灰蒙蒙。 他的神色有些挣扎,若有所思地自问道:“按鸟人的意思,我们不就是因为带着前世的罪,今生才会生得这般丑陋?” 真的是咎由自取吗? 纪源心中动摇起来,他十分奇怪,人为什么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 有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有人却要饿死冻死、流离失所。还有像聂盘他们一样的人,连身体也不能健全。 究竟是谁在主宰这一切,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过上称心如意的生活。 难不成真要这些村民一样,供奉恶神,迷信因果和来世? 纪源狠狠啐了口唾沫,一手指天:“就算老子上辈子真造了什么恶业,也不要妄想让我这辈子心安理得地受苦!”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我听一个老道士讲,从前有个财主,要把门口要饭的乞丐杀了。乞丐却觉得理所应当,自己命该如此,而财主这辈子杀人,下辈子会遭到报应。” 纪源突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天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聂盘听得耳朵嗡嗡作响,眼里竟涌出光来,似乎有所得:“我不知道什么因果报应,也不知道有没有神明。我只知道母亲生我、养我,若这世上有主宰一切的神明,那就是我的母亲!” 他平复下来:“这辈子我要好好活着!” 纪源听完也乐了:“好活赖活,自己做的主,就不算白活。” 聂盘继续为纪源解释道:“再往西走,还有业村、障村、病村、败村……最西边的是商人的村子,我母亲说那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千万不能去。” ……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祖庙门前。 纪源眼前是一座巨石堆砌成的大屋,没有牌匾,也没有文字,原始蛮荒的气息,如山一样压迫过来。 聂盘站在祖庙前,心中还有些犹豫,身旁的纪源却是一步跨了进去。 祖庙内黑漆漆一片,比外面更冷,能感觉到有巨大的怪物,目光俯视过来,诡异无比。 纪源在祖庙里走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他,仿佛给他套上了枷锁,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孽村……要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戴罪之身吗?” 漆黑的祖庙里,纪源双目圆睁,射出两道如闪电一样的目光,照得十步之内一片雪亮,犹如“虚空生电”。 他运转全身力量把腿抬起来,神庙中顿时风起云涌,似有神龙翻浪,巨象践踏。 旋即又重重踏下,恐怖的力量如火山爆发,地面撕开一圈圈涟漪一样的裂缝,整座神庙摇摇欲坠。 纪源走到神庙中心,双目夜视,看见神坛之上,一座七八丈高,鸟面人身的巨大神像。 在他眼中,神像脚踩莲台,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如世人欲望一样的绚丽光芒。浑身不知为何,布满了裂痕,如碎掉的瓷器一样。 他戏谑一笑,跳上神坛,看着神像脚下摆放的,密密麻麻的骨灰坛子:“反正你们都信因果报应,碰上我也算是应了劫数,就不给你们挪地方了,哈哈!” 随即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抱住神像:“这地方宽敞,正好推平了,与聂盘的母亲做阴宅!” 狂吼一声,纪源双臂如铁箍一样,扎进神像底部,裂痕如龙蛇一样,在神像上蔓延。 他抱着巨大的神像,缓缓站起来,脚下的神坛被踩得四分五裂,骨灰坛子摔了一地,扬起一层厚厚的白色骨灰。 下一刻,那上万斤重的神像,仿佛一颗大树,被纪源连根拔起。 纪源抱着巨大的神像,胸膛起伏,一身气息峥嵘,脸上尽是力拔山兮的张狂。 他放肆地笑着,不知朝谁喊到:“蚍蜉撼树,螳臂挡车,有何不可?!” 这时,脚下不停有黑风黑气拂面而来,祖庙里瞬间充斥着灾难与毁灭的气息。 他赶紧低头去看,神坛下面居然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岩洞,像是关押着什么太古巨凶:“咦?这神像坛底下,怎么是个大洞?这么深,不知通没通道地府去?” 祖庙突然摇晃得更加厉害,一块块巨石滚落,地底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要冲出来。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在纪源的心头。 第十四章 洪荒神庙 祖庙用厚重的磐石堆砌,沧桑古朴,仿佛一个沉默的远古巨人,屹立在蛮荒时间的尽头。 在聂盘的记忆里,这座祖庙不知已经存在了多久。只一代一代,口口相传,说是海枯了多少回,山也粉碎作微尘。 可纪源不知在里面做了什么,如猛虎凿山,神龙驾海,任岁月也无法摧毁的祖庙,居然摇摇欲坠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坍塌。 聂盘握紧拳头,不自觉地憧憬起来:“拥有这样的力量和拳头,就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罢!” 而此刻祖庙里的纪源,拔倒重逾万斤的石头神像后,散落了遍地骨灰坛子的碎片。 他在神坛底部,发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岩洞。 “这祖庙里的神像,甚至每一块石头,古老粗砺,是刀劈斧凿的石器。有一种无尽遥远,经历过血与火、大劫洗礼的浩瀚气息。这么大的手笔,就算那鸟人祖宗的祖宗,也不可能完成!” 纪源一边警惕着神坛之下,黑黢黢的岩洞。一边审视祖庙里,原始蛮荒的景象。 “这里肯定和狮驼洞一样,是鸟人强占了,篡改历史,蛊惑圈养信徒。如果是这样,这座祖庙的主人,难不成是那位?” 黑暗空旷的祖庙里,静静躺着一尊被纪源拔起又推倒,鸟面人身的巨大石像。 石像全身布满粗壮狰狞,如龙蛇一样蜿蜒的裂痕。 他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思忖到。 “记得有一次,老道与我不知吃了什么异果,都醉醺醺,如坠云里雾里。” 老道醉时豪情万丈,好似曾做过天地的主人,信誓旦旦地说起洪荒世界开天辟地,混沌初分的传说。 自盘古分辨清浊,定地水风火,诞生出了凤凰。凤凰又得阴阳交~合之气,育生了孔雀、大鹏。 孔雀生性凶残,吃人无数,曾经吞下过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的佛陀。后被佛陀剖开脊背,跨上灵山,成了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待老道再要说起大鹏的故事,突然却消了醉意,不知为何恼羞成怒,还将纪源毒打了一顿。 纪源冷不丁身上抽痛起来,像是被老道士打出了应激反应:“太离谱了!不过,这地方要说是大鹏的神庙,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地洞到底……” 这时,地洞里狠狠吹出大团大团的黑风、黑气,骨朵朵跟泉水似的喷涌,凝聚成毒蛇、毒龙的模样。 浓稠的黑风、黑气钻上来,立马仿佛热刀子切猪油一般,把地面腐蚀得花花绿绿,变成一片剧毒的泥潭。 纪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针扎一样,眼睛都要烂了:“这是什么!难不成是从上古时代就开始积蓄的腐烂、剧毒之气!我不会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罢!” 他心头剧震,连连后退,知道如果沾染上毒气,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化了。 大地振动,祖庙的巨石不停掉落,砸进地面,黑风卷着黑气,如同一条条粗壮的龙蛇,兴风作浪,掀起五颜六色的泥土,剧毒的泥潭里暗流涌动。 而搭建祖庙的粗砺巨石,在五颜六色的剧毒泥潭里浮起,居然没有化掉,摇摇晃晃,反而像一艘艘石头打磨的小船。 纪源扒在祖庙的石梁上,心知这里马上就要塌了:“这些建庙的石头,一块有几百斤重,掉在泥潭里不但没化掉,还浮起来,可见其密度有多大!” 他提起双足,轻轻落下,踩着巨石上,在龙蛇翻浪的泥潭中如履平地,显示出对身体极强的控制能力,一身力气可刚可柔,阴阳混元。 “大门还没塌,聂盘和他母亲还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我得趁现在赶紧出去!” 纪源正准备踩着浮石,分浪离去,泥潭里猛地响起一声似龙似蛇的嘹亮嘶鸣。 只见五颜六色的泥潭里,出现一个恐怖的漩涡,不知是什么庞然大物,在底下汲水。 纪源纵起身子,不停地跳跃,变幻跳板,如冲浪一般,在漩涡里逆流而上。 “虎魔跳涧!” 他脚下爆发出雷霆万钧的力量,如同腾云驾雾,周身气流凝聚,涌现出龙虎巨象的虚影,对抗着漩涡扭曲一切的吸力。 又有一条条毒气汇聚的黑龙、黑蛇,扭动粗壮的身子,缠绕、抽打过来,在空气里发出痛苦的爆鸣声。 纪源又发出一记虎魔啸杀,胸膛鼓起,吹出滚滚如雷的音波。周围罡风凝聚,化作无数神兵利器,将一条条黑龙、黑蛇生生吼爆、切碎,溃散成点点滴滴的毒气,向外辐射而去。 “就在那里!” 他看着眼前的光亮,心中一喜,马上就能跳出这片剧毒的泥潭。 “昂!” 那似龙似蛇的嘹亮嘶鸣再度响起,伴随着巨大的风浪,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更加清晰,更加暴戾。 纪源用余光瞥见,身后五颜六色的泥潭、漩涡里,游曳着一具雪亮的,巨兽一样的骸骨。 巨大的兽骨足有十丈来长,在五颜六色的剧毒泥潭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如玉一般,像是一条巨龙,又或者是一条巨蟒,在漩涡里风驰电掣,引动天地异象。 纪源刚要跳出漩涡,跃到神庙的大门的边缘。可脚下的漩涡却瞬间扩大了几圈,终于笼罩住整座神庙。 他踩了个空,心神狂震,整个人还是卷进了剧毒的泥潭、漩涡。 恐怖的压力,让纪源感觉天地都化为一座大磨盘,而自己只是一粒黄豆,身躯几欲粉碎。 而后一条条毒龙毒蛇缠绕上来,狠狠咬下,释放出融化万物的剧烈毒性。 纪源已然陷入绝境! …… 祖庙外地动山摇,聂盘抱着母亲的尸身,努力维持着坐姿。 眼前那座不惧日月更迭,于无尽岁月里屹立不倒的祖庙,竟然真的在缓缓沉没。 远处冰封的河水、山脉,轰然破碎,无数飞禽走兽,从山林中逃窜出来,掀起海浪一样的积雪与烟尘。 他只以为这都是纪源弄出来的动静。 可又见到地上积雪蒸发,冒出滚滚的白烟,撕裂出一道道深深的地缝,能看见底下不停有火焰涌出来。 聂盘费力地拖着母亲后退,他有种奇怪的直觉,整片孽村仿佛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第十五章 欲望泥潭 泥潭上方土石翻滚,掀起龙蛇一般的浊浪,黑烟滚滚。 潭中漩涡凝聚,大大小小,环环相扣,似无数虫洞一样的空间。散发着绚丽,如极光的迷幻色彩。 纪源被吸入这些如虫洞一样,巨大扭曲的漩涡之中,身子钻来钻去,仿佛不断在莫明的空间里穿梭,似乎要达到另一个世界。 不时从漩涡中传递出恐怖的巨力,如磨盘一般,一圈一圈转动,碾磨着纪源的身躯。 纪源凝聚力量,全身散发出洁白的光芒,体内人参果的精气沸腾,不断中和、消化着剧毒之气,保护他的身躯。 黑暗的彩色泥潭中,纪源身躯纯净如婴儿,安静地卧在母亲的胎盘里。 他双拳紧握,散发出懵懂、初生的气息。渐渐返回先天,仿佛变成一枚巨大的胚胎,兼具龙虎与巨象的影子,死死抵挡住泥潭中凶猛的毒气和压力。 他不断下潜,盘踞在泥潭下的扭曲空间里,光辉神圣,如同一尊先天神灵。 周围布满四通八达的漩涡,如一个个虫洞隧道,不停蠕动,仿佛从虚空里向纪源输送力量。 传说在人间之外,有无数战场,大战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原本隔绝的三界打穿,被无穷虚空乱流连接。这才有各种各样的仙气、魔气,泄露下来,使的凡人可以修行。 雪白兽骨如龙如蛇的嘶鸣声越来越近,纪源更加卖力地抱住身子,让自己缩得更小。任凭漩涡转动,随波逐流,就如同一条小鱼,不停逃窜。 突然,他周身一紧,一股股惨烈的毒气扑面而来。 这股毒气居然变化出狰狞的形体,毒虫、猛兽、龙蛇、魔鬼,凶猛至极,像活物一般,是天地间最猛烈的污秽之气。 纪源立刻就察觉到,这股极强的毒气,完全可以腐蚀他的身躯,人参果的恢复能力都不可能抵挡得住。 “这是究竟是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毒气,竟然跟活物一般,能够吞噬营养,生长壮大?!” 这些毒气凝聚的魔鬼,发现了纪源,像鲨鱼在海里闻到了血腥味,蜂蛹而来。 纪源的皮肤瞬间溃烂,裸露出如钢丝绞成的血肉。 毒气继续蔓延,肌肉化开,底下羊脂玉般的骨骼也暴露在外。 “难道我就要被毒死在这里吗?我不甘心啊!” 他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怨念,曾经受过的苦难,艰难求生的日子,寒冷、饥饿、虐待……如走马灯一样,历历在目。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过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 就算到现在为止,在见过了这世上无数的残忍和丑陋,纪源仍坚信在某处,有他未曾见过美好与净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毒魔已将纪源的全身血肉啃食殆尽,变得越发强壮、狰狞。 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在他羊脂玉般的骨骼上,想要吮吸包裹在里面,勃勃跳动的五脏六腑。 纪源变得面目全非,仅剩的半张脸上满是绝望,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坚持,疲惫空虚,只想永恒的长眠。 就在这时,不知从他身体的哪里,滚落下一颗颗,带着血丝的琉璃珠。 这些琉璃珠晶莹剔透,散发着诡异的血色光芒,在黑暗寂静的泥潭里,像是夜空中,荧惑一样的星辰。 纪源认出来了,这是之前炼化不朽元神时,人参果精气结合众生的扭曲意念,形成了元神舍利。 他感受到了元神舍利当中,有人参果磅礴的生机,还有众生积攒了千年万年,无法化解的强烈欲望。 似乎正是这二者,才造就里面万物生灭轮回的奇异景象。 纪源痴迷地看着这瑰丽的景象,这副失去血肉的身体,居然能感受到元神舍利中温暖的光辉。 他不禁思考,不禁问道。 “生命是什么?欲望又是什么?” “佛家常说四大皆空,道家讲究太上忘情。这都是叫人舍去欲望,舍去了欲望,就不会有痛苦。” “可没有欲望,没有痛苦,人就会过的好吗?” “得到是欲望,失去也是欲望。快乐是欲望,痛苦也是欲望。牵挂是,烦恼是,自由是……” 他脸上的皮肉终于消磨干净,只剩一颗雪白的颅骨,眼眶里还有用腥红血管黏连着,充满迷惘和空虚的眼球。 “没有欲望,人活着没了意义!没有欲望,世界存在也没了意义!” 纪源的眼球里,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里是强烈的欲望。 “这世间风光无限,我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我想要喝酒,我想要吃肉,我也想要讨个老婆,嘿嘿!” “既然万物的结局就是消亡,就是归于虚无。那在这之前,为什么要迫自己不去渴望,不去做梦?!” 纪源狠狠张开下颌骨,一口将元神舍利吞进嘴里,然后又从他空空的下巴里掉出来。 他不厌其烦地去捡拾,又不厌其烦地吞下,终于将元神舍利全部咬碎。 浩瀚的生命精气如火焰一般,蒸发毒气,顷刻间覆盖住纪源的白骨身。 众生的无穷欲望,凝聚成暗金色的血管、肌肉,如蛛网一般蔓延缠绕。飞快将纪源的本来面貌重塑起来,变成类似于不朽元神一般,信仰凝聚的神灵躯体。 纪源轻喝一声,泥潭中剧毒的魔鬼、龙蛇、猛兽,纷纷“啵”一声爆开,化作火焰一样的精气,融进他的身体。 他暗金色的神灵躯体,逐渐生动起来,眼耳口鼻惟妙惟肖,又变作血肉一样的颜色、质地。 此时此刻,纪源再不惧这剧毒的泥潭。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其中猛烈的毒性,乃至与整座泥潭,都是那雪白兽骨生前的血肉和怨念所化。 所以才会如活物一样,生长变化。 而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半血肉、半神灵的奇妙存在。这泥潭中的毒气、怨念,对他反倒是一种大补之物。 泥潭中的漩涡轰然炸碎,仿佛上万钧的海水高高抛起,又从天上砸落。 爆炸中心,是一条十余丈长的雪白兽骨,似龙似蟒,排山倒海而来。 纪源又听见耳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像是天上掌控雷霆的大神,驱动战车,光芒万丈,滚滚碾压过来。 纪源不慌不忙,眼里射出光芒,里面饱含着七情六欲。 “这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对不对?” 第十五章 欲望泥潭 泥潭上方土石翻滚,掀起龙蛇一般的浊浪,黑烟滚滚。 潭中漩涡凝聚,大大小小,环环相扣,似无数虫洞一样的空间。散发着绚丽,如极光的迷幻色彩。 纪源被吸入这些如虫洞一样,巨大扭曲的漩涡之中,身子钻来钻去,仿佛不断在莫明的空间里穿梭,似乎要达到另一个世界。 不时从漩涡中传递出恐怖的巨力,如磨盘一般,一圈一圈转动,碾磨着纪源的身躯。 纪源凝聚力量,全身散发出洁白的光芒,体内人参果的精气沸腾,不断中和、消化着剧毒之气,保护他的身躯。 黑暗的彩色泥潭中,纪源身躯纯净如婴儿,安静地卧在母亲的胎盘里。 他双拳紧握,散发出懵懂、初生的气息。渐渐返回先天,仿佛变成一枚巨大的胚胎,兼具龙虎与巨象的影子,死死抵挡住泥潭中凶猛的毒气和压力。 他不断下潜,盘踞在泥潭下的扭曲空间里,光辉神圣,如同一尊先天神灵。 周围布满四通八达的漩涡,如一个个虫洞隧道,不停蠕动,仿佛从虚空里向纪源输送力量。 传说在人间之外,有无数战场,大战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原本隔绝的三界打穿,被无穷虚空乱流连接。这才有各种各样的仙气、魔气,泄露下来,使的凡人可以修行。 雪白兽骨如龙如蛇的嘶鸣声越来越近,纪源更加卖力地抱住身子,让自己缩得更小。任凭漩涡转动,随波逐流,就如同一条小鱼,不停逃窜。 突然,他周身一紧,一股股惨烈的毒气扑面而来。 这股毒气居然变化出狰狞的形体,毒虫、猛兽、龙蛇、魔鬼,凶猛至极,像活物一般,是天地间最猛烈的污秽之气。 纪源立刻就察觉到,这股极强的毒气,完全可以腐蚀他的身躯,人参果的恢复能力都不可能抵挡得住。 “这是究竟是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的毒气,竟然跟活物一般,能够吞噬营养,生长壮大?!” 这些毒气凝聚的魔鬼,发现了纪源,像鲨鱼在海里闻到了血腥味,蜂蛹而来。 纪源的皮肤瞬间溃烂,裸露出钢丝一样的血肉。 毒气继续蔓延,肌肉化开,底下羊脂玉般的骨骼也暴露在外。 “难道我就要被毒死在这里吗?我不甘心啊!” 他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怨念,曾经受过的苦难,艰难求生的日子,寒冷、饥饿、虐待……如走马灯一样,历历在目。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过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 就算到现在为止,在见过了这世上无数的残忍和丑陋,纪源仍坚信在某处,有他未曾见过美好与净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毒魔已将纪源的全身血肉啃食殆尽,变得越发强壮、狰狞。 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在他羊脂玉般的骨骼上,想要吮吸包裹在里面,勃勃跳动的五脏六腑。 纪源变得面目全非,仅剩的半张脸上满是绝望,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坚持,疲惫空虚,只想永恒的长眠。 就在这时,不知从他身体的哪里,滚落下一颗颗,带着血丝的琉璃珠。 这些琉璃珠晶莹剔透,散发着诡异的血色光芒,在黑暗寂静的泥潭里,像是夜空中,荧惑一样的星辰。 纪源认出来了,这是之前炼化不朽元神时,人参果精气结合众生的扭曲意念,形成的元神舍利。 他感受到了元神舍利当中,有人参果磅礴的生机,还有众生积攒了千年万年,无法化解的强烈欲望。 似乎正是这二者,才造就里面万物生灭轮回的奇异景象。 纪源痴迷地看着这瑰丽的景象,这副失去血肉的身体,居然能感受到元神舍利中温暖的光辉。 他不禁思考,不禁问道。 “生命是什么?欲望又是什么?” “佛家常说四大皆空,道家讲究太上忘情。这都是叫人舍去欲望,舍去了欲望,就不会有痛苦。” “可没有欲望,没有痛苦,人就会过的好吗?” “得到是欲望,失去也是欲望。快乐是欲望,痛苦也是欲望。牵挂是,烦恼是,自由是……” 他脸上的皮肉终于消磨干净,只剩一颗雪白的颅骨,眼眶里还有用腥红血管黏连着,充满迷惘和空虚的眼球。 “没有欲望,人活着没了意义!没有欲望,世界存在也没了意义!” 纪源的眼球里,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里是强烈的欲望。 “这世间风光无限,我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我想要喝酒,我想要吃肉,我也想要讨个老婆,嘿嘿!” “既然万物的结局就是消亡,就是归于虚无。那在这之前,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不去渴望,不去做梦?!” 纪源狠狠张开下颌骨,一口将元神舍利吞进嘴里,然后又从他空空的下巴里掉出来。 他不厌其烦地去捡拾,又不厌其烦地吞下,终于将元神舍利全部咬碎。 浩瀚的生命精气如火焰一般,蒸发毒气,顷刻间覆盖住纪源的白骨身。 众生的无穷欲望,凝聚成暗金色的血管、肌肉,如蛛网一般蔓延缠绕。飞快将纪源的本来面貌重塑起来,变成类似于不朽元神一般,信仰凝聚的神灵躯体。 纪源轻喝一声,泥潭中剧毒的魔鬼、龙蛇、猛兽,纷纷“啵”一声爆开,化作火焰一样的精气,融进他的身体。 他暗金色的神灵躯体,逐渐生动起来,眼耳口鼻惟妙惟肖,又变作血肉一样的颜色、质地。 此时此刻,纪源再不惧这剧毒的泥潭。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其中猛烈的毒性,乃至与整座泥潭,都是那雪白兽骨生前的血肉和怨念所化。 所以才会如活物一样,生长变化。 而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半血肉、半神灵的奇妙存在。这泥潭中的毒气、怨念,对他反倒是一种大补之物。 泥潭中的漩涡轰然炸碎,仿佛上万钧的海水高高抛起,又从天上洒落。 爆炸中心,是一条十余丈长的雪白兽骨,似龙似蟒,排山倒海而来。 纪源又听见耳边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像是天上掌控雷霆的大神,驱动战车,光芒万丈,滚滚碾压过来。 纪源不慌不忙,眼里射出光芒,里面饱含着七情六欲。 “这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对不对?” 第十七章 有龙夭矫,不能悟空 孽村被冰雪覆盖,孤零零地坐落在崩裂的大地之上,不停有金黄色的地火,如小蛇一般钻出,将万物映得通红。 熔熔地火,将积雪化为水珠,而后蒸发上升,终于在天上凝集成莽莽苍苍的云气,滚滚下垂,将方圆十里裹得仿佛一颗弹丸。 “纪源不会有事吧!” 聂盘满头大汗,看着四周冰火交替的奇景,不由得担心起来。 原先古朴沧桑的祖庙,此时已经完全沉没,下面翻起阵阵五颜六色的骇浪,似乎蕴含着猛烈的剧毒,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涌现出无数的毒魔、猛兽。 这时,地底下又传来隆隆的巨响,如雷霆滚动,战车碾压,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下面冲出来。 紧接着,无数巨大的气泡,鼓起、炸裂,祖庙之下仿佛有一个恐怖的力场! 力场中间气流沸腾,物质粉碎,仿佛混淆了所有声音、形状,天地归于混沌。 “纪源!” 聂盘一声惊呼,看见花花绿绿的毒气翻滚,纪源裹在毒气里,从地底呼啸而出,脚下踩着一条山脉一般,巍峨的巨大兽骨。 兽骨全身晶莹如玉,如神龙一般,蜿蜒飞翔,头上长着两只峥嵘的大角。 纪源抓住两只龙角,浑身散发着暗金色的不朽光辉,双目威严,如神似魔,身上恍惚有众生膜拜、赞美的声音。 他怒吼一声,引得狂风大作,微微俯下身子,背脊不住抖动,整个人如一只吞噬众生的虎魔。 纪源运起力量,双手往下狠狠一按,形似虎魔盘踞山巅,一跃而下,携雷霆万钧之势。 “轰!” 神龙一般的巨大兽骨,发出刺耳的嘶鸣,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像是一堵城墙倒下,掀起汹涌的劲风,席卷四方,金黄色的地火也被吹得窒息。 远处的聂盘也遭了殃,抱着母亲飞了老远,直到被大树卡住,撞得头晕眼花。 纪源身上不着片缕,衣服早被泥潭里的毒气腐蚀干净。 他端详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巨大兽骨,空洞的眼眶里,有两点鬼火似的绿光,似乎随时就要熄灭。 “这就是龙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里的神物!” 纪源十分好奇,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从兽骨头顶的龙角,到腹部伸出的五爪,都纷纷研究了个遍。 “也不知道活着的时候,受了什么折磨。一身庞大的血肉精华,化为剧毒,死后执念无法消散,即使变成了变白骨,也还在不停的吞噬、战斗。” 可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全身已经光溜溜一片,还围着龙骨上下打量。 “传说金翅大鹏以龙为食,一日就要吃掉五百条,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这条倒霉龙,会不会也是被大鹏吃掉的?不对!不对!如果这条倒霉龙真这么不堪,为何又要把它封印在地底……” 而这时,聂盘也终于醒转过来,远远看见一个浑身发光的人,小跑着上去。 “纪源!是你吗!” 纪源转过身看见聂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好小子!你没事吧!” 可聂盘却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辱斯文的场面,硬生生地往后拔动脚步,想止住身子向前的冲力。 他双脚打结,跌坐在地上,混着雪水的泥巴糊了一脸。 纪源发现聂盘一言不发,脸上污泥包裹,颜色又青又紫,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嘿嘿……都是男子汉,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他尴尬地笑着,只能先捂住关键部位。 而聂盘突然又惊呼一声,指着纪源身后大喊:“小心!” 纪源脸色一凛,转身看见巨龙的骸骨上,绽放出黑洞般的吸力,泥潭中的剧毒混合着金黄色的地火,鲸吞似的涌入其中。 那副晶莹如玉一样的巨龙骸骨上,血肉疯狂生长,凝聚成水晶一般,瑰丽厚重的形体。 一枚枚银白色的鳞片,如铁甲一般层层叠叠,发出嘹亮的金铁交鸣之声,紧紧扣合起来,背上水蓝色的鬃毛飘动。 地火狂涌,似乎在锻造它的形体,在它宝珠似的龙睛里,点亮起如火的赤金光泽,仿佛璀璨的星辰,天地都黯然失色。 一道火柱直冲出地面,火焰在空中散成无数金色的花朵,散布天空,每一颗都如同金色的太阳光辉! 火焰四面激射,这一片金色光华之中,一条巨大的白龙显现出来,银色的鳞片闪耀,身形如在云中蜿蜒。 神圣、威严,不可匹敌! 纪源如临大敌,却还是忍不住发出赞叹:“这就是龙吗?果然是天生的神灵,居然有股想要膜拜的冲动!” 他抖擞身躯,并不纠白龙为何会结死而复生。只暗暗积蓄力量,按捺住心中沸腾的虎魔杀意,双臂晃动,已经准备好要下海擒龙! 降龙伏虎,才是神通! 白龙展动身躯,周围升起似云似雾的气流,这似乎应了那句“神龙见首不见尾”。 它眼中投下璀璨的金光,看着纪源时,并未露出丝毫的杀意。 只见漫天银光闪闪,如蔚蓝的深海之中,不计其数的鱼群游动。 白龙瞬间消失不见,而地上忽然出现一个身躯玲珑,头生双角的少女。 她的目光炽热而冰冷,玲珑的身体上,只浮现一层淡淡的龙鳞,毫无感情地问道:“何为欲望?” 纪源逢此大变,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只想找条缝钻进去。他赶紧拉起聂盘,也不管会不会给聂盘留下什么心理创伤。 一个光屁股的少年,拉着一个男孩,在冰雪与火焰里狂奔起来。 …… 纪源穿好衣服,与聂盘还有那条不知是敌是友的白龙,三个围着火堆烤火。 他偷偷打量白龙,那张精致的脸庞,被火光照得金黄,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红粉骷髅的说法吗?” 白龙略微思索,便开口道,声音清脆果断,如琴音铮铮:“红粉骷髅,是说无论多好的皮囊,最终也只是一堆白骨。这是佛家是教人看破皮相,在起欲念时,即看到皮囊下的白骨,借此就能不贪恋红尘,戒除男女欢爱。” 纪源又说到:“你先前不过是骷髅,现在却是红粉,二者有何区别?” 白龙眼睛一亮,狠狠直视纪源,心中似有一团迷雾,就要拨云见日。 在她两枚金黄的瞳孔里,纪源仿佛看见了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了。 一边是无穷欲念,颠倒迷离。一边是忘情绝爱,清冷寂静。 纪源感受到了一丝道行越高,魔性越重的意味,隐隐猜到了白龙死而复生的一些端倪:“莫非是修炼太上忘情,四大皆空的神通。心中执着于放下,却又有放不下。这才招惹劫数,身死道消,曾经压制在心中的欲念,将血肉化作一片剧毒的泥潭?” 他尝试着继续说道:“我认为红粉就是红粉,骷髅就是骷髅。红粉化为骷髅,虽然结局如此,可不代表从来都如此。” 白龙身躯一震,手中幻化出一柄水晶锻造的长剑。剑上寒烟凝露,清光四射,直指纪源的咽喉。 她冷冷地喝到:“继续说下去。” 第十七章 般若波罗蜜多 白龙抬手一指,虚空中绽放出一朵朵寒玉般,温润冰冷的幽蓝色火焰。 火焰寒冷刺骨,仿佛是亘古寒潮中的玄阴真精,冰封万物,连时间也可以冻结,变为一颗颗发光的沙砾,汇聚起来如一条无限的长河。 纪源只见白龙手掌轻轻一握,幽蓝色的火焰凝聚幻化,成了一把水晶模样的长剑,光辉流转,剑锋直指纪源的咽喉。 水晶长剑光明纯净,介于透明和半透明之间,坚固锋利,仿佛可以斩断一切。 剑身上有无数菱形的切面,旋转反射,显现出火焰一样,亮晶晶的纹理,像是星辰,像是地理,又像是人的经脉、掌纹。 “这剑上居然还有字!?” 纪源目不转睛,紧紧盯着白龙手中的水晶长剑,又看见上面浮起一篇篇,用奇异文字写成的经文。 这些经文简单,都是些扭曲恣肆,似龙似蛇的符号,如白龙的长剑一般,锋利、霸道,足以斩断一切。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纪源分明不认得那些文字,却能清楚地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仿佛在灵魂之中被灌注了深奥的意念,心灵都震撼起来。 白龙再次开口,似乎是有意让纪源明白:“这是“金刚般若波罗蜜多”之道!” “在佛教之中,“金刚”在代表着坚固,是能斩断一切的锋利。” “般若,代表着妙智妙慧,如明灯,能照亮一切,能达一切。” “而“波罗蜜多”就是超脱生死,到达涅盘彼岸。” “金刚般若波罗蜜多,意思就是以能断一切的锋利智慧,超越生死,到达涅盘彼岸。” 白龙的声音如暮鼓晨钟,震得纪源双耳嗡嗡作响,心灵仿佛沉淀了千年、万年之久。 纪源终于知道,这是白龙用龙族的文字,书写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之道,代表了她全部的力量、智慧,以及追求超脱彼岸的伟大愿望! 可他却忍不住怀疑道:“真有能斩断一切的锋利智慧吗?如果真的有,为何你也会陷入魔障、执念!?” 白龙收起长剑,精致的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悲哀,轻轻吐出一口叹息:“超脱彼岸的愿望,也是算欲望吗?” 她忽然又变化作一条巨大的白龙,银白色的身子盘起,发出枯萎、寂灭的法力波动,地上冰霜蔓延。 山川、草木、河水、鸟兽…… 天地间的一切都开始结冰,即将陷入永恒的黑暗与寒冷。 纪源此刻觉得寒意更深,空气中似乎有一座座的冰山浮现,散发出冻结一切的寒气。 他毫不怀疑自己就要被彻底的冻结住,连思维、念头都无法运转。 就在灵魂即将陷入沉寂,纪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一个鲜红的影子。 那影子就好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鲜衣怒马,周游天下,无比的快意! 他咆哮,他愤怒。 “欲望如何?看破又如何?我羡慕旁人年少枉顾,一心只是张狂肆意!纵然我不能那样潇洒,可要我无欲无求,那也得等我经历了这世上的一切!” “等那一天,我已是垂垂老矣,动不得,念不得、强求不得,再来放下,又有何不可?” “而你既然是要超脱生死,横度彼岸,那就去吧!虽然抛弃一切是痛苦的,可都是为了愿望实现那一刻的快乐!” “但是如果你哪天累了,觉得厌烦了,那说明你彼岸已经不再是你的愿望!那时再想做什么,就去做罢!” “要我这个凡人来说,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顺其自然,顺应本心,这才是能断一切的锋利智慧!” 耳边响起白龙金戈铁马的长吟,天地万物仿佛重新复苏了过来。 纪源感受到身体正在冒着热气,渐渐温暖起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龙脑袋当真不好使!才活过来,又险些万念俱灰,叫我也给她做了陪葬!” 回忆着白龙寂灭时法力波动,纪源仍觉得心有余悸。 “果然神通越强,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要连累这世上多少生灵?!” 他看着那个头生双角,身躯玲珑的美丽少女,发现她的那对黄金一样的眼睛,像是倒映着火焰的镜子。 白龙长吸一口气,空气中发出金石般的振动,精致的脸上若有所思:“顺其自然,遵循本心吗?” 纪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开口问道。他想知道这样强大、神秘的白龙,为什么还会被关押起来。 白龙不以为意:“和别人打架,没打过,还被问懵了……” “和谁打架,那得有多厉害?” “不要问,你还没有资格牵扯进来!” “可是,我可不可以认为,是我救了你。要说牵扯,早不也……” “你说什么!?” 白龙柳眉倒竖,一股神力夹杂着龙威,辐射而出,将纪源掀翻在地上:“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要知道天上的神仙虽然也修炼香火神道,却也只作化身,增强力量。而你居然敢用信仰之力凝聚身体,你现在已经半血肉半神灵的存在。众生的欲念和你密不可分,只怕慢慢就要变成众生欲念的集合体,生命不再纯粹,再也无法成圣作祖!” 纪源听完却笑了。 “成圣作祖?是要我和佛一样四大皆空?还是像神一样太上忘情?” “且不说那对我来说有多遥远,就算立时能够实现,我也不要!” “我不可以没欢乐,没痛苦,没憧憬……那样子不会笑,也不会哭,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我现在只想要有力量,想活得更安稳、更长久。如果有机会,也给世人带去点希望!” “可如果真有成圣作祖的那一天,我也不会拒绝,相来那是也我必经的旅途……” 纪源突然意识到,以前只求温饱的自己,是没办法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 他突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白龙一反冷峻的样子,仰天大笑起来。她眼神坚定,里面藏着能斩断一切的锋利神剑:“好一个贪图享乐,欲念深重的凡人!” 纪源知道白龙似乎要走了,赶忙问道:“你要去哪里吗?” 白龙跃上云端,化作一条身长十余丈的神龙,满身的银色光辉,在云端矫健飞翔:“我要去解救我敌人的敌人!” 而纪源看着白龙的身躯,不由得赞叹道:“天空和大海,才是神龙该去的地方!” 第十八章 神佛战场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一声无边无际的龙吟,如洪水漫过天地,如号角响彻无穷时空。 白龙昂起高傲的头颅,一对金黄色的龙睛,犹如两团燃烧的火焰,威严强悍。 她摆动着山一样厚重的银色身躯,荡起的狂风,如同大海里的惊涛骇浪。 这样矫健、刚强的身姿,冲天而起,只如同挟山超海,打破一切,仿佛拥有横渡彼岸的力量。 纪源注视着白龙离去的身影,心中生出向往,恍惚觉得自己也成了神龙。 自由、不羁,永远充满勇气和力量,而不是被高高在上的神明掌控,成为囚徒一般的存在。 待他低下头时,发现篝火已经冻成一朵奇妙的大莲花,似乎还在燃烧。 而一边的聂盘,身上也结出厚厚一层坚冰,仿佛躺在一口蔚蓝色的水晶打造的棺椁里。 “糟糕!” 纪源十分无奈,小心翼翼地砸碎坚冰,将一缕人参果的精气渡给了他。 聂盘“啊”的一声醒转过来,吐出噎在喉咙里的一股寒气,大口地喘息。 稍作歇息,二人就地埋葬了聂盘的母亲。 聂盘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周围又刮起凛冽的寒风,天上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他突然转头看向纪源:“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纪源挠了挠头,正色道:“不可以!” 聂盘低下头,脚下是裸露出来,干涸开裂的大地。他苍白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纪源凝望着天空,似乎还在寻找白龙的身影,又说道:“但我可以教你神通!” 聂盘眼睛一亮,涌出像花,又像是星星的神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师父?” 纪源摆摆手:“我不想你敬我、畏我,那种感觉太孤独了。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战友,然后有一天并肩作战。” 聂盘眼里迷惘地看着纪源,喃喃问道:“并肩作战吗?” 纪源咧嘴一笑,身上浮现出暗金色的光辉,仿佛一尊坚固的神像:“当然!想要按自己的方式生活,怎么可能不需要战斗?说不定,我们有一天还可能会成为敌人!” 聂盘嘴里嗫嚅着,声音被风雪盖过。 “如果真是那样,可真是太悲伤了。” …… 二人继续往西走,在村口居然看到纪源的老熟人,那个叫“一溜烟”的矮子。 纪源大感奇怪:“你怎么没有逃走?” “一溜烟”苦笑起来:“我这样的废人,在这样的残酷的世道,能够逃到哪里去?” 纪源摸了摸下巴:“既然你没走,我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你!” “一溜烟”点点头:“当然,我如果知道的话。” 纪源于是问道。 “我听白龙说,孽村地底依照九宫八卦,整个布置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大阵沟通地水风火,阴阳五行,目的是用来炼化白龙一身的血肉精华。再配合信仰之力,成就介乎虚实的不朽元神。” “这么大的手笔,应该不会是那鸟人布置的吧?” “一溜烟”沉吟片刻:“当然不是,那鸟人叫云天鹏,百年前还是南瞻部洲的一个落榜考生。” “也是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学了神通,和青狮子、黄牙老一起占据了狮驼洞。后面三人在狮驼国圈养人牲,凝炼不朽元神,培育人参果树,求长生不死的事你都知道了。” 纪源怀疑地看着“一溜烟”,问道:“百年前的事你也知道?” “一溜烟”终于显出一丝得意:“我虽然长得丑陋,但却有长命百岁的本事!你别看我矮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侏儒,或许只是身体停了生长,全用作延年益寿。” 纪源觉得神奇,又继续问道:“那往西去狮驼国的路上,还有什么业村、障村、病村、败村……都是用来凝聚不朽元神的吗?” “一溜烟”脸色沉重,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不错,这样的村子有九个,当中的祖庙也有九个。这里面有赌徒、疫病、嗜杀……一个比一个吓人,越是扭曲的意志,越是能为不朽元神提供强大的信仰之力。” “等到九大不朽元神全部凝聚出来,九九归一,威力简直不可想象!” “只是之前包括云天鹏在内,我们根本不知道祖庙下面,封印了白龙这样的上古大能。” “现在我才知道,不朽元神能够凝聚,其实并不是依靠信仰之力的奥妙,而是这些大神通者的神力。” 纪源彻底震惊,旋即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九个祖庙?九尊白龙这样的大神通者?” 突然觉得奇怪,从云天鹏得到神通,继而凝炼不朽元神,培育人参果树……这些事情,哪个单拎出来不是惊天动地的事? 像云天鹏这样,区区的一个凡人,若说背后没有推手,任凭谁也不会相信。 纪源浑身发冷,想起教他神通的乖戾老道士:“不知道他在这些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口中默念着:“这里会是满天神佛的战场吗?” 风雪忽然变得剧烈,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抖落一丛丛白毛般的巨大雪花。顷刻间,天地惟余白莽莽的一片。 与此同时,在穿过厚重的雪花、云层,无穷高远的深空里,有一片灿烂的彩色星河。 彩色的星河,一重高过一重,足足有三十三重! 不计其数的星辰闪烁在其中,永恒璀璨,比神灵更加古老,不朽不灭。 就在星河的最深处,有一颗无与伦比,深紫色的星球旋转着,紫金一般,然隐隐约约透露出无极无量的意味,宛如众星之王。 有一瞬间,这颗深紫的星球中心,光辉闪烁,像是眨眼一般,而后三十三重星河旋转起来,仿佛一块运转诸天的轮盘。 星河旋转发出嘹亮的声响,像是开启尘封的命运,引动了浩瀚的星空风暴。 风暴当中,似有无数沙砾,每一颗都是一枚巨大的星辰,滚滚陨落。 第十九章 神通即命运 纪源眺望着远处起伏的山脉,只见大雪将天地搅得一片浑茫,群山在狂风中乱舞,如同一条条银蛇。 临走之前,他在孽村里搜罗了些水和干粮,又找了扁担、箩筐。 随后,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装了水和干粮。又一头塞着聂盘,一头装着“一溜烟”,顶着鹅毛大雪,便火急火燎地开始赶路。 “从狮驼洞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只希望光头顽固,在阴阳二气瓶里好好待着,可不要那么快就化了。” …… 天很快黑了,山里气温持续骤降,简直滴水成冰。 纪源虽然寒暑不侵,灵肉结合的身躯,体力悠长,几乎无穷无尽。 可身边二人却是肉体凡胎,在箩筐里蜷缩了七八个时辰,又冻又饿,决计不能再赶路了。 纪源只好带着二人在一片幽谷之中,找了一个山洞避寒。 他点起篝火,火光照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还有八个不朽元神……” “固然厉害,却也不是没办法克制!” “反正已经吞了一个,神魂受了污染。大不了拼着再损伤神魂,都一起吞了就是!” 这时,纪源的胸口突然浮现了无数墨汁一般,漆黑扭曲的人脸,哀嚎蠕动,似有无数人在分食他的心血和神魂。 他泪流满面,脑袋里有无数人疯狂的吼叫,身躯也仿佛遭受烈火焚烧,骨髓在被抽干。 “这就开始反噬了吗?” 吸纳众生的信仰,必然也要接受众生的欲望与痛苦! 纪源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按在胸口,身上顿时涌起天青色、玉屑一般的寒烟,仿佛揉碎了的月光,缓缓凝结成雾。 烟雾似月光缭绕,其中有无数银色的龙鳞闪耀,璀璨如流星。 龙鳞晃动,似星河旋转,变作一片一片甲叶,拼凑重叠,化成一副银光闪闪,宛若琉璃的神奇铠甲。 纪源身著银色的龙鳞铠甲,周身寒光照耀,宛如携带满天的明月星辰,坠入人间。 “这是白龙的鳞片!原来这就是她说的,留给我的礼物!” 一片片龙鳞,坚固透明,里面浸染着金色的龙血,扭曲成一枚枚锋利、霸道的龙族文字。 正是白龙斩断一切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之道。 纪源再次深刻感受到白龙无边的力量、智慧,还有她超脱彼岸的伟大愿望!。 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借助白龙的智与力,摄服众生的欲和痛。 聂盘睁着湿润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从痛苦中解脱的纪源。 纪源身披白龙甲,气息古朴清净,低眉垂目之间,仿佛有太古神灵的圣洁气息。 聂盘呆呆地看着,忍不住想要去伸手触摸纪源,却被“一溜烟”用树枝抽中,苍白的手背上浮起一道狰狞的血痕。 他吃痛,愤愤地冲“一溜烟”喊到:“你干什么打我?” “一溜烟”呵呵一笑,依旧烤着火:“这小子正在受信仰之力的折磨,神魂都要被磨灭了。你如果不怕沾染上,就去碰他吧!” 回想起纪源刚刚痛不欲生的样子,聂盘悻悻然地把手缩回,担忧地问道:“那他不会有事罢?” “一溜烟”眯着眼睛,看了看纪源身上清冷如星月一般的白龙甲:“这可是神龙蜕下的鳞甲,沾染了法力和心血,这样的宝贝……” 他啧啧称奇,而后还是露出担忧的神情:“这小子现在神通尚浅,白龙的神通、智慧,自然能帮他降伏一切心魔。可以后他的神通成长起来,那就不好说了……” 聂盘咽了咽口水,他似乎也听说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片刻之后,纪源终于悠悠地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聂盘和“一溜烟”两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没事!” “一溜烟”赶紧撇过身子,伏在火堆旁,打起了呼噜。 聂盘则仍盯着纪源:“你说过,要教我神通的!” 篝火毕毕剥剥地烧着,在寒冷的山洞里,散发着温暖的红色火焰。 纪源饶有兴致地看着聂盘,那张苍白的小脸好像很是倔强:“那你知道什么是神通吗?” 聂盘不假思索:“神通不就是神仙的手段!是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 说着又黯然起来:“要是我有力量,当时就不会任由那些人欺负我和母亲,我母亲也不会……” 纪源挑挑眉毛,有些动容:“你说的没错,这神通二字,包含了芸芸众生一切渴望!你我都是众生之一,只盼拥有神通,求人不如求己!” 聂盘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纪源:“你要教我什么神通?” 纪源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你现在还修不了神通!” 聂盘焦急地追问:“为什么?” 纪源答到:“要想修炼神通,首先你得吃肉!” 聂盘觉得荒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神仙的手段和力量,怎么会和人间的俗事联系起来。 纪源回忆着当时老道士对自己的教导,耐心地解答男孩的疑问:“神仙和凡人的差别,很大一部分,在于二者吃的是什么。凡人吃五谷肉食,增强气血,改善体魄。仙人服天地灵气,洗涤身躯,修炼长生。” “二者循序渐进,要想有神仙手段,先要从打熬身体做起。而你现在这副气虚血弱的模样,强行锻炼,只怕要出人命的。” 聂盘苦笑,像他这样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吃得上肉,更何谈强壮? 就是这样一个命如草芥的小孩,却想着修炼神通,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岂不是在说笑话吗? 不知从何而来的决心和毅力,聂盘坚定地问道:“那我要去哪里找肉吃?” 他也想要吃肉,说起来这辈子只听人说过,却还没尝过肉的滋味。 纪源嘿嘿一笑,指了指洞外,茫茫风雪之中在:“山里的肉可多的是!” 聂盘一惊:“山里的肉?你不会是说那些个豺狼虎豹?” “我只在过路的莽村人手上见过死的。” “就算是死的,也是可怕的很!” “那么大的脑袋,粗壮的獠牙、利爪,岩石也咬得粉碎。” “只有莽村人天生好勇斗狠,力大无穷,成群结队的,才敢去捕杀野兽。” “你不会要我去打猎吧?” 纪源点点头,脸上有捉弄的笑容:“不错,要想学神通,先得自己想办法找肉吃!” 第二十章 弱者可杀? 一声凶残狼嚎,透过风雪,从山林中传出。 茫茫的夜色与雪色之中,隐约能看见一只银色的巨狼,在冰天雪地里游荡。 与一般狼群成群结队不同,这头银色巨狼,似乎是一头离群的孤狼。 不知为何,会选择在如此严寒的雪夜出来觅食。 纪源耳朵一动,心想机缘到了,笑着对聂盘说道:“想不到这就有猎物送上门来?” 聂盘也听见那声震动山林的凄厉狼嚎,心房一阵发颤,手脚不听使唤地发抖。 纪源看出聂盘的恐惧,也不催促。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等待他自己做选择。 聂盘咬咬牙,脑中猛地想起这天地的残酷、生存的残酷,还有人心的残酷。 “如果不是纪源,我只怕早已经死了。” “我不可能一直倚靠他。” “而且就算是他,也会有过不去的劫数。” “他的痛苦,他的力量不足......”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需要我!” 他突然看向纪源,那是一张稚嫩而又沧桑的脸。洒脱的笑容下面,其实隐藏着巨大的痛苦。 善良、慈悲、愿望...... 纪源向往的东西,似乎都是他伤害自己的武器。 聂盘一言不发,低头从火堆里拾起一根熊熊燃烧的粗壮柴薪。高举着火焰,光芒将他白皙的皮肤照得透明,皮下血管清晰可见。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出山洞,身躯与火焰都淹没在无边的风雪之中,仿佛在惊涛骇浪的大海里,一点孤灯照着的小船。 聂盘一眼就看见那头逡巡在幽谷上,小山一样的银色巨狼。 它浑身雪白的皮毛,几乎与夜色和风雪融为一体。只清楚地显露着一双灯笼大小,幽绿的眼睛,让他联想起碧色的血。 “这样凶猛的野兽,怪不得有人把它们当成山神!” 银色巨狼也看见了聂盘,额头上散发出银光,像是一枚弯弯的月牙。它呼啸着跃到谷底,卷起猛烈的腥风和雪花。 它朝聂盘发出咆哮,恐怖的血腥气像一团红色的雾,把聂盘吹翻在地。 他手中的火把摇晃,也如风中残烛。 聂盘艰难地从雪里爬起来,竟然也朝银狼发出怒吼:“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最后谁把谁吃了,都不要有怨恨!” 纪源突然一怔,心中默念着:“天地万物,弱肉强食!弱者被强者凌辱、奴役,甚至吞噬,果然是天经地义吗?” 他与银狼,银狼与聂盘。又或是芸芸众生,满天神佛。 谁是强者,谁又是弱者?谁又该成为血肉,充实谁的身体? 纪源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默默握紧拳头:“这种焦心的问题,还是等我成为强者之后再想罢!” 这时,聂盘突然挥舞着火把,朝银狼的眼睛戳去。 银狼只摇一下头,就把聂盘顶飞数丈,砸在厚厚的雪里,仿佛肺都要穿了。 聂盘来不及反应,银狼便如一阵闪烁的银光,从风雪里窜出。 狼爪拍下,弹出锋利的指甲,将他死死按住,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银狼又伸出猩红的舌头,狠狠从聂盘头上舔过,臭气、腥气熏得他几乎要晕厥。 聂盘看着银狼满嘴鹅黄色的利齿,铁锥一般,全身骨头都酥了,仿佛还没被咬就已经碎了。 幽谷之中,风雪怒号。 他无力的望着巨大的银狼,如同一座银色的山峰,压迫着他,就要把他碾成肉末。 聂盘感到绝望,他几乎本能地就要朝纪源喊出“救我”两个字,最后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满眼泪花,怒视着银狼,肆无忌惮地发出怒吼和笑声,一刹那竟盖过了漫天的风雪。 绝望、恐惧,然后是疯狂,发泄着生命最后的怒火。 银狼像是感受到了虫子的嘲弄,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下。 聂盘闭上眼睛,面带微笑,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果然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就已经够奢侈了,居然妄想掌控命运?不过这样也好,比起做猪做狗,至少我还是更有尊严一些。” 脸上不停有温热的液体淌下,很腥、像铁一样。聂盘睁开眼睛,惊讶地看见纪源瘦弱的身子,将那只山一样庞大的银色巨狼,挡在前面。 纪源纤细的手臂上,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辉,仿佛一尊铁铸的神灵。 他用双手抓住银狼强而有力的上下颚,任凭银狼如何发力,都如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住它那张,足以轻易咬碎岩石的狼嘴。 纪源扭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聂盘:“不错!人果然就算死了,嘴还是硬的!” 聂盘又哭又笑,虽然心中隐隐知道,纪源最后肯定还是会出手救他,但是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的感觉,依旧考验着他,让他心跳狂飙。 纪源见目的达到了,也不想折磨银狼。 他抓住银狼的脑袋,手臂骤然发力,像拔倒一座冰山一样,生生将银色巨狼推翻在地,然后砸断了它的脖子。 纪源依旧用人参果的精气给聂盘治伤,然后拖着小山一般的银色巨狼,转头回了山洞。 洞里篝火明晃晃的,照射着银狼巨大的尸体,在岩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似乎凶威仍在,充满了压迫力。 “皮毛拔下来,可以做披风御寒。” “牙齿打磨一下,可以做成短剑。” “肉的话,太多了.......对了,还有骨头!熬成药膏,虽然比不上虎骨,但应该还能给聂盘淬骨。” 就在纪源思考如何处理银狼的尸体时,幽谷外不远的山峰上,似有点点星火晃动,正是火把的光芒。 举着火把的,是十个身材高大的野人。 这些野人披散着长发,居然不怕寒冷,赤裸着上身。 浑身肌肉饱满,活动时如同一条条蟒蛇。胸膛之上,布满了狰狞的刺青,都是些凶猛的野兽。 猛虎、狮子、野牛..... 有些兼具各种猛兽的特征,居然是传说中的凶兽! “莽虎!我们在山里追逐这头神狼,足足已经十天了!它的气息浓烈,明明就在这附近凝聚不散,为何却见不到它的影子!” 开口的是个瓮声瓮气的壮汉,口鼻里喷出浓烟一样的白气。 这人生得极为高大,浑身黝黑,手臂比树干还粗,肌肉坚硬如铁,显示出无穷的力气,仿佛一头人形蛮牛。 被他喊莽虎的男人,双眸赤红,在黑暗中如两点燃烧的火炭。沉静凶猛,气势如老虎:“别急!神狼应该就在附近!” 又有一人动作灵活,如猿猴从树上跃下,眼中精光四射,似乎有夜视的本事:“没错!我在前面看到一处山谷,正适合神狼藏身,想必是躲在了那里!” 众人之中,只有一人穿着布衣,是个英俊的少年,与身边那些凶悍野兽,有些格格不入。 他眨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如狐狸一样妩媚:“百兽之中,只差这头神狼了!献祭大鹏神王迫在眉睫,不可以再耽搁了!” 随后,一行人如百兽夜行,顿时山林间风雪也变得凝滞,仿佛被凶威震慑,大气不敢喘。 此时,在山洞里的纪源神识敏锐,瞬间就感受到了十股凶悍的气息,如猛兽身上的恶风,扑面而来。 “有意思!莫非是别的村子里的人?” 第二十一章 献祭之道 十个如狼似虎的凶猛壮汉,卷着一身的寒气和雪花,明火执仗地闯进山洞。 这些人赤裸上身,胸口有漆黑狰狞的野兽刺青,一股股茹毛饮血的煞气,扑面而来。 莽牛极为高大,胸口刺着漆黑的牛头,身躯粗壮、黝黑,如同一座铁塔。 他脾气暴躁,看见已经被杀死的银色巨狼,当即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滚滚如雷,在山洞里炸开:“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死我们的神狼!我要拧断他的脑袋!” 狐媚男子也皱起眉头,揉了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神狼竟然死了,这下要怎么向大鹏神王献祭百兽生魂......” 莽虎则是脸色阴沉,两颗火炭一样的凶睛,立刻锁定了纪源,像是一头噬人的猛虎:“是你干的吗?” 纪源也不理会几人,用脚踢了踢身边的“一溜烟”:“这些人不会就是那个莽村的?” “一溜烟”不慌不忙,打个哈欠起身。 他和纪源相处了几天,逐渐摸清了纪源的性子,也没有当初那样畏之如虎:“应该没错,莽村人以猛兽为刺青,平日猎杀献祭,可以获得猛兽的力量。” 纪源眼睛一瞪,露出惊讶的表情,简直闻所未闻:“我只听说有人祭祀鬼神,从冥冥之中,获得运气,继而赚取金银、权利或者美女。不曾想还能杀猛兽祭祀,换取力量的?” 他幻想着自己猎杀神龙、巨象,献祭后得到神力,从此如同神仙中人,移山填海,摘星拿月,都只如等闲:“想我吃了多少苦头,才修炼出这身龙象巨力。若可以依靠献祭......” 可还没等他笑出声,脑中又浮现出白龙称霸天地的身影,顿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仿佛血液都要冻结。 莽牛看纪源骨瘦如柴,在他面前简直如鸡仔一样:“气煞我也!什么样的废物,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东西,竟然敢无视我们?!” 纪源站起身来,眼神玩味:“你才不知是什么废物,还想着献祭什么大鹏神王?” 他越想越来气,指着莽村人的鼻子,破口大骂:“等我当着你们这群废物的面,踢到什么大鹏神王的石像,再把你们世世代代供奉祭祀的祖庙推平了!” 莽村众人齐齐爆发怒吼,如百兽咆哮,引得山体崩塌、洪水爆发。 “大胆!” 他们祖祖辈辈都靠献祭野兽,得到力量,这才能与山中虎狼搏杀,在严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没想到今日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踢到神像、推平祖庙的话,简直如灭人九族! 莽牛怒吼连连,如一头强壮的野牛,脚下践踏,铁蹄犁碎大地,横冲直撞过来。 纪源看着他胸口巨大的牛头刺青,身上皮肤粗糙、坚硬,如煮熟的牛皮,似乎刀斧都劈他不得。 莽牛见纪源无动于衷,眼中凶光更甚。 他张开血盆大口,浑身都是大块的肌肉,仿佛一头几千斤的野牛,黑压压如山一般,加速狂奔而来。 挥拳抬肘,像是挥舞两只锋利的牛角,洞穿杀伤,狠狠朝着纪源胸口顶来! 猿猴一样的莽汉看着势不可挡的莽牛,讥笑着说道:“这傻牛脾气上来,连村口五六人合抱的大树,都被他拦腰撞断!” 他舔舔舌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期待纪源被莽牛撞成肉饼。 聂盘脸上劲风嗖嗖地刮来,觉得山洞都在摇晃。即使他见过纪源降龙伏虎的神威,此刻还是不免为纪源捏了把冷汗:“可别一下给撞死了!” 而纪源微微一笑,身子终于动了。 他只往前踏了一步,轻易伸手往下一按。莽牛庞大的身体,连同他身上粉碎一切的恐怖冲击力,就被一下按在地里,泥石滚滚,砸出一个大坑。 “什么?!” 莽虎虽然有心理准备,他知道单打独斗能杀死神狼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废物。 但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少年竟然如此恐怖,轻易就摁倒了能举千斤大鼎,一身神力的莽牛。 莽牛不可置信地从坑里拔出脑袋,满嘴的土腥气,舌头上、鼻子里全是黑色的泥巴。 这可把纪源乐坏了:“果然野牛也是牛啊!有耕田犁地的天赋!” 莽牛听完纪源的嘲讽,眼睛都红了,喷出满嘴的黑泥,脚下又踢又踩,想要再度冲杀过来。 这下纪源可不乐意了,目光一凝,杀气森森地扫射莽村众人。 一时间,莽村众人只觉得一头远古巨兽复活,一股凶神恶煞之气,让所有人感到窒息,仿佛纪源才是真正的万兽之王! “够了!” 纪源怒吼道,音波中夹杂着虎魔势杀众生的意念,如风暴雷霆,将山洞内的所有人统统震慑住。 莽虎几人顷刻间变得如小猫小狗一般,他们这点气势与纪源比起来,简直是儿戏一般。 他们莽村人好勇斗狠,风格野蛮粗犷。 因为靠祭祀猛兽获得力量,使得他们更加野性十足,行事暴烈,纯粹如上古猛兽,弱肉强食。 这也加深了他们对强者、对力量的崇拜。 此时此刻,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开口说话,甚至觉得纪源就是一尊天神的化身。 纪源看着被降服的莽村众人,心中居然产生一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快感,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这就是力量吗?” 他似乎渐渐理解云天鹏为何有视凡人为猪狗,予取予夺的姿态。 “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展现出的力量,几乎就是神明了吗?” “被这么多崇拜的目光看久了,就能觉得无论对他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吗?” “甚至允许他们活着,也是一种恩赐吗?” 纪源又想起聂盘路上对商人村子的描述。 听说那里的商人会要你没日没夜的干活,然后跟你讲,这是福报。 因为如果没有他们让你没日没夜的干活,你根本就没办法生存。 这其实与吃人有什么分别? 就好比人参果树吃了人,生出弥补精血的果子,可以延续长生。 你说这是吃人?谁承认? 吃果子的不认,被当作肥料的人更不能开口。 他再看向莽村众人时,竟有一丝同情。 纪源知道这些莽村人捕杀野兽祭祀,获得力量,于是他们也只知道要野兽的血肉,绝不留情。却不知道他们自己,总有一天也不过是他们所崇拜神明眼中的供奉与牺牲。 他恼了,知道这一路西去狮驼国的路上,一个个村子,只会越来越接近“吃人之道”。 …… “给我把这头银狼处理了!再带我去你们的村子!” “大神!你要去我们的村子干嘛?” “我不是说了,要踢倒你们的神像,推平你们的祖庙!” “这......” “你们难道有意见?” “有......没有!” 这下轮到聂盘和“一溜烟”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二章 银狼舍利 莽村众人把银狼拖到雪地里,热火朝天地开始收拾。 不一会儿,遍地的血水混在雪中,流淌出来,在白茫茫的山谷中,蜿蜒成一朵愤怒的红色莲花。 众人当中,莽牛抡着大斧头,浑身肌肉隆起如巨石,不断地砸着银狼硕大的脑壳。 可砸着砸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的口鼻之中,发出“吭呲吭呲”的声音,累得喘气如牛:“老子双手都震麻了,却只砍开这畜生顶门上的皮肉?” 莽牛觉得不可思议,照理这几斧子下去,山也劈开了。 他赶紧用手去清理银狼血肉模糊的额顶,这才发现皮肉下面露,出银狼光滑洁白,如玉石的一般的头骨。 竟然连一点刮痕都没有! 这时,莽村众人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围上来。 “大笨牛,你不会是被纪源大神打坏了牛子,浑身都软了吧?” 众人之中爆发一阵哄笑。 莽牛气得一张黑脸通红,跟烧红了的碳似的,耳朵里都要冒烟:“去你娘的!这银狼的脑袋跟金刚石似的,谁有种谁来!” 他们都知道莽牛这一身力气非同小可,也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纷纷望向银狼的脑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此刻山洞内篝火长燃,徐徐散发着金色的火焰,光明温暖。 纪源守在篝火前,任凭外面风雪怒号,心思变得宁静、悠远,如在云海观摹落日,身前一点残香缭绕。 他默默思考着,接下来要教聂盘什么神通:“老道士教我的九息服气之法,不但包含了呼吸运气,锻炼肉身穴位的法门,更蕴含着观想神魂,如日月轮转,时空不朽的真意。” 纪源回忆着自己当初修炼时的情形:“我得老道士毒打,花了数月的功夫,才掌握皮毛。如今越是修炼,就越觉得此法门博大精深,包罗万象,简直就是万法之王。” 他忽然皱起眉头:“只是老道士行事乖张古怪,一身凶狠的手段。学了他的本事,便要听他号令,否则就要魂飞魄散?” 纪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突然想起黄牙老当时施展神象炼体中,胎造血肉的手段:“黄牙神象炼体的功夫,似乎是一门极高深、运动血肉的法门。居然能控制、改变身体结构,突破胎境的力量极限,短时间拥有一象之力!不知等收拾了鸟人之后,能不能在他那里得到黄牙老的神象炼体之法!” 他又在心中默默梳理胎境的五重境界。 练肉、练皮、练骨、练血、练神。 胎境巅峰的练神高手,血肉强大,开发大脑,孕育出强大的精神,可贯通周身,有改造身体气血、筋膜、骨骼、穴窍.....种种一切之力。 智慧光明,能过目不忘;力大无穷,可曳倒五马;肉身坚固,纵然死了也不会腐烂...... 再进一步,力量之中蕴含精神、意念,举手投足之间,可以影响人的精神,使之陷入幻象。 这就是快要踏入神游之境了! 纪源苦恼起来,他这一身强悍无匹的力量,血肉中结合了信仰神灵,积蓄浑厚程度,简直恐怖,早已跨越了胎境的极限! 他自言自语道:“要不是苦于没有后续的功法口诀,没办法突破胎境。我这身躯,只怕早已诞生出法力、罡气,能够飞腾变化,运转水火,拥有诸多不可思议的神仙手段!” 山洞外,一声旱雷似的巨响,把纪源都吓了一跳。聂盘和“一溜烟”也吃了一惊,赶忙跟着纪源出去看看。 纪源走出洞外,发现满地筋软力麻的莽村人,和一柄卡在山洞上,断掉的巨斧。 刚刚的巨响,正是斧头劈在石壁上发出来的。 纪源看了看银狼的尸体,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唯独剩下一个脑袋,血肉模糊,还是囫囵完整的一个。 他笑着问到:“你们这是什么姿势?” 莽虎爬起来,满头大汗,双手微微颤抖:“这头银狼头顶坚如金刚,似乎是结了舍利子,我们没办法打开!” 纪源来了兴趣:“舍利子?是不是得道之人的遗体火化后结成的珠状物,凝聚修行功德,拥有法力?” 莽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明白什么是得道之人,也不知道什么事功德、法力。 “一溜烟”这时开口道:“他们说的舍利子,是指野兽汲取天地元气、沟通日月精华,所诞生出的神力结晶。体内蕴含舍利子的野兽,多半已经成了妖魔!” 纪源摇摇头:“这绝不可能!如果这头银狼成了妖,可就如人类的神游强者一般,还能被这些人追捕?”说着便撸起袖子,要上去打开银狼的头骨。 他双脚站定,虎啸一声。瞬息之间,接连拍出数十掌。 掌中力量滔天,气流凝聚,显现出神龙、猛虎、巨象的影子,将雪白如玉的银狼头骨笼罩住。 一股强横的劲力,如排山倒海,将所有人逼退数丈,地崩山摧,漫天雪花倒卷如真空。 “嗯?” 纪源琉璃一般的坚固手掌,居然微微泛红。 再看银狼一身骨头寸寸碎裂,风一吹便化作齑粉。可一颗狼头越发皎洁如玉石,毫发无伤!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仿佛将方圆十丈内的气流抽干,众人感到一阵窒息。 “吼!” 虎魔瞬杀拳如火山爆发,纪源一口气轰出足足有九十九掌。 两条手臂如飞剑一般,在虚空中划出残影,洞穿螺旋,迸发出漫天的火星。 一时滚滚热气如浊浪排空,众人只觉得置身熔炉一般,被纪源力量之中,凶狠的精神意志深深震撼! 莽牛与纪源交过手,终于觉得心惊胆战,像是牛羊对顶级掠食者,灵魂深处本能的战栗。 那狼头在纪源狂风骤雨的轰击之下,额头终于开出一条裂缝吧,露出晶石、宝玉一般的纹理。 “呼!” 纪源长出一口气,大脑微微有些麻痹,仿佛再支撑下去,精神和肉身都要崩溃。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以我现在的肉身坚固,催动二倍的龙象巨力,发出虎魔瞬杀拳,来回洞穿,威力堪比金精锻造的飞剑!” “九十九掌已经是我的极限,再催动力量,只怕肉身都要解~体” 他凑上前去,眯起眼睛往裂缝中看去。只觉得精神微微动,一股生命流逝之感涌上心头,仿佛这头银狼此时才真正死了。 再看银狼的头骨中,空空如也,竟然连脑浆也没有?! 异变突生,银狼的头骨之中,猛地涌出一团月光似的银色气流,如粉末一般,瞬间扑在纪源脸上。 纪源忽然身子僵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上覆盖着一层月光似的冰霜。 第二十三章 内斗 所有人都见一团月光似的银雾,从银狼开裂的头颅里喷出,打得纪源跌倒在地,生死不知。 “什么?!”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猝不及防! 上一刻还在大发神威的纪源,以暴力碾压一切,此时却倒在雪地里,身上仿佛气息全无。 狐媚男子心惊肉跳,蹑手蹑脚地走上去,探查纪源的气息。却发现纪源冻得跟块冰坨似的,连心跳呼吸也都没有了。 他转头看向莽村众人,眯起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神情暧昧:“这个人死了!” “一溜烟”猛地缩了缩脖子,警惕的看向莽村众人。 而聂盘则是脸色大变,赶忙扑到纪源身边,放声疾呼:“不可能!纪源不可能会死!”在他眼中,纪源除了是他的救命恩人,还寄托了他对神通、力量,甚至是超脱世间这个大苦海,全部的希望。 狐媚男子瞬间变了颜色,眼中杀气腾腾,依旧有些忌惮地看着纪源的“尸体”。 他先是默默后退,然后鼓吹起来:“此人夺了我们的神狼!就把他强大的血肉献祭给大鹏神王,不知道能不能换到此人身上恐怖的神力!” 聂盘惊慌地抬起头,仿佛看见身边围了一群嗜血的野兽。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知道,这时说什么都没用了。 因为尽管这些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形体,但他们得身体里还拥有野兽的灵魂! 猿猴似的莽汉露出獠牙,拍了拍身边肉山一样的胖子:“莽突!你快去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莽突哼唧哼唧,胸口长着大团钢针一样的黑毛,獠牙外翻,跟头大野猪似的:“你怎么不去?” 他嘴里不情不愿,可还是晃悠悠地,摆动着肉山一样的肥硕身躯准,备上去割下纪源的脑袋:“算了,待会我先尝尝此人的血肉,看看有什么不同的滋味!” 莽虎这时突然站出来,满头长发被狼血染红,在风雪中卷动,仿佛一面烈烈作响的大旗,又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挡在莽突面前:“慢着!他可能还没死!” 莽突先是看了看莽虎,又转头看向狐媚男子和猿猴莽汉:“你们到底要哪样?先说清楚好不好?” 狐媚男子怪笑一声:“管他死没死,先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难不成等他复苏过来,再次大发神威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莽虎一对火炭般的眼睛,里面有火焰跳动:“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他目光扫射,如同一头称霸山林的猛虎,气息霸道凶狠,唯我独尊。 莽村众人一时间分成两边,莽牛带头走到莽虎身边,没好气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也很讨厌地上那个小子。但你知道我脑子不好,所以从来都是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莽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牙齿,一拳重重地捶在莽牛厚厚的牛皮上:“蠢货!” 狐媚男子脸色阴晴不定,看见有人陆陆续续地围在莽虎身边,而自己背后只剩下三人。 风雪弥漫的幽谷之中,出现了一副有趣的画面。 一只狐狸带着猴子、野猪和鬣狗,和老虎、野牛、暴熊等一众大型动物对峙起来。 狐媚男子当即服了软,招呼身后三人也靠上前去:“莽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是血浓于水的宗亲,何必为了一个外人闹矛盾?” 正当聂盘还在好奇莽虎为何要维护纪源,眼前突然一道道血光迸现。 雪白的天地间,充斥着一抹抹猩红,仿佛一阵阵奔涌的血浪! “莽青!” 莽虎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愤怒和痛苦充满了他的胸膛:“你们竟然向同族下杀手!?” 狐媚男子莽青满脸鲜血,娇艳欲滴,仿佛满面的桃花,咧开嘴狞笑:“莽虎!你当真被此人降服,成了一只花猫?” 野猪一样的莽突手里还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放入口中大啖特啖:“莽青,你可是向我许了好处的!” 猿猴莽汉看着还活着的莽虎和莽牛,口中连连发出叹息:“可惜啊可惜!你们两个怎么不一起去死呢?” 莽牛口鼻间喷出大片的血水,看着自己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眼中还有不可置信的神色:“你们真的敢?老子要宰了你们!” 莽虎伸手拦住莽牛,目光凝重,审时度势。他虽然躲开了腰间的致命伤,但撕裂的伤口仍在剧烈的失血:“别冲动!看好自己的后背,他们要围攻我们!” 莽牛双目血红,这时只有莽虎的话才能叫他冷静下来:“好的!不过你要向我保证,在我把他们碾成肉沫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死!” ...... 而此时,纪源却深陷一种非死非活,非真非假的奇妙境地。 “这是什么地方?” 只见一条长长的银色星河,光辉灿烂,如一条玉带漂浮在脚下,徐徐渗入无穷的空间、时间,万物如浮光掠影。 纪源好奇地看着周围,像是变成一只渺小的蚂蚁,置身一座巨大的宫殿,黑暗冰冷,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清全貌。 倏而,一轮皎洁的明月从星河深处,冉冉升起,光芒清澈,如水银泻地。 纪源这才看见,一片超越光年的无限宇宙。 黑暗冰冷的感觉更甚,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旷野的孤魂,独宿的栖鸦,方知天地无穷,沧海一粟。 头顶静静悬着一盏冰轮似的月亮,永恒不动,默默驱散宇宙的黑暗。 忽然一缕缕清光落下,汇聚成一条银色的小河,缓缓进入纪源的的身躯。 他默默感受着身体里冰冷的月光,血肉仿佛也清澈起来,变得如琉璃琥珀一般。 “好冷!好孤独!” 他再次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分明觉得不同了,月亮像是有生命一般,浓郁的光芒里,散发着一声声清冷的叹息,似乎在感叹亿万年的时光,亿万年的黑暗宇宙。 永恒的存在,是多么孤独又可怕的一件事啊! 第二十四章 一个希望 纪源的身躯被月光充塞,清冷寂静,一寸一寸如琉璃、琥珀。 他心中孤独、彷徨,望着黑暗中繁星坠落,渐渐只剩下一个冰轮般的巨大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但千年万年,可曾有一丝一毫的消长?只我渺小,区区数十载岁月。当真如蜉蝣寄于天地,是百代光阴里,匆匆的过客。” 黑暗中,纪源的身躯慢慢变得透明,仿佛成了一个灵魂体,不断漂浮着飞向月亮,像是被一个巨大黑洞吸引。 月亮离纪源的脸越来越近,终于大如山峰、城池,直至变成一整个世界降临。然后肆无忌惮地向他这只小蚂蚁,展示出伤痕累累,充满压迫力的身体。 纪元脚踩在月亮的银色尘埃之上,身体很轻,如同地上的一只跳蚤。随后,他目睹了月亮被巨大的力量撕裂,熄灭、凋零,粉碎作微尘。 “原来天地万物亦会消亡!那还有什么是不朽的?神吗?佛吗?” 漫天的光芒一瞬间消失,仿佛有吞噬天地的巨怪,其视为明,其瞑乃晦。 周围只剩下冰冷、无边,如深渊一样的浓厚黑暗。纪源觉得窒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这里无气可吸。 他漂浮在其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却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甚至没有痛苦,没有任何感觉。 但纪源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如同一个天地灭而我不灭,混沌孕育的神祇。孤独地在黑暗中漂浮,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 “这就是不朽吗?但只剩下一个人的世界,也不过是座监牢罢了!” 纪源突然好像理解了,盘古为什么要开天辟地,女娲为什么要捏土造人...... “他们也许和我一样,都是忍受不了永恒的孤独。” 就在这时,他不由觉得一种东西渗透了全身,不是寒冷,而是如水母一般,无数透明柔软的触手。 黑暗仿佛一只巨大的万足怪物,把触手伸入纪源的身体,然后拨动许多彩色萤火虫般的东西,在他透明的身体里冒出,如烟花和气泡一样,横冲直撞。 “那似乎是欲望,还有记忆的身音......” 纪源看到了,那是如烟火绚丽,如梦幻泡影,充满欲望还有记忆的画面。当中不止有他的,更有芸芸众生的,汇聚在一起,发出山呼海啸的巨响。 他一时竟觉得,在这样的黑暗与孤独里,欲望和记忆才是有意义的事物! “都说没有了欲望,就没有烦恼,不会再痛苦。没有了记忆,就没有牵挂,不会再留恋。” “可空无一物的感觉,并不让我快活!” 随着欲望和记忆不断被剥离出纪源的身体,一朵朵彩色的光芒,如星火,如河流,照耀出一片片似明月烟霞的银色龙鳞。 那是白龙的鳞片! 他心中升起明悟,口中默念:“金刚般若波罗蜜多。” 无数扭曲如龙蛇的金色文字,顿时如漫天星辰,大放光明,照彻无穷黑暗宇宙。 纪源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光芒如星河旋转,身上被银色的龙鳞包裹。龙鳞里吸附了众生彩色的欲望和记忆,变成一副七彩的铠甲。 “在银狼的脑袋里,居然有一丝残留的法力波动!如此神妙,阴差阳错之下,还催动了我的白龙甲,替我洗涤了不朽元神之中,众生斑驳的欲望和记忆!” 他感觉肉体和精神变得无比轻松,仿佛轻轻一跃,就可以破入云层,整个人如获新生。 纪源站起身来,终于知道白龙送他礼物的意义。 正是要以自己的神力与金刚般若波罗蜜多之道,替他明悟智慧,斩却一切烦恼。 纪源伸了个懒腰,终于看到身前血葫芦一样的莽虎。 只见莽虎双目圆睁,凶悍而无神采,仿佛死不瞑目。身躯磊磊,又像猛虎已死,却还能凭一身骨骼支撑不倒。 纪源猛地发现聂盘和“一溜烟”不见了,原本风雪弥漫的山谷,此时也已经变成一个修罗场。 血肉断肢浮满了雪地,积雪中也浸透了殷红的血液,好像凝固成一块块亮晶晶的石头。 他赶紧去探查莽虎的身躯,发现莽虎像是一块渐渐冷却的钢铁。常人看上去确实已经死了,但在纪源眼中还保留着一线生机。 纪源催动人参果的精气,生死人、肉白骨,小心翼翼地输送到莽虎体内。 莽虎空洞的眼睛里似燃起一点星星之火,他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团血沫和内脏。 他五指如钩,狠狠地扣住纪源的手:“救他!救那头蠢牛!” 纪源又发现躺在一旁,浑身被野兽撕开无数恐怖伤口的莽牛。他无奈地摇摇头,自然是又救活一个:“我有这救人的本事,不如找一个人间帝皇,在他身边当个御医,享受荣华富贵才好!” 待二人稍稍恢复,再看纪源,更是如同敬畏神明一般。 纪源开口问道:“我身边的两个人呢?” 莽虎沉声答道:“被莽青偷袭抓走了。” 纪源心中大概知道莽村人内斗的事,却不知道其中更深刻的原因:“为什么要选择保护我,跟同族作对?” 莽虎身躯微微颤抖起来,轰然跪倒在地:“请你打败大鹏神王!我可以不需要大鹏神王的力量,但请你救我的妹妹!” 纪源握紧拳头,目光越过山谷,眺望着一片积雪覆盖,莽莽苍苍的山林:“又是他吗?” ...... 雪林之中,猿猴似的莽汉一手抓着聂盘,一手抓着“一溜烟”,疾速逃窜:“还好在那人苏醒之前逃走了,否则我们还能活命?” 莽青神情阴狠:“要不是莽虎,早把那小子杀了!” 莽汉突然停下脚步,冲着莽青暴跳如雷:“都怪你!非要杀那个叫纪源的!你说是大鹏神王的口谕,我怎么没听见?” 莽青也停止了逃跑,意味深长地笑道:“那莽小秋呢?不也是我听了大鹏神王的口谕,才要献祭了她?” 莽汉似乎被戳中软肋,一阵抓耳挠腮:“好了好了!我知道是你帮我,我才能整治那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眨了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莽青好奇地问道:“那小娘们究竟做了什么,你竟然如此歹毒,要借大鹏神王的口谕,活生生把她献祭了!” 莽汉龇牙咧嘴,越发像是一只残忍的猿猴:“我得不到的!当然要毁掉!” 莽青冷哼一笑:“这样,那你可得好好记着我的恩情,我可是在使者面前花了大代价的!” 莽汉机变狡诈,正应了人心变幻如猿猴的说法,他暗怒道:“要是这次杀了莽虎,你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与此同时,在岩浮城远郊,那间破落山神庙,一切开始的地方。 一位头生双角的美丽少女,如一阵风雪,裹住山峰,飘然而至。 少女目光冰冷,好似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玲珑的身体上,只浮现一层淡淡的龙鳞,如寒烟,如月光。 这名少女,正是纪源从孽村祖庙下,放出来的白龙。 白龙站在山神庙倾塌的庙门前,看见两只被冻透了,如冰雕一样的石狮子。 随后,她推了推虚掩的庙门,赤着双脚,轻轻踩在庙里斑驳的石阶上。 庙里有位死人脸的老道,正坐在山神庙中开裂的青砖上。身前一丛丛杂草,比人还高,不时还有寒风,自墙上的裂缝里灌进来。 老道睁开眼睛,露出如混沌一般,浑浊的光。他语气温和,像是与老友会面:“你终于来了!” 白龙精致的脸庞上,无喜无悲:“你是故意让我找到的?” 老道不置可否,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死气沉沉,像是要变成一座石像,原地坐化。 白龙眼中似有千年万年的风霜,里面往事翻涌如潮,可终究还是平复下来:“那个少年是?” 老道眼睛露出一条缝隙,仿佛混沌分开的一线光芒,似笑非笑:“他是个希望,是我的,也是你的,自然还是众生的!” 话锋一转:“你心里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第二十五章 种一尊佛 雪山脚下,莽村。 一幢幢巨大石屋聚集,古老原始,充满了蛮荒时代的部落气息。 村里的男人赤裸上身,胸口有漆黑的野兽刺青,女人则是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 他们聚集起来,在一座由五色土壤堆成的巨大祭坛前。祭坛上有高耸的铜柱,上面雕刻着无数毒虫猛兽,栩栩如生,一股股血淋淋的气势扑面而来。 一个戴着骷髅鸟头的黑袍人,站立在铜柱旁边,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莽村众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莽村内,一间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阴冷潮湿,充满了腐烂的恶臭。 在这样恶劣环境下,无论身体多么强壮,关押的时间长了,也会病入膏肓。 就是这样的地牢之中,关押着一个身着兽皮抹胸的少女,小麦色的肌肤下,隐隐渗透着一道灰蒙蒙的病气。 莽汉站在牢房外,凶狠地冲少女威胁道:“莽小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做我的女人!” 莽小秋容貌虽是普通,身上却有一股不输于男子的英气,极是独特:“就凭你?我就算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卑鄙的猴头!” 她挥舞着拳头,仿佛一头雌虎:“况且我哥就要回来了,只要他把神狼带回来,就可以代替我给大鹏神王做献祭!” 莽汉怒极反笑:“你哥?你怕是不知道,你哥都快死了!” 莽小秋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你胡说!” 莽汉目光阴险,冷笑连连:“我和你哥一起去抓捕神狼,我回来了,他却没有.....” 莽小秋的脑袋仿佛“嗡”一下炸了。 在她的印象中,莽汉平日虽然纠缠自己,却不敢像今天这般放肆,就连出发抓捕神狼之前,也是一副不顾一切,要救她于水火的姿态。 害她有一阵,还为拒绝莽汉而心生愧疚。 可现在这图穷匕见的丑恶嘴脸,难道她哥真的出事了:“你说什么!是不是你害了我哥?” 莽汉看着莽小秋,眼神渐渐变得淫邪。他径直打开牢门,快步走进来,喉结滚动。 莽小秋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莽汉要做什么:“我要冷静!我逃出去找哥哥!他一定不会有事!” 她摆开姿势,仿佛盘踞山林,有猛虎的刚烈。 莽汉眼中不屑,根本瞧不上莽小秋的力量,更何况她在地牢中待了几天,身体更是虚弱:“真是有趣!和那些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同,多了番炮制的乐趣!” 莽小秋看着莽汉精瘦有力,如猿猴一般的身躯,心中还是打鼓:“这猴头虽然瘦弱,体格却还是大我一号,待会不能和他做力量纠缠,必须一击必杀!” 她眼珠子转动,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老虎在寻找猎物的破绽:“就是现在!” 眼中寒芒涌动,莽小秋娇喝一声,身躯如离弦之箭,快如闪电,狠狠扑向莽汉。手掌划动,十指弯曲成钩状,狠狠抓向他的下盘。 谁知莽汉动作比她更快,身子倒挂在梁上,铁钳一样的大手,凶狠地扣住莽小秋的双手“呼!小姑娘怎么这么心急?想看我给你看便是,何必自己动手?” 他落到地上,抓住莽小秋的双手,居然将她直接提了起来。 “好香啊!” 莽汉伸出舌头,深深舔了一口莽小秋充满弹性的脸颊,恶狠狠地笑道:“可系你哥死了!不然我就在这请他看场好戏!” “你!” 莽小秋全身颤抖,眼中泛起泪花,心中充满了无力反抗的绝望。 莽汉看得兴奋无比,一把将莽小秋贯在地上,就要撕碎她的身体。 ...... 大雪漫过群山,如一团白色的火焰,将古老破败的庙宇淹没,像是在海浪里掉落了一朵浪花。 白龙环视周围,目光锋利无比,闪烁着金刚般的智慧。她负手而立,身上一片片银色龙鳞,有日月风雷的纹理,仿佛一朵朵镶着金边的银色火焰。 只有这样的她,才会让人想起。 这是一位四海的君王,天地在她面前,似乎也变得狭窄窘迫。 “我以为你最恨凡人,甚至更胜过恨我们龙族。可我没想到,你竟会收一个凡人为徒。” 老道骨瘦如柴,狂风吹动着他破碎的袍子,像是一团黑雾,又像是一身凋零的黑羽。 他怪笑一声,声音干涩又阴森,像是黑夜中的渡鸦:“岂能事事如你我所愿?你不也成佛了,可曾得到你想要的?” 白龙并不回答,眼睛里升起朦胧的水汽,如迷雾一般:“你教他的功法很古怪,将肉身锻造得既非血肉,也非灵体,就像......” 老道瞪大眼睛,咯咯直笑:“就像人参果对不对?” 白龙皱起好看的眉毛,一只琼鼻如玉石雕琢一般:“你这是何意?” 老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仿佛风中的烛火:“你说我像不像一个农夫,在这世间不停寻找土壤,培育能改变世界的奇葩。” 他佝偻着身子,死气沉沉的脸上,志得意满:“我修改了九息服气的法门,让他的肉身可以容纳各种力量。又借你们的手,缔造了九尊不修元神,供他吞噬。再配合人参果的精气,就可以把那小子培育成比人参果更奇妙,可以吞噬一切的存在!” 老道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笑个不停:“唐三藏算什么?那小子的血肉,比之妙用更甚!” 白龙眼神肃杀,身上似有狂澜掀起:“你可真是无私啊!莫非你要让他吞噬诸天,然后你再将他吞噬?” “别把我想的那么肤浅!”他背着双手,在破庙里转来转去:“你觉得天地众生,像不像是土里的庄稼?” “就好比说人吧!他们是神佛的种子,被种下之后,发育成长,欲望就是他们的养料。” “有欲望就会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就会痛苦,痛苦就会祈求神灵,就会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供奉,这就是神佛想要的果实!” 老道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凶狠的光:“你说,神佛会不会也是某种存在种下的庄稼?” 他悠悠地说道:“有人在菩提树下觉悟,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佛祖’。可我很好奇,他究竟是在菩提树下悟道,还是说他本就是一棵菩提树得道?你看,他的亲传弟子就叫金蝉子?” 白龙一怔,默默念道:“蝉在树上,树在土里。如果是棵树的话,再谈四大皆空,确实很贴切!难不成,你是要种一株佛出来!” 老道不置可否,只冷哼一声:“你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随后,他挥了挥袖子:“好了,今天说得够多了!还有,你如果是来找我报仇,我可没功夫理你!” 白龙眉头舒展,突然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头顶两只玲珑的小角,居然变得俏皮起来:“报仇?不不不,相反我是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我也无法领悟善恶一体同心的境界。” 第二十六章 杀!杀!杀! 纪源身上裹着银狼皮,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俯瞰山脚下那片蛮荒原始的村落。 山顶寒风呼啸,吹得他身上的银狼皮翻动,猎猎作响:“这会儿我居高临下,天地都渺小起来,脚下万物更是如蚂蚁一般。” 莽虎神情复杂,立在纪源身后:“翻过这座莽苍山,下面就是莽村了!莽苍山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阻挡住外面的野兽,使它们不能侵犯莽村!” 纪源觉得好玩:“你们不就是野兽吗?你如果不说,我都以为这座莽苍山是用来阻挡你们的!” 莽牛的暴脾气刚要发作,就看见纪源瞪起眼睛,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像是一头瘪了气的牛犊。 纪源耸耸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有了这样的威风。 他一马当先,脚下踩着岩石,快步下山,身后的莽虎和莽牛紧紧跟随。 此刻整个莽村的人,都围在一座巨大的五色祭坛前面,似乎在准备什么仪式。 猛然看见一个年轻人,身上裹着银色狼皮,快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发出滚滚落雷之声,从莽苍山冲下来,势不可挡。 “虎子哥!你没死!”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见了纪源身后的莽虎,先是惊喜,然后焦急地呼唤道:“虎子哥!你快去救小秋姐,我看到野猴子进地牢找她了!” 莽虎闻言,长啸一声,连连跳跃,恨不得撕裂空间,立刻出现在地牢里。 不用猜也知道,莽汉进到地牢里,肯定是要对他妹妹作出什么不轨之事。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双目赤红如火炭:“莽汉!你要是敢对我妹妹做出什么事情,我要你尸骨无存!” “莽虎!莽牛!你们两个还敢回来?!” 这时,莽村人齐齐围了上来,挡在莽虎三人面前,眼神凶恶,似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两个残害手足、背叛大鹏神王的畜生!” “杀了他们!” “对!” “我们一拥而上,擒拿住他们,献祭血肉!” ..... 莽虎率先被众人围住,他左冲右突,简直要急火攻心,怒吼连连:“快滚开!我要去救我妹妹!” 可面前人潮涌动,村民们个个身躯野蛮精悍,如一道道城墙,死死将莽虎挡住。任凭他如何发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莽虎无力地嘶喊道:“我没有杀族人,是莽青,是他!” 人群之中,不知有人用了什么手段,从四面八方传来莽青嘲讽的笑声:“好一头老虎,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颠倒黑白。大伙看他身后那个外族人,就是他蛊惑莽虎杀害手足!。就是他要推倒我们的祖庙,剥夺我们献祭的力量!” 莽青的声音巨大无比,回荡在五色祭坛之上:“大家说该不该杀了他们?” “杀!” 群情汹涌,每一个村民都疯狂地呐喊,声音渐渐狂热,汇聚成浩浩荡荡的喊杀之声,暴烈无比,飘荡在莽村上空,瞬间将莽虎的声音完全淹没。 一个人的声音、力量,在一群人面前,简直微不足道! 莽虎脸色发青,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淹没在村民们对杀戮的呼喊声里。 就好像这世上,一些没人在乎的真相和道理。 无数莽村人精悍野蛮的身躯上,冒出一股股血腥杀戮的气息,连结在一起,仿佛一朵红云,罩住了天地间的一切。 此时,或许他们已经忘记了要审判罪人,只是单纯为了杀戮,为了血肉和力量! 纪源“噔噔噔”后退了几步,也被这阵势搞得头皮发麻,似乎又想起吃人的灾民。 同样的泯灭人性,同样的愚昧疯狂:“这究竟是人,还是地狱的恶鬼?” ...... 地牢之中,莽汉也听到了这铺天盖地的呼喊:“你听!你哥没死!哈哈!他没死,所以他现在会比死了更惨!” 莽小秋还没来得及惊喜,一股绝望就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知道莽村的狠毒,泪水喷涌而出,恍惚看到哥哥已经被撕成碎片。 莽汉看着莽小秋心神失守的样子,欲念更甚。 他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浑身浓密的黑毛,恶狠狠地扑向莽小秋娇弱的身躯。 ...... 地牢外面,人群如海水拍打岸边,一波波涌上前来。 喊杀之声源源不断,钻入纪源的脑海,化作一个又一个“杀”字,铁画银钩,似要撕碎他的灵魂。 而这反倒激发出他内心无边的杀意,心神之中,凝聚出一头威风凛凛的虎魔,胡须,斑纹,爪子,气质沧桑太古,神态傲视一切! 这头虎魔身高万丈,头顶碧落,脚踏黄泉,身上神环闪耀,不停地长啸着,发出嘹亮的真言,好像天地之间,亿万年来无休止的杀戮之音。 “无边众生誓愿杀!” “无尽烦恼誓愿伐!” “无量神佛誓愿灭!” “无上天道誓愿绝!” 这是纪源第一次听到这种毁天灭地的音节,精神意志不自觉地贯注其中,杀伐灭绝,整个人为之疯狂。 纪源一步跳到五色祭坛之上,鼓起胸膛,喉咙、鼻腔、小腹、骨骼.....仿佛有都一层“膜”在张开,全身发出奔雷一般的声响。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头虎魔在天地间跳跃,天上下起血雨,大千世界鬼哭神嚎。 “法力!法力!” 纪源压榨出身体里所有的力量,肌肤里焕发出暗金色的神灵色彩。 一丝超越血肉力量,类似于法力的波动,从他的丹田之中升起,腹中似有一座火山爆发! 旋即,一连串音爆,急促,剧烈,震荡,杀众生、杀神佛、杀天道的声音,从他身体之中迸发出来,朝着天空,宛如千百火药桶,一起爆炸! “杀!” 虎魔啸杀,迸发而出,一圈圈音波震荡的涟漪,以纪源为中心,在虚空中撕裂出一个又一个的同心圆,就连他暗金色的神灵之躯,也如水波荡漾起来,仿佛要撕裂。 所有人在这一声巨吼之中,被飓风吹飞,几乎失去了五感,灵魂血肉直欲粉碎。 同时地牢之中,莽汉已经将莽小秋压在身下,快要得逞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毁天灭地的巨吼。 这一声巨吼,把他的五脏震得翻转起来,整个人吓得肝胆俱裂,昏死过去。 反倒是莽小秋,有了这个人肉盾牌,只觉得大脑轻微受了震荡。 一时的恶心晕厥之后,推开身上的莽汉,也顾不上厌恶和腻歪,双眼通红,飞快起身冲出地牢。 “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二十七章 祭与被祭 天空中回荡着纪源破灭一切的巨吼,虚空中升起一团团爆炸的漩涡、气流。 正巧一轮火球般的太阳,炽热通红,从天边升起,笼罩在一重重的漩涡、气流之中,仿佛是宇宙膨胀收缩,刚刚从虚无里喷吐出来。 纪源看着天边巨大的火球,浑身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辉,冰冷坚硬,布满了闪电状的裂痕。 这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尊,用黄金和生铁浇铸,从古老时间里复苏的诡异魔神。 “你们不过仗着人多,便要喊打喊杀,更不许旁人说话!”他神情凶狠无比,充满毁灭与杀戮的愤怒气息,将一个“魔”字,体现的淋漓尽:“嘿嘿!我只能比你们气势更凶,手段更强,才有说话和反抗的机会!” 五色祭坛周围,人群横七竖八地躺倒,不时还有人抽动身体,像是一只只弓起的大虾。 突然,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女从远处跑来,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还有长靴,皮肤呈小麦的颜色。 她满脸泪痕,发了疯似的在人群中寻找哥哥。 “喂!你是莽虎的妹妹吗?” 少女抬起头,这才看见五色祭坛上,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陌生男子。他虽然身子纤细瘦弱,却好像有天灾一般的可怕力量。 莽小秋愣了愣,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本能地颤栗、后退:“你......认识我哥哥?” 纪源哭笑不得,居然这就把人救了!他指了指阳光照射的方向,开口道:“喏,不就在那里!跟他一起躺着的,还有头大笨牛!” 莽小秋顺着纪源手指的方向,果然找到了昏迷中的莽虎和莽牛。 突然,纪源也感觉到不对,身子“轰”一下跳出去,周身裂痕狰狞,像是一具开裂的人形瓷器。 他挡在莽小秋面前,不远处有身穿铁甲的巨人,骑着一头巨大的黑马,猛烈冲锋而来。 天地间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大地都震颤起来。一人一马携带滚滚大势,如一股钢铁洪流,所向披靡,凶狠袭来。 四十步! 二十步! 十步! 纪源终于看清,这是一匹全身鳞片,头上长角,如黑龙一般,足足有两人多高的巨大马匹! 他心中一凛,脑中赫然浮现一个词:“好一个怒马如龙!这莫非是传说中乌魔鳞马,身上有蛟龙的血脉,野性难驯,是近乎妖魔的异兽!” 乌魔鳞马浑身的铁甲抖动,刀枪不入,如同一座铁山在大地上狂奔,周身刮起旋风,又好像是一头蛮荒巨兽,发起猛烈地冲击。 传闻上古时期,妖族与人族争霸,乌魔鳞马最擅长攻城略地。 那时,人族以巨石混合铁汁灌注城墙,常常有数丈厚,是抵御战争,最坚固的防御神器。 而就是这样的城墙,居然抵挡不住乌魔鳞马的全力一撞! 纪源几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脚踏八荒,如狂风疾雷,在莽村用花岗岩铺就的广场上,踏出了深深的脚印! 莽小秋瞪着双眼,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那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不要命地撞向那头怪兽一般的乌魔鳞马! 她认得这头乌魔鳞马,曾亲眼看过它撞碎一座小山,知道它浑身铁甲,刀枪不入,也知道它力大无穷,能通人性。 因为这头乌魔鳞马,是莽村族长的结拜兄弟。 莽小秋根本不敢想象,这个少年被撞成肉饼的血腥场面,只能疾呼一声:“快躲开!” 下一秒,一人一马撞在一起! 纪源大吼一声,声音里灌注了强烈的精神意志,沉肩顶肘,凶狠地的靠在乌魔鳞马粗壮的马腿上。 轰! 人马冲击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空间似乎狠狠地波动了一下。 乌魔鳞马长嘶一声,被纪源撞得马腿打弯,一个趔趄险些翻到在地! 莽小秋简直看呆了,纪源的身躯瞬间高大起来,如一尊不灭的金刚:“就算是铁也撞扁了!他究竟还是不是人?” 纪源当然也不好受,全身气血翻涌,像是撞在一座密度极大的铁山上。 他强忍住疼痛,伸手一记虎魔探爪,搅动空气,如海中翻腾的巨浪,飞快朝马上之人抓去。 砰! 手掌向上一抓,碰到马上之人的铁甲。 那人身材魁梧,穿着铁甲,如巨人一般,才能与怪兽一般的黑魔鳞马相配。 此时,他偌大的身体,被纪源凌空抛起,重重砸在地上,土石迸溅,地面撕开出蛛网一样的裂痕。 铁甲巨人摔下马后,立刻蜷缩起身子,如同一颗大铁球向后滚去,与纪源远远拉开距离,骨碌碌爬起来。 纪源打量着此人的相貌,发现他额头鼓起两个肉球,像是要长出角来:“你就是莽角?”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莽虎讲过莽角和乌魔鳞马的厉害。 莽角头生肉角,长相粗旷,身上散发出如上古战神一般的强悍意志,和天斗,和地斗,似乎永远不会屈服于任何存在! 纪源啧啧称奇:“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意志!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信奉大鹏神王?” 莽角平静地开口,声音洪亮,如战鼓敲击:“我当然不信大鹏神王!除了自己,我只信它!” 乌魔鳞马摇晃着黑龙一样的脑袋,慢悠悠地走到莽角身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纪源不解:“那你为何要给大鹏神王做献祭?” 莽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声如雷震:“向他献祭?不不不,你弄错了!” 他目光一凝,看着纪源,眼神里带着强烈的不甘与愤怒:“我和他都是祭品!只不过他还蒙在鼓里,而我现在要向命运发起冲击!” 纪源一阵错愕,云天鹏和莽角都是祭品?是谁的祭品? “别走神!” 莽角一声暴喝,竟仿佛烈日一般,爆发出万丈光芒! 他穿着沉重的铁甲,像是从千军万马之中突围的猛将,即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不肯放弃。挥舞手中地巨锤,猛烈地朝纪源冲杀过来! 乌魔鳞马似乎与莽角心灵相通,发出悲壮的嘶鸣声,踏着铁蹄,疯狂踢向纪源。 纪源心中大恸,顿时涌起强烈的震撼:“为何他们身上有如此惨烈的意志,好像我才是这世上最该死的那个?他们难道都是我的祭品吗?” 第二十八章 自由!自由! 莽角身躯高大,身着厚重的黑色铁甲,仿佛一座太古神山。 他把脚一踩,大地颤抖,浑身散强烈战斗意志,宛如一位上古战神复活! 手中巨捶向下一砸,以鹰击长空之势,打向了纪源的头颅! “万物有灵,自会争渡!” 纪源听见莽角高歌一声,只觉得空气就像是炸开了似的,翻翻滚滚,上下笼罩住自己。 一股苍凉,古朴,宛如太古的气息,剧烈地压迫过来。 莽角铁甲覆盖的粗壮手臂,挥动巨锤,一下又一下地砸来,如天柱横空,打破万古,口中还发出悲怆的呐喊。 恨意,不甘,如四海的潮波推来,一浪高过一浪,力量越来越强。 “有些人生来就是奴隶,是养在圈里的牛羊,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是奉献血肉它们的活和死,都只是为了某些人的需要!” 这声音苍凉、悲哀,沉郁、雄浑,仿佛岁月累积,千百万年的悲愤,都只在此刻爆发。 乌魔鳞马引颈长嘶,高高扬起铁蹄,鳞甲泛起血红,似与莽角发出深深的共鸣! 纪源看得呆了,心神剧震。 烈日,战马,有勇士挣断枷锁,竖起战旗,为这世上的不平之事! “可世界不该这样?对不对!” 巨锤、铁蹄,如暴雨一般落下,似要淹没这无情的天地。 纪源握紧拳头,心中却无半分战意。他身影连连闪烁,如兔起鹘落,避开莽角的锋芒。 “且慢!为何你我一定要成为敌人?我认同你的道理,你要掌握自己的的命运,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我并不是阻挡你的人!” 地面被砸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纵横数十丈,尘土弥漫,如烽火狼烟。 莽角高大的身躯从尘土中浮现,目光坚定:“没用的!我的命运,从你踏足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他低吼一声:“卸甲!” 莽角身上黑色的沉重铁甲,如鳞片一般脱落,露出他满是疤痕,古铜色的强大身躯。 纪源瞳孔震动:“这是?!” 莽角的胸口,刺着一只燃烧的金色鹏鸟,神态峥嵘,似要飞腾九天! 莽角眼中光芒大盛,整个身体都像在呼吸,嘴里吹出风一样的气流:“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而你我,都是他羽翼下的狂风!” 金色鹏鸟展翅,如一团金色的火焰,似要从莽角的身上飞出。 莽角的身体变得枯萎,像是一堆燃烧的柴薪。他张开双臂,仿佛一只浴火的鹏鸟,身上火焰熊熊:“莽村的献祭要开始了!” 纪源喃喃道:“不是用百兽做献祭吗?” 莽角哈哈大笑,声如雷震:“这莽村的每一个人,不都是百兽之一吗?” 乌魔鳞马痛苦地嘶鸣,流出两行血泪,似在与老伙伴告别。 莽角抚摸着它背脊上,乌云一样的鬃毛,目光柔和:“老伙计!今天的献祭,若只燃烧我一个,便是我最满意的结局。” 乌魔鳞马焦躁不安,四蹄在地上乱踏,地动山摇。 莽角宠溺地按了按它的脑袋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谁能永远陪伴谁!我的路就要走完了,而你何尝不是自由的马儿,天地才是你驰骋的疆场!” 他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莽村人,又把脸深深埋进贴在乌魔鳞马的鬃毛里:“只是我的族人蒙昧,以后还要麻烦你了!请原谅我食言了,最后还是给你套上了缰绳!” 在莽角眼中,怪兽一般的乌魔鳞马,仿佛变成一只小马驹。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随后,莽角转身张开怀抱,面对纪源,面对天地发出悠长的呼喊:“只有这一刻,我才能成为那个无所顾忌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我!请你成全我,全力以赴!我想见识一下,自由到底需要多沉重的力量,多强大的神通!” 纪源感受着莽角身上,赫赫的火焰,那是不朽元神即将凝聚的光芒,以莽角的血肉为养料。 他觉得痛苦,忍不住发出长啸:“究竟是谁?肆意地玩弄人心!玩弄命运!” 莽角突然觉得纪源很像自己,曾经那个凶狠稚嫩的自己。 他会心一笑,对纪源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力量!从我身上跨过去,找到那个操纵你命运的家伙!若果可以,请替我狠狠揍他!” 莽角高大的身躯,投下浓浓的阴影,在地上延长、延长,直到覆盖在纪源身上。 纪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好像重新变回一个倔强的少年,战天斗地,无所畏惧。 莽角满意地点点头,身上火焰扬起,背后一尊暗金色,如神似魔的影子,冉冉升起。 这是莽角的武道,撕裂囚笼,追寻自由的拳意! “杀!” 他狂吼着,如一尊百战不死的战神,运用着上古简朴的捶法武道,势大力沉,仿佛上古先民披荆斩棘,与野兽搏杀,与天地夺命的意志! 纪源眼睛一亮,莽角身上的惨烈刚猛,一往无前,让他不由得感叹,心中升起无边的战意。 “好!”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强壮了起来!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会,仿佛呼吸之间,灵魂有一种飞腾的感觉。 同时,宇宙时空仿佛变成一团无限巨大、蠕动的活物,记录了古往今来,无穷时空,无尽生命最后时刻的浓烈意志。 “这就是神游出窍,感悟宇宙的体会吗?” 他心念一起,所学的武功招式,都似乎产生了灵性,纷纷涌到了自己的身上。 纪源微微一动,施展出虎魔瞬杀拳。 “虎魔运脊!!” “虎魔爬山!” “虎魔啸杀!” …… 一招一式就如涛涛大河,猛烈奔腾,宣泄出来,连绵不绝。 纪源拳意凝炼,仿佛神灵附体,天地间的肃杀之气,如长鲸吸水一般,汇聚在他身上。 气流团团旋转,一头呼啸天地的虎魔凝聚出来,充满灵性和神韵,再不是从前那种有形无神的躯壳。 纪源收敛全身力量,似乎可以敛成一团,抱成一个球的感觉,然后源源不断地从宇宙中汲取元气、意志! “神游太虚,并不只是吸收宇宙元气,改变生命形态,使肉身不坏!” “还是摄取时空万物的意志,把灵魂凝炼得不朽!” “灵魂比肉体更容易坏死!所谓行尸走肉,浑浑噩噩,都是失误了自我意志,终日只追求温饱!” “这如牛羊一般的日子,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只有追求强烈的自我之道,从万物的意志里得到养分,才能不断保持战斗的意志,使灵魂强大!” 纪源再次抬头看向天空深处,目光超越时空:“这宇宙有了万物,有他们的思考,他们的迷惘,这才使自己成为是活物一般!”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光 (昨天眼瓢了,章节没发全,已经修改了第二十八章,补全了内容,系统审核当中......抱歉!抱歉!) 宇宙之中,无穷无尽的星辰中,浩瀚的奇妙意志降临下来,纷纷不要命地灌注进纪源的身躯。 光明、黑暗、死亡、杀戮...... 在纪源周身的穴窍里跳动,仿佛一颗颗光点闪耀,与天上的星辰相互呼应,像是在呼吸一般。 一股大破灭、大造化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起,沸腾喧嚣,仿佛一座巨大的铜炉,熔炼万物,锻造肉身和灵魂,逐渐变得闪闪发光,如宝石一般。 纪源的丹田之内,一滴滴金色的水珠,如露水一般凝聚出来,缓缓运动,仿佛有改变物质,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法力凝聚!” 莽角停下动作,发现纪源的肉体、精神极度凝聚,比黄金还要沉重,散发出玄奥的引力,已经能够从宇宙万物中汲取元气和意志,凝炼出法力。 “这就是神游出窍,感悟太虚的境界吗?一步踏出,从此真正踏上修炼成仙的道路!” 他学着纪源,强行感悟宇宙星辰,身上火焰燃烧得更加剧烈,血肉如一条条蟒蛇翻动,被吞噬到不朽元神当中。 片刻之后,莽角肉身枯萎,几乎化作一张干瘪的人皮,但他的眼神却越发坚定,熠熠生辉。 莽角高声呼唤,仿佛屹立与世间最高的山峰,遥指无穷宇宙:“超越!伟大!” 一时之间,虚空中的所有生气全部凝聚,浩荡如长河一般的禅唱响彻起来,天外涌起无数的声音,仿佛大声歌颂着、赞美着。 一尊纯金色的不朽元神,如一轮金色的烈日,终于完全跳跃出来! 这尊不朽元神金光四射,脑后一轮火焰状的光圈,散发出如黄金一般,千年万年,永恒不朽的的气息。 在它头顶有两个肉球,仿佛要长出角来,分明是莽角的模样! 不朽元神的口中,发出莽角的声音:“纪源!现在请你帮我!把我的烙印和意志,从不朽元神里抹去!否则,我就会飞到云天鹏身边,永远成为他的奴隶!” 而此时,纪源大脑混沌,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他摄取了宇宙中太多混乱的意志,可是却没有神游境的修炼方法,根本无法熔炼一体,保持清醒和理智! 他强忍住最后一丝清明,催动丹田中仅有的一丝法力,身上浮现出一片片银色的龙鳞。 神龙血液的气息恢弘,仿佛一道金光万丈的烟霞,直冲天际。 纪源周身银色龙鳞浮动,凝聚成甲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之道,似龙蛇蜿蜒。 他眼中闪烁明悟的光明,锋利如金刚一般,斩断无尽烦恼。 纪源大脑里,那浩如烟海的混乱宇宙意志,随着白龙甲的蠕动,被吸附、吞吐,终于在他脑后化作一道五颜六色的光圈。 “果然不知者不畏!若先前我吞吐过宇宙的元气、意志,又岂能自以为是,敢在白龙面前妄谈欲望!” 这一刻,纪源终于体会到欲望的恐怖,神通的恐怖。他心中恐惧,害怕道行越高,心魔越重,直至失去自我! 莽角面孔的不朽元神动了,双手握成锤状,如巨锤笼罩下来,掀起一道龙卷风:“该了结了!” 纪源凝聚精神,暂时将其他事情抛诸脑后,要全力以赴,送莽角一程! 他发出一声低吼,一掌拍在了莽角金色的“巨锤”之上,身上白龙甲流光溢彩,为他增添了磅礴的气势与力量! 轰! 拳掌相接,地上的花岗岩,全部飞了起来,祭坛周围乱石穿空,破坏得一塌糊涂。 莽角与纪源身上,发出强烈的阳刚气息,四面扫射,天地间涌起一种炽烈的味道。 一击不成,莽角再次出手,金色的不朽身躯,仿佛一尊真真正正的战神! 他没有什么华丽诡秘的招数,只是不断地挥拳,喋喋不休,击爆气流,仿佛一个稚子,在瀑布下一遍又一遍的挥拳。 莽角挥动铁拳,气息沸腾,痛快极了,金色的身躯仿佛一团跳动的神火:“我的拳法没有任何章法,只有勇猛的意志,哪怕是面对无可匹敌的对手,也会有一往无前的力量!” 纪源再次被震撼,渐渐被莽角的气息感染,心无旁骛,也对着莽角不停挥拳! 一瞬间,纪源就和战神一样的莽角,交手了数百次,气劲暴烈,天地震荡! 纪源感受着拳头上,恐怖的力量反震,觉得自己好像是击打一根贯通三界的天柱! 只如同蚂蚁搬山,亿万年不能动摇分毫! 可他依旧乐此不疲,拳头越打越快,力量越打越大,直至身体震荡,仿佛要变成一粒粒晶石,碎裂解~体。 而后体内人参果如龙如蟒的磅礴精气,冲刷出来,瞬间修复纪源的伤口。 就好像打铁一般,把他的血肉变得更加凝实、光洁,几乎要成为真正的琉璃。 丹田之中,再次凝聚出法力,一滴滴金色的水珠,源源不断地结出。 莽角眼神狂热,看着眼前忘乎所以,仿佛一个顽童的纪源,口中连连叫好! “我曾在一片神秘山谷中,目睹了星空动荡,月亮陨落的毁灭幻象!” “之后,我明白了终有一日,宇宙也会腐朽!” “今日,我要借不朽元神的力量,将这终极的毁灭意志,凝炼出杀招!” 莽角脚下踏着一种弧形的弯月步,猛一用力,拳头似枪尖狂抖,如满天星辰。 “纪源!二十里外有一片大泽,请随我去那里搏杀,免得在此伤及无辜!” 乌魔鳞马狂躁不安,嘴里喷出浓烈的血液,似乎想要拼命挽留住莽角! 莽角眼中泪花涌动,却没有说话,毅然决然地飞腾而去! 纪源感同身受,轻声答道:“当然没有问题!” 二人一前一后,化作流光,片刻后便降临在一片烟雾缭绕,洪波翻滚的大泽。 莽角张开双臂,金灿灿的元神之躯漂浮在空中:“这天地奇妙,却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他脸上泛起苦涩,眼中似乎还有怨恨,身上金光缓缓涌动,如潮起潮落:“纪源,我希望你活下去,希望你能成为这片天地的主人!” 随后,莽角深吸一口气,朝纪源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好了!是时候了,接我一记月毁星沉!” 他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浩瀚的天地,不朽元神凝聚的身躯轰然爆碎! 整片大泽上空,仿佛出现了无数的星星,这些星星好像被巨大的引力吸引,从宇宙之中猛烈地掉落下来。 暴雨一般的流星,毁天灭地一般的场景。 天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纪源看见流星呼啸着,砸到地上,带着焚烧万物,蒸发海水的火光。 他的精神之中,充塞着天星陨落的威势,那火焰、冲击力,是任何人都不能抗衡的力量。 莽角一招“月毁星沉”施展了出来,枪不朽元神所化的躯体粉碎,如烁星陨落,月球毁灭,所向披靡。 这是莽角最后的光芒! 第三十章 大星辰炮 明煌煌的火光,焰浪,席卷天地,宛如星辰爆发,将万物烧得灰蒙蒙,呈现出一种混沌的颜色。 空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被恐怖的巨力挤压,浓缩成亮晶晶的琉璃,然后发生破裂。 顷刻间,有一种极其明亮,甚至比太阳更加刺眼,还要明亮的光辉,在猛烈的聚集着。 金色的不朽元神猛烈爆炸,一道手臂粗细的光柱,发出轰隆隆的炮响,横扫激射,向着纪源贯穿而来。 这一道光柱显现在纪源眼中,天地在刹那间失去了颜色,甚至连太阳的光芒也仿佛熄灭了。 耳边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好像光柱之中,有无数东西在炸裂一般。 纪源有一种感觉,这巨响应该是天上,远古星辰炸裂的声音。 他恍惚看见,宇宙之中无穷无尽的闪耀星辰! 这些星辰不断演变,发出剧烈的光和热,而后在漫长的时间里衰老,最终轰隆一声爆炸,发出撕裂宇宙的巨响。 纪源心潮澎湃,聆听着星球破碎的声音,不禁怀疑到:“我脚下的世界,也不过是亿万星辰中的一颗!星辰破碎时,即是世界毁灭了!这般造物主的伟力,需要有多强的神通,才可以与之对抗?” 光芒绚丽夺目,疯狂激射,里面咆哮着远古星辰爆炸的巨响,连空间也被撕裂,无物不可洞穿。 纪源在璀璨的光芒中,渐渐迷失,惊叹于莽角燃烧生命,就像是一颗垂死的星辰,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好漂亮!好可怕!这是莽角最后的光芒吗?” 纪源知道,这是自己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但他毫无畏惧,脚下踩着浩浩荡荡的水波,身躯猎猎作响! 纪源的眼中,倒映着星辰炸裂的璀璨光芒。 他运足气息,把身体绷得笔直,宛如一柄锋芒毕露的飞剑:“如果连这一击都抵挡不了,又怎么去面对之后的命运!” 大泽上翻起滔天巨浪,蓝汪汪的水汽蒸发而上,反射出漫天亮晶晶,如钻石一样的光芒。 纪源的丹田之中,法力凝聚的金色水珠,猛地震荡、燃烧起来,化作一缕缕灿烂的金霞,顺着全身经脉,流入四肢百骸当中。 霎时间,虚空中闪烁出虎魔沧桑太古的神形,一道道锋利的锐金之气,仿佛绝世的神剑出鞘,无边杀意荡漾! 纪源浑身法力充盈,身披圣洁的白龙甲,如一团银光围着他团团旋转,发出穿透九霄的龙吟声。 他凝视着那道毁天灭地的星辰之光,脑后凝聚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光圈。 这是纪源从宇宙时空里,汲取的奇妙元气和无边杀戮的意志。 纪源眼里光芒闪烁,轻轻地开口说道。 “虎魔瞬杀!” 脑后五颜六色的光圈“嗡”一下炸开,宇宙中的元气、杀气纷纷融入身躯。 虎魔瞬杀之力狂涌,纪源化作一柄人形飞剑,速度突破音障,宛如一道流光,斩向莽角模拟远古星辰寿元尽头的碎灭之光! 与此同时,星辰碎灭的璀璨金光,轰击在纪源身上,发出比金属摩擦,还要刺耳千万倍的噪音,一时竟无法将纪源贯穿! 而纪源就像一把神剑,沐浴在星光一样的激流里,逆向飞行。 以血肉之躯,撕开一道道像是雷屑,又像是碎星一样的光芒,四处溅射。 轰隆隆! 这些光芒落到大泽中,直接将水流蒸发,截断万顷碧波,裸露出底下湿润的河床。 轰隆隆! 光芒又飘到高山上,瞬间将山体击穿,留下熔岩般,通红而炽热的大洞。 纪源身着白龙甲,五颜六色的神光笼罩,身体不停震荡,如飞剑一般,拼命斩击、对抗远古星辰的碎灭之光。 他浑身上下,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精神却越来越锋利,仿佛置于磨刀石之下,逐渐闪烁出雪亮的锋芒。 只是这种对抗,仅仅持续了片刻。 金光再度猛烈爆发,推着纪源的身体,一直洞穿到了无穷无尽的远处,才慢慢消失。 云层之下,一道道金色的气流凝聚,莽角不朽元神的形体再次幻化出来,只不过变得更为黯淡、无神。 莽角看着地面上,开辟出了一条长不知多少里的通道,大泽里的水流漫灌而去。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遗憾,只以为纪源已经尸骨无存:“还是不行吗?” 虽然莽角不愿意承认,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一切还是结束了! 莽角不朽元神凝聚的身躯,飘飘然,仿佛受到某种召唤,无法抑制的要向西边飞去。 就在这时,一只五颜六色的透明大手,凝聚了微弱的法力波动,狠狠抓住莽角。 莽角全身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一股股青烟。 纪源的声音突然在莽角耳边,一连串地响起。 “这就是你的杀招吗?” “月陨星沉这个名字太秀气了,可不像是霸道的手段!” “不如我给它改个名字?” “嗯……就叫大星辰炮!怎么样?” 莽角哭笑不得,他看见纪源浮出水面,破碎的身躯上,露出大片的骨头茬子。 “土是土了点,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后也是你的神通了!” 纪源运用仅存的法力,凝聚出五色大手,牢牢抓住莽角,不让他飞走。 他啐了口唾沫,嘴里血水混着泥巴,又腥又涩。 纪源缓缓催动人参果的精气,从血肉和骨头里逼迫出晶芒四射的毁灭之力,逐渐修复身躯。 “白龙甲被打散了,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凝聚出来!” 他抬头望向天空,蔚蓝色的深处,仿佛有白龙翱翔:“我又被你救了一次!” 这是,莽角的声音再度传来,他呼唤着纪源:“好了!不朽元神的力量已经被消耗干净,现在是抹除我烙印和记忆的最佳时机!” 纪源不言不语,似乎比面对大星辰炮时还要艰难:“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莽角望着纪源,眼中没有悲伤,反而是一种喜悦和希望:“动手吧!用宇宙的意志,可以磨灭一切精神!” 纪源握紧手掌,天空里的五色大手之中,涌动着宇宙中的各种混乱意志。 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心里一阵刺痛。 “该死的人不是你!” 第三十一章 通通粉碎! 纪源以法力凝聚出巨大的手掌,漂浮在虚空中,牢牢攥着莽角不朽元神的躯体。 这只手掌坚固透明,好像五色的水晶一般,里面涌动着宇宙之中,各种各样的混乱意志,碰撞、撕裂,发出潮汐和雷霆的澎湃声音。 他手掌微微用力,似乎把空间都捏成四四方方的晶体,光彩流动,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音。 纪源大脑飞速思考,想要寻找解救莽角的方法:“他的肉身已毁,全凭不朽元神的信仰之力支撑。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像海里的一朵浪花,被信仰之力中成千上万的念头吞没、同化,失去自我,也和死了没分别!” 他眉头紧皱,逐渐觉得一筹莫展:“我现在虽然突破到神游一重的法力境,但我的神魂还不够强大!如果强行渗透信仰之力,寻找莽角的魂魄,简直无异于普通人光溜溜地下油锅!” 就在这时,纪源的脑袋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耳鸣,“噼里啪啦”,仿佛远古星辰炸裂的声音。 纪源浑身剧震,伏在水波翻涌的大泽上,干呕起来,有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这才知道,大星辰炮不仅重创了自己的肉身,其中包含的星辰、寿命、毁灭.....种种伟大意念,也渗透进来,损伤了神魂,似乎要将他扯入万物、星辰,甚至宇宙的生灭之中! “人的寿命,星辰的寿命,宇宙的寿命......” 纪源发出低沉的吼叫,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某种浩瀚无边的意念充塞,就要膨胀、爆炸! 这种意念玄之又玄,仿佛一股极其深刻的大道之音! 纪源立刻知道,只要自己领悟之后,就能拥有粉碎宇宙元气、意志的力量,从而领悟神游太虚的真谛,强大肉身、灵魂,真正掌握自己的生命。 “宇宙中的元气、意志,太过混乱、太过杂驳,就如同众生的信仰之力一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念头!” “我没有神游境界的修炼手段,只能胡乱摄取宇宙力量,完全就是饮鸩止渴!” “可如果我能学会莽角粉碎星辰的手段,凝练出大星辰炮的神通,完全可以用来粉碎、纯粹宇宙中各种各样的元气、意志!” “甚至能够再进一步,突破法力境,将神魂练出纯阳,干涉物质,介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勉强出从信仰之力当中,拘出莽角的魂魄!” 纪源眼中光芒涌现,亮晶晶,如星辰一般。他猛地站起来,朝着莽角大喊:“还有力气吗?再轰我一次!” 不朽元神的脑袋上,莽角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不行了!我已经没有力量用来粉碎了,无法再模拟出星辰碎灭的神光!” 纪源也看出莽角命如游丝,只在片刻之间,不由得大急:“声音呢?再让我听一次,星辰碎裂,寿命毁灭的声音!” 莽角强行提起精神,像是一截枯枝,疾速燃烧起来:“那好!你听好了!” 不朽元神发出黯淡的金光,身躯再度崩裂,莽角的面目几乎就要磨灭。 “哗啦哗啦!” 纪源如闻雷音灌耳! 在他的精神里,天空瞬间呈现出深邃、透明的黑暗,一望无垠,闪耀出宇宙之中无穷无尽的璀璨星辰! 有的星辰无与伦比,仿佛亿万年之中诞生的巨无霸! 这些星辰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演变,寿命到了尽头,然后轰隆一声爆炸,发出无极无量的光辉,撕裂宇宙的巨响! 听到这种声音,纪源心中震荡起来,脑后一轮五色光圈再次闪烁,竟然发出咀嚼吞咽的声音。 纪源眼中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身体里似乎也发出“哗啦哗啦”,星辰碎裂声音。 他张开嘴狠狠吸了口气,仿佛要把整片宇宙的星星都吸进肺里。 宇宙中各种各样的元气、意志降落下来,纪源置身其中,仿佛一只风暴中的小船,随时就要覆灭! 莽角大惊,用尽最后的力气喝道:“你疯了吗?你的灵魂会被宇宙力量吞噬的!” 纪源大笑一声,沐浴着混乱的元气、意志,身躯站地笔直,口中轻轻诵念。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纪源身上爆发出金刚一般的光明,直冲天际,如一把神剑,斩开宇宙,降服一切元气、意志! 只见他满头长发飘动,眉毛倒竖起来,怒喝一声:“给我碎!” “啵”的一声! 元气!意志!寿命!星辰! 种种一切,伴随着纪源脑后一轮光圈膨胀,五颜六色的光芒爆炸,通通粉碎! 一种纯净,真空一样的光辉长明不息,发出一道道锋利无比的晶芒,撕裂一切,仿佛黑暗宇宙中,一盏不灭的明灯! 随后,纪元的身体里吹出一股阳和的风,虚空中亮起明镜似的光束,狠狠钻进不朽元神当中。 光明如镜,倒映出无数的人脸、神庙、香火......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像是无数人的一生,走马观花! “找到了!” 纪源战栗起来,身上虽然完好无损,却隐约散发出一种油炸的味道。 他脑后光圈跳动,飞快将那道明镜似的光束收回,光明之中闪烁着莽角的面孔! 做完这一切,纪源终于如释重负,虚空中法力结合宇宙意志的手掌,用力一握。 法力、意志狠狠撞入不朽元神,猛烈爆炸,碎作漫天金光四射的金子。 纪源再度吞吐,不朽元神中的信仰之力,如百川纳海,化作一道金色的洪流,汇聚在脑后,又变作一轮光圈! 至此,纪源已经吞噬了两尊不朽元神,山呼海啸的信仰之力化作两道光圈,加持在他脑后! 纪源运转法力,丹田之中,一滴滴金色的液体飞速凝结,饱满的力量与精神,让他直欲呼啸天地! 此时此刻,纪源只想立刻飞到云天鹏那鸟人面前,将他狠狠揍一顿,再解救出人参果。 莽角的声音在纪源的脑海中响起:“你居然把我的残魂纳入你的真灵?你就不怕我时刻作祟,把你的身体夺舍?” 纪源的灵魂结合信仰之力,凝聚出两道光圈,环绕在脑后,如同神佛一般。 两道光圈,闪耀着一金一紫的光芒,好像空空如也,荡漾着一丝真如、性空的韵味。 这光圈也叫真灵,意味着降服众生的念头,永恒不动! 纪源突然觉得有些寒冷,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我好像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再听不见信仰之力当中,众生欲望和痛苦的声音了!” 纪源恍惚回到了血腥的狮驼洞里,里面挂满了佛陀、神仙、菩萨的画像。 他们脑后光圈环绕,代表了众生的信仰之力的加持。 他们知道众生心中的愿望,可他们的灵魂永恒不动,永远不会为众生所动。 更惊悚的是,这些佛陀、神仙、菩萨的脸,猛地变成纪源的样子! 纪源怔怔地看着这些神佛,仿佛看见了千百世之前的自己。 “难不成,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第三十二章 神秘宝物 金刚般若波罗密多之道响彻虚空,似有无数银色的龙鳞旋转,作钟鼓、金玉的敲击之声,仿佛将时空都冻结。 纪源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在大千世界之中,自己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 不朽元神化作两道光圈,一金一紫,环绕在纪源脑后,发出纯净、真空一样的光辉,让他看起来神圣冰冷,如同天上的神佛、菩萨。 纪源失魂落魄,一念不生,脑袋里空空如也,口中一会儿念着:“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一会儿又念:“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他周身散发出虚寂玄妙的气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 “我只作壁上观,便可不受众生欲望、痛苦所累,独善其身......这......便是神佛之道吗?” 纪源勃然大怒,脑后的光圈如火焰一样,发出一道道撕裂星辰的锋利晶芒,仿佛黑暗宇宙中,一盏不灭的明灯! “我偏不要同流合污!” 他的眼神瞬间鲜活起来,好似人偶生出七情六欲,充满了生命的卑鄙和灵性。 随后,纪元的身体里吹出一股阳和的风,浩浩荡荡,拂过茫茫淼淼的大泽,仿佛立夏的海风一吹,天地立刻变得温暖。 纪源伸了个懒腰,头顶天空蓝汪汪,如同一块蓝色的大水晶。他踩着脚底的碧波,露出释怀的表情,开口对莽角说道:“我先帮你把莽村的事情了了,再去找那鸟人算账!” 莽角虽然只剩下残魂,却从来没这样轻松过,像一张松弛的牛角弓,疲惫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几乎就要睡着:“好......” 纪源粉碎法力,和空气相互震荡,身上立刻掀起强悍的旋风,整个人大踏步地飞奔起来,仿佛离地腾空,在水面上飘动。 ...... “这法力倒是好玩!似乎能够操纵雷霆、火焰,更能够灌注冥冥之中的元气、意志,施展出毁天灭地死亡大神通,就好像大星辰炮一般!” 纪源毕竟是少年,心思活泼,如猿似马,眨眼间就将成仙成佛,四大皆空的郁闷抛诸脑后。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纪源便跑回了莽村。 “怎么回事!” 一踏进莽村,纪源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猛地一惊,加速赶往五色祭坛! 他忽然呆住了,只见五色祭坛周围,堆满了破碎的尸体,仿佛被野兽撕裂,流淌出浓稠的血液,如河水一般,渗透进花岗岩的缝隙里,鲜红闪耀,仿佛一块块巨大的宝石。 天空之中忽然飘来一朵黑云,黑压压如摧城的山峰,浓稠到了极点,铺天盖地,几乎笼罩住方圆十里。 黑云飘动,像是许许多多的鬼怪,若隐若现,天地间一片血腥杀戮的气息,令人疯狂! 纪源心中的虎魔蠢蠢欲动,发出躁动的啸声。他将法力灌注双眼,瞳孔变得金灿灿如两点金灯,在黑云之下摇晃:“聂盘!莽虎!......” 他呼唤着几人的名字,翻遍了死人堆,甚至将整座莽村掀了个底朝天,居然没有找到任何人的影子! 纪源长舒一口气,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混账!我一路救人,身边的人却越救越少,当真可笑啊!” 这时,莽角的身影从光圈里钻出来,发出悲痛、愤怒,像是巨兽吼叫:“我的族人!” 纪源心情沉重,看着遍地的尸体,不久前还都是活人:“献祭不是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莽角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只剩下残魂。他的身子虚无,像是影子漂浮在半空,神情更显萧索。 莽角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纪源:“快帮我找到小黑!我能感觉到,它还没死!” 纪源闻言,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匹全身鳞片,头上长角,如黑龙一般,巨大的乌魔鳞马。 “他在哪?” 莽角闭上双眼,似在感应、寻找:“往西走!就在狮驼国里!” 纪源眼睛一亮,心中猜的八九不离十:“大概要到最后的时刻了!” 他恨不得争分夺秒,杀到狮驼国里去。正准备动身,却莽角喊住。 “且慢!” 听着莽角的声音,纪源有些疑惑:“你不应该比我更急吗?” 莽角解释道:“走之前,你得取走五色祭坛下面的一件宝贝,那是莽村获取献祭力量的来源!” 纪源恍然大悟,这又是云天鹏那鸟人狐假虎威,用来蛊惑人性的手段:“你为什么不早告诉你的族人?” 莽角愤愤然:“我受人驱使,如玩物一般,又岂能随心所欲?” 纪源摇摇头,发誓迟早有一天,要将这神神鬼鬼全部掀翻:“好大的威风啊!真把众生当成棋子,摆弄起棋局来?” 他来到五色土壤堆成的巨大祭坛中央,打量着那根雕刻了无数毒虫猛兽,血淋淋的的巨大铜柱。 “好烫啊!这根柱子是不是连着地脉、地火,要翻转祭坛,先得把它拔掉!” 纪源法力覆盖双眼,能看见铜柱深深插入地下,不停汲取着地肺里的火气、地气,酝酿生长,仿佛是拥有灵性的活物一般。 “这东西好像也是件法宝?不知道能不能和孙猴子的如意金箍棒一样,变小些弄成兵器来使!” 纪源活动活动手臂,吐气开声,用力抱住铜柱,也不管皮肤烫得鲜红,好像死猪皮一样。 身体里的法力、气力不要命地涌出来,宛如十龙十象,齐齐发出咆哮,齐齐催动力量,扭转大千。 一时间风起云涌,天地仿佛一只煮沸的铁釜,“毕毕剥剥”的作响。 纪源狂吼着,额头上的青筋如龙蛇一样鼓起,感觉像是在把一整座山峰连根拔起:“这玩意好像长在地底了,根本拔不出来啊!” 他凶性大发,脑后光圈闪烁,神灵之力加持在身上,就像是一个发光的“人”:“移山!” 铜柱微微晃动,地底下发出滚滚落石的巨响,好像有片巨大的空间在崩塌、粉碎。 这更增添了纪源的威势,呼气成风,吸气成云,纤细的身子散发着金、紫两色的神光,仿佛里面隐藏着移山填海的太古神灵! 丹田之中,积蓄的金色法力水珠,飞速消耗,立刻就要耗尽! 可纪源是个狠人,猛喷出一口烟霞般的血液,拼得力竭,也不肯松手! 纪源喷出的血雾凝而不散,在浑身的神光照耀之下,显现出来,每一滴都浑圆、饱满,蠕动、充满浩瀚的生命力。 若是普通人得了这些鲜血,立马就能脱胎换骨,青春常驻。 又或是被懂得丹道的人得了,更是能炼出起死回生、羽化飞升的仙丹。 这口血喷在了铜柱上,那些雕刻的猛兽毒虫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带着血腥蛮荒、弱肉强食的上古之道,“呼”一下扑在纪源脸上! 纪源眼睛一迷,就看见火山、熔岩、毒气、沼泽......极度恶劣的环境,仿佛掉进了一个人类诞生之前,无尽远古的时代。 “唳!” 一只燃烧的巨鸟,从他头顶如海啸般掠过! 巨鸟如同远古的神灵,五色的华丽羽毛,布满了黄金融化,液体一般的火焰,恢弘的羽翼张开,风雷激荡,比天空还要广阔。 纪源战战兢兢,仿佛一粒微尘,碎了又碎。他感受着巨鸟高贵的神力与生命本质,只惊讶是何等造物,才能孕育出这样的生命! 他口中喃喃,只念出两个字。 “凤凰!” 第三十三章 凤凰神火 凤凰振动翅膀,飞翔九天之上,仿佛要越过大气,穿梭到宇宙星河中去! 一时间,天地之中弥漫着青色的狂风与明亮的焰火,“轰隆隆”发出熔炼世界的巨大声响。 风火将纪源完全笼罩,好像要把他的灵魂都点燃,烧起如鎏金一样的神火。 他置身在无边的风火之内,又听见一声声凤凰长鸣。 这长鸣的声音,如日月旋转,掀起无尽的虚空乱流,像是虫洞一样,巨大扭曲,连接到了诸天万界。 神力、法力、智力、愿力...... 遍布诸天的力量,随着一声声凤凰长鸣,从虚空乱流中滚滚降临,凝聚成一颗颗金色的雨滴,如长河一般落在纪源身上。 纪源突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七窍之中喷出彩霞一般的血雾,全身经脉仿佛被一股霸道的火焰烧灼,扭成一团团麻花! 他感觉天地仿佛变成一个大风箱,而自己则是一块置于火焰中的钢铁。 铄石流金的恐怖高温,从身体里散发而出,烧得纪源骨头都要化掉,全身更是皮开肉绽,如一朵朵盛开的焦黑莲花。 有浓稠的黑色水珠,密密麻麻,像是无数小虫,不断从身体里冒出来! 这时,人参果的精气携带着磅礴生机,如甘露一般涌出,一寸寸滋润、修复纪源的伤体。 就这样,纪源的身体一遍遍被焚烧,又一遍遍被修复,将他折磨得已经麻木了。 仿佛一刹那,又仿佛千百年。 凤凰终于飞出来大气,只留下明艳鲜红的天空,像是一团千万里的火烧云,又像是光明火焰环绕着的巨大结界。 ...... 纪源“啊”的一声苏醒过来,全身上下黏糊糊,布满了一层黑色的甲壳,像是石皮一般,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刚刚真的看见了凤凰吗?” 他一瞬间仿佛忘记了痛苦,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凤凰伟大的身形、鸣叫,还有那沟通诸天万界、超越宇宙的力量。 那浩瀚的神力、法力、智力、愿力......等等诸般伟力,一一荡漾在纪源心头。让他好像沾染了一丝凤凰的气息,精神、灵魂中,都散发出一丝淡淡的不朽火焰! “这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宝贝?难不成是凤凰的蛋或者羽毛?” 就纪源所知,凤凰是盘古开天辟地,定下地水风火时诞生的上古神灵! 凤凰的强大、威严,尤其是那浴火重生,近乎不死不灭的强悍生命力,一代代的流传,给纪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纪源隐隐感觉到,在铜柱下面的地底空间,说不定藏着一段远古尘封的历史,如太古史诗般震撼,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的神灵密辛。 “给我起!” 纪源身上发出一声声玉碎般的脆响,一层石皮一般的坚硬甲壳飞快崩裂,裸露出大片被火焰锻造,晶莹如羊脂玉的肌肤。 他狠狠摄拿起来,全身一震荡,那根雕刻远古猛兽毒虫的铜柱也随着他的身体一震荡。 这一摄拿虽然没有将铜柱拔起来,却也剧烈地动摇了铜柱。 “啊!” 纪源再次摄拿,口中发出一声狂吼,脑后两重光圈闪烁,发出法力、气血、灵魂......绞在一起的强烈波动! 然后粉碎、爆发,激起漩涡一样,仿佛太古神龙、巨象的猛烈撞击之力。 铜柱底下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仿佛都要化为齑粉!这一下,终于把铜柱拔起,露出下面十余丈的深窟! 纪源大口喘息,浑身宝光莹莹,好似流动着五彩的霞光,如一块暖玉生烟,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力量! “我现在的力量,只怕连山都移动得起来!” 他全身一阵轻松,将数千斤的铜柱放在地上,阻止他打开五色祭坛的束缚,一下消除得干干净净。 纪源飞身跳入洞窟,身躯无瑕如玉,在黑暗中散发着一道五彩的毫光。 下降了约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突然眼前一亮,一个石室出现在了眼前,好像镶嵌了无数宝珠,徐徐绽放出温暖的光明。 “这里居然是个石室?也不知道这石室是谁修建的,这么深的地下,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 纪源心中好奇,打量着周围广阔的空间,发现这是一间单独的石室,完全深入了地底,封闭在地下几十丈的深处。 四面似乎有炽热的气流吹进来,扭作一团,散发出金铁的气息,像是地肺之中火焰和磁石的作用。 “除了头顶的通道,根本没有任何阶梯、暗门之类的通道!” 纪源缓缓走到石室中央,地上突然发出一道极亮的金光,仿佛被他激发,照地底宛如白昼。 在石室最中央,有一块柱状的石头,不知被什么烤的漆黑,如生铁一般。上面摆放着一个水晶的球体,散发出比夜明珠还要光亮百倍的强烈亮光,把整个石室照得雪白通透。 纪源从这个水晶球体上,感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如凤凰浴火的生命气息,仿佛和自己血肉相连,就是他刚才拔起铜柱时,欲仙欲死的疼痛。 这个比夜明珠要光亮百倍的球体之中,一团浓郁的金色液体,散发出无量的光明、热量,仿佛千百个太阳的精华! 金色液体缓缓旋转,呈现出凤凰的形象,还在凝聚衍生,似乎要缔造大千世界、无尽生命! “莫非?莫非这是凤凰的血液?!” 纪源并没有上前去拿,而是眼睛直直的看着,这颗水晶一样,装载着好像凤凰血液的球体。 纪源平复心情,缓缓接近这个球体。他伸出手掌,居然毫无阻碍的拿起了这颗水晶球! 球体之上,强烈的光芒渐渐熄灭,整个变得如铁球一般,黯淡无光。 他伸手捏了捏,发些球体坚硬无比,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打开分毫。 “难不成,这里面的凤凰真血只能干看着,连摸都不成?” 纪源突然有种身在宝山,却不能取分毫的感觉,整个人愁眉苦脸起来! 第三十四章 为人处世 纪源身体一纵,从石室顶上的大洞钻了出去,进入到泥土和岩石之中。 他踏着石头,运用法力,身形好似壁虎游墙,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钻出地面来。 这一站上地面,地底下的压迫、沉重,仿佛一种整个大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窒息感觉,才逐渐消失。 纪源手里捏着一颗拳头大小,灰扑扑的石球,自言自语道:“这东西坚硬无比,也不知是什么材料,该如何打开?” 莽角粗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纪源的脑海里:“很简单,以血换血!” 纪源闻言,将石球托在掌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是说要用我自身的精血祭炼,才可以能得到石球里,凤凰神力的反哺吗?” 这时,他想起莽村就是通过祭祀野兽,来获取力量的行为,顿时心中了然。 “怪不得你们莽村要祭祀野兽,原来是为了得到凤凰的神力!” 他摸了摸鼻子,冷冷一笑::“可笑的是,这里的大部分人还以为是那鸟人的手段,对他死心塌地,真是滑稽得很!。” 纪源将石球往兜里放去,才发现自己全身清洁,光溜溜地,只剩一条带洞的裤衩子,不禁苦恼道:“打架都这么费衣服吗?” 莽角高大的身躯,显现在纪源眼前,略带好奇:“你怎么不滴血试一试?” 纪源闻言,头马上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的血液好像与猛兽不同!该我祭炼时,会感到一股神火从身体里面烧起,扭曲肉身、灵魂,这种痛彻心扉的折磨,我暂时没有兴趣再来一次。” 接下来,纪源在莽角的指点下,翻遍了莽村,才凑齐一身兽皮,勉强包裹住身体。 顺便又回到地下的石室里,取了些照明用的夜明珠。 …… 纪源马不停蹄,火速往狮驼国飞奔。 终于在日落时分,在地平线的尽头,看见一块巨大的平原。 巨大的平原之上,矗立着一座威武雄壮的城池。 城池之中,是无边辉煌的灯火,楼阁、宝塔、房屋……一座接着一座。 纪源停下脚步,心中震惊道:“这是平原被群山环绕,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好像是有人用神通、法力,把山峰移走,生生缔造出了这一块可供居住的平原!” 这种骇人听闻的力量,更是为这座城池增添了磅礴的气势,让人仿佛来到了传说中的神都、天宫! 纪源摇摇头,又问莽角:“这就是狮驼国吗?” 莽角好像一道淡淡的影子,从纪源身上飞出来:“我从前也没来过这里!只是一片恶土当中,如果有这样一座城池,想必也只能是狮驼国了!” 纪源点点头,踩着脚下的大路,一步一步,走向平原之中,那座威武雄壮的城池。 他来到城池前,看见巨大的城门外,站立着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 “什么人?!” 这些士兵个个披坚执锐,身上带着一股精悍的气势,目光凶狠,如一团团火炬,一齐凶猛地扫向纪源,极富威慑力! 纪源穿着兽皮,脸上脏兮兮,浑身的风霜尘土,好像山里的野人。 他只觉得好玩,认为云天鹏居然将这里整治得井井有条,繁荣秩序,如人间的皇城一般:“我是山里过来的,要到城里寻亲戚!” 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腰上悬着令牌,有一股威严,冷冷地盯着纪源。 立马有士兵会意,走上来盘问:“我不管你是要干什么!陌生面孔要进入城中,必须要进行审核,查明来路!” 纪源耐着性子问道:“兵大哥!敢问要怎么个审法?” 士兵看着纪源,微微一笑:“这就看你要快,还是要慢?” 纪源喊道:“当然要快!” 士兵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竹简:“加急七天,特急三天……” 纪源瞄了一眼,竹简上明码标价,列着各项大小事宜:“有没有立刻就能放行的?” 士兵看看队长,眼神里有些怀疑,不清楚眼前这个野人小子,是不是在拿自己开涮:“很贵的……” 那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咳嗽两声,踱着步子上来,露出几分官威:“狮驼城乃四方枢要,每天要进城的陌生人不知凡几,大家都很着急!” 他停顿了片刻,用眼角瞥了瞥纪源:“只是审核人员的差事全靠我们几人,确实是力有不逮,我们只好依着先后次序,公事公办……” 纪源差点忍不住,就要翻出白眼:“小的知道大人们公务繁忙,只是小的那亲戚生死就在旦夕,实在紧迫!还请大人通融!” 说着便靠近中年男子,往他手中送上一颗鸽卵大小,在黑夜中如火一般的夜明珠。 中年男子低头瞧了一眼,神情微变,又瞬间恢复威严:“法不外乎人情!既是如此,那你一定是比旁人更急,快进城去吧!” 纪源脸上陪笑,心里却在骂,不过是想讨要好处,又何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浪费这些时间? …… 走进这座城池,纪源看见地上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白色石头铺垫而成,光洁美丽,条条道路宽阔,干净整洁。 纪源呼唤莽角,好奇他未卜先知:“在莽村的时候,你要我又钻回石室,取了些照明用的夜明珠,原来是做这用处!” 莽角答到:“只不过是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你还年轻,慢慢学,慢慢看!” 纪源撇撇嘴,不以为意地道:“为人处世?不就是花钱的手段么?” 他在城里转了转,只觉得到处富丽堂皇,人声嘈杂,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找了家客栈,在被人当做乞丐扫地出门之前,又掏出一颗夜明珠。 这番为人处世的功夫,当真屡试不爽! “这座城太繁华了,居然连一点大鹏神王的影子都没有?” 他刚刚在街上游荡的时候,特意向路人打听了城里有没有什么庙宇,灵验的神仙、菩萨之类。 得到的答案里,竟然没有关于大鹏神王的只言片语。 这让纪源觉得很不真实! “这里的人都提到一间金佛寺,寺庙里面的和尚能预知自己的死亡,死后肉身也不会腐坏,成为受人香火的金身。” 纪源倚在窗前,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 月光如雪,照在他的眼里,晕乎乎的,渐渐感到迷失,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好累啊!明天再到金身佛的寺庙里去看看!” 第三十五章 金佛寺 翌日,纪源照着店小二的指点,很容易就找到了金佛寺。 “这里终年香火不断,果然只要追着那道连天接地的烟雾,就能找到金佛寺。” 纪源站在金佛寺脚下,抬头望见白玉一样的石板,一路铺到高大的山门前,足足有几百阶。 他走在香火缭绕的白玉石阶上,朦朦胧胧,身体摇摇晃晃,好像浮在云中,攀登一架通往仙界的天梯。 在云雾和白玉石阶的尽头,隐约能看见一座雄伟的寺庙,徐徐绽放出祥瑞,好像一尊金色的大佛,飞在云端。 这时,纪源听见钟楼、鼓楼当中,有悠扬的声音传来,好像觉悟心灵的妙智仙音,内心十分宁静。 “这倒是稀奇,绝大部分寺庙都是建在山上。而在这寸土寸金的狮驼城里,居然建了这么大的寺庙。” 据说,金佛寺虽不是什么千年古刹,但里面大殿一层接着一层,鼎盛到了极点。 每天早上,小和尚给佛祖、菩萨上香,要骑马才能跑得过来。 这是真正的“跑马点香”! 纪源站在高大的寺门前,看见上方的黑色牌匾,用金漆写了三个大字,金佛寺。 正巧,一轮金黄的太阳照在纪源脑袋上,在空气和香火里折射,晕出一道七彩的光圈,让他看起来神圣光明,仿佛神仙中人。 一时间,仙人,香火,红墙金瓦的庄严寺庙……构成了一副奇妙的景象。 纪源本来毫无头绪,想着要在这人口数十万的巨大城池里,找到几个人和一匹马,根本就是海底捞针。 可当他看到这宛如仙境一般的庄严寺庙,隐隐能感觉到些许诡异:“或许,这里能找到我想要的线索。” 他回想着云天鹏的所作所为。 “奴役人口、聚集香火愿力……这些都是他实现长生不死的重要工具。” “我相信,他不会让这些东西落在旁人手中。” “尤其是在这狮驼国中!” 纪源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似乎是快要到了结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跟随着香客们,快步穿过正面的天王殿。殿内彩色的四大金刚塑像,也不曾多看一眼。 纪源站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如礁石一般立在人潮当中,缓缓扫视着四周的一切。 他一时不知是该找庙里的和尚接触,还是先到处转转? 突然,纪源后背上汗毛直竖,虚空中仿佛有千百双眼球闪烁,齐齐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猛地转过头,仔细打量起天王殿里,彩色的四大金刚像。 四尊威风凛凛的护法天神,盔甲森严,足底踏着丑陋的小鬼,屹立在神坛之上,周身遍布着香火、岁月浸润的痕迹。 他们手持神器,目视下方。 底下香客、游人往来,络绎不绝,好像羊群一般。 纪源皱了皱眉,虽然没感受到信仰凝结的神灵气息,却也觉得极不舒服。 “莽角!听得到吗?” 他呼唤莽角,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好像石沉大海,凭空消失了一般。 心中一凛,又尝试着催动脑后不朽元神的光圈,也完全失去了感应。 纪源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无数的神像、庙宇拔地而起。 整座金佛寺,好像一头破土而出的巨兽,显露出狰狞本相,虎视眈眈。 就在纪源恍惚之际,感觉有人迎头撞向了自己。 眼前幻象消失地干干净净,纪源就看见一个老和尚,慌慌张张,和自己装了个满怀。 这是个金佛寺的和尚! 对方双手合十,匆匆作了一揖,又要起身离开,好像在躲避什么。 纪源一眼就看见许多光着半边膀子,武僧打扮的精悍僧人,从四面八方钻出来,严密搜索寺庙。 他眼里精光四射,一把揪抓住老和尚:“大师傅莫慌,跟我走!” 老和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啊”一声,就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人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 “人呢?怎么不见了?” “刚刚还看见,难不成已经跑出了本寺?” 为首一名武僧,身材极其雄健,肌肉线条分明,仿佛一尊铁佛:“不可能!方丈一向严令禁止本寺僧人外出,尤其是马上要“成佛”的师傅!故在山门前派了人把守,一旦发现本寺僧人,立刻就会拦截!” “慧坚师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慧坚如铁佛一般,拧紧眉头,怒叱道:“快!把山门闭了!” “那香客们怎么办?” 慧坚眼珠子乱转,酝酿出来:“就说寺里要办法会,找到人之前,让他们都在寺里住下!” “可哪有那么多房间?” 慧坚笑了,头顶戒疤清晰,仿佛刚刚烫上:“香客们虔诚,法会前自然要出钱出力,看谁捐得多,就安排厢房居住。要是捐得少……” 一群僧人围在慧坚身旁,急忙附和道。 “捐得少的可以住柴房!” “还有殿外、露天,都可以安排!” …… 纪源带着老和尚,躲在天王殿高高的房梁上,看见武僧们闭了山门,又将四周热闹的人群疏散。 老和尚好像有些恐高,又或是从来没敢站在神佛的头顶,身子微微发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纪源从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安慰道:“大师傅别怕,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跟着我,保你没有事情!” 老和尚眼睛黯淡,好像蒙了一层风霜。他僵硬地点点头,好像看得出纪源不是凡人。 二人在房梁上,一待就是五六个时辰。 兴许是有多年禅定的功夫,老和尚闭目盘膝,渐渐平静下来,养育起神气来。 这可苦了纪源,在房梁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得抓耳挠腮。 偏偏太阳又迟迟不肯落山,天色始终暗不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纪源竟然睡着了,梦境中好像有人在摇晃自己。 他揉揉眼睛,苏醒过来,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老和尚叫醒了纪源,手里慢慢比划起来,好像不会说话。 纪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失望地问道:“大师傅,你不会说话?” 老和尚指了指自己的嘴,张开给纪源看。里面牙齿完好,却不见舌头,好像被人连根拔走! 纪源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庙里拔了你的舌头!” 老和尚眼里亮晶晶,好像是水雾,又好像是泪花。他艰难地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外面。 纪源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安慰一定会带他出去:“老师傅,我来金佛寺还有事情要查!烦你稍安勿躁,在梁上等我。我把事情搞清楚了,就来带你出去!” 正当纪源想要翻身,跃到地面时,老和尚一把抓住了他。 老和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纪源。 纪源试探着问道:“你是要带我去看什么吗?” 老和尚再度点头,眼中除了想逃离这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光亮。 第三十六章 成佛了! 金佛寺的香火日夜不熄,到了晚上依旧青烟缭绕,薄薄一层,笼罩着偌大的山门、庙宇。 气氛诡异阴森,与白天的云蒸霞蔚,如仙境一般的气象截然不同,好像有什么蛰伏的东西就要出来。 从天王殿的正梁下来以后,老和尚带着纪源从一扇侧门出去。 黑暗中,有僧人打着黄澄澄的灯笼,在威严庙宇间来回穿梭,好像还在搜捕老和尚。 与此同时,在一间间厢房、柴房,甚至大殿、广场上,都有和尚在与香客们宣讲。 “各位善信!各位进庙拜佛,恰逢法会召开在即!” “法会期间,诵经一遍,可积一分功德。“ “上一炷香,可积十分功德。” “若是捐千两香火钱,积功德数万!捐金为佛祖塑巨像一座,更是积功德百万!” “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论造了什么恶业,只要潜心向佛,都可以洗清罪孽,重新做人。” “前些日子方丈做梦,居然梦见了年初亡故的王大彪,说要来庙里还愿!” “王大彪一生杀人放火,所幸得方丈指点,临终前给寺里捐了一座大殿!” “这才让他在地府里免了刑罚,下辈子转世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诸位!我佛慈悲,但有向佛之心,无不可度!而这佛法、善心,都在一个“捐”字里面!” 纪源听完笑了,这说法像极了他现在住的那家客栈里,搞的什么酬宾、惠客。 银子花的越多,客栈让利也越多。 ...... 他们避开僧人、香客,迂回来到一座宏伟的大殿面前。 殿外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枝叶茂密,在月光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纪源望着眼前烟雾弥漫的宏伟大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当中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 他似乎忘了老和尚不能说话,张嘴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为什么要拔你的舌头?” 老和尚的背影,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极为单薄、僵硬。 他好像没听到纪源的话,摇摇晃晃,喝醉了酒一般,走进了八开门的大殿。 纪源迟疑了片刻,听见大殿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虫子,又好像蛇蜕皮的声音。 他一咬牙,跟了上去。 刚走进大殿,纪源就看到五座姿态各异,巨大威严的金佛。 大佛身高十几丈,双腿盘坐,居高临下,散发出高山、大海一样的压迫力。 茫茫众生在他们面前,犹如蝼蚁一般。 纪源恍惚看见五座金佛面前,有一个绸缎盖住的蒲团,上面坐着一位身着锦绣袈裟,头戴五佛帽的僧人。 若隐若现的诵经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如空谷、潮汐,在山脉、大海一样的黑暗之中,绵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 几点青烟,从红彤彤的香头上升起,散发着腻人的檀香味,缓缓绕过莲台、经幡、璎珞、华盖...... 突然一下,好像几条白线,崩得笔直,飞快钻进了大佛的鼻子里。 一瞬间,纪源觉得五座巨大金佛好像活了过来,无喜无悲地注视着他,好像为他套上了无形枷锁,脚步也沉重起来。 诵经声停了,盘坐在蒲团上的和尚缓缓转过身来。 当看到这和尚样貌时,纪源感到有些意外。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二人刚刚在天王殿的房梁上,还相处过一段时间。 老和尚双唇紧闭,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大殿中发出暮鼓晨钟一样,类似于神佛的空洞声音:“阿弥陀佛,老衲圆尘有礼了。” 他双手合十,十丈之内,金光涌现,幻化出一尊三头六臂的法身。 纪源不自觉地笑了,终于在金光里看清周围的景象。 空旷的大殿之中,用整齐的砖石铺地,如明镜、青玉一般,宁静空灵。 五尊姿态各异的巨大金佛,盘坐中央,好像坐镇宇宙,永恒不动。 周围列满了许许多多的“小金佛”,面目神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走下莲台。 “在下纪源,见过圆尘大师。” 纪源双手负在背后,也不惧怕,索性大大咧咧地绕着大殿,观察起那一尊尊小金佛来。 虚空中发出气流震动的声音,如神佛开口,嗡嗡作响:“纪施主,这殿内的五座佛祖你可认识?” 纪源摇摇头,看着五尊巨大的金佛,觉得它们好像一座座畸形的金色肉山,是巨大欲望的集合体。 那袅袅的香火,也好像是它们身上喷出的白色粉雾。 这时,圆尘施展法相,振动虚空,再次发出清脆的神佛声音。 “正中大日如来佛,东方香积世界阿閦佛,南方欢喜世界宝生佛,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北方莲花世界成就佛。” “此五佛合称五智如来,成就五种智力,结根本定印,冥想智慧,净化众生贪恋、我慢、嫉妒等五烦恼。” 纪源觉得十分讽刺,觉的圆尘说的,和自己看到的截然相反。 这五尊金佛身上,分明布满了佛要摒弃的一切! 嗔恨、傲慢、贪心......如漩涡一般,漂浮在大殿的金顶上。 霎时间,整座金佛寺霎又响起了僧人、香客们诵念佛经的声音。 声音宛如一颗颗艳丽的符文,如潮水一般汇聚过来,像是注入了一剂猛药。 金顶之上,漩涡“轰”一下张开,仿佛一朵五彩的浓云,瞬间覆盖住整个金佛寺! 纪源抬头,大殿的穹顶上描绘着佛陀、罗汉,还有不计其数的天女、神山,以及珊瑚、玛瑙还有金玉之类的宝贝。 周围栩栩如生的“小金佛”,面目变得鲜活,好像有了血色,活了过来。 他们纷纷张开嘴,露出没有舌头的口腔,发出“啊”、“啊”的声音。 圆尘慧双手合十,平静地看着纪源,眼里涌出泪花,艰难地发声音。 声音苍老、悲恸,和先前空洞的神佛之声不同,这才是没有舌头的圆尘的声音:“施主!我要成佛了!” “啪嗒”一声,安静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佛珠四处滚落的声音。 第三十七章 五蕴皆空 五座巨大的金佛,盘踞在明亮雄伟的大殿里,仿佛坐镇宇宙中央,永恒不动。 它们似笑非笑,默默地注视着圆尘,周围环绕渺渺的佛音。 “沐此佛光,诸弟子善信,皆可登极乐世界!” 圆尘立于五智佛前,身披锦绣袈裟,头戴五佛帽,背后有一尊金光灿烂,三头六臂的法相金身。 璀璨的佛光普照,大殿中青玉铺地,穹顶上描绘着佛陀罗汉、绝色天女,无尽的神山、宝物。 金碧辉煌,宛若庄严胜境。 纪源警惕地看着一派庄严神圣的景象,不知是何原因,心中生出一股极为荒诞的感觉。 他瞧着五尊姿态各异的巨大金佛,全身线条圆润丰腴,好像一座座畸形的金色肉山。 原本光华流动的柔和金身,霎时变得好似癞蛤蟆一般,鼓起无数不规则的疙瘩,不停地蠕动、开裂,喷吐出一团团粉尘般白色的雾气。 这些白色的雾气飘飘荡荡,又好像无数飞虫,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人世间的生老病死,诸多苦难。 转眼间,便化作一蓬烟雨,钻进了圆尘的口鼻之中。 圆尘吸了这白雾,全身突然胀得通红,一条条经脉、血管,在他枯瘦的手臂、额头上鼓起,宛如粗壮的蚯蚓。 渐渐,圆尘的身躯也膨胀起来,好像一只发怒的河豚,七窍和毛孔中激出圆滚滚的血珠,里面五种色彩凝聚,好像人心中炽盛的五蕴。 “五蕴者,色、受、想、行、识,一切痛苦根源。” 这时,整座金佛寺里的僧人、香客,冥冥之中,齐声诵念佛经。 声音恢弘如铁幕,响彻虚空,回荡在无边无际的大地,整座狮驼城好像都在振动。 狮驼城中,无数人走上街头,眺望着远处香火连通天地的金佛寺。 他们看见金佛寺里,某座大殿的金顶上,五色光华卷积,如火焰一般炽燃,浩瀚绚丽,照得夜空如炬。 目睹神迹后,人群纷纷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求内心的欲望得到伸张。 ...... 纪源看着圆尘身上,不断有阴魔集聚成身,凄凄惨惨,如大片褪色的彩雾一样,飞腾出来。 金佛们转动头颅,齐齐吹出一口气,便从彩雾里变化出无数事物。 有寸缕不着,玲珑曼妙的天女;有举世罕见,堆积如山的珍宝;还有龙椅玉玺、琼浆玉液、仙丹蟠桃.......以及虚无缥缈的魔头,都如喷泉似的汩汩冒出! “像圆尘这样的和尚,心中也会有欲望吗?” 纪源困惑起来,一个修行了一辈子,参禅念经的和尚,心中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欲望之力? 大殿里,地面澄澈如水面,又好像大块的青色玉石,悠悠倒映出圆尘枯萎的身影。 纪源揉揉眼睛,好像看到一个眉目如画的英俊僧人。 地上碧波荡漾,这名年轻僧人竟然动了起来。 他一身白衣,顶着头上的月光,脚下是一条长长的,如天梯一般的石阶上。 石阶两旁苍松古朴,其中有一位鲜艳的女子,英姿飒爽,如一阵清风跃下,落在一块大青石上,石阶上岚烟四起。 女子目光灼灼,逼视着年轻的僧人:“哼!我今天再问你最后一遍!和尚当真不能喜欢女人吗?” 年轻僧人吓了一跳,眼神躲闪,犹豫了小半天,终于握紧拳头开口:“自然是......不能的!” 女子愤愤然,脱下手腕劣质的玉镯,抛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去你的!你便做你的佛,我再不来纠缠你了!” 年轻僧人看着女子飘然离去,失魂落魄的在地上捡拾着玉镯的碎片:“世上安有两全法......” 从那天起,女子再也没来找过他,从那天起,庙里的菩萨都如女子面容。 ...... 忽然,五座巨大的金佛再次动了,伸出门板大小的肉掌,如龙蛇蜿蜒,贪婪地朝圆尘身上抓摄。 天女、宝藏、琼浆...... 它们喜笑颜开,像是孩童发现心爱的玩具,互相抢夺,发出嗡嗡然,如金属一般的撞击声。 只见,圆尘的肉身缓缓僵硬,好像石头、树根,内在的灵蕴、生机都变成五智佛捏造成欲望,奔涌而出,成为了它们的食粮。 纪源毛骨悚然,心中恍然大悟:“成佛!成佛!就是让五蕴炽盛起来,产生欲望!“ “欲望之中,凝聚人的灵蕴、生机,是神佛的食材、五谷!” “人一身的灵蕴、生机、欲望都被吸干,确实死的不能再死。” “这当然是四大皆空!当然是成佛!” 他又看向周围,列满了许许多多,面目鲜活“小金佛”,知道那都是一个个如圆尘一般,成了“佛”的和尚。 五座癞蛤蟆一般的巨大金佛站立起来,好像还没吃饱。 它们丑陋的身体上,各自有不同颜色的光华流转,发出信仰之力的尖锐噪声, 随后,一起转头看向纪源,振动虚空,身上的光华,如一片片云霞飞了起来。 五种颜色的神光交缠之间,立刻就产生了变化。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其中之中飞腾了出来,手掌之上,缠绕着五色光华。 赤、橙、黄、绿、青! 这一只手掌一出现,纪源瞬间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窒息,四面的空间被死死冻结,好像琥珀一样,而自己则是一只落入其中的小虫子。 广阔的大殿瞬息之间变得极为狭小,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压缩成弹丸,猛烈跳动,逐渐化为一个点,变成虚无。 五色的手掌中,猛地爆发出一个彩色的漩涡,巨大的吸力,顺势凶猛一抓! 纪源的灵魂剧烈地动弹了一下,好像被撕碎了,思维、肉身都旋转起来,纷纷被撼动,一捏之间,就要轰然溃散! “粉碎!” 五座金佛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五色手掌再度旋转起来,爆发出绚丽夺目的光华。 纪源眼中,陡然看见了成千上万的念头,有的漆黑,有的碧绿,有的红彤彤......各种颜色的念头之中,是无数人的记忆。 嘈杂刺耳的声音,仿佛要将纪源拖入千百世的轮回,立刻堕落,迷失本性,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 朦朦胧胧,好像传来纪源的声音。 “老和尚,如果早知道这就是成佛,你当初还会舍下那女子吗?” 第三十八章 能断金刚! 五颜六色的光焰飞舞,好像一颗颗钻石般的彩色念头,闪烁着无数凡人、众生的记忆,要将纪源拖入千百世的轮回,迷失自我,再无法分辨时间、空间。 纪源心中恐怖,不能言、不能语,就好像是堕入了无边无际,黑暗恐怖的世界之中。 随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车轮里转动,经历了漫长的千百世转生。 恍惚间,他好像成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一贫如洗,居然和富家小姐相恋,又被生生拆散,遭人殴打,最后冻死在寒冷的大雪里。 转眼间,他成了一位得道的高僧。有户人家里,女儿未婚先孕,抱着刚出生婴儿冤枉是他的小孩。他默不作声,收留了小婴儿,到处为婴儿讨奶,受尽了世人辱骂,多年的修行、名誉毁于一旦。最后孩子生病死了,家人找上门来,把和尚活活打死。 之后,他当过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冲锋陷阵的将军、书生、死囚...... 岁月蹉跎,白云苍狗。 纪源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世,分不清楚自己是谁,灵魂和记忆仿佛在千百世的轮回里被磨灭,唯独剩下永恒、无法化解的痛苦。 贪怒杀伐,爱恨痴缠。 纪源在轮回里,不知沾染了多少罪孽、情债。 好像在这世上,只要活着就是罪孽!动情就会相欠! 伴随在生老病死之中,生出源源不断的痛苦,而痛苦让人产生欲望,欲望反过来加重痛苦。 谁能解救这一切? 神吗?佛吗? 或者根本没有解救之法...... 因为,这世间就是一片大苦海,风波无俦,根本看不到彼岸! …… 金佛寺里,明黄色的大殿、朱门、宝塔、金灯......一重一重相连,烟火鼎盛,宛若一头吞云吐雾的庞然大物。 五尊巨大的金佛,合力凝聚出一只五彩的肉掌,捏住纪源,往上一撑。 无穷无尽的念头,五彩缤纷,组成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纯正深邃,带着一股不朽、宁静,如金刚、母胎一般的世界气息。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千百道毫光齐齐扭动,如龙蛇、电芒,浓烈至极,将空间都撕裂! 黑色的曼陀罗花绽放,交织流转,变化成一个吞没天地的奥妙阵图。 阵图中,五尊巨大金佛的身影显化出来,带着星光、角芒,散发出炫目的光辉。 阵图的最中央,有一点极小的黑点跳动,仿佛宇宙喷发之前的原点。 突然,潮水一般的黑暗,席卷天地,自阵图的中心爆发出来,其中的众生念头闪缩,每一个都像是没有光明的小世界。 纪源的身体被包裹在内,不停的在一个个念头里跳动、旋转,疯狂磨灭他的灵魂、本性。 这时,一股安宁的感觉涌上心头,让纪源好像重归母体,就要沉沉睡去。 “金刚曼荼罗胎藏世界!” 传闻,大日如来显化五智化身,孕育宇宙万物,以无边智慧创造金刚界。取其体坚固之意,不为一切烦恼所破,如金刚宝石之坚固,不为外物所坏。 又以大悲辅育为胎藏界,如胎儿在母胎内,亦如莲花之种子蕴含在花中。 这居然是大日如来分化五智化身,创造的金刚曼荼罗胎藏世界。 这神通可以使微尘化为宇宙洪荒,封印一切。人处于其中,就好像流浪在千百万个小世界之中,再也找不到返回现实世界的道路。 …… 纪源的身体被黑暗包裹,随着一声巨响,被凝聚了起来,冻结在一尊拳头大小的黑色水晶盘里。 这黑色水晶闪耀着无数个切面,当中透出团团黑气,里面有许多世界的影子在变幻着。 竟然是一片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暗黑世界。 五尊金色巨佛齐齐伸出手掌,中间一尊黑色的水晶盘,缓缓漂浮,如金刚不可摧毁,似母胎安详静谧。 而此刻,纪源无数黑暗世界之中,颠倒迷离,周围只有粘稠如实质一般的黑暗,不停旋动如轮转。 他的感知、记忆变得极为模糊,几乎就要失去自我。 不知有意无意,纪源将手伸进怀里,抓住那颗灰朴朴的石球,鲜血淋漓其上! 一声穿透九天的嘹亮凤鸣,从黑色的水晶盘里射出! 这长鸣的声音,如日月同天,发出巨大的引力、斥力,激荡起无穷无尽的虚空乱流! 乱流之中,诸天万界被连接起来,冲破一切的力量,滚滚降落下来。 神力、法力、智力、愿力...... 而后,纪源痛苦的咆哮爆发出来,黑色水晶盘里,显现出一个燃烧的金色火人! 阵阵血雾、皮肉爆开的声音,好像一朵朵莲花绽放。 “不是要我痛苦吗?”纪源的声音颤抖、狰狞,好像痛到了极致,变成一只地狱中的恶鬼:“这多痛啊!火焰一寸寸在血肉里生长,骨头像是被刀子在刮,十指不断有针尖在扎……” 他发出喘息、哀嚎,又突然放声大笑:“可是这疼痛,让我记起了我自己!” 火焰暴涨,璀璨如鎏金一般,化作一只不死不灭的凤凰,光芒洞穿无穷黑暗世界! “我是纪源!我痛苦,却不会向神佛摇尾乞怜!” 仿佛一刹那,又仿佛千百年。 凤凰展翅高飞,好像一朵纵横千万里的火烧云,狠狠扑向光明火焰环绕着的巨大结界。 纪源化身成金色的凤凰,爆发出无穷无量的火焰! 他低吼一声:“金刚般若波罗蜜多!” 在凤凰神力的加持下,白龙鳞甲浮现,能断一切的金刚之道如龙蛇旋转、切割,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刻还要闪耀,亮晶晶如钻石一样的光芒。 金刚之道似乎与金刚曼荼罗胎藏世界产生了共振,二这似乎同出一源! 切割之力激增,疯狂吞噬这个小世界的力量,变得璀璨、晶莹,直至如一把似刀似剑的神兵,斩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无穷无尽的黑暗世界震荡、崩溃,却远远还没能破开黑色的水晶盘。 “还不够!还不够!” 纪源满头长发乱舞,与身上的金色火焰连成一片! 脑后一重重光圈闪烁,发出极淡、极微弱的光。 纪源不朽元神凝聚的神灵光圈,从他一进到金佛寺起就好像被压制,无法感应。 现在凭借着凤凰神力和金刚之道,似乎斩断了某种束缚,终于可以运用! 不朽元神的光圈闪烁,发出金紫两重神光,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咀嚼吞咽,从虚空、宇宙撕咬下茫茫多的力量和意志。 纪源身披白龙甲,沐浴着凤凰神火,脑后两道光圈闪耀,好像一尊伟岸的天神! 无极无量,身体里发出星辰碎裂的声音。 他慢慢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轻说道。 “金刚……星辰……神火炮!” 一道吞没天地的白光,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炙热和锋利,破碎一切! 虚空中,传来水晶碎裂的声音,清脆、充满欢乐,好像什么枷锁被打开了。 第三十九章 参悟神通 纪源沐浴着凤凰神火,身披星辰一般的白龙甲,脑后神灵光圈闪烁,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朽的神性! 他静静漂浮在无穷的黑暗宇宙之中,全身力量奔涌,发出一圈圈浩瀚的波动。 神力、法力、智力、愿力...... 纪源的眼神坚定,血肉之中响起“轰隆隆”,碎裂的声音,绽放出星辰寿命耗尽,爆炸时浓烈至极的纯净光芒。 周围的黑暗,被光一下震得稀薄起来,他的心灵也明亮了起来,撕开一重重迷障,不再沉寂。 纪源心中,好像有无数经文流淌,顿悟智慧:“以金刚之力,斩破金刚世界之坚固!以无边痛苦,觉醒轮回胎藏之迷惘!” 这是用最强之矛,去击破最坚固之盾牌!用最极致的痛苦,来铭记千百世之中,我究竟是谁! 刹那之间,黑暗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虚空之中,边缘、边界一样的融融清光。 与此同时,纪源的身体和星光融为一块,好像一把人形的神剑。 上面散发出金刚般若之锋利,凤凰火焰之不朽,仿佛鱼跳龙门一般,猛烈一跃,斩向整个黑暗世界的中心。 黑色的水晶圆盘上,无数亮晶晶的切面闪动,突然猛烈向中央收缩。 “砰”的一声炸开! 爆碎成漫天飞舞的黑色水晶石块,如烟火四散,又好像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花。 纪源的影子在当中一闪,随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破碎虚空,跳跃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五尊肉山一般的巨大金佛,身上发出悠扬如钟鸣一般的颤动,癞蛤蟆一样的身体飞快龟裂,射出一颗颗五颜六色,如流星一般欲望之光,倒飞着卷回天际。 大殿金顶之上,五色光华卷积,如一团漩涡、火焰,凶狠喷发,席卷向整座狮驼城! 狮驼城上空,夜色通明如火。 城里的所有人,心中突然都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家都觉得,身体里好像多了些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 纪源的身躯瞬间出现在金佛寺的山门外,好像撕裂空间一般,这又是金刚曼陀罗胎藏世界的奇妙神通。 他抬头望着长长的白玉石阶,好像天梯一般。阶梯尽头,是一座吞云吐雾,庞然大物一般的金佛寺。 纪源能感觉到,这座金佛寺对自己发出本能的抗拒,阻止他进入其中。 …… 与此同时,不停有僧人涌入大殿之中。 明晃晃的火烛亮起,照得殿外那颗古朴的银杏树上,如黄金浇铸一般! “圆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成佛了!” “混账!法会还没召开,没有善信在一旁观礼,这香火钱不知少了多少!” “等等!五智如来的法身怎么裂了?!” 众僧人大惊失色,连忙伏倒在地,疾呼:“佛祖恕罪!佛祖恕罪!” 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走了进来。 他穿着火焰袈裟,身上好像凝聚了日光,全身大放光明,给人一种饱满、坚固,充满力量的感觉,就好像大殿中的五智如来。 众僧人骨碌碌站起身,连忙恭敬地喊道:“圆海方丈!” 圆海方面大耳,低眉垂目:“阿弥陀佛!佛祖法身损,当务之急是再选出一位弟子成佛,借此机会聚集财宝、愿力,为佛祖重塑法身!” 众僧人面面相觑,纷纷战战兢兢起来,好像很生怕要自己成佛。 “方丈!不知这次又轮到哪位弟子?” 圆海望向山门之外,身体微微一动,周围突然涌起了浓稠、如实质一般的黑暗。 他好像落入黑暗海水里,失去了踪迹:“此人并不在寺中,却是我佛的有缘人!” 慧坚等圆海离开,才从人群里站出来,雷厉风行,发号施令:“快去请云员外来,就说狮驼城里有活佛转世,要他帮忙寻找!” ...... 纪源回到客栈,立刻将房门关得密不透风。 他伸出洁白的手掌,如金刚一般坚固、锋利。随后用不朽元神的力量,在掌心中凝聚出一面镜子。 丹田之中,积蓄的法力疾速消耗,如同一滴滴金色的小水珠,不停蒸发。 镜子中记录着纪源被困在金刚曼陀罗胎藏世界时的情形,显现出一尊有无数切面的黑色水晶圆盘。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天底下还有这样神奇的法术?!” 他想起金刚世界的坚固,轮回胎藏的可怕,感觉肉身和灵魂再度窒息起来。 “幸亏借着沟通凤凰真血的疼痛,才不至于神魂磨灭,失去自我!” 纪源隐隐感觉到五智如来背后,和自己好像有着天大的因果。 “白龙的金刚般若之力,和五智如来的金刚世界,竟然有同出一源的感觉!难不成二者都是由同一位存在,创造出来的绝世神通!” 他再度催动星辰一般的白龙甲,金刚般若之力涌入掌心的镜子当中,那尊黑色的水晶圆盘变得越发清晰! 水晶圆盘上,不断形成光华的切面,如金刚钻石!里面倒映出无穷的黑暗世界,无尽的轮回泡影。 纪源眼睛里发出明亮、深邃的黑暗色彩,层层叠叠,仿佛千百个金刚世界,千百次转世轮回:“金刚!胎藏!给我参悟!” 纪源的身体突然缩小,钻进一尊黑色的水晶圆盘里! 圆盘中央有黑雾流转,好像流转不停的无穷世界,穿梭跳跃,眨眼就消失不见! “崩!” 纪源法力枯竭,从虚空中掉落出来,样子十分狼狈,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掉落在哪里。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脚下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周围是低矮的茅屋,黑灯瞎火。 不知是屋里没人,还是舍不得点灯。 纪源站在外面自言自语,仿佛在责怪着自己:“太危险了!差点又迷失在金刚曼陀罗胎藏世界里了!” 纪源拍了拍脑袋,里面好像浆糊一样,灵魂就要分裂出无数人格。 时而哭泣,时而又狂笑。 “不过,这门神通可以撕裂空间,瞬移穿梭,虽然我还无法掌握方位。而且,无论用来守护和封印,都是无比强大手段,就连我自己都差点出不来!” 纪源的身体上出现裂痕,皮开肉绽,好像要用针线才能缝合:“好危险,好不可控的神通!” 他沉默片刻,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我真是太喜欢了!” 忽然,纪源好像感觉到有人的目光。扭头一看,一间间茅屋之中,好像有许多的脑袋,恐惧地看着自己。 第四十章 飞云庄 纪源手舞足蹈,整个人好像变得疯疯癫癫。 周围的茅屋里走出许多人,穿着粗麻制作的布衣,上面稀稀拉拉地打着补丁,被月光照得发白。 这些人都是千佛寺脚下的佃户,租种的都是千佛寺的田地。 他们看着纪源在月光里舞蹈,听着他发出又哭又笑的声音,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 “这人不会是被妖魔附体了吧!” “放屁!这里是千佛寺脚下,我们种的是佛祖的田地,哪个妖魔敢来这里?” “那这个人应该是疯了?” 这些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眼睛里旋即充满了厌恶。 “快把他赶走!” “就是!太晦气了!” “等等!” “怎么?难不成要把他留下来?” “没错!这年轻人虽然干瘦,却也能充当牲口使用!更何况是个疯子,不能言语,不懂反抗,累死就累死了!” 众人都觉得在理,就要上去揪住纪源,把他关到牛棚,或者猪圈里。 夜色里,忽然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大地都震颤起来。 众人只见远处一道黑色的闪电,阵阵狂风涌动,居然是一匹全身鳞片,头上长角,如黑龙一般的骏马。 居然是莽角的乌魔鳞马! 乌魔鳞马背上,有一名年轻女子,穿一身鹅黄衣服,看不清面目。 她驾驭着乌魔鳞马,快如闪电,掀起猛烈的狂风,尘土飞杨,把众人吹得东倒西歪,身后的茅屋都摇晃起来。 “吁!” 女子勒住马脖,乌魔鳞马的铁蹄高高扬起,一人一马,竟显现出如龙般的雄健英姿。 众人慌忙躲避,等待那匹黑龙一般的骏马停下来,才敢去打量马上的女子。 他们惊呼一声,只觉得那女子冰肌玉骨,皎皎如月,漂亮得令人窒息。 一时好像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那头怪兽一样,布满铁甲鳞片的大马。 “我要她做我的婆娘!” “滚开!她是我的!” ...... 他们争先恐后地扑向那女子,要把她从马上扯下来。 女子黛眉一蹙,天上月光似乎流动起来,一道道星光闪烁,划破夜空,飞快地落入人间! 那些千佛寺的佃户,动作突然停滞,眼睛里好像出现了一片壮丽的星空。 漫天星辰旋转,流光溢彩,猛烈压迫下来,如同漩涡一般,给人一种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 这女子似乎是个胎境巅峰高手! 她的肉身极度强大,已经到了开发大脑,锻炼精神,凝聚拳意的境界。举手投足之间,可以影响人的精神,使之陷入幻象。 乌魔鳞马发出欢快地嘶鸣,悠悠地迈着蹄子,靠近纪源,用脑袋在他脸上蹭了蹭。 它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出人的表情,好像在纪源身上,倒映出莽角的影子。 女子轻轻拍了拍乌魔鳞马的脑袋,发出一声冷哼,好像打翻了醋坛子:“好你头笨马!我只以为你性子刚烈,连我的话也不听!” 又低头看了看纪源,漂亮的眼睛里,有星空浩瀚:“今天发了疯似的跑出来,原来是要找这小子!难不成他就是你原来的主人?” 她回想起在狮驼城里的拍卖行,一眼就看中了这头有蛟龙血脉,似妖魔一般的乌魔鳞马。后面花重金买下,凭借自己一身武功,才堪堪将其降服。 “小子!你是什么人?你如果要钱,多少我都可以付给你!不过,要是你想和我争抢这头马儿......” 女子的眼睛里,猛地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好像星光一样的剑芒。 纪源无动于衷,只顾着伸手抚摸乌魔鳞马,气得女子从马上飞身下来。 她清叱道:“本姑娘在和你讲话!你难道没听到吗?”一把揪住纪源的衣服,把他凌空提了起来,这才发现纪源有些古怪:“这小子双眼无神,好像魂游天外,难不成是个傻子?” 女子本想一脚踢开纪源,驱赶乌魔鳞马离开。 奈何乌魔鳞马长啸连连,四条腿跟灌了铅,扎进了地底一般,不肯离去。 无可奈何,她只能让纪源乘马,自己徒步跟随,心中苦恼:“我堂堂云家大小姐,在这狮驼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给别人做过马夫?” 这位云家大小姐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在乌魔鳞马的屁股上。 乌魔鳞马嘶鸣一声,四体翻飞,如腾云驾雾一般,冲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女子惊呼一声,连忙催动身法,在皎洁月光下,飞身追赶着那疾驰的一人一马。 ...... 等女子离去,那些千佛寺的佃户眼前,星空一下模糊消失。明月依旧在天,群星也归于原处,并没有坠入人间。 原来刚刚地情景,都是一场幻觉。 ...... 纪源晒着月光,皮肤白皙,好像琉璃一般。 此刻,他终于从金刚、胎藏之境醒转,却发现自己正在马上颠簸,胯下居然是莽角的乌魔鳞马! 他以心念沟通莽角,知道了事情原委,回头看了看山野之间,追逐自己的美丽女子。 纪源按住乌魔鳞马,停下来等待。 几个呼吸之间,那美丽女子好似惊鸿一般飘然而至,额头微微见汗,好像一颗颗剔透的水晶。 女子微微喘息,一对漂亮的眼睛看着纪源,好像就要把他拽下来,暴打一顿。 纪源赶紧从马上下来,开口说道:“云大小姐!我不会和你争抢这匹马儿!我只愿给你做马夫,替你照料它的饮食起居!” 女子双手环抱胸前,睥睨地看着纪源,眼神之中充满了怀疑。 片刻之后,她翻身上马,就要离开时,回头娇喝一声:“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你不是要替我养马,还不快跟上来!” 纪源嘿嘿一笑,快步跟上,心中想的却是:“这女孩的云字,不知道和云天鹏的云字,有什么关联......” ..... 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城西的一处巨大庄园。 “飞云庄?” 纪源望着着眼前灯火照耀,如山一般连绵的飞云庄,足足有几百亩方圆。 “只有富甲一方的大地主,才有这样的大手笔罢!” 女子发现纪源惊讶的表情,脸上很是得意:“我们飞云庄,财富无数。每年到乡下催租子地长随、账房,有数百人。再加上庄丁、护院,还有奴仆、长随、长工,差不多有一千几百人。” 纪源牵着乌魔鳞马,边走边看。 不远处有一座假山,上面竖起一栋钟楼。一尊巨大的铜钟悬于其上,也许有上万斤重。 整片飞云庄的土地,落在铜钟之下,好像被镇压的感觉,全部凝成一块,散发着厚重、养育的气息。 女子向纪源解释道:“这是庄里的“警钟”,以铜、铁混铸,重逾万斤。若有什么大事发生,只要连续敲击,声音可以传出几十里开外。” 纪源知道,这种“警钟”铸造起来花费巨大,只有那种富可敌国的大地主,还有那些流传千年的大寺庙,为了防止土匪,兵灾,还有流民才会铸造。 这时,一名锦衣玉服的年轻公子哥从庄内迎出来,高声呼唤道:“表妹!这么晚,你跑哪里去了!” 他猛然看到女子身边的纪源,眼中爆发出阴森森的冷光。 一想到孤男寡女,深夜独处,那公子哥顿时怒火中烧:“哪里来的畜生,也敢和表妹靠的这么近?” 纪源顿时觉得无语,这都和女子隔了五六步,却被那公子哥喊出了肌肤之亲的感觉。 那公子哥伸身上散发出张狂、霸道,还有强烈的占有欲,好像视一切为己物,旁人看都不许看一眼! 他纵身一跃,如老鹰抓兔子似的,五指一张,凶狠扣住纪源的肩膀,咬牙切齿。 那女子大惊失色,知道那公子哥的狠毒、强悍。以为纪源瘦弱,身上没半点气力,生怕纪源的手臂被他撕裂。 “不可!” 她疾呼一声,一指点在公子哥的手腕上。 那公子哥手臂一麻,惊讶地看了一眼女子,再看纪源时,眼中绿油油的,嫉妒、狠毒之色更浓。 纪源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有来有回,好像演戏一样,心中无奈至极。 “无妄之灾?” 第四十一章 神魂杀人 飞云庄中亭台楼阁无数,假山叠石,湖水松涛,都笼罩在明月之中,一派仙家气象。 云家大小姐凌空一指,身子修长,好似仙鹤展翅,滑翔起来。全身力量灵动、刚劲,凝于一点,仿佛剑击之术,闪电般点住公子哥的手腕。 只这一下,那公子哥浑身轻微颤抖,仿佛触电一般,筋软力麻,险些跌倒在地。 她把眼睛一瞪,一身鹅黄色的衣服,星光点点,好像身披彩衣,是天上的星君转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威严。 “表哥,这是我带回来的人,你最好不要找他的麻烦!”她摆了摆手,眼中十分的嫌弃、厌恶,示意公子哥退后。 公子哥脸色一变,涨得如猪肝一般。他把拳头藏在宽宽的袖袍里,握得指节发白,似乎在拼命压制心中的怒火:“好!既是如此,我自然是不会为难一个下人!” 云家大小姐点点头,再不看那公子哥一眼,带着纪源和乌魔鳞马,与他擦肩而过。 公子哥望着二人离去,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涌现出强烈的屈辱、愤怒,还有仇恨:“好你个云珞缨!迟早有一天,我会拥有你云家的一切,包括你!到时,你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女,不知被我日夜凌辱之后,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矜持?” 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气流,然后以古怪的轨迹运转,在胸腹之间发出雷鸣的声音,好像凭借一股恨意,不断激发身体的潜力。 “仇恨是这天地间最强横、最持久的力量,我修炼的这种神秘魔功,就是将心中的恨意转化为力量。再借由力量肆意掠夺,占有一切,使得自我心念通达,力量也越来越强!” 他的目光里不停酝酿着,赤裸裸的残忍,自私自利如邪魔一般:“虽然暂时还动不了云珞缨,可那个小子,我是非杀不可!” ...... 云珞缨喊来管家,将纪源交由他安排,搬进了庄子东边的一间小院子。 院子里干净整洁,角落里有口石头垒起来的水井。井口一米见方,下面井水清凉,倒映着天上的云彩星月。 纪源走进卧房,发现里面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屋子里还点着熏香,散发出淡雅的香味。 “这么大的院子,居然只有我一个人居住?看来替云家大小姐养马,当真是件好差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居住过的破烂山神庙,甚至狮驼城里的客栈,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听说孙猴子成佛之前,也给人养过马,嘿嘿......” 他翻身躺在铺好的被褥上,温暖柔软,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精神和肉体的巨大痛苦,整个人舒服的发出呻吟。 只不过片刻后,纪源望着屋顶,心神再度紧绷起来。 “我来这,不是来给人养马的!” 他耐心地等待着,静静等到三更天,漆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这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候。 纪源正准备起身,突然听见房门被风吹得门哗哗作响! 这风声并不寻常,呼呼作响,如鬼哭神嚎一般,冰冷刺骨,屋内的温度瞬间下降。 月光从窗户里面照射进来,地面如霜一般,隐隐能看间一条条扭曲的黑影,好像是毒蛇,又好像是人在地上爬,要挣扎起来! 纪源感觉心神之中,好像蒙上了灰尘,却不是很在意。 他有一身擒龙掷象的伏魔神通,能断金刚,又经历了胎藏世界的轮回之苦,精神坚韧无比。 哪里会惧怕着种小场面? “有趣的妖法!好像是迷惑人心,惊吓神魂的法术?” ...... 与此同时,飞云庄的一座木质阁楼里,幽深静谧,弥漫着红木的香气。 阁楼里一尊白玉雕琢成炉子,里面插着三柱指头粗,二寸来长的地香。 香火点燃之后,冒出淡淡的青色烟雾,好像一团团清晨的光雾,幻化出无数龙虎、鹤形! 这是香火似乎有安定神魂,使人神清气爽,心思纯净的功效。 香炉前,正是云珞缨的表哥,那位霸道、充满占有欲的公子哥。 他燃起三柱香,在嘴里吞吐烟雾,周身居然隐隐约约有点点妖异的黑气缭绕,如狼烟一般,围绕周身旋转。 逐渐凝聚成无数夜叉、罗刹.....凶神恶煞,越来越多,直至如黑色的云海、波涛,汹涌澎湃,像是一道道利箭激射出去。 这些歹毒的黑气,无一例外,全部钻入了纪源的房中。 公子哥猛地睁开眼睛,抖了都抖袖子,发出残忍的笑声:“这摄魂香有凝聚恶念,隔空伤人神魂的妙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 传闻,神魂受损伤,比身体受损要凶险十倍! 神魂受损之人,整日都会昏昏沉沉,精神不振。 时间一场,会变得恍惚、神智错乱,甚至疯疯癫癫!到了最后,油尽灯枯,魂飞魄散。 肉身受伤尚有药石可医,神魂无形无质,却是无药可医! 公子哥站起身来,看到飞云庄东边,一出小院上黑气翻滚,无数夜叉、罗刹、饿鬼聚集,鬼哭神嚎。 “我就是要这小子变成白痴、魂飞魄散!表妹,你又能那我怎么办?” 他放声大笑,身子前俯后仰,好像一只巨大的夜枭。 第四十二章 生死轮转 (抱歉!昨天又少传了内容,修改要等审核,为了不影响阅读,先凑在这里了!) 纪源看着地上黑气咕嘟嘟地冒出来,幻化成许许多多的夜叉、罗刹,满嘴的獠牙利齿,青黑色铜皮铁骨,挥舞着钢锯、铁叉,扑上来要将自己分尸。 一瞬间,他居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好像是被噩梦镇住了,就算知道眼前的是幻觉、假象,可就是醒不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勾起了我神魂之中的阴魔!” 肉身是阳,是真实! 灵魂是阴,是虚幻! 胎境锻炼肉身,强壮血气阳刚,用来滋养神魂。 二者结合诞生法力,便是突破到神游太虚,仙人境界的第一步! 有了法力,进一步充实神魂,洗涤其中的阴气,逐渐变得如真实一般,坚固纯阳,可以干涉物质! 而这神魂之中的阴气,是人心中的魔头,非同小可! 神魂中的阴气集聚,会变化作心魔,能够破坏神魂。 正所谓,外魔易辟,心魔难祛。道行越高,魔性也越强。 就好像白龙这样的大神通者,陷入心魔之中,差点也要万劫不复。 纪源冷静下来。 他有凝聚金刚曼陀罗胎藏世界的经历,立刻催动金刚般若之力,令神魂变得锋利、坚固,大放光明。 口中发出一声凤鸣,一不朽与神性的力量,如一团火焰袈裟披在神魂之上。 纪源神魂坚固,居然如真人一样,身披火焰袈裟,散发出坐镇中央,千百世如弹指之间的浩瀚气息。 这似乎才是一尊真正的大日如来! ------------ 纪源的神魂猛烈膨胀,好像吞服了什么虎狼之药,瞬间充满了力量,竟然变化成一个小人,从身体里跳了出来! 神魂化作的小人,面目清晰,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金光,锋利坚固,仿佛能断一切。 与此同时,纪源的肉身当中,一团火焰飞腾出来。透出阵阵凤凰清亮的鸣叫,为神魂化作的小人,披上烈日一样的火焰袈裟。 金光、火焰,瞬间就把满屋子的夜叉、罗刹,蒸发得干干净净。 顷刻间万籁俱寂,雪白月光照射进来,屋子里一片明亮,宁静安详。 纪源的神魂,静静悬在虚空之中,好像一尊金色的佛陀,坐镇中央,散发出无量的火焰、光辉。 他睁开双眼,神魂回归肉身,心中无数奇妙的经文流淌,神情中有说不出的沧桑,恍惚弹指一挥间,经历了千百世轮回。 一股纯阳的意味,从纪源的神魂之中透出,旋即再度回归肉身。 “嗡!” 神魂与肉身结合,发出一抹如太阳般的淡淡金光,光明温暖。 “呼......” 纪源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丹田之中,金色的法力水滴,如细雨一样落下,汇聚成小溪,缓缓旋转起来,似乎要变化成一个金色的球体。 “只要继续磨灭神魂之中的阴气,炼化成纯阳,就可以将一身法力转化为真气!” 法力无形有质,催动起来,只能感觉到茫茫大力,摧枯拉朽。 真气则更胜在一个“真”字,坚实、坚韧,蕴含阴阳变化,可以看得见、摸得着。 等真气雄厚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变化万物,以假乱真! “可惜了!不知道九息服气后续的炼法是什么,和我胡乱揣摩出来的星辰寂灭之道相比,又是如何?” 纪源突破到神游太虚之境后,根本没有粉碎宇宙力量、意志的手段。 完全是靠从莽角身上领悟到,模拟星辰寿命耗尽,粉碎、爆炸的方式,才能转化法力。 “我这野路子,不知到后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 经过一段小插曲,纪源溜出房门,偷偷潜伏进迷宫一样的飞云庄。 他站在一处制高点,正是先前见过,悬挂万斤大钟的塔楼。 纪源上将法力灌注双眼,眼中立刻浮现出一片黑暗的大地,有无数人的气息,或强或弱,有的微弱如萤火,有的炽盛如火炉...... “那是!” 纪源忽然发现三股强悍的气息,团团簇簇,如烈日火焰的光芒! 这些气息,都是人身上的强大气血,带着凶猛的阳刚之气,虽然被皮肤、血肉包裹住,仍旧能透射出来,冲天而起。 这种三股血气中,有一股隐隐带着星光和香气,多半云珞缨的住处。 另一股是从一座木质的阁楼里散发出来,霸道、歹毒,如同一团魔影,当中还纠缠着黑气,好像环绕着许多夜叉、罗刹。 纪源心中立刻明白,就是此人利用阴魔,想要损害自己的神魂:“原来是云珞缨的好表哥!当真是好汉不留隔夜仇啊!” 纪源摇摇头,再去探查最后一股气息,好像是在飞云庄后山,一处宽阔的演武场上。 他运足目力,看清那座宽阔的演武场,方圆足有千余步,后面就是一条水声滔滔的大河。 “是谁在演练武功?竟然比云珞缨的气息还要强横!” 只见演武场中热浪滚滚,有一个火焰飘飞,全身闪耀的光人! 此人动作快如闪电,力量极大,拳脚震荡空间之际,一缕缕星月光华垂落,注入身躯。 灼热的气息,好像要点燃大火,可以把钢铁烧得通红,超越人体极限,根本不像血肉之躯! 纪源从钟楼上飞身落下,好像张开了翅膀,和飞鸟一样漂浮起来,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就是法力渐渐转化为真气,变化万千的妙用! 纪源收起法力,无声无息地降落在演武场附近。 此刻,他更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阳刚血气,简直横扫四方,充塞了这方宽阔的演武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头戴紫金冠,脸上红光映照,不停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好像是一尊永远不会疲倦的巨人。 他手臂弯曲,拳法挥击,撕裂出一道道弧线,好像不断在推动着一只巨大的轮子。 巨轮旋转,伴随着手臂晃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直至演武场上层层叠叠,全都是如轮一般的拳印,好似日升月落,昼夜轮转,爆发出切割金铁的声音。 纪源暗暗咋舌:“好凶猛的拳法!” 中年男子突然停下来,眼睛里精光四射,不停在周围扫来扫去。 纪源心中一惊,把身子潜伏得更远:“难道发现我了?” 这时,十几个身穿铁甲的人,围着中年男子绕上了演武场。 他们拔出腰间雪亮的长刀,在黑夜里好像一条粗大电蟒,从脚下提上来,缠绕周身。 “杀!” 一声震天的吼叫,从这十几人口中一起爆发,音波如狂风,似乎带着一股从骨头里发出来的穿透力。 这都是胎境三重,把力量练进骨头,单独都能够以一敌十的高手! 刀光晃动,如一条条交错的粗大电蟒,将中年男子笼罩的密不透风。 中年男子这时候动了,几乎在一息之间,所有人都中了他一记手肘、拳头。 然后好像是割麦子一般,十几人立刻倒在地上,一点气息也没有,仿佛被什么吞噬了生命力。 而中年男子静静站立在演武场中央,身体里的气息沸腾,好像在各个穴窍之中,如轮旋转。 纪源冥冥之中能看到,中年男子似乎吞下了一剂大补药,强悍的气血再度暴涨,隐隐有百川入海,突破到大脑之中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头,回忆着中年男子转动巨轮,抽取生机的手段:“这不像是被人围杀,反而更像是杀人练功,吞噬他人的生命力,强壮自身!” 生死轮转,你死我活! 纪源觉得心中一阵不舒畅,似乎就要忍不住上去暴打那名中年男子。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子往演武场东南角走去。随后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黑暗中有机括运转的巨大响声。 演武场背后的大河里,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声,好像有巨大的怪兽在底下汲水。 中年男子转身跳入其中,一瞬间消失不见。 纪源赶紧现身追上去,却发现眼前只有一条滔滔大河,永远奔涌向前,根本不知道流向何方。 他站在河边,细细思考着:“若我跳下去,根本不知道被河水冲到何处去!我得找到那人刚刚按的机关,才能知道河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第四十三章 鬼神 大河滔滔,蜿蜒着流向远方,好像一条巨大的黑龙,盘踞在大地之上,滚滚咆哮。 夜色中,纪源转回演武场,想要去查看那些尸首。 只见十几名身着铁甲的人,直挺挺地倒在演武场的水磨青砖上,一点气息也没有,好像一具具被吸干生命力的人蛹。 “这些人全身干瘪,只剩一层皮肤包裹着骨头,好像被吸干了一样!” 纪源觉得触目惊心,脑中浮现出中年男子推动巨轮,运转生死的拳法。 “此人的行事风格,狠毒霸道,漠视一切,只怕是自比为奴役天地的众神!” 这时,几名小厮打扮的人,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 纪源身躯一动,如幻影一般,躲藏起来,暗中观察着他们搬运尸体。 这些人用麻袋把十几具轻飘飘的尸体装了,居然朝着飞云庄里走去。 “他们竟然不把尸体抛弃,反而要运回庄子里,难不成这些尸体还有什么用处?” 纪源一路尾随,跟着他们来到一座木质的阁楼外。 这座阁楼幽深静谧,修建在一片竹林之中,微风吹动,楼中弥漫的红木香气,飘然而出。 “表少爷!我们来给您送制香的材料了。” 他们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好像那位表少爷是什么吃人的妖怪,生怕丢了小命。 阁楼之中,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慢悠悠走出来。他微微点头,有意向朝庄内东边的一间小院眺望,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心情大好。 纪源躲在阁楼顶上,目光一凝:“原来是他!” 随后,那公子哥示意下人们把装着尸体的袋子运进去。 这些人轻车熟路,从一道暗门进入,阁楼底下有一间密室。 密室幽暗深邃,有微弱的火光,照出墙壁灰褐如铁一样的颜色,上面画着一道道狰狞锋利,如龙蛇蜿蜒的血红符箓。 在密室的中央,一捧幽蓝色的火堆徐徐燃烧,上面架着一尊巨大的石鼎,花纹模糊,好像被岁月风化腐蚀,古朴而神秘。 公子哥命人踩着梯子上去,将十几具尸体,一股脑统统倾倒进去。 等做完这些事情,他又屏退众人,自己飞身跳上石鼎边缘,举起一只一人多高的石杵,重重地砸了起来。 “咯吱!” 这些尸体生前都是胎境练骨的高手,骨骼坚硬如铁,此刻被石杵碾磨,发出金铁摩擦的刺耳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密室中,如同一声声尖啸。 公子哥抱着石杵来回撞击,地下幽蓝色的鬼火晃动,升起一张张鬼脸一样的光焰。 鼎中的尸骨,几乎全部化成一枚枚颗粒分明,如金石一般的粉末。 他用力地嗅了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尸体生前越强,上面凝聚的杀气、怨念也越强,制出来的摄魂香效果也越好!” 公子哥跳下石鼎,往火堆里投入一把黑黢黢的泥巴:“舅舅生死轮转的功夫竟然增长的这种地步,一次能够吞得下十三名炼骨高手的生机,只怕不日就要跨入神游太虚的仙人境界!” 那团黑黢黢的泥巴,好像血肉蠕动,在幽蓝色的火焰里剧烈燃烧,发出鬼哭神嚎的声音! 一时间,整座密室变得蓝汪汪,四处都是飞腾的鬼脸,好像一团团火焰,刮到了墙壁上,激发出一道道血红的符箓,被狠狠弹回来。 原来这个密室,是在地下挖出一个奇特的孤形,是用特殊的钢材打造,可以让热力、气流回旋,散发不出去。 再配合墙上的符箓,将尸体中的杀气和怨念锁住,制成伤人神魂的迷香。 公子哥披散长发,在火光照耀中念咒,表情逐渐亢奋,好像一尊恐怖的魔头。 “炼鬼化神,护我真魂!恨天恨地,唯我独尊!” 鬼哭神嚎的声音如海啸爆发,一团团鬼火乱转,爆发出碧磷磷,如血玉的颜色。 空气中,一股猛烈的硫磺、火焰,还有地狱的死亡气息传递出来,团团旋转,分成了两股。 一股向石鼎内凶狠地砸下,另一股则钻进了公子哥的身体。 只听公子哥浑身上下,爆发出一阵极度舒适的呻吟,好像飘飘欲仙,一瞬间成就了所有的愿望。 他眼中也泛起碧磷磷,如鬼火一样的光泽,气息阴森,好似一尊来自冥界的鬼神。 “摄魂香隔空杀人,无影无踪,是赤裸裸的鬼神之力,用来恫吓世人,再好不过!” 普通人最怕鬼神,往往迷信梦中恐怖,以为是预示的凶兆,就会进庙烧香,祈求神佛替自己消化灾难。 公子哥心中酝酿,脸上表情精彩:“我虚无痕从不相信任何人,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真实的!迟早有一天,我要凭我一己之人,建立鬼神之道,独占信仰,凝聚成神灵!” 纪源藏身在阁楼上方,脑后神灵光圈闪耀,好像一面镜子,倒映出密室中,碧火磷磷的恐怖景象:“原来也是个想要蛊惑世人,聚集信仰的疯子!” 他跳下阁楼,几个纵身返回了自己的小院,终于可以歇息片刻:“一个杀活人练功,一个用尸骨炼鬼,确实是太像云天鹏的风格了!这个飞云庄,必定和那鸟人有莫大的关系!” 纪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那鸟人到底隐藏在何处,居然连一点影子都没显现出来,城中更是半点痕迹都没有!” “也不知道人参果还坚持得了多久。” “还有聂盘、莽虎、一溜烟......” 他心情有些烦躁,打算先找出演武场的机关,看一看那条大河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 第二天清早,纪源还在睡梦中,就听见房门一脚被人踹开,发出“哐”一声巨响! “臭小子!马都醒来了,你还在睡觉,我要你来究竟是养马,还是养你?” 一声清丽的娇叱,刺入纪源耳朵里,好像炸了道惊雷。 纪源“噔”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柔柔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云珞缨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乌魔鳞马巨大的脑袋也跟着探了进来。 “大小姐息怒!我这就起来,替您把马喂了,再带它溜几圈,消消食!” 纪源赶忙赔上笑脸,思考着怎么支开云珞缨,再去打探演武场的机关。 云珞缨柳眉倒竖,越看纪源,心中越是不爽,气愤乌魔鳞马这种神物,怎么会跟随这样的惫懒货色。 她冷哼一声,光洁的脸上透出丰盈的红晕,显得青春动人:“不用了!今天我要骑马出城打猎,你一块跟过来!” 纪源刚想开口拒绝,便看见云珞缨冰冷的眼神,还有手中扬起的马鞭。 他叹了口气,也怕露出什么马脚,坏了大事:“大小姐!既然是陪您出城狩猎,那我的马在哪里?” 云珞缨露出坏坏的笑容,扔出一条粗绳,将纪源捆了个结实,而后驾驭乌魔鳞马绝尘而起:“你的腿不就是现成的马?” 纪源被巨力拽动,整个人飞了起来,嘴里灌进汹涌的冷风:“我@%#” 乌魔鳞马一路拖着纪源,飞奔如电,背上传来少女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情景正巧被走出阁楼的虚无痕看见,发现纪源被黑龙一样的大马拖行,在地上发出生龙活虎的叫唤声。 虚无痕脸色大变,心中又惊又怒:“怎么可能!这小畜牲竟然没死!” 他望着云珞缨远去的身影,拳头攒得发白:“云珞缨,难道是你护住了那小子!好,实在是好!我看你能保他几时!” 第四十四章 雷劫 乌魔鳞马高大威猛,如巨兽一般,身上地线条流畅、硬朗,奔跑之间,筋肉高高鼓起,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还带有一种龙的威严。 云珞缨耳边风声虎虎,几个呼吸之间,就要驾马跑出飞云庄:“马儿,不知你这便宜主人受不受得了!” 乌魔鳞马打个响鼻,黑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人的狡黠。 它猛烈发力,巨大的身躯跳跃,从地上高高纵起,好像天龙升腾。 一下越过几人高的门户、院墙,冲到到了飞云庄外的大路上。 云珞缨咯咯直笑,看见纪源被绳子拴住,如风筝一样飘在天上。 ...... 纪源被云珞缨骑马拖行,一路烟尘滚滚,来到狮驼城外,南山的一处猎场当中。 “可恶啊!把老子扔在这里就走,只是想整治我吗?” 纪源环顾四周的崇山峻岭,生长着茂密的植物,有一股蛮荒原始,充满自然气息的味道。 “奇怪啊!这里的景象和先前路上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他不禁有些疑惑,觉得八百里狮驼岭和这狮驼国之间,好像两个断层,只是被某种力量连接到了一起。 纪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头顶是一条从山顶流下的瀑布,奔腾冲击,如银河闪耀,垂落九天,撞击在两旁的岩石之上,“哗啦啦”碎成漫天玉屑。 他蹲在瀑布下的水潭边洗脸,忽然听到脑后恶风不善,还带着一阵“嘶嘶嘶嘶”的声音! 纪源猛地转头,就看见一条水缸粗细的大蛇,足足有七八长,吐着猩红色的信子,如炮火弹射,飞快扑过来。 “没想到陪云珞缨打猎,先被盯上的居然是我!” 他往前一跃,足踏碧波,“蹬蹬蹬”走到水面上去,好像飞行一般。 大蛇扑空,马上盘成小山一般的蛇阵,两颗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散发着凶光,对着纪源虎视眈眈。 纪源轻轻“咦”了一声,发觉这头大蛇顶上似有妖气凝聚,满身巴掌大的鳞片,花花绿绿,如剧毒一般,叫人直欲呕吐。 “难道快要成精了?” 大蛇摆动脑袋,猛咬过来,空气里发出“刷刷”的声音,快如高手击剑,携带浓稠的腥臭之气,洞穿撕裂。 纪源不敢掉以轻心,心想以此蛇的力量,谁说不能吞下大象?! 他脚下轻点,如凌波微步,向四处挪移,避开了大蛇一次次的扑咬。 大蛇见咬不中纪源,立即一头扎进面前的深潭,溅起一蓬蓬的水花。 纪源低头一看,巨大的黑影在水中游曳,好像蛟龙一般:“这家伙竟然会控水,是不是快化龙了,水增添了它的力量!” 他感觉脚下的潭水里,爆发出狂暴的吸力,好像漩涡一般。 天上突然乌云密布,好像有金色的雷光,在里面滚来滚去,应和着山顶奔腾的瀑布,一时间雷声、水声,滚滚如天威浩荡! 砰! 一道金色的雷光从天而降,摧枯拉朽,狠狠劈向纪源,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纪源向上挥出一拳,直接硬抗雷击,震荡传导,扬起漫天金色的雷屑,如爆散的铁花一般。 “莫非是想利用我渡劫?!” 看着天上乌云越来越浓,声势浩大,愈发强盛的雷霆,不停地在其中酝酿。 “轰!” 又一道雷光落下,比先前更粗壮,金光璀璨,隐隐呈龙蛇的影子。 纪源一下站得笔直,好像一把利剑、一杆长枪,完全暴露在雷霆之中。 “给我散开!” 他暴喝一声,如猛虎啸动风云,引导雷霆顺着他的身子,钻进脚下的潭水中,化作一条条金色的电蛇游动,在水中散开,发出“滋滋”的声音。 大蛇被电流刺激,“轰隆”一下从水里窜出来,蒸发出大片的烟雾、水汽,身子砸在地上乱滚。 它发出痛苦的嘶鸣,疯狂甩动尾巴,溅起无数碎石、木屑。 “听说野兽修炼,比人凶险不知千万倍!就好比是成精之时,要度过雷劫!” 纪源自己逃荒的时候,曾见过一株大槐树,里面树洞空旷,大如房屋。 那时,他和一群人在树洞里避雨,等到第二天起来,竟然发现有几人变成了干尸,全身血液被吸干。 没过多久,天上突然乌云密布,雷霆大作,一道明煌煌的闪电劈下,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树洞里传来烧焦的味道,一条蟒蛇大小的蜈蚣,从众人头顶轰然掉落。 活下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后怕。 大槐树里,竟然有蜈蚣就要成精! 约莫是吸饱了活人的血液,邪气凝聚,引发了天上的雷霆。 当时,他们犹豫了一阵,终究是怕饿肚子,居然饱餐了一顿蜈蚣肉。 人群中还有识货的,偷偷敲开大蜈蚣的脑壳,被纪源看见。 那人取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纪源现在回忆起来,猜测那可能是蜈蚣吞噬活人、天地精华,凝结出来的妖丹,心中可惜不是自己得到。 他回过神来,发现天上乌云卷积,雷光一道一道,接连劈中大蛇,一共足足九下! 炽烈的雷光之中,有一道苍老的影子,一闪而过,随后化为灰飞。 天上乌云渐渐散去,混乱的气机逐渐平息,虚空澄净,荡漾着一股生命的气息。 纪源似乎感受到了雷霆毁灭创造,生生不息的玄妙意境,心中也动了渡过雷劫的想法。 他摇了摇头,驱散了脑海里荒唐的想法:“雷霆之力,至刚至阳,足以毁灭万物!我只受了两道,身躯就有一种撕裂、焚烧的感觉。再来几下,只怕要被劈成灰烬!” 纪源转头去看盘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蛇。 大蛇浑身焦黑如碳,鳞片也脱落下来,里面散发出强烈的肉香。 他无奈一笑,就要劈开大蛇的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结出妖丹:“小蛇啊小蛇!你既然想借我的力量渡过雷劫,也该想过会身死人手!” …… 与此同时,有一匹黑龙般的骏马,屹立在山顶之上。 这匹骏马满身鳞甲,反射着阳光,乌溜溜如玄铁,从山顶一跃而下,天马行空。 马背上有一位满身星光的女子,玲珑剔透,似无瑕美玉,两颊晕着淡淡的血色。 此女正是云珞缨! 她乘风而来,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风采卓然,仿佛天人下凡:“我就知道你隐藏了什么!” 云珞缨已经把纪源与大蛇搏杀,硬抗雷霆的情形,看了个分明,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亏我先前还看走眼,还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云珞缨驾驭乌魔鳞马,踏着飞流而下。 她的双目里射出两道星光,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小贼!你混入我飞云庄,究竟意欲何为?!” 第四十五章 世界分裂 云珞缨纵马飞奔而来,气势如虹,好像在千军万马当中,冲锋陷阵的猛将。 纪源暗叫不好,刚刚天上雷劫酝酿,蒙蔽了气机,竟然没发现云珞缨就在山上看着! “既然被发现了,干脆直接逼问好了!” 他眼睛一转,当即下定决心,催动起不朽元神。 纪源脑后一轮金光闪烁,丹田中法力燃烧,在虚空中凝聚出莽角的形体。 此刻,莽角借助纪源的法力,暂时拥有了身躯! 他浑身散发出璀璨的金光,充满了血肉的质感,额头上像是要长出角来。 莽角发出欢快的呼啸,身上涌出一股,如上古战神一般的强悍意志,仿佛压抑许久,终于可以战天斗地,宣泄力量! 他摩拳擦掌,朝乌魔鳞马招手,喊了声:“小黑!还不快过来!” 乌魔鳞马发出欢快的嘶鸣声,硬生生停止住躯体,全身大块的肌肉,崩得如钢铁一般。 云珞缨大惊,虽然也猜中乌魔鳞马会反水,却没想到纪源好像会分身术,凭空变出一个活人。 她一拍马背,身上香风展动,跳跃起来,周身隐隐约约有点点星光,如碎钻一般落下。 “众星旋转!” 星光围绕着云珞缨周身旋转,越来越多,逐渐凝聚成了一条星辰的罡风、气流,闪耀明亮,如潮汐一般汹涌,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云珞缨双手一撑,地上尘埃飞舞,结成一个巨大的蛋壳,将凶猛的冲击力全部化解。 “脚踏七星!” 她一步踏出,好像黑夜里闪出几颗寒星。 云珞缨全身运劲,仿佛星辰运转的轨迹,抢占空间,“唰唰唰”连踩七步,如群星连成一片,爆起一脚,直取纪源! 她丝毫不管莽角,只逮住纪源,好似不死不休! 莽角冷哼一声,最想打架的时候,却被人无视。他身子一动,就要挡在纪源面前。 纪源见云珞缨凶悍,似乎想要和自己捉对厮杀,也回应道:“莽角!你带小黑先走!” 莽角哀怨地看了一眼纪源,让开道路,径直走向乌魔鳞马。 云珞缨微微一笑,再次发劲,腿力撕裂空气,发出了一种裂帛的声音,钢铁都要被炸烂。 纪源不闪不避,脚下扎根,如一株参天大树,气势巍峨,根系虬扎在岩石之中,岿然不动。 云珞缨一脚扎在纪源胸口,瞬间觉得仿佛踢在了金刚石上,脚掌微微有些肿胀。 “哎呀!” 她脚上吃痛,冷不丁地抽了口冷气,愤怒之余,竟还有些委屈。 砰! 云珞缨发狠,朝着纪源再次踢出十几脚。 顿时虚空中,腿影翻飞,像是无数利刃斧头,狠狠的劈了上去,想把纪源拦腰、拦头劈断! “从小到大,还没有我打不服的人!” 云珞缨秀目含嗔,不顾脚上疼痛,连连进攻,好像不把纪源打倒,根本不会罢休。 纪源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了力气,躲避起来:“大小姐!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 瀑布之下,一汪深潭清澈,好像一块明亮的镜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珞缨坐在地上,不停地揉着腿。 她看纪源的眼神,好像是要吃人! 纪源尴尬地站在旁边,还在思考,要怎么问她飞云庄里,有人杀人练功的事。 “喂!你打架输了,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云珞缨眼睛一瞪,耳朵里好像要冒出火来,猛地跳起来:“再来打过!” 纪源赶忙摆摆手:“好好好!大小姐,是我打不过你!” 云珞缨眉头一皱,紧咬着牙齿,心中思考着什么:“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不过……” 纪源耳朵一竖,急切地追问道:“不过什么?” 云珞缨双手环抱胸前,终于理顺情绪。 她修炼武道,勇猛精进,也不是什么小家碧玉,遇到挫折就又哭又闹。 刚刚的失态,也不过是自己心气高傲,一时没法接受有同龄人比自己更强。 云珞缨似乎经历了沉淀,眼中光芒收敛,变得深沉,好像星辰上升,遁入了更遥远的时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炼的!我要你助我突破胎境,成就神游太虚的仙人境界!” 纪源没想到,云珞缨居然会提这样的要求:“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又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帮你!” 云珞缨目光灼灼,到这一种强悍的穿透力:“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管你到飞云庄来想要干嘛!只要你能助我突破胎境,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纪源愣了一愣,露出古怪的眼神:“任何要求吗?” 云珞缨直视纪源的眼睛,走到他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哦?你有什么想法吗?” 纪源脸上吹来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不知是脸上,还是心上,居然有些痒痒的。 他慌张地退了几步,脸刷一下红了,头顶都快要冒烟。 云珞缨睁大眼睛,笑得花枝乱颤,也算是找回了场子。 这时,密林深处传来莽角的声音。 “纪源!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纪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本苍茫的山林,居然变成了丛林。 地面树叶极厚,散出了腐烂的气息,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毒虫蝎子,还有人头大小的蚊子、蚂蟥,满地都是。 丛林之中,无数枝蔓生长,密密麻麻的树叶,连天都遮住了。 纪源飞奔而去,迫切想知道莽角和乌魔鳞马出了什么事。 他一头扎进丛林,就看见一片腐烂、湿热的大地,四面涌出了一团团五颜六色,蘑菇形状的烟云,稍微一闻这种味道,就头晕目眩。 “这腐烂的湿地、剧毒瘴气,先前应该没有吧。” 在纪源的记忆中,只有南疆之地,才有湿热的丛林、瘴气,险恶非常。 纪源看见眼前的景象,立刻就感觉到,就算再强横的体魄,一旦进入其中,也要被无穷无尽的毒虫骚扰,瘴气弥漫,变得虚弱。 而在一片瘴气弥漫当中,还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好像蕴藏着什么奇迹珍贵的药材,宝石,金矿,引人入胜。 第四十六章 真假 “这是怎么回事?” 眨眼间,充满毒气、宝物的丛林里,枯荣交替,居然变成光秃秃的平原! 春华秋实,刹那芳华。 这一刻,纪源仿佛能够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像是日月在飞旋,加速世间的一切!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这句话描绘的意境!” 他仿佛看见了大河奔腾不息,不舍昼夜,艰难地汇入大海。 在这期间,平原缓缓上升,耸立成高山,大地不断开裂,变化为峡谷……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无外乎如此! 一段段奇异景像,不停轮转、变幻,空间支离破碎,好像无数块镜子拼凑,布满了漆黑的边界、裂痕,泄露出毁灭的气息。 “这里的空间好像变得不稳定,随时都要覆灭!难不成狮驼岭和狮驼国,二者真是被人运用法力神通,开辟出来的小世界!” 纪源神情凝重,努力寻找着莽角和乌魔鳞马的身影,却看到了地震、火山……沙石、泥土融化成岩浆。 整个大地都在肆意发泄怒火,仿佛野兽剧烈运动。 “难不成掉进空间缝隙里去了?!”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一道道漆黑交错,如镜子一般的裂痕,心中不寒而栗。 “空间裂隙里,好像有东西在不停地爆炸着,震荡着,粉碎一切!如果掉进去的话,直接就要化为烟尘!” 纪源隐隐约约,在爆炸震荡之中看见,好像门户一样,连接着无数莫名世界的缝隙。 感受着这样的气息,脑后的不朽元神闪烁,好像要将其牢牢铭记下来! “这层层叠叠的空间,好像无穷世界,如同金刚曼陀罗胎藏结界一般!” 他不禁再次怀疑到,这里就是有人创造出来,游离在大千世界之外的小千世界! 据说,无量小千世界成中千世界,无量中千世界成大千世界! 神仙开辟的洞天、仙界,还有佛陀所在的极乐世界,也许都是小千或者中千世界! 云珞缨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 “真实的世界会破灭吗?” 她身子微微颤抖,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我活在这样的世界里,难道也是虚构的人物,就好像活在书中、卷中,也许根本……” 从小到大,云珞缨其实一直都有种感觉,也许自己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当中。 云珞缨颓然一笑,再次看向纪源,终于印证了心里的一些猜想:“我终于知道,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试问有谁能接受,自己的存在其实是虚假的?! 纪源也发现了云珞缨的不对劲,一面用眼睛扫射,寻找莽角和乌魔鳞马。一面发出金石震动的声音,响彻虚空。 “什么真的、假的!你这一辈子的感受、经历,难道都是骗人的!?” 他低眉垂目,眼中有光明智慧,自在本性:“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世间一切,依靠因缘而生,如梦幻,如泡影,变化无常,如朝露,如闪电,转瞬即逝。” “无时无刻地这样看待世间的一切,就不会执着,就不会束缚本性。” 云珞缨似懂非懂,嘴里喃喃道:“本性吗?” 而纪源也终于明悟,原先心中朦朦胧胧,感悟金刚世界、轮回胎藏的道理,完全清晰起来。 他双目紧闭,心潮澎湃,全身法力融会贯通。 不朽元神、凤凰真血、金刚般若之道、星辰寂灭神通、金刚胎藏结界…… 种种一切,刹那间熔于一炉,浇铸着纪源的真如本性! “纵使穿梭亿万世界,度过无尽轮回,只要能坚持本性,永恒不动,我就依然是我!” “长生!长生!” “我之本性真如,永恒不动,这就是长生!” 他的眼睛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闪烁出无穷世界,千百世轮回转生。 “金刚曼陀罗胎藏大结界!” 纪源的灵魂,一瞬间好像在无穷世界里跳跃,无尽轮回里转生,但却没有丝毫迷惘,精神磨砺地越发锋利,如金刚一般。 他明白本性真如之后,已经可以控制,施展金刚胎藏结界的神通。 “白龙的金刚般若波罗蜜多之道,果真是无上智慧,无上妙法,境好像天下一切法门的总纲!” 纪源向着虚空,伸手一捞,好像在海水里拈起一朵浪花。 “回来!” 他暴喝一声,如虎啸龙吟,穿越时空。 旋即,莽角和乌魔鳞马从虚空里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莽角似乎还心有余悸,法力凝聚的身躯变得暗淡,几乎快要消失:“纪源!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稳定,随时都要覆灭,你必须赶快找到云天鹏!我和他身上都有那位存在的烙印,所以能够感知到一些东西!” 纪源回头眺望狮驼城内,眼中浮现出香火鼎盛,云山雾饶的金佛寺。 宏伟的寺庙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散发出来的力量,几乎要把这个世界撕碎,变成一块块更小、更混乱的空间碎片。 “喂!” 他喊了喊云珞缨,也没有时间顾虑:“飞云庄的演武场后面,有一条大河,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云珞缨回过神来,轻轻“哦”了一声:“这我也不知道,或许你要去问我父亲。” “天亮之前,我看见有人在演武场上练功。”纪源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用的是活人的性命,这你知道吗?” 云珞缨修眉一蹙,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 她张开双手,像是轻轻托起了两枚轮子。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顷刻间,十三颗亮晶晶的星辰,仿佛从天上掉落下来,以特定的轨迹运行,组成了两座玄奥的星图。 北斗七星。 南斗六星。 “生死轮转,斡旋诸天!” 云珞缨捏出无数古怪的拳印,似星辰旋转,如车轮转动,生死循环往复,显处掌控诸天的无上霸道!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滴滴散落,似花瓣凋零,娇艳无比。 纪源见状,赶紧给云珞缨渡了些人参果精气:“这功夫不杀人就不能练吗?若是如此,你既然不愿杀人,为何还要练?” 云珞缨全身暖洋洋的,似乎有无穷生机在体内涌动,一些暗疾正在痊愈。 “生死转换,才有机会踏入神游境界。” 她轻轻叹息一声,神情黯然,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这世间,不能长久的,都是虚幻!” “就像你说的,本性真如,才是长生!” “我也想成为真实的,永恒的存在!” 第四十七章 星光炼体 (抱歉,昨天又鸽了qaq) 南山猎场不停的缩小、塌陷,似乎要化为一团巨大的虚空乱流,就好像是天外的战场,战斗惨烈,诸天万界都被打穿,连接在一起,泄漏出无穷无尽的元气、能量。 云珞缨目光清澈,站立在虚空乱流之前,无数星光环绕。 一时间,仿佛天上所有的星辰,都从最遥远的宇宙之中闪烁,跨越时空,向她身上投射下了无穷漫长的光线。 一片片星光、星云,如梦似幻,变化成一座莲台,托着云珞缨缓缓上升。 衣角飘动,光辉映在她脸上,灿然若神。 这一下虚空乱流打开,连接到无数莫名空间里,星辰之力狂涌而来! 云珞缨脚踩着星光莲台,脚下不停的放射出星光,好像狼烟一样,把她包裹成了一个“星光法球”。 纪源揉了揉眼睛,看见云珞缨的血肉变得透明,散发出绚丽的星光,爆炸出来,如飞火流星,天花乱坠。 “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他震惊地看着,一根根骨骼,白皙紧密,仿佛刚刚从云珞缨体内生长出来,带着碎金的光斑,外面包裹了一层星辉般的胶质,柔韧锋利。 云珞缨双目绽放出神光,这一下星力入体,她感觉到自己脱胎换骨,小腹之中隐隐有法力凝聚。 “还差一点!把力量借给我!” 她暴喝一声,眼神决然,狠狠盯住纪源。 纪源无奈地摇摇头,催动力量,丹田里电闪雷鸣,法力漩涡转动,蕴含阴阳变化。 一种真实、真气,爆发出来。 “法力沟通!” 他抬手一掌,将介乎法力与真气之间的奇妙力量,凶悍拍入云珞缨的体内。 “怎么回事!她的身体里怎么没有经脉?” 纪源眼睛瞪得极大,心中震惊,难道真如云珞缨所言。 “莫非,她的确不是真实存在,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咬咬牙,拼命催动力量,也不管对错,依照自己的经络、穴位,强行帮助云珞缨运转。 云珞缨双目紧闭,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浑身肌肤开裂。 纪源慌张起来,害怕云珞缨出什么意外,想要中断力量。 这时,云珞缨忽然睁开眼睛,嘴角渗出星光一样的血液。 她注视着纪源,咬住银牙,口中一字一顿。 “继续运功!” 纪源碰上云珞缨毅然决然的眼神,感受到了百死不挠,想要成就某种东西的精神。 他狰狞一笑,心神也受到了震动:“既然你要疯,我就陪你疯!” 纪源振动丹田,脑后不朽光圈闪耀,好像是镜子,清晰的显现出云珞缨身体里的情况。 “咦?那是什么?” 他在云珞缨的胸腔,发现一枚玉质玲珑,生有九窍的小球,代替了原本的心脏,一起一伏,源源不断地喷吐星辉,运行全身血液。 “我的法力虽然浑厚,却也经不起这样消耗!可是云珞缨的躯体,居然能够消化,不被撑得爆炸,确实是不可思议!” 纪源的法力几乎要化为真气,雄浑如大江大河。 此刻被云珞缨九窍玲珑的“心脏”汲取,再喷吐到全身,焕发出像是血肉,又像是玉石、星辰的光泽。 “难不成她是一件法宝!” 他的心神震撼,不自觉地钻进云珞缨“心脏”的孔窍中,发现里面竟然深邃、神秘,是一片星空般的深渊! 一刹那,纪源看见了无数纷飞的光影,似乎是云珞缨心灵深处的记忆。 在云珞缨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个头戴紫金冠,身体笔直,如魔神一般,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 正是那个在演武场上,轮转生死,吞噬生命的中年人。 男子将还是小女孩的云珞缨抱在怀里,两口深渊一样的眼睛里,充斥着冷漠。 云珞缨抬起圆乎乎的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父亲,我想去找娘亲。” 中年男人将云珞缨放在地上,转身走打开房门,屋外光芒沸腾,被他魔神一般的身躯挡住,阴影笼罩下来,如山一般。 他冷漠地说道:“你娘亲不会再回来了。” 云珞缨的小脸一怔,眼睛红彤彤,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纪源还想继续看下去,云珞缨却突然喝到:“看够了没有!” 她身躯一震,星光、星云、莲台……通通爆碎,把纪源掀飞出去。 纪源稳住身体,差点掉进虚空乱流之中,不知要被卷到哪里。 他嘴里嘀咕着,似乎有些不满:“脾气这么大?” 可下一秒,脸刷一下通红,两眼发直,看见了一副此生难忘的景象。 云珞缨察觉到不对,周身闪烁起红莲一样的星光,又羞又怒:“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随后她抬手一挥,手腕上出现一只星光手镯,璀璨光明,好像有日月旋转。 这居然是件法宝! 纪源眼睛一亮,嘴里喃喃道:“听闻法宝是仙人随身携带,分为法器,玄器,灵器,神器,仙器。” 他在脑海中,回忆着死人脸老道的口诉:“法器,就是拥有一丝法力,好像各种符箓,凝聚水火,雷电,阴阳……可以让人运用,哪怕是没有修炼过的人。” “这种法器,只要是神游境界的高手,都能够贯注自己的法力,炼制成功。” “而玄器,则是用真气构筑各种大阵,加持器物,长久不散,使之拥有非凡的杀伤力或防御手段。到了灵器,就会有自己的灵性,威力更大,就是这世上难求的珍宝!” “至于神器,便是传说之中的神话了,更不用说接下来的仙器。如果没有亲眼见过,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开天辟地,运转造化的伟力! 纪源憧憬起来,满脸笑容,幻想自己得了法宝:“老道说,就算一个凡人,不会任何武功,但是如果拥有玄器在手,都可以瞬间杀死神游五重之下的高手。神游的仙人境界,若是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用法宝斩杀,嘿嘿!” 凡人之躯,也可以斩仙,多么刺激! 此时,云珞缨已经从她的日月星光镯里取出一件素色长裙,重新穿在身上。 她看见纪源一脸淫笑,以为他在想象什么肮脏的事情,简直怒不可遏。 “给我死过来!” 云珞缨法力凝聚,变化出无数星链,狠狠捆向纪源。 纪源轻轻“咦”了一声,觉得惊讶:“法力无形有质,为什么你可以幻化出器物!难道你一步登天,已经练就了真气?!” 第四十八章 深渊 狮驼城被群山环绕,屹立在巨大的平原之上,宛如一雄伟的巨人,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城池中数百万人口,如流如织,鼎盛如烈火烹油一般,尘世间的繁华,尽在其中。 天空之上,一只只仙鹤贴着云层飞行,掠过画卷一般的山川原野。 就在一片祥和气象当中,整片大地无征兆地震动起来,好像一块巨大的布在抖动,撕裂开无数道口子。 “快逃啊!” “城池在下陷!”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 狮驼城中愁云惨淡,爆发出呼天抢地的哀嚎之声,无数人如蚂蚁一般,涌来涌去,一团团掉落掩埋,消失在在废墟和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去往狮驼城的官道上,纪源衣衫不整,似乎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不过是孩子想念母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嘴里嘀咕着,一路追着云珞缨和乌魔鳞马,跑回狮驼城。 “这是怎么回事?!” 纪源站在平原之外,目睹了眼前大地崩塌的惨烈的景象。 在无数大山之间,平原裂开一条深深的地缝、深渊,如血盆大口一般的张开,狰狞恐怖。 纪源从未见过这样宏大,浩劫一般的景象,只觉得孤零零,好像被整个世界孤立,连绝望的呼喊也发不出来。 “难道不只是南山猎场,整个狮驼国、狮驼岭都开始崩塌,产生了虚空乱流?” 云珞缨从乌魔鳞马上下来,眯起眼睛,也在思考判断。 突然,深渊、地缝里面,冒出无数道冲天的锋利之气,好像矿石五金,玄铁精英的气息。 旋即,一股如狱如海的法力波动,席卷喷发,充塞虚空,好像要变成一颗颗亮晶晶的石头,凝结掉落下来。 “地底下难道有什么矿脉?!凝结了法力,难不成是蕴法神石的矿脉!” 蕴法神石,是一种蕴含法力的神奇晶石! 传闻是上古时期,大战的产物! 之力毁天灭地,之后残余的种种元气,的血液、灵力,和地底钻石水晶之类,种种矿石结合,形成的神石。 本来通常情况,法力只有神游境界的高手才有。 但是这种神石,自身就携带法力,能够提供法力,其中蕴含一丝气息,甚至可以辅助人的精神修炼,还能够提升法宝和丹药的品质。 传说有的神石之中,还包裹着上古、凶兽的血肉,甚至残躯! 只要得到了一块,就可以炼制成绝世的灵器,甚至神器。 蕴法神石虽然让云珞缨震惊,但更让她惊讶的是,纪源竟然也能认得出来:“这种神石矿脉,我只在一些孤本、秘籍中见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这身修为,你究竟是哪位大能的弟子?!” 纪源皱了皱眉头,受了云珞缨的启发,也再次疑惑老道士的身份,甚至怀疑狮驼世界的一切,都是老道在暗中操纵! “莫非狮驼世界并不存在于现世,只不过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或者小千世界?” 云珞缨见纪源不说话,也不追问,只是催促道:“你刚刚不是说,想知道飞云庄后面的大河底下,到底藏了什么?” 她遥望远方,目光里倒映着无穷乱流,漆黑沸腾,天空好像在燃烧。 “或许,现在可以知道。” 随即,云珞缨拍拍马头,在燃烧的天空下纵马狂奔,身影渐渐变得渺小,如同一只蚂蚁。 无垠的大地上裂痕交错,好像吞噬命运的深渊。 纪源飞身追赶上去,一切的疑问,或许都要浮现出来。 …… 飞云庄里满目疮痍,几乎看不到什么活人。 那尊万斤大钟掉落在地,斜斜扣在废墟里,好像一个死去的巨人。 纪源置身于惨烈的末日景象中,联系起一路上尸横遍野的恐怖,心中有些戚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云珞缨淡淡地看了一眼,心中没有丝毫留恋、惋惜:“没有实力,一切都是虚幻,都是过眼云烟!生命、财富、权势……转瞬即逝,不过他人是予取予夺的玩具。” 纪源明白云珞缨的意思,也终于明白她对力量的执念,对真实的执念。 他不再纠结云珞缨的存在,因为无论活人还是法宝,拥有力量,才能长存世间,才敢谈论真实! 二人径直来到了演武场。 原本一望无际,滚滚如潜龙一般的大河,此刻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狭长深幽的地缝,如深渊一般,混乱的气流从里面吹来,仿佛九幽之风。 “这下面似乎隐藏这一个庞大的地底世界?!” 纪源站在边缘,探出脑袋,注视着黑暗的深渊,里面似乎有各种各样,微弱的光芒,还有火焰,照射出巨大的、肺泡状的轮廓。 云珞缨沐浴着九幽之风,饶有兴致地看着神秘危险的地底世界:“要不要下去看看?” 纪源也不啰嗦,脑后神灵光圈闪烁,分出法力,为莽角凝聚身躯,让他和乌魔鳞马在上面等待。 他往前跨越一步,驾驭着混乱的气流,往深渊之中滑翔,瞬间淹没在浓稠、如实质的黑暗中。 云珞缨看着纪源的身影消失,渐渐只能看到神灵光圈微弱的光芒。 “难道不怕下面有什么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云珞缨凝聚法力,手腕上的日月星光镯,霞光弥漫,为她披上一件日月彩衣,撑开一片星空般的护体神光。 她追随纪源的脚步,缓缓飘入深渊之中。 大约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二人滑翔着落到了地面。 黑暗的地底深渊,广袤无边,甚至有平原、山峰,一条条暗河贯穿其中。周围长满了高大无比,石质的蘑菇,菌类,还有植物。 无数凶残的妖兽,生活在迷宫一样的洞窟里,神出鬼没,已经演化出神奇的视力,在黑暗中也能洞察秋毫。 它们狩猎捕食,相互吞噬,构建出比地上更为残酷,弱肉强食的食物链。 呼呼! 就在纪源他们落到地面的时候,十多道风声窜起,条条血光,如匹练爆射,腥气冲天,竟然是十多头暗红色的人影,扑杀而来。 第四十九章 真气! 十多道血光晃动,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条条如匹练爆射,向着纪源二人扑杀而来。 纪源定睛一看,竟然是十二头浑身长满红毛,獠牙利齿,全身铜皮铁骨的飞僵! 十二头红毛飞僵,手持各种兵器,肋下肉翅闪动,刮起强烈的劲风,呼啸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纪源在一阵阵冲天的血腥之气当中,还感受到强烈的魔气、煞气、暴戾之气! 气流翻翻滚滚,如乌云盖顶,压迫人的心智、精神,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云珞缨瞬间出手,拍出一道璀璨的星光,如龙蛇飞舞,阻挡住红毛飞僵:“小心!这都是产生了灵智的僵尸,全身铜皮铁骨,相当于胎境巅峰的高手,武力高强,还可以在空中飞行,快如闪电!” “僵尸我知道!有些人生前怨气冲天,死后肉身不会腐烂。在吸收了月亮阴气之后,会发生尸变,成为力大无穷的吸血僵尸,全身刀枪不入,会杀死遇到的一切活物。”纪源看着一头头在地下空间里滑翔,好像飞鸟一样的红毛飞僵:“不过僵尸还会产生灵智,这就是闻所未闻了!” 红毛飞僵被星光锁住,发出似虎狼一样的吼叫,音波震动,肋下肉翅扑腾,好像一只只巨大的蝙蝠。 “吼!” 一头头红毛飞僵,全部转头看向了云珞缨,脸上竟然发出淫邪的笑容。 它们被星光闪闪的链子锁住,奋力挣扎,爆发出曳倒五马的巨大力量,嘴里冒出黑气。手中锋利的钢叉、长刀挥舞,利刃上晕着一团团雪亮云纹,散发出割破喉咙的窒息感觉。 “你还在发什么呆!我快困不住他们了!” 云珞缨有些恼怒地喊道,她虽然突破到了神游境界,但刚刚凝聚法力,力量不足,要对付十二头胎境巅峰的红毛飞僵,还是十分吃力! 纪源“哦”了一声,双手一搓,法力中凝聚起金刚般若之力。 顿时,虚空中闪烁着一把把飞剑、刀轮,晶光闪闪,荡漾着破碎一切的坚固、锋利气息,飞旋斩击。 十二头全身长满红毛的飞僵,扑腾在半空中,身体突然断裂成了两截,被纪源凌厉的法力斩杀,摧枯拉朽一般。 云珞缨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你真是个怪胎,究竟是你自视强悍,还是天生喜欢发呆?!” 纪源尴尬地笑了笑,只当没听见,又去挑开那些飞僵的头顶骨,在里面找到一块块鲜红透亮,如血晶一样的石头。 他喜笑颜开,好像一个财迷心窍的地主:“我就知道!这些僵尸快成精了,脑袋里会凝聚出妖核!” 随即,纪源催动真气,模拟出凤凰神火。 千百道金霞在他头顶盘旋,渐渐变化出一只明黄色,由火焰凝聚的熔炉。 “离火神炉!” 离火神炉漂浮在纪源头顶,缓缓旋转,凝练如黄金一般,光芒四射,散发出熔炼万物的磅礴气息。 纪源手掌一握,爆发出一股吸力,将一枚枚血晶投入离火神炉当中。 “离火神炉是凤凰火焰凝聚出来的熔炉,可以炼化万物,传闻是凤凰始祖用来炼化的手段!我堪堪领悟了真气变化,才能够凝聚出离火神炉的一丝用途,刚好可以融化妖核、炼制丹药。” 纪源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一粒粒龙眼大小的血丹在离火神炉之中凝练而成。 他数了数血丹,竟然足足有二十四粒! “这些红毛飞僵的精血浑厚,我才第一次尝试炼制丹药,居然就成功了!” 云珞缨看着真气凝聚的离火神炉散去,一枚枚圆润光洁的血丹从空中掉落,被纪源抓在手中。 她琼鼻翕动,就闻到了一股好像美酒的芳香:“修炼到了神游境界,需要的元气巨大,食物根本无法补充,反而会变成渣子积累在体内,从而产生毒素,污秽肉身,使人快速衰老!” “不错!到了神游境界,只能靠天地元气补充!那些红毛飞僵几乎快要成精,头顶凝聚出血晶一样的妖核,是它们一身堪比虎狼的气血精华。”纪源递给云珞缨六枚血丹,通体纯净,好像血色的水晶:“妖核在离火神炉里炼化纯净,变成一粒粒血丹,可以用来补充体力,强壮肉身,增长法力!” 纪源突然联想到,漫天神佛不也是靠精血补益自身? 只不过他们需要的,必然是更为浩瀚、强大,如山海一样的精血。 云珞缨拈起一粒血丹,放到嘴里。 血丹入口即化,在她腹中弥漫着一股热气,兜兜转转,渗透进入全身血肉。 她原本通透如玉石的皮肤,顷刻间变得发热、发红,脑袋里好像醉醺醺,卧倒在棉花一样的云端。 “好强的药力!果然到达神游秘境,只能靠各种丹药、元气,才能够不断提升肉身强度。” 此时,云珞缨听到地下响起阵阵龙吟呼啸之声。 转头一看,就发现纪源将所有的血丹一股脑倒入口中,跟吃糖豆似的。 纪源吃了十几颗血丹,脸刷一下变得通红,好像人喝醉了酒,手舞足蹈,演练起了拳法。 他好像处在一种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奇妙境界,身体起舞,好像日月运行,暗河天地至理,与万物合为一体! 刷刷刷! 在肉身不断的运用下,法力凶涌如潮水一般,不停地与血肉结合,焕发出真实、凝练的味道,好像要全部转化为真气。 一柱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 纪源无法无念,肉身、法力自行运转结合,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好像一尊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 在这样凶狠的修炼之下,他的身体之中,法力越来越强横,越来越真实。 “轰!” 突然纪源一步踏出,狠狠践踏在地上,双掌横推四方,一团圆滚滚的气流剧烈膨胀,化作一个几丈大小的真气圆球,显现出龙虎,巨象,还有凤凰的影子。 他陡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爆喝,全身法力激荡,一扫而空,好像千百个火药桶爆炸! 云珞缨吃了一惊,迅速催动日月星光琢。 虽然有星光法球护体,她整个人还是如碳一叶孤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急剧上升,似乎要被卷上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云珞缨才调匀了气息,缓缓从虚空中落下。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纪源,感觉他好像枯萎了,全身干瘪,所有力量全都流逝干净。 “难道走火入魔,把自己炼死了?” 可下一秒,云珞缨就听见一声声震撼的心跳,好像天鼓一般,在云层中散开,雷音滚滚。 纪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饱满、坚实,好像宝玉、琉璃一般。他长舒一口气,气流从他口中射出,竟然变化出无数亭台楼阁、仙人仙鹤,如同真实存在一般! “真气!这就是真气!” 他放声大笑,力量再度提升! 第五十章 仙魔 “魂魄!魂魄!” 纪源张口呐喊,丹田深处,法力凝聚成漩涡,不断渗透全身,和血肉一起蠕动,循环往复,将法力炼得如结晶一样,凝炼真实。 他此时才深刻理解到,究竟什么是魂魄! 魂是人的精神,魄是人的气血。 精神为阴,气血为阳,阴阳合一,就可以使身体衍生,法力转化为真气,源源不断地滋养,长生长寿! 这不仅仅是仙道,更是天道造物! 云珞缨走来,眼里不仅有羡慕,更有嫉妒和愤愤不平:“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真气境的高手!超越凡人,真正跨入了仙人行列!这样的身份,若是到了俗世凡尘,几十亿人口的皇朝,那里的皇帝看到你都得恭恭敬敬!” 纪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受不受人敬仰倒无所谓,只是到了神游境界,每天都需要大量的元气,丹药调养。如果靠普通食物,根本满足不了,不知道这地底的飞僵有多少,能够炼制多少血丹?!” 生命的层次、级别,全在于“他”吃什么。 食草者,善走而愚。 食肉者,勇敢而悍。 食谷者,智慧而巧。 唯有食气者,神明而寿! 凡人吃的是五谷肉类,而仙人吃的却是纯净的气! 云珞缨眨了眨好看的眼睛,露出古怪的笑容:“地底还有多少飞僵,我不知道,可地上的人却是应有尽有!” 纪源背后汗毛直竖,顿时觉得云珞缨身上阴森森,好像一个魔头:“你难道想抢夺活人魂魄,练成血丹!这是真正的魔道!” 他知道这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仙魔之分。 不过仙道温和,多少会顾忌一些东西。 若是万物丰饶,天地灵气充沛,则多会用仙草、灵石炼制丹药,不会明目张胆地杀死生灵。 而魔道则没有任何顾忌,只要能够增强自己的肉身、精神,无所不用其极! 这里面固然有仙道悲天悯人的一面,可更重要的是另一层原因。 因为魔道掠夺生灵魂魄,增强自身,存在一个巨大的弊端! 无论什么生灵,都不会甘心被杀死,练成丹药。其中会有种种怨念,甚至精神烙印留存下来。 如果服用得多了,混乱的意念、精神烙印,就会侵入自身的脑海,使修炼者精神错乱,走火入魔。 这和不朽元神中的信仰之力,宇宙里浩瀚的元气意志,都是类似的。 所以仙道求稳,进境缓慢,根本不像纪源胡乱吞噬宇宙之力,容纳不朽元神!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纪源已经入了魔道。但是他运气极佳,得了白龙的金刚般若之道,目前还能够镇压一切心魔。 只是日后会不会走火入魔,想来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传闻一千个人修炼魔道,最后走火入魔,死于非命的,有九百九十九个。 云珞缨没想到,纪源竟然还有假慈悲的一面,嗤笑一声:“如今天地末法,灵气枯竭,你若是想得长生之道,怎么可能不吞噬血肉精气?!” 她随意地迈着步子,目光却看向了无穷的深渊:“莫非你敢炼化宇宙里的元气意志?” “那浩瀚的元气意志,连天地都可以淹没!而我们脚下的天地,也不过是亿万星辰中的一颗!” “试想一下,群星组成的银河、星系,何等伟大!但与宇宙相比,可及得上它的万一?” “而你在宇宙之中,连微尘也算不上,怎么敢妄想吞噬宇宙的力量?” 面对云珞缨一连串的发问,纪源彻底沉默。 他无力地甩动手臂,好像在水里打捞月亮,在镜子里采摘花朵。 条条气流被纪源手臂的力量切割,来去呼啸,如飞剑穿梭。 “天地间没有供我修行的元气,前面的路似乎已经断绝!”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磅礴的力量,足以拉动多少头巨象,降伏多少条神龙,可这对于天地,对于宇宙,又算得了什么? 纪源脑后不朽元神闪烁,像是一只手、一张嘴,似乎要钻入宇宙当中,狠狠撕扯,咬下一块肉来:“宇宙中的凶险、威力,又岂是我能够抗衡的?” 他蹲下身子,好像在拷问自己的内心:“可仅仅是因为道路艰难,就动摇信心,或者走上一条捷径,简单的道路,又怎么能够得到超脱一切的生命?!” 纪源的脑海中,浮现出白龙矫翔天地的身影,回味着它超越彼岸的勇气、决心、毅力。 “难道白龙不知道宇宙险恶,如九幽之风,炼狱之火?但是它依然义无反顾,以弱小的生命,坚持不懈,要突破生命的极限,天地的极限,宇宙的极限!这是多么震撼人心的勇气、决心、毅力?!” 他不停思考,反问自己:“我总以为自己有勇气,可真正见识过宇宙的伟大,明白自己的渺小之后,尤其是知道前路已经断绝,还可以无所畏惧,继续前行吗?” 云珞缨见纪源有些不对劲,轻声呼唤道:“想这么多干嘛?我劝你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纪源听见云珞缨的话,眼睛一亮:“我所走的路,或许是一条绝路。可从前的人,又何尝不是披荆斩棘,在虎豹豺狼环视的山林里,独自开辟道路,艰难前行!”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追随白龙的脚步,乘一叶扁舟,在无边的大海之中漂流,不停寻找所谓的彼岸。 “望不到彼岸的绝望,狂风巨浪的威力......” 纪源眼中闪耀着明光,终于记忆起来,他曾经在金刚胎藏世界里,历经了无穷无尽的劫难,千百世轮回转生,依旧保持本性,真如不动的感觉。 “没有路!我就踩出一条路来!” 他发出悠长的咆哮,音波呼啸虚空,脑后不朽元神的光圈燃烧起来,发出撕咬、咀嚼、吞咽的声音。 纪源张开嘴狠狠一吸,仿佛将宇宙当作一个活的生命,要从它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顷刻间,宇宙中各种各样的元气、意志降落下来,纪源置身其中,仿佛一只无边大海中的小船,随时就要覆灭! 他沐浴着混乱的元气、意志,身上爆发出金刚一般的光明:“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云珞缨身体剧震,她好像明白了法咒的意思! 去吧!去超越吧!渡过彼岸去吧! 第五十一章 血雨魔君 地底世界黑暗幽深,无时无刻都有危险发生。 纪源和云珞缨走得越来越深,各种妖兽、嗜血怪物层出不穷,似乎以他们神游境界的实力,也渐渐有些手忙脚乱。 “这地底下的妖兽大军,简直如潮水一般,怎么杀都杀不完!” 无数蒲扇大小的吸血蝙蝠,浑身血光盈盈,好像一把把飞剑在空中穿梭,爆发出恐怖的冲击力,擦着纪源的身体,火星四溅。 纪源不停催动真气,点燃真气火焰,条条飞舞,凝练如黄金一般,在他头顶盘旋。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鸣,飞出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好似流火般,在纪源头顶盘旋,化作一尊人头大小的离火神炉。 “燃!” 离火神炉之上,爆发出万道金霞,往天上一卷,掀起滚滚热浪,好像把虚空都焚烧、枯裂。 顷刻间,烧焦的吸血蝙蝠就像是下雨一般,唰唰地掉落,不知死了多少。 纪源又挥手打出一道真气,一团团气旋爆发,散发出磅礴的吸力。 黄金一般的火焰缠绕,一只只吸血蝙蝠飞速融化,变成一条条血气凝聚的小蛇,钻进离火神炉当中。 不多时,就变成一粒粒指甲盖大小,酒香四溢的血丹。 纪源看着一粒粒血丹凝结,顿时喜笑颜开,这下倒希望地底的妖兽越多越好:“这深渊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然的宝库!我运用真气凝练血丹,再用血丹补充真气,几乎不会枯竭!” 他长啸一声,头顶离火神炉,一路横推过去,在黑暗的地底世界里,好像一颗焚烧万物的金色烈阳。 ...... 就这样,纪源炼制了一堆大小不一的血丹,交给云珞缨,储存在她的日月星光琢里。 “你这个手琢倒是件宝贝,竟然还有储存空间,不知道还能装多少东西?” 纪源看着云珞缨手腕,日月光辉闪烁,如星辰之石一般的手琢,好奇地问到。 云珞缨周身星力澎湃,流光溢彩,照在她白皙透明的肌肤上,好像仙人一般神圣:“我这琢子里自成大阵,是玄器级别的法宝,里面的空间大概有一件房屋那么大!” 纪源怪叫一声,精神头更足:“那我可以尽情炼制血丹了!” 二人一路飞行,炼化了不知多少的吸血蝙蝠、红狼、魔熊......积蓄了许许多多的血丹,堆积起来如小山一样。 纪源突然觉得一阵心悸,真气运转瞬间停滞,头顶鎏金般的离火神炉,“轰”一下炸开。 “怎么回事!”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云珞缨看着出现异样的纪源,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你一路运转真气,炼化血丹,虽然时时有真气补充,但你的肉身和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 纪源点点头,不敢再催动真气。他跟着云珞缨步行,落入了一个山腹之中。 这时,纪源才发现地底的深渊世界,也不完全是一片黑暗。 山腹之中,覆盖着一层肥沃的黑土,和地面上没有什么两样,到处还有许多溪流、暗河,以及高大的植物。 这些高大的植物,多是石头一样的蘑菇、巨笋,形似大伞撑开,上面有彩色的光斑,徐徐绽放,给地底的深渊世界带来了些许光明。 纪源走马观花,竟然觉得美轮美奂,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忽然,他看到了无数亮晶晶的石头,有的嵌在蘑菇上,有的埋在地里,还有的长在树上,好像某种果实一样。 “这是万年寒铁、金精、火纹钢、玉髓银,碧血宝玉......都是炼制法宝,面罕见的天材地宝!” 纪源被这些五光十色的宝石晃得头晕,眼里绿油油的,好像一个十足的财迷,入到了宝山之中。 他转头看向云珞缨,搓搓手,焦急的问道:“你的日月星光琢里,还能装下多少东西?” 云珞缨柳眉一条,心想纪源这是把自己当力工?她哂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这琢子就算再能装,也装不下你的贪婪!” 纪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开玩笑的!我们还是赶紧向下继续探索,说不等还有什么更好的宝贝在等着我们!哈哈哈!” 他身体一闪,化作一条残影,撕开气浪,爆射出去,到达面前开路。 云珞几乎看不清纪源的动作,只能用眼神寻找,牢牢锁定他的气息,才不至于跟丢了。 走着走着,他们渐渐的进入了黑暗深处。 地面上发光的蘑菇越来越多,形成一片群落。里面不时有毒蛇,蜘蛛一类的毒虫钻出来,却都被纪源如战车一样,势大力沉的脚步,踩得稀碎。 他休息了大概半个时辰,觉得恢复到差不多,再度催动真气,凝练出离火神炉,开始炼制血丹。 “咦!?怎么走了这么久,没再看见飞僵之类的魔物?” 纪源渐渐开始嫌弃妖兽气血不足,没办法练出大量、高品质的血丹。 就在此时,地底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整座深渊好像都在摇晃! 一股巨大的危险,好像心血来潮,疯狂刺激着纪源的心灵。 前方蘑菇的丛林深处,地动山摇,一股令人窒息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如同蛛网重重缠绕,叫人窒息。 纪源感觉脖子上冷飕飕的,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咬住大动脉,心脏都要炸开! 唰! 一团血云晃动,呼天抢地而来,夹杂这滚滚魔气、血腥气、暴虐凶煞之气,排山倒海。 纪源想也来不急想,震动离火神炉,好像恒星一样燃烧旋转,狠狠轰向那团血云一样的煞影! 哇! 这血影被离火神炉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好像千百个婴儿啼哭,翻滚两下,泥土、岩石被腐蚀出巨大的坑洞。 竟然是一只全身铠甲鲜红的男性魔人! 为什么说是魔人?因为他铠甲外裸露的雪白肌肤上,长满了青黑色的鳞片,牢牢包裹,只露出一个脑袋,模样俊美如妖。 魔人桀桀怪笑,露出白森森的尖牙,血色魔气澎湃,如红云笼罩,好像业力缠身,沐浴在尸山血海当中。 “多少年了?!五十?一百?地底的封印终于破了,我血雨魔君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这尊魔人叫做血雨魔君,相当于真气境的高手,一身雄浑的真气,血淋淋,化作一片血云、血海,好像真实一般。 “一个法力境的女人!难道刚刚的巨力是她发出,也许是有什么法宝在身上,震得我骨头都要碎了! 他残忍地盯着纪源和云珞缨,笑容狰狞,背后有血云翻滚:“我被封印在地底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这个女人我一定要将她采补至死!” 云珞缨只觉得一阵恶心、窒息,额头上微微见汗,被巨大的压力笼罩,好像无数死人、血肉泥潭,不停拉扯自己。 她下意识地躲在纪源背后,渐渐感到光明、温暖,好像依靠着金刚般的神佛。 这下,血雨魔君终于看见空空荡荡,好像空气一样的纪源,身上没有半点力量波动。 “怎么回事?!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凡人,难道是误入其中?” 血雨魔君心中警兆狂跳,太阳穴好像要裂开:“莫非是个我都看不穿的高手?!还是先小心试探一番!” 第五十二章 魔树 “哈哈哈哈!究竟是哪里来的仙道弟子!你手上的镯子莫非是星辰之石,混合日月神光制成的法宝!” 血雨魔君发出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带着一股浓稠如血云、血海的红光,好像泰山压顶,笼罩下来。 云珞缨催动日月星光镯,一阵星空旋转的潮汐,逆流而上,死死抵住了血光。 两股力量,在天空之中交锋、碰撞,好像一条血龙,一条星空之龙,纠缠撕咬,爆发出漫天的星屑、肉块。 “法器?玄器?” 血雨魔君妖艳的面孔上,露出震惊的神色,飞快将血云收回,化作一面巨大的披风罩在身上,生怕被撕碎。 他露出复杂的表情,对云珞缨充满了忌惮,又有浓浓的贪婪:“居然是玄器!能给予凡人斩杀法力境仙人的力量!这样的宝贝,在此女手中,威力更加深重!” 云珞缨同样震惊,察觉对方练就真气,修为深厚无比:“我的日月星光琢,只斩开了他的一角披风!” 血雨魔君浑身闪烁着妖光,在云珞缨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想要看穿她的衣服,意念淫邪:“两位且住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云珞缨眼睛一眨,运起星光法球,将自己和纪源笼罩住,将血雨魔君的目光隔绝。 她强忍着恶心,心中也有算计:“不错!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互相厮杀!正好,小女子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一问魔君!” 血海魔君双手环抱胸前,身后幻影重重,好像无数被他杀害的人影:“姑娘请讲!” 云珞缨心知这世上,最不能信的便是魔头。 魔头往往面上和颜悦色,心里却不知有多少条置人于死地的毒计,许多人往往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往后退了一步,日月星辰交织,将自己和纪源防护得密不透风:“我想请问魔君,这地底深渊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血雨魔君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似乎想起来什么极为更恐怖的东西,令魔也会颤抖:“地底有一颗倒立生长的巨树,根系贯穿了原本封印我的魔界,释放了无数妖兽、魔人!” 纪源一个激灵,脑中竟然联想到了人参果树:“快告诉我,是一颗怎么样的树?!” 血雨魔君眉毛一挑,怎么看怎么觉得,纪源不过是个凡人:“凡人不过是待宰的猪羊,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他耐着性子,想要辨明纪源的实力:“如果这小子真是个普通人,只等我破了那女人的玄器,再把他碎尸万段!” 云珞缨见血雨魔君沉默不语,心想这魔头肯定是瞧不出纪源的深浅,只认为纪源只是一介凡人,却敢和自己对话,冒犯了他身为魔君的尊严。 她瞧了眼纪源,发现他焦急的模样,似乎关系重大:“魔君勿怪,这问题就当是小女子问的!” 血雨魔君眼角抽动,一身铠甲鲜红,好像要滴出血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只知道诡异无比,吞噬一切,简直是魔中之魔!” 他忽然想到一条毒计,伸出一根手指,往地底一指:“如果你们想去,我可以带你们穿过七层地下,去看看那颗吞噬万物的魔树了!” 云珞缨犹豫起来,地下世界情况不明,只怕有巨大的陷阱,稍不留神,怕是要魂飞魄散。 此时,纪源竟然一步走出星光法球的范围,对着血雨魔君大喊道:“快!带我去!” 血雨魔君终于动怒,大手一覆,五指锋利如弯刀,切割撕裂,好像五轮弯弯的血月,从天上降落,将人间化为血海。 “蝼蚁一样的东西,本座一而再地容忍你,还敢不知死活,冒犯本座的尊严!” 纪源也怒了,说话也算冒犯尊严?! 他刚要发所时,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忍耐下来,暗中用神念对云珞缨传声:“云大小姐!这魔头应该是把我当小角色了,你快出手帮我抵挡,我好示弱,关键时刻再给他下黑手!” 云珞缨强忍住笑意,觉得纪源很有成魔的潜质。 她故作紧张,厉喝一声:“魔君休要伤他!” 星光法球碰撞,众星飞舞,好像夜空一样地铁幕,抵挡住血雨魔君的利爪,猛烈震荡起来,火星四射。 血雨魔君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浑身青黑色的鳞片微微舒张,好像蜜蜂翅膀一般。 “呼!” 他幽幽地盯着日月星光镯,如鬼神从幽冥之中爬出:“好强大的法宝!看来只能等耗光法宝中积蓄的力量,逼迫此女枯竭法力……” 念及此处,血雨魔君立刻换了副面孔:“是我鲁莽了!险些伤了姑娘的小情人!” 云珞缨脸上飞起红霞,却又不好解释:“我们只是好朋友!” 血雨魔君却露出一种久经风月,心领神会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云珞缨狠狠白了一眼纪源,又在心底埋怨自己,竟然露出这副小女儿的姿态。 而纪源这时却又不说话,装作一脸惊恐,不知是在害怕被魔头杀死,还是害怕和云珞缨扯上关系。 这让云珞缨更加生气,冷冷地说道:“魔君请前面带路!” 血雨魔君一凛,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杀气,一闪而逝:“此女怎么回事,突然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难不成看穿了我的想法?” 他摇摇头,尽管觉得不对劲,但心中仍充斥着对云珞缨的肉体,还有日月星光镯的贪欲。 血雨魔君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在前面带路,带着纪源二人往更深的地下钻去。 …… 血雨魔君浑身散发着血光,飞快深入,路上有无数血蝠、魔狼、鬼虎,甚至是夜叉、红毛飞僵…… 在感受到血雨魔君的气息后,像是耗子见了猫,纷纷自动避开。 这让纪源十分难受,认为自己错失了许多制作血丹的材料。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穿越到一处巨大的腹地,空旷辽阔。 “就是这里了!” 血雨魔君的身影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句迷惑人心的声音,似乎充满颠倒迷离的色彩。 纪源和云珞缨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只见一颗大树如山峰一样,倒竖在地底,伸出无数粗壮的触手,如活物一般飞舞,不停抓捕着周围的一切生灵! 第五十三章 世界! 无与伦比的巨大树木,在地底深渊里,倒立生长,如同一棵通天彻地的世界之树,横跨诸天万界。 四面有滚滚的虚空乱流,好像一团团云雾,环绕巨树,似乎在吞吐着万界元气。 巨树的主干之上,伸出一根根扭曲的触手,如粗壮的龙蛇乱舞,遮天蔽日,肆意捕捉着空间里的妖兽、魔怪。 “嘎吱!嘎吱!” 虚空之中,无数触手恐怖如鬼神,将猎物卷成一个个肉质的大圆球,疯狂蠕动,好像千百颗心脏伸缩、跳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一阵阵浓郁的血光、符文闪烁,巨树不停消化着妖兽的精血、魂魄,似乎在酝酿、进化,改变自己的生命本质,诞生出什么东西来! “哇!” 触手扭曲之间,居然生出来许多诡异眼睛,密密麻麻,看向虚空深处,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情绪。 纪源瞪大眼睛,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似乎比人参果树还要邪门!” 云珞缨并没有见过人参果树,只知道是传说中的仙家至宝:“人参果树不是传说中,天地未开时的灵根?你怎么会说邪门,还和这棵吞食魂魄的魔树比较?” 纪源哂笑一声:“你只须知道,人参果是用来弥补众神的精血和灵魂……” 云珞缨一怔,口中呢喃:“弥补精血……灵魂……” 如果人参果是用来弥补众神的精血、灵魂,那果子里蕴含精血、灵魂又从何而来? “莫非是从天地众生而来!” 纪源不置可否,眼睛死死盯着那棵笼罩方圆数百里,吞噬一切的庞然大物! 地底深渊里,虚空乱流爆炸,一道道漆黑的缝隙张得更大,好像一枚枚空洞的眼睛。 无数的妖兽、魔怪,从里面掉落,好像井喷一样。 地底深渊里,霎时间充斥着羊头、牛头的高大怪物。 它们满身鳞片,精血浑厚无比,好像地狱深处的魔鬼,钢筋铁骨、力大无穷。 魔鬼一样的巨树,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精血、魂魄,竟然发出一声声狂啸,鬼神一般的触手,如海啸狂舞,气流粉碎,仿佛要把空间化为混沌! 巨树疯狂吸收灵魂血肉,触手上好像要结出来各种东西! 霞光万道的法宝! 沁人心脾的异果! 火焰形状的宫殿! 面目模糊的神灵! 甚至有朦朦胧胧,好像微小的世界雏形! 纪源看得呆了:“难道这是神话、史诗之中,无穷宇宙深处,贯穿诸天万界,有无尽威能的世界之树?!” 在属于仙人的神话之中,世界都是从树上凝结出来,如同一颗颗果实,成熟之后,就脱离下来,在无尽虚空中飘荡,成为一个单独的世界。” 云珞缨也被震撼,她也听说过诸天万界,从世界之树上凝结出来的传说。 “还有传闻,说是在在洪荒时代,有仙人从世界之树上摘取到过宝贝,是开天辟地的先天至宝!” 纪源猛然听到气流沸腾,发出一声声撕裂空间的巨响。 他全身毛孔炸开,恐怖的危机感笼罩,好像浑身血液都要燃烧起来:“小心!朝我们过来了!” …… 血雨魔君隐藏身躯,躲在无数虚空乱流的夹缝之间,身上血光如潮,牢牢保护住自己。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角色,竟然敢在世界树前停留!”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颗高大、粗壮,好像天柱一样贯穿天地的巨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居然会有世界之树的分支枝?幼苗?” 又回忆着世界之树的根系贯通魔界,打开虚空乱流,破坏远古封印,使得自己降临的情形。 “虽然穿越魔界时,磨灭了本座的神通,一身修为跌落到真气境……可如果能得到这颗年幼的世界之树,必然能打破桎梏,得到超越以往的力量!” 在魔界深处,胎境称为魔人,神游境称为魔将,只有超越神游境界,接触到一丝不朽的才敢叫魔君… 血雨魔君原本是神游秘境之上,万寿万年的长生高手。 在突破魔界封印,到达地底深渊时,一身修为,竟然跌落到神游二重的真气境。 他此刻的郁闷一扫而空,心中盘算着,只等世界树吃饱喝足,结出法宝、灵药,甚至无意识的神灵,再通通收取! “不知道这虚空乱流几时可以关闭?只希望不要再掉落什么高手,与我抢夺宝物!” 就在这时,虚空乱流深处,爆发出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呐喊、咆哮! “这是什么?难道是神话中的神话,世界之树的树苗?” “哈哈哈!当真是天大的造化!” “怎么?还有人在这!谁也别想和我抢夺!” “找死!谁敢虎口夺食?!” …… 血雨魔君脸上露出仇恨的神情,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足足有十三位强大的高手降临! 一阵阵冲天的魔光、仙霞穿梭闪耀,极速躲避,从世界之树鬼神般的触手缝隙,流光一样掠过。 血雨魔君暗叫不好,露出深深地忌惮:“这些人竟然懂得如此玄妙的匿身法术,都能躲避世界之树的抓捕!一定都和我一样,是长生境界跌落的高手!”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化身,并不是真身降临。 …… 云珞缨和纪源被世界之树的触手包裹,全凭星光法球苦苦支撑,仿佛几个呼吸之间就要破碎,变成养料被吞噬殆尽。 纪源盯着触手上,密密麻麻的眼球,里面涌动着天地众生的情绪,极端负面,好像神兵利器一般,切割着自己的精神、灵魂。 他有些头疼,却隐隐感觉到习惯,并不惧怕这些负面情绪。 “不朽元神、金刚胎藏世界、宇宙元气意志……这无数世界里,处处隐藏着强烈的情感、思维!” “也不知在无数世界里面,有没有一个皇帝般的伟大世界?!” “这个世界之王,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超乎想象的生命体?” “所有的情感、思维,会不会都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云珞缨眼看支持不住,可纪源还在一边发呆,气得她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呆子!好一个神游高手!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神游物外!” 纪源揉揉屁股,连声道歉,终于察觉自己的精力、智力、神力、生命力……正在疯狂流失,好像要和天地混合在一起,成为浩瀚意志中的一部分! 他看着自己干枯的皮肉,终于有些慌张:“完蛋了!云大小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云珞缨似乎十分虚弱,连声音也发不出。 她的处境更难,好像一瞬间,苍老了百年,青春流逝干净,露出满头华发。 纪源呆住了,明明青春动人的少女,竟然弹指间变作老妪。 云珞缨艰难地扭过头,声音沙哑,脸上有泪滴滑落:“别看我!我现在太难看了!” 试问,哪一个少女能接受自己的衰老、破败,好像果实腐烂发臭?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过去还不觉得,原来岁月最能杀人!” 纪源心中震动,默默伸出手,轻轻按在云珞缨背上:“别怕!是我带你到这里来的,无论如何,我会原原本本地带你回去!” 云珞缨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身体,原本枯萎的皮囊渐渐充实起来,再度恢复光洁娇嫩,好像婴儿一般。 她惊讶地转头,却看见纪源包裹在一团白色的火焰里,如风中的烛火,就要燃烧殆尽。 纪源轻声道:“好了!你快回去吧,不过外面好像很危险,你要小心!” 云珞缨大声喊道:“那你呢?!” 纪源微微一笑,抬头凝视无穷虚空,眼中有金刚世界,胎藏轮回:“这是我全部的力量了!希望可以送你出去!” 金刚曼陀罗胎藏世界! 云珞缨来不及说话,只看见四周亮晶晶,变成好像琉璃、钻石一样的水晶圆盘,里面有无穷世界跳跃、旋转。 “不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在空旷的宇宙回荡,有种失去重要事物的痛楚,快要把心脏撑破。 云珞缨看着周围陌生的世界,丝毫没有任何狮驼国的影子。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用力捂住胸口,好像被世界之树的根系贯穿,仍汲取着自己的心血、灵魂。 “好痛啊!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为何会那么痛!” 头顶吹来寒冷的风,云珞缨眼睛茫然,抬头看见一座大山。 山顶之上,风雪弥漫,好像有一间荒凉的破庙,似乎供奉着哪位山神。 第五十四章 灵胎 岩浮城里人烟稀少,处处断壁残垣,孤零零好像一座空城,漂浮在世界边缘。 云珞缨虚弱不堪,唯独心口似有火焰燃烧,温暖刺痛,隐约能看到一团白色的光。 她在漫天风雪里,踽踽独行,单薄得好像一张纸片。 脚下的山路又长又陡,裸露出来的部分,被寒冷浸透,呈现出漆黑透明,如同铁一样的颜色。 她艰难地来到山顶,只见一座破落的山神庙门口,伫立着两只冰雕一样的石狮子。 云珞缨推开虚掩的庙门,踩在庙里斑驳的青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你来了……” 她听见沙哑的声音,好像从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里发出。 眼前映入一团通红的火光,火光旁边有位一个死人脸的老道,头发枯黄,像一丛丛杂草,用一截枯枝叉起。 云珞缨恍惚觉得老道似曾相识,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好像等了我很久?” 老道发出咯咯的笑声,好像乌鸦往瓦罐里填石头:“也没多久,可能一百年?也可能一瞬间?” 山神庙里,到处都是开裂的青砖,比人还高的杂草,冷风、裂缝,蛛网粘连。 云珞缨很好奇,眨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等我?” 老道也睁开眼睛,眼眶里居然没有眼珠,好像混沌一般。 他靠近云珞缨,拔下头上枯枝做的发簪,猛地插进云珞缨的心窝。 云珞缨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道,竟然有些俏皮,似乎觉得很好玩。 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任由老道用枯枝在自己的心口翻找:“你在找什么?” 老道眯起眼睛,两道缝隙里渗出光线,似乎心情大好:“心窍已经结合,很快就要长成灵器了!” 他随意地说道,像是在评论一件法宝。 云珞缨愕然地点点头,居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你是谁?” 老道士愕然,身躯变得模糊,好像并不存在一样:“我是谁?”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声音滚滚如潮,震得整座山神庙都在摇晃:“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知道你想让我救那小子!可是那小子并不需要我来救!” 云珞缨张开嘴,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你是狮驼世界的主人,是你在操纵一切,你想要纪源做什么?” 老道士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嘿嘿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云珞缨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想待在他身边。” 老道抬头看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好不容易从幻境里走出来,不想看看外面真实的大千世界吗?” 云珞缨看了眼窗外的风雪,这里时空浩瀚,似乎比狮驼国好像要大上千万倍。 “这就是大千世界?真实的世界?” 云珞缨默默感受着这里的荒芜、死寂,不存在一丁点灵气。 换句话说,她这里没有办法修炼,身上的法力只会日益消减,最后流失枯竭,变成凡人。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如果狮驼世界是虚幻,我从虚幻中诞生,我本身即使虚幻,又如何到达真实的大千世界中去?” 老道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自己似乎都要化为一道幻影:“你能到这里来,不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到这里来,其中还有纪源的意志......”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发出低沉的嘶吼:“我的时间不多了,以及没有办法再把任何人接引出来!纪源如果要出来,除了靠他自己,还必须借助你们之间的因果!” 老道发出疲惫地叹息声,缓缓闭上了眼睛:“而且,我有事情交代你去做。” 云珞缨若有所思,嘴里轻声说道:“因果吗?” ...... 地底深渊,世界之树。 鬼神般的触手将纪源的身体死死包裹,其上魔瞳眨动,渐渐将他的血肉融化吸收。 纪源感到自己好像变成一股液体,在世界之树的脉络中流动,就要到达某处枝干,成为养料,使得开花结果。 与此同时,除了血雨魔君之外,还有十三位神秘高手,环绕在虚空乱流之外,望着世界之树的树冠。 那里有一颗巨大果实! 果实四周布满一条条紫黑色,如龙蛇般蜿蜒的血管,不停鼓动,好像世界之树中无穷无尽的养分,统统向其中灌注,磅礴的精气化成山、海、雷霆...... 果实本身好像一枚淡淡翠玉色的巨蛋,上面有九个孔窍,似乎相当于人体的九窍。 凡有九窍着,皆可成仙! 这枚巨蛋一样的果实当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成型的胚胎,象极了在母体之中的胎儿。 精气在果实中游走,通过一个个孔窍中钻来钻起,好像活人在呼吸一般。 血雨魔君双眼死死盯着这枚果实,他知道里面孕育着某种灵胎,几乎可以算是先天的神灵! “这枚果实孕育着先天灵胎,生命本质高贵、强大,如果不出意外,修炼起来几乎没有任何资质的局限!” 他在脑海中回忆,传闻中的斗战胜佛,就是一尊先天灵胎所化,只不过稍微有些差别。 一个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一个是从树上长出来。 “这个胎儿的意识纯净无比,没有一点杂质,一出生就是神游高手!我甚至可以放弃肉身,将全部精华注入其中,提前孵化灵胎,使得沾染上我的气息!再运用转世夺舍的手段,在灵胎里重生!” 血雨魔君眼中闪过厉芒,好像要进行一场豪赌,性命相搏! 他心中大约猜到,此刻地底深渊的其他高手,也在觊觎这枚灵胎。 不过他们决计无法像自己一样疯狂,敢用魂魄孵化灵胎,夺舍转生。 “天地间一线生机,刹那之间,我一定要争夺到手!” 就在这时,世界之树上面电闪雷鸣,一道道紫气有如万重海波,在虚空滚滚荡漾,好像有什么天生的圣人要出世。 “就是现在!” 血雨魔君全部的灵魂、血肉,统统燃烧起来,化作一条血龙,交织着紫红色的厉雷,一下就进入“灵胎”之中。 “不好!” 一声声惊呼在虚空乱流的夹缝中爆发! 仇恨、愤怒、惋惜...... 这一刻所有高手才知道,竟然有人在毫厘之间,将最后一点元气灌注到灵胎之中,使得它孵化。 燃烧生命的手段之狠辣,时机掌握之微妙,足以算是一位绝世的狠人! 滚滚精气好像雷霆一般,噼里啪啦,洗刷着灵胎的每一个寸血肉身体,充塞他的肌肤,筋骨,骨髓,强壮着它的力量。 瞬息之间,灵胎破开蛋壳,跳跃在虚空,身体之中一点金黄色,宛如十足的,足赤的意念闪烁起来。 世界之树舒展枝叶,无数鬼神般的触手托着灵胎漂浮起来,好像呵护着它的爱子。 “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志得意满,如风暴席卷诸天,将虚空乱流都吹散! 灵胎竟然发出血雨魔君的声音! 第五十五章 鹿死谁手! 灵胎从世界之树上成熟,脱离下来,周围的紫气立刻浓烈了十倍,好像紫金状的风暴环绕,虚空都在沸腾! 这枚灵胎经过了世界之树千辛万苦地孕育,本来是要诞生出先天的神灵! 此刻被血雨魔君夺舍,却是成全了这个心狠手辣的魔头。 “凡有九窍者,皆可成仙。若无九窍,夺舍变化,也可成仙。” 他心中畅快无比,连连咆哮,感受着灵胎之中九窍通畅,似乎能够和大千世界、无穷宇宙相互沟通! “此獠夺舍了灵胎,能短暂沟通世界之树的母体,威力无穷!” “不错!我们只有合力,才能度过他和世界之树沟通的这段时间!” …… 十三位高手从虚空乱流中走出来,显化出一道道神光、魔气缠绕的伟岸形体。 灵胎化身的血雨魔君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狠毒、狂傲,似乎天地之间,唯我独尊! 他浑身散发出如海浪一般澎湃的气血,身躯巍峨如大山,骨骼、肌肉更是如金刚一般坚硬。 “就凭你们也敢与我抗衡!” 说话之间,血雨魔君口鼻中喷出滚滚如雷霆一般的精气,周身穴窍跳动,好像穿越无穷时空,与大千世界、星空宇宙沟通,发出震撼的感应。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灵胎化身的强大。 “糟糕!这灵胎化身太过恐怖,似乎超越了生死阴阳之境,到达了人身和天地交融的境界!” “什么?!神游五重,天人合一的境界?” 十三位高手原本都是超越神游境界,长生不死的绝世高手,眼光、经验何其毒辣! 他们此刻修为跌落到真气境,配合自身秘术、法宝,联手抗衡神游四重的阴阳境,这已经是极限了。 有人率先一步,果断跑路,只想立刻钻入虚空乱流之中,跳跃空间离开。 砰! 血雨魔君冷笑一声,无数鬼神般的触手如龙蛇乱舞,向着四面八方卷去,好像爆炸一样。 “这个时候还想逃走!” 世界之树第一个抓住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青铜皮肤的男子。 此人叫做元铜老祖,是大千世界之中,仙道中的庞然大物,大罗派的一位太上长老。 他修炼的“元铜法体”,是上古仙人的手段。当中蕴含着以造化为工,取阴阳为碳,炼万物为铜的无上奥秘。 传闻,若将“元铜法体”锻炼到了极致,可以凝聚出大罗金身,万劫不磨,永恒自在。 “运转造化,分列我身!” 元铜老祖清啸一声,真气中蕴含着参悟造化,运转阴阳的意境、真理,全身血肉刹那间好像化为无穷微粒,依天上星辰方位排列组合。 一瞬间,仿佛碳粒排列变化,组成了最为坚硬的钻石。 元铜老祖法身震荡,好似一颗铜丸,在火炉一般的造化、天地里跳动,片刻就挣脱触手,就要遁入虚空。 “还想走!” 血雨魔君身躯一动,滚滚精气如雷霆之龙,在九窍之中钻来钻去,运转着磅礴的力量。 他五指叉开,仿佛只手遮天,一把就将元铜老祖抓在手中。 元铜老祖也不慌张,冷冷地看着血雨魔君:“这只是我的一道化身,灭了也就灭了!而你不一样,你夺舍了灵胎,灵胎就是你的本体!” 他观察着血雨魔君的表情,继续开口说道:“虽然灵胎化身的潜力无穷无尽,但始终还没成长起来。” 言语之中,威胁之意十分清楚。 “这处空间着实奇妙,几乎算得上是小千世界,不知道是哪位上古大能的手笔。” 元铜老祖话锋一转,阴森森地说道:“但是这里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我不信你可以在这里躲一辈子!” 血雨魔君默不作声,好像在思考、权衡。 元铜老祖微微一笑,认为已经震慑住对方:“如果你放过我这道化身,我可以既往不咎!而且还可以跟你合作,帮助你成长起来!” 血雨魔君微微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有这么好心?” 元铜老祖继续说道:“既然是合作,那你自然也是要付出一些筹码?” “什么筹码?” “自然是用你这具灵胎化身的心头血,帮助炼制改换肉身天赋的神丹!” …… 血雨魔君爆发出一阵狂笑,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元铜老祖沉声道:“你笑什么?” 只见血雨魔君摆摆手,眼中杀机毕露:“我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手掌狠狠一捏,元铜老祖顷刻间爆炸成为漫天黄澄澄,飞舞的铜屑。 这就是神游五重,天人境的力量、霸道! 是纯粹的以力破巧,以势压人! 血雨魔君张口一吸,将铜屑全部吸入灵胎化身,在其中酝酿着。一股造化、阴阳、炉火的玄妙气息。 “元铜法身果然不同凡响!” 他长舒一口气,摊开手掌,上面静静漂浮着十二团耀眼的神通本源。 困天索、封魔剑、五色神幡、烈焰金乌旗、阿鼻王座…… 血雨魔君手掌一覆,将神通本源拍如世界之树,仙魔同修,似乎想要培育成法宝:“我跟你废话那么久,不过是想将其他人先行炼化,再凝聚全部力量粉碎你的元铜法体!” 他凝视虚空,似乎想要看穿这个小千世界:“我堂堂一代魔君,又岂会受你威胁?大不了出去后隐藏起来,等神通大成,再将你还有一切和你有关系的人降伏,永生永世成为奴隶,受魔道酷刑煎熬!” 血雨魔君转身面对世界之树,在想办法将其炼化、挪移,好随身携带。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见一声叹息。 “谁!谁在那里!” 血雨魔君身体滴溜溜旋转,朝四面八方拍出千百道手印,虚空中好像下起一阵血雨! 那叹息声飘飘荡荡,仿佛映照在无穷时空,无绝无尽。 “我在你的身体里!” 血雨魔君脸色大变,终于感觉到,灵胎化身之中,竟然还有另一股意志。 他盘膝而坐,精神、灵魂凝聚起来,也钻入灵胎之中。 这下血雨魔君才终于看见。 灵胎化身内部,好像一个微型的宇宙,布满无数的日月星辰,如同人体的穴道一般,运动跳跃,连成一片神秘的轨迹。 在群星和宇宙中心,有一个眉清目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低眉垂目,身躯空明寂静,好像金刚,又好像琉璃,有着千百世轮回之中,永恒不变的真如本性。 血雨魔君怪叫一声,发出不可思议的咆哮:“怎么可能?你不是被世界之树吞噬、吸收了?” 这个年轻人睁开双眼,眼神极其生动,这一刻宇宙星辰因他才变得鲜活。 纪源微微一笑,气息高深莫测:“有没有可能,这枚灵胎本来就是我?” 血雨魔君瞬间暴走,咬牙切齿,似乎不惜一切都要杀死纪源。 “杀!杀!杀!” 一团方圆百里的浓密血云猛然张开,当中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好像千万人一齐厮杀的修罗战场。 浓烈的杀伐气息,化作一颗颗血雷、魔神,在方圆百里爆炸,毁天灭地。 撕裂出的巨大空间,环环相扣,好像一层一层的战场,组成了无穷无尽的杀戮世界。 纪源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完完全全地包裹住。 又在弹指间,收缩、坍塌,化作一枚虚无的质点,消失不见。 第五十六章 无我相,无众生相 天上血云流动,笼罩住方圆百里,好像一条冥河血海,将星空污染,变得通红通红,升起无数凶星、魔星,酝酿着灾难、死亡的气息。 血雨魔君身穿鲜红铠甲,屹立与血河之下,头顶魔星环绕,好像一尊上古的魔神,从血海之中降临下来,要将天地化为魔域。 “我在魔界之中威名赫赫,是万古长存的魔之君王!虽然修为跌落至真气境,但我之精神、意志,岂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能够抗衡?” 他连连长啸,俊美的妖异面孔上,充满了愤怒、狠毒、霸道...... 浓烈的情绪,携带着无边气势,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好像一条笔直的天柱,横扫激射,将星空都变成了血色。 “我尸解夺舍,放弃了一切才得到这尊灵胎,谁敢与我争夺,我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血云滚滚而动,以血雨魔君为中心,一圈圈如潮汐、海啸,辐射出去。 “天地大势,为我所控,以我之精血,合天地之造化,血魔助我!” 纪源立身的星空之中,无边血海澎湃,包裹住日月星辰,将它们转化成凶险的魔星! 顷刻间,所有的空间,都转化为诅咒、恶土!所有的生灵,都转化成为血魔! 血雨魔君桀桀怪笑,催动鲜血一般的真气,在虚空中流躺,将一切转化,凝聚出一只血色大手。 这只手掌中,仿佛存在一个血色的世界,照着纪源当头抓下,好像宇宙吞噬一粒尘埃那般。 “冥河血海,掌中魔国!” 血雨魔君双目血红,显现出歇斯底里的疯狂,要将纪源困在无尽的杀戮世界之中,一层连着一层,一个接着一个,直至完全磨灭! “任何人只要陷入我的冥河血海,都会被困在无穷的杀戮世界,不停地厮杀。力竭死亡之后,灵魂继续战斗,直到灵魂也消失!” 他神色稍稍缓和,似乎杀死纪源之后,心头的恨意略微化解。 然而,一点金光从天空射出,照耀在方圆百里的血云当中,好像云层之上,一轮圆圆的太阳。 纪源的身影再度出现,无边血云好像一尊巨大的王座,拱卫着他,仿佛纪源才是尸山血海当中,一将功成万骨枯! 血雨魔君怪叫一声,浑身气得发抖,又惊又怒:“不可能!血魔降世,给我杀!” 滚滚血云之中,凝聚成一尊尊身穿鲜红铠甲,手持奇形的刀兵、长枪,如魔神一般的傀儡。 “杀!杀!杀!” 血魔傀儡好似千军万马,凶猛冲锋,吹拂着浓郁的血腥气,驾驭着一朵朵莲花状的血光,极速扑杀纪源。 纪源微微一笑,身子高大起来,仿佛与星空融为一体,一掌轻轻拍下,瞬间将血云划破,无数血魔傀儡化为火焰,燃烧殆尽。 他又轻轻吹出一口清气,星空刹那间变得澄澈、深邃,再没有丁点污秽。 血雨魔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纪源身躯伟岸,好像星空一般浩瀚无边,如同天上的神佛:“怎么可能!我是魔道巨头,而你只是个无名小卒!” 他似乎被纪源击碎了所有信心,神情狰狞无比:“我得不到的,你也不可能得到!” 血雨魔君周身再度涌现出浓浓的血光,爆发出万道红烟,千百条魔影,带着无穷无尽的污秽力量,如同日月碰撞,毁天灭地! “冥河血爆!” 最后关头,血雨魔君竟然自爆,化为一朵几百亩的血色蘑菇云! 恐怖的威力,似乎能将一座巨大的城池,瞬间夷为平地! 蘑菇云里,一条条魔影尖叫嘶吼,是血雨魔君在无数岁月里,手中惨死的冤魂! 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这些冤魂加在一块,或许有千万之巨,足以将灵胎污秽,使其灵性消散,身躯腐败、堕落! 纪源面对血雨魔君的自爆,苦笑一声,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完了!刚到手的灵胎,还没捂热,就要变成废胎了!” 这时,一根金色的羽毛从天空飘落。 羽毛璀璨如黄金一般,没有任何重量,在空中飘飘荡荡,似乎有斩破世界的锋芒。 纪源眯起眼睛,总觉得这根羽毛在哪见过。 突然,老道苦涩、刺耳的声音在纪源耳边响起:“蠢货!你不是有凤凰真血在身上?还不用火焰驱散毒魂?!” 纪源一拍脑袋,先前被世界之树吞噬,连同身上的凤凰真血一块化进了灵胎。 他赶忙分出意念,进入灵胎化身,寻找到血液深处,凤凰真血的力量。 一团鎏金神火点燃,团团旋转,化作一尊烈焰凝聚的离火神炉。 离火神炉在星空下漂浮,与漫天星辰交相辉映,爆发出黑洞一般的吸力,将血光、冤魂如长鲸吸水,吞噬殆尽! 虚空中爆发出一声尖叫、诅咒,竟然显现出血雨魔君的面孔。 原来这尊老魔还隐藏在其中! 纪源鄙夷地看着一切,静静等待血雨魔尊被离火神炉吞噬、炼化。 而那片金色羽毛悬浮在半空,渐渐化为一个全身枯萎的死人脸老道。 纪源朝老道拱了拱手,想要喊师父,却怎么也喊不出口:“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要这尊灵胎?” 老道冷冷一笑,似乎有些恼怒:“臭小子!你能有今天的一切,不都是我暗中给你的?” 纪源自然知道老道不是来抢夺灵胎,只不过想跟他开个玩笑:“老头!你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后事要来交代?” 老道点点头,居然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纪源脸上露出一丝哀伤:“你安排你我悟白龙的金刚般若之道,又用不朽元神磨练我的精神。我才能打碎五智如来,凝练金刚世界、轮回胎藏的奥秘!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无法在世界之树的吞噬下,保持本性真如,从而得到这尊灵胎!”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老道却伸手打断了他:“有时间在这里说些废话,还不如想想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世界之树已经成熟,马上就要吞噬掉这个世界的一切,使得这里崩溃,化为虚无!” 纪源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老道嘿嘿一笑,早已经猜到纪源想问什么。只见他身形变化,时而变作聂盘,时而变作一溜烟,时而又变成莽虎、莽牛,还有各个村庄的村民...... 最后,竟然变作纪源最讨厌的云天鹏! 纪源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从来都只有老道一个?! 他赶紧制止,生怕老道继续变化,连云珞缨也要变出来:“云珞缨呢?也是你变出来的?!” 纪源欲哭无泪,心中不断将老道和云珞缨进行比较,竟然开始有重合的趋势。 老道一巴掌拍在纪源头上,声音渐渐变得飘渺:“你小子不会真有龙阳之癖吧?恶心死道爷我了!” 拍完这一巴掌,老道终于停止变化,成为一片轻飘飘,金色的羽毛! “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羽毛缓缓飞舞,落到纪源的头顶,激发他脑后的不朽元神。 “你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你自己!” 老道的声音消失了,只留下纪源在原地发呆,脑海里回荡着老道的话。 “都是我自己吗?” “我即是我,我即是众生。” “人相、众生相,皆为我相。” “是这样吗?” 纪源抬头仰望星空,脑子一片混乱,却还有一为少女的身影。 于是他轻轻呼唤道:“云珞缨!” 第五十七章 树苗! 纪源闭上双眼,感觉灵魂像是一泓清泉,涓涓细流,渗透到灵胎化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存血肉。 他握了握拳头,顿时有一种操纵傀儡,僵硬、生涩的感觉,似乎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全新肉身。 “灵胎为何如此沉重?莫非是我还没达到灵肉合一的状态?这时驾驭起来,就好像三岁小孩,挥舞比自己还要长的大刀!” 纪源能够感受到灵胎当中,汹涌而来,如狱如海的神力,令他的精神都一阵虚弱,好像灵魂并不足以驾驭这副强大的身体。 他露出病怏怏的神态,却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像是伤了神魂,多愁善感一般。 “人之一心,该有多少念?一念之间,该有多少生灭?” 纪源回忆着老道的话,想起一路上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或为赤子,追逐理想世界;或自卑狡诈,苟全性命;或自私霸道,吞噬众生......” 每一个影子,都像一道烙印刻在纪源心中,脑后不朽元神的光圈闪烁,显现出一个又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聂盘、“一溜烟”、云天鹏...... 纪源突然笑了,神色有些凄惶:“光头!我一直想要解救你,可最后我才是吞噬你的人,真是可笑啊!” 这枚灵胎,不就是人参果树根系里,生长出来的光头? 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好像变成那个白玉雕琢,无忧无虑的光头。 纪源学着光头的样子,伸手朝着大地一握,像是要把人参果树上结出来的怪婴,统统捏碎成烟火,变成星星点点的精气融入泥土之中。 然后,光头对着生机勃勃的大地,天真地问道:“这样应该可以种粮食了!世上的人就不用再吃人了!” 可惜,这样的画面都已经如梦幻,烟消云散,再不可能重来了。 说到底,纪源此刻还是有些怨恨,为何老道要一步步,把自己塑造成这副模样? 仇恨、自私、霸道、猜疑…… 这都是自己原本没有的东西,难不成在这天底下存活,非得如此不可? 纪源抬头看着眼前,如魔神一般的世界之树,心中猜测着它与人参果树的联系。 “人参果树最终也会变成世界之树吗?” 四周的虚空乱流已经关闭,但世界之树仍在继续生长,根系似乎已经贯穿到了地面,升上天空,如紫黑色的魔龙、鬼神之触手,肆虐一切。 …… 狮驼城里,世界之树紫黑色的巨大树根,疯狂从地下翻出,将山峰摧倒,城池崩坏,无数活人的血肉,都变成喂养世界之树的肥料。 纪源从地底贯穿而出,头上正是那座高高在上,号称香火万年,永不会熄灭的金佛寺。 他一脚踢开废墟里,一位五智如来的脑袋。 那佛像栩栩如生,慈眉善目,似乎仍在空洞的风声里微笑。 周围空无一人,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纪源,好像一片茫茫无边的苦海。 “好冷!好孤独!” 纪源以为这一路上收获了许多伙伴,可老道却告诉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代表着他心中的一缕意念。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我又算什么?” 此刻,他心中所有的疑惑、期望,都连结在一位少女身上:“找到她,或许就能证明,证明我、证明这一切不是虚幻!” 纪源眼中燃起一缕光,照破蒙蒙雾霭,无边灰暗、死寂,废墟一般的狮驼城。 他死死盯着在地上肆虐,魔龙、触手一般的紫黑色树根:“看来要将世界之树降伏,再用它打开虚空乱流,才能穿梭出去,到达这个小千世界之外。” 可是怎么样,才能降伏这头横压天地,吞噬一切的庞然大物?! 纪源突发异想:“我现在的灵胎化身,乃是世界之树的果实。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天,我也会长成世界之树?”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了上去,轻轻触摸那诡异的紫黑色树根。 树根好像鲨鱼闻到血腥味,如同一条条大蟒蛇,化作一片蠕动的蛇海,缠绕上来。 上面不断分泌出粘稠的紫黑色汁液,一颗颗利齿状、长长的木刺突起,似乎瞬间能将纪源撕裂。 “嘶!” 纪源微微觉得有些刺痛,好像被锯齿、刀轮切割身体,就要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树根沾染了纪源的血液,分辨出灵胎的气息,立刻变得温顺,好像荆棘的王冠、宝座,将他拱卫起来。 它们似乎在臣服、欢迎,这位世界之树的爱子! 纪源不动声色,轻轻割开了自己的手掌,流出来的血液居然是金色的! 一滴滴璀璨的金色血珠,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芒,好像包含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无数奇珍异宝,香花神兽…… 刹那间,蛇海一般纠缠蠕动的树根,歇斯底里,发了疯似的顺着纪源的伤口,钻进他的身体。 顿时,一副诡异的画面,在末日的狮驼城废墟之上,铺天盖地! 虫蚁蚕食巨象,蜉蝣鲸吞大海…… 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那颗世界一般的巨树,在钻入纪源渺小的身躯时,震撼时空的恐怖画面。 纪源屹立于废墟之上,身体里遍布世界之树的诡异根系,好像无数扭动的虫子。 “我不能动了!” 他有些慌张,害怕自己要变成一块木头,然后在这里千年万年的生长,最后变成一颗世界之树。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诸天万界的中央,耸立着一棵神树,贯通无穷虚空!人可以通过这棵树,爬到任何世界当中!” 纪源感受到世界之树的异样,好像收缩根系,在他身体里蠕动,慢慢爬到了他的眉心! 轰隆! 世界之树已经完全脱离地底世界,钻进了纪源的身体。 原本已经被它蛀空的狮驼世界,好像一块风化的石头,轰然粉碎、消失。 纪源猛烈失重,在无数莫名的空间里旋转,好像一个个虫洞,永远没有终点。 而此时,世界之树已经化为一株古怪的小树苗,寄居在纪源的眉心! 它虽然寄居在纪源的眉心当中,但根须却好像牢牢地扎进了万界虚空! 无穷无尽的虚空,好像巨大的生命体,无时无刻地输送~养分,滋润它椭圆形,布满玄妙纹路的树叶! 这些纹理好像先天的符箓,没有任何重复,似乎组成了一本天书,讲述着生化万物的道理! 第五十八章 阴阳二气瓶! “这就是世界之树的幼苗么?” 纪源分出神念,仔细观察着眉心之中,寄居的世界之树幼苗。 这株树苗美轮美奂,简直巧夺天工,如同造化的杰作。 树苗上,闪烁着无数奇妙的符箓,形态各异,好像是诸天万界,独特的文字、文明。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纪源震惊地看着,树苗的根须扎进无穷的虚空之中,吸收着莫名的神秘空间中,蕴含的的千万种灵气。 他感觉得到,世界之树的树苗中,似乎有一座座天然的阵法,神鬼莫测,汲取万界虚空,不断地壮大,不断地蜕变。 世界之树,就好像诸天万界的脐带,把无穷虚空,都用根系贯通一般。 他试着沟通这株幼苗,其中蕴含的阵法剧烈运转起来,好像将灵胎的器官,骨骼、血肉、穴窍……通通都紧密联系起来! 纪源体会着阵阵磅礴的气血、力量,才知道这尊灵胎化身有多么强大,才知道什么是成圣的资质、先天圣人! “有了世界之树的调和,我的精神终于和灵胎结合起来,运转如意!只是时刻承载着世界之树,能动用的力量不足十分之一。” 他握了握拳头,全身噼里啪啦,发出龙吟虎啸的声音,气血旺盛,透出层层金霞,好似一片汪洋大海,波涛汹涌! “如果这颗树苗继续成长,我会怎么样?灵胎化身能不能继续承载得住?” “或者,我能不能会不会顺着世界之树,到达诸天万界之中?” …… 他此刻心中产生了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念头,心猿意马,根本刹不住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注意到了满目疮痍的狮驼城,意识到这里马上就要崩塌,自己必须立刻逃出去! “我该怎么出去呢?” 纪源看着枯萎的天地,狮驼城破败、荒凉,好像一座沙土浮起的空城,孤零零地悬浮在时空之外,举世皆遗,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没有片刻迟疑,立即运转真气,冲刷进世界之树的幼苗,要彻底沟通这株树苗,探索出奥秘。 纪源的真气勃发,条条如金色的龙蛇闪电,疯狂涌入世界之树的树苗。 树苗立刻产生变化,数不尽的枝条、叶片,扭动飞舞,宛如一条条手臂,结印、组成大阵,深深地扎入莫名时空。 随后,一股股磅礴的意念、气势,跨越时空,滚滚如巨浪,奔涌而来。 纪源惊喜地发现,灵胎、树苗和自己的灵魂融为一体,好像通灵的法宝滴血认主,从今往后,再不分彼此。 而树的根须,就好像变成了自己的血管、神经,以灵胎为载体延伸进虚空之中。 一缕缕万界的灵气,被纪源汲取过来,经过世界之树的幼苗过滤,化为精纯的灵液,如细雨落下。 “灵气化雨!” 灵气中蕴含着清净、雷霆、纯阳、五行……甚至灾难、不朽、冥寒、空洞种种,好像各个世界当中,独特的本源之力! 这些灵气在纪源的身体里流动,徐徐滋养着树苗,还有他的精神、真气,不断地改善他的生命本质,提升潜力。 “树枝上好像结了东西,是不是还孕育了什么宝贝?” 纪源陡然看见,一片片椭圆形,碧玉一般的树叶当中,生长了许多果实一样的东西。 令旗、长剑、神幡…… 这些法宝形态的果实当中,还有一尊青铜小人,浑身流动血色的光辉,像是纵横交错的经脉、穴位,熠熠生辉。 纪源心中了然,这是血雨墨君夺取的神通本源! 而那尊血色的青铜小人,则是他自身的冥河血法,结合了元铜法体,诞生出来的诡异神通。 “估计这头老魔也没想到,最后竟然给我做了嫁衣,当真是造化弄人。” 他心中顿时有些感慨,觉得天地之间,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人在其中是一个个角色。 “任凭你多么的雄心壮志、手段狠毒,也抵不过冥冥之中的气运、气数!诸天万界,滚滚洪流!这之中谁是主角,谁又是炮灰?” 就在这时,纪源在一片枝叶掩盖,重重阵法里面,忽然看到一个人皮包裹,全身通红、如血肉凝聚的瓶子。 瓶子周围,有雪花一样的符文,纷纷落下,阴阳二气旋转,散发出恐怖的吸力,空间都扭曲起来。 “阴阳二气瓶!” 纪源瞪大了双眼,紧紧盯住这个长在树上的瓶子,发现瓶底好像有一个小洞,被两枚阴阳鱼塞住,充满了古老破碎的神秘气息。 他突然好像知道了,自己该如何才能出去。 心念一动,世界之树的幼苗摆动枝条,托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宝瓶,从纪源的眉心中伸出来。 此刻,纪源就好像被什么古怪生灵寄生,还从他的脑袋里伸出虫子一样的触手,画面别提多诡异,简直能把人活活吓死! 他轻轻抓住阴阳二气瓶,一股诡异的力量钻入体内,涌起阵阵时而冰冷、时而热烈,好像生死交替轮转,有无数星辰起落,日月更迭的玄妙意味。 在凡人的眼中,星辰神秘、伟大,它们的升起、坠落,代表了冥冥之中的命数和生死,在宇宙中循环往复! “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碰到过!” 纪源没来由地想起那天晚上,在飞云庄里杀人练功的中年人,还有云珞缨蕴含星力、生死的神奇功法! “这个瓶子有没有可能是活的?” 他戏谑地笑了笑,觉得荒诞、滑稽,然后忐忑地将手伸向了阴阳二气瓶,犹豫着要不要将其打开。 狮驼国的天空、大地,突然撕裂开来,无数漆黑的裂缝,如同一枚枚魔神的眼球,狠狠张开。 恐怖的吸力凶猛爆发,将一座座山峰,一块块城墙、土地、房屋……卷到天上,统统搅碎。 连天接地的黑色风暴,如同掀起的海啸一般,变化成出魔龙、魔神的形体,毁灭万物! “噗!” 纪源被巨大的力量砸中,五脏六腑好像被挤压成一团,痛得他直欲呕血! 片刻之后,铺天盖地的洪水、火焰、雷霆……澎湃而至,仿佛要将天地化为混沌,重演地水风火,恢复出最原始、原初,真和空一样的境界! 纪源紧咬着牙齿,身体好像要被粉碎、还原,变成比微尘还要小千倍、万倍的微粒。 他艰难地咬在自己的虎口上,用嘴吸取血液,蓄满一大口之后,狠狠喷在阴阳二气瓶上。 金色的血液中,蕴含着神龙、麒麟、凤凰一般,浩瀚无边的精气、能量,如同一道血箭,激射中阴阳二气瓶! 那瓶子长在树枝上,刹那间好像活了过来,如一团蠕动的血肉,张开后露出一圈圈锯齿状的尖牙。 贪婪!嗜血! 呼吸间,就将纪源的精血吞噬殆尽,随后爆发出宇宙坍塌的恐怖吸力。 “好可恶的瓶子,果然的要用血液才能开启!” 纪源好像一张纸片人,在漩涡一样的气流里,扭曲、旋转,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九章 新世界! 阴阳二气浩浩荡荡,如一条长河垂落,不停地旋转、摩擦,迸发出轰隆隆的雷声,化为一张巨大的太极图,把宇宙都浓缩起来,当中冒出诸天万界的影子。 神、人、魔、鬼、妖、兽…… 纪源好像一个观察者,游历在各种各样的奇异世界,体会不同的神奇文明,渐渐感到这些世界,似乎都是一块拼图。 “莫非诸天万界曾经是一个整体,只是被无法想象的力量击碎,分裂成无数独立的空间!” 他恍惚看见许多巨兽一样的钢铁战舰,机械火炮,还有人的影子闪过。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好奇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股滚滚如烈日,好像世界之王的气息。 “那是仙道、神通、法力……”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鼓动纸片一样的身体,用尽全力扎了进去! 一团耀眼的金色光芒,好像众星爆发,火焰飘飞,无极无量,晃得纪源眼睛都睁不开。 他慢慢感觉到自己融化,变成无数奇形字符,汇聚成水流,缓缓渗透进入这个王者一般的伟大空间。 …… 不知过了多久,纪源发觉自己躺在一片金灿灿,璀璨夺目的花海之中。 空气清新,阳光下金色的花海,在微风的吹拂之中,好像闪烁到了天边。 花海之中,透出阵阵奇异的清香,似乎不是寻常花卉,只一闻便给人神清气爽的愉悦,怕不是生长了某种灵药。 “哪里来的歹人!敢坏我灵药田,偷我的灵药!” 一声暴喝,好像天上响起惊雷,炸入纪源的耳朵,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纪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只粗壮的胳膊,抓住自己的衣领,轻而易举地把他拎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是一位古铜色皮肤,浑身腱子肉,庄稼汉打扮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纪源压坏的大片花田,上面滚落了无数圆滚滚,像是珍珠一样的花骨朵:“混蛋!这火凤凰沾了泥土,丧失了灵性,已经没用了!” 他立刻松开纪源,俯身在地上拨找,双手颤抖,好像毁坏了什么珍贵、心爱的宝物,痛苦万分。 纪源看了看被他毁坏的灵药田之中,居然有一朵鲜红如火的花朵,好似凤凰展翅欲飞! 心想肯定自己是穿梭空间时,意外波及了此地! 纪源连声道歉:“大哥!不好意思,我可以赔偿你!” 年轻人猛的瞪大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仿佛一头愤怒的牛犊:“赔?这火凤凰十年一开花,用的是灵泉浇灌,灵石粉末滋养,我小心翼翼,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你要拿什么来赔?” 纪源听得瞠目结舌,这花竟然要十年一开?! 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栽种灵药田十年,那岂不是十岁就开始守着这片灵药田! 年轻人神情复杂,提起拳头,在空中悬停了好一会,终于是没有落在纪源身上。 “哎!” 放下拳头,年轻人又气又恨,终究是无可奈何,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好像释怀,又好像有什么希望破碎了。 这时,乡间的小道上走来三个武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三人身形魁梧,中气十足,在穿过一片树林时,声音远远地传来,震得树叶纷飞,好像下雨一样。 “王战!你种的火凤凰几时可以开花?只等收了灵药,就可以给你姐姐赎身!甚至老爷还有余钱赏你,让你参加大罗派的考核,说不定有机会做个杂役弟子!” 这个名叫王战的年轻人,愤愤地看了一眼纪源。 灵药田毁于一旦,他还哪里有灵药给姐姐赎身,更别说花钱参加考核,成为大罗派的弟子?! 其实,王战这十年来,殚精竭虑,种植火凤凰。 一来是为了给姐姐赎身。 二来也是凑足考核的钱,成为大罗派的杂役弟子,出人头地,保护姐姐再不受人欺辱。 他深深地埋下脑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无力地开口道:“你们自己看吧!我的灵药田毁了!” 三人闻言,慌忙地赶上来,就看见大片花卉好像被刀斧劈倒一般,凋零了无数黄金、玛瑙一般的花瓣,混在泥土中,好像明珠蒙尘! “好你个王战!我们大老爷心善,将你姐姐收做贴身的丫鬟,又分你灵药田耕种,只等出了灵药,抵消债务,还你姐弟自由!” “不错!可你倒好,毁了我家老爷的灵药田,害她苦苦等了十年!” “快!我们这就回去禀告,看那小子如何收场!” …… 王战突然怒发冲冠,挥舞起拳头:“灵药田原本就是我家的!你们占了我们的田地,还掳走我姐姐,胁迫我替你们种灵药!我……” 三人里走出一个圆脸络腮胡,体壮如牛,神情十分凶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父亲借了我们老爷二百两灵宝,至今下落不明!他的债不该你们姐弟来还吗?何况你姐跟着我们老爷吃香喝辣,风流快活,难道不是她的福分?!” 风流快活?! 王战猛然想起姐姐日夜受那老头欺辱,胸中的愤怒顿时如火山爆发:“你们!”他奋力地扑上去,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朝着那名圆脸络腮胡拳打脚踢! 圆脸的中年男子,野蛮粗旷,两颊长满了络腮胡子,不屑地看着王战:“去你娘的!”他飞起一脚,正中王战的胸膛。 王战整个人好像被水牛撞飞,胸口叉了气,跌入下来。 他趴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只在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两只眼睛变得通红,依旧死死地盯着络腮胡。 络腮胡的圆脸中年男,似乎很讨厌王战的眼神,身上涌出一股杀气:“哟呵!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看老子!现在没了灵药,杀了你也是白杀,老爷不会怪罪下来!” 他五指弯曲,如鹰爪,如铁钩,粗壮的身躯滑翔起来,好像抓小鸡一样,就要飞身上去,把王战捏死。 王战冷冷地看着,眼睛里仍是不屈的光芒:“父亲失踪,我两姐弟被迫为奴……若是灵药还被那老东西得了,延长了寿命,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他不甘地闭上眼睛,嘴里喃喃道:“我本就想着鱼死网破,死了也不会把灵药给那老东西……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姐姐!” 第六十章 蝼蚁! 人是生来就不一样吗?为什么有些金贵,好像是天之骄子!有些却如草芥、蝼蚁一般,任凭羞辱践踏,甚至是杀死?! …… 王战跌倒在一片金色的花海当中,阵阵香风卷动,沁人心脾,大脑也变得空灵起来。 只是如此美景,却有人从他头顶飞身掠下,就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圆脸男子满面的络腮胡,凶狠粗犷,好像苍鹰搏兔,伸出铁钩一样的五指,力量凶猛强悍,撕裂出条条气流,就要抓破王战的脑袋。 王战只感到一股劲风扑面,周遭的金色花朵,凋零得更加厉害,在空中扬起一阵明媚的花雨,好像生命流逝,凄美迷离。 他耳边暴响连连,好似裂帛一般,心中不禁想到:“这人是那老鬼的护卫之一,我曾亲眼见过他一掌拍碎别人的脑袋,就跟拍西瓜似的……我完了……” 正当王战感到绝望之时,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那个壮如铁牛一般的圆脸汉子,好像一只大蛤蟆,刚刚跃起,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其余两位武士装扮,披甲的中年男子齐齐发出一声暴喝,脸上露出震惊愤怒的神色。 “三弟!” 兔起鹘落之间,二人仿佛两只大狸猫窜了出去,敏捷迅速,带起两股旋风,围在了那络腮胡的圆脸汉子身边! “还有脉搏!还没死!” “大哥等等!三弟好像全身筋骨尽断,已经是个废人了!” “什么?!” 王战听见二人的对话,心中畅快无比,强忍着胸口裂开的疼痛,高声呼喊:“好!” 他知道这三人,都曾经是大罗派的杂役弟子。 老大陈拾面白无须,皮肤保养得极好,浑身气血敛藏起来,不泄针芒,有着极强的养气功夫。 老二林无殇虽然功夫不强,却懂得一点医术,知道些把脉、疗伤,炼制丹药的手段。 老三张奎膂力过人,行事野蛮霸道,是三人当中的急先锋,凡事冲锋在前,第一个出头。 三人因为资质平平,再加上年纪大了,始终无法突破胎境,这才退出了大罗派,给当地豪强王天霸做了贴身护卫,供养修炼,平时充当打手,巧取豪夺。 他们今天来原本是想夺了王战的灵药,自己寻求机会突破,妄图更进一步,重归大罗派。 然后随便在王天霸那边找个说法,冤枉王战不肯交出灵药,已经玉石俱焚了。 至于王战他们,一对乡下姐弟的死活,又岂会放在眼里? 只是现在,三人的计划不仅落空,张奎还落得武功尽废的下场。 陈拾站起身,好像一头怒气勃发的雄狮,恶狠狠地盯着王战:“快说!火凤凰花在哪里?” 王战冷冷一笑,也想明白了,大不了一死了之:“如你所见!火凤凰花已经毁了!王天霸就算老死,也再得不到这种延年益寿的灵药了!” 念及此处,王战又觉的快意,又觉得可悲。 自己的大好年华,好像一滩烂泥,拼死也只能污一污王天霸的羽毛,不过恶心他一阵罢了。 陈拾看着被毁坏,一踏糊涂的花田,终于注意到一个奇奇怪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你又是什么人?” 还没等纪源开口,王战却抢先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呆头呆脑的过路人,你如果气愤不过,也把他一起杀了罢!” 纪源一阵无语,听他们说的话,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以为到了仙界,却还是有地主豪强,欺负弱小的事情发生!果然这诸天万界之间,弱肉强食,才是万古不易的真理!” 他从狮驼世界穿越过来,不知逃离了多少片星域,跨过了多少个遥远国度,无数的异度空间、平行虚空…… 终于降临到这个充满仙道气息,如王者一般的浩瀚世界。 这里交织着强悍的世界法则,比纪源先前所在的天地,更加完整、坚固,好像枷锁一般,不断排斥和压制着他。 纪源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颗毒瘤,而世界法则是无数精悍、严谨的卫兵,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清除出去。 就在王战与陈拾三人对峙的时候,纪源一直用神念来观察自身内部的情况。 他的身体内部情况,简直是糟糕透顶。 灵胎化身里,原本如无数宇宙星辰的穴窍,此时破碎得不成样子,条条经脉撕裂,灵魂也处在毁灭的边缘,真气、血气枯萎殆尽。 眉心深处的世界之树幼苗,也好像已经不复存在,在穿梭世界中全部蒸发。 他知道,若非自己已经是灵胎化身,这种伤势,只怕早已经死了。 而纪源刚刚为了救下王战,已经催动最后的力量,凌空击打,将张奎废掉了,现在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此时,陈拾缓缓走来,皮肤洁白如玉,散发出冰冷、非人的光泽,好像一块无情的石像。 陈拾自然不会相信王战的鬼话,他心中其实并不在乎张奎的死活,唯独那株延年益寿,好像凤凰一样的灵药。 那才是他真正在意的,踏入仙人境界的最后机会! “我已经六十岁了,气血已经开始衰败,如果没有灵药延寿,这辈子再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他眼中散发出可怕的厉芒,好像鬼神一般,黑暗恐怖,要置人于死地:“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交出火凤凰花,否则死!” 王战看着眼前如神似魔的男人,仿佛坠入无间地狱,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本能地掏出藏在怀里,鲜红如火,好似凤凰展翅欲飞的花朵。 “不!” 陈拾怒吼一声,如丧考妣。他见到火凤凰花,上面灵气正在慢慢消散,知道这株灵药已经废了! “好大的胆子!我要杀了你!不!我要慢慢折磨你!” 他表情狰狞,两上的肌肉完全变形,仿佛一头吃人的恶鬼:“你知道你姐姐现在在哪里吗?” 陈拾一根根,将王战的手指掰断,后者发出尖锐的惨叫,几乎要痛晕过去。 王战听见有姐姐的消息,即将涣散的瞳孔,硬生生凝聚起来:“我姐姐……我姐姐现在,在哪里!” 他挥舞着扭曲的手掌,抓向陈拾的衣领,眼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陈拾发出桀桀的狞笑,似乎十分满意王战的反应:“王天霸玩弄了你姐姐的第二天,就已经把她卖到窑子里去了!” 王战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发出痛苦、绝望的吼叫:“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老老实实,给你们培育灵药了!” 陈拾一脚把王战踹到地上,身子居高临下,遮住王战眼中所有的光,好像一座漆黑的大山:“为什么?一只虫子而已,居然还敢问什么?” 他看着丧失意志的王战,觉得再玩弄下去也没有意思:“好了!我先杀了你,再去找你姐姐快活!” 纪源闻言,拼命运动着好像一团烂肉的身体,低声吼道:“动啊!动啊!给我动起来!”他不能,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像王战这样的可怜人被杀! 陈拾抬起脚,凶狠地踏下,好像长枪洞穿,刀斧撕裂,也好像要踩死一只虫子。 毫无疑问,狂暴的力量肆虐,瞬间就会将王战的身体四分五裂。 王战望着灰暗的天空,嘴里无声地喊着:“姐姐……” 第六十一章 掠夺! 陈拾一脚踏下,力量凶猛,雷霆万钧,好像大象要踩死一只蚂蚁。 纪源目眦欲裂,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拾抬起脚,就要踩死那个年轻人。 他发出一声长啸,当中蕴含了一丝真气,清澈空灵,有些许穿金裂石,震撼灵魂的味道:“住手!” 陈拾动作一滞,轻轻“咦”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他偏过脑袋,玩味地看着纪源,眼神黑洞洞,好像一尊魔鬼:“你又是什么东西?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等杀了他,你也要死!” 纪源上下打量着陈拾,发现他皮肤细腻,散发着淡淡的、玉石一般的光泽,几乎看不到一丝毛孔,如同一块上好的丝绸。 他心想:此人闭住全身毛孔,大概是修炼了某种功夫,想要锁住日益衰退的气血! 修炼一途,就好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胎境高手虽然气血强大,但随着年深日久,迟迟无法突破到神游境界,精神、体力、气血,就会日益衰弱。 最后,如凡人一样老死,变成一具尸体。 纪源直直地盯着陈拾,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灵药延寿,无非是想补充气血,保留突破神游境界的希望!” 陈拾眼睛一瞪,死死锁定纪源,身躯逼迫过去:“你这样的见识、谈吐,不可能是什么乡野村夫!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源现在一心只想争取时间,哪怕恢复丁点力量,也足够应付陈拾他们。 他嘿嘿一笑,沉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现在要保下这个年轻人。” 陈拾愣了愣,竟然在纪源身上看到了一丝财大气粗、专横霸道,好像某些仙道世家、公子哥一般。 他不由得慎重起来,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个乡巴佬可恶至极,不仅害了我的手足兄弟,更毁了我们耗费十年心血,养育的灵药!不知阁下和这个乡巴佬有什么交情,要这样子维护他!” 纪源觉得好气又好笑,他眼里看得清清楚楚。 分明是他们三人巧取豪夺,占了那年轻人家传的土地、灵药,侮辱了人家的姐姐,还逼迫为他们培育灵药。 此时,却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好像被迫才要杀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纪源顿了顿,又说道:“你这样说,无非是想漫天要价,看看本公子能给你们什么补偿?” 陈拾一时也摸不准,瞥了眼林无殇,似乎是在寻求他的意见。 林无殇轻轻放下张奎,骨碌碌起身,快速来到陈拾旁边:“大哥!此人有古怪!” 陈拾自然不会轻易被纪源唬住,只是在大罗派做杂役弟子时,养成了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的习惯:“你说说看。” 林无殇懂些医术,隐隐看出纪源受了重伤:“我看他浑身气息散乱,血脉运行不畅,很有可能是个受了重伤的高手!而且,他现在好像是在拖延时间,妄图调息,恢复力量!” 陈拾眯起眼睛,射出两道阴冷的光,心中默默盘算。 高手……重伤…… 他猛然露出凶狠的神色,好像一个输掉了全部身家,想要剁手指翻盘的赌徒。 “二弟!我们在大罗派做了二十年的杂役弟子,整整二十年!没有得到过门派的任何资源、培养!” 林无殇也感慨起来:“对啊!二十年,我们都已经老了,再也没有机会追求仙道!长生!” 陈拾又是悲痛,又是愤怒:“人道茫茫,仙道渺渺!要说我资质平庸,此生无缘窥见神仙大道,我死也会不甘心!我只不过少了点运气,凭什么那些高人、长老的子侄,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享用灵丹,日日沐浴仙气?!我若是那般,早已是神游高手!” 林无殇也被戳到痛处,恶狠狠地说道:“大哥!既然我们没有,那就去抢!” 陈拾哈哈大笑,状若疯魔:“不错!没有的,就去抢过来!现在就有笔买卖在眼前,不知道划不划算!” 林无殇贪婪地看着纪源,厉声道:“大哥!当机立断,不要给那小子喘息的机会!” 陈拾身形一动,一股凛冽之气爆发出来,好像魔气森森,觊觎天地间的一切,想要通通抢夺过来。 纪源暗叫一声不好,心中猜测:“这个白面的中年人莫不是认定我身上有什么秘密、宝贝,想要趁我病要我命?!想不到,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拾在空中腾挪、咆哮,仿佛驾驭着一团乌云,浑身强大的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如狼烟一般,滚滚精芒,直冲天际。 “胎境巅峰!天地洪炉!” 一身胎境巅峰的气血,滚滚摩擦,陈拾的身躯好像变成一只大火炉,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他双手变化,结出千百拳印,带着滚滚热浪,闪烁到纪源背后,想要一拳砸断脊柱,使得纪源瘫痪。 王战伏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一系列变故,根本无能为力:“愚蠢!我反正已经不想活了,你为什么还要替我出头,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陈拾一拳砸在纪源的脊柱上,胎境巅峰的力量,好像惊涛拍岸,摧枯拉朽。 纪源顿时眼冒金星,身体内部似乎破碎得更加厉害,全身血液暴走,就要炸开一样。 陈拾一拳将纪源砸飞,也不知道有没有砸断他的脊柱:“二弟!快施展灭神针,封住他的气血,将他彻彻底底地废了!” 林无殇眼睛一亮,从身上摸出十余支黑漆漆的铁针,上面似有诡异的符箓,闪烁变化,好像无数蚊虫飞蝇,可以吸食人的精血。 “小子!你或许是一桩机缘,可不要让我失望!” 林无殇手掌连连拍打,一枚枚黑针飞快扎入纪源周身的大穴,然后蠕动起来,涌起一阵阵血光。 陈拾看着一枚枚黑针钻入纪源体内,终于长舒一口气:“二弟,你这黑针着实神奇,好像活物一样,入肉生根,吸食精血,这小子的一辈子算是完了!” 林无殇点点头,这黑针来历神秘,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从一处恐怖洞穴里得到:“嘿嘿!只等把他的价值榨干,我再剜肉取针,屡试不爽啊!” 此刻纪源被一根根黑针封住穴窍,感觉好像一条条蚂蝗钻进身体,生根发芽,疯狂吸食他的精血,自我生长。 他头晕眼花,感觉生命力在不断流逝,虚弱无比。 “可恶啊!这么艰难我都过来了,最后却要死在这两个宵小之辈手上?” 纪源艰难地抬起头,怒视着陈拾与林无殇,好像一头困兽,还想要继续挣扎下去。 陈拾看见纪源的眼神,好像被一头太古凶兽盯住,整个人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自己还会害怕一个废人?! 他表情狰狞,用脚狠狠蹂躏着纪源的脸蛋:“好恐怖的眼神!你是想吓死谁啊?!” 林无殇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大哥!我们还是快逼问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此人中了我的灭神针,竟然还能够龙精虎猛,没有昏死过去!可想他一身气血、神通,深厚得难以置信!在他身上一定有我们梦寐以求的法宝、财富、功法……” 陈拾仰天大笑,胸中无比畅快,果然万事万物都要靠掠夺:“不错!快快用上手段,好好招呼这位贵人!” 二人相视一笑,掏出许多寒光四射的刑具。 纪源看着那些剃刀、钻子、斧凿……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是害怕,而是震怒他们不知害了多少人。 第六十二章 魔胎! 十余支黑漆漆的铁针,钻入纪源周身的穴窍当中,好像一条条胖乎乎的蚂蝗,猛烈膨胀,生长出倒刺,疯狂吞噬着他的精血。 纪源眼冒金星,感到一阵虚弱。 而且这种虚弱,不止是肉体上的,更有一种伤了神魂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止能毁坏气血,还能冥冥之中,杀伤神魂!这样的凶残、霸道,莫非是什么魔道法宝!” 铁针上一枚枚诡异的符箓,不停地蠕动、闪缩,在吞噬了纪源庞大的气血、神魂之后,突然一下剧烈地爆炸开来,好像一团融化的乌黑血腥的云雾。 在纪源的身体里飘飘荡荡,变成无数蚊虫大小的微粒,竟然释放出浩瀚如海的纯净意念、元气。 一股奇妙的感觉荡漾在纪源心头,原本撕裂的穴窍、经络竟然开始愈合,全身暴走的气血也渐渐平复下来,呈现出好转的势头:“怎么回事?” 他终于能够稍微感应到,穴窍、经络、真气、不朽元神......还有眉心深处,根系深入万界虚空,世界之树的幼苗! 世界之树哗啦啦抖动,无数的枝叶、根系,顺着纪源的经络穴窍,缓缓延伸,将他的身体凝聚得更加坚实、紧密,好像一块致密的人形宝石,完美无瑕。 纪源心血来潮,神念深入世界之树的幼苗,在树冠当中找到血雨魔君结合元铜法体,诞生出来的神通本源。 “不朽元神!” 金、紫两色的神灵光圈飞腾闪烁,笼罩住那尊血色青铜小人的果实,好像照镜子一样,倒映出许许多多,浮光掠影一样的片段。 竟然是血雨魔君的记忆! “血雨魔君不愧是一代魔道枭雄,万寿万年,懂得无数灭绝人性的神通、法门,果真是骇人听闻!” 纪源搜索血雨魔君的记忆,深深被其恐怖的手段、经历,还有魔界种种厮杀、掠夺的血腥气象震撼:“找到了!这些铁针居然是魔道之中,长生境界的高手,炼制出来的血母魔胎大丹!” 这些黑漆漆,看似铁针的东西,原来是一枚枚珍贵无比的魔道大丹! “无数法力衍生的妖兽血肉,以九幽冥火锻造,炼制出十三枚血魔针,以万千生灵为血母,不断吞噬灵肉,酝酿魔种......” “等待魔种成熟,再植入使用者体内,改换体质,成就先天魔胎,超凡入圣!” 纪源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个声音,如魔音入耳,疯狂洗刷着他的认知、记忆! “人之初,性本恶!损不足,奉有余!” 他眼睛一亮,这样掠夺一切,强者恒强、弱者越弱的意志,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魔中之魔,先天魔胎! ...... 林无殇仔细观察着纪源,忽然皱起眉头:“大哥!你看这人是不是被吓傻了?你看他的眼神都涣散了,这可不妙!” 陈拾也注意到了,神情顿时凶狠起来:“也许是装的!敢在老子面前耍心眼,先给他用刑!” 林无殇喉头滚动,兴奋无比,似乎十分享受虐待活人的过程:“该从哪里下手呢?” 他学习医术多年,一直认为要了解人体的运行规律,就必须将人解剖,分离血肉。 “畜牲的五脏六腑,是一块块活动的血肉团块,里面结构复杂,好像奇技淫巧一样。而人的也是,不过更加精密而已。” “我已经解剖了许多活人的身体,尤其是那些高手,生命力强大!我打开他们的肚子时,人还有清醒的意识!他们一边惨叫,一边看见自己蠕动的脏器,惊吓绝望,真是一幅奇景!” 嘿嘿一笑,林无殇拿起铁钎就要穿进纪源的手指,翻开他的指甲盖:“可惜了!还不能马上弄死你!等榨干你的价值.....哈哈!我还没有解剖过像你这样的高手!” 他的黑针,就算是胎境巅峰的高手,也要瞬间被吸成人干! 而纪源到现在还没死亡,显然气血浑厚,远远超越胎境巅峰。 念及此处,林无殇的呼吸急促起来,浑身发抖:“此人或许是神游境界的高手!解剖他的身体、大脑,或许可以探索到神游秘境的奥秘!” 他甚至想立刻剜开纪源的血肉,取出黑针,害怕纪源被吸干! 陈拾见林无殇不对劲,大喝道:“二弟!你还不动手吗?” 林无殇猛地站起来,手舞足蹈:“大哥!这小子说不定是个神游境界的高手!” 随后,他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陈拾。 陈拾倒吸一口凉气,眼皮子蹭蹭跳动,显然是被林无殇疯狂的想法惊住了:“解剖神游高手!探索神游秘境的奥秘!” 他挣扎片刻,一把抓住林无殇的手臂,额头青筋暴起:“二弟!先问出点东西!之后,再解剖此人!” 林无殇愣了愣,冷静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也害怕解剖不出东西,还白白错过了别的机缘。 他再度抄起铁钎,狠狠往纪源的指甲缝里扎去。 ...... 陈拾双手环抱胸前,冷冷地看着林无殇炮制纪源,渐渐感觉不对:“二弟!你还在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林无殇满头大汗,无奈地抬起头:“大哥!这小子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比铁还坚硬,我动用了全部力量,却还是连他的皮肤也破不开!” 陈拾瞪大了双眼,夺过一把凿子,运起全力量,往纪源肩头凿去,想要一下贯穿! “啊!” 他一声惨叫,凿子被震得脱手飞去,虎口撕裂出血淋淋的伤口:“此人的身体!竟然堪比神兵利器!” 突然想起什么,陈拾又抓住林无殇的肩膀,质问起来:“为什么?黑针能够贯穿他的身体?” 林无殇眼睛一亮:“或许是黑针不凡,又或许是穴窍、关节之处,可以下手一试!” 旋即,林无殇鼓足力量,运用一根根铁钎,精准地扎向纪源的穴位、关节等,身体薄弱之处。 “锵!锵!锵!” 数道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空气中竟然爆发出一阵阵火星,好像神兵利器在疯狂碰撞! 就在二人震惊、愤怒之时,纪源的身体好像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气息越来越强,发出战鼓一样的心跳声,声闻数里,连虚空都震动起来。 林无殇吓了一跳,连忙怪叫起来:“大哥不好!这小子的身体好像是什么太古凶兽,神龙、猛虎之类的庞然大物,就要苏醒过来!” 陈拾当机立断,转身就跑:“快走!连你的黑针都弄不死他,这是个怪物,千万不能被他抓住!” 纪源猛地睁开眼睛,里面好像有无数枚瞳孔,重重叠叠,闪烁着血色的魔光,禁锢灵魂,交织出一片深邃、血腥的空间,好像是地狱最深处的恶土,轰然降临人间。 “想走?!” 他将目光看向陈拾、林无殇,那二人瞬间便无法动弹,好像被千百只魔眼盯住,飞速堕入无间地狱,永远不能解脱! 第六十三章 刀、少年! 纪源陡然睁开双眼,眼球之中,闪烁着千百枚诡异的瞳孔! 血色的魔光激射,如潮水一般,吞没天地,交织出一片血淋淋,好像熔岩地狱一样的空间。 他用目光锁定陈拾、林无殇,千百只魔眼一齐看向二人,好像琥珀包裹住苍蝇,冻结、堕落,根本无法逃脱! 二人发出一声惨叫,不由自主地看向纪源。 “他究竟是什么?!” 只见纪源身上魔气翻涌,浮现出密密麻麻、眼球状的暗金色符文,好一副像暗金色的铠甲,散发出一道道地狱深处的魔神气息,翻翻滚滚,如同汹涌的热风一般。 这是魔界的文字! 纪源身披暗金色的魔铠,龙骧虎步,朝着二人走去,气息霸道、猛烈,好像地狱中的王者降临,气吞山河! 林无殇几乎吓破了胆子,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你不能杀我?我是焰行空的人!焰行空是大罗派的真传弟子,神游五重天人境的高手!你如果敢杀我,就要承受他的神通、怒火,形神俱灭!” 纪源一愣,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大罗派的真传弟子,也有兴趣安插人手,搜刮尘世的财富、资源吗?” 陈拾见状,好像突然开窍了:“不错!这火凤凰花,本来是要献给焰行空师兄,助他凝炼焚火元神,成就无上神通!” 他以为纪源害怕了,恶狠狠地笑道:“神游五重!天人境!以自身沟通世界,在体内凝聚阵法,好像千百神游高手,组成队伍,排兵布阵,汇聚神通如海,媲美天地之威。” 林无殇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你根本不知道天人高手的恐怖,举手投足之间,好似天威浩荡。遑论是你,就连大山也要被一体擒拿,海渊也要被填成平地!” 二人甚至还发出威胁,要纪源束手就擒,奉献出身上的宝物、功法,才能保全性命。 纪源听得冷笑连连,森森魔气翻涌,眼球状的暗金色魔纹,瞬间凝练了十倍,居然泛起金属的光泽,一道道红线翻起,好像血液在流淌。 这魔纹竟然开始结合纪源的血液。 此刻,纪源的脑海里充斥着疯狂的杀意,自身血液混合着真气,灌注到魔纹当中,化为了介乎于真实和虚无之间的铠甲。 他的眼球之中,千百枚魔眼闪烁,仿佛一位来自幽冥地狱,统治一切魔神,斩仙杀佛的绝代凶王。 “威胁我?!” 陈拾和林无殇被纪源的杀气、魔气震慑,肝胆俱裂。 他们嘴里“呜呜”着,好像被人掐住喉咙,下身湿漉漉,竟然纷纷被吓得失禁! 纪源意识到不对,飞快凝聚精神,浑身魔气如潮水消退,收缩在他的丹田之中,好像一颗眼球状的魔道种子,不停闪烁变化,诡异无比。 “呼!好厉害的血母魔胎大丹!我差一点就要心神失守,全身血肉转化成魔胎!” 他虽然不忌讳自己入不入魔,但刚刚那种被杀意控制心神的感觉,令他很不开心。 “若非那魔丹先前已经吞噬了许多人的血肉。” “再加上灵胎化身的本源强大,提供了充足的精血元气。” “这才使得魔胎成熟,释放出药力……” 纪源明白魔丹的原理,心知自己差点也要沦为血母,变成孵化魔胎的养分。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竟然因祸得福,灵胎化身也修复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这颗魔种,会不会埋下什么祸根!” 他略作调息,发现自身穿梭世界之时,损伤的经络、穴窍、肌肉……已经在缓缓蠕动、复原,渐渐可以动用一部分力量。 突然,纪源身前有一道人影,猛地跪在地上。 王战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颤声说道:“仙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人不要计较,帮我从火坑里救出姐姐!” 纪源愕然,这个年轻人竟然把自己当成仙人了。 他赶紧搀扶起王战,宽慰道:“我毁了你的药田,害你被人毒打,就算你不说,你的姐姐我也是要救的!只不过……” 王战愣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摸遍全身,找出几枚天青色、玉质的钱币,抵到纪源眼前。 他惭愧地开口道:“仙人!我只是一个乡巴佬,这是我身上全部的灵元币了!如果您嫌不够,我可以卖身给你,我们家世世代代种植灵药,我能派上用场的!” 纪源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我不是要你的钱,也不要你卖身给我做奴仆,我是……” 王战疑惑地看着纪源,苦苦思索不出:“请问仙人要我做什么?” 纪源玩味地笑了笑:“我要你将地上那三人结果了!” “嘶!” 王战倒吸一口冷气,对于陈拾三人,甚至是王天霸,他从来都是又恨又怕。 即便他们再怎么欺辱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杀了这几人。 纪源看出王战的心思,目光森森然,好像魔道之中、嗜血的怪物:“怎么?不敢?你难道不恨他们?” 声音幽幽然,好想鬼神在王战耳畔低语,迷惑住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陈拾三人。 “是啊!他们抢夺我的田地,侮辱我姐姐,逼迫我没日没夜地培育灵药……我恨他们!我要杀光他们!” 王战掏出一把粗粝的短刀,刀锋磨得锃亮,似乎是他在无数夜里,用血和泪浸润的獠牙。 他颤颤巍巍地挥舞起短刀,却又僵硬在半空。 突然回过头,朝纪源露出一张泪流满面,又哭又笑的脸。 “仙人!我不敢!我是废物!” 少年放声大哭,满地凋零的花瓣,好像一朵朵金色的泪滴。 纪源微微一笑,轻轻叹了口气,漫天花雨缤纷,天地霎时变得空灵起来。 他飘然而至,轻轻拍了拍王战的肩膀:“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艰难,不过我并不是要你杀人,而是要你有反抗的勇气。” 取过王战手中的短刀,纪源在手中把玩片刻,忍不住发出感叹:“胸中的愤怒、不甘……还有你反抗的念头,这把刀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战看着纪源,怔怔出神,有些不解:“可是,我连杀死仇人的勇气都没有……” 只见短刀在纪源手中,绽放出霜刃一般的寒光,杀气腾腾。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战:“杀不杀人不重要,若连刀也没有,那才是绝望!” 王战忽然生出无穷勇气,也不知是因为纪源,还是因为那把属于自己、粗粝的短刀! 第六十四章 万花丛 纪源将短刀递还给王战,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只要有反抗的勇气,还得有反抗的力量。” 王战若有所思,嘴里喃喃道:“力量吗?” 纪源看着懵懂的王战,突然想起了聂盘,都是一样的天真少年:“我之前给人准备了一门功法,原本以为用不上了,现在却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抛给王战一本经书,好像椭圆形,有着树叶的纹理,散发出莹莹的绿光。 “这是一门叫做神象炼体的功夫,有运转血肉,改变身体结构的妙用,炼到高深之处,可以拥有一象之力!” 王战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简直不敢相信:“我见过山里的巨象,浑身坚硬如铁,力大无穷,鼻子跟蟒蛇似的,一卷之下,水桶粗的大树都要拦腰折断!” 而后,他又怯怯地问纪源:“人真的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纪源哈哈大笑,知道王战其实是想问,自己是不是也能练出一象之力:“当然可以,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吃肉、练功!” 随即,纪源向王战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胎境的五重境界。 练肉、练皮、练骨、练血、练神。 王战听得双眼放光,好像有新世界的大门朝他打开。 …… “好了!练功的事暂时就先说到这里!” 纪源摆摆手,转头看向地上三个为虎作伥的恶霸,想起他们所说的焰行空,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他十分想和那位大罗派真传弟子,所谓的天人境高手,掰一掰手腕。 “他们已经被我废了,现在我问你,接下来是先去救你姐姐?还是先去找那个王天霸的麻烦?” 王战目光炯炯,看着纪源,好像崇拜神灵一样:“我姐姐被王天霸卖到了窑子里!在那种火坑,多待一刻,就多一分的折磨!还请仙人快救出我姐姐!” 纪源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是不要叫我仙人了,听起来有些奇怪……” 王战疑惑道:“您有神通,不就是仙人吗?” 纪源呵呵一笑,连忙说道:“我叫纪源,你直呼我的姓名就行!” 王战惊呼一声:“这怎么行!要不我喊你纪大哥?” 纪源艰难地点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你知道你姐姐被卖到了什么地方吗?” 王战声音低沉下来:“我时常听村里人吹牛,说澄阳县里有一家群芳馆,里面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身子跟棉花一样软……” 纪源自然没去过这种烟花之地,不过听到王战的描述,也能联想出其中的香艳风景:“王天霸也是住在澄阳县吗?” 王战听到此人,顿时咬牙切齿:“没错!王天霸平时都住在澄阳县的庄园里,到了催账、收粮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这个吸血鬼,许多人租种他的土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竟然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最后只能向他借贷,落得都卖儿卖女的下场!” 纪源挑了挑眉毛,突然有种感觉,或许这王天霸是个魔道中人。 “好了!那我们就先到澄阳县里,逛一逛窑子……不!救你姐姐出来!” 二人一路来到澄阳县,已经是黄昏时分。 也没花多少时间,他们就找到那座悬挂了一排排大红灯笼,莺莺燕燕,好像万花丛的群芳馆。 “好重的骚味!” 纪源挥了挥袖子,想要驱散那股酒菜、混杂着脂粉的腻人气味。 “走!” 他犹豫片刻,就要带着王战踏入群芳馆。 这时,两名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 这两人好像门神一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呼小叫起来。 “站住!哪里来的乞丐,也不看是什么地方,就敢进来要饭!” 纪源突然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破衣烂衫,还有一旁满身汗臭的王战。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快把钱拿出来!不然这两位不让我们进去!” 听见纪源的话,王战也愣了一会:“哦哦!” 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青玉一般的灵元钱,对着两个小厮说道:“让我们进去,我们有钱!” 那两个小厮身材魁梧,似乎有功夫在身,十分的凶神恶煞。 他们看着拮据潦倒的两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其中一人怒叱王战:“就你这点钱,在群芳馆里连杯水都喝不上!趁老子心情好,赶快滚蛋!” 只见王战缩了缩手,局促不安地看着纪源,心中无比苦涩。 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多少年的灵元钱,到了这地方竟然连杯水也喝不上。 这一刻,他有些不甘心,伸长了脖子往群芳馆里看。 “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连水也喝不起?” 只见里面雕梁画栋,透出香风阵阵,有无数曼妙女子,穿梭其中,露出大片白花花,冰雪凝脂一样的肌肤。 王战咽了咽口水,心中居然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他没来由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粗糙开裂的双手。 一想到混身又脏又臭,渐渐感到一种无力、自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刺痛心脏。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在这种地方享乐,我却要受尽欺辱,日晒雨淋,变成这副鬼样子。” 纪源将王战的神情看在眼里,抓住他的手,就要闯进去:“我们已经给过钱了,是这些人不要!走!我带你进去!” 其中一名小厮,把眼睛一瞪,好像怒目金刚,全身肌肉隆起,一巴掌狠狠拍向纪源:“小王八蛋!不要蹬鼻子上脸!” 纪源冷笑一声,轻轻飞起一脚。 下一秒,就听见群芳馆里,响起噼里啪啦,桌子、碗碟碎裂的声音。 当中还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尖叫声。 随后,纪源转过脸,看了看另外一名小厮。 只见他站在一边,好像鹌鹑一样,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中在想:“武哥好歹是个练家子,竟然被这乞丐一脚踢飞好几丈!总听老鸨说,有些能人异士喜欢扮猪吃老虎,没想到今天被我碰上了,真是晦气!” 现在,他只求纪源赶快进去,千万不要迁怒自己,白白受一顿毒打:“话说回来,这些能人异士是不是都有毛病,本事这么大,就不能穿戴整齐一点吗?” 那名小厮回过神来,发现纪源正冲着自己微笑,立时吓得冷汗直流。 “他难道有读心术?知道我在骂他?” 第六十五章 天魔舞! 群芳馆。 方圆百里之内,最大、最豪华的青楼。 “好一个富丽堂皇之地!” 纪源一脚把人踢飞,带着王战径直走进群芳馆。 他眼睛一亮,看着周遭华丽的装饰,金灯玉马,辉煌至极,好像处处焕发着火焰,熊熊燃烧。 此刻,在群芳馆中鼎沸的人潮,齐齐把眼睛盯住纪源,看着这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纪源环顾四周,直接无视,眼中只有一圈圈的长廊,从上到下,用彩墨勾勒着无数玉女飞天。 到处都是热烈艳丽的歌舞、管弦之声,无数妖冶的女子,甚至是男人,半遮半掩着玲珑的玉体,春光无限,游鱼一般来往穿梭。 这些人眼中饱含欲念,颠倒迷离,仿佛身处欲界的顶端,就要交织在一起,阴阳交泰。 纪源被这股颠倒迷离的气息冲得头晕脑涨,恍惚看见画中的玉女动了起来,媚眼含春,看得他骨头都酥了。 花花世界,天旋地转,好像万花筒一样。 他猛地揉揉眼睛,那种被玉女盯住、浑身骨头酥麻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难道是错觉,壁画怎么会活过来呢?只是错觉吗? 就在这时,一名老鸨带领着十几个像是随从,又像是打手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 老鸨已是徐娘半老,满脸浓妆艳抹,眼睛眯起来,好像毒蛇一样地看着纪源:“这位客官!您光临群芳馆,想必也是为了寻欢作乐。如果下人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多海涵!” 她微微欠身,邀请纪源登上层层高楼。 纪源耸耸肩,满脸的不在意,也想看看老鸨要耍什么花招:“我明摆着是来闹事的,这老鸨竟然还忍气吞声,如果不是怕了我,那就是挖了坑在等我!” 他示意王战跟上,寸步不要远离。 一行人便开始缓缓登楼,走过一个个房间,纪源耳聪目明,清楚地听到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 终于,在老鸨的带领下,纪源二人来到了一间琉璃打造的大殿,光明纯净,好像凭空漂浮在群芳馆上方,如同天宫一般。 “这样的风月之地当中,竟然藏着这样一座琉璃的大殿,好像是一间道馆,或者一座神庙!” 纪源眼睛一亮,看着周围星光浮动,竟然是一颗颗镶嵌的宝石,尊贵奢华,好像众神打造的国度! “这些宝石依据天上星辰排列,连接成玄妙的星图,似乎在阐述宇宙奥妙,是一门炼体的法子?” 他越看越是心惊,觉得这里十分古怪,根本不是寻常的青楼! 忽然,一阵巴掌声响起,三名鲜花般的舞姬,从星光烂漫之处,迎上来献舞。 这些舞姬头戴象牙佛冠,身着宝珠缨络,只披着轻纱,曼妙的胴体,乳波臀浪,都在当中若隐若现。 纪源这才发现,老鸨和随从早已消失不见! 他和王战身处在一位位绝世佳人之间,竟然有一种孤立无援,危机四伏的错觉。 而王战却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姬们,欣赏着充满魔力与欲望的舞蹈! 三名舞姬赤着双脚,好像摇曳在星空银河之上,如同一位位伎乐天女,玉手昙花,缘起缘灭, 纪源心房一颤,有一种怦然而动的感觉。 “三千世界,无穷众生。颠倒其中,不可自拔!” 三名舞姬巧笑盼兮,穿行在星辰大海之中,舞得越来越急,仿佛有千手千眼,身上笼罩着一团朦胧的月光。 纪源猛然出现幻觉,仿佛看见宇宙之中,无数双勾魂的眼睛,森森然张开。 “昔日,佛陀未成道之时,枯坐于菩提树下。沉思冥想之际,有花云花雨,祥光彻照。” “又有域外天魔,以三魔女惑之。” 纪源身躯一震,幡然醒悟过来:“糟糕!这是天魔舞!” 而他身边的王战,似乎早已沦陷。 王战舒服地发出呻吟,好像被千百只手掌,细腻柔软,抚过脸颊胸膛,后背柔软,似有温香软玉,扭动起来。 纪源胸膛鼓起,筋膜似弓网张开,旋即爆发出一连串的音杀之力! “虎魔啸杀!” 狂暴的音波震荡,好像火山爆发,杀戮一切的意志,瞬间撕碎天魔之舞大喜乐、大欲望的意境。 “啵!” 一声脆响,三名舞姬化作一缕星光闪闪的青烟,消弭在天地之间。 王战“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他神情萎靡,好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疲惫不堪:“我这是怎么了?” 他双眼无神,突然傻笑起来,似乎在回忆、回味,重温着某种快乐! 纪源轻斥一句:“朋友!色字头上一把刀!” 王战的脸“唰”一下,通红得好像要滴出血。 这让他黝黑的脸庞,看起来像是一块烧红的碳:“没……没有……” 纪源摇摇头,警惕地看着周围,心中也极不平静:“不得不说,这天魔舞,美得无与伦比,勾起人心中最浓烈的欲望,蛊惑心灵,可算是赤裸裸的魔道!”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天魔舞种种妖娆的姿态,身上也微微见了汗。 忽然,四面星光“簌簌”落下,好像风吹樱雪,雨打芭蕉。 “小心!” 纪源拽起王战,飞速远离大殿中央!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神秘人,静静伫立着,好像一尊极品的羊脂玉雕。 那人端着酒杯,似乎在品尝着杯中美酒:“如此曼妙的歌舞!客官竟然一点兴趣也没有,当真是不解风情,不解风情啊!” 一股极淡的异香,若隐若现,飘入纪源的口鼻。 一刹那,纪源就好像喝醉了一样,并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灵之中。 他眼神迷离,似乎只想着风花雪月,就此沉沦春色,哪怕世界毁灭了,也与自己毫无关系。 那人缓缓走近,露出女子轮廓。 周遭星光一样的宝石,光彩夺目,好像众星捧月般,隐隐约约地照出女子的面容。 纪源此刻若是看见,必然会是一声惊叹,好像惊鸿一瞥,雪泥鸿爪,满心的惊艳,回味无穷。 第六十六章 斗法! 那朦胧的身影,灵动狡黠,好像一团幻影,是人心中的魔念,无孔不入,缓缓靠近纪源。“这人的生命本源,竟然如此强大,简直就是一株行走的灵药!” 幻影之中,散发着雌雄莫辨的声音,仿佛一阵旋风,围绕着纪源转来转去:“都说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我看这小子的血肉,虽没有如此神效,却也足够炼制成无上的灵药、仙丹,增强修为、寿命,突破极限!” 此时,星空、琉璃一样的大殿里,无数亮晶晶的火焰凝聚,幻化出一位女生男相,英姿飒爽的奇女子。 更为古怪的是,此女的模样虽然被人瞧见,可下一秒就会产生遗忘,根本无法记忆,就好像寺庙当中法相万千,变化无端的菩萨,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任何人都不是。 “既然不懂得隐藏自身气息,与其在外面被别人抓住,倒不如留下来给我做药人,为我炼制太上无极金丹提供血肉!” 那女子发出快意的笑容,身子摇晃起来,时而如绝妙的佳人,时而又如阴森的骷髅:“有了太上无极金丹,我便能将肉身、灵魂推到极致,领悟阴阳极变,一举跨入天人境!效法天地,将全身罡气凝结成阵法,威力无穷!到时,我看焰行空还如何与我争夺真传弟子的席位?” 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忽然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 “大罗派的焰行空?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咦”了一声,周身星光大盛,大殿之中好像有无数星星坠落,翻起五光十色的星空激流,将空间严密封锁。 激流一样的星光,席卷拍打,将一切淹没、冻结,粉碎成缤纷的气流。 纪源伸了个懒腰,任凭星河席卷,却不沾染半点,佛身处在遥远的时空,万法不侵。 他淡淡地看着那位拥有菩萨法相的女子,略带嘲弄地问到:“未请教,我该如何隐藏自身的气息,才不会被人当作药人来盯上?” 女子神色渐渐浓重起来,容貌再度发生变化,好像一尊毁灭世界的忿怒明王,磅礴的神力火焰,蓄势待发:“兄台道心坚定,不可摧毁,我的天魔业舞也无法动摇分毫!既是如此,小女子也只有甘拜下风,还请兄台就此离去!” 纪源哈哈一笑,目光凌厉,死死盯着神秘女子,似乎不肯善罢甘休:“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可是打算把我变成药人,以我之血肉,炼制什么太上无极金丹!” 神秘女子也是修道中人,杀伐果断,毫不肯示弱:“刚刚的斗法是我输了,不过若是兄台还想比试一番,那便使出真正的手段,放马过来吧!” 纪源眼睛一亮,滚烫的像是在发光,正好检验一番这先天灵胎的强大力量:“好!你可不要轻易就倒下了!” 磅礴的金色气血,轰然爆发,好像一轮烈日落入人间,将漫天的星光都掩盖住,变得如萤火一般。 纪源清瘦的身躯挺拔、笔直,衣袖卷着狂风、星光,好像一座巍峨大山,充满了伟岸、无敌的气息,不可跨越! 他往前一跃而起,连连踏出七步,浑身金刚一般骨骼、肌肉,震动大地,激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将整座大殿、神秘女子,统统笼罩其中。 神秘女子身躯一颤,望着步步紧逼,好像天神下凡的纪源,心中震惊:“好强悍的力量!单论肉身,已经可以媲美天人境的高手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怪物!” 电光石火之间,神秘女子便作出反应,身子舞动,好像天魔降世,幻化成一道道扭曲的幻影,避开纪源的锋芒。 纪源的力量打在空处,浑身竟然产生了一种难受的感觉,有力使不出,仿佛让一位力大无穷的壮汉,去做穿针引线,心细如发的活计。 神秘女子冷冷一笑,抓住纪源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时候,仿佛横空出世一般,悍然出手! “星空大罗道!” 她的身影铺天盖地,好像日月潮汐,银河旋转,有恒河沙数一般的星辰,如骤雨一般地落下。 真气凝练到极点,就会产生质变,演化成罡气! 进而以罡气参悟阴阳,产生灵性,就可以拥有打开天地之力的钥匙,神通之中蕴含造化的威力! 神秘女子的罡气当中,蕴含着星空寂灭的力量,永无休止地落下,好像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纪源避无可避,催动真气,一道冲天的龙吟声响起。 虚空中,隐约有一头横渡彼岸的白色神龙,盘旋游动! “白龙甲!” 银白色的龙鳞浮现,在纪源周身组合成金刚一样的宝甲,抵挡着神秘女子的罡气、星空寂灭之力,火花四射。 神秘女子的神色愈来愈凝重,星光源源不断地激射而来,渐渐变成一朵朵火焰莲花,不停地从虚空深处冒出,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直烧得星空寂灭,时光断流。 “星空业火!” 纪源眉头一皱,恍惚看见星空深处,有无数漆黑的根须,从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头上冒出,蔓延缠绕,好像因果、业力一样的味道。 似乎是无穷星辰当中,芸芸众生恩怨纠葛,相互诅咒之下,产生的恐怖力量。 神秘女子双手托起,一朵朵莲花状的星光、火焰,围绕着她团团旋转,好像毁灭明王,在星河中行走。 她推动星光火莲,狠狠拍向纪源,仿佛要将其过去、未来,统统抹杀,湮灭在长河一样的时空、万物当中。 纪源肉身还未受损,灵魂却好像率先被点燃一样,粉碎在漩涡一般,无数生灵的纠缠之中。他舌战惊雷,眼中涌起金刚一般的锋利光芒:“金刚曼陀罗胎藏世界!” 他调动真气,将全身笼罩在一尊黑色的水晶圆盘当中,无数亮晶晶的切面闪动,中心好像有一朵盛开的黑色曼陀罗花。 纪源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在莲花状的星空业火之中穿梭,以金刚世界之坚固,轮回胎藏之奥妙,守护自身,无惧任何伤害! 第六十七章 炼丹! “凡观人相,先望皮囊,再探骨骼,望其五官精神,周身气象。” 不知为何,纪源头脑中浮现出这样一段文字。 而他眼前的神秘女子,仿佛大相无形,不可辨认,是千变万化的菩萨,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好古怪的神通,业力、因果,万千法相,难不成是什么佛门手段!” 无穷无尽的星光、业力,凝聚成一朵朵莲花状的火焰,旋转、绽放,毁天灭地,将纪源团团围住。 纪源随机应变,当即施展出金刚曼陀罗胎藏神通,将自己封闭在一尊光芒四射的水晶圆盘当中,黑色的曼陀罗花盛放。 水晶圆盘滴溜溜地旋转,在星空、业火的汪洋里穿梭,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变得越发坚固、深邃,好像隐藏着层层叠叠的黑暗世界。 神秘女子目光一凝,震惊不已:“好强大的护身神通,似乎是佛门追求的最高之道,如金刚钻石般,坚固锋利的智力、神力!这小子难道是哪位佛门大佬的弟子?” 她修炼的是大罗十道之一,星空寂灭之道,是演化宇宙星空大破灭,无上终结之道。 又曾机缘巧合之下,参悟了佛门因果、业力的奥妙,两两结合,成就神通! “若是如此,我倒真的无法奈何他了!” 神秘女子咬牙切齿,不肯白白将到手的肥肉放弃,心中极为不甘! “难道要强行催动星核种子,以星球运动的力量,直接配合药物,将此人一举炼化成太上无极金丹!” 她眼中露出强烈的不舍,而后毅然决然,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始疯狂催动罡气! 头顶冒出一团黑白混元的罡气,旋转变化,好像变作一尊千面的菩萨,周身上下,闪烁着星光,如同碎金、流萤一般。 “借神通一用!” 神秘女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陡然发出一声怒喝,好像在向天地借力,凝聚天人之道。 头顶千面菩萨的法相,猛地凝炼起来,无数星光、火焰,逐渐变化成了一件斑斓的袈裟,上面似乎有无数的日月星辰,披在了身上。 随后,千面菩萨轻轻站立起来,在星空中大放光芒。 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光芒照射,仿佛海水浸润到每一寸空间,无比的清晰。 纪源收缩在金刚曼陀罗胎藏结界当中,看着面前日月星辰缠绕,高大无比的千面菩萨,渐渐张大了眼睛,觉得似曾相识。 “星空寂灭之道?因果业力神通?” 他曾在狮驼世界学习到了佛门的金刚之力,还有星辰碎裂的炮火神通。 现在看来,竟然和神秘女子的功法,有些许相通之处! 突然,他眼前的情景再度变化! 千面菩萨法相庄严,身上似乎发出来巨大的思维波动! 这些思维,演化成了一条条,好像宇宙射线一样的深奥经文。 无数经文,缠绕在星空深处,飞快地流动、旋转,就好像是星际间的漩涡、风暴。 一刹那!纪源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以为自己来到了宇宙的最中心。 而那尊神秘女子罡气凝聚的前面菩萨,每一次吸气,整个宇宙就要缩小,成为一个点!每一次呼气,整个宇宙就要膨胀,变为无限空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整个世界的生灭,都在神秘女子所演化,千面菩萨的呼吸之间! “这样强烈的神通意志!思维波动!” 纪源震撼之余,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断与自身的神通印证起来,眼中升起明悟的神光! 与此同时,二人所在的星空、琉璃般的大殿,剧烈地摇晃起来。 神秘女子呼吸急促,身上微微泛起潮红:“这座大殿是一枚远古星核的种子,灌注了我无数心血,天材地宝,精血元气……迟早要演化为小千世界、中千世界,甚至完整的星球本源!” 她的眼神凶狠,牢牢盯住纪源身处的黑色水晶圆盘:“如今,我别无选择,只能强行激发星核运动、演化之力,务必一举将此人炼化!否则,白白浪费我多年的积蓄!” 大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好像婴儿啼哭一般。 无数星潮、火柱,从内部喷发出来,连天接地,似乎冲到了太空之外。 殿中的一切事物,星辰一样的宝石,玉树、楼阁……通通粉碎成光芒四射的气流、尘埃。 而后,整座大殿缓缓凝聚起来,好像要变成弹丸一般,熔炉一样的形状! 鬼哭神嚎的声音,仿佛狂风骤雨一般,让纪源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颗,正在毁灭的巨大星球当中。 无数生灵,在烈焰中燃烧、爆炸,都化为了精纯的血气、灵魂,被吸入地底深处,天地好像混沌重开时的景象。 “这是星球毁灭的景象!好像积蓄成千上万年的元气、血气,此时全部爆发出来!” 纪源恍惚看见,亿万生灵的血肉、魂魄,浩瀚的星球元气,通通被吸入星球中心,坍缩、凝聚到了极点! 几个呼吸之后,又喷射出来,气势极其强大,无数火柱、血色长虹,从星球内部轰隆隆爆发! “这才是真真正正,星辰寂灭之道!” 恐怖的力量,瞬间将纪源吞没,星核收缩、变化成一颗非金非石,灰朴朴的小圆球。 神秘女子紧张兮兮,小心地托着这枚小圆球,投入一尊玲珑剔透的丹炉当中。 千百道瑞气、霞光,喷吐而出,丹炉内部,有一团黄金、玉石融化的液体,散发出玄而又玄的气息。 清灵、不朽、至高…… 那是融合了无数珍贵灵药,炼制太上无极金丹的药液! 小圆球一般的星核种子,浸润在药液当中,好像在缓缓释放出强大的力量。 神秘女子突然感慨道:“一颗星球,不知道可以孕育多少生灵!若不是形势所迫,我根本不会舍弃这么多年来的积累!” 她原本已经将星核种子培育起来,渐渐有了生机! 但为了炼化纪源,强行催动星核,导致其中孕育的力量,通通毁灭殆尽。 “看来我得从头再来了!” 丹炉当中,金水玉液一般的药汁缓缓汇聚,似乎要变成一颗圆滚滚、光闪闪的丹药,酝酿着一道惊天动地的神光,就要冲破丹炉,照耀天上地下! 神秘女子惊喜地看着炉中异象,准备施展法宝,掩盖这股神丹大成的气息:“太上无极金丹!似乎就要成了!” 她放声大笑,肆意张狂:“我马上就可以一举突破,拥有更强的神通、力量!到时,我就能加快星核演化的进程,有生之年,将其演变成为真实的星球!那时,我就成了星球之神!” 此时,神秘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吟吟,似乎在对纪源说道。 “对了!我还得感谢你这个药人!虽不知你是什么天地灵胎,可如果不是你给我提供了如此神奇的血肉、元气,我可炼不出太极无极金丹!哈哈哈哈!” 第六十八章 魔胎作祟! 无穷星空当中,一尊玲珑剔透的丹炉浮浮沉沉,散发出千百道金光、烟霞,就要冲破丹炉,在天地间爆炸、绽放! 这好像是传说当中,仙丹要出世的景象! “凝聚!” 神秘女子歇斯底里地呐喊着,仿佛鬼哭神嚎的声音,眼睛里倒映着黄金、玉石的梦幻光芒。 丹炉之中,灰朴朴的星核种子缓缓旋转,不停喷吐出浩瀚的神力,好像纯净的宇宙本源。 无数种珍贵灵药,融化成一团团,金汁、玉液般的浓郁药力,闪烁着奇妙的光芒,好像宇宙中神秘的光线,层层环绕着星核种子,就要凝聚成丹! 虚空之中,突然爆发出悠长、深邃,仿佛仙人吟唱,大道本源的玄妙声音,响彻诸天! 神秘女子脸色一变,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已经来了:“太上无极金丹,是旷世的仙丹、灵药,当中蕴含着了一千二百九十六种珍稀药材,和异兽的精血!” 她摩挲着食指上,一枚白晶质地,仿佛骨骼、化石一样的古老戒指,脑中不禁回忆起来。 “我打扫藏经阁时,得到这枚洪荒龙戒,里面蕴含神奇空间,储存了无数的天材地宝,还有炼制太上无极金丹的方法!” 神秘女子无比紧张,好像押上全副身家性命的赌徒,死死盯着丹药缓缓凝聚、成形。 “原本,我只差一味大古神兽的血肉作主药,就可以开始炼制‘太上无极金丹’!可神龙、凤凰之类,这些星球本源诞生的太古神兽,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无处可寻!” 与此同时,这名神秘女子也十分好奇:“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血肉之中竟然蕴含星球、世界的本源力量,难不成是一只人形的太古神兽幼体?” 丹炉之中,一枚圆滚滚、光烁烁的金丹,已经凝聚起来。 刹那间,星河一般澎湃的药力,狂涌出来,铺天盖地,仿佛要将天地转化为无穷宇宙,亿万万光年之大! “成了!” 神秘女子再顾不得一切,发出一声声狂啸,仿佛实现了毕生的夙愿! 太上无极金丹,是传说中的上古神丹,不仅是用来增强力量、修为,更是改变生命本质,好像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使人拥有无穷潜力! 神秘女子还沉浸在极度的喜悦当中,那尊玲珑剔透,沉浮在星海之中的丹炉,轰然爆发出浓浓的血雨腥风,千百魔头齐齐发出吼叫。 天血雨,鬼神惊! “不好!这是神丹大成,为天地所妒,招来了无上天魔!” 传闻,这类逆天的宝物,诞生时会遭天地所妒,降下魔头,不容于世间! “太上无极金丹拥有灵性,蕴含了许多种异兽的鲜血,用这宇宙神炉锻造,相当于缔造神灵、度过天劫一般!” 神秘女子紧张地看着这尊宇宙神炉,里面血雨腥风,滚滚魔气翻腾,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 而真实的情况,并不是神秘女子想象的那样。 当时,纪源藏身于金刚胎藏结界当中,被星核种子包裹,缩小凝聚,在宇宙神炉中渐渐被炼化。 “可恶!这疯女人是想将我原地炼成丹药!好狠毒,好强横的手段!” 他突然闻到一阵阵如兰芝,如仙草的味道,好像云雾一般喷射出来。 四周布满了黄金融化,玉石粉碎的梦幻光芒,在玲珑剔透的丹炉里,凝结成祥云、龙虎,无数太古神兽奔腾的场景。 “这么多的灵药、异兽血液,还要夺取我先天灵胎的本源,她是想练出什么样的神丹?!” 纪源被神秘女子的大手笔深深震撼,竟然想看看能炼出什么丹药来! 他看着炉中的火焰,呈现出纯白色,好像纯净的天空颜色:“这似乎是大衍真火,能够融解、演化万物,好像有灵性,有生命!” 旋即,纪源又诡异地笑了笑,神情轻松起来:“不过,要论这世间的火焰,还有哪一种,能够比得上我的凤凰神火?!” 纪源的指间,忽然窜出一缕金灿灿的火焰,好像无数条金线一样,飘逸在星空之中。 凤凰神火一出,炉中一团团衍生万物的大衍真火,好像耗子见到猫一般,瞬间收缩、萎靡起来。 “既然你如此慷慨,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纪源长啸一声,无数金黄色的神火飘动,在头顶凝聚出一尊离火神炉,飞速旋转,镇压虚空万物! 他张口一吸,将所有药力吞入腹中,全身毛孔猛地张开,好像笼罩在星云漩涡当中,先天灵胎的本源之力喷薄而出。 那枚星核种子,此时竟然发出碎裂的声音,似乎感受到那股无上本源的气息,立刻臣服,反而向纪源提供力量。 纪源呼啸天地,恐怖的药力、星核神力,在身体里暴走,不断充实他的血肉,弥补内伤,好像要把他锻造成星球之神! 在他的眼睛里,一股宇宙霸主的气势,缓缓散发出来! “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灵药、异兽精血,我的伤势根本无法恢复!” 先天灵胎蕴含的磅礴血气,好像一轮金色的烈日,悬挂云层之上,散发出金性不朽,永恒自在的意味。 还没等纪源长舒一口气,丹田深处,一枚眼球状、变化无端的神通种子,突然开始兴风作浪。 “不好!这是血母魔胎大丹,里面的魔道种子在作祟!” 无数的愁云惨淡,鬼哭神嚎! 纪源的百窍之中,有各种各样的魔、巨妖,张牙舞爪,发出惊天动地的狰狞咆哮。 “原来这十三枚黑针一样的魔道大丹,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内藏魔种,还给人提供精血元气……这一切都是为了使人的血肉转化成魔胎,供其中的魔种夺舍重生!” 纪源神情冷峻,死死盯着那枚扭曲变化的魔种,里面蕴含着某种可怕的意志,好像经历了无穷岁月,沧桑、太古,高不可攀! “或许,这就是那位魔道中的长生巨头,想要用这套血母魔胎大丹,在诸天万界里,夺舍炼制出无数化身!” 第六十九章 镇压之地! 魔云翻滚,煞气冲天! 宇宙神炉中心,一团团血雨腥风,鬼哭神嚎,聚集起来的魔念,越来越深重! “情况不妙!这些魔头就快压制不住!” 神秘女子怪叫一声,好似杜鹃啼血:“一旦这些魔头爆炸、失控,太极无极金丹的丹胎就会立刻碎裂!怎么办?!” 宇宙神炉上,黑气、血云凝结成魔头,越来越多,越来越猛烈! 当中甚至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魔神! 这些魔神千奇百怪,手持魔道凶兵,来去如风,脚下人头滚滚,响彻着如海啸一般的惨叫、哀嚎声! 以神秘女子神游四重,阴阳境的修为,也几乎要心神失守,有些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在丹炉的最中心位置,又传来了一种诡异,好像巨大婴儿的哭声。 神秘女子看着这幅景象,感觉好像有一个山一样大小的“魔婴”,即将横空出世,奴役天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太上无极金丹被天魔夺舍,孕育出来一具魔胎!” 她知道自己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眼中露出强烈的愤怒、不甘,还有恨意。 “我耗费了全部的积蓄,无数灵药,异兽精血,就是为了炼就这一颗神丹!当中凝聚了我成仙的希望!不可以,我不可以就这样前功尽弃!” 电光石火之间,神秘女子把手一挥,一枚闪亮的晶石从她手中飞舞出去,落入宇宙神炉当中。 丹炉中,大衍真火剧烈膨胀起来,火焰熊熊燃烧,发出星辰炸裂的声音,结成了无数莲花状的霞光。 神秘女子抛出来的古怪晶石,方方正正,好像天空一样深邃,里面响彻着空灵的禅唱,穿透诸天万界。 这似乎是一枚仙佛思维凝结出来的晶石,闪耀着璀璨的无上智慧光明。 “可恨!这枚仙佛坐化之时,遗留下来的纯净神念!原本我是用来准备冲击神游七重,金丹大劫时抵御无上心魔……” 这枚神念晶石,竟然是然是仙佛坐化时,纯净神念所化,拥有提升智慧,消灭种种心魔的妙用! 神秘女子曾进入过一处枯萎洞天,当中遗留下来超越神游秘境,甚至长生境界,成仙成佛的强者神念! 这枚神念晶石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提升智慧的神物,但是现在却好像柴火一样燃烧! 神秘女子心中真正在滴血,如果这枚神念晶石还不能消灭魔头,凝炼出太上无极金丹,她只怕立刻就要自绝于此! 神念晶石燃烧殆尽,一团团清气上升,好像天青色,参悟天道的思维波动,在宇宙神炉中散发出来! 一团团黑气所化的天魔、巨妖,仿佛冰雪一样融化、蒸发,处处荡漾着一股清灵、智慧,参悟天地大道的气息。 神秘女子的大脑忽然变得空灵起来,似乎一瞬间放下了心中的执念,眼神也清澈起来。 …… 而宇宙神炉中,被药力包裹,心魔丛生的纪源,突然也感悟到一种无上智慧。 这股智慧神光遥远深邃,穿越天地时空,足矣降伏一切心魔! “这好像是不同于金刚般若之力,又一种无上智慧之道!” 纪源仿佛乘着一缕清风,随性所欲,与万物同游,逍遥无尽时空!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 他恍惚听见一段经文,心中生出一种超然一切的自在,嘴里似懂非懂地说着。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在纪源的身体里,清光熠熠,一寸一寸洗刷血肉,将那枚魔种压制住,逼迫其缩回丹田之中,一动不动。 正当他放松下来,准备全力炼化残余的药力、星核种子。 一股吞噬一切的吸力,好像黑洞一般,呼吸间就将纪源吸收,将其拉扯进入虚空乱流、无底深渊! “这是什么地方?!” 纪源在深渊中不停掉落,不知过了多久,或只是一瞬间,又或许是千百年! “这里没有丝毫元气波动,还在不停消磨着我的力量!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真气枯竭而死!” 这时,纪源眼前出现一阵光亮! 他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一座星球般的巨大门户,孤独地耸立在黑暗虚空,周围环绕着无数破碎,好像陨石一样的卫星。 神情中露出了深深的忌惮,纪源全身汗毛炸裂,始终觉得门户当中有着极其恐怖的存在,能够瞬间将自己杀死,好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他紧惕着观察着周围,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 “我应该是被吸入了魔种当中!或许,这可颗魔种是一枚钥匙,连接着这片古怪的空间!” 想到这里,纪源似乎猜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莫非是那位炼制出血母魔胎大丹,长生境界的魔道君王所在!” 他心血来潮,巨大的危机感爆裂,好像还是凡人时遇到了地震、海啸,种种毁天灭地的灾难! “不好!魔种竟然连接着那位凶残无比,魔道君王所在的空间!如果是这样,一万个我也不够被它吞噬!” 那座星球一般巨大的门户,突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变幻出千千万万,重叠扭曲的影子,好像将无穷遥远的时空,折叠起来,瞬间就能跳跃、抵达无穷远处。 纪源表情挣扎,不知犹豫了多久:“进也是死,不进也是死!” 他啐了口吐沫,终于不管不顾,一下飞掠进去! 刹那间,纪源似乎是闯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荧惑、七杀、贪狼…… 无尽的妖星闪烁着,照耀着一片类似于“战场”,那种血红色,荒凉,无边无际的废土。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纪源心中还是生出一种恐怖的情绪! 他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遥远的天空尽头,一座狭窄高大的山峰,好像一把神剑,贯穿世界! 山峰垂直地插进地底,散发出古老沧桑,镇压一切的气息! 纪源眯起眼睛,看见那座山峰之上,似乎还有五色的光华。 他小心翼翼地飞掠过去,节省着身体里的每一丝力量! “终于接近了!” 飞行了一段时间,纪源来到那座神剑一样的山峰正面,也看清了那团流动着的五色光华! “好像是一张符箓!” 纪源再度震惊起来,不禁联想起镇压孙猴子的五行山! 第七十章 缔造神灵! 一座奇异的山峰,高耸入云,形似一把通天彻地的神剑,从九天之上落下,深深地插入地底。 纪源站在山脚下,抬头望见山顶之上,五色光华闪动,仿佛五朵祥云汇聚,在天空中撑开一顶方圆数百里的五彩华盖。 云气滚滚摩擦,从华盖底下传来轰鸣的雷声,晶亮的电芒闪耀! “好浓烈的五行元气!” 他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见一张五彩玉模样的符箓,上面书写着六枚古怪的经文,铁画银钩,根本无法辨认是什么年代,什么种类的文字! “这张符箓!竟然好像血肉一样长在山里!” 纪源眼睁睁地看着,这张符箓仿佛呼吸一般起伏,不停闪耀着五色神光,好像血液在山中循环,把每一块石头都结合得密不透风,如同金刚、宝石! “这莫非是什么古老的封印!” 就在这时,山顶的五彩华盖当中好像长出了一双眼睛,牢牢锁定了站在山脚下的纪源。 一瞬间,纪源就无法动弹,只能硬着头皮,与这双眼睛对视,感受着其中沧桑、太古,还有无法无天的凶光。 随后,他便听见一道诡异的声音,好像长眠的死者,从幽冥世界里降落,发出循循善诱:“小友不必惊慌!我有一桩天大的造化要送给你!” 纪源拼命催动真气,想要遁入虚空,但是被五色神光照耀,好像受到了禁锢、接引,缓缓飘向天际,吸进那顶笼罩方圆数百里,雷声、电芒闪耀的华盖当中。 “完了!” 他全身发冷,在一股沛莫能御的神力当中,整个人好像被捆成一条毛毛虫,任由摆布。 那个幽幽然,好像从地狱发出的声音,再度在纪源耳边响起:“放心!老夫对你没有恶意,只不过困在这里上万年,好不容易看到有活人进来,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纪源顺着五彩华盖旋转,眼中倒映出黑、白、红、青、金,五种颜色的光芒。 五色神光翻涌,四周弥漫起浓烈的水汽,木气,土腥味,还有庚金、火焰之力…… 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五行之力的漩涡里面,渐渐掉入一座宫殿之中。 宫殿里空空荡荡,正中央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浑身长毛,非佛非道的古怪老者。 这老者的胸口,被一柄五色神光凝聚的神剑贯穿,整个人钉在地上。 他头发潦草,用玉簪挽着道髻,一身宽大的僧袍里,露出浑身雪白的毛发。 老者用目光扫过纪源,似乎已经把一切都看透:“好强悍的本源和潜力!若非如此,也无法激发血母魔胎丹的药力!” 纪源心头一颤,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好像万马奔腾。他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这座神山,镇压的就是那个炼制魔丹,修为超越神游秘境的魔道君王!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怖,灵魂都开始颤栗:“超越神游秘境,震撼世界的长生高手……” 老者听见纪源的话,竟然手舞足蹈,爆发出戏谑的笑声,仿佛一只滑稽的猴子:“长生境界什么时候也算是高手了?” 听着这话,纪源的心神更加震撼! 他看着眼前这个,全身白毛,非佛非道的老者:“难不成,此人超越了长生境界,是仙佛一样的远古巨头!” 老者将纪源的心思洞穿,眯起眼睛,好像火炬一样放出光芒:“你是不是认为我在世上流传魔丹,是为了夺舍有大潜力、大气运的修士,把他们炼制出身外化身,再借此脱困?” 纪源稍稍镇定下来,大脑飞速思考:“难道不是吗?” 老者微微一笑,一派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模样:“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把手一扬,五色神光疯狂翻涌,将空旷的地下宫殿,瞬间凝聚成一片五行之力的彩色海洋! 五行之力沸腾,孕育出五头巨大的神兽! 金、木、水、火、土!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腾蛇。 五种神兽!五行精英凝聚出来的璀璨身躯! 一时间,纷纷从五色神光的海洋里,翻腾而出,掀起滔天巨浪,场面简直壮丽得没边。 老者瞥了一眼震惊到极点的纪源,露出满意的笑容:“五行之力的本源,凝聚出来的五行之灵,和你的先天灵胎比较,孰优孰劣?” 纪源眨了眨眼睛,慢慢才回过神来:“前辈如此手段,几乎算得上从虚无之中,缔造出神灵,是我见识浅薄了!” 他在老者缔造的五行之灵身上,感受到了如狱如海的神威,似乎弹指间就可以将自己击杀得渣都不剩! “这五头神兽,只怕每一头比得上长生秘境,称霸天地的万古巨头!” 在见识了老者的恐怖神通,纪源索性看破了,反正无法抗衡,倒不如潇洒一点:“前辈既有如此神通,为何还会被人囚禁在此?” 老者目光一凝,五行之灵纷纷爆炸,宫殿中下起了五色的流星雨,好像末日来临一般:“囚禁?!谁说我被囚禁了!” 他怒吼一声,挣扎着站起来,整座地下宫殿、通天神剑一般的山峰,通通变得摇摇欲坠! 一种天崩地裂,乾坤破碎的毁灭力量,将纪源碾压住,几乎就要形神俱灭! 这时,贯穿老者胸口的神剑上,五色的神光仿佛火焰一样燃烧,竟然一寸寸生长起来。 五彩神剑此时好像一棵大树,抽出无数枝丫、根系,如蟒蛇般游动,扎进地下。 一瞬间,地下宫殿里梵音大作,虚空中涌现出无数金甲天神,吹响法螺、击打法鼓。 浩瀚的神光,将空间冻结,整座地宫、神山,瞬间仿佛变成了彩色的金刚石,亘古不变! 老者发出痛苦的咆哮声,全身力量消耗殆尽,跪倒在地上:“可恨啊!可恨啊!” 压迫着纪源的恐怖压力终于消失,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老者。 老者如神似魔的身躯,被五彩神剑死死钉在地上,眼中仿佛有烧穿天地的怒火。他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看着纪源:“小子!废话少说!快过来,我送你一场机缘!” 纪源僵在原地,哪里敢靠近老者,只在心中盘算:“这老头凶狠,决计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身体里的真气,立刻试着沟通眉心深处,世界之树的幼苗:“禁锢好像消失了!我或许可以运用金刚胎藏结界护住肉身,再借助世界之树穿梭空间,说不定能完好无损地逃出去?!” 第七十一章 逃离! 自从纪源有了从狮驼世界穿梭出来,毁灭肉身的惨痛教训,已经不敢再胡乱穿梭世界。 “这老魔暂时被封印压制住,我一定要把握好时机,从这里逃出去!” 他集中精神,观察着黑暗的地下宫殿,恍惚变得透明起来,可以看见外面高耸入云的神山,还有周围悬挂着无数的妖星! “就是现在!” 纪源催动真气,周身凝聚金刚之力,化作一尊黑色的水晶圆盘,将自己包裹住。 同时,在他的眉心深处,一阵绿光闪耀,世界之树的幼苗哗啦啦抖动,深深扎进虚空万界。 “走!” 好像一缕星光闪耀,纪源的身躯凭空消失不见,仿佛穿梭在重重叠叠,流光一样的空间当中。 老者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了虚空中一闪而逝的金刚之力,还有一股璀璨的绿光:“竟然是金刚胎藏结界!还有那股无限生机,汲取虚空万界的力量,难道是世界之树?” 他目送着纪源离去,并没有出手阻拦:“有意思!如此警觉的小家伙!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还会回到这里的!” 老者缓缓闭上眼睛,疲惫至极,仿佛没有了任何力气。 ...... 此时,纪源穿行在一片重重叠叠,好像无数世界的光影当中。 他小心翼翼,寻找着一股仙道、神通的气息,想要回到那个仿佛世界之王的伟大空间! “这好像是那枚星核种子的气息!” 纪源忽然看到了一缕星光,不停地运动、演变,仿佛要变成一颗巨大的星球。 他抓住这缕气息,藏身在黑色的水晶圆盘里面,狠狠撞了过去。 轰! 四周传来琉璃、镜子碎裂的声音,纪源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宇宙神炉当中。 他看着玲珑剔透的丹炉,好像漂浮在高空,周围环绕着凛冽的罡风,云彩飘动,能看见夜空中无数淡紫色的明亮星辰。 “摄!” 纪源伸手抓起那枚漂浮在丹炉里,通体灰朴朴,仿佛石珠一样的星核种子:“这枚星核种子好重啊!拿在手里,好像抓着一座山峰!” 他额头青筋暴起,全身真气沸腾,好像一个个气旋爆发,带着整个人一飞冲天。 而宇宙神炉面前,神秘女子失魂落魄,还沉浸在炼制太上无极金丹失败的绝望之中。 她突然看到纪源从宇宙神炉里飞出,还凶狠地将丹炉一脚踢翻! 宇宙神炉被纪源一脚踢翻,里面天空一样的纯净火焰,翻翻滚滚,好像洪水般倾倒出来,一泻千里。 虚空中热浪翻涌,仿佛被锻造、衍生,变成一块亮晶晶、胶质的固体! 神秘女子惊呼一声,看着纪源完好无损地冲破宇宙神炉,全身竟然散发出太上无极金丹的气息:“怎么可能?!他竟然吞食了宇宙神炉中的全部药力,直接在体内炼成了太上无极之气息,相当于直接吞服了神丹!” 还没从绝望中走出来,又突然发现自己千辛万苦炼制的神丹,最后成全了他人! 她脑袋里一阵混乱,心神彻底失守,魔念丛生,变化出无数幻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耗费了无穷心血,花光了所有积蓄,甚至连仙佛纯净之神念也燃烧了,到头来竟然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强烈的不甘!仇恨! 神秘女子的七窍里冒出黑烟,身体里仿佛有业火燃烧,倾尽五湖四海之水都无法熄灭! 纪源看着陷入疯狂的神秘女子,轻轻“咦”了一声:“这女人接受不了,似乎走火入魔了!” 心魔是天地间最为恐怖的东西! 修为越高,心魔越强! 就好像白龙那样的大神通者,也因为心魔迷失了神志,血肉化为剧毒的泥潭。 此刻,神秘女子身上黑烟滚滚,幻化出无数强大的心魔,疯狂掠夺着她的精血元气,猛烈燃烧! 她口中发出野兽、恶鬼般的咆哮,胡乱挥舞着双手,似乎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六识全部被心魔蒙蔽,全无先前菩萨一样的风采。 纪源环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你既然想要炼化我,那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了!我虽不落井下石,却也不会出手救你!” 原本在群芳馆上空,星核种子演化成的大殿已经消失。 纪源漂浮在云层之中,被团团罡风、星辰环绕,好像天神一般。 “糟糕!王战呢?” 纪源这才想起王战肉体凡胎,不会飞行,没有了星空大殿的依托,只怕已经掉在地上摔死了! 他运足目力,慌忙寻找起来,终于看见宝塔一样的群芳馆顶上,有一团清气漂浮,托起一个黝黑精壮的少年。 终于长舒一口气,纪源仔细打量着那团清气,好像大船浮于海上。 “这群芳馆本身似乎就是一件法宝,拥有浮起山峰的力量,否则也无法经年累月地托着大山一样沉重的星核种子!” ...... 群芳馆楼顶,一间灯火明亮的房间内,琉璃的穹顶上,照进来雪白的月光。 一群打手装扮的男子,簇拥着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模样恭敬谄媚。 有一人问道:“杜老板,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惹得主人出面,还带进了星辰殿!” 老鸨眯着眼睛,厉声喝道:“主人的事也敢打听,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瞬间闭上嘴巴,噤若寒蝉。 世人只知道群芳馆是风流快活的烟花之地,却不知这里还是仙道门派的产业,背后有一位心狠手辣的女神仙坐镇! 老鸨抬头望向琉璃的穹顶,目光深深,看见星月漂浮,夜空一碧如洗:“这些年来,被主人带进星辰阁的都是有神通的大人物!最后出来的,要么是朋友,要么就是尸体!”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有两个人影从天而降,将华丽的穹顶砸穿,琉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老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怎么是你?主人呢?” 怎么会有人可以穿透楼顶上,连大山也能托起的浮空真气?! 众人显然也吓了一跳,齐刷刷围成一团,把老鸨挡在身后。 他们看着衣冠不整的纪源,还有昏迷之中的王战,战战兢兢地喝道:“你们......不要过来!” 纪源被一群胎境的武夫围住,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伸手指了指天上:“那个女人你们应该认识吧,她已经快不行了!” 老鸨从人群里钻出来,怒视着纪源:“不可能!主人神通盖世,就凭你还想加害于她? 纪源摊开双手,哈哈大笑:“我能站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打手们闻言,瞬间就吓破了胆,全都一哄而散,只留下老鸨还在原地。 “快跑啊!连仙人都被那小子杀死,惹怒了他,我们还有命吗?” 老鸨眼睁睁地看着树倒猢狲散,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背后涌起一团粉红色,好像烟罗云帐的雾气:“你竟敢加害主人?!我要杀了你!” 纪源愣了愣,有些惊讶地看着咬牙切齿的老鸨:“怎么?此人难道被奴役了心灵,连死也不怕了?” 第七十二章 焚心! 老鸨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裙,好像狰狞的火焰、花朵,在黑暗中燃烧、绽放一般。 “六欲真气,极乐苦海!” 一团粉红色,好像烟罗云帐的雾气,从她身上涌起,柔软浮动,似乎能勾动人心底的爱欲。 此女竟然是真气境的高手! 纪源恍惚看见一团粉雾飘动,春宵玉暖,从清凉的夜空里,幻化出数个妖艳的天女。 她们眼波迷离,欲说还休,轻盈摆动着柔软的身子,温香软玉,散发出浓浓的欲望味道。 纪源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被迷了心窍,脸上也露出痴痴的笑容。 粉雾幻化的天女张开怀抱,齐齐扑向纪源,肆意扭动着身体,缠绕、骑跨上去。 场面香艳无比,足以勾动人心中最深的欲念。 就在纪源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之时,这些妖艳的天女突然好像画皮一样,蜕下美丽的皮囊,变出白骨森森、修罗恶鬼的本相! 一个个修罗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凶狠地咬向纪源,用红彤彤的舌头一卷,就要吸食他的骨髓。 老鸨施展六欲真气,竟然一举迷惑住纪源,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这样稀松平常的本事,怎么可能杀死主人!?” 她咬牙切齿,操控着粉红色的六欲真气,就要一寸寸深入纪源的皮肉,吞噬他一身精血元气,将自身转化、壮大! 就在老鸨以为要杀死纪源的时候,房间内窗户齐齐洞开,微风拂动,响起一道缥缈的声音。 “红粉骷髅,皮肉骨相,一切皆是虚妄!” 一团耀眼的金光闪烁,好像有一尊大佛坐镇虚空,破除一切颠倒幻相,永恒不动! 老鸨身上粉红色的六欲真气,连同一众修罗恶鬼,尽数被金光破除。 她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披头散发,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房间内,耀眼的金光缓缓熄灭,当中露出纪源的面孔! 他此时宝相庄严,像是一尊佛陀,又像是天地众生的本来面目,似乎在阐述着众生皆可成佛的道理! “我早感觉这群芳馆里别有洞天,壁画中的天女相勾人爱欲,蕴含着色空变化,以欲悟空的法门!只不过,这法门是以欲中男子的精元为柴薪,来成全修炼女子的悟空、智慧!” 老鸨面如死灰,但听见纪源的话后,快意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男人,好色贪淫,只顾随意玩弄我们女子,好像货物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采补元气,成就自己的神通!” 纪源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老鸨听见那神秘女子出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想必你的神通是她教的,也是因此改变了你被男人玩弄、践踏的命运?” 老鸨听闻此言,神情骤然呆滞起来,好像回忆起来许多痛苦的事情。 她苦笑两声,脸上滑落两行清泪:“要杀便杀!说这些无意义的话作甚?这天地间弱肉强食,我现在已经不恨那些男人,自然也不会恨你!如果非要恨的话,我也只会恨我自己不够强!” 纪源轻轻发出叹息,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王战:“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帮这小子来赎他姐姐。” 老鸨惊疑地看着纪源,又看了眼地上黝黑结实的少年:“那你为何要杀死主人?” 纪源觉得好笑:“她要杀我,我如何不能杀她?虽然她救了你,但不代表她是个好人!也许她也是利用你来帮她做事,和那些曾经玩弄你的男人没有分别。” 老鸨瞪着眼睛,怒喝道:“你胡说!主人收留我们这些可怜人,教我们神通,摆脱男子的奴役......” 纪源摆摆手打断她:“我不想和你争论,我现在只想帮这小子找到他姐姐!” ..... 纪源替王战渡了一缕真气,令他苏醒过来:“小子!还记得你姐姐长什么样子吗?” 王战揉揉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一堆的莺莺燕燕,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仙......”被纪源一瞪,王战立刻改口:“纪大哥!我姐姐不在这里!” 纪源转头看向了老鸨,询问道:“你是不是把人藏起来了?” 老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本就命苦,更不会为难这些苦命的姐妹!” 她转身走到人前,挥一挥袖子:“我已经将客人全部驱赶走,现在群芳馆里连同丫鬟、厨娘,所有的女子都在这里了!” 纪源用脚轻轻踢了踢王战:“喂!你是不是太久没见你姐姐,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 还没等王战回答纪源,天上忽然掉下一团鲜红色的大火球,空气翻涌起来,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 众人尖叫、散开,就看见一朵朵的莲花虚影,凝聚成强大、炽热的火光,呈现出了一种鲜艳的红色,把整栋群芳馆都点燃,化为一片红彤彤的火海。 纪源施展神通,一身雄浑真气,透体而出,如惊涛拍岸一般,击穿群芳馆倒塌的废墟,生生为众人开辟出一条通道:“还不快走!” 他认出来了,这是心魔燃烧修道之人的灵魂、肉体,乃至各种罡气,元气,迸发出来的“焚心”之火! 纪源看着千百朵焚心的魔火,在虚空中猛烈绽放,到处旋转,自己的灵魂当中好像也产生了心魔,蠢蠢欲动。 “这种心魔点燃的火炎,非空非假,不在五行,几乎无法熄灭!” 他不敢离开,只能催动金刚般若之力,不断压制魔火。否则群芳馆中的女子们,只怕看上一眼,就会被勾动心魔,自焚而死!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纪源口诵般若经文,周身龙鳞飞舞,组合成一副银白色的璀璨神甲,好似虚空生电,晶芒四射。 这股金刚一般锋利的智慧、神力,充塞虚空,将方圆数里都冻结,变成一颗晶芒闪耀的金刚珠,滴溜溜旋转,斩断一切心魔。 焚心之火所化的大火球腾腾跳动,被炽烈的晶芒封锁、绞杀,竟然开始坍塌缩小,有了熄灭的趋势! 就在这时,又有一团黑风从大火球之中吹出来,鬼气森森,好像一声声的叹息。 “苦海,苦海......” 纪源眼睛一花,忽然看见了一片血红色的山谷、海沟,当中有无数人纠缠在一起,组成了一颗颗有千百只手足,圆滚滚的漆黑“人球”。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巨大的“人球”缓缓膨胀,漫过群山,填平海沟,发出无穷无尽诅咒、呐喊! “一切众生,有情皆孽!” 纪源泪流满面,好像陷入了深深的痛苦! 突然,他眼里映出一团鲜红如火焰、花朵的人影,一步一步,静悄悄地走了过来。 这鲜红的人影,赫然就是那个为了神秘女子舍生忘死的老鸨。 纪源这时也清醒了一些,暗中提防起来:“你回来干什么?” 只见老鸨神情恍惚,好像丢了魂一样,并不理会纪源,只径直地走向了那团心魔燃烧的火球。 盛装出席,好像扑火的飞蛾! 第七十三章 吁嗟鸠兮,无食桑葚! 一袭红衣,两袖飘摇。 那位姓杜的老鸨,站立在熊熊燃烧的群芳阁里,周围好像一根通天火柱,火焰怒号。 纪源聆听着火焰吞噬楼阁,发出“咯吱咯吱”,木头爆裂的声音,似乎顷刻间就要坍塌!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这世界不也像是这着火的房子,人置身其中,无时无刻不感到痛苦……” 纪源看着杜老板一步一步,静悄悄地走向那颗大火球。 杜老板脸上的妆容凋零,仿佛一层人皮脱落,露出凄苦、悲悯的苍老容颜。 他望着这张脸,心中也生出几分凄惶,竟像是看见火焰旋转的高塔里,升起一尊痛苦、悲悯的菩萨像。 “若有众生遭受种种苦恼恐怖,当即称念菩萨名号……” 不知为何,纪源再看杜老板的身姿,惊觉几分神圣,仿佛一位时时听察,观众生疾苦的菩萨一般。 纪源皱起眉头,怒吼道:“快走开!你不要命了?!” 他再度催动金刚般若之力,顿时火海之中,亮晶晶的神芒飞舞,越发凝聚、收缩,全力将那颗大火球冻结,直至变成一颗水缸大小的冰晶球。 “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心魔之火已经被挤压在金刚般若之力的球体中,不会泄露分毫!” 然而,杜老板依旧义无反顾地走向火球,好像一心求死! 而在火球周围,原本凝聚的金刚般若之力,居然开始融化! 纪源忽然看见,在火球的核心深处,有一尊已经烧干了皮肉的骷髅,五脏六腑已经消失不见。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那具骷髅雪白的下颌骨,毫无征兆地抖动了几下! 虚空中响起莫名的声音,叮叮咚咚,像是水滴砸在莲花上,又像是一段晦涩的法咒。 随着声音响起,四周飞舞的火龙,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是什么!” 纪源瞳孔微缩,看见一颗扭曲的符文,有些类似自己丹田中的魔种。 这颗符文种子扭曲变幻,好像蕴含了深刻的魔念,从骷髅的头骨里,“唰”一下飞出来! 眨眼间,竟然钻进了杜老板的体内! 强大的心魔之火,再度爆发! 一股股火焰,宛如一头头的火鸟,围绕杜老板团团乱转,震动翅膀,好像百鸟朝凤一般,发出凄厉的叫声。 “唔!” 杜老板发出一声痛的呼唤,眼神终于变得清亮。 纪源眼含怒意,转过头,凶狠地盯住那具骷髅:“好一个李代桃僵!” 只见,那具骷髅居然又重新长出血肉,一寸寸闪烁着光泽,似乎是法相、金身,充满了圣洁、光明的气息。 脑袋上,一根根乌黑的长发,好像无数春蚕吐出丝线,“哗啦啦”如瀑布一样垂落,闪耀着碎金的光点。 此人除了那位想要炼化纪源的神秘女子,还能是谁? 纪源并不理会她,又转身走向被心魔燃烧的杜老板:“这个老鸨不是你的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神秘女子宛如浴火重生,浑身上下光溜溜,闪耀着动人的光辉,仿佛一位纯净美丽的神女。 她丝毫不避讳纪源,只掩面轻笑:“修道之人,应当只注重自身!眼前的天地,脚下的众生,都不过是用来成道的工具!” 她赤着身子,春光一览无余:“这群芳阁里所有的女子,我教她们以欲悟空的神通,让她们采补这世上的男子,为的是借她们的肉身灵魂,感悟真空之道,也可以随时做我的傀儡、替身!” 纪源冷笑一声,竟然伸手握住了杜老板的手腕。 神秘女子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纪源:“不过是一件器具,你何必看得这么重?” 纪源并不理会,念动金刚般若法咒,全神贯注,想要压制住杜老板体内的心魔。 他眼中猛地浮现出杜老板的过去! “原来是这样!” 在杜老板的记忆里,她还是一位天真烂漫的富家小姐,有一个门当户对、和他青梅竹马的公子哥。 原本二人指腹为婚,只是后来对方家道中落,杜老板的父亲便生出了退婚的意思。 再后来,杜老板不顾一切,与那落魄的公子哥私奔,憧憬着二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生活。 可最后是公子哥沉迷赌博,将她卖给到了花街柳巷,日日遭受欺辱。 随着她容颜老去,终于流落街头,直到遇见了那位神秘女子。 纪源心中一恸,纠结起人心、情爱:“多情二字,究竟是作茧自缚,还是所托非人?” 又想到这一路上,见到的险恶世情,几乎都是弱肉强食,心底没来由一阵苦涩。 这时,纪源发觉自己的手被甩开,惊讶地看向一身红装的杜老板。 没有金刚般若之力的压制,火焰开始慢慢吞噬杜老板的身躯。 而杜老板显然已经了解自己的处境,只望着远处的神秘女子,微微躬了躬身子。 她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能无言以对。 纪源看到她浑身沐浴着的淡淡火焰,脸上也焕发着淡淡的光辉。 一瞬间,纪源好像又看见那个天真烂漫的富家小姐,回到了她身穿凤冠霞帔,憧憬未来的美丽样子。 她也转头看向纪源,目光微动,好像在看另一个人,嘴里忽然轻轻地念着。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 “吁嗟鸠兮,无食桑葚!” “吁嗟女兮,无与士耽!” 她扶了扶鬓角,可那里已经被火焰燃烧,没有头发,只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士之耽兮,犹可说(tuo)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tuo)也!” 纪源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抓住那个火焰中的女子。 只片刻间,杜老板已经在火焰中消失了身影,在这世间连一粒灰尘也未留下。 纪源张了张嘴,回忆着杜老板最后的释然,也跟着轻轻念道。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他知道,就算到了最后,她始终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呼!” 纪源长出一口气,只一瞬间,群芳馆里煌煌赫赫的火焰,便已经尽数熄灭:“心魔已经跟着那女人的灰烬,一起熄灭了!现在就剩下我和你之间,有些事情要来了结!” 第七十四章 谈判 澄阳县西边,一团鲜红的火光冲天而起,好像一颗大火球从天上掉落,掀起巨大的火柱。 片刻之后,又消失不见。 附近的街道、巷弄里,吹起一阵热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七月流火,整片夜空又变得清凉起来。 纪源立身于群芳馆焦黑的残骸之中,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气味,不时有点点火星飞舞,好像一道淡淡的影子,似乎是人破碎的身体和记忆。 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先前那位沐浴烈火的女子,仿佛仍在脑袋里翩翩起舞。 而神秘女子脸上迷雾笼罩,款款迈着步子,不断向着纪源靠近。 她毫不避讳纪源,甚至肆无忌惮展示着自己曼妙、傲然的身体:“诸法无常,人心善变,更何况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原本我以为如今的世道,再没有痴男怨女,却不曾发现身边就有这样一位深情的女子。” 旋即,神秘女子莞尔一笑,好像有金光从天而降,模样庄严美丽,仿佛一尊集欲与灭为一体,千变万化的神佛:“奈何满腹深情,终究是所托非人,何等的可笑?!” 纪源也有同感,抬头凝视着神秘女子:“好了,我们之间的事该如何了结?” 神秘女子用身子贴住纪源,在他耳朵旁吐出如兰似麝的气息。 她满头的青丝垂落,仿佛瀑布一样,轻轻晃动着饱满晶莹的身体,白花花好似一块无瑕美玉,叫人生出无穷遐想、欲念:“我的一切都被你夺走了,你还想怎么样?” 纪源未经人事,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吓得连连后退,好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离我远一点!” 神秘女子微微摇头,罡气弥漫周身,蕴含阴阳变化,仿佛星火交织,凝聚出一件亮晶晶的长裙,悠悠地穿在身上,又显示出一股圣洁,好似神女的气息。 “还是这样不解风情!你既然说要与我算账,那你且说,我这一身积蓄被你消耗一空,自身也险些被心魔焚烧,形神俱灭!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 纪源觉得好气又好笑:“你要炼化我,以我的血肉炼丹,如今自食其果,又装什么可怜?” 神秘女子目光一凝,也不继续分辨:“以你的手段,我根本不是对手!现在肯和我在这里谈风弄月,想必也不是贪图我的身体!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纪源微微一愣,也没想到此女的果断:“我只有两个要求!其一是要你帮我找个人!再者就是,我要你修炼的所有神通法门!” 他一身真气纯阳,强大无比!肉身更是先天灵胎,威力无穷! 两两结合起来,力量堪比神游五重天人境的高手。 只是纪源空有力量,却没有修炼的神通法门,根本不懂得如何将真气凝练成罡,进而参悟阴阳极变,直至将神通演化成阵法,领悟天人之道! 神秘女子毫不犹豫,扬手打出一道道星光、火焰的神通,在虚空中缓缓旋转,隐隐有变化成阵法的趋势,徐徐散发出大罗、寂灭、欲望、因果......种种玄奥、神奇的气息。 “我这一身仙佛同修的神通,若论高深、奥妙,其实还及不上你施展出来,灭杀心魔的神奇手段!也是趁你压制心魔火焰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转移魔种。说起来,还是你救了我。” 一道道神通落下,组合成一本暗金色的小册子,飞到了纪源手中。 神秘女子接着说道:“你现在欠缺的,不过是一整套修炼的功法,我已经将大罗派的星空之道写进去了,你可以进行参考,已经足够你成就天人境!” 纪源自然知道此女的意思,天人境的功法,已经是她能掌握的极限了:“你就这样把所有神通都教给我了?” 闻言,神秘女子又欺身上前:“当然!除了这些神通法门,不然我把自己也给了你吧!” 纪源正翻看着那本暗金色的小册子,还来不及躲闪,被神秘女子抱了个满怀。 他感觉此女柔若无骨,拼命挤压着自己的胸膛,浑身精气、本源竟然蠢蠢欲动,好像就要流失出来。 “退!” 纪源舌战惊雷,一把将神秘女子推开,远远地躲在一边。 神秘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纪源,没好气地道:“本姑娘损失惨重,太上无极金丹也便宜了你!本来还打算退而求其次,和你双修一番,向你借些精元。可你倒好,也不知是无能为力,还就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她迷雾笼罩的面容下,似乎是一脸懊恼,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样子。 纪源“呵呵”一笑,也见渐渐大方起来:“双修自然没有问题!不过也得等你露出真容,让我一观美丑之后才行!” 神秘女子身躯一颤,好像被踩住了尾巴,转身就要离去:“好你个可恶的臭小子,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 纪源满不在乎地说道:“找到人记得通知我!” 目送着神秘女子飘然而去,纪源这才转身走出摇摇欲坠的群芳阁,看见了王战和一众女子。 他们都坐在地上,好似有气无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纪源挥手打出一道真气,洋洋洒洒,钻进众人的身体,让他们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以站立起来。 王战有了力气,赶忙跑向纪源,心中极不平静,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奇妙:“纪大哥!你果然没事!” 纪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突然有些凝重:“你姐姐并没有被卖到群芳馆里……” 王战的神情也黯淡下来,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我姐姐会不会……” 纪源正准备安慰一下王战,却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紧随其后的还有整齐的脚步声,以及铁甲、刀兵碰撞的声音。 他环顾四周,能看到一些围观的百姓,想必已经有人将群芳馆失火的事情报了官:“也对!这么大的火,如果没人在意,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 第七十五章 被捕入狱 “知县大人来了!” 在人群一阵窃窃私语当中,一位骑着高头大马,威严极重的青衫男子,带着一众兵勇,人强马壮,浩浩荡荡地赶来。 纪源眯起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地方县城的官员,也不由得感叹起来:“当真是威震一方的土皇帝,只有掌握一地的军政、民政,统御数万人,才能养出这样的威严!” 这位知县大人姓陈名万涛,当朝进士出身,年幼时跟随高人学习神通、道法,在仙道和世俗,都颇有些背景。 陈万涛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里精光四射,蕴含出强大的精神意志。 他看着眼前已化为焦土的群芳阁,还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 这时,隐藏百花之中的王战和纪源,就显得极为扎眼。 陈万涛眼神微微一动,朝人群问道,声如洪钟:“你们杜老板呢?” 人群中,有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女子走出来,战战兢兢地答道:“杜老板……杜老板已经葬身火海了!” 陈万涛目光一凝,整个人好像一头雄狮,不怒自威:“葬身火海?!” 他知道杜老板神通精湛,是已经修炼出真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道家真人:“杜老板这样的人,无论在世俗还是朝堂之中,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怎么可能轻易葬身火海?!” 陈万涛当即下马查看,身上涌出一股淡淡的法力波动,在废墟之中环绕,好像一枚无形的眼球:“好强的魔念!” 他身子一颤,“噔噔噔”连退十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也明白了烧死杜老板和毁掉群芳馆的,是一股恐怖的心魔之火:“是她练功出了岔子,还是受了旁人的迫害……” 念及此处,陈万涛目光凌厉起来,向周围环视了一圈,气温好像忽然下降了几分:“这里是大罗派的产业,平白无故被毁,只怕……” 陈万涛除了忌惮大罗派这个巨无霸一般的仙道宗门,其实还有另一层想法:“三皇子的师门就是大罗派,而且即将成为真传弟子。” 他的老师王钦山,是北渊省的巡抚,乃是三皇子一派。 原本陈万涛还十分惆怅,苦于自己的官衔太小,没有资格接触到三皇子:“当今圣上曾说过,立贤不立长!三皇子神通高强,母亲更是出身千年世家,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一国储君!或许我能借此机会,塔上三皇子这艘大船!” 当今世上,仙道、世俗与皇家,三者盘根错节,互相渗透!里面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在暗中经营、布局,争夺天地气运,要做那永恒的主角。 而此时,纪源暗中观察着陈万涛的神态,也在猜测此人心中的计较:“这位县令大人身上有法力波动,必然也是仙道中人,或许还知道大罗派的一些布局!不过说来也有趣,那些个仙道门派安排弟子在世俗中经营产业,也不知在图谋什么?” 陈万涛的目光忽然锁定纪源,张口质问,好像雷霆炸响:“你究竟是何人?澄阳县在籍六万余人口,我皆历历在目,唯独不曾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 纪源心中雪亮,佯装跌倒,一副受到惊吓、神智不清的模样:“不好!此人针对于我,声音中蕴含法力,作佛门的无畏狮子怒吼!一般人若是听了,势必肝胆俱裂,有一阵子的神智不清!” 陈万涛见纪源受到惊吓,也感到有所怀疑:“难不成是我看走了眼?这年轻人不过是个普通的流民?” 他摇摇头,吩咐随行的衙役寻一处地方安顿群芳馆众人,并点名要将纪源带走,关押起来进行审问。 这时,有一位文士打扮的老者凑到陈万涛面前:“大人!你看那还有一个小伙子,像不像是偷取财物,被王员外悬赏要抓的小贼?” 陈万涛定睛一看,脑中飞速回忆:“王天霸吗?他确实自掏腰包,求我替他抓个人。” 而且他知道,王天霸要找的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某种延年益寿的灵药! “那株火凤凰花,我也有所耳闻,似乎被大罗派一位叫做焰行空的内门弟子盯上了。这王天霸也是胆大包天,区区一介凡人,不过是井底之蛙,也敢和仙道中人争夺宝物?” 那文士打扮的老者见陈万涛陷入沉思,于是轻轻呼唤:“大人……” 陈万涛终于回过神来,再次吩咐道:“那个人也一并带走!” 王战被两名壮汉夹起,慌忙地喊道:“纪大哥!怎么办?我们要被抓进大牢了!” 他听庄里的老人说,牢房里有的是铁钳,铁钩,老虎凳这样的凶狠刑具,但凡有人进去,没有不脱层皮出来的! 可纪源这时好像失了神志一般,任凭王战如何喊他,都如同听不懂一般,嘴角还流出晶亮的口水。 王战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失魂落魄地被抓进了大牢。 一进到大牢,一股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木质大栅栏后面更是传来一股恶臭之气,还有惨烈无比的呻吟、嚎叫! 如果有人懂得望气,必然会看到浓烈的“阴气”、“煞气”,以及类似冤魂,鬼物东西! 王战看到种种血腥惨烈的景象,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好像抽风了一样。 而纪源则是一面佯装失智,一面打量整座大牢。 “难怪天下人听见要坐牢,就好像要他性命一般!” 他知道这样恶劣的牢房里,就算是身体再强壮的人进来,关押一晚上,也会百病缠身,生不如死。 更为恐怖的是,有一些关押的犯人,一旦死在牢房之中,就会阴魂不散,借助阴暗潮湿,暗无天日的环境聚集,依靠特定的时辰、方位,就会出来害人! 随后,二人就被衙役丢进一间铺满杂草,遍布蛇虫鼠蚁的牢房。 王战起身,跑上去扶起纪源,愁眉苦脸地说道:“纪大哥!你的神通呢?你快醒过来,带我出去罢!” 喊着喊着,王战忽然感到后背一凉,一股阴冷气息直钻骨髓,整个人昏昏沉沉,好像看到无数惨白人影在向自己招手! 第七十六章 六道 纪源感觉到牢房中的温度骤降,外面散发着油灯微弱的光芒、火焰,好像结上了一层冰霜,呈现出灰蒙蒙的颜色。 他再看向王战,身后齐刷刷站了四五个披头散发的人,浑身血淋淋,似乎遭受过酷刑。 “咦?这些人被火光照到,竟然没有影子,难不成是鬼?” 原先在狮驼世界,纪源只知道人生如灯灭,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人参果树吞噬血肉,结出的果子也只是凝聚了人生前强大的怨念!哪怕我修炼成了神游境界,也没见过有死人变成阴魂、鬼物,在世间游荡。“ 纪源赫然回忆起孽村的村民,他们以珍贵之物,祭拜、供奉神灵,不就是为了下辈子能投个好胎:“难道这个世界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能够让人死后的变成鬼?如果是这样,所谓的轮回,岂不是真有其事?” 忽然,一种惊悚的感觉涌上纪源心头:“还是说狮驼世界本就是鬼魂的世界!我的肉身被世界之树吸收,转化成为先天灵胎,才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这过程不就是鬼魂投胎转世?! 纪源不禁想起灰暗、没有生机的狮驼世界,当中有一棵紫黑色,宛若虬龙般的巨树,支撑天地,强壮的枝叶、根系,蜿蜒如蟒蛇,深入无穷时空! “无论是人参果树,还是世界之树,都能吸收人的精神,酝酿出神奇、好像活人一样的果实,再输送到诸天万界之中去!” 这个想法一旦在纪源脑袋里产生,简直就像打开了闸门,各种惊世骇俗的想法,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这人参果树会不会是世界之树的前身,而世界之树就是一个有形的六道轮回?” 就在纪源胡思乱想的时候,王战已经蜷缩到角落里去了,浑身发抖,脸上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纪源暗叫一声“不好”,徐徐催动全身血气阳刚,好像一个大火炉,散发着热浪,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那几个缠住王战的阴魂驱赶离开。 他发现人身上的气血阳刚,似乎能破阴魂邪气。 一些气血强大的人,好像战场上厮杀,凶威赫赫的将军,他们气血中蕴含着剧烈的阳刚之气,透过皮膜、筋肉穿发射出来,好像一团火焰,数丈之内,鬼魂都近不得身。 “传说,唐太宗当年被泾河龙王的鬼魂索命,就是让手底下的武将给他充当门神,彻夜抵挡住龙鬼!” 而这时,墙角蜷缩着的王战顿时忽然觉得身上寒意消退,精神也振作起来,才看见纪源站在一旁:“纪大哥!你醒了!” 惊喜过后,他又开始哭诉起来,说自己这辈子还没蹲过大牢,现在成了罪犯,有了案底,出去后一定会被人看不起。 纪源微微一笑,立即安慰他道:“不用担心!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两说呢!” 王战愣了愣,脸色刷一下僵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突然有两名狱卒来势汹汹,将牢门打开:“你们两个谁是王战?!” 王战听到狱卒在叫自己,瞬间好像五雷轰顶一样,艰难地看向纪源,似乎想寻求庇护。 他咽了咽口水,表情痛苦地回答道:“是......是我......” 两名年轻狱卒,表情阴森,仿佛地府勾魂的阴差,没有说任何话,立刻将王战叉起、带走,任凭他一路哀嚎。 不多时,王战就被带到一间暗室。 暗室之中,摆放着一尊兽首的黄铜大火盆,里面火焰熊熊燃烧,发出白炽的光芒,热气扑面,仿佛隔着空气就要将人的头发点着。 兽首的火盆里面,插着一根根烧红的烙铁,周围布满了各种各样锋利的刑具,好像看上一眼,就要皮开肉绽。 除了将王战提来的两个年轻狱卒,这里还有一名笑嘻嘻的中年狱卒。 王战被人绑在十字的木桩上,看着眼前几个面露凶光的狱卒,大脑里一片空白。 中年狱卒笑容阴鸷,让人不寒而栗,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小子!我们问你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就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知道了吗?” 王战一听,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官老爷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不会有半点欺瞒!” “那好!你偷王员外的东西,现在藏在哪里?” “哪个王员外?” “自然是王天霸,王员外了!” 王战一听到“王天霸”三个字,想起自己生死不知的姐姐,瞬间一股怒气从脚底冲到天灵盖,竟然破口大骂:“那个王八蛋草菅人命,欺我太甚,居然还敢说我偷他东西?!” 一旁的年轻狱卒,恶狠狠地走上前来,一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下,暗室里好像响了声爆竹。 “大胆!” 王战被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脸颊红肿,嘴里流出殷红的血液。 中年狱卒看着满嘴鲜血的王战,眼角收缩了一阵,表情狰狞起来,似乎有些兴奋:“你看,大家的血虽然都是红的,但其实就好像人和牲畜,终究是不一样的!” 王战疑惑、愤怒,发觉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狱卒把脸贴近王战,冷冷地说道:“我是想告诉你,虽然你和我看起来都是人,但是你的命和畜生一样贱,在这里弄死你,跟弄死一头猪没有什么分别!” 王战愕然,眼神变得灰暗:“我的命,和畜生没有分别吗?” 他回忆着自己这些年过的日子,也憧憬过读书写字,学习武艺,幻想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可现实是什么? 现实是自己像是一粒花生,被放在压槽里,不停地被压榨,不停地流血流汗,来充盈他人的财富、战利品! 王战好像发狂了一样,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咆哮:“对!我是畜生,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私有的财产、物品,生死无足轻重!可你们呢?你们有什么值得炫耀?也不过是那些人的狗!哈哈哈!” 那名中年狱卒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招呼他!不过别把他弄死了!” 一人从火盆里抽出烧红烙铁,无数的碳屑、火星乱飞,好像一滴滴淋漓的血。 纪源的神念笼罩住这里,观察着这些狱卒,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 是人,是鬼,还是野兽? “若真有六道轮回,此处究竟是人道?饿鬼道?还是畜生道?” 第七十七章 力量 王战发出剧烈的惨叫,被烧红的烙铁烫在胸口,皮肉立刻翻卷起来,好像一张揉皱的纸。 钻心的疼痛,让王战觉得自己的灵魂一下爆散,掉进在油锅里,滚来滚去。 他所有的记忆、思维,都在变得模糊,像是一幅壁画,在被人用刀铲,一下一下,硬生生地刮除、抹去。 一位年轻狱卒,将烙铁用力地顶在王战胸口,挤压、旋转,好像是想连骨头一起烫熟:“快说!东西藏哪里了?!” 王战满头大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嘴巴艰难地张了张,发出微弱的声音。 年轻狱卒放下手里的烙铁,把耳朵凑过去:“说什么!大声一点!” 王战强打起精神,有气无力地说道:“东西在你妈那里!” 那狱卒勃然大怒,抡起腰间用生牛皮混合牛筋揉成的鞭子,发了狂似的抽打在王战身上。 “啪!” 一声声爆响,在空气中炸裂,声音不绝于耳,打得王战皮开肉绽,全身血肉模糊,好像是无数朵肉莲花绽放出来。 “好了!再打就死了!” 中年狱卒冷冷地发话,让那名年轻狱卒停手。 正好那狱卒也打得累了,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他站起身,朝王战用力啐了口唾沫:“贱骨头!” …… 纪源正端坐在牢房内闭目养神,突然听见铁链“哗啦啦”响动,牢门一下打开。 他睁开眼就看见,王战浑身是血,像条死狗一样被扔了进来。 “好了!受过这种折磨,激发出内心的勇气、力量,也算是踏出修行的第一步了!” 王战是个普通人,原本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就算不死也要落下残疾! 但现在他身边有纪源这个,起死回生的“活仙丹”,多重的伤势都不怕! 纪源使劲地搓着双手,掌心渐渐发热,有皮屑脱落,被慢慢搓成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灰白色药丸。 他捏着药丸,略带歉意地看着王战:“虽然有些邋遢,但这也是救你性命的灵丹,想必你也不会怪我……” 王战浑浑噩噩,好像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慢慢有一股热气走遍全身,伤口处有些酥麻,也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一夜过去,王战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全身大汗淋漓,皮肤上沾满了血污,凝结成块。 疼痛,剧烈的疼痛,好像梦魇一般! 他刚想发出尖叫,却被一只手死死按住嘴,随后就听见纪源的声音。 “别张嘴!我在你舌头下填了枚药丸,能够帮助你修行。” 见王战慢慢平静下来,纪源才将他松开,缓缓地嘱咐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定不要张嘴!你只要管运用我教给你的法子,那些酷刑都不过是帮助你练功的手段!” 王战满心的疑惑,突然脑海里涌现出无数象头人身的金色小人,不停地闪烁,好像熠熠星光,演练着某种神奇的武功。 神象炼体决! “人之一身,蕴含亿万血肉……观想神象真形,以气为引,刺激其潜力,改易结构,凝聚神象法体……翻江倒海,吼落星辰,摘月吞日……” 除了无数象头人身的金色小人,王战脑海中还响起纪源的声音! 王战神情激动,兴奋地差点要跳跃起来。 他在心中狂吼:“神象!神象!如此磅礴大气,仿佛镇压天地的力量!这就是仙人修行的功法吗?我也能够有翻江倒海,打破一切的力量了!” 这时,那两名狱卒又出现在牢房外。 他们耀武扬威,又想要故技重施,一左一右,好像阴差一样,将王战叉走。 怎知王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将他们挤开,自顾自地走出牢房。 那两名狱卒面面相觑,眼中涌出震惊、愤怒,刚要发作就看见王战回头瞪住他们。 王战眼神坚定、勇猛,好像巨象一般的庞然大物,掀翻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豺狼虎豹。 力量! 拥有力量,就能扭转大千! …… 澄阳县中的一处大宅院,高高的朱红色院墙,隐约能看见其中富丽堂皇的楼阁,一片连接一片。 此时,正有两人走在大宅之内,九曲的回廊当中,周围布满了假山、树林等雅致的景观。 “王员外,你大费周章,悬赏的火凤凰花,真就那么神奇吗?” 开口说话的正是那天夜里,陈万涛身边那个文士打扮的老者。 王天霸鹤发鸡皮,身穿道袍,披着宽大的鹤氅,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火凤凰虽说不上是什么稀罕的灵药,但对老夫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 他抬起头,露出苍老混浊的眼睛:“老夫今年九十了!这辈子虽算得上富甲一方,什么荣华富贵也享受过了!可说到底,老夫只不过是一介凡人,终究是躲不过生老病死……” 二人渐渐走到一片开阔之地,前方一座光如镜,硬如铁,仿佛青玉的高台,冉冉升起。 刻满了阴阳八卦,星宿阵图,鸟形文字……上方青色的气流旋转,好像有沟通天界,神鬼莫测之机。 那文士打扮的老者,是县令陈万涛身边的谋士,名叫秦山。 秦山微微眯起双眼,捻起一缕长须,悠悠地说道:“可这火凤凰花,似乎已进入了焰行空的法眼?” 王天霸身子一颤,似乎觉得冷,将身上的鹤氅裹得更紧了:“焰行空是大罗派的内门弟子,天人境界的大高手!他见过的奇珍异宝,仙丹灵药好,何止千万,怎么会看得上一株小小的火凤凰花?当然,火凤凰延年益寿,对于我这样的小角色来说,确实是志在必得!” 他忽然脸色苍白,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三个废物,不过是当过大罗派的杂役,见识浅薄,竟然还妄想用一朵小小的火凤花来巴结焰行空,简直可笑!” 秦山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不错,我们凡人的眼界,尤其能揣测仙人?” 王天霸瞥了秦山,心中却是冷笑:“这枚玉扳指是昔日仙人赠我的物品,玉质晶莹通青翠,还有活血延寿的神奇功效,倒是便宜他了。” 原来王天霸早年寻仙问道,虽然因为资质平庸,此生无缘仙道,但仙人也送了他一场人间富贵! 第七十八章 仙祖 “这世间谁人能长生不死?” 上至王公九卿,下到平民百姓,百年之后,都不过是一捧黄土! 王天霸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脸上涌起一股血色,佝偻的身子也挺拔起来。 他似乎回忆起年少时策马青崖间,问道云雾里的情形。 仙道!仙道! 谁能知道仙道的门槛有多高? 王天霸晃晃悠悠,往前迈出了一步,恍惚回到群山和云海之间,面前有一架长长的石阶,弯弯曲曲,比登天还难! “仙人说我这辈子无缘长生,只能安心做一个人间的富家翁!都说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顺,可是我年纪越大,心中就越是不甘心!” 秦山看着王天霸身上,一切尽在掌握的滔天气势,也不由得感慨道:“若我这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到了阳寿已尽,如何能轻易舍掉?” 他犹豫了片刻,向王天霸问道:“王员外,所以你夺了王远的灵田,逼迫他儿子培育火凤凰花,他的女儿也落到了你手中?” 王天霸迟疑了片刻:“王远的女儿?” 秦山也感到奇怪:“难道不是王员外不知?听说王远的儿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高手,先是废了您三个贴身护卫,紧接着又大闹了群芳馆,就是为了找姐姐。” 王天霸眯起眼睛:“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并没有动过王远的女儿。” 秦山立刻反应过来:“那想必是您手底下的人……” 王天霸点点头:“我知道手下的人喜欢打着我的旗号,到处为非作歹,”他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可是没有我的默许,他们也不敢这样!” “这样不是会给您到处树敌?”秦山有些疑惑地问道。 王天霸摆摆手,丝毫不以为意:“树敌又如何?这澄阳县中,除了县令大人,还有谁值得我敬畏?” 秦山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就知道了王天霸纵容手下的原因。 一来是他在澄阳县中手眼通天,二来是他要手下的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自然要做他们的靠山! 王天霸咳嗽了几声,脸色又变得苍白:“我虽没授意,但像王远的女儿这样的普通女子,是死是活也没什么紧要!” 秦山忽然发现,王天霸身上竟然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 这种气质,他在陈万涛身上也见过。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王天霸在秦山的目送下,缓缓登上那座青玉一样的高台,大风将他身上的鹤氅吹得烈烈作响。 秦山惊呼一声:“这是!”他看见了王天霸的手臂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紫黑色的尸斑。 王天霸盘膝坐在高台之上,朝秦山微微一笑:“先生!火凤凰花的事就拜托你和县令大人了!而王战那小孩身边的高手,我交给你的玉盒里,有能够对付他的东西!” 秦山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玉盒,玉质没有一点儿杂色,似乎不是凡间能够诞生的宝玉。 玉盒上雕刻了精美的文字、仙女,栩栩如生,似乎要飞腾出来一般。 “这样巧夺天工的雕刻,还有当中散发出来的浓烈的药香味,这玉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秦山刚想发问,就看见高台之上,王天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片青色的气流之中,于是只好拱手离开。 就在秦山离开之后,王天霸已经褪下了衣物,露出布满尸斑的身体。 高台上,青色的气流旋转,好像雾水、玉屑,围绕着王天霸的身体,转来转去。 “仙人送我一场人间富贵,却说我此生无缘仙道!不过天机莫测,常留一线生机!” 王天霸眼神峥嵘,似有无穷斗志,可他的身体却好像已经死了:“那盒子里,就是仙人送我的一线生机!此生唯一的一次机会,只要抓住了,我便可长生不死!” 他有强烈的预感,王战和那名神秘高手身上,有助自己长生的机缘:“就算他们不是命定之人,可我这副身体,也已经等不了了……” 挥一挥手,高台之上响起“哗啦啦”,锁链摇晃的声音。 有三个被捆绑的活人,从天上掉落下来,赫然就是陈拾、林无殇,还有张奎! 他们惊恐万分,好像待宰的猪羊,拼命地向王天霸求饶。 王天霸视若无睹,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浑身污秽浊气,还有欲念缠身的臭味……若非你们身上的旺盛精血,我真是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他张口一吸,青色气流滚滚凝聚,变成一只似龙似狼的兽首,狠狠咬下。 三人尖叫、哀求,浓烈的精血、元气从他们身上射出,好像泄了气的皮球,飞快干瘪下来。 王天霸如痴如醉,身上的尸斑竟然慢慢变淡。 片刻之后,三人一身浑厚的精血元气,已被王天霸吞噬一空,变成三具漆黑的骷髅。 王天霸重新穿上道袍,披上鹤氅,脸上有一抹淡淡的血色,好像微醺一样。 “天地看似辽阔,可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大点的鸟笼子罢了!” 只要无法超脱生死,就永远是那笼中之鸟! 忽然,有两名粉雕玉琢的童子从青濛濛的气流中走出来,一左一右,分列在王天霸身侧。 “老爷,到时辰了,该带着府上人去跪拜仙祖,诵经,做功课了!” 王天霸整理衣冠,脸上毫无表情,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他刚抬起步子,就听见一名童子说道:“对了!小少爷心诚,被仙祖看中,今日已经被送到他老人家身边修行去了!” 王天霸身子一顿,良久才开口道:“小子能被仙祖看中,是他福缘深厚!” 他眼中酝酿着莫名的情绪,似乎对那位仙祖有着十分复杂的情感。 两位童子歪着脑袋,皮笑肉不笑,好像是两个假人。 他们异口同声道:“老爷可是埋怨仙祖?” 王天霸吸一口凉气,干枯的面皮上挤出一丝笑容:“仙祖送我一场人间富贵,又指点我长生的机缘,我岂会埋怨于他?我只是在想,已经有多少个儿子被送到仙祖身边去了。” 第七十九章 暗涌 澄阳县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王战被捆绑在木桩之上,遍体鳞伤,十根手指的指甲盖,已经全部被人用利器刺穿、掀开,露出血淋淋的烂肉。 “老大!都说十指连心,就是再硬气的人,也没有像这小子,竟然一声也不吭!” 两名用刑的年轻狱卒满头大汗,看着眼神凶狠的王战,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远古巨兽盯上,心中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中年狱卒也皱起眉头,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什么亡命之徒,或者江洋大盗,从来没有受过酷刑之后,连一声也不吭的:“这小子到底怎么了?一夜之间,仿佛换了个人,难不成是中邪了?” 此时,王战不管不顾,任凭肉身被摧残! 起初他被狱卒折磨,恐怖、剧烈的痛苦,简直想要自杀!只是脑袋里,一直回荡着纪源交代自己的话! 一定不能张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拼命咬牙坚持,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 后来,每当他要坚持不住,即将昏死过去时,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舌根下散发出来,缓缓充盈全身,令他焕发精神,疼痛感瞬间消失! 渐渐,王战似乎适应过来,竟然借助酷刑感受血肉鼓动,运转起神象炼体的法门! “血肉衍生,先天胎造!” 王战每一次遭受酷刑,产生的疼痛都会激发他的力量!等到达极限时,又有纪源的丹药救治,瞬间恢复元气! 他在心中狂吼,心潮澎湃:“遭受了这些折磨,非但没有致命,反而觉得精力充沛,好像有无穷的气力,身上的铁链也经不得我一扯!要不……” 就在王战犹豫要不要挣断铁链,将眼前面目可憎的三人打翻,一举逃出大牢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以纪大哥的本事,怎么可能被抓进大牢,除非是他自己想被抓进来!而且,纪大哥给我的丹药还没完全融化,我何不继续运转神象炼体,不断打破身体极限!” 想到这里,王战看向三名狱卒的眼神都柔和起来,好像在期待他们用刑。 三人被王战看得发毛,面面相觑起来。 “老大!这小子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眼神怎么这么瘆人!” “胡说!大牢是掌管刑罚的地方,威严森然,天下人哪个听到不是闻风丧胆,连谈论也不敢!鬼是什么,是人死后阴魂不散!他们活着的时候尚且恐惧,死了难道还敢在这里出现?!” “不是!我怎么听说有些关押死了的人,怨气难消,就会变成阴魂,聚集在阴暗潮湿,暗无天日的角落……” 王战没想到,这三人竟然争吵起来了:“会不会是我表现得太不同寻常了,有些吓到他们了?” 他摇了摇头,旋即朝三人露出鄙夷的目光,像是在挑衅一样。 三人果然感受到了王战嚣张的气焰,觉得被小瞧了,再顾不上其他,纷纷卯足力气招呼王战。 可王战好像越战越勇,以至于最后回牢房时,还是自己大摇大摆地走着。 反观跟在他身后的三名狱卒,却是筋疲力尽,全身酸软,连腰都直不起来。 纪源看见这一幕,简直哭笑不得!等到狱卒离开,他才提醒王战:“你好歹也假装一下,要是他们发狠,要卸了你的胳膊腿!那时,我的药丸可就不管用了!” 王战听完一阵后怕,连连点头,终于感到全身上下的疲惫、疼痛,好像潮水一般涌来,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纪源微微一笑,看着牢房里的光线消失,好像被蚕食殆尽,知道是夜色渐渐深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黑暗之中,仿佛一位垂钓江上的钓叟,风平浪静,默默等待有鱼儿上钩:“尹星璇说天地灵气将变,人间迟早会成为战场,争夺修行资源!我很好奇,活人的血肉和灵魂,真有那么神奇?” 群芳馆的幕后主人,是一位大罗派的阴阳境高手,尹星璇! 也就是那名风月无边,仿佛自在天魔一样的女子。 掌控人心、欲望,渗透红尘俗世,也是她修行的一部分。 “从她口中得到的消息,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至少,这王天霸应该如她所说,并不是个简单的富豪……” 与此同时,陈万涛与秦山二人,也在一处隐秘之地,秉烛夜谈。 在陈万涛的案前,摆放着一只没有丁点杂色,仿佛来自仙界的精致玉盒:“秦先生,这玉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了玉盒之外,桌子上还放了三十张,当朝最大、天字号钱庄的灵元宝票。 每一张都是一万两,最大额度的灵元宝票。 当今,各个知名大钱庄的灵元宝票,最大限额都是五百两到一千两不等,唯独帝京的太宇楼,这样的天字号钱庄,才有万两额度的灵元宝票。 三十张,就是三十万! 这样的巨款,就这样摆在陈万涛的面前,更何况当中还牵扯到帝京和太宇楼,这令他稍稍有些不安。 秦山与陈万涛共事多年,充当幕僚,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大人,我们虽然刚到澄阳不久,但王天霸在县城做的一些事情,只怕是连大罗派也不敢明目张胆……” 陈万涛默默点头,知道王天霸横行无忌,尤其是拐卖人口的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他身边常年跟着两名古怪童子,一个叫金童,一个叫银童。背后更是有位神秘的仙祖,连大罗派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秦山接着说道:“对于这些个仙人、门派而言,这人间就是他们游戏、试炼的后花园,人命如草芥一般!” 陈万涛长叹一口气:“王天霸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他的忙,我们究竟帮还是不帮?” 秦山沉思许久:“大人也许不知,我从王天霸那里回来后,就有消息传过来。说是群芳馆幕后,是大罗派的一位内门弟子,名叫尹星璇的阴阳境高手!” 陈万涛一怔,露出一丝苦笑:“连阴阳境都不是对手,看来我们抓了一条过江龙!” 他本想借此机会,搭上三皇子的大船。 “我原以为,可以帮助三皇子扫清障碍,让他入主以澄阳县,建立能够替代群芳馆的势力,继续完成大罗派渗透人间的任务!” 只是,令陈万涛始料未及,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澄阳县,竟然出现了纪源这样一位无法无天的高手。 “秦先生,王天霸的忙,我们怕是帮不上了,把东西都还给他吧。” 第八十章 天魔百象 王战晃晃悠悠地醒来,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他似乎看见自己的血肉分解,又重新蠕动组合,变成一个象头人身的巨大神灵! 神象的头颅如山,鼻子不知有多长,往上一卷,仿佛可以击落星辰! 而在他脚下,踩踏着一块块畸形的大地,一层一层,传递出火焰、冰霜、金铁……种种凶险恶劣的气息,好像十八层地狱! 大地之上,无数的魔神、恶鬼,密密麻麻,仿佛微尘一般,聚集在囚笼一样的地狱里,又仿佛一股洪流,怒吼咆哮,就要冲出来。 “吼!” 王战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身体里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好像是太古洪荒巨兽苏醒。 一时之间,整座大牢之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威慑力,好像激发出还是野兽时候的原始恐惧,纷纷扑倒在地。 王战慢慢睁开眼睛,身上洪荒巨兽一般的气息渐渐消失,但他的肌肉似乎还在运动,块垒分明,好像一只只活老鼠! 他看了看身边,却没有在牢房里发现纪源的身影:“有点不对劲!” 陡然转过头来,好像是野兽炸毛,发出一声暴喝“你是什么人!?” 在王战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头戴恶鬼面具男人! 这人浑身充满了煞气、死气、晦气、杀气,种种邪恶破灭的气息,好像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 王战心肝微微颤抖,勉强能鼓足勇气,催动周身血肉、力量,仿佛化身成神象,与地狱的群魔战斗! “象缠式!” 他一拳击打出去,气流轰然炸开,背后隐隐出现巨象的影子,长鼻甩动,力量足以断石分金! 谁知那人取下面具,露出少年清秀的五官! “纪大哥!” 王战惊呼一声,认出面具之下的人就是纪源! 纪源低眉垂目,好像一尊庙宇里的佛像,不肯用眼光面对众生,不想承受因果,所以低眉。 王战这时认出纪源,却也来不及收力,一拳重重地砸在他身上。 “糟糕!” 原以为会伤到纪源,可王战感觉自己的拳头,好像砸进了深厚的泥土、大地!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谧深远如秘藏! 王战惊讶的看着纪源,感觉对方的身体仿佛大地一样厚重、深远,可以承载任何力量、气势,永恒不动! 与此同时,王战从纪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安宁、舒适,令自己心旷神怡的气场! 在这股气场的笼罩之下,王战的精神中诞生了一种大安宁、大圆满的感受,身躯里蕴含的潜能、生命力,似乎都焕发出来! 先前遭受酷刑时,积累的一些暗伤、毛病,好像也完全消失了! “本来还没这么深的体会!可见识了纪大哥带上面具,浑身邪气笼罩的样子,才知道原先他身上的气场,是如此的神圣、神奇,简直和菩萨、佛陀没什么两样!若是天天生活在纪大哥左右,只怕可以无灾无病,延年益寿!” 传闻,佛陀、菩萨周身佛光普照,方圆之内,就是他们的道场,清净极乐之地! 纪源嘿嘿一笑,拍了拍王战的脑袋:“好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去了!” 他把玩着手中,仿佛一团黑雾凝聚出来的面具,这正是他此行入狱的目的之一! “尹星璇的天魔百象神通,果然奇妙!采集天地间万事万物,种种气息,凝聚成面具,可以掩盖自身本来面貌!” 原来,纪源嫌弃自己一身好像仙丹、灵药的气息,太过扎眼! “这世界到处都是为了得道,毫无人性的怪胎!若是不遮掩一番,只怕时时刻刻有人觊觎我的肉身,想要炼成丹药!” 他借助牢狱之中,浓烈的煞气、死气,凝聚出天魔面相,让自己好像一位凶残的魔道中人。 “我现在只单单凝聚了一种魔相!而尹星璇的天魔百象,却是有随心所欲,千变万化,那才是真真正正,好像自在天魔一样的妙象!” 纪源忽然又有一种更深的感悟,似乎隐隐约约触碰到了因缘聚合,组成色身的道理! “相由心生!凡心中有所想,即可成种种天魔象!久而久之,恐怕自己都会迷失,忘了本来面目!” 王战此时还在疑惑:“纪大哥!我们说出去就能出去吗?” 纪源胸有成竹:“等下不仅会有人送我们出去,兴许还会赠送我们钱财、宝物,你等着看好了!” 话音刚落,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身后跟着三个垂头丧气的狱卒,风风火火地来到牢房前。 “老夫姓秦,在县令身边做事,特地带这三个不识时务的东西,来给二位赔罪!” 纪源双手环抱胸前:“你说你在县令身边做事,就是说你是县令的心腹!又不提官职,意味着你并没有编制,是县令的私兵,对还是不对?” 秦山眯着眼睛,心中有些讶异:“我原以为仙道渺渺,不关心俗事!没想到小先生却是心细如发,颇有城府!” 纪源摆摆手:“也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你们把我兄弟折磨成这个样子,难道就这样三言两语打发了?” 秦山转头呵斥道:“三个狗一样的东西!还不跪下!” 三名狱卒好像五雷轰顶,齐刷刷跪下,连连哀求,居然痛哭流涕! 他们似乎很害怕这个姓秦的老头? 王战心中冷笑,他可还记得这三人说过,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是人。 有的人却连畜牲都不如。 他虽然很想上去将他们暴打一顿,可还是看向纪源,要等发号施令。 纪源也十分看不起这些人:“你们这是吃人的地方,来来往往,冤死之人不知有多少!” 他叹了口气:“我路过此地,也不会久留,管不了这许多!但是……” 秦山自然知道纪源的意思,当即屏退三人,亲自打开牢门:“小先生稍安勿躁,我家大人正在花园里等待,就是要商讨如何补偿二位!” 纪源掌中一团黑雾旋转,浮现出在场所有人的面目,似乎在凝聚出新的变化:“天魔百象,都是人心叵测,才会变化无端!” 他心中忽然有生出一丝疑惑,脑后恍惚有光圈闪烁。 七情、六欲、因果…… 人心即是天魔? 第八十一章 争夺气数! 澄阳县衙,后花园摆宴。 一张张低案上,有花,果,茶,酒,十分的清雅。 陈万涛此时就坐在宴席的上方,换了一身儒服,气质云淡风轻。 他目光明亮,好像镜子一样,映照着一县之地的数万生灵,全部涌入了他的眼睛瞳孔之中。 除他之外,这花园之中还有秦山,纪源和王战,都是一人一桌。 与陈万涛的风度不同,纪源却是一副豪侠作风,双手并用,大快朵颐起来。 不一会儿,桌案上便已经是杯盘狼藉。 陈万涛眼睛微微一动,假装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十分嫌弃纪源的粗鲁。 “想我平日里结交的,大都是儒雅人士,个个气度不凡,有着深厚的学问、文人气息,哪像这两个……” 纪源打了个饱嗝,抬起头看向陈万涛,细细揣摩着他的气质:“此人是进士出身,骨子里就有一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自负!更兼一县之长官,总理数万人口,民政、军事、地理、天文……确实养出来一言九鼎,颐指气使,好像牧养百姓的姿态。” 在这澄阳县里,数万人口当中,陈万涛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做了个梦,举县之力,也会帮他实现! 可纪源是谁? 以真气境力敌天人的奇葩,一个在凡人眼中,可以御气凌空,控水吐火,好像仙人一般的存在! “若非已经脱胎换骨,成就神游秘境,改变了生命本质!只怕见到陈万涛这样的人,心里也会打鼓罢!” 纪源用眼角瞥了一眼王战,果然王战显得十分拘谨,坐也不是、动也不是。 王战虽然修炼了神象炼体,有了些许力量,但还是恐惧陈万涛身上,好像数万人加持,滚滚气势! 纪源觉得有趣,掌中一团黑雾涌动,好像一条条血丝攀附而上。 他发现,不朽元神中的信仰之力,似乎飞快就能凝聚出天魔百象! 陈万涛忽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这是……” 在他眼中,纪源的样子没有改变,可又瞬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气质中带着王道、霸道,仿佛一位裂土封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侯。 陈万涛不只是进士、儒学大师,更学习过炼气、神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神游秘境的门槛。 他运用望气之术,死死地盯住纪源,就看见其脑后,好像有两重神灵一样的光圈,无数的人心、因果,加持在身上,隐隐化作一道龙形的光束,冲天而起! “人之意念,微不足道,可亿万人之意念,汇聚而来,却可以改朝换代,使得地覆天翻,滚滚如天道!” 原本,陈万涛只忌惮纪源的神通,却没想到纪源还有凝聚信仰、人心的神奇力量! “这种手段!简直骇人听闻,我该不该上报朝廷,此人将来必是仙凡两界的心腹大患!” 纪源也洞察到陈万涛内心的异样,暗叫一声不好:“一时起了玩心,竟然勾动了此人的注意,泄露了一丝底牌……” 他也没了玩耍的兴致,直视陈万涛:“陈县令!废话也不多说,火烧群芳馆确实是因我而起,不过你却没法找我的麻烦!” 陈万涛脸色有些不好:“哦?难不成是因为小先生自恃手段高强,本县拿你没办法吗?” 纪源站立起来:“当然不是。”他顿了顿,接着说的:“群芳馆是大罗派在经营,当中的布局,我想陈县令应该了解吧!” 大罗派的用心,陈万涛当然也能猜出一二。 这时,纪源又开口道:“无论是王朝,还是仙道,最重要的资源都是人!” 陈万涛眼神闪烁,他坐在花园之中,好像一块磐石,周围疾风劲草,好像一个大漩涡:“不错,若这天下没了人口,皇帝百官要去统治谁?又靠谁来供养?同样,仙道也需要凡人,信仰、灵魂、血肉……可以说,掌握了人,就是掌握了这世间的气数!” 纪源眉清目秀,肌肤温润如玉,站立在花园之中,好像对着苍穹沉吟:“既然如此,县令大人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我,为朝廷拔出了一颗毒瘤?” 秦山这时候发话了,满头白发,浑身文质彬彬了,又显示出硬朗的风骨:“小先生的话虽然有理,可大罗派这样的仙道巨擘,神游高手无数,充当内门、真传弟子!更有长生境界的门派长老!甚至还有传说中,神话一样的真仙!他们的势力如野火烧不尽!小先生此举,不过是给自己,也给我们惹下了天大的祸患!” 纪源知道这两个老狐狸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索性耍起无赖:“废话可真多!今天不给我们满意的赔偿,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秦山转头看了看陈万涛,后者点了点头,示意将东西拿出来。 这时,秦山才慢悠悠,从身后取出一个绸缎包裹。 包裹打开,里面立刻射出碧血一样的光华,竟然是一只玉质纯粹,没有丁点杂色的玉盒! 纪源看着玉盒上栩栩如生,无数天女好像就要飞腾出来。 突然,又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让人飘飘欲仙。 “这是什么东西!” 陈万涛挥了挥手:“拿去吧,这就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补偿,里面的东西你自己打开去看罢!” 纪源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上前取过玉盒,又看见底下压着三十张金光闪闪,好像火焰花纹的纸张。 他拿起纸张,朝王战问道:“一万两?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王战从开始时,就一直处在恍惚的状态,这下被纪源呼唤,才慢慢回过神来:“这好像是灵元宝票,可以到钱庄兑换灵元!” 纪源点点头:“那就是钱咯!还是一万两?” 旋即,他眉开眼笑,将一众物品重新包裹好,转身就要拉着王战离开! “小先生且慢!” 陈万涛叫住纪源,竟然询问他是否愿意为朝廷效力。 纪源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婉言拒绝后,带着王战飞快离开了。 等纪源走后,陈万涛冷笑连连:“此人自恃神通,藐视朝廷,也是该死之人!” 他原本打算劝纪源归顺自己,如果答应了,就告诉纪源,那玉盒是王天霸用来对付他的东西! “我本想救你一命,怎知你如此不识抬举!” 第八十二章 仙丹? 纪源和王战离开县衙时,又向陈万涛讨了一身行头! 他本就生得眉清目秀,此时用玉簪束发,穿一身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玉带,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我现在兜里揣着三十万两的灵元宝票,也算是腰缠万贯了!” 纪源以前只觉得天天能够吃饱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从来没想过力量、财富,这些东西竟然会和自己挂上钩! 就在纪源一阵唏嘘之际,王战似乎因为从没有这样打扮过,时不时踩到下摆,险些摔倒在地。 “纪大哥,这身衣服真是别扭,要是干起活来,估计没走两步,就会摔个狗啃泥!” 纪源撸了撸袖子,安慰道:“兄弟!你现在好歹算是修行中人,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多少得讲究一下排场!” 王战听完,将胸膛挺起,脸上好像容光焕发:“对!纪大哥,我现在是修行中人,等会我就用这双拳头,将王天霸剥皮拆骨!” 纪源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忽然想起什么,随手翻出那只古怪的玉盒。 他明知陈万涛居心不良,在玉盒里藏着古怪,却有意买个破绽给陈万涛,想要以静制动。 “这东西还有银票,或许就是王天霸交给他用来对付我的手段!” 二人走街串巷,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路上遇见了许许多多的小吃摊子,走南闯北的杂耍艺人,还有一些从城外进来,卖土特产,做小生意的农民,一派繁荣景象。 纪源暗暗点头:“虽然这陈万涛不是什么好鸟,但在治理民生、发展经济上,倒是有些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纪源看见街道口,远远抬过来一顶朱红色的轿子。 轿子两旁,清一色、武功精悍的奴仆,力量强大,好像拉动战车的铁马,在拥挤人潮里横冲直撞,一下就挤过来了,撞得人仰马翻。 “嗯?” 纪源眼看着四个精悍奴仆,簇拥着轿子,就要撞过来了:“王战,你用手搭住轿子,把它按停下来!” 王战怪叫一声,十分兴奋:“好的!正好试试我的力气!” 那些奴仆见有人来势汹汹,竟然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大胆!” 他们加快速度,抬着轿子,好像猛兽一样冲击过来! 就这一下,普通人就要被活活撞死! 王战闷哼一声,手掌飞快按向轿子,牵动气流旋转,空气里仿佛有巨象吼叫! 四人根本想不到,来人如此凶猛,只感觉好像被一头铜皮铁骨的大象挡住,震得全身发麻,一下将轿子摔在了地上。 王战也不好受,仿佛被巨石砸中,一口气憋在胸口,就要炸开了一样。 那四个奴仆感觉将轿子扶起,随后里面走出来一个七荤八素,脸色苍白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锦衣华服,身体修长、瘦弱,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此时他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一样,神色迷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发生了什么事! “来!快多拿些仙丹来!嘿嘿!我要成仙了!” 公子哥手舞足蹈,像极了一只秋后的蚂蚱,扭来扭去,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那四个奴仆大惊,赶紧上去扶住他。 “少爷可万万不能再提这事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你偷偷服用了仙丹,只怕会把你活活打死!” 那公子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脸涨得通红,一下就将几人甩开! “那就让他打死我好了!”他露出恨极的表情,旋即又陶醉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老头子私下服用了多少仙丹!这样的宝贝,吃上一颗,就好像羽化登仙一样,极乐无比!” 那四人神色更加慌张起来:“少爷噤声!这里还有旁人!” “有人?嘿嘿,有人最好了!我就喜欢和人在一起,而不是一大家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说着说着,那公子哥就恍恍惚惚,朝着纪源走来。 他来到纪源身旁,把手搭在纪源的肩膀上,一副熟络的模样:“小兄弟!嘿嘿,我看你面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服用仙丹!” 纪源也有些感兴趣:“哦?是什么仙丹?这么有趣?” 公子哥还要再说下去,那四个奴仆立刻飞身上来,要把他提溜走。 纪源也没有出手阻拦,任由几人离开。 王战有些搞不清状况,跑到纪源身边:“纪大哥,这几个人说的仙丹,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可以让人羽化飞升吗?” 纪源细细回忆着那公子哥飘飘然,好像处在幻觉当中的样子:“能不能成仙我不知道,但肯定能让你快活!” 王战挠了挠后脑勺:“快活?!” 他还要发问,却看见纪源已经走了,只好连忙赶上去。 经过这段小插曲后,纪源并没有直接带着王战去找王天霸,而是来到城郊一所废弃的大宅。 里面正是安置了群芳馆那些天南海北,没有入了户籍的女子。 纪源将刚到手,还没捂热的灵元宝票,一分不剩地分了下去,希望能够让这些可怜的女子能够安度余生。 钱给了,但之后会发生什么,纪源不想管,也没法管。 缘起缘灭,纷纷了结。 纪源想做个无牵无挂的人,但只要还是人,就会有所牵挂。 所以他能做到只是顺从因缘聚散,事在人为而已。 而王战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无限感伤,又想起自己苦命的姐姐,这时竟还生死未卜! 纪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希望!” 王战抬起头,眼中哀意甚浓,隐隐有水汽弥漫:“纪大哥!那我们快去找王天霸问个究竟吧!” 纪源点点头:“既然你要快!那我就带你快!” 他一把抓住王战,纵地而起,好像一团金光掠向天空! 王战听见耳边呼呼作响,凌厉的罡风好像刀子挂在脸上,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全身血液都冲向了脚底。 纪源看着王战的模样,冷峻不禁,忽而想起前尘往事:“老道昔日一袖子将我扇到狮驼世界,约莫也是这样的光景!” 他突然觉得恍惚,曾经的日子在脑中浮现,仿佛就在昨日,又仿佛千百年前。 “因缘际会,果然妙不可言!” 第八十三章 陷阱? 纪源带着王战从天而降,踩在水磨青砖的街道上,光滑如镜,眼前升起一座森森然的大宅院,阴影笼罩,好像黑暗的坟墓。 王战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几乎滴水成冰,脖子都要僵住了:“纪大哥!这地方跟坟墓一样,冷飕飕的,怎么会是王天霸的住处,难道他是咸鱼,需要冷冻不成?” 纪源眯着眼睛,倚在门口的铁狮子旁:“不会错的!你看门口的牌匾,写的不就是王宅?” 他也觉得奇怪,刚刚在澄阳县上空跳跃,就看见一团黑气如火海,滚滚通向天际,好像一个巨大的万人坑。 “这种浓烈的死气,绝对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就连改朝换代,坑杀前朝皇室的万人坑也不过如此……” 王战身上越来越冷,好像开花一样,竟然覆盖出一层细密的冰霜:“怎么……这么冷啊!” 就在这时,王战看见一道红光一闪,虚空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法环,凝聚了无比强烈的血气阳刚,好像烈日一样! 纪源的声音响起:“我用鲜血画了一道符箓,蕴含了气血阳刚,勇猛的精神意志,有克制阴气鬼魂的功效!” 王战好像被阳光笼罩,果然马上觉得温暖起来:“纪大哥,这里竟然这么邪门,还要用上克制阴气鬼魂的符箓?” 纪源望着阴森恐怖的王家大宅,也在猜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走!我们进去!” 他走上台阶,轻轻推了推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铛!铛!铛!” 铜环撞击,木头椽子摩擦,大门应声而开。 刹那间,地上有乳白色的寒气泄露出来,大门里阴风吹拂! 无数的楼阁,好像一团团黑影,伫立在当中,弥漫着斑驳陈旧的气息,似乎经历了千年的岁月。 “天怎么黑了!” 王战大喊一声,发现周围光线突然消失,黑暗如潮水一般,吞没了整片天地。 纪源眉头一皱,也发觉不对劲,似乎身体和灵魂之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运转起来十分的晦涩、艰难。 “小心!跟紧我!或许是什么邪祟、障眼法之类的!” 王战咽了咽口水,但跟在纪源背后,心中也没那么恐惧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雾气飘动的长廊中,来来回回,好像迷宫、巨兽的肠道,根本望不到尽头。 四周的廊柱色彩凋零,呈现出暗红的颜色,像是一团团干涸的血迹,缠满了粘稠的蛛网。 纪源不紧不慢的走着,心情十分压抑,身体里的气血阳刚渐渐散发出来,好像一盏明灯,深深穿透进黑暗的长廊。 他突然停下脚步:“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王战原本就紧张,一门心思观察周围的动静,没发觉撞上了纪源,哎哟一声,好像撞到了一座山一样。 “对!我记得旁边那块石头还有屏风,就是我们刚进来看到的!” 他觉得惊悚,突然有些慌乱、心悸:“难道,纪大哥也没办法走出这里!” 长廊迂回在黑色的雾里,无穷无尽,似乎是巨蛇一样的活物,不停地运动,根本找不到出口。 在王战殷切的注视下,纪源沉吟片刻,又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着一道轮形的血符! 此符一出,黑雾中立刻大放光明,浩瀚的意念、阳刚血气,好像火球一样飞向四周,投进了黑暗的深渊。 “果然有古怪!这宅子里怨气深重,我猜这地底下埋了什么东西,怨气深厚,居然凝聚成了洞天一样的小空间!” 他耗费自己的精血,用纯阳真意,绘画了一道符箓! 这道符箓,是尹星璇书写给纪源的诸多神通之一,大罗派神奇的画符手段! 阳轮符! 就是这道符箓,有斩灭阴气,驱除鬼魂的功效,也让纪源窥见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样!我们也不用再走了!赶紧挖一挖脚下,看看藏着什么样的宝贝!” 王战听到纪源的话,苦笑一声:“这种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宝贝?!我先前和村里人打赌,在乱坟岗住了一晚。现在回想起来,根本比不上这里的诡异、阴森!” 就在二人迷失在王家的诡异大宅时,大宅外面出现了两名粉雕玉琢的童子。 这两名童子,一个头戴金冠,另一个头戴银冠。 两人眉目如画,手捧着葫芦、宝瓶,好像侍奉在神仙、佛陀身边的伴童,不食人间烟火,从仙界降临下来。 银童子小脸红扑扑的,发出清脆稚嫩的声音:“兄长,已经按仙祖的吩咐,将人送进手稿之中!” 金童子点点头,旋即双目微瞑,一手托着宝瓶,一手掐着印诀,嘴里念念有词。 虚空中顿时弥漫起玄黄二色! 两股气流,仿佛玄黄二气盘旋交织,时而沉重如山岳,时而缥缈如青天,缓缓凝结成一团似圆非圆,似方非方的球体! 金童子将宝瓶抛开,用双手捧着那颗神奇的球体,掌中好像有金色的莲花盛开! 球体变化,里面不停迸发出金光、火焰,隐隐有龙虎相争,龟蛇盘结,地面铺满琉璃、宝玉,檀香阵阵,仿佛要演化出一方仙境。 王家大宅所在的空间,哗啦啦,好像一块抖动的布,卷动起来,又好像风卷残云,顷刻间就钻进了神奇的球体里面。 一道晶芒射出,球体变得晶莹剔透,赫然映出纪源和王战的影子。 而王家大宅也终于恢复金碧辉煌,一派富贵无比的本来面目。 银童子接住天上掉落的宝瓶,有些好奇地问道:“仙祖苦等了百年,就是为了等这小子吗?” 金童子满头大汗,终于长舒一口气:“仙祖神机妙算,要我们动用手段,自然有他的考虑……” 银童子抬眼看了看王家大宅,忽然冷笑起来:“这姓王的粗鄙,好像扁毛的禽兽一样,竟然还妄想长生,也不知仙祖看上了他哪一点?” 金童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可知仙祖为何能够神机妙算?” 银童子眼睛一亮:“兄长!你就别卖关子了!” “自然是两个字,因果!”金童子答道。 “因果?”银童子有些不解。 金童子眼神变得飘忽起来:“万事万物,缘起缘灭,皆遵从因果二字!王天霸平日横行无忌,不知沾染了多少因果!善因恶因,纠缠了一身,王天霸就像一个风口,为仙祖吸引了无数的因果!” 银童子更加疑惑:“因果是修行人最忌讳的东西,搞不好身死道消,仙祖要这些因果做甚?” 金童子突然一下沉默,空气变得一片死寂。 银童子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问道:“王天霸为仙祖制造因果,那我们呢?” 金童子黯然神伤:“这天下,有多少个王天霸?同样,这天下就有多少个我们,都不过是仙祖制作出来,诸多的工具之一!” 第八十四章 宇宙! 金童子双手捧着一颗似圆似方,亮晶晶,好像水晶一样的球体,里面流光溢彩,倒映出纪源和王战的身影。 “兄长,你快来看,这二人是在干什么?”银童子盯着水晶球,发出纪源带着王战,好像是在凿地。 金童子也把脸凑上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晶球。 水晶球里纪源蹲在栏杆上,指挥着王战:“快用神象踏地!” 王战应了一声,人跳跃在半空中,双手一震,连续朝地面拍出了千百掌。 顿时,掌力奔涌如山,惊天动地,仿佛神象践踏地面,把走廊都撕裂,打开了一道漆黑、如门户一样的裂缝,不停冒出恐怖的气息。 纪源暗暗点头,看见王战周身气息旋转,血液凝聚到了极点,散发出巨大的热量,好像熔炉一样,引起一道道的漩涡气流,似乎可以吸纳一切力量,转化自身! “这是气血积蓄壮大,渐渐有了神象的气势!不出意外,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到达胎境巅峰!” 王战呼呼地喘着粗气,身上肌肉好像蟒蛇一样鼓动,皮肤紧绷起来,鲜红欲滴,几乎要胀破了:“纪大哥!这地方很古怪!虽然我修炼了神象炼体,力量巨大,但这里好像纸一样,轻易就被撕开!” 纪源当然知道有古怪,从斑驳的栏杆上跳下来,目光紧紧盯住走廊上,纵横交错的裂缝。 不时有漆黑的风吹上来,寒冷刺骨,凝聚成一条条咆哮的风龙,发出鬼哭神嚎的声音。 就在纪源全神贯注的时候,一条条迂回,仿佛迷宫的走廊,突然之间活了过来! 长廊旋转,折叠,下沉,上升……好像一条赤色的大蛇,在无尽黑暗的虚空里游动,首尾相衔,变成螺旋的深渊,往无穷远处延伸! “这是!” 纪源感受着脚下的波动,时而上升,时而下沉,好像装在瓶子里晃动,难受得直欲呕吐。 他看着环形的长廊,好像依附着黑暗,螺旋上升,仿佛行走在深渊,永远无法出去! 王战更是站立不稳,就要跌入恐怖的黑暗之中,有某种未知的东西,要将他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纪源一把揪住王战的背心,将他牢牢拉在自己身旁,而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里似真似幻,好像是什么大阵!” 他悄悄催动不朽元神,金色和紫色的光线,仿佛微弱的火种,徐徐照耀在深渊之中,随时都要覆灭一样。 “跟我走!” 纪源带着王战,沿着暗红色的走廊,忽左而右,上蹿下跳,好像两只地底的鼹鼠,狼狈不堪。 “我在这里已经转了不知道多久,七个,八个时辰,还是更久?” 他渐渐体会到黑暗的恐怖! 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看不到空间的变化,只有一成不变,永恒的深邃黑暗。 好像无穷遥远的岁月,不会生,也不会死。 纪源被包裹在一种令人发疯的窒息,像是锁在一具青铜棺材,沉重、巨大,在深不见底的大海里,永远下沉。 他忽然觉得,长生不死或许是一种折磨,一种诅咒。 不朽元神的光辉,照射进黑暗之中,微不足道,简直就像大海中的一朵浪花。 王战发现纪源的眼神逐渐涣散,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起来:“纪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快醒醒啊!” 他和纪源不同,只能看到一座无比巨大的迷宫,把空间扭曲,折叠起来,充塞着滚滚的黑云暗,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纪大哥,对不起了!” 眼看纪源迟迟没有醒来,王战咬咬牙,神象炼体的气劲流转,一巴掌狠狠甩在纪源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黑暗之中,像是疾风,又像是惊雷一般,十分的突兀! 纪源的精神在黑暗中漂浮,慢慢染上一股灰色,好像要被同化、分解。 就在这时,脸上竟然感到火辣辣的,也不算疼痛,却让他精神一振,清醒了过来。 “啊!” 纪源发出一声尖叫,仿佛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片刻之后,他摸了摸脸颊,表情凶狠地盯着王战:“你是不是打我了?” “打……打了……”王战紧张地直搓双手。 “打得好!” 纪源不但没有责怪王战,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多亏了你这一巴掌,我才能清醒过来!也怪我太傻愚蠢了,为什么不使用金刚般若之道,增强智慧,洞察一切!” 旋即,纪源催动白龙甲,晶芒四射,好像琉璃、镜子一样,照耀四周。 在他脑后,不朽元神猛烈膨胀起来,光芒猛烈,如火焰一样,渗透到黑暗之中。 纪源隐隐约约看见一尊漆黑的小塔,漂浮在头顶,散发出强大的力量波动,镇压住黑暗,将空间扭曲成一条条长长的走廊,螺旋上升、下降,永无止境。 又有一声声淡淡的钟响,从脚下飘来,和这漆黑的小塔相互配合,封锁一切时间、空间。 “好厉害的手段!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这钟、塔当中,似乎蕴含了时间、空间的力量,怪不得怎么都走不出去!” 宇宙,代表了时间空间,无有极限,无有止境,是真正的永恒! “在宇宙里漫游,当中浩瀚的意志,永久的孤独,就算仙人也要迷失自我,被同化发疯吧!” 纪源在看见一钟一塔之后,非但没有感到轻松,神情越发凝重起来:“王天霸究竟得了谁的帮助?竟然如此恐怖!听说他早年寻仙,尽管没得到神通,却坐享人间无穷富贵!” 他不禁想问,神仙难道就可以不分善恶,助纣为虐? “这样的存在,算什么神仙?” 水晶球之外,金童子和银童子面面相觑,心中都暗暗震惊。 金童子深知仙祖的恐怖,参悟宇宙洪荒,深不可测:“此人竟然有如此智慧,能够体会仙祖的神通!” 银童子似乎有些嫉妒:“不过他也仅仅如此了,被宇宙洪荒大阵困住,终究会炼化,粉碎为微尘……” 此时,金童子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仙祖花费了百年光阴,在人间布置了这么多事情,难道就是为了炼化这个小子?” 第八十五章 超越! 宇宙洪荒,何其浩瀚! 譬如大日经天,有无穷光芒、热量,照遍世间的每一寸土地。 可在宇宙之中,却不过是一粒微尘,恒河沙数的星体之一! 纪源漂浮在扭曲的时空,上下颠倒,周围是一条条旋转、折叠的长廊,螺旋变化,好像一条吞食宇宙的赤色大蛇,在无尽黑暗里游动! 他被王战一巴掌拍醒,终于洞悉黑暗中波动,宇宙的恐怖力量! “那里好像是一尊漆黑的小塔!” 小塔通体漆黑,散发出淡淡的,好像星星一样的光辉,深邃奇妙,凝聚着无与伦比的重力,镇压一切,将空间都扭曲、旋转,变成一条条透明的脐带。 又有一声声空洞的钟响,飘飘荡荡,好像波纹、涟漪一样,让纪源的思维都迟滞下来,渐渐陷入一种非生非死,非空非假的奇妙状态。 与此同时,外面的金童子、银童子相视一眼,发出一声惊呼! “这是仙祖的化宇之塔,悬宙神钟!凝聚宇宙之神威,可以扭转时空,横扫一切,粉碎万物为微尘!” 一钟一塔,剧烈地摇晃起来,地覆天翻! 纪源猛地惊醒过来,发现王战的身体变得好像气流、尘埃,一层一层,在虚空里飘逸、逃散! “好厉害的手段!连时空都能扭曲!” 时间、空间,无形无质,却能杀死一切! 即便是神仙佛陀,只要存在这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事物,都无法超越时间、空间! 连宇宙也有寿命,寿元一尽,就会变成吞噬一切的混洞,终结万物,哪怕是仙是佛! 纪源感受到这股仿佛轮转,不紧不慢,却又无可阻挡的力量:“我们的血肉正在化为微尘!再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静静漂浮着,不能动弹,只能想看客一样,目睹身体风化,慢慢死去! “该怎么办!完全束手无策!” 在纪源背后,不朽元神好像一团火焰,在黑色的水里飘动,原本当中沸腾的狂热信仰,也如同一朵朵灯花爆碎、熄灭。 他似乎明白了,再强烈的意志、执念,在永恒的时间、空间里,最终都会消失殆尽。 就好像人的记忆,无论多么刻骨铭心,有一天还是会遗忘! “如果是金刚般若之道,能不能够到达彼岸,度过宇宙破灭?!” 纪源似乎体会到了白龙的迷茫! 众生存在宇宙之间,所凝聚的神通力量,难道还能超越宇宙不成? 刹那之间,在纪源的脚下,黑暗的海波翻涌,仿佛无边苦海! 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胸口有一道金光射出,照耀四极,整个人沐浴在温暖之中! “那是什么?好像一片羽毛!” 一片金色的羽毛,璀璨夺目,仿佛席卷着天地间所有的狂风,飘飘荡荡,落在苦海一般的黑暗之中,像是架起了一座金色的桥梁! 横跨虚空,横渡彼岸! 羽毛漂浮在纪源和王战的脚底,仿佛将时空定住,给人以横渡彼岸的勇气! 刹那之间,钟声熄灭,宝塔下坠,有无数的地水风火涌了上来。 纪源脚踩着金色羽毛,好像踩在黄金、玉石上面,传来坚实和安心的感觉。 “这是什么!难不成助人可以超越宇宙?” 金童子手里的水晶球,忽然发出爆裂的声响,无数的金光、火焰,不要命地从里面冒出来。 “怎么回事!仙祖手稿的力量,宇宙无极的奥妙,怎么可能被破坏!” 金童子变得惊慌失措,在无数金光里,看见了一片金色的羽毛! 羽毛漂浮在苦海之上,好像一座横跨彼岸的金桥,仿佛有超越宇宙的气势! 无数金色符文,如雪花一样落下,虚空中响起阵阵仙乐,似乎在歌颂、赞美伟大存在的诞生。 “这难道是老道送我的羽毛!” 纪源赫然回忆起,他在穿越狮驼世界之时,看见的那片金色羽毛! 他将王战拎起,脚踩着羽毛,不顾一切地向对岸跑去:“还不够!还不够!” 苦海无边无际,连羽毛也无法到达对岸! 忽然,有大风骤起水,苦海之中仿佛有一头大鸟,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御气逍遥! 金色羽毛托起纪源二人,冲天而起,狂风席卷天地,吹开一切! 纪源仿佛全身洞开,吹进浩浩荡荡的清风,将身上一切尘埃、束缚,全部解放!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自己也化作逍遥恣意的狂风,呼啸狂奔,吹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佛家横渡彼岸的桥!道家逍遥天地的风!这羽毛难道是在向我阐述,如何超越宇宙、彼岸的道理?” 无穷无尽的黑暗,伴随着化宇之塔、凝宙神钟,全都溃散而开,粉碎成形形色色的气流,好像混沌一样,纷纷破灭! 纪源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融化进风里,疯狂奔跑起来。 “白龙做不到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做到!” 电光石火之间,纪源脚踩着羽毛,疯狂奔跑起来。 无数金色符文倒卷向天际,纪源终于看清楚,那是一篇篇烙印在虚空的经文! 这些经文,个个都好像人形,蕴含着强烈的意志、力量,似乎有无尽的执着,散发出浩大的声音,如潮汐一样。 “彼岸!彼岸!” 纪源虽然不懂经文的意思,却被当中的意念感染:“世间如苦海!我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我不喜欢这样丑陋的世界,我要超越到彼岸,然后再改变这一切!” 他身上发出了强大的血气、阳刚,好像一轮烈日绽放在无尽的黑暗当中,脚下的羽毛竟然燃烧起来! 刹那间,苦海上飞出一只金色的鹏鸟,翎羽灿灿,展翅飞翔,发出似凤鸣一样的叫声! 纪源身上的凤凰真血蠢蠢欲动,肋下生出一对如赤金,如流火般的羽翼! 他振动羽翼,穿梭在苦海之上,黑暗像是海波一样退开! “超越!超越!” 纪源拼尽全力,终于带着王战,一头扎到对岸,而后全身无力地掉落下来。 “出来了吗!” 他支撑起几乎要虚脱的身体,兴高采烈地以为,已经从那诡异的洞天里脱身出来! “这里又是哪里?” 纪源看向四周,却发现一片断裂的山脉,浓密的灰雾之下,似乎有无数的废墟。 第八十六章 灰雾! 纪源从凝滞的时空中掉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灰雾笼罩之下,有一片废墟环绕的世界! “这又是哪里!” 他皱起眉头,眼见周围大雾之中,漂浮着无数巨大的黑影,似乎是一座座断裂的山脉。 王战也苏醒过来,感受到一阵阵冰冷的水汽,铺面而来,仿佛远处有一条湍急的瀑布,从天上落下,团团飞溅。 他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周围,只能纪源笔直的身影,宛如天柱一般矗立着,不动如山。 “纪大哥!这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纪源示意王战稍安勿躁,旋即胸膛高高鼓起,猛吸一口空气。 他体内的真气滚滚,好像铁釜中烧沸的开水,云水激荡,在背后凝聚出一头威风凛凛的虎魔! 胡须、斑纹、利爪,气势沧桑太古,傲视一切! “虎魔啸杀!给我散!” 纪源狂吼一声,全身发出奔雷一般的巨响,丹田、小腹之中,似有一座火山爆发! 凶猛的真气,强悍的血肉,二者力量结合在一起,好像一条条神龙、巨象,纠缠在一起,狠狠发力、爆炸,激发出一连串的音爆! 巨大的冲击力,朝着天空吹去,掀起狂风,宛如海啸席卷,摧枯拉朽,将大雾驱散得干干净净! 王战被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就看见笼罩天地的灰色大雾,好像一圈圈音波震荡的涟漪,以纪源为中心,在虚空中撕裂出一个又一个的同心圆,如同气泡一样,爆炸、消失! 灰雾散去,裸露出无数断裂的山脊、土石,奇形怪状,像是巨大的触手、畸形的头颅…… 纷纷漂浮在半空中,渗透了暗红色,好像干涸、坚硬的血块,极像是什么恐怖巨兽的残肢、肉块! 纪源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周围灰雾好像活物一般,再度汇聚过来,就要包裹住一切。 “快走!此地处处透着诡异,你千万要跟紧我,别走散了!” 他拉起王战,沿着脚下开裂的黄泥路,快速走起来。 走着走着,纪源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王战!王战!你怎么不说话?!” 他伸手一拽,将身后的“王战”拎到跟前,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王战,而是一个古怪的人偶! 这个人偶五官栩栩如生,就如同王战一般! 纪源用手捏了捏人偶的手臂,发现有些柔软,非金非石,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好像血肉一样的质感,还有体温! 纪源感觉头皮发麻,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自己的手里丢了? 他四处张望,眼前却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大雾,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人呢?到底去哪了,还有这个人偶……” 这时,纪源突然感到手脚一阵麻痹,好像正在慢慢失去知觉! “糟糕!难道王战没丢,只是变成了人偶!我也要变成人偶了!”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僵硬,感受不到丝毫真气、血液的运行,好像凝固在了一起,变成实心的一块! “混蛋!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纪源强行催动真气,爆发出虎魔啸杀,一股狂风席卷,吹散灰雾,天地暂时又变得清明! 他稍稍感到轻松,那股如潮水蔓延全身的僵硬之感,也暂时消失了。 “原来是这雾气有问题!那我得赶快离开这片大雾,不然迟早也要变成人偶!” 纪源运足目力,真气在眼眶里汇聚,射出两道金光,想要看穿这片天地! “糟糕!这灰雾不知积累了方圆多少里,根本没办法看穿!而且还是真气、法力的克星!” 他掌心拍出一道道真气,纵横激射,好像无数飞剑穿梭,贯穿、斩击,都好像水分被海绵吸收一般,在灰雾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灰雾再度涌了上来,纪源咬咬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拼了!就这个方向了!” 他朝着前方,用剩下的一只左手,牢牢抓住变成人偶的王战,单腿发力,好像炮弹一样,跳跃出去! “被这鬼东西压制,根本没法飞行起来!” 纪源周身真气旋转,如同一团漩涡、球体,疯狂吹开灰雾,带着他和王战,连连跳跃。 接连跳跃了一个时辰,纪源全身真气枯竭,再也坚持不住跳跃,只能在灰雾里艰难行走。 起先,他还能单腿行走。 再后来,下半身完全僵硬,只剩下一只左手、一颗脑袋,还能自由使用。 心脏因为常年输送血液,强壮坚韧,似乎还在艰难地跳动。 “可恶!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真要死在这里了!” 因为接连的发力,纪源身体僵化的部分,已经像是瓷器,有崩裂、断开的趋势,裸露出暗红色、结晶一样的血肉。 “原来,身体最后是要变成这样啊!” 纪源看着自己身体当中,已经变成人偶部分,除了皮肤,里面都呈现出五颜六色,好像宝石一样的结晶物。 他看了看一旁还算完好的王战,想要把王战抛到前面,再用仅剩的左手爬过去,不断重复,直到爬出灰雾! 当然,是如果可以的话! 纪源默默感受着血肉冻结,心中思考道:“我大概还能支撑一盏茶的功夫!可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继续往前走!” 他又担心王战变成了人偶,扔出去会不会碎了! “没办法了兄弟!全看天意了!这一扔,希望可以把你扔出灰雾的范围!” 纪源终于下定决心,左手抓住“王战”,将他贴着地面,用尽全力一扔! “走你!” 巨大的力量爆发,仿佛龙象翻滚,灰雾被撕裂出一条长长的,宛如真空的甬道。 纪源的身体再度发出崩裂的脆响,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好像镜子一样炸开。 “还行啊!一点都不疼!” 他苦笑一声,挥动左手,狼狈的在地上爬行,手臂和脑袋也开始麻痹了! 爬行了一阵,纪源再度看见落在前面的王战,嘴里发出口齿不清的话语:“还好…没…没缺胳…膊少腿……” 他已经笑不出来,脸部已经变得坚硬,只因为说了这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肌肤微微有些撕裂,露出些许宝石般,结晶的肌肉。 “最…最后…一掷了!” 纪源深深看了一眼王战,充满了歉意,嘴唇嚅嗫着,似乎在说对不起。 他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只能勉强将王战往前一送,在地上滑行了一段,突然消失! “好…好像…掉下去了!” 他已经没办法说话,心跳也衰弱下来,大脑还在晦涩地运转着。 感觉王战似乎凭空掉落,纪源认为前面可能是一处断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纪源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求生欲,左手猛烈地膨胀起来,五指深深插进地面,奋力一抓! “崩!” 他的左手应声断裂,洒落无数红宝石一般的血珠,亮晶晶,在灰色的浓雾里光芒四射,无比瑰丽! “我去!” 纪源暗叫一声不好,左手竟然这时候断了! 他的身子没飞出去多远,便没了力道,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一股冷风吹来,刺激着他的感官,瞬间请醒过来。 脑袋凝固的感觉忽然消失,纪源陡然看见自己脖子以上,已经穿过了灰雾,到达了悬崖边上。 悬崖之下,有涛涛大河流动,轰鸣的巨响! 纪源还没来得及高兴,心脏的衰弱之感,猛烈袭来,好像被铁一样的大手扼住,就要窒息。 可此时,他仅剩的左手已经断裂,管根本没法移动身体。 用脖子吗? 可这样的身体状况,脑袋要是像陶俑一样,发力过猛掉了,还不是要嗝屁着凉? 纪源眼神挣扎,终于扭动起脑袋脖子,想要将身体一寸一寸,挪到悬崖更边缘之处! “动啊!动啊!” 他发出无声的怒吼,心脏狠狠跳动,仿佛要破裂了一样。 剧烈的痛苦,好像刀子在刮骨头! 这让纪源的肩膀突然有了一丝知觉! 第八十七章 身首异处! 伴随着心脏骤停的窒息感,纪源听见他的脖子上发出“咔嚓咔嚓”,好像瓷器、琉璃开裂的声音。 “我的头,要断了?”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身体漂浮在空中,气流呼呼吹拂,不停地坠落。 忽然,眼前出现一潭深褐色,如同铁锈一般厚重的水。 巨大的水花飞溅,纪源坚硬、易碎,呈现出宝石状,结晶物一般的身体,滚滚地沉入水中。 深褐色的水底下,暗流涌动,不停卷着纪源的身体旋转,好像在一个个车轮里来回转动。 纪源这才想起眉心之中,世界之树的幼苗! “发芽!发芽啊!” 他在心底狂吼,想要沟通世界之树,试着用它的根系将身体连接起来,不至于四分五裂。 “全部精神凝聚在眉心,一寸一寸,像是银针探入,谨小慎微……” 纪源眼前一黑,旋即又产生出光亮,好像无数的星光流动,化作一条长河,熠熠生辉。 星河深处,有一颗奇妙无比,仿佛无穷世界纽带的幼小树苗! 此时,它的根须无力地扎进虚空之中,拼命汲取当中蕴含,各种微弱的灵气。 椭圆形的叶子上,原本闪烁着的,无数奇妙的符箓,此刻也变得黯淡。 “根须怎么都萎缩了,叶子也好像要枯萎了,难道连它也无法对抗灰雾?” 纪源试着沟通这株幼苗,却发现它的力量此刻十分虚弱,只能勉强把身体里的骨骼、血肉、穴窍,稍稍粘合起来,不至于立刻粉碎。 水底的暗流越发汹涌,在不远处搅动起来,好像有一团洪流、漩涡!里面爆发出巨大的吸力,牵引着纪源的身体,飞速在水底游动。 “轰!” 一声响动,纪源的身体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肩膀以下被紧紧卡住。 “糟糕!肩膀被卡住了!” 纪源注意到,自己原本过度发力,已经撕裂的脆弱颈部,就要被水流的巨大吸力,从卡住的身体上拉扯下来! 一阵晕眩,纪源脑海里闪烁着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眼前的景物扭曲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咔嚓!” 纪源双目圆睁,脑袋终于掉落下来,从脖子的断裂处,裸露出一根根紫黑色,像是触手一样的植物根系! “原来脑袋掉了,真的不会立刻死去!” 绝望、无力,如同深褐色的水流,疯狂向纪源涌来,将他瞬间淹没。 不能喊叫,不能哭泣!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 这一刻,他的眼中浮现出一名美丽少女的影子。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服,轻盈灵动,浑身沐浴着星光、月光,美丽得令人窒息。 她转过身,朝纪源露出好看的侧脸,而后迅速衰老、流逝:“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纪源感到一阵绞痛,那种美好事物被破坏、摧毁的记忆,再度涌来:“我现在不是没有心了吗?怎么还会心痛!” 他忽然领悟到,或许心痛只是大脑的错觉。 “我在瞎想什么,已经将她送出狮驼世界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这时,少女清晰的声音再度响起。 依旧悦耳动听,好像一串闪闪发光的风铃,装满了少女天真烂漫的憧憬,不停摇晃,令人心醉。 “这世间,不能长久的,都是虚幻!” “就像你说的,本性真如,才是长生!” “我也想成为真实的,永恒的存在!” 纪源的眼睛里,忽然爆发出绚丽的星光,如飞火流星,天花乱坠,那女子的身躯再度变得玲珑剔透,仿佛一件美轮美奂的法宝。 “对啊!谁不想成为真实、永恒的存在,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慢慢变得面目全非,像是破碎的庙宇深处,被岁月侵蚀、风化,没有了面孔的石头佛像。 “对不起!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在纪源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天地间弥漫着明亮的焰火,宛如鎏金一般。 火焰将他包裹,穿透出一声声嘹亮的凤凰长鸣。 这长鸣的声音,如日月旋转,发出无与伦比的引力、斥力,掀起无尽的虚空乱流,像是虫洞一样,巨大扭曲,连接到了诸天万界。 浩瀚的神力、法力、智力、愿力,此刻滚滚降临,如宇宙中的长河一般落下。 世界之树的幼苗猛然焕发出光彩,枝叶哗啦啦抖动,条条紫黑色的根系,从纪源的脑袋里钻出来,仿佛一条条小蛇,狠狠咬住他身首异处的躯体。 紫黑色根系不停泵动着,好像一根根粗壮的血管,疯狂汲取着纪源身体里的精血、元气。 朦朦胧胧之中,纪源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蛋,顺着水底的暗流,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 一条黑色的河流,岸边烟火缭绕,一些破旧的瓦房零零星星地散布夜色中,好像是海边黑色的礁石。 河流的远处,一片无声的波涛之上,有人撑着一艘小舢板,船头挂着朦胧昏黄的光晖,好像一条条大鱼的眼睛,摇摇晃晃,慢悠悠地靠向岸边。 “阿爹!你看那是什么!” 一名小脸红扑扑的小男孩,五六岁左右,穿着粗麻的衣服,双手扒在船沿,眼睛牢牢盯着河水上漂浮,一个圆溜溜、白色的蛋。 男孩的父亲眉头紧锁,看着不远处的水面:“好像是一个蛋?” 他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在水里游曳起来,灵活矫健,像极了一头大鱼。 “好沉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才能下出这样的蛋?” 男孩的父亲一手捞住蛋,从水里仰起头来,脖子两旁竟然长着一扇扇,翕动的鱼鳃! 他敲了敲蛋壳,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是什么奇异的金属。 “阿爹!你看蛋长鳞片了!” 男孩一阵尖叫,看见那颗奇怪的“蛋”上,浮现出一枚枚细密的鳞片,如同铁甲一般,“咔哒咔哒”,严丝合缝的扣合起来。 男孩的父亲不惊反喜,认这东西一定是什么珍惜的宝物! 第八十八章 造身寺! 王宅,高墙大院,一座朱颜凋敝的阁楼,荒草丛生。 阁楼内,一盏盏青铜的油灯,呈北斗七星方位,里面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散发出寒冷森森,如同冰窖一样的气息。 鹤发鸡皮的王天霸,依旧穿着道袍,身上披着厚厚的鹤氅,样子弱不禁风。 在他身后,是一块巨大的玉质屏风,上面用各种淋漓的颜料,沁着凤凰浴火的图腾,鲜艳得触目惊心,仿佛有一种变态的生命力! 王天霸全身被火光照得蓝汪汪,正对着一面黄澄澄的铜镜,专心致志地往脸上涂抹胭脂水粉。 七星灯的蓝火,油头粉面的老人,鲜血淋漓的玉屏风…… 阁楼里的气氛阴森诡异,透露出一股死亡,重生,人老成妖的意味。 “想不到陈万涛胆小如鼠,非但不敢对付那小子,还把我送他的东西全部都交了出去,这是要急于和我撇清关系啊!” 王天霸对着镜子,用鸡爪一样干瘦的手指,不停挤压着五官,摆出各种表情,仿佛是一张画皮的鬼脸,正在学习模仿活人。 “不过也好!仙祖的玉盒却是给到他了手上,还有金童子和银童子出手……” 他表情忽然一僵,心中疑惑起来。 仙祖的花费了接近百年的时间布局,难道只是为了等待纪源的出现? “到底是仙人岁月无穷,只把百年光阴当成弹指一挥,肆意玩弄人间、众生如棋?” “还是那小子有什么秘密,让仙人不惜耗费心血,卜算天机、命数,然后进行布局!” 王天霸脸上忽然浮现出星星点点,紫黑色的斑块,即便是浓浓的胭脂水粉,也无法遮盖住。 “该死!这副身体就快不能用了!我拼命吸取活人精血,补充自身,可是装水的壶子已经漏了,再继续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仇恨:“我并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此生唯一的夙愿便是长生不死,成仙成圣!可偏偏为何我的仙路断绝,到底是什么在主宰这一切!” 一阵阴风吹来,阁楼里的七星灯忽然熄灭。 王天霸神色阴晴不定,终于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奇怪,怎么会有小孩子的哭声?” 他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就发现一群黑羽赤瞳的乌鸦,正在王家大宅上空盘桓,声声凄厉断肠。 “都说乌鸦食腐肉,莫不是也闻着我身上的味了?” …… 一艘小舢板,摇晃在黑色的河流上。 船上有一对父子,围着一颗西瓜大小的“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爹!你说这颗蛋值不值钱,如果卖给造身寺,说不定里面的大师傅可以帮你换一副新的鳃和肉蹼!” 河上寒风阵阵,可男孩只穿着单薄的麻衣,满身破洞。 他忽然低下头,样子忧心忡忡:“玄水河里都是吃人的怪物,阿爹身上的鳃和蹼都要坏了,再不换的话,下河捞珠肯定要出事!” 那名男人赤裸着上身,布满了无数条蜈蚣状的恐怖伤痕。 皮肤上忽然闪烁起鱼鳞状的花纹,微微一抖,就有一颗颗水珠滚落,立刻就变得干燥清爽,仿佛从没有下过水。 男人五指一叉,指缝间长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蹼。 随后,又用长着肉蹼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男孩的脑袋:“你看!阿爹的鳃和蹼好着呢!这东西如果换了钱,阿爹就去造身寺问问,看看能不能给你求一株肉灵根。” 他宠溺地看着男孩,继续温柔地说道:“你有了肉灵根,就有机会成为灵官、灵将,就不用再和你阿爹一样,吃这么多苦头了!” 男孩眼睛一亮,他知道肉灵根,那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吞服下去,可以使人的肉身出现种种异象,有无法想象的神力。 额头长出竖眼,肋下生出肉翅,又或是三头六臂,铜皮铁骨…… 就像他爹的鳃和肉蹼,也算是肉灵根的一种。 虽然非常廉价、简陋,却也是穷苦人家几代积累下来,才换取到的。 而男孩也亲眼见过,可以改变人体、激发神力的肉灵根。 有人吃了之后,肋下生出双翅,有了操控雷电的神力。 只不过人也变得赤发金睛,浑身蓝靛不说,还长出了一张鸟嘴。 相貌狰狞恐怖,活脱脱成了一个恶鬼、修罗。 可在男孩生活的世界里,长相丑陋,凶神恶煞,反而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男孩惊喜地问道:“阿爹!你可以自己用肉灵根啊!” 男人哈哈一笑,脸上露出欣慰:“玄水河冰冷刺骨,死气、病气积蓄,无数水鬼怪物,阿爹这些年下河捞取尸珠,身体早就积累了数不清的暗疾,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肉灵根改变人体的力量十分凶狠,以阿爹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够吃的消?” 看着男孩眼神黯淡下来,男人赶紧安慰道:“傻小子!你用了肉灵根,将来成为了灵官、灵将,阿爹不照样能跟着享福!” 男孩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旋即,男人跳起身来,对着漆黑的河水,大声呼喝起来。 声音嘹亮雄壮,像狮子,像老虎,在河水上翻滚,像是把经年累月的郁愤之气,全都一口吐了出来。 他操起船桨,在漆黑的水波上摇晃着小舢板,身躯黝黑强健,好像铁打的一般,颇有一种水上巨兽的力量感! 男孩看着父亲如山一般的背影,高大沉重,布满了无数的伤疤,都是和玄水河中怪物搏杀,捞取尸珠时留下的:“阿爹,不管有没有肉灵根,我都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翌日,二人带着玄水河上得到的古怪巨蛋,登上了一座红彤彤的山。 整座山好像一块烧红的铁,上面的每块石头,每一株草木,都好像用血水浇灌过。 男孩是第一次前往造身寺,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激动的是,他早就想看看这座寺庙里,运用血肉、改造人体的神奇手段。 又害怕寺庙里会不会是一派血肉淋漓,好像屠夫宰杀牲畜一样,地上黏糊糊的,到处用铁钩悬挂残肢肉块的恶心景象。 第八十九章 尸佛! 一座血红色的山峰,巨大延绵,宛如一条雄浑的血龙,盘踞在天地中央,无穷无尽,向着远处延伸。 男孩紧紧跟在父亲身后,这是他第一次登上这座充满神力、神秘,所有人心中的圣山。 “好雄伟的山!任谁也要迷失在里面,阿爹是怎么认得的?” 远处的山顶上,有一座巨大白骨搭成的寺庙,也不知是什么巨兽遗留下来的。 寺庙神圣诡异,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看见了骷髅的佛像,既有佛的庄严慈悲,又有死亡的黑暗恐怖。 而寺庙背后,是环绕着的厚重云层,包裹住天空,仿佛一团紫色的铜。 男孩的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怀中的巨蛋,颈部两侧的鳃一张一合,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二人在山里跋涉了三天三夜,却没有半点疲惫、饥饿。 他们嗅着空气中飘浮,淡淡的血腥味,无比兴奋,腹中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已经爬了这么高了!” 这时,男孩低头望向山脚下,那里有无数黑色的石头宫殿、房屋,在广袤的大地上,仿佛坚硬的肉块一般排列,稠密地向远处蔓延。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肉块”当中,有一条条深褐色的道路,呈血管状散发,贯穿、镶嵌在其中。 至于男孩和父亲的房子,则是这团巨大“血肉”边缘,一块不起眼的微小“肉块”。 男孩的父亲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地叮嘱道:“接下来,就要接近造身寺了,到时无论看到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害怕!” 男孩疑惑地点了点头,难道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吗? 他们继续朝着陡峭的山路攀登,男孩忽然看见两旁冒出大片红彤彤,坑坑洼洼好像鱼鳞一样的“藤壶”。 这些“藤壶”血淋淋,一颗颗足有人头大小,好像是中空的肉球。 男孩感到极度的不适,却又忍不住去看,当中似乎有什么剥了皮似的,难以言喻的东西钻来钻去。 一瞬间,男孩感觉整座大山,甚至整片生活的土地,或许是什么无与伦比的巨大生物,上面寄生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藤壶”。 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好像也鼓起了一颗颗红彤彤的脓包,血肉里面有数不清的虫子,马上就要钻出来! “阿爹!我快要死了!啊......” 男孩的父亲心头一沉,转过身就看见男孩发了疯似的,拼命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皮、身体。 片刻之间,男孩身上就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皮肉翻卷出来,似乎要将自己血淋淋地剥皮,就像是在脱一件衣服。 男孩的父亲扔下手里的巨蛋,身体一扑,动作迅猛得仿佛一只鹞子,黑压压地按住男孩:“不要害怕!不害怕就不会有事!” 可男孩就像陷入了什么梦魇,力量大得出奇,就如同一头发狂的牛犊,手脚拼命地挣扎,连他父亲都快按不住! 男孩的父亲只能像一座黑色的铁山,死死压制住发疯的孩子,任凭被撕咬、抓挠,皮开肉绽,鲜血如泉涌。 他的鲜血带着浓烈的腥气,仿佛沸腾的铁汁水,滚滚钻入男孩的口鼻。 “吼!” 男孩的眼睛开始泛起猩红的血光,仿佛两颗妖艳的红宝石,身躯竟然膨胀起来,肌肉好像一条条蟒蛇活动,变得比他父亲还要高大、魁梧! 他发出巨兽一般的吼叫,终于不再撕扯自己,而是贪婪地盯住漫山遍野,血红色、如肉球一样的“藤壶”,似乎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男孩的父亲爆喝一声,身体上浮现出一层银白色,细密如铁的鳞片。 他奋力跳跃起来,在气流里穿梭,好像在驾驭翻腾的海浪:“不行!不能吃下去!” 男孩的父亲用尽全身力气,两条粗壮的手臂,仿佛巨石一样,生生扼住自己如同野兽的儿子。 而男孩早已经失去神智,眼里闪烁着红光,滚滚地嘶吼着,嘴里唾液横流,拼命要扑向那一团团肉球,大快朵颐,将里面的东西吮吸出来。 “啊!啊!啊!” 男孩的父亲身上,银色的鳞片一块块炸开,变得血肉模糊,似乎是什么透支生命力的手段。 他感觉力量狂涌出来,仿佛自虚空中滚滚降落,陆地也成为鲸鱼游曳的大海!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会好的!” 男孩的父亲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一时间又仿佛一头旷野上的蛮牛! 九死不能悔过,遇山摧山,遇海跋海! 他一步一步,好像战锤轰击地面,脚步沉重坚定,浑身充满了翻江倒海的膂力,硬生生地拖拽着男孩,要往山下走去。 就在这时,那个头顶有一团白光降下,朦朦胧胧,好像莲花状的云。 恍惚之间,血色的山峰和丛生的肉球状“藤壶”之中,飘落下来一名白衣的僧人。 白骨寺庙脚下,尸山,血海,白衣僧人 气象诡异至极,整片山头好像燃起了漩涡状的火焰,火焰之上闪烁着一道道耀眼的l轮状金边。 “你不是带他来找肉灵根吗?” 白衣僧人一尘不染,仿佛一尊白玉雕琢而成的法相,圣洁光明,与血肉淋漓的山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男孩的父亲身躯一阵摇晃,眼神渐渐变得恍惚,膝盖就要跪进地里。 他突然怒吼着,死死抓着男孩,银色的鳞片飞舞,血液从身体里喷涌而出:“走!下了山,就会好的!” 白衣僧人也不理会,自顾自地捡起地上的蛋,置于怀中摩挲起来:“好强悍的生命力啊!我都想把你孵出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巨蛋在白衣僧人的怀中,微微泛起明光,呈现出一种白玉的质感,变幻出一圈又一圈法轮状的花纹,如雾如电。 “喝!竟然还没破壳,就有吞噬万物,无穷变化的能力!” 他张开如玉石一样,纤细玲珑的手指:“你这颗蛋能值个好价钱,我可以带你儿子换一株上等的肉灵根。” 白衣僧人的眼睛黯淡无神,似乎是个瞎子,永远笼罩着灰蒙蒙的阴翳,却好像有看穿人心、洞悉一切的魔力。 【最近的事情终于忙完了,接下来要努力更新了,加油!】 第九十章 欲界! 血红色的山峰,长满了轮形火焰一样肉瘤,滚滚燃烧,宛如一片血腥地狱。 白衣僧人低眉垂目,漂浮在血与火焰的群山之间,衣袂飘飘,身上徐徐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晖,充满了神圣与慈悲的气息。 而在他脚下,除了血腥的景象之外,还有一对奇怪的父子。 父亲全身长满银鳞,颈部两侧是奇异的鳃。 他身形魁梧,既像是海中的鲸,又像是陆地的牛,正用强悍的膂力、耐力,拖拽着像是野兽的儿子。 男孩的父亲抬起头,看着白衣僧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除了肉灵根,大师还能不能赐一枚舍利子给我!” 白衣僧人轻轻“咦”了一声,用灰蒙蒙的眼珠子凝视着男孩的父亲:“你竟然知道舍利子?” 他解开僧袍,缓缓露出晶莹如玉的胸膛,再往下竟然是千疮百孔,好像蜂巢一样、被蛀空了的肚子。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男孩的父亲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旋即五官像是融化了一般,变得平滑光明,好像一面镜子,当中倒影着紫色的星河。 “还是被你认出来了,空幻师兄!” 白衣僧人法号空幻,是造身寺历代最年轻的主持。 空幻努力睁了睁眼,复杂的感情如云烟一样升起:“空相师弟,好久不见了!其实看到这副鲛类的肉灵根,我就应该想到是你。毕竟,除了你,还有谁会根植这样无用的肉灵根?” 空相抬起头,镜子一般、没有五官的脸上,倒映出一个白衣绝世的少年僧人:“多年不见,师兄还是这般风姿出尘。” 空幻用他纤细、光洁的手中,缓缓挤压、抠动,在自己蜂巢一样的腹中搜索:“既然是师弟要舍利子,那我倒是不能吝啬了。” 一阵紫光摇曳,空相脸上似乎闪过了千百种情绪:“师兄,你果然还是没有摆脱欲界之苦的折磨!” 空幻微微一笑,周身荡漾着金色的轮形法纹:“肉身是欲望之源,要断绝欲望,就要毁灭肉身!可命都没了,又拿什么来断绝什么欲望呢?” “师兄,你看这欲界山上,到处都是血肉一样的欲石。”空相环视群山,脸上倒影着宛若一枚枚脓疮、肉瘤的血色欲石:“就好比欲望,如附骨之蛆,钻心透体,直叫人千疮百孔,成为一具空壳……” 忽然,空幻神情一恸,从腹部抓出一只扭动,如“肉芽”一般的白色小虫:“舍利子已经快将我蛀空了......” 白色小虫一样的舍利子,焕发出奇异的光芒,似乎是这世间最奇妙的宝物,可以成就任何妄想、欲望。 不但是空相,就连他勒住的、野兽一样的男孩,此刻都安静下来,默默感受着舍利子中蕴含的气息! “那就是无穷欲望聚集,诞生出来有形的舍利子吗?这就是足以成就一切的力量吗?” 欲望越强,力量越大! 空相的脸闪烁起来,好像一面放大镜,映照出舍利子一节一节的虫身,呈现出透明的胶质,上面还有淡淡的火焰纹路。 空幻空洞的眼睛里,再次泛起波澜,他徐徐开口道:“既然肉身是欲,又不能毁灭肉身,可若是有种东西能够消除、克制欲望呢?师弟,你当年要去寻找的,究竟找到了?” 空相淡淡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颗洁白无瑕的珠子,似乎是什么骨头打磨而成:“欲界的众生贪恋血肉,又以玄水河为归宿,沉入其中,死后能够不腐!” 他将珠子递给空幻,也伸手接过那颗扭动的舍利子:“千百年来,无数尸体堆积在玄水河底下,不见天日!这珠子就是积尸之气,凝聚出来的尸珠。” 空幻接过珠子,全身汗毛竖立,浮起一层细密的冰霜:“活着就有欲望!师弟借助死气,领悟死亡、终结之道,以灭克欲,果然独辟蹊径!” 人死就没有了欲望,可人既不愿死,又想要消除欲望,那便让心死即可! 空幻感受着身体里密密麻麻,好像蜂巢中的舍利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减缓了汲取他血肉的速度:“很好!可是还不够!或许整个欲界的生灵,都沉入玄水河,才能完全克制我体内的欲望,消化这些舍利子。” 如此深重的欲望?竟然要毁灭一界生灵? 刹那间,空幻身上的佛光仿佛变得妖异起来,仿佛乌云漫过天地,伸手不见五指。 他看见空相镜子般的脸,直勾勾地对着自己,旋即哂笑一声:“若是毫无生机的世界,独我一人,这深重的欲念又该置于何处?” 空相脸上变得一片混沌,他思考着空幻会不会毁灭欲界? 从消灭欲望,化解舍利子侵蚀肉身的角度上来看,空幻的确会这样做。 可空幻是为欲望而生,掌管造身寺,统摄欲界的一切! 在一个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欲望的欲界,就好比叫空幻这个皇帝放弃一切,灰溜溜地去做乞丐。 “师兄,带我们去受骨塔吧,用那颗蛋换一株上等的肉灵根,替这孩子换上。” 空幻微微一笑,身上扬起清风一样的飘逸出尘:“这是你的儿子吗?是不是也继承了你照见五蕴,无法无相的异能?” 空相出生时就没有五官,在进入造身寺之后,被上一任主持改造,使得脸部成为一面镜子。 有洞悉万物,极高的智慧之力。 空相镜子一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如果可以,我想拥有自己的脸,这是我的欲望......” 他摩挲着怀中男孩的脑袋:“当然,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在玄水河中,帮助一具女尸产下的遗腹子。” 空幻点点头,整理好衣襟,转身落在陡峭的山路之上。 他走在山路之上,山间血腥的风从身上划过,衣袖猎猎作响。 所到之处,成片成片、如鱼鳞密布的欲石,纷纷枯萎,化作一缕缕血光钻进身体里。 空幻身上血光如虹,仿佛一件火焰的袈裟,将他团团包裹,在风中乱转。 他突然停下脚步,露出的侧脸充满了慈悲、怜悯:“师弟,你可知道,造身寺的主持,穷极一生都在做一件什么事吗?” 第九十一章 重生? “这是哪里?” 纪源睁开双眼,看见周围一片混沌,灰蒙蒙的气流,致密、沉重,仿佛深海之中的沉重海眼,碾压、吸收一切,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 他拼命舒展身体,全身血脉贲张,力量滚滚爆发出来,手脚并用,好像在费力地分开海浪。 终于等他把手脚撑开,几乎要力竭之际,却又触摸的一层厚厚的、如金刚石一样坚固的物质。 “这是什么东西?我是被包裹在一枚巨大的蛋里吗?哪里有这么大的蛋?” 纪源回忆自己被诡雾侵蚀,肉身变成结晶,拼命逃离出来时,头颅也因用力过猛而断裂了。 “我头都断了,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他倒吸一口凉气,脑袋掉下来的时候的恐怖感,如潮水涌来。 这种恐怖却不是来自于疼痛,毕竟纪源的身体,当时差不多都变化成为结晶,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那种灰蒙蒙,世界失色的孤独、空洞,令人绝望窒息。 “头掉下来的时候,好像有一团白色的火?莫非,我现在重生成了一个蛋?” 传闻,凤凰拥有浴火重生的不死神通,死后会将自身的生命力浓缩,变成蛋重新孵化出来。 “难道是我身体里的凤凰真血起了作用?” 纪源再度发力,想要把蛋壳撑破,却发现坚固无比,根本无法冲破出去:“好硬啊!难道还要有什么东西孵化我,才能破壳而出?” 他不禁联想到自己被裹在蛋壳里,滴溜溜地滚到某只母鸡腹下,在堆满稻草的鸡舍里,听着“咯咯咯”的叫唤声,缓缓被孵化出来的场景。 这时,那位白衣绝世,好像神佛降临的空幻,也察觉到了怀中巨蛋的异动。 他将巨蛋端在面前,看着乳白色的蛋壳,上面布满了轮形的淡金色火焰纹理,流光溢彩,散发出浩瀚的生命波动。 “小家伙,你是忍不住要出来了吗?” 空相镜子一样的脸中,有星絮状的五蕴,好像长河旋转,如梦似幻,环绕着那空幻手中的蛋,似乎要映照出它的本来面目。 纪源躲在蛋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好像是某种星光、射线,徐徐缠绕上来,一寸一寸地扫过蛋壳。 “混沌竟然散开了?” 纪源看见巨蛋里清气上升,变成风云,好像无穷高远,里面有滚滚雷声、水汽在酝酿;而浊气则下降,变成泥土、石头,凝聚出深沉、静谧,载住万物不动的大地。 “开天辟地也不过如此吧!” 纪源的思维中,慢慢散发出阴阳变化,无尽久远沧桑,仿佛天地初动,生命、思维刚刚萌发的时候。 “无量寿......无量劫......”他揉了揉眼睛,不由自主地感慨起来:“光阴流转,天地不能一瞬!不知亿万年之前,神佛是否也如我一样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纪源才注意到。 面前的蛋壳渐渐变得透明,呈现出水晶、琉璃的质感,好像打开了一扇窗户,使得他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 纪源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没有五官,面目光滑如镜子,倒影万物的光头。 他心中一凛:“这光头会不会也看见我了!?” 原来,自己已经落入了他人的手中! 蛋壳外面,除了那个怪人,一个陷入昏迷的男孩之外,还有一名身穿白衣、面目丰神如玉的年轻僧人。 纪源藏身的巨蛋,此刻就托在那个白衣僧人的手中:“还好是个和尚,吃素是个好习惯!” 空相沉吟良久,慢慢开口道“师兄,我也看不透这蛋壳里的东西,只能抓住一丝古老、传承,仿佛洪荒岁月的神韵。” 空幻凝视着空相镜子一样的脸,看见一颗巨蛋在其中倒映,如天体、星球一般缓缓旋转:“有意思!这并不是欲界诞生的东西,或许和欲界、你、我一样,是出自造物主的手笔!” 空相喃喃道:“造物主吗?既然你有能力创造出欲界,又为何要让它如此畸形?” 纪源在蛋中一阵窃喜:“看来他们看不见我!不过,他们所说的造物主又是何方神圣?”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和先前一样,掉入了一个和狮驼世界类似,有人用大神通创造出来的小世界。 ...... 造身寺屹立在欲界山的山巅,俯瞰整片欲界,仿佛天地中央、界上之界。 空幻带领着二人,走进一片林立的宫殿深处。 在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一种如象牙般细腻,弥漫着清香的骨头搭建,地面上铺设着耀眼的黄金、宝石,奢华无比,仿佛神话中佛陀居住的西方极乐世界! 空相的脸上,紫色的星光如潮水一样抖动:“这么多年了,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再次回到这里!” 空幻微微一笑,在一间狭窄的偏殿门口驻足:“师弟,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拜拜祖师吧!” 空相脸上倒映着殿外高大的榕树,在他镜子一样的脸中,榕树枝繁叶茂,上面挂满了紫色的星光:“是啊!我也很久没见过祖师了!” 他将背上昏迷的男孩放下,郑重地整理了一番衣服,随即推开偏殿尘封已久的门户。 光线和灰尘交织,像是一枚枚颗粒,弥漫着古老陈旧的气味,在虚空中四处飘荡。 空相一脚踏进偏殿,周围碧嶙嶙的火焰迎风自燃,将雪白的偏殿照得绿油油,仿佛一股幽冥地狱的意味。 他抬起头,就看见一尊用黄金、白银铸就,身躯一半金黄,一半雪亮的高大神像。 空幻这时也抱着蛋进来了。 蛋里的纪源看见四周鬼火乱转,感觉好像掉进了一个碧嶙嶙的油锅:“咦?和尚怎么会祭拜道士?” 那尊金银混铸的神像,高冠奇服,额头隐隐有突起的小角,赫然就是一个道士的模样。 纪源凝视着神像,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背后忽然寒毛直竖:“它好像在对我笑!?” 空幻突然低头盯住手里的蛋:“师弟,祖师似乎也很喜欢你带回来的东西!” 第九十二章 地宫 空相跪倒在地,脑袋深深地伏在地上,好像一尊灰白的石像,在冗长的时光里一动不动,身上落满了碧绿的磷火。 良久,从空相的身体里,忽然发出颤抖的声音:“师兄!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吗?” 光线像是一块透明的纱,落在空幻没有表情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仿佛加深了他的神性与佛性,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师弟,你的问题其实应该这样问......” 空幻灰蒙蒙的眼睛,在光影与磷火之中,呈现出毛茸茸,好像磨砂过的琉璃。 “欲界糜烂,可否为你我之过?” 空相微微一愣,回忆起一段久远的历史:“从前肉灵根泛滥,欲界生灵皆有种种异能在身,带来的杀戮争斗,永无休止......” 空幻的表情变得落寞,门外高大的娑罗树上,叶子沙沙作响,好像一段朦胧的唱经声,从虚无中传来。 “力量越强,欲望也越强,反之亦然。”他轻声继续说道:“师弟,祖师所做的事情,是由造身寺掌控一切肉灵根,遏制欲界一切野心、欲望如野火之辈!” 空幻双目微阖,身上猛然涌出一股霸道无边,宛如佛门金刚、忿怒明王的气息:“既然众生欲望无边,那便由造身寺来主宰,由我来成为容器,承载欲界芸芸之一切!” 空相缓缓起身,双手合十,朝着空幻深深鞠了一躬:“众生的欲望,众生的痛苦,我只是怕师兄背负得太多、太重......” 空幻长舒一口气,衣袖无风自动:“师弟且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已经找到了其他拯救欲界的方式。” 空相沉默不语,转身走出偏殿,目光朝着欲界山的方向看去。 此时此刻,无边无际的欲界山,雄浑壮阔,宛如一条血龙般蜿蜒。 山里面,到处都长满了肉球状的恐怖欲石,腐烂、破败的气息蔓延,虚空中弥漫着一阵阵猩红色的风。 在欲界山顶上,造身寺如象牙般皎洁光明,在猩红色旋风中,越发的圣洁、明亮,仿佛苦海之中的一盏明灯,永恒不熄。 ...... 翌日,空相又恢复了普通人的五官,黝黑粗粝,仿佛海中风吹日晒的礁石。 他带着男孩转过迷宫一样的寺庙、殿宇,来到一片空旷的山腹中。 山腹中,四处生长着水晶一样的石笋,幽蓝深邃,一路闪耀着莹莹的微光,直到一座神秘的地宫。 地宫外面,两扇青铜色的大门前,那里已经等候了许许多多的人。 男孩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紧张地攥了攥空相的衣服:“阿爹,这些人围在这里要干什么?” 空相察觉到男孩的不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要怕,他们都是和你一样,来这里追求肉灵根的力量。” 他望向拥挤的人群,如同黑色的海水一般,然而他一眼就看见了置身其中的空幻。 因为空幻就好像一轮皓月,从黑色的大海中升起,光明皎洁,任谁一眼都能看见。 空相带着男孩,朝空幻致意。 旋即,他又在男孩耳边说道:“玄生,这是造身寺封印肉灵根的地宫,你待会跟着他们一同进去,努力拿到一株肉灵根就行了。” 自空幻和空相的师父建立造身寺,封印欲界一切肉灵根之后,便有了十年一度,开放夺取肉灵根的日子。 玄生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问道:“这么多人,都能得到肉灵根吗?” 空相微微一笑,模样沉稳、憨厚:“当然不能了!所有人当中,只有十个能得到肉灵根。” 玄生垂头丧气:“我如何能争夺过他们?” 突然,他眼睛一亮:“阿爹!你不是说,那个蛋就可以换取一株肉灵根吗?” 空相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就传来一连串刺耳的笑声:“你当肉灵根是什么?什么蛋能换一株肉灵根,难道是你裆里那两颗吗?” 二人转身,便看见一位黑袍少年。 少年生的英俊不凡,黑色的袍子上,有金线绣成的异兽,似龙似虎,仿佛活物一样咆哮。 玄生下意识地躲到空相背后,看着少年的模样、气势,内心深处生出浓浓的自卑。 他认出来了,少年身上似龙似虎的异兽,是黑月王庭皇室的象征,这个少年多半是王室子弟。 那少年见玄生畏惧,冷眼睥睨道:“哪里来的贱民,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也不知道造身寺地宫开放,夺取肉灵根的日子,为什么要允许这些贱民参加!” 在黑袍少年身后,跟随了四名黑雾一样的神秘人,这是黑月王庭皇室的专属护卫——月影卫。 当中一人开口道:“十九皇子,我们路上遇袭,本就耽搁了时间,当务之急,是争夺进入地宫的排位。” 十九皇子冷哼一声,强压下心中的一股邪火,临走前目光森森然地看了一眼玄生,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狠毒的念头。 “父皇说了,这世上就是多了一些不安分的贱民,才会有如此多的麻烦!好好接受奴役、统治不好吗?” 在这位十九皇子眼里,人生下来就注定了尊卑贵贱,想着僭越、突破阶级的人,都是叛逆、乱臣贼子! “你最好在地宫里活下来,之后我还要好好折磨你才行!” 玄生被盯得毛骨悚然,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阿爹,我有什么得罪他了吗?他似乎想要杀了我?” 空相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担忧的神色,刚准备安慰玄生,又听见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除了他们以外,别人都是污秽、鄙陋不堪!他们撞见了,就觉得和踩中狗屎一样。” 来人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体格健壮,裸露着岩石一般胸膛。 在他身后,跟随着五六个如玄生一样的少年。 他们各个好像义愤填膺,眼底闪烁着渴望,想要改变命运的光芒。 来人朝空相和玄生抱了抱拳:“我叫武越,后面这些兄弟和我一样,大家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玄生从空相的背后走出来,看着这些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我叫玄生!” 武越爽朗一笑,神情慷慨激昂,极富号召力:“我们这些人要聚集在一起,拧成一股绳,才有机会和那些所谓的天潢贵胄一争高下,否则只能沦为鱼肉,受他们践踏!” 玄生听着武越的话,想起平日里受人奴役欺辱的日子,心中深以为然:“不错!肉灵根是我们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只要我们联合在一起,就不怕那些个什么皇子、贵族了!” 武越满意地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乎并没有表面那么单纯。 忽然,一声沉重的巨响,地宫的大门缓缓开启,人群如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入。 玄生正要跟着武越他们一同进入,却被空相一把拉住。 不知空相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人头大小的蛋,放在玄生手中:“你不是问我,这颗蛋能不能换到肉灵根吗?” 他郑重地看着玄生,甚至要他发誓:“进到地宫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这颗蛋都不能离开你的手!” 第九十三章 进入! 经过纪源的观察,他发现欲界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 无论是山下的城镇,还是山顶的造身寺。 白天有一团红光笼罩,昏昏沉沉,仿佛一块浸透了血液的布,盖在所有人头上,令人心底狂躁不安。 晚上则是漆黑一片,山下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油灯,如同地上的群星,照耀着周围黑石一般,大大小小、密集的建筑物。 “这个世界一丁点灵气都没有,但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些奇异的手段……” 纪源在造身寺一处铜殿内,就见识过欲界中人的一些手段。 这座铜殿,是造身寺整片骨头一样的建筑里,唯一一座铜制的大殿。 铜殿气息赫赫,好像火焰一样,笼罩着浓烈的血腥气息,直冲天际。 它的轮廓高大,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感,似乎是专门为了争杀建造。 “斗魔殿!” 这座铜殿屹立在神圣、深邃的造身寺中,有一种格格不入,却又理所当然的诡异之感。 那天夜里,空幻特意抱着蛋进入到铜殿,让纪源目睹了欲界中人的好斗、争杀。 以及一些闻所未闻的神奇手段。 口吐碧火、驾驭雷电、飞天遁地…… 纪源回忆着,心想这都是稀松平常,和道法神通接近。 然而在铜殿里,他看到更多的是千奇百怪,发生在人身上的异变。 且不论三头六臂,肋生双翅…… 更有甚者,成为了半人半兽的怪物,或者浑身长满眼球,发出瘴气毒火,接植异类手足……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记得有本古书记载过诸世界,种种不可思议之事物,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此刻,纪源的脑袋里天花乱坠,也忘了自己所在的蛋,是怎么从空幻手中到了空相那里,又为何被玄生捧在怀里。 此刻的蛋壳之中,自清浊分辨后,周遭开始弥漫起一缕缕紫气,好像日出东方的第一束霞光,瑞气腾腾,将纪源团团包裹住。 “我现在只有脑袋是完整的,手脚、经络、脏器......似乎都还没有长全。” 纪源心念一动,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手足、躯干,里面一条条细细的“红丝”游动,好像是新生的血管。 一条条红丝一样的血管,呈现出树状的主干、支干,密密麻麻地分叉,上面结出桑葚似的,一颗颗果实状的幼小脏器。 他尝试着沟通眉心之中,世界之树的幼苗,发现这株树苗的树冠上,竟然还蒙着灰色的雾气。 “这东西竟然还在!” 纪源顿时感觉后背一阵阵凉意,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起来,肉体变成结晶的恐怖感,再次袭来。 他强打起精神,继续观察着世界之树的幼苗。 “灰雾似乎能冻结一切元气、精气,使一切转化成奇异的结晶物,变成非生非死的诡异状态。” 纪源渐渐地发现,这株树苗并没有之前的那种萎靡不振,反而像是和灰雾结合起来,在枝叶上包裹了一层晶状的外壳。 见此情形,纪源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索性全力开始沟通树苗。 只听见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声音,世界之树的幼苗抖动起来,枝叶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珠玉一般的清脆声响。 它的根系舒展开来,深深扎入虚空之中,但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绝,汲取不到任何元气。 “咕!咕!” 树苗仿佛发出一道婴儿的叫声,转头便将根系顺着纪源的身躯延展。 在纪源透明纯净,好似一团先天本源的躯体里,能清楚地看见一条条紫黑色的根系,如小蛇一般游走。 顺着纪源一根根新生的血管、组织,不停扩张,甚至开辟出原本没有的通路,使他的身躯进入一种全新的循环! “咕噜!咕噜!” 纪源感觉到腹中一阵电闪雷鸣,强烈的饥饿感,如洪水猛兽来袭。 他头晕眼花,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竟然在咀嚼空气:“好饿啊!好饿啊!” 世界之树的幼苗,再次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也在回应着纪源。 一股股强大的吸力爆发,也不知道是从纪源的身体里发出,还是从世界之树的幼苗里产生。 蛋壳中,紫气滚滚如沸,如长河一样灌注到纪源的身体里。 他体内的血管、经络、脏器.....飞速生长,全身终于不再是透明,似乎变化成一个发育健全的婴儿。 与此同时,外面的玄生发觉自己抱着的蛋,似乎缩水了一样,从一颗人头大小,变成只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 玄生也顾不上许多,急匆匆地追上武越等人,就听见几人当中有抱怨的声音。 “慢吞吞的,简直耽误我们进入地宫!” “就是!我们晚一时进入,就少一分机会夺取肉灵根!” “也不知道大哥看中他哪一点?还没进入地宫,就开始拖我们的后腿!” “你看!他怀里还抱着个蛋!” “嘘!别小瞧这蛋,说不定还是件宝贝?” “什么宝贝?用来填饱肚子吗?”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激得玄生面红耳赤,直想把蛋扔在地上:“也不知道阿爹什么意思,竟然要我带着颗蛋进入地宫!” 玄生十分不理解,心想在地宫里争夺肉灵根,难免要争斗厮杀,可自己手拿着颗蛋,要怎么跟人家抢夺肉灵根? 纪源发现自己似乎能听见玄生的心思,不由地笑骂道:“你可要知道,你父亲昨天晚上还在求我保护你......” 他回忆起空相那张镜子一样,没有五官的脸。 空相答应纪源,只要他保护好那个孩子,就会帮助自己成功孵化出来。 突然,一声长啸如狮吼,如虎咆,回荡在众人耳边。 “好了!” 武越身躯魁梧,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好像铁塔一般,散发出霸道的气息。 他用眼睛瞥了瞥玄生:“人齐了,赶紧进入地宫罢!” 玄生看见武越的目光,心中突然有些陌生,好像此人和先前那位将大家联合起来,反抗强权、如火炬一样的领袖,二者不是同一个人! 此时,人群争先恐后地进入地宫,好像一道道洪流涌动,似乎都想要占得先机。 玄生咬了咬牙,也奔跑起来,紧紧跟随着武越等人的脚步。 “哎呀!” 玄生小腹一阵剧痛,不知被谁打倒在地,满头冷汗直流,似乎伤到了脏腑。 他抬起头,正巧看见下狠手的人,在朝着自己冷笑。 “你干嘛?!” 玄生怒吼道,因为他认出来,这个人正是追随武越的少年之一。 谁知那人头也不回,飞速扎进人潮当中,消失不见:“像你这样的废物,混进来只会拖我们的后腿。” 而纪源躺在蛋中,悠哉游哉,默默观察着这群少年,也在心中冷笑:“原来自私自利并不是强者的特权,这样的一些人竟然还想联合在一起,真是可笑可笑。” 玄生艰难地爬起来,可武越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就连地宫的大门也快要关闭起来。 他捂着肚子,心中又气又急,地宫外面除了自己,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原本,玄生还幻想着获得肉灵根,改变自己的命运,从此不用再受人欺辱。 可哪里知道,还没进入地宫就被人暗算,还是被即将成为同伴的人! 玄生强忍着剧痛,一步一步往地宫大门靠近:“我一定要在大门关闭之前进去!无论如何!” 地宫的大门灰扑扑,高大沉重,好像一座山峰耸立,令人窒息! 玄生望着地宫大门,几乎已经合上,只剩一条漆黑的缝隙,宛如一线之隔。 “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他绝望地看着地宫大门,二者之间,足足还有十数丈之远! 玄生嘴里溢出鲜血,小腹好像搅成一团,有火在烧:“我进不去了!” 纪源终于坐不住了,催动自身元气,借助蛋壳缓缓输送出去:“还是我来帮你一把!” 第九十四章 屑! 在远离地宫的东边,有一座瑰丽雄奇的山峰。 山峰周围环绕着幽蓝色,仿佛轮形火焰的光辉。 地宫就在这座轮焰峰脚下。 轮焰峰上,长满了幽蓝色,好像水晶一样的石笋。 那些轮形的火焰,就是这些石笋发出的光辉。 这里是为数不多,没有被欲石侵蚀的净土。 空幻站立轮焰峰顶,周身漂浮在幽蓝色的光芒里,仿佛被一圈圈轮形的火焰托起,凭空而立。 他低眉垂目,一身白衣在风中飘动,飘忽若神:“师弟,你带来的孩子,难不成连地宫也进不去?” 空相似乎不以为意,面如紫镜,徐徐倒映着天地万物:“我已经同那颗蛋谈好了,它会帮助玄生的!” “我说那孩子肉身平平,力量不足,你怎么还会让他进入地宫,夺取肉灵根。”空幻微微一笑,灰蒙蒙、没有光彩的眼睛里,仿佛看不见天地,也看不见众生:“原来,是有这样一手准备。” 他转头看着空相,眼睛微微泛起紫色:“师弟,我天生眼盲,看不见这茫茫天地,也看不见这芸芸众生!” 空相的脸上,淡紫色,星絮状的五蕴旋转:“师兄,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镜子吗?” 空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山间升起幽蓝色的云雾:“那以后的路,就劳烦师弟替我照一照了!” 空相淡淡点头,镜子一样的脸上,又默默映照出那个挣扎前行的男孩:“师兄,地宫里到处都是“屑”化成的魔物,衍生无穷。” 空相也转头面向玄生:“祖师十年一次开放地宫,原意是为了清除“屑”,削弱封印在地宫中的欲望之源,缓解其对欲界的侵蚀。” 空幻和空相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搞清楚祖师封印在地宫中的欲望之源,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欲望之源脱落下来的碎屑,会不断延生出凶狠的魔物,侵蚀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凶险无比。 然而,“屑”除了是危险之外,也是机缘所在。 进入到地宫的人,通过不断击杀“屑”化成的魔物,可以得到其遗留下来的源之血,服用下去增强力量。 肉灵根其实是某些强大,发生过异变的“屑”,承载了欲望之源的部分奇妙力量。 空相的身体里,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师兄你看!玄生就要进入地宫了!” 地宫的大门前,玄生苦苦挣扎,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他望着大门背后,漆黑深邃的光影,好像深渊大海一样神秘,向自己发出低沉的召唤。 一时间,玄生想到了很多,脑海里有浮光掠影,如走马灯飞旋。 他的过去,他的痛苦,他的迷惘,他的执着...... 玄生终于支撑不住,腹中如火焰焚烧的绞痛,让他跪倒在地上。 “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我不甘心啊!” 他无力的咆哮声中,混合着鲜红的血,仿佛在虚空中绽放出铁与火焰的花。 就在这时,玄生感受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充斥了自己的每一寸血肉,好像要将自己点燃! 空相的镜面上,倒映出浑身沐浴着白色火焰的玄生:“好强横的生命力!这颗蛋里,果然孕育了了不起的东西!” 空幻微微点头,也不知看没看见玄生振奋起来,奔跑如飞的情景。 玄生此时感觉到了全身好像得到了挤压、锻造,杂质都被炼化了一般。 心念一动,身上筋肉便绷紧起来,比钢铁还要坚固,灵动无比,仿佛经过了强大的锻炼。 他发出阵阵长啸,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奔跑起来,周身立刻劲风鼓荡。 前进之间,气流汹涌,眨眼就是十几步的距离,奔腾跳跃,好像在飞一样,比起烈马都要快捷、凶猛。 玄生距离地宫大门仅有一步之遥! 在最后的时刻,玄生的身躯似乎激发到了某种极限,皮肤呈现出了一种古铜,亮晶晶的色泽,好像是真正的铜皮铁骨。 他一扑一纵,仿佛猛虎跳涧,悬而又悬地在地宫关闭之前,蹿了进去。 刹那之间,就听见一声沉重好像岩石滚动的巨响,大门终于彻底关闭。 “呼!” 玄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心脏狂跳如雷:“我要是再慢一些,只怕要被大门夹成肉饼!” 稍缓一些,玄生才开始观察地宫之中的情况。 漆黑的地宫之中,上方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好像一颗颗星辰闪烁。 一股股幽深的冷风吹拂,来回穿梭,发出狼嚎般,一道道呼啸的声音,温度比外界寒冷了不知多少。 玄生小心翼翼地朝地宫深处移动,突然感觉脚下踩中什么硬物。 借助着顶上微弱的“星光”,他低头看见一块块青黑色的瓦片。 他将瓦片拣了起来,发现上面雕了形状似火焰、似轮子的花纹,瓦片本身坚硬如铁。 “欲界山上,似乎很多这种轮形火焰的花纹,难不成是什么图腾?” 越往深处,越能看见一些被岁月的侵蚀,表面严重风化的废墟、遗址。 纪源也在蛋中默默观察,他的目力要远胜于玄生,能清楚地看到黑暗之中,宛如古老城池一样的地下宫殿! 他跟随玄生前行,眼前光线越来越暗:“这里似乎有什么古怪的力量,我的视野竟然也开始模糊起来!” 纪源察觉到古怪,好像心血来潮,猛地催动力量,使蛋发出火焰一样的明光。 玄生看见一团耀眼的明光,仿佛一轮太阳照射。 “啊!” 他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身子飞速往后倒去。 而他脚下,一连串碎石滚动,哗啦啦的声响,似乎在往什么深不可测的地方掉落,回音渐渐淹没在怪兽一样的地底下。 玄生大口地喘着粗气,站稳身体,心有余悸地往前方看去。 此刻,地底下突然闪烁起银白色的光辉,好像一条沸腾的银色河流! 他这才完全看清楚,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几个呼吸之后,银白色的光辉缓缓熄灭,周围再度变得漆黑一片。 就这样,地宫底下的银白色光辉,不停地燃起、熄灭,仿佛是什么巨大的生物在地底来回游动,全身散发出光芒。 “这难道是什么怪物吗?” 玄生耐心地等待,借助地底亮起银白色的光辉,看见了到处散落着残墙断壁,一直连绵到了深渊对面,仿佛无穷无尽。 “如此险恶、宏大的建筑,难道是什么古老神灵的国度?” 他再度探头往地底看去,银白色的光芒闪耀,仿佛一条纯银熔铸的长河,里面似乎还有巨大的香炉、石鼎,甚至是石头雕刻的鬼神塑像。 第九十五章 星空古路 地宫深处,银河翻滚如沸,发出轰隆隆,地动山摇一般的巨响。 玄生借助地底“银河”的光亮,再次观察周围,发现自己就站立在一条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前面。 长长的大裂谷,仿佛神迹降临,将地宫一分为二,延绵不绝,横不知几千丈! 玄生根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开辟出这样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寒冷的风从裂谷里吹出,穿过裂谷边缘,有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岩石。 这些岩石畸形、尖锐,如同一排排交错的犬牙,使得裂谷极像是洪荒魔物血盆大口,煞气冲天,足以吞没整片天地 玄生镇定心神,全力眺望对岸。 在银白色的光辉照耀下,他隐隐能看见一些道路,还有隐秘的洞窟,似乎可以继续深入地宫。 “裂谷两端,足足有百余丈的距离,也看不见绕过去的路!”玄生此刻犯起难来,根本想不出到达对岸的办法:“如果深入地宫的道路在对岸,那么先前进入地宫的人,又是怎么过去的?” 与此同时,躲在蛋里的纪源也在默默地探查,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时,玄生发现脚边有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似乎写什么文字,他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古老的路,藏在古老的星星当中......” 这句话猛地给了纪源灵感! 他在蛋中抬头,凝视起地宫上方,极高极远,仿佛天际一般:“似乎先前地宫上方的“星星”,到达这里以后,都消失了!” 地底下“银河”不住翻滚,滚烫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一团炽热的液态白银,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眼前光明如白昼。 “那是?” 一道道白光照耀,宛如群星坠落地上,纪源忽然看到地宫上方,有奇异的星图漂浮,似乎对应了某些方位。 “路藏在星星里?难道这些星图,指示出来的是深渊上方,肉眼无法看见的路?” 见玄生还在一旁抓耳挠腮,纪源也耐着性子继续观察。 又是一阵白光闪烁,纪源发现星图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这......对或不对,可能要赌上一把了!” 纪源旋即催动力量,蛋壳表面发出一道道金光,间歇性地照射到地宫上方,给出男孩提示。 玄生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也抬头看向地宫上方,终于发现那一团团变化的星图:“这是什么东西?” 纪源略微有些焦急:“还不明白吗?” 随后,纪源又对应着星图闪烁的方位,将金光照在裂谷上方。 “路藏在星星当中!”玄生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难道星星对应的位置,就是通过裂谷的道路!” 他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地宫上方繁复变化的星图难住了:“如此多的星星,根本没办法记忆!而且地底的“银河”似乎闪烁一次,星星的位置就变化一次!” 玄生心中默数着时间,“银河”闪烁一次,约莫有五个呼息的时间。 要在五个呼吸的时间里,穿越百余丈的距离,还要踩中正确的方位。 “这根本不可能!” 玄生绝望地摇着头,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纪源也看出来男孩的懦弱,恨不得现在就孵化出来,提溜着他飞过去:“这小鬼的心智、力量都不足,在五息之内记忆方位,穿过百余丈的裂谷,只怕是太难为他了!” 其实,纪源也非常想进入地宫,看看这其中的奥秘,进而洞悉这方世界的本质:“我倒是可以把力量借给这小鬼,让他短时间内拥有强横的智力、体力。不过,要是他自己没有勇气过去,那我倒是无能为力了。” 地底的“银河”再度亮起炽烈的强光,照在玄生稚嫩的脸上,五官都变得模糊。 玄生死死地攥住拳头,身体不住地发出颤抖,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他突然举起手中的蛋,竟然发出祈求:“阿爹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你遗失......” 又联想起进入地宫大门之前,身体里充盈的神奇力量:“如果你真有神异之处,那就再借给我力量吧!” “我还就怕你不敢做这买卖!”纪源心中一喜,催动起磅礴的元气,徐徐灌输出去:“借你神通一用!” 玄生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沸腾如火,充沛全身的强横力量,似乎连老虎也能打死:“我的气血竟然强壮到如此地步!” 他此刻耳聪目明,头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灵活,只觉得从前懵懵懂懂:“原来身体强壮起来,气血旺盛,供应起大脑来,会变得更加聪明!” 默数着时间,玄生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黑暗的地宫仿佛成了一片大海,而他是蛰伏在其中的蛟龙。 “一......二......三......” 玄生猛然睁开双眼,锐利的精神刺出,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黑暗中有电弧射出:“就是现在!” 耀眼的白银光辉爆发,照得天地皆白。 他抬头看向地宫上方,群星的位置仿佛烙印一般,刻入脑海当中。 纪源也紧张起来,在蛋壳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走!” 玄生身躯一动,化作一道残影飞掠而出:“往左两步......向右五步......往前跳跃十步......” 脚下传来坚实的踩踏感,他几乎要兴奋地喊出声来:“果然没错!路就藏在星星里!” 随后,他的精神又高度紧张起来,全身肌肉都发出轻微的痉挛,好像有细密的电流刺激,连五脏六腑之中,都有奇异的物质分泌出来。 “冲!” 滚烫的“银河”爆发着强烈的光辉,充塞了整片天地,以至于玄生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深渊上方,而是在一条虹光凝聚的桥上穿行。 只用了三个呼吸,玄生几乎就要跨越这道深渊! 白光渐渐变得微弱,似乎就要熄灭。 “最后五丈!“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纵身高高跃起,狠狠扎向深渊彼岸。 只听见,黑暗中有骨头、肌肉,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又响起一阵狂笑之声,回荡在幽深的地宫之中。 “我过来了!” 第九十六章 魔蛇! 地宫外面,轮焰峰顶上,空幻与空相并肩站立。 空相轻声问道:“师兄,地宫对这些少年人开放到了第几层?” 空幻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乏了:“依旧是第一层,飘荡的“屑”还不够浓烈,只能衍生出一些低等的魔物。不过,对那些少年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空相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玄生那孩子,似乎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而是被送进了其它地方?” 空幻哈哈一笑:“谁让他是师弟你带来的?我也算是他的师伯,自然会特别关照一下。他去的地方,比较接近地宫第二层。” 空相微微有些担忧:“地宫第二层?已经进入到欲界强者,更深层次猎杀“屑”的战场了......” 空幻摁了摁脑门,像是有些头疼:“提起那些人,我就心烦。” 空相自然知道,空幻所说的那些人。 天欲城,异人族,摩云古国,黑月王朝。 由四位根植了肉灵根,演化出至强手段的王者领导,收罗人口、以及同样具有异能的奇人,组建的四个强大势力。 平日里争夺城池,互相征伐不休,除了在讨伐地宫深处的恐怖魔物时,会出现短暂的和平。 而等这些少年人夺取完肉灵根之后,就是打开地宫深处战场,供四大势力与恐怖魔物厮杀的时候。 ...... 玄生跨过星空古路,越往前行,地下竟然有一片茂密的森林。 无数参天大树,如一条条虬龙,冲天而起,有的甚至高达几十丈! 地面上堆积了一层层枯枝败叶,深厚、腐败,隐藏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在森林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凶悍的魔物,不断地徘徊,互相之间也展开厮杀,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叫! 玄生有些心惊胆战,却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这地宫里竟然隐藏了这么大一方天地,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在树上躲藏、行走,却还是觉得不安全。 巨树底下,是一群血红色的巨狼,浑身没有毛发,跟被剥了皮一样,露出红的黄的,似乎是血肉、筋膜。 他一连等待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狼群散去:“听说猎杀这些魔物,可以得到它们身体里的“屑”,用来增强力量!肉灵根也不过是某些强大,足以让人肉身发生蜕变,大块的“屑”!” 玄生停留在大树上,默默调息,一面感受身体中强大的变化,一面也想要等待一些弱小、或者落单的魔物,尝试猎杀之后,得到魔物身体里的碎“屑”!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卷起一股腥风,披头盖脸而来。 玄生立刻感受到了腐烂、恶心,让人作呕的臭味,仿佛古墓之中积蓄了千百年的尸臭! 他强忍住头晕眼花,猛然回头。 古老的大树之上,绿油油的枝叶深处,竟然出现了一条六、七丈长,身子比水缸还粗的斑斓蟒蛇! “谁说蛇不能吞象?” 玄生看见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嘴里喷吐着黄烟,遮天蔽日,仿佛一口能将天上的星星吞落。 他赶忙跳跃起来,直接逃到了另外一颗大树上,堪堪躲避开了这一咬。 巨蟒凶恶无比,身上的鳞片青光流动,呈现出冰冷的光泽,似乎是百炼的精钢,刀枪不入! 它用三角形的眼睛看着玄生,金色的针状瞳孔微微跳动,似乎拥有极高的智慧。 见玄生躲过这一咬,巨蟒在树上盘起身子,黑洞洞的大口再度张开。 一股混浊的气流,在它口中旋转,竟然好像一颗密度极高的铁球,凝聚出来。 轰! 气流凝聚成一颗黄澄澄,足有人头大小的毒气弹! 毒气弹发出轰鸣声,如炮弹一般向玄生轰去,电光火石,震得四周嗡嗡作响。 “这种手段,已经接近异能了,而且蕴含着剧毒!” 玄生心中已经认定,这巨蟒的体内一定有“屑”,成为了魔物! 毒气弹的雄浑、猛烈,好像一颗蕴含毒气的铁球,轰隆隆,破空爆炸而来。 传说在很久之前,欲界之中魔物横行,普通人简直是它们的奴隶。 这些魔物强横无边,拥有“屑”的力量,甚至能够移动山海,改变地貌,创造适合它们生存的自然环境。 后来,人族之中,有人窃取了“屑”的力量,竟然打破轮回,将魔物逐渐驱除、镇压。 再后来,普通人纷纷掌握了“屑”的力量,并称之为肉灵根,也开始了相互征伐、厮杀,几乎与魔物无异。 而空幻和空相的师父横空出世,镇压一切,将肉灵根的源头,封印在地宫深处,并且建立造身寺统摄欲界,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或许,眼前这条大蟒,是地宫之中封印的,上古魔物遗留的血脉。 “走!” 一颗颗毒气弹,恍如跳动的铁球,狂轰滥炸过来。 玄生爆吼了一声,双脚发力,好像闪电一样忽左忽右。 身旁粗壮的树枝、树叶,纷纷爆炸粉碎,变成一滴滴腐蚀后的黄绿色液体,如水花一样飞溅。 玄生顿时吃了一惊:“要是被毒气弹打中,身子怕是都要烂了!” 巨蟒发现毒气弹一时间无法打中玄生,立刻就身躯卷缩,向着他飞窜而去。 “居然这么灵活!” 玄生看着巨蟒弹射过来,巨大的身子好像长矛一样,破空射来。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一条巨大的蟒蛇,仿佛长了翅膀一样,在空中滑翔起来。 “不好!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缠住,身体绞成粉碎!” 纪源也在蛋里替玄生捏了一把汗:“这条大蛇的力量,起码在一象左右!我虽然替这小子淬了两次体,能达到三匹烈马的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苦思冥想,也想寻找方法,替玄生脱离困境,否则自己也怕是要落入蛇口。 “虽然这条小蛇不见得能消化我的蛋壳,可要是从它的便门里出来,也是有些恶心!” 突然,纪源灵机一动:“对了,树林里面不是还有一群狼吗?” 第九十七章 搏杀! 巨蟒喷吐黄烟,身躯庞大,仿佛一条青黑色的蛟龙,腾云驾雾,在玄生背后穷追不舍! “糟糕!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玄生满头大汗,体力急剧消耗,而他身后的蟒蛇是古老的异种,力气悠长,几乎无穷无尽。 这时,玄生手里的蛋似乎活了过来,狠狠钻了出去,在树枝上弹动几下,骨碌碌地往地上滚去。 这一变故让玄生惊出一身冷汗,他体会过这颗蛋里蕴含的神力,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其中似乎还有许多秘密,甚至可能是自己夺取肉灵根的最大助力。 “一定不能遗失!” 他奋不顾身,纵身跳下巨树,跟随那颗蛋一同钻向黑暗森林的大地。 玄生重重地砸在地上,全身骨头一阵酸麻,抬眼就看见那颗蛋悬停在地面,徐徐散发着毫光:“它似乎在这里等我?” 没来及多想,他就察觉到头顶上黄烟滚滚,一股腥臭的毒气之中,一条六、七丈长的巨大蟒蛇从天而降! “跑!” 玄生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那颗蛋便再度往西边的密林深处跳跃而去。 “它是要带我去哪里吗?” 他没有丝毫迟疑,在巨蟒撞击地面的震天巨响中,狂奔起来,犹如离弦之箭。 不多时,玄生就在一颗大石头底下,追上了那颗神奇的蛋。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喜悦,心又沉到了谷底。 在大石头背面,地势低洼之处,有一个巨大的黑暗洞窟! 洞窟黑暗深邃,仿佛古老巨兽的阔口,洞外正匍匐着六头比成年人还要高,血红色的巨狼。 这些巨狼浑身没有毛发,跟被剥了皮一样,露出红的黄的,似乎是血肉、筋膜一样的组织,十分的狰狞恐怖。 “这不是先前看到的恐怖狼群?” 玄生将蛋牢牢捂在兜里,生怕它再度飞走。 忽然,他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践踏大地,凶猛地碾压过来。 洞窟外的血红色巨狼,全都猛地爬起来,眼中冒出火焰一样的绿光,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 玄生死死地藏在大石头底下,从缝隙中看见那条巨蟒席卷一切,从林中逶迤而出。 井口大小的脑袋上,两枚三角形的金黄蛇眼,仿佛灯笼一样,正警惕地盯着血红色的狼群。 空气里“嘶嘶嘶”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听得玄生头皮发麻:“大蛇和狼群似乎对峙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再次端详起手中的蛋:“是它带我来这里,想要借助狼群对付大蛇吗?” 竟然如此荒谬? “这真的只是一颗蛋吗?” 就在玄生大脑一片混乱之际,外面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冲天的吼叫声。 “打起来了!” 玄生镇定心神,从缝隙里看见一头头血狼,仿佛猩红的旋风,团团乱转,疯狂地扑向巨蟒。 巨蟒直立起身子,青黑色的鳞片上,流动着金色的光泽,仿佛刀枪不入的铁甲。 它从口中喷射出黄澄澄的毒气弹,炸得乱石纷飞,在四周留下一个个半圆形,被腐蚀融化的小坑。 六头血狼速度极快,好像一道道血色的电光,浑身带着血肉腐烂的腥臭气味,不停穿梭。 巨蟒针状的瞳孔飞快跳动,有极强的智慧,仿佛一个残忍的小孩。 它见毒气弹无法命中血狼,立即甩动尾巴,好像一杆粗壮的大戟,横扫四方,抽得烟尘滚滚,空气爆响如雷。 一瞬间,巨蟒的尾巴就穿透了一头血狼的身躯,将其死死地拍在地上。 血狼被碾进地下,下半身粉碎,溢出来暗红色,水银一样粘稠的血,似乎彻底死亡。 可下一秒,血狼剩下的半截身子疯狂抽搐起来,碧绿色的眼睛子乱翻,只剩下眼白。 血狼只剩半截身体,却好像僵尸一样,不会死亡! 它张开充满黏液的利嘴,发了狂似地撕咬巨蟒。 用满口发黄的牙齿,在巨蟒铁甲一样的鳞片上摩擦,爆发出阵阵猛烈的火星。 巨蟒吃痛,粗壮如蛟龙一般的身体里,充满野蛮的力量,凶狠地撞击地面,将血狼剩下的半截身子再度碾碎。 可剩余的五头血狼,却抓住机会,悍不畏死地扑到巨蟒身上,一口一口,好像刀劈斧凿般,撕咬着巨蟒的鳞片。 巨蟒身躯庞大,拥有极强的力量,但此刻面对一群僵尸般的血狼群,似乎也不想拼得两败俱伤。 它在地上翻滚起来,仿佛一条地龙扭动,竟然想要钻入地底! 异变突生! 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吼,好像火山运动,从山洞中喷发出来。 狂风吹息起来,如同无数把神兵利器飞舞,摧枯拉朽,在山石和大地之上,撕裂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刹那间,巨蟒就被风刃击中,庞大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刀枪不入的铁鳞竟然被斩开,留下一条条极细的裂痕。 巨蟒盘起身子,信子吐得飞快,金黄色的蛇眼里,似乎布满了恐惧。 五头血狼摇晃着剥了皮,血淋淋的身体,朝着洞窟发出长嚎,似乎在恭迎它们的王者。 此时此刻,蛋里的纪源也有些吃惊:“刚刚的那一口吹息,竟然将气流凝聚成利刃,有削铁如泥的威力!” 他也好奇地盯着洞窟,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魔物,能有堪比神通的血肉力量。 “如果是纯粹的鼓荡气息,以血肉之力凝聚风刃,只怕是堪比真气境的破坏力!” 而大石头背后的玄生,现下更是目瞪口呆:“洞窟里的魔物,好像比大蛇更加凶猛,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的手有些颤抖,好像面对的是洪水、地震这般,恍如天灾的恐怖力量。 “我难道要死了!” 强打起精神,玄生往洞窟方向看去。 烟尘和迷雾之中,缓缓走出一头红色毛发,全身鲜亮如火的小狼。 这头小狼的体型极小,仿佛一头嗷嗷待哺的小狗,浑身鲜红的毛发,光洁明亮,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它颐指气使地看着巨蟒,眼神之中充满人性化的情绪,似乎非常不满领地被入侵。 第九十八章 重生之力 火红色的小狼,尽管体型只有幼犬大小,隐藏在烟尘之中,一身鲜亮的毛发如火焰飘动,竟然散发出如大山一般,洪荒巨兽的强大压迫力。 纪源躲藏在蛋中,周身弥漫起青绿色,好像树木、潮水一样的光晕,缓缓浸透蛋壳表面,连同玄生一起笼罩住。 玄生被青光笼罩,好像穿了上一件绿莹莹,如同玉质的铠甲:“这是什么感觉?好像变成了一颗种子,有一种和大地联系,密不可分的样子。” 此时,蛋中的纪源仍旧有些紧张:“我的肉身还没有完全孵化出来,只能借助世界之树,这株万木之王的气息,融入天地之中,希望可以隐藏起来不被发现。” 而被血狼群包围的巨蟒,在看到那头火红色的小狼之后,庞大的蛇躯竟然颤抖起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它调转三角形的蛇头,摆动水缸粗细的身子,拨起漫天的土石,疾速逃窜而去。 红色小狼发出一声长嚎,顿时虚空中狂风大作,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整片天地的气流都被调动起来,为它号令! “吼!” 一声炸裂的巨响,仿佛有一杆无形的长矛,自小狼口中爆射而出。 恐怖的力量如山崩,如地裂,其中似乎蕴含了什么无边意志,连空间都狠狠震荡起来。 巨蟒庞大的身体被瞬间贯穿,一下被钉住在地上,好像灵魂直接被击溃摧毁,立刻就死亡。 六,七丈长短,浑身坚硬如铁,如同陆地蛟龙一般的巨蟒,生命、力量强悍无比,甚至能够绞杀巨象。 可在一头只有幼犬大小的小狼面前,竟然连作困兽之斗的能力也没有。 此时,玄生双耳嗡嗡直叫,眼冒金星,似乎被力量的余波震撼,身体里气血翻涌。 “这红狼似乎还只是幼年,便已经强悍,莫非是什么洪荒异兽的血脉?”纪源藏身在蛋中,微微有些吃惊:“这小子要是现在被发现,哪里还有活路?” 他看了一眼迷糊的玄生,忽然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波动。 这股波动之中,蕴含着强烈的思维,似乎是心灵深处,散发出来的语言。 “长虫......朋友......死......” 纪源再度震惊起来:“难道是那头小狼?已经开启了智慧,拥有高深的思想?” 只见小狼缓缓往前爬行,来到那头化为脓血的血狼旁边,低头嗅了嗅,眼神中露出莫名的哀伤。 它悲哀地嚎叫着,头上露出两只细小,仿佛笋尖的小角,如同白玉一样皎洁,散发出朦胧的光辉。 一股浓烈的生机,如水波、月光一般,在虚空中荡漾起来,散发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团破碎的血肉竟然蠕动起来,生长出密密麻麻的肉芽,好像无数蚯蚓扭动、交合在一起,隐隐有一种重生的深邃意味! 满地的碎肉,沉浸在月光一样的涟漪里,不停地抽出肉芽...... 纪源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副生死转换的诡异场景:“难不成它可以复活死物?” 片刻后,一头剥了皮、浑身血淋淋的巨狼,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小狼呜咽一声,忽然伏倒在地上,满身火红色的鲜亮毛发,也似乎有些褪色。 一瞬间,那头刚刚凝聚成形的血狼轰然倒地,再度化为一滩破碎的血肉,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好像被火焰灼烧过,失去了所有生机。 与此同时,周围的五头血狼也仿佛被抽干了魂魄,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纪源心中忽然有个猜想,他认为这些血狼早已经死透了,好像僵尸一样,全凭那头红色小狼的力量,维持生命活动。 “好神奇!”他看着虚弱的小狼,眼睛不由得一亮:“这小家伙怕是为了复活化为碎肉的同伴,透支了全部力量,短时间没办法提供生命力,支撑其他血狼的假死状态!” 纪源运用力量,不顾玄生的惊声尖叫,又一次带着蛋飞出了他的手掌。 小狼鼻子微微翕动,已经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四肢颤抖地爬起来,龇牙咧嘴,发出狂躁不安地嘶吼。 “过来......死......” 纪源凝聚精神,从心灵之中发出晦涩的波动,好像一缕缕光线飞舞,要建立起某种链接。 “别怕,我帮你!” 小狼看见一颗蛋朝自己飞来,亮晶晶的黑色眼眸里,涌现出一丝惊讶的情绪。 它张口轻轻咬住蛋,猛地被一团乳白色,好像火焰的光芒包裹,虚空中隐约有凤凰的清脆鸣叫声。 纪源将自己的生命力输送到小狼体内,默默感受着它能够将生命力输送出来,逆转生死的神奇力量:“如果能领悟小狼这种奇妙的能力,或许可以加快我的孵化进程!” 小狼沐浴着乳白色的光晖,浑身毛发飘动如火,两只白玉一样的小角,神俊无比 纪源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神话之中,主宰生死轮回的钥匙。 他全身血肉蠢蠢欲动,头部以下的透明身躯里,抽出无数红紫色的血丝,经脉、血管、脏腑......如同胚胎一样,疯狂生长发育起来。 此刻的纪源似乎触摸到了某种钥匙,就在自己的脑袋之中,介乎血肉与灵魂之间,打开生死玄关的神奇钥匙! “人体之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秘!打开这一切的钥匙,就藏在大脑之中,藏在肉身与灵魂的链接之处!” 与此同时,小狼也得到了纪源力量的加持,疯狂催动着头顶的小角,发出潮汐一样的澎湃生机。 那团破碎的焦黑血肉,竟然如同种子一般发芽,又像昆虫一样结茧,而后一头同样幼小的红狼破茧而出。 而另外五头剥了皮的血狼,也同样重获新生,变成一头头新生的小红狼! “嗷!” 头生双角的火红色小狼终于力竭,全身皮毛几乎褪变成为白色,弥漫着苍老、虚弱的气息。 六头重生的小红狼相互拥挤着,飞快跑了过来,围着纪源还有那头褪色的小狼,嗷嗷叫唤着,十分亲昵。 第九十九章 肉身是欲望之源! 玄生躲在大石头底下,眼睁睁地看着那颗蛋“滴溜溜”旋转,飞进了那头火红色的小狼口中。 虚空中,忽然响起嘹亮的凤鸣声,一团乳白色火焰,宛如凤凰浴火,凶猛地爆发出来。 而后,六只年幼的血狼在火焰中破茧重生,完好无缺,纷纷围绕着那头褪色的小狼,亲密地蹭来蹭去。 “传说,欲界之外,有仙人居住的仙界!那里充满灵气,根本不需要运用“屑”的力量!” 玄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一个神话世界。 “仙人操纵灵气,呼风唤雨,甚至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如今的画面,应该也相差无几了! 玄生屏住呼吸,平复着心情,依旧不肯放弃:“我得想办法把蛋夺回来!” 然而玄生丝毫没有发现,此刻七只小狼已经绕过大石头,将他团团围住。 “啊呀!” 一瞬间,玄生吓得亡魂皆冒,眼前七只圆滚滚,好像毛球一样的小狼,简直比洪荒中的巨蟒、鳄鱼还要恐怖! 尤其是那头威风凛凛,毛发褪成雪白的小狼,更是如同魔神一般强悍、恐怖。 “我......” 玄生发现自己手脚瘫软,根本没有一丁点力气。 正当他绝望之际,一颗乳白色、只有鸡子大小的蛋,又钻进了他手里。 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恐惧,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好像又缩水了?” 渐渐地,玄生发现七只小狼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难道是这颗蛋的原因!” 纪源躲在蛋中,全身长出密密麻麻,紫红色的血管,看起来像是一颗人形的桃子:“嘿嘿!还不算太蠢!赶紧去把蟒蛇的“屑”刨出来啊!” 玄生看着七只小狼互相嬉戏打闹,根本没再注意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大蟒蛇死了!我是不是可以把它的“屑”挖出来!?” 此念一出,玄生顿时心猿意马,一发不可收拾。 他悄悄靠近巨蟒的尸首,看着断裂成为两节的巨蟒身躯,硕大的蛇头上,一对金灿灿的凶睛,似乎仍徐徐焕发着光芒。 “如此强悍的凶手,竟然被那头小狼一击杀死,真是匪夷所思!” 玄生的目光不禁再度投向那只嬉戏玩耍,模样惹人怜爱的小狼身上:“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用力摇晃脑袋,集中注意力,准备将“屑”从巨蟒的身体里挖出来! 凭借着一身钢铁般的鳞甲,这头巨蟒几乎是刀枪不入。 原本玄生手无寸铁,根本没办法下手。 “我手上也没有削铁如泥的兵刃!还好大蛇已经断成了两截,我就顺着它的伤口扒开看看!” 玄生经过纪源两次淬体,身上也有了力气,约莫有三匹烈马! 他凝聚力气,双臂的肌肉好像一团钢丝绞动起来,仿佛可以分金裂石。 不一会儿,巨蟒身上青黑色的铁鳞,连同蛇皮就慢慢被剥离了下来。 “呼!还挺沉的!” 他卸下半截蛇身的皮和鳞甲,直接将手探入巨蟒的胆囊之中,果然摸到了一颗拳头大小,坚如金石的块状物。 “有了!” 玄生喜不自胜,根本顾不上黏糊糊的恶心感觉,迅速将手抽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枚粉红色,好像宝石一般的晶体。 这就是“屑”! 地宫中的魔物,体内都蕴含着从欲望之源当中,剥落下来的碎“屑”。 玄生知道击杀“屑”化成的魔物,将结晶的“屑”炼化成为源之血,服用下去可以增强力量。 一些强大、产生异变的“屑”,其中甚至凝聚了欲望之源的精华,拥有改造肉身、激发潜能的奇妙力量。 这就是肉灵根! 一枚肉灵根,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在外面甚至能够引发血雨腥风。 所以,这次十年一度的造身寺开放地宫,无数年轻人打破头地进入地宫猎杀魔物,就是获取“屑”,甚至是肉灵根! 从此逆天改命! 玄生看着手里宝石一般,散发出妖异光芒的“屑”,神情渐渐恍惚起来:“好强大!好美丽!” 这枚“屑”中,仿佛包裹着一团熔炉般的液体,是人心底的镜子,照射出无穷无尽、无法无天的欲望。 玄生似乎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无数人为他献上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建造辉煌的宫殿,竖起比山还要高大的雕像。 在他辉煌的宫殿里,一位位婀娜妙曼的女子,来往如织,肆意展现着肉体的奥妙和隐秘。 一抹抹香艳的画面,令这个未经人事的少年血脉贲张,双眼微微泛起血红。 纪源感受到了玄生疾速的心跳,好像一团火药,就快炸裂一样。 他看着玄生手中妖异的“屑”,里面有一团摇晃着,如同稠密血液的液体:“糟糕!果然是欲望的力量!这小子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纪源可不敢坐视不理,欲望之荼毒,连神仙佛陀都在所难免:“凡人有食色贪婪之欲,仙佛亦有永恒不灭之欲,但有身体寄托者,何人得以超脱?” 凡人的肉身会使心灵产生欲望,贪食、贪色、贪恋权势。 仙人的法身也会产生欲望,超脱天地、永恒不灭。 他顿时有一种深刻的领悟,无论肉身法身,皆为欲望之源! 二者皆是欲望,孰高孰低? 即是如此,试问仙佛、凡人,二者又孰高孰低? 纪源心神激荡,此刻他肉身未成,只有一团清灵酝酿,恍惚有一种置身欲望,又超越欲望的奇妙体会。 他催动世界之树的幼苗,无穷根须仿佛透过蛋壳,隔空汲取着“屑”的力量,想要吞食其中的源之血! 白狼突然抬起小脑袋,好奇地看向玄生的方向,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力量。 “这就是源之血吗?” 纪源开始感受到了饥饿、干渴,心绪起伏之间,想要得到的东西,一件又一件地涌现:“怪不得,这个世界争斗不休!力量越强,欲望越深!” 种种欲望的产生,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进一步地凝聚出来了。 纪源听着胸口发出阵阵轰鸣声,低头就看见一颗紫黑色、好像桃子的心脏:“这东西不会就是蟠桃吧?” 一颗充满欲望的心脏,如果说是蟠桃的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有人参果的事情,也算是珠玉在前。 纪源微微握了握拳头,发出一阵霹雳般的声响,充满了力量与真实的触觉:“那副塞满欲望的臭皮囊,似乎就要回来了?” 他毫不犹豫,将源之血全部吸收殆尽,蛋壳表面浮现出无数血红色的轮形火焰,隐隐有着轮回、欲望、重生的气息。 “这小子应该差不多清醒了,过滤后源之血的力量,应该可以承受吧!” 第一百章 极变 “去!” 纪源低喝一声,眉心之中世界树的幼苗“哗啦啦”抖动,竟然凝聚出一颗颗如梦似幻的露水。 露水闪耀着淡金色的光彩,仿佛朝霞、彩云,酝酿着庞大的生命力,蠢蠢欲动,渐渐浮现出万千生灵的形体。 “这样纯净的源之血,似乎有衍生万物,缔造世界的奇妙!” 纪源也忍不住发出惊呼! “真不敢想象欲望之源的本体是什么,莫非是世界的本源、碎片,好像尹星璇的星核种子一样?” 一滴滴露水,悬挂在世界树的幼苗上,好像缔结出来,一颗颗耀眼的星辰,交相辉映,使得世界之树宛如真正的世界之王! 纪源毫不犹豫,将一滴滴充满生命力,好像星辰一样梦幻的源之血,抬手拍进玄生的身体里。 顷刻间,玄生头顶就冒出一丝丝天青色,好像苍穹一般的雾气。 这些雾气在他头顶上,衍生出无数云朵、雷电的形状。 “啊!” 玄生突然尖叫了起来,张开嘴巴一吸,仿佛在贪婪地吞服什么灵药、仙丹,脸上露出极为沉醉的表情。 纪源端详着玄生头顶风云雷霆的气象,心中默默思索:“据说,雷霆之中蕴含着大破灭的力量,任何生灵遭遇到,都会化为焦炭,因此称作雷劫。” “但雷劫之中,除了毁灭性的力量,还有无穷无尽的生机!凡人只有渡过雷劫,才能真正改换生命本质,成为仙人!” 一滴滴纯净的源之血,进入到玄生的身体之中,一寸寸融入血肉、经络,滋润周身千百穴窍,使得他身精力饱满,好像一整年都不用睡眠! 嗡嗡嗡! “这是什么声音?” 玄生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有无数蜜蜂在震动翅膀。 脑海深处有什么凝固、尘封的东西,就要解开螺旋般的纠缠,启动某种神秘的变化。 纪源目不转睛地盯着玄生,想要观察、揣摩出这个世界不需要灵气,光凭血肉就能诞生出异能的奥秘:“按道理来讲,用灵气和法力灌顶,终究会到达极限!” 眼前的玄生此时狠狠膨胀起来,身体好像一具被水泡过的巨人,却始终没有达到极限,出现爆体而亡的迹象。 忽然,一阵奇异的声音从玄生的身体之中传达出来,仿佛潜力再度打开,血肉如同一条条蟒蛇活动起来,翻转、凝炼,本质都发生了变化。 “这就像是将泥土烧制成陶器,血肉的本质都发生了变化!” 纪源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好像胚胎重新发育、分化,将血肉之躯重造,甚至改变了结构、本质……” 他在蛋壳里,缓缓运动血肉,甚至用上了神象炼体的法门,却并没有玄生体内那样神奇的变化。 “我的身体还未成形,原本更加利于变化!可是改变肉身本质的方法,似乎并不是简单的运动,肯定有更深处、主宰人体分裂、发育的钥匙!” 纪源思维飞速运转,千奇百怪的念头,纷纷涌现出来,好像一枚枚钻石旋转,在相互摩擦,都要发出火花。 “这神奇的钥匙是在哪里?大脑?心脏?灵魂?” 就在这时,蜜蜂一般的嗡嗡声,从玄生身体内部传达出来,越来越响,就好像里面有一个巨大的蜂巢。 砰! 一道清晰的炸裂声! 在玄生的皮囊下,似乎肉身彻底分解,化为了最为微小的颗粒,而后又瞬间重组。 玄生猛地睁开双眼,似乎肉身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每一寸血肉,都在蠢蠢欲动,仿佛都在发出呼吸一样的震动,都拥有自己的思维。 他眼里射出两道精光,视觉洞察入微,空气里飞舞的昆虫,飘动的颗粒物,都好像放大了数倍。 稍稍握紧拳头,都能感受到每一个参与活动的细胞、组织,还有身体里血液流动的轨迹。 “我难道获得了什么异能吗?” 玄生惊喜交加,甚至忘记了思考,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纪源作壁上观,对于玄生的变化,有着更深刻的体会:“如果继续加深变化,是不是意味着那小子的每一块血肉,都可以承载着他所有的生命信息!血肉分离出去,也发展成单独的个体?” 他暗暗心惊,认为这简直相当于滴血重生,不死不灭的神仙手段! “我都恨不得把这小子剖开了,好好钻研一下!” 而玄生看着手里的蛋,终于认定是它帮忙吸收了源之血。 随后,又把注意力投向一边,那里有七头打闹玩耍的狼崽子:“这些凶兽好像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存在!我是不是就此离开,往别处搜寻一些魔物击杀,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细细的感受着自己身体里,蕴含的巨大力量,认为可以独自猎杀一些弱小的魔物。 甚至可以收集一些“屑”的晶石,用来赚取暴利! “外面也有贩卖“屑”的晶石,我如果可以多多猎杀的魔物,除了增强自己的力量之外,还可以换取大量的财富!” 玄生憧憬着:“到时,父亲可以不用再下玄水河,我们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将蛋塞入怀里,似乎勇气更足,悄悄往森林外围摸去:“希望可以碰到些稍弱的魔物,我现在空有一身力气,争斗猎杀的事情却还是不擅长!” 玄生虽然还没有摸索出什么奇异的能力,但对身体的掌控已经是极细微。 他甚至可以闭起全身毛孔,不散发出一丝一毫的味道,在黑暗的森林中完美地隐匿起来。 “在黑暗中也能够看见东西!” 玄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瞳孔里发出绿蒙蒙的微光,好像野兽一样。 他看着周围的巨大树木,地上厚厚的枯叶堆积,好像这里已经成为他狩猎的主场。 “要是我把猎物带到那群狼崽的领地,是不是可以像先前击杀大蟒蛇一样,坐收渔翁之利?” 以玄生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击杀巨蟒那样的魔物! 那头褪色的小狼,竟然张口喷出一道狂风长矛,瞬间就将巨蟒钉死,身体都断成两截。 玄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算了!要是惹火上身,连我也要被顺手宰掉!”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踩碎腐烂树叶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进入到了这里。 “什么?有人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诡异! 深深的地底下,一座座千奇百怪的洞穴、森林,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其中有无数诡异、凶狠的魔物,世世代代没有照耀过日月星辰的光辉,已然经历了千年、万年,甚至更久。 此时此刻,玄生隐藏在一棵十余丈高的巨树之上,巨树庞大的树冠,状如垂天之云。 他双耳忽然一动,敏锐地察觉到脚步碾碎腐烂树叶的声音。 声音微弱、糜烂,但在这样寂静的黑暗之中,就好像冷风吹在寒毛上,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什么人?也到达了这个地方?” 他越发小心地隐匿气息,好像变得混混沌沌,连思维也沉寂下来,生命特征渐渐消失。 “噫!” 玄生按捺不住,口中发出一声惊叫。 他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个黑影从粗壮密集的树木当中,歪歪扭扭地钻出来,一下就被玄生认出来了。 “怎么会是武越?” 玄生看着武越佝偻的体态,全身包裹在一件破旧的黑色袍子里,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色,似乎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同伴到哪里去了?” 在得到力量之后,玄生的头脑、思维逐渐变得敏捷,似乎产生了一种对危险的敏锐直觉。 这是一种趋吉避凶,好像心血来潮的野兽本能。 他心里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武越蹒跚地走在遮天蔽日的森林里,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玄生小心观察着,猛地发现武越走过的地方,竟然留下一连串淡淡的脚印,跳动着灰黑色的微弱火苗。 “这是什么?” 武越突然哀嚎一声,深深跪倒在地上。 他一把将身上的黑袍扯下,露出背后的狰狞疤痕。 这些疤痕,是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大小不一,纷纷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好像被挖掉眼睛、舌头的“人脸”。 此时,一行行乌黑的血液,正从“人脸”的眼眶和嘴里流出。 血液乌黑粘稠,好像一枚枚水滴状的油脂,“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随后在堆积的腐烂落叶上,燃烧起一朵朵灰黑色的火焰,烟雾旋转,“滋滋”地冒个不停。 此时,蛋中的纪源也感受到了某种诡异、狠毒的气息,忍不住暗暗咋舌。 “好强横的诅咒之力!像是人受尽折磨而死,最后一刻发出来,无比深重、怨毒的诅咒!” 纪源瞬间就联想到,那颗蠕动、吞噬世界,好像巨蛇一样的人参果树。 “此人背负着这样深重的诅咒,或许身上蕴含着某种恐怖的力量!” 纪源忌惮地看着武越身上,一簇簇灰黑色的火焰,如毒蛇旋转舞动,贪婪地腐蚀着周围的一切。 腐蚀过后的土壤当中,缓缓长出一颗颗漆黑颜色的石头,隐隐有人的轮廓,散发出浓浓的诡异气息。 玄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好像石头扭曲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颗颗类似蘑菇、菌类的东西。 “嘶!” 地上的武越突然挣扎起来,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 声音锋利刺耳,好像千百金铁碰撞、撕裂,空气中荡漾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一瞬间,玄生的脑子里好像有锥子在钻,两眼漆黑,好像就要失去意识,从树上掉落下去。 纪源眉头一皱,竟然也觉得不适。 他当即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力量,好像佛门的狮子、金刚,给人以无限光明、勇气。 玄生即将昏迷之际,猛然被一道宏大的声音震动,眼中浮现出光明,隐隐看见巨大的狮子、金刚,不怒而威! “呼!” 他连忙调整自身,将气息隐藏得更深:“难道他发现我了!” 只见武越站立起来,身躯再度变得挺拔,背上皮肤如婴儿一般光滑细腻,人脸状的疤痕已然消失不见。 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蘑菇状的诡异石头,神情里充满了陶醉和遗憾:“看来‘火焰’里还需要填进去更多的血肉,才能够完全驾驭其中的神力!” 玄生躲藏在巨树庞大的树冠里,听力敏锐地捕捉到了武越的低语:“他管那‘蘑菇’叫火焰?还需要用血肉填充?” 这时,林中响起“哗啦啦”的声响,无数道电弧在黑暗中爆发,闪烁出暗红色的厉芒。 “又有人过来了!” 纪源虽然在蛋中,但六识敏锐,远超过玄生、武越。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两个人,驱赶着一头巨大的魔物,排山倒海而来。 “吼!” 恐怖的音波爆发,树林当中出现了一头三人多高的暴猿! 暴猿力大无穷,仗着一身精钢般的体魄,横冲直撞,将阻挡在面前的巨树,一颗颗连根拔起,简直势不可挡。 就是这样强横的一头暴猿,此刻竟然是在逃命! 说时迟,那时快! 在它背后,一名黑袍少年穷追不舍,浑身缠绕着暗红色的电蛇,无穷无尽,似乎足以吞噬万物。 “是他!” 玄生认出少年身上似龙似虎的异兽图腾,正式是黑月王庭皇室的象征。 暴猿一身白毛,青黑色的双眼,如同厉鬼一般,赫然看见挡在它逃亡路上的武越。 它连连吼叫,声如雷震,磨盘大小的双掌粉碎一切,朝武越身上拍打而去。 一时气浪狂涌,好似惊涛拍岸,凶猛的力量将方圆一米之内,打得宛如真空。 武越抬起头,脸上竟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好浓厚的血肉!” 暴猿背后的黑袍少年,似乎察觉到了武越的心思,当即怒斥一声:“住手!区区贱民,也敢抢夺本皇子的猎物!” 武越置若罔闻,扬起身上的黑色斗篷,好像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口袋,蠕动起来,竟然一下就将暴猿庞大的身体,囫囵吞下。 随后,虚空中燃烧着灰黑色的火焰,仿佛千百条毒蛇相互吞噬,养育出蛊王。 黑袍少年陡然止住身体,悬停在半空中,眼中厉芒涌动,脸色十分难看。 呼吸之间,树林中又有一道破空声传出,来人是一名头戴着银色面具,身躯玲珑的女子。 女子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好像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她淡淡地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如同巨口一般的黑色斗篷:“怎么?是什么东西,连十九皇子的猎物也敢抢夺?” 听见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黑袍少年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浑身暗红色的厉芒缠绕,变得越发粗壮,如同龙蛇游走。 第一百零二章 重塑肉身 一团漆黑的斗篷,在虚空中旋转、飘动,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圆球,仿佛能够吞噬万物的黑洞。 刹那间,众人便清晰感受到。 那团黑球里,酝酿着风暴般肆虐,粉碎一切的力量。 仅仅是一个呼吸,暴猿强横如精钢一般的血肉,便好像泡沫一般,不断瓦解、融化,变成一团浓烈无比的金色液体。 这是暴猿一身仿佛巨象、蛟龙,滚滚翻涌的生命精华! 暴猿的生命精华浩瀚无比,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仿佛雷霆一般爆裂、轰鸣。 在这团磅礴的生命精华当中,浮动着一颗美轮美奂,暗红色的巨大晶石。 晶石上有无数闪亮的菱形切面,好像一枚枚竖眼,反射着妖艳的红光,仿佛浓稠的鲜血,蠢蠢欲动。 “这么巨大的‘屑’!” 晶石上似乎倒映出无数人的影子,玄生一眼就看见了当中自己,眼神渐渐变得迷失、陶醉,好像沉浸在万花筒一样的梦幻之中。 黑袍少年与银色面具的女子,二人静静屹立在一旁,显示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他们死死盯住武越,看着武越赤裸上身,皮肉里焕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仿佛一块皎洁的玉石。 玄生眯起眼睛,好像黑暗中的野兽,默默看着武越身上熄灭的光辉:“他的体魄为何如此孱弱?” 武越的身体十分干瘦,没有块垒分明的筋肉,只有一层光洁的皮囊,紧紧包裹着骨头,枯萎、寂灭,好像一具行尸。 玄生看不出来,但纪源却洞察得一清二楚:“此人的身体竟然好像蜂巢,里面容纳了各种各样,磅礴无比的生命力,似乎是从不同地方掠夺而来的,就要熔于一炉!” 纪源端坐在蛋中,世界树的根系从脖子里钻出来,好像血管、经络,在他近乎透明的身体里游动,分泌出种种奇异的物质。 黑袍少年浑身闪耀着暗红色的电芒,仿佛身披火焰与雷蛇的战甲,光芒赫赫,映照着他冷酷的脸上,宛如天神。 “你究竟是什么人?” 武越哂笑几声,音色乖戾,好像一只巨大的夜枭:“你再不动手,这头暴猿就要被我炼化了!” 银色面具的女子站立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 “呵呵,看来也是个疯子。” 她也察觉到武越体内积蓄了大量的异种生命本源,简直比得上十几头暴猿! 这些力量在武越的血肉经脉之中冲突、碰撞,好像巨象长鸣,万马奔腾。 黑袍少年熄灭了身上暗红色的雷火,像是收起了一个根根倒刺:“比起这头暴猿,我更好奇的是你!” 他平静地开口道,言语中充满了唯我独尊的气势:“我是宙冥,黑月王庭的十九王子,我希望你可以加入到我的麾下,为我效力。” 武越默不作声,抬头看着虚空中旋转的黑球,里面似乎传递出滚滚的血光、咆哮声,仿佛地狱深处,一座沸腾的熔炉。 他突然没来由地说道:“听见了吗?那才是‘屑’真正的力量!” 宙冥眉头一皱,怒意涌上心头。 他在欲界之中权势滔天,从来都是无法无天,一怒之下,滚滚的人头落地,众人唯恐惹自己不快。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敢无视他,简直是触碰了宙冥的逆鳞:“你在找死吗?” 武越歪过头来,咧开嘴笑道:“多亏你们替我将这头暴猿送来,帮我集齐了最后的拼图,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他猛地张开嘴,深深一吸,仿佛化身成一口暴风眼,撕扯出一道道长长的气流。 气流仿佛漆黑的裂缝,在虚空中蔓延,牵引着那颗熔炉般的黑球,就要掉进武越的口中。 银色面具的少女身躯一动,幻化出无数影子,仿佛月光、长河,飞舞缠绕而去:“不可以!不可以让他吞噬这股力量!” 宙冥身子微微颤抖,也感觉到了异常,周身滚滚雷火迸射,齐齐炸向虚空。 暗红色的雷火仿佛龙蛇翻滚,摧枯拉朽,连同周围的泥土、巨树,一起燃烧成焦炭。 武越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张口猛烈地吸取,胸膛好像气球一样高高鼓起。 玄生感受着远处沸腾混乱的气息,心中不由得生出退意:“这样凶险的场面,好像绞肉机一样,我还是躲得再远一点吧!” 就在玄生想要悄悄离开之际,在他怀中的收藏蛋,此时却滴溜溜滚落出来,任凭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搬运。 玄生舍不得这个宝贝,只能心惊胆战地继续潜伏,心中懊恼地道:“这蛋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巴不得我死得更快一些。” 纪源则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武越,渐渐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难道此人把自己变成一座熔炉,足以吞噬一切血肉、灵魂,用来成就恐怖的力量!” 他忽然想起大罗派的元铜法体! “以天地为熔炉,用造化为功,取阴阳为碳......” 心念一动,世界之树的枝桠沙沙作响,树冠深处抬起一尊染血的小铜人。 铜人比起先前在狮驼世界时,似乎已经缩小了好几圈。 只是依然能够分辨出来,铜人由无数微粒组成,不停发出呼吸、排列,好像木炭粉碎后重新组合,要组成最为坚硬的金刚石。 “这就是此人的异能吗?” 欲界古怪的力量,竟然能与仙道相互印证! “难不成,大罗派的祖师也到达过欲界之中!” 纪源脑海中古灵精怪的想法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幻想着自己重组肉身,脱离出欲界。 “我的力量根本无法供养世界之树,能够支撑到现在,全凭在狮驼世界吞噬的血肉,还有那些万古巨头化身凝练出来神通本源!” 咔嚓,咔嚓! 纪源透明的身体突然变得好像冰块一样,里面传出清脆的碎裂声音,好像有神兵利器在其中旋转、切割。 这是他的身体,缓缓分解成一枚枚最原始、细小的微粒! 手足!躯干! 无数微粒蠕动、排列,时而组合成巨象,时而组合成龙蟒,甚至元铜法体、离火神炉...... 纪源只剩下一个脑袋,好像一坨金刚,根本没有丝毫分解的征兆。 “或许,等我脑袋也可以化开的时候,就能再度破茧成蝶,重塑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