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世界:从慕容复开始》 楔子 斩佛缘 西湖美景,天下无双。 十景之美天下闻名,不仅是景色的秀丽,更有人文情怀蕴含其中。 站在湖边,凭栏而望,眼中却没有游玩的喜悦和对美景的赞叹,只有满含的失望与无奈。 “终究只是一处风景罢了。” 想象与现实的差距让秦曦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于是大步离开,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 这次旅行不在计划之中,只是源于一个小小的意外。 秦曦是一个打工人,七份工作,日夜不停,钱赚的不少。 仅有的娱乐活动便是空余之时抽空看看动漫,或者去散步的时候买张彩票调剂一下单调的生活。 没想到的是,前几日随手买的一张彩票,竟然中了奖。几十万奖金的意外之财,帮助秦曦提前完成了人生的一个阶段性目标。 这次提前完成目标,将所有的工作都辞了,将要做的事都安排完毕,作为告别的这一次江南之行便这样定了下来。 临行之时,父亲提过:“你也知道,咱们老家原本就在南方,当年你妈怀着你的时候,我们俩回老家,曾去寺里许愿,希望生个儿子。可是从你出生以后,咱们一家人生活在北方,一直没机会回老家。这次你既然去旅游,顺便替我还愿吧。” “小伙子,到地方了。” 秦曦回过神来,付账下车。 …… 钟灵毓秀。 名山盛景用这个词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秦曦漫步在山道上,草木青翠,炎炎夏日的闷热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没有贪恋周围的风景,伸手提一下肩膀上的背包带,缓解身上的炎热和疲劳,直奔这次旅途的终点。 站在寺门前,秦曦微微驻足,这座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寺院隐于群山环抱,显得静谧深沉,肃穆庄严。 与别的游客不同,秦曦脸上没有虔诚,也没有欣赏,反而一脸复杂。 叹了口气,走进寺中,径直来到殿中。 排队拜佛的人此时并不算多,不久就轮到了秦曦。 跪在蒲团之上,在香客诧异的眼光之中,掏出了两摞红彤彤的钞票塞进了功德箱。 ‘佛祖在上,今日到此拜见。’ 秦曦双手合十,抬眼望着佛像。 ‘二十七年前,父亲带着怀着我的母亲一同来到此地,祈望佛祖保佑。’ ‘岂料变故陡生,我一家迁居北方。二十多年来,已是扎根西北,没有回归故土。’ ‘这次我来南方旅行,顺路代父还愿。’ 心中念至此处,叩下一个响头。 ‘佛祖,我一家从无到有,凭借双手的努力和日夜不休的勤奋,与世事争锋,维持生计,最终立足。’ ‘学有所成之后,几年工作所得,大部分已交于赡养机构,为父亲养老,其余已经尽数献于佛祖座前功德箱中。’ 深吸一口气,秦曦叩下第二个响头。 ‘临行前,父亲说多年不曾还愿,愧对佛祖保佑。’ ‘我秦曦从小到大,所闻所见,不曾有过感受。’ ‘但无论是否也罢,如今的我,母亲仙逝,辞了工作,没有姻缘,为父养老的事也已经安排妥当。’ ‘方方面面都可以和过去做一个了断了,至此,我秦曦,于此地斩断佛缘,凭借自身打造未来,顺也好逆也罢,我都独自承受!’ 心中念罢,长叹一声,叩下第三个响头。 提起手边的背包,转身离开大雄宝殿。 迈出寺门,秦曦抬头望天,嘴角挂着笑容,‘这下所有事都已做完,再无牵挂,可以去寻找我想要的人生了……’钟声从寺中传到耳边,隐隐之中似乎还伴随着别样的轰鸣声和碎裂声…… 寺庙之中没有任何异样,仍然庄严肃穆。却无人发现,门口抬头望天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一章 混乱的记忆 三天。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过去。 三日来脑海中幻象不断,眼前所见也分不清是真是幻。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幻象已经渐渐消散,秦曦也逐渐理清了一些头绪,那幻象全是记忆。 只不过这些记忆无比散乱,既没有先后,也没有主次,偏偏还一股脑儿的全塞进来。 秦曦只能一直思考整理,对周围的事无法正确反应。有时把幻象当做了现实,在旁人看来,驴唇不对马嘴,就当成了疯言疯行。 其实就是内容太多,处理器负载过高,转不过来了。 站在水边,望着眼前波涛,整理完的记忆让秦曦知道,现在的他成了慕容复。 大名鼎鼎的小说中人物! 身世、父母、舅妈、表妹,全都对得上。 秦曦……慕容复大致清楚自己的处境,应该是收了一张穿越大军的单程车票,还是不能退票没有售后的那种。 穿越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受过网络小说的洗礼,这种事容易理解。 只是随之而来的灵魂三问就无法解答了:真的假的?我系统呢?为什么是我? 至于其他,之前思绪混乱无暇细想,现在却突然发觉,情况有些不妙。 大名鼎鼎的霉运表哥谁不知道,毕竟电视剧都拍了好多版了。 没人知道未来要一路倒霉还能看自己乐子的。 既来之则安之,最少也要做好爬坑的准备才是。 首先自然要了解当前的情况。 想到这,慕容复转过身来。 周围有几个丫鬟下人照看着,只是脸上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几日辛苦了,都有赏。” 看向身边的侍女,“阿碧,你记得安排赏赐。” 听到这话,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激动之色,“公子爷大好了!谢公子爷赏!” 阿碧也是惊喜,应着:“是,公子!” 这么多人恭恭敬敬,让还没完全适应身份的普普通通现代打工人感到有些飘然。 不过眼下,崭新的慕容复同志脑袋还算清醒。还有一个身败名裂人人唾骂的未来等着呢,紧迫感还是有的。 回到燕子坞,顾不得理会家臣仆役们的见礼,径直奔向书房。 弄清楚所处的状况是重中之重,还要计算一下时间,从记忆中来看还未和乔峰相遇,不知离剧情开始还有多久。 翻阅着一些待处理的资料信件,虽然了解了一些情况,却没想又增添了许多新的烦恼。 慕容氏是鲜卑后裔,几代人日思夜想的便是复国,为有朝一日能趁势起兵,做了无数准备,财货自然是不缺的,只是摊子大了,管理便越发艰难,问题不少。 本就是前朝余孽,手下却竟是些日进斗金招人眼红的生意,哪怕只以手头的资料分析,都有八成把握已经被盯上了。 我说慕容复怎么事事不顺,被迫到了疯掉的地步,除却本身格局太小,行差踏错之外,只怕除了江湖中人,连一些富豪世家,甚至当今朝廷,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导致内忧外患的原因吧。 闭目思虑,要想避开这个泥潭中心,除非散尽家财隐姓埋名,从此东躲xz过流亡生活,否则暗地里觊觎着慕容氏家业的人绝不可能放弃。 若单单如此也还罢了,两世为人,拥有科技时代的知识见识,知晓未来大势,改名换姓白手起家并非难事。 问题是还有一个慕容博暗中盯着,以慕容氏散落整个大宋的生意为眼线,只怕藏不住。 总不能像无崖子一样跑去山洞里隐居。 经历过科技时代的方便生活,哪怕如今在燕子坞有人伺候,回想这几天的生活方式,都觉得不适应,更何况去过采野果喝露水的苦日子。 躲避这路是走不通了,只剩下勇猛精进。 这样要安排的事情就多了啊…… 可是时间不够,现在已经是元祐五年,慕容博随时会开始残杀武林人士,坑害儿子了,届时马大元惨死事件也就已经不远。 “阿碧,”慕容复揉着眉心,“去请包三哥,风四哥来书房见我。” “是,公子。” 不多时,包不同和风波恶两人便来到书房。 “公子爷,”见了礼,包不同当先开口,“身体可大好了?不如请陈先生过来再瞧瞧。” 慕容复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位陈先生,是家中养的一位客卿,精于卜算之道,略通医术。 暗自摇头,慕容门下这类骗吃骗喝的“人才”应该不在少数。 “不必了,”慕容复摆摆手,“近年一直在为大事奔波,此次趁着北方安排的事毕,潜心钻研武学,不想心急事难成,闹了几日笑话,让几位哥哥担心了。” 摆手把两位家臣的关心之语挡在口中,起身转到窗前,“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意外让我想通了一些事。” “文武之道理应张弛有度,正逢二月初春,不妨出去踏青,转换心情略做沉淀。就去大理走走吧,烦劳二位将手边的事情安顿好,随我一同出去转转。” 包不同捋着小胡子,“既然只是散心,不如将王姑娘请来同游,表小姐一直挂念着公子爷,这几日虽然被王夫人禁了足,但还是日日派人前来探望公子爷,想必心里也惦记着。公子爷意下如何?” “也好,明日我去拜见舅母,到时请表妹同行就是。” “是,公子爷。我们这就下去准备。” 将出行计划定下来,日后行事与以往不同也埋下了借口,只要这几个身边人不怀疑,就不会有问题。 前往无量山是慕容复仔细思量后的决定,主要目的自然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 日后能否跳出泥潭,需要凭借这份功法作为引子牵线搭桥借力而为。 而且功法本身也对慕容复帮助巨大。 慕容氏家传绝学斗转星移和参合指,都是战阵中所悟功法,斗转星移不惧群战,参合指轻松洞穿护体真气,用于争斗自然极强。但对于内功修炼的助益反而不如一些普通功法。 而北冥神功作为顶级的道家内功,无招无式专修内力,争斗之时想必是靠浑厚的内力以力破巧。 慕容复的短板恰恰是招式精妙却无内力支撑,对实力提升自然极大。 原本修习北冥神功必须尽忘所学内功,这条件看起来简单,实际却是极难。 皆因内功修习,需以日积月累,粗浅的拳脚倒是罢了,但凡入流的功法,只要内力稍有所成,便自行于经脉之中流转,如同本能,又如何尽忘。 自废武功也是不能,武林之中散功之法,大多有伤经脉丹田,若是废了,便再也不用练武功了。 现今慕容复融合两世记忆,又以现代人的闲散生活记忆为主,烙印在脑海中的练功本能受到冲击,内力停滞,尽数归于丹田,恰好符合了北冥神功的修炼条件。 如此天赐良机,怎能错过。 只是拿到北冥神功之前,不能动用武功,更不能修炼,甚至只是对照记忆琢磨武学,也能感到丹田位置隐隐躁动。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慕容复手搭在窗边,望着远处水波,心中忐忑久久不能化解。 第二章 拜访王夫人,初见王语嫣 “拜见舅母。” “嗯,”王夫人显然对慕容复不待见,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倒也未失礼数,“复官今日突然驾临小小的曼陀山庄,却是为何而来啊?” 听到这带刺的话,慕容复暗自苦笑。 昨晚便回忆往昔,细细分析了与便宜舅妈的复杂关系。 慕容氏与王氏两家互为依靠,又是姻亲,连意图谋反复国都能相告,可见两家相互间的信重。 在这世间,算上王语嫣也不过仅剩三人的亲人。 这份亲情其实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从王夫人还在叫自己复官就可见一斑。 但过去的慕容复受母亲影响,对这位二嫁的舅母有些芥蒂。虽然每年都有按礼数拜见,也仿佛例行公事,称得上无事不登三宝殿。 依着王夫人的性子,这阴阳怪气的话已经是看在亲情的份上,算客气的了。 换做以往,慕容复立刻就会起身告罪做足礼数,然后转身就走。 现在慕容复却不愿如此了。 “舅母恕罪,外甥多年来一门心思都扑在大事上,前几日遭逢意外,迷蒙之中像是重活了一世,再看这些年所做所为,心中颇有些遗憾后悔之感。” “如今这世上,只剩舅母与表妹两个亲人。外甥整日奔波劳碌,却从未停下脚步体会亲情,享受生活的美好。” “此次前来,一是心中有愧,前来看望舅母,陪舅母说说家常话,二来想要践行所悟,邀请表妹一起出去走走,游山玩水,以为散心。万望舅母莫因小侄过去所为挂怀。” 一大段话说的情真意切,惹得王夫人满面惊诧,细细打量着慕容复。 练功失了心神这事王夫人也有听闻,却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外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复官,你……”王夫人顿了一下,掩去脸上的触动,声音恢复清冷,“说话就不必了。至于带你表妹出门游玩,我不会拦着。只是,你武功虽高,这次却与以往不同,语嫣并无功夫傍身,需多加提防江湖屑小的暗箭。” 王夫人语气和以往一样,话语中却软化许多,慕容复一笑,赶忙回道:“舅母放心,此次只为玩耍散心,不会参与江湖事。沿途客栈包三哥都派人去安排了,大部分是我们自家的产业,确保安全无虞。” 虽然王夫人说了不必说什么家常话,不过慕容复还是留下陪着王夫人聊了些以往出门在外的见闻,才告退而出。 看的出来,自己这位舅母虽然嘴硬面冷,但还挺愿意聊聊天解个闷儿的。 来到侧厅,等着下人请王语嫣来见,慕容复心中期待越来越甚。 记忆中早已知晓这位表妹模样,几乎可以说是每年看着她成长。 不过对现在的慕容复来说,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对于这天龙第一美女,哪个穿越者会没有期待呢。 不多时,王语嫣的身影出现在厅门,“表哥!” 映入眼帘的女孩儿身上仿佛流淌着温婉淑雅,精致的容貌反而成了衬托。 大约是走的太急,带着惊喜的王语嫣呼吸略显急促,却反而增添了一些朝气,明眸皓齿更显动人。 慕容复在网上没少看过美女,即便眼前的王语嫣哪怕与那些加过滤镜的美女们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是记忆中见多识广,不多时便缓过神来,笑道:“语嫣,许久不见越来越美,表哥不由看得呆了。” 王语嫣到底是深闺密院的小姐,第一次听闻朝思暮想的表哥夸赞自己的容貌,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先前的活泼劲儿立刻就消失不见,螓首转向一旁,红着脸,声如蚊蚋,“表哥,我真的美吗?” 这是让我再夸夸的意思? 十七年未曾出过门,活动范围就只有王家所在的曼陀山庄,自小到大见到过的人加起来也不到百人,天真烂漫,如一无暇水晶,心思纯净透明,一眼便能看清。 “当然是真的,只是表哥学识浅薄,已经语竭词穷,难有赞美之词了。” “不过那些并不重要,表哥今天来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 王语嫣错愕间抬起螓首,却正对上慕容复促狭的眼神。 强忍逃跑的冲动,“能帮上表哥再好不过了……不知是什么事?” 眼睛不知该放在哪里的王语嫣却没发现,她兀自逞强的样子让慕容复更加觉得有趣。 “前几日练功出了点小意外,整个人浑浑噩噩。倒是因祸得福让我领悟文武张弛之道,是以想请表妹作陪,去游山玩水,以作消遣,不是表妹能否赏脸?” 听出了慕容复语气中的调侃,也调皮回道,“既然表哥盛情邀请,小妹怎好拒绝,就勉为其难与表哥同行吧。” “如此,多谢表妹。” 这个年代注重礼节,这样的玩笑之语已是极限,慕容复见状也没有再轻佻调侃。 二人来到了曼陀山庄的花圃,一路慕容复捡着有趣的江湖趣闻说给王语嫣听。 王语嫣何时见过自己表哥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心中欢喜的不行,如今成了应声虫,不管慕容复说什么都只剩下点头了。 没了初见时的惊喜与激动,王语嫣又恢复了原本柔心弱骨的温婉之态。 见惯了现代女性,或高贵典雅,或成熟性感,或甜美可人,却哪里还能见到如此心思单纯,温柔如水,满眼中只有自己的女孩子。 不禁有些飘飘然。 坐在花圃凉亭之中,慕容复看美景,赏美人,闻花香,品名茶,虽心中仍旧对穿越一事有所忧虑,但也不由放松了不少。 恰逢临近正午,慕容复未再逗留,“表妹,今日我先回去,明日出发之时再来接你。” 回到燕子坞,慕容复至书房静坐。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几日来不是恍恍惚惚,就是急着为如今处境打算,临行前剩下的这一个下午,反而空闲下来。 既然有空,自然就有闲心想些别的。 慕容氏的生意,大多是客栈酒庄,书斋当铺,一是因为这类生意赚钱,二是以为耳目,收集天下消息。 考虑到日后打算改变人生,只有这些消息却是不够的。 必须要多做些准备才行,只是慕容家如今几乎四面楚歌,不可轻动。 慕容氏四大家臣,邓百川掌管山东青云庄,坐拥大批土地,精于农事,明面上的身份与慕容氏毫无牵扯,是山东一大粮商地主。 公冶乾掌管江宁府赤霞庄,手下控制着一些在水上讨生活的大小帮派,手下多是车船脚牙,为慕容氏做一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事务。 提笔写了两封信分别给另外邓百川和公冶乾。 命邓百川隐秘支持各地医馆,暗中收买掌控,却不得让人知道与慕容家有牵扯。又命公冶乾近期多注意江湖上的变动,及时报告。 两封信中还特别注明,务必保密,即便同为家臣,也不许透露,以免节外生枝。 慕容氏本身的生意一直是由金风庄主包不同打理的,虽然嘴坏,但包不同的能力却是极强,武功也不弱。玄霜庄主风波恶则从旁辅佐,处理外务。 两人都是明面的家臣,虽也挂着庄主的名头,但金风玄霜二庄却不负责具体事务,更像是给与二人的安家产业,这时倒没有什么需要单独吩咐的事。 处理完正事,闭目养神。 这几日做的事都是源自记忆中的整理,和小说中的内容结合思索所做的决定。可是如今这方世界,是否真和小说中一样,也无法确定。 只有先去看看那北冥神功是否真在剑湖之底,方能有所为。 想到这里,却是一顿。 一个早晨在曼陀山庄花圃之中喝茶赏花,却是忘记了,那鲜艳花朵之下,尽是些负心男子所做的花肥…… 想到这里一阵不舒服,不再多想,干脆跑去睡觉了。 第三章 游山逛水 由江南前往大理,一路山高水深,路途险峻。 包不同安排周到,先坐船逆水而上,两岸山青水秀,令人心旷神怡。后骑马走陆路,登山涉水,游玩作乐。 到达大理境内,已是一个月后了。 阳春三月,已是正是万物生发,春景绝美之时。 大理地处西南,地貌复杂,行路极难。但也正因其独特的风景地貌,一行人倒也见识了不少奇峰绝景。 这日终是抵达了无量山。 在小镇中落脚,慕容复却犯了难。 无量山剑湖如今成了无量剑派的禁地,就算以慕容氏的名头,也不可能无故让自己一行人随便进入。 自己不能运功,不能动手。只靠包风两位家臣,又哪能对付的了一个门派呢。 是礼是兵都无法可想,只能另寻他法。 更重要的是,不想引人怀疑,就需要一个借口,使探寻剑湖的举动不显突兀。 原著中段誉习得武功之后,轻松走出了无量山,直至山下才被灵鹫宫的人发现,可见是有小路可入剑湖。 可是事到如今,本就是以游玩散心之名前来大理,安排人查探无量山,必会让手下之人生疑。 这琅嬛玉洞从何得知,又无法与人解释。 等回到燕子坞,传到王夫人耳中,更是会引来王夫人的追根究底,其中生出的变故,恐怕会影响慕容复的计划。 时下无法可想,只好停留客栈之中喝酒。 原本的慕容复是个只会耍些小聪明小阴谋的人,来自现代的灵魂同样没有够深的城府。 这心情郁结立刻就被周围的人看在了眼中。 “表哥,你为什么不开心?要是你玩的厌了,不如就在客栈休息,或者我们直接返回燕子坞好不好?” 王语嫣第一次离开曼陀山庄,一个月来看什么都觉新鲜,又有表哥相陪,欢喜之下怎么舍得就这样回去。只是看到表哥郁郁寡欢,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小心思。 风波恶也开口:“是啊,公子爷,你若有什么为难,交于属下去办就行了,何必在这里喝闷酒呢!” “非也非也,”包不同捋着小胡子,“公子爷真有为难之事,能办的自然早就交于你我去办了。现在未有吩咐,当然是我等办不了才使得公子郁结。” 阿朱阿碧两个小丫头没敢插言,但也有担忧之色。 几人说的话让慕容复从思考中缓过神来,当下笑道:“有劳表妹与两位哥哥担心了,我只是今日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一路行来的景色,虽然秀丽,却始终觉得平淡了些,一时间有些萧索罢了。” 本是随口敷衍,却灵光一闪,顺着话找到了借口。 “这样吧,适才听到这里最近有集市,不如我们去转转,一来瞧个热闹,二来向本地人打听一番,看看有没有不鸣于世的好地方,能让我等长长见识。” “表哥难得有心去凑热闹,我当然愿意。” “好,表妹愿意去再好不过。”慕容复饮尽杯中酒,“等下还有劳包三哥和风四哥护我二人周全了。” “公子爷放心,我二人必定舍命保护公子爷与表小姐安全。” 既然有了目标,便不再耽搁,将随行之人留在客栈中,几人便来到街上逛了起来。 旧时与现代不同,能开的起店铺的,大多有功名在身,皆因普通百姓大字不识,摆个小摊还勉强能做,若想开个店铺,莫说能不能赚到钱,就是连账目都算不清楚。 另外一个小镇也不过两三万人,没有那么多生意可做。 眼下这个小镇便是如此,整个镇中,只有一条街,店铺也是一些基础的衣食住行必要之物。 不过恰逢这几日是赶集的日子,路边多出了许多摊位,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宋代虽然商业发达,但也是相对于封建社会来说的。实际上有些特产之物,哪怕是稍远的村镇便见不到了。 慕容复陪着王语嫣买了一些面人、小食,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为逗美人一笑而已。 时不时还会问问摊主,附近有什么传说故事,或者奇山峻岭。 走着走着,旁边有个摆摊卖糖人儿的,打量一下,老板看起来挺干净的,便走上前去,“这位老哥,给我来六个糖人儿。” “好嘞!客官您稍等!” 几人看着老板制作糖人儿,慕容复开口和老板搭着话,“老哥,这附近有什么风景好的地方么?” 摊老板一边做着手上的活儿,一边笑呵呵的回着,“客官是踏青来的吧。在咱这地界儿,不论您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等一的好景致。” “不瞒老哥,我们一路走来,普通的景色看的厌了。想问问有没有一些真正令人惊叹的地方游玩一番,涨涨见识,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慕容复随口问着,也不过是打打掩护,说不得最后还是要让手下之人前去打探消息。 现在这些问法,也只是让自己吩咐的时候不显得过于突兀。说到底,慕容复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却不想这小摊老板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这样啊,”老板做糖人儿的手没停,“那公子要失望了。换做几十年前,那仙坐湖或许能让公子满意。” 慕容复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未曾听闻过这人所说的地方,“老哥,这仙坐湖是什么所在?我们从未听闻过。” 老板呵呵一笑,“是山里的一个山谷,四面都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只能从山洞进去,下面有个湖,在湖中间有个石头就像是客栈的长板凳放在水面上一样,你说是不是神了?我们小时候听人说那是神仙坐的地方,就叫它仙坐湖了。”说着,手上的糖人儿已经做好了,递了过来,“承惠十二钱。” 阿朱掏出钱袋结账,阿碧在旁接过糖人儿。 慕容复则又问老板道:“是挺有趣的,老哥为何说我们晚到了几十年?” 摊老板笑呵呵的摇头,“多年前来了一些江湖人,占了旁边的一座山,叫什么无量剑的,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强人,山洞口离他们不远,去了怕是会惹麻烦。” “那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一个大点的水潭,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几个人知道那地方了。” 慕容复精神一震,无量山,悬崖,湖,这么多关键字,有八成把握这就是剑湖了。 从无量山的表现来看,恐怕没能将所谓的仙坐湖与自己门派中的剑湖联系在一起。 这可是无量剑的第一大秘密,门派中东西两宗每隔五年比试一次,胜者入住剑湖宫。 明面上是为掌管门派之权,实际却是为了峭壁上的剑影机缘。 这事隐藏了三十多年,直到和神农帮的冲突中才暴露出来,引来了灵鹫宫的关注。 可惜他们不可能等到这虚幻的机缘。 毕竟那几十年前的剑影不过是无崖子与师妹李秋水在湖中练剑映照其上而已。 现在他们早已不在此地,怎么可能还有。 若是无量剑的人不求隐秘,早些查探,说不定无崖子为了方便自己的生活,给些指点,那才是真正的机缘。 第四章 寻找密境 几人问清了那山洞密道在何处,便谢过摊老板继续逛起了集市。 慕容复此时心里恨不得直接飞过去找剑湖,却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 又在集市中买了些当地特色的物件,仍像之前一样搭话询问,倒是再没人说起其他有关剑湖的消息了。 众人回返客栈,慕容复道:“风四哥,你暗中去查探一下那个糖人儿摊子的老板的底细。我们初来乍到,别被算计了,若真是普通人偶然提起,我倒是想去看看这仙人坐的地方有什么奇妙。” “公子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风波恶号称江南一阵风,轻功绝佳,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慕容复失笑,“风四哥这一阵风的江湖混号,真不知是说他轻功好,还是说他的急脾气。” 包不同等人听到这调侃之言,也都笑了起来。 “公子爷,你如今没有内力护身,不妨早些歇息,免得太过劳顿。” “也好,那我就先回房了。”说罢看向王语嫣,“语嫣,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说不定明日要一起去看仙人,累到没有力气可就不美了。” “好的,表哥。” 一夜过去,慕容复睡的极其安稳,目标就在前方,每一步都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剩下的只需按部就班,便可达成。 慕容复在阿朱的服侍下洗漱一番走出房间。 楼下,包不同与风波恶二人早在等候了。 “风四哥,结果如何?” “公子爷,属下查问过,那摊主是普通人家,几代人都世代居住在此,是猎户出身,到了他这一代,不知从哪学了做糖的手艺,就在每个月赶集的时候卖糖为生,偶尔还会去山里搭个陷阱猎猎山鸡野兔。” “属下在他家屋顶坐了半夜,没有什么发现,应当就是一户普通人家,没有可疑之处。” 慕容复轻舒口气,“如此便好,那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就去看看那仙人所在。” 这时王语嫣也在阿碧的服侍之下梳妆完毕来到客栈大堂。 脸上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娇憨模样。 “语嫣,可是没有睡好?” “表哥,”王语嫣语气柔柔弱弱,“我只是刚睡醒,还有点困。” 慕容复心中怜惜,搂过王语嫣的肩膀,伸出一只手帮她顺了顺头发。 “怎么不多睡一会?” “不知道风大哥打探的怎么样了,要是真有神仙所在的地方,语嫣也是很想看看的。刚刚睡梦中听到风大哥的声音,就起来了。” 一十七岁,正是好睡的年纪,被慕容复搂在怀中的感觉,这个月下来也有好几次,迷迷糊糊的王语嫣初时还不觉得有异,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阿朱阿碧两个婢子的笑声,抬头一看,周围的人眼中全是探究之色望着她。 这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这么多人。急忙挣扎出来,羞红了脸颊。 见状众人更不再压抑笑声,王语嫣羞怒之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包大哥,风大哥……你们……” “非也,非也!”包不同捋着小胡子,也带着笑意,“包不同是三哥,风波恶乃是四哥,又岂能都是大哥呢?” 风波恶倒是没说什么,却也是哈哈大笑。 这时最先笑出声来的阿朱阿碧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能以表小姐取笑呢,尤其是包大哥你,太不君子了。” “非也,非……” “诶,”慕容复拦住了他们要说的话,“语嫣面嫩,还是不要再调笑了。既然人已到齐,还是先用早饭,我们一同去看看那神仙所在有什么美景。” 一行人酒足饭饱,便准备启程。 慕容复顿感一阵头痛。三辆马车,十几个护卫,两大家臣,两个近身侍女,再加上王语嫣和自己,这么大的阵势,这不是搞事吗…… “包三哥,安排车马和护卫都留在客栈吧,我们去游山玩水,这么大的阵势,惊动了武林人士只怕会多出许多麻烦。就我们四人同行就是了。” 阿碧性子温柔欲言又止。阿朱胆大活泼,听到这话立刻开口:“公子爷,你怎么能不带我们呢,阿朱也就算了,阿碧妹妹这么漂亮,你怎么能放心呢?” “呃……这……” 慕容复感到自己头更痛了,这一个多月慕容复性情与以往有些许不同,这些家臣也都看出来了,但往日余威尚在,大多不敢造次,唯有阿朱这丫头胆大机灵,又仗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时不时挑衅慕容复虎威。 偏偏这丫头偶尔的挑衅都无伤大雅,只能算是少女的小任性,不会影响自己的威信,慕容复也挺喜欢这种不太拘束的感觉,就由着她了。 这时却有些难办,带着她们两个三流武艺的丫头,万一露了行迹引来无量剑的人,只怕出现意外。 不带又不好解释,游玩而已,哪怕被发现了,凭借南慕容的名头,一句误闯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又哪里知道,那剑湖中的武功出世,就是合南慕容北乔峰两人的名头,也压不住武林人士的贪念。 手下人一个个精明似鬼,慕容复不愿留下破绽,这一下就卡在这了。 风波恶这时插口说道:“公子爷,游玩之时公子爷和表小姐没人伺候也无法尽兴。既然公子爷不愿兴师动众,不如这样,让王成杨海两位兄弟随行,有他们两位协助,我与包三哥定能护卫周全。” 慕容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答应下来,“就按风四哥所言吧。” 都是武林中人,就算王语嫣武功还不入流,体内都有内力护体,脚程也不慢,不多时便来到了山下。 “北边是往无量剑的路,按那摊主所说,应是往西南而行才是。”风波恶分辨方向,判断着方向,“我当先开路,公子爷与表小姐尽管欣赏美景就是。” “风四哥多注意些,若是露了行迹被无量剑驱赶,尽量不要起冲突,免得惹上麻烦,坏了心情。” “公子爷放心,我会寻找避开旁人的小路,不会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俗物扫了公子爷的兴。” “有劳风四哥了。” 顺着风波恶留下的记号,几人缓慢前行。 慕容复心中迫切,却又按捺下来,摘花捻草故作轻松,陪着王语嫣调笑,阿朱阿碧也不时插口,一行人显得兴致颇高。 走了一个时辰,风波恶突然回转,来到了慕容复面前。 “公子爷,不负所托,我找到了一条隐秘山峡,很像是那摊主所说的地方。” 慕容复一听,难掩喜色,“那我们就赶紧去看看吧。” 说罢缓过神来,心中咯噔一下,这一下惹这几人怀疑就不妙了。 眼角余光将众人表情收到眼中,发现都是同样惊喜,自己不显突兀,略微放下了心,赶快弥补道:“等下还要烦劳风四哥带路,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们就去涨涨见识。” “公子爷,不必了。山路难行,还是早去早回的好。再说,我等也想早点去看看其中究竟。” 众人纷纷表示支持,都说想早点过去。 慕容复自然顺势答应下来,“也好,就请风四哥头前带路。” 第五章 琅嬛福地 来到山壁前,出现在慕容复眼前的并不是普通山洞,倒更像是一线天的山峡,只是其中卡着许多树根巨石,峡底反而形成了一个山洞。 偶有光线透过缝隙反射下来,影影绰绰,成一奇景。 偏偏洞口树高草长,如同一体,若非走到近前,根本无法发现,真亏了风波恶能找得到。 已经到了地方,安排王成杨海两个护卫在洞口警戒,几人走了进去。 想不到这山洞颇为深远,一走就将近二里路程。 在众人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如镜般的湖面展现眼前,湖水清澈见底,一眼就能看见湖底。 众人所处之处是一个近乎四方的山谷,湖水与崖壁之间只有一些乱石形成的落脚之处,抬头看去,四方山壁峭立,偶有几颗老松从山崖缝隙中斜长而出,当真是一奇景。 慕容复暗叹,山洞隐秘不易寻找,在山顶看下来却又有峭壁老松遮挡,只当全是湖水,想要由山上下到谷底非人力可为,怪不得无量剑多年来根本查探,未曾发现湖底另有乾坤。 扫视周围,明明是在深谷却光明大亮,倒有些奇怪。 仔细看了半天,透过树枝缝隙,隐隐能见山顶有一巨石,其面光滑倾斜向下,有摇摇欲坠之感,又看向崖壁,有两个相对方向上下相错的位置光滑如镜,不似天然形成。 旋即恍然,想来山顶巨石定是所谓的无量玉璧了,那石头应该也同样光滑如镜,并且略有弧度,被阳光照射,将光线反射两次照在湖中,这才使得谷中光明大放,如同仙境。 那无量剑只怕打死也想不到,他们珍视无比的无量玉璧,只是谷中人取光照明所用之物吧。 众人都被此绝景震撼,久久无言。 “得见此景,便已不虚此行了。” 听到慕容复的声音,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却是被震撼到忘记呼吸了。 “表哥,”王语嫣挽住慕容复的手臂,轻靠在肩膀上,“这里果然是鬼斧神工,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必定是神仙了。” “那我陪你好好看看,拜访一下仙人。” 两人浓情蜜意,挽着手踩在乱石上,绕湖而行。 包风二人与两个丫头见此,没跟上前打扰,就在洞口附近找了几块大石坐下等待。 慕容复注意到他们的行动,乐得如此。 慕容复一路暗中用力推动每一个山壁旁的巨石,直到带着王语嫣转到对岸,其中一个巨石有所松动,巨石下似乎有什么机关,不用多大力气便可推动。 山洞随着慕容复推开的巨石显现在二人眼前,洞口旁山壁凹陷,山洞又是朝向侧面而开,怪不得难以发现。 显露而出的山洞顶部刻着四个大字,琅嬛福地。 “表哥!”王语嫣显得不敢置信,“这山壁形貌和我家的琅嬛玉洞好像,而且还叫做琅嬛福地,这里……这里……” “这里可能与你家有些渊源?”慕容复顺着话反问了一句,便又柔声安慰着,“表妹莫急,你先在此等候,我进去查看一番就知道了。” “我们一起进去!”王语嫣语气急切。 “这山谷杂草丛生,也没有烟火气息,想来多年不见人影了,有什么好紧张的。”慕容复一笑,“这谷底没什么遮挡,洞口却颇有些隐秘,包三哥他们在对岸突然看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那表哥等我一下,我过去告诉他们一声。”说罢也不等回应,提着裙摆快步向对岸跑去。 慕容复见此,没有阻拦。虽与预想不同,但也是一个机会。 稍做等待,见王语嫣跑了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便当机立断,取出怀中的火折子,钻进山洞之中。 一走就是近百级的台阶,忽上忽下,拐了好几个弯。 慕容复心知时间不多,对台阶两侧偶有的溶洞奇景也无暇细看,经过三道铜门,一路到达洞底,终于在眼前看到了此行目标。 一座玉像矗立洞中,持剑而立,仿若真人用剑指着自己。 慕容复知道是假,低头查看蒲团所在。 多年不见人,蒲团布料已经脆弱不堪,还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取出秘籍画卷容易,却难掩痕迹。 想了想,执意隐瞒其实落了下乘,只需短时间瞒过几人就好,于是看好了距离迈出三步,第四步“恰好”落在蒲团一侧,踩碎了侧面一大块布料,其中的草絮也散落出一些。 慕容复伸手一摸,一个密封的兽皮包裹被抽了出来,当下也不犹豫用力撕开,抽出里面的东西,正是两卷画轴。 分别展开些许,看到凌波微步以及北冥神功几个字,才真正放下心来。 只是如今不是细看的时候。 将画卷插回兽皮袋,收到怀中,这才算是落袋为安了。 目标达成不再紧迫,慕容复环视洞中查看着布置。 头顶是一整块近乎透明的石壁,透过湖水照下的光芒使洞中也不显得太过昏暗。 “到底是多年无人照料了,要是将湖底落下的枝条杂石清理一番,这洞府中定然也亮如白昼。” 慕容复看着地上积灰,突然感慨了一句,便又举着火折子继续查看。 洞中只剩下一些石桌石凳,还有两个小洞,一个摆满了书架,另一个则是石床和琴棋之物,摆放整齐有序,被灰尘覆盖,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慕容复看了一圈,回到摆着玉像的石洞中,耳边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还有王语嫣的轻声呼唤,“表哥,你在里面吗?表哥!表哥,你……呃……” 王语嫣的声音随着进到石府之中戛然而止。 玉像的面容五官极其精致,几乎与王语嫣一般无二,这时突然瞧见,王语嫣惊得无法思考,整个人愣在原地。 阿朱阿碧,风波恶,包不同也先后来到石府之中。虽也同样震撼,却不像王语嫣那般呆愣原地,举着手中的火把走近慕容复,“公子爷。” 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自己走到王语嫣身边,将这个已经彻底呆住的女孩儿搂入怀中。 这番举动倒也惊醒了王语嫣,“表哥,这……” 慕容复轻拍怀中玉人安抚着,“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想来此地必定与你家有莫大关联,舅母说不定会知晓此地来历。我们先四处看看,等返回姑苏之后,询问一下舅母就是了。” “嗯。” “公子爷,表小姐,你们快来看!”阿朱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抬头一看,阿朱身旁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迹。 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无崖子为御风妹书。 慕容复惊诧莫名。 御风妹……齐御风…… 怎么会…… 急忙去看玉像脚部,空无一物,在玉像底座上反倒看到了两行刻字:磕首千遍供我驱策,遵行我命百死无悔。 和慕容复想的并不一样。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慕容复感觉怪异,这齐御风是黄帅哥版天龙中杜撰的人物,别的版本根本没有。 对比包不同风波恶身上的特点,有六七成相似,王语嫣的身形样貌,与剧中也有八九分相像。 偏偏许多细节就有些对不上,比如这玉像并无绣鞋,没有绣字,反倒是底座刻字,又比如邓百川和公冶乾…… 第六章 练功 回到客栈,慕容复没想到此行这般顺利,想办的事情都完美达成了。 更没想到的是,在琅嬛福地中的发现让自己对这方世界的疑虑爆发出来。 是真,是幻? 濒死体验,或是缸中之脑? 这些无法解释的问题缭绕在心中,若非回来的路上满眼苍翠的景色和微风让心情放松了一些,慕容复此时只怕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心神大乱了。 逐渐平复下来,倒是有些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论那几个问题答案是什么,都是到了一切终结才能有结果的。 现在的自己会饿,会痛,会开心,会难过,即便是虚幻,如此真实的虚幻中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岂不比前世那些游戏更加畅快。 念头通达,开始做接下来的事。 当前最重要的,自然是修习北冥神功。 吩咐阿朱将包风两位家臣叫到面前,“包三哥,风四哥,今日这份际遇使我有所悟。如今已过月余,身体也已无大碍,正该趁此机会重修内力恢复武功。你们安排护卫在门外轮流为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阿朱,你去语嫣那边照顾,其余的事等我出关再说。” 众人闻言齐声答道:“是,公子爷。”旋即离开了房间。 慕容复掏出兽皮袋,看到上面的小字:既已叩首千遍,自当供我驱策,百死无悔。 没在意这些小字,抽出其中画卷,先展开了北冥神功。 第一句就是先废去体内自身武功,去功之法,甚为凶险。 慕容复看着去功之法的内容,与普通散功之法不同,并非粗暴的废去经脉,而是逆运内力,冲击气海,消耗掉体内功力,到后继无力之时,再以掌力击碎体内最后一点内力种子,藉由鲜血喷出,自然不会再在经脉和气海中留存,如此自然是散功了。 只是这个方法需要逆运内力,不可避免会伤及经脉气海,稍有不慎,就不只是走火入魔,怕是会经脉尽断,死的很不安详。 不过与之前预估的一样,慕容复如今内力尽数归于丹田,丹田之力人生来就有,无法废,也不用废。全身经脉与气海之中反而空空如也,已是达成了修习条件。 确认没有问题,便看向正式修炼北冥神功的功法内容。 手太阴肺经。 这是段誉那小子学过的部分。 看完这一篇,慕容复忽然觉得天龙中北冥神功明珠暗投。这一脉的修炼,不仅是可以吸人内力,还有分离杂质的作用,武林中上乘内功之所以强大,便是因为内力精纯。 而分离出的杂质,还可反向打入敌人经脉,使其经脉淤塞,内力运转不畅。 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吸字诀,而应当是虚字诀才对。 以虚怀若谷之势尽收天下,吞吐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弥补自身不足。 将整个北冥神功通篇看过,慕容复心中已经有了概念,功法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前九篇乃是全身经脉修习之法,吸收,炼化,储存,运转,练得真气充满全身,又能运转如意。 第二部分六篇,用以练神,以真气运转使五感更加敏锐,头脑更加清晰,而反过来增强控制力,使得体内真气更加如臂指使。 最后一部分三篇,则是练身,以气炼血,而纯净自身,提高资质,达到道家后天返先天的境界。 三部分十八篇相互之间又相辅相成,互为助力。 仔细琢磨了一番,每篇功法都能分别修炼,都可有所得。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便是先熟练掌握运转之法,而后以相辅相成的顺序先后运转修炼,形成循环,共同提升。 前者先易后难,后者先难后易。 皆因北冥神功各篇,修炼出的内力性质不同,涵盖阴阳五行。 一篇先成,第二篇的修炼难度就增加一倍,练成越多,后面的内力性质就越难平衡,越难控制。 悟性稍差,此生也无法修成完整的北冥神功。 后面的方法却也不容易,十八篇同修,内力不足,性质平衡控制稍易。 但也有难处,各种属性的内力先后在体内运转,达成平衡,形成循环,对经脉承受能力和控制能力都是极大考验,稍有不慎就只有暴毙而亡一个结果。 思虑一番,慕容复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法,虽然只修几篇便能如段誉虚竹一般横行天龙,但有更强大的道路,又怎么愿意退求其次呢。 更何况慕容复自小修炼,体质极好,经脉中原本有过二十几年内力,承受力已是锻炼的极强。 当下不再犹豫,将画卷收入怀中,自第一篇手太阴肺经起,静心开始修炼。 慕容复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周身真气也是忽冷忽热。 不知不觉,已是两日。 慕容复终于先后将十八篇功法磕磕绊绊运转了一个循环。 此刻正是关键时候,真气达成平衡,开始自行沿着大周天循环,每过一条经脉,便自行变化属性。 真气周天运转比一点点探索修炼快了数倍,冷热交替也更加频繁,整个人都陷在煎熬之中。 但却无法引导真气运转速度,即是不能,也是不敢。 这时的慕容复全身心都扑在维持这一小股真气的属性平衡,难以分神。就算可以,慕容复也不敢轻易控制。 初学此功,北冥真气与普通内功不同,性质繁杂,慕容复还不能将其中变化尽数了然于心,若胡乱控制功力,万一引发处理不了的变化,届时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要自行运转一个大周天,真气与身体协调适应,就无需自己维持平衡,也不会再有冷热外显的异像。 想到这点,慕容复集中心神控制着真气性质平衡,护着经脉,极力让自已忽略身体的煎熬。 又是半个时辰,一个大周天运转完毕,正要顺势收功的慕容复骇然发现,自己稍有放松,真气就变得有些狂躁,仍旧以练功时的奔流之势运转。 怎么会这样! 慕容复惊骇莫名,赶忙凝神压制真气躁动。 同时也思索着现在的情况。 虽说两个灵魂合一,但原本的慕容复二十多年的修炼记忆也没有丢失,经验还在。 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正常,无法收功的话,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就算有真气维持,也无非多坚持一段时日罢了。 心中虽慌,但也知慌乱无用,一边控制着,一边查看体内状况,思索功法,寻求自救。 又是一个周天,慕容复终于发现了因由。 其实还是自己的问题,原本二十多年的内力尽归丹田,却没有消失,功法中虚字诀和炼字诀的全身运转,被带了出来炼化成了北冥真气。 随着功力暴涨,又需要化字诀将其相融,融合后的内力属性不平衡也是由于炼字诀初成,未能炼化纯净,转化成的北冥真气偏向原本内力所属的阳性,自然会引起内力失衡。 找到了问题所在,解决方法便顺理成章。 慕容复调整好真气平衡,开始主动分神炼化原本内力,炼化完成,自然而然就融汇到自行运转的北冥真气当中。 不知不觉,真气运转了九个周天,二十多年内力尽数炼化,北冥神功也达到了近十年的修为。 这还是因为原本慕容复修习的功法虽只是一流末位,但也属上乘,功力精纯,若是普通三流功法,炼化了杂质,恐怕能剩下一成就算不错了。 第七章 消息 收功起身,慕容复心中激动不已。 穿越一月有余,终于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恢复了江湖高手的底气。 感受着体内真气运转,恨不得立刻飞檐走壁,施展一番。 功力恢复带来的敏锐五感并非摆设,慕容复心情稍有平复,就注意到房门外聚集的一众家臣婢子。 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公子爷!” 众人看到慕容复,脸上尽是喜色。 点点头算是招呼,“我修炼多久了?” “公子爷,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包不同回着话,“不知公子爷可有所恢复?” 慕容复哈哈一笑,“包三哥不必心忧,我这次冲破关卡,功力尽复,调养几日说不定还可再进一步。” 众人都是喜悦,一同施礼,“恭喜公子爷,贺喜公子爷!” 扫视一番,没看见王语嫣和阿碧那个小丫头,问向阿朱,“表妹呢?” “表小姐从第二天就一直在门外忧心公子爷,接连三天一直不肯休息,今日晌午,包三哥不忍见表小姐憔悴,点了表小姐的昏睡穴,送去房中休息了。是否让我去请表小姐过来?” 慕容复抬头一看,此时已经是日薄西山,本想说不用去打扰,开口时还是话风一转,“不必了,我去看看她吧。” 去女子闺房于礼不合,但这么长时间,手下这些人看着二人逐渐亲密,都已经拿王语嫣当做自家主母了,都乐见其成。 来到王语嫣房间,看着她娇憨睡颜,慕容复心中涌起柔情。 这个女孩儿,天真单纯,不通世故,很多人评价原著中的她太过凉薄,极其自我,性格多变。 可是不提记忆中的印象,单说这一个月的相处,慕容复便已知晓,这个女孩儿其实心中自有善恶分辨。 只是从小到大本就是大户千金,未见过外人,被宠的有些小姐脾气也是理所当然,她却反而很能为他人着想,对人也有同理心。 可是处在十六七岁这个年纪,她心中追求的只有一个,就是和慕容复的感情,而且是那种纯粹的,不含丝毫杂质的感情。 偏偏爱而不得,使她越发害怕有东西影响这份感情,凡事都要为不影响表哥对自己的感情为优先考虑。 就连人命,也因为王夫人在曼陀山庄拿人做花肥的强势,变得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自然更不会当回事。 若只是如此,待得过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出嫁从夫,自然会逐渐接触到世间冷暖,明白人情世故。 却又是在这样的时候,被那个读书读傻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段誉一下骗出了保护自己的城堡。 突然间面对复杂的江湖,动辄杀人放火的黑暗,无人可依的压力,她的惶恐,她的不安,都无处安放。 找到表哥。 这四个字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坚持,她的救命稻草,支撑着她在江湖中随波逐流。 这时的她,只要牵扯到慕容复的事,什么善恶黑白,人情世故,江湖道义,就全盘顾不得了。 落在外人眼中,就成了凉薄无情,性情多变,做事颠三倒四。 只是一个美丽的痴情女子而已,可惜却遇上了原著中深在漩涡中心,见识不足却心比天高的慕容复,悲剧的结果从一开始就种下了种子。 慕容复轻抚着王语嫣的头发,眼中满是怜惜。 “在这世上走一遭,我必使两家抽身泥潭,护你一世安然。” 完成了短时间目标的慕容复,心情放松,却是突然发现,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眼前女孩儿的影子。 “……表哥?你出关了?” 王语嫣被慕容复的动作唤醒,睁开了双眼,问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表哥,你怎么能就这样进来呢……我,我……” 慕容复一笑,“我就是喜欢看你睡醒时的娇憨模样。” 说着,低头在王语嫣额头上留下一吻。“既然醒了,就出来吃点东西再睡,别饿坏自己。” 留下瞪大双眼,愣愣躺在床上的王语嫣,转身走出房门,“阿碧,进去陪着表小姐。” “是,公子爷。” 径自来到客栈大堂,果然,以阿朱的机灵周到,早就准备好了一桌酒菜。 慕容复一笑,“包三哥,风四哥,你们也没用晚饭吧,我们一起喝一杯。” 见慕容复兴致高昂,应声而坐,“多谢公子爷,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喝了一会儿,王语嫣也被阿碧服侍着,来到大堂,脸上还带着欢喜和一丝娇羞。 包不同见状起身,“表小姐到了,我等就先退下,再让客栈准备一桌新菜。” 慕容复放下酒杯,“包三哥,身在江湖,哪有那么多介怀之事。” “我爹仙逝二十多年,慕容氏如今只剩我一人,”慕容复看着包风二人脸上没有异样,继续道:“而你和风四哥,还有阿朱阿碧,你们一直陪伴,其实在我心里,长久以来都视你们为兄长小妹,若不是怕你和风四哥嫌我坏规矩,刚刚我就叫她们一起坐下来了。” “而语嫣,我已决意娶她为妻,这次回去,就会向舅母禀明。语嫣温柔体贴,想来也不会介意我这点小小的任性。” 包不同这时稍有触动,但还是先将王语嫣让到座上,才返回坐下,“多谢公子爷信重。阿朱阿碧你们两个小丫头,听到公子爷的话,还不赶快坐下。” 也许是自己也有女儿的缘故,其实包不同对这两个丫头的宠爱比慕容复还多,又哪会介意。 至于风波恶,这时还兀自在为慕容复突如其来的言语感动呢。 “是啊,”王语嫣心中欢喜,也不再害羞,“这一路多亏两位姐姐照顾,你们也快坐下来吧。” “对对,快坐。”风波恶也回过神来,还伸手拍了拍空着的凳子。 慕容复见满满一桌人热闹的样子,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多年来,我第一次如此畅快。” 端起酒杯,“今日我有三大快事,一是武功尽复,二是和语嫣情意相通。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与几位兄长小妹同坐。请!” “敬公子爷!”当下举杯畅饮。 慕容复来了兴致,高声招呼掌柜,再加几个小菜。 酒过三巡,慕容复想起一件事,“对了,包三哥,这几日还有其他事发生么?” “不瞒公子爷,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件小事让我有些在意。” “哦?说来听听。” “前不久铁掌帮帮主死于铁掌之下,乃是其成名绝技,因此有人怀疑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法。” 慕容复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慕容博要开始坑自己了。 铁掌帮地处荆襄,水路要冲之地,为何先杀此人? 此时想不明白,但有一点非常确定,自己的计划要更快推进才行。 “嗯,我知道了。这消息是谁传过来的?” 风波恶插言回道:“是公冶二哥通过咱们自己的渠道传过来的,江湖中人听闻风声,应该还要一段时日。” 风波恶显然对公冶乾极有信心。 可是慕容复想问的不是此事,却也没再问。“辛苦风四哥了。今夜让众位兄弟好生休息,明日启程返回姑苏。” “是,公子爷。” 第八章 夜访擂鼓山 回到房中,慕容复有些发愁。 慕容博坑儿子的举动来的太快,以眼下自身这十年北冥功力恐怕不足以应对。 看来要走一招险棋了。 不过事还要一件一件做,慕容复从怀中摸出画轴,就在房中走起了凌波微步。 两幅画轴慕容复不敢稍离于身。 三大功法窃贼都和自己有些关系,一个便宜爹,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还有一个被迫成为仇家的傻子老头。 若让这三人任何一个看了去,都是巨大的麻烦。 慕容复练习凌波微步不敢走快,画上只写着需要以北冥神功取人内力,内功颇为深厚再练。 只是如何才算“颇为深厚”慕容复也拿不准。 易经方位慕容复早已熟记,对照画轴练习不怕出错,怕的是万一像段誉一样弄到无法行动的地步。 届时暴露画轴,才是麻烦。 画轴所绘步法一千七百余步,慕容复却接连走了一个时辰。 到得此时,才发觉功力又有精进,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功力足以支撑凌波微步的练习了。 将画轴收入怀中,慕容复放开速度又走了几圈,这时不再小心翼翼,只需几分钟就走完全程。 功力也随之明显增长。 次日天明,一行众人启程回姑苏,不像来时那样游玩,速度快了许多。 但是快也有快的坏处,道路颇有些颠簸,王语嫣此时就蔫蔫的,不似来时的活泼。 幸好陆路并不算长,待到下午,车马就换成了楼船,顺江而下。 一连三日,慕容复就在船舱中练习凌波微步,功力也日渐增长。 这日到了扬州附近停船补给,雷打不动当宅男慕容复突兀的下了船。 “包三哥,风四哥,你们护卫语嫣返回姑苏,我有要事需要北上。” “这……公子爷,已经快到太湖了,何以过门而不入呢?” “快则几日,慢则一月,我必回来。” 没有回答包不同所问,转回船舱和王语嫣几女告别。 …… 擂鼓山,天聋地哑谷。 没有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只有一间清雅小院座落在山壁前。 “姑苏慕容复求见聪辩先生。” 没有应答理所当然,老头如今还在装聋作哑。 慕容复也不着急,自顾自走进院中,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眼前青石桌上纵横交错,刻着一副棋盘,摆在桌上的棋子黑白分明,就是那珍珑棋局了。 虽然无人招呼自己,但慕容复能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里面想必大多是丁春秋安排的监视之人。 丁老怪做为一个有梦想有追求的大反派,最想要的就是逍遥派的神功典籍。 苏星河以死威胁,装聋作哑逃过一劫,但也不可能就此被轻易放过,只能活在监视之下才是正常的。 打量着眼前的棋局,慕容复在心中演算,自毁大龙,二十一手棋后,可胜半子。 慕容复在精英教育之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两世记忆合一,思维开阔,棋艺有增无减。 知晓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解法,自然可轻松破局。 可是慕容复却没有落子破解,反而稍坐了几分钟,打量着院中布置,坐在这石凳上,远景近物,都有讲究,与后世心里学的东西颇有相似之处,看来也是珍珑棋局的一部分考验。 略做思虑,突然运功在手,一掌劈碎了青石。 而后面色如狂,拳掌相替,掌力隔空四射,只打的院中乱石散落,尘土飞扬。 恰在此时,一聋哑老仆提着水桶走进院中,看到此景吓了一跳,瘫坐在地。 慕容复也顺势假意昏迷,倒在院中。 老仆并无武艺在身,缓过神也不敢近前,哆哆嗦嗦的绕过慕容复,跑进屋中将聪辩先生苏星河拉了出来。 其实此时,若真是聋哑之人,早就跑出来了,毕竟乱石坠地的震动就是普通人也感受的到。 正因谷中之人各怀心思,反倒没有怀疑。 苏星河皱眉看着院中景象,心中惊疑不定,慕容复之前的行动他心中一清二楚,但正因如此,他也知晓慕容复表现与以往挑战珍珑棋局之人的不同。 但也只能故作不知,慢慢靠近慕容复,伸手向慕容复摸脉查看。 刚刚搭上慕容复手腕,手中却多了一个纸团,苏星河面色微变,又掩饰下去。 借着满院飞扬的尘土遮掩,两人这番小动作无人察觉。 两人演技都不差,一个假装疏导,一个顺势醒来。 慕容复拱手道:“多谢聪辩先生妙手救治。慕容复才疏学浅,被棋局惑了心神。多有得罪。” 苏星河双手收在袖中,不理不睬。旁边老仆上前比划着,示意自己和苏星河两人都听不到说不出。 “不要紧,是我唐突了。”慕容复一笑,心知这老仆是真哑,但有类似读唇的能力。“如此我不便久留,还望老丈替我转达歉意。” 言罢,拱手离去。 苏星河转回屋中,悄悄打开手中纸团,眼中惊骇莫名。 出了擂鼓山地界,被人盯着的感觉才逐渐消失。 慕容复暗自冷笑,只要丁春秋不出现,此时的擂鼓山中,没几个人对自己有威胁。 回到落脚之处,将马栓好,吃饱喝足,便躺下休息了。 …… 慕容复睡至夜深人静,小镇中打更之声传来,已是人定之时。 凝神探查,确认没有人暗中窥视,便起身而出,施展凌波微步,奔向擂鼓山天聋地哑谷。 奔行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地头,避过旁人耳目,趁着月亮前一片云影划过,飞身闪进苏星河的木屋。 “后学末进,见过苏前辈。” 苏星河白日里收到慕容复的纸团,其上有八个字:丑时求见未哑先生。 此时早已坐在床沿等待多时,看着慕容复,即未驱赶,也没理会。 慕容复心知,只凭知其未哑的秘密,想博取一个隐忍三十年闭口不言老人的信任,是万万不够的。 “苏前辈,不必如此防备,在下没有恶意,深夜约见,也不过为避开旁人耳目罢了。在下阴差阳错和逍遥一派有了些渊源,知聪辩先生是逍遥派大弟子,是以前来拜会。” 苏星河闻言大惊,顾不得装聋作哑,压低的声音中满是震惊:“你从何得知?” “前辈勿惊,在下说过了,无非是因缘际会,有了一些渊源罢了。” 慕容复一边与苏星河搭话,一边凝神感知无崖子的位置。 “慕容公子,我已三十余载未曾开口,今日破誓开口,敢问公子所图为何?”说话间已是暗暗运功戒备。 慕容复北冥神功傍身,五感敏锐,立刻就感受到变化,退后半步,笑道:“前辈,论武功在下远远不及,更何况避人耳目来此,也不愿暴露,还是不要动武为好。” 苏星河同样有所顾忌,但心中怒意已生,沉声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究竟所为何来?” 慕容复知不能再打哑谜,衡量一番,心觉不如直言。于是道:“不敢欺瞒前辈,我如何得知逍遥派的事,确实不便相告。而此番前来求见前辈,乃是为了一见前辈尊师,还请前辈引见。” 苏星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几乎无法压制出手的念头。 顿了顿还是说道:“慕容公子,我师尊早已仙逝,公子这番却是白走一趟了。” 第九章 过往 苏星河否认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守了三十几年的秘密,哪怕明知慕容复已有所知,也是不肯就此承认的。 “不瞒聪辩先生,在下要见无崖子前辈,乃是有要事相商。此事至关重要,非要面见前辈不可。请先生引见。” 苏星河心中犹疑,继续拒绝或是动武赶人,无法决断。 他本就不是什么刚猛果决之人,平时还好,八面玲珑办事周到,但到了关键时候反而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慕容复也不敢催促,以免弄巧成拙。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对峙无言。 就在这时,两人都听到耳边传音,“慕容公子诚心求见,星河,就请他进来吧。” 苏星河闻言浑身一颤,看了一眼慕容复,转身掀开床角下的一块四方青砖,“慕容公子,请。” 慕容复拱手答应,心中还在震撼,无崖子功力果然深不可测,自己感知半天一无所获,无崖子却不单将二人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还能隔墙以内力传音。 慕容复心知肚明,刚刚的传音只在两人之间响起,便是多退一步,也听不到丝毫动静,几如神仙手段。 钻过地道,来到一间石屋之内。 按方向距离判断,应是苏星河木屋后的山腹之中了。 屋中点了一盏油灯,虽仍显昏暗,但三人都是功力精深之人,眼前所见纤毫毕现,丝毫不受影响。 “拜见无崖子前辈。” 慕容复看着眼前之人,果如书中所言,无崖子身挂长绳凌空而坐,长须三尺,面如冠玉,容貌俊美,不显一丝老态,就连头发都没有一丝斑白。 “不必多礼,慕容公子深夜拜访,又执意要见我,所为何事?” 慕容复对面见无崖子的事早就想好了诸多说辞,此时忽然觉得无法开口。 两世为人,慕容复无法忍受欺骗背叛,无论是什么善意的谎言之类,骗就是骗。自然也不愿骗人,穿越至今,所做之事也顶多只是隐瞒误导,不会故意说谎坑人。 而且误导的几件事,也只是要隐藏自身与往日的不同,对任何人不说有益,却都是无害的。 现在见到这两个因小人背叛,而受尽苦楚的老人,心中纠结,无法开口说谎,所以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咽了回去。 “前辈恕罪,在下来此,所图是两件事,一是逍遥派武学典籍,二是逍遥派门下弟子。” 如此直言不讳,自然引来苏星河怒目而视,正要开口叱骂,却听慕容复话风一转,“不过得见前辈真颜,那两件事都是旁枝末节,现下最想办的就只有第三件事,问前辈几个问题,不知可否如实相告。” 无崖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慕容复,“你开口两件事,一图谋我派立足之本,二图谋我门派传承根基,无论哪一个都是生死大仇。你就这样直说,倒是少见。听你的言外之意,这两件图谋竟然还没有几个问题重要。这倒奇了,你便说说看吧。” 苏星河听师父这样说也有些嘀咕,本门武功精妙,惹人觊觎是寻常事,弟子门人大都有一番成就,遭人惦记也是理所应当。但几个问题又算什么,莫非本门还隐藏着什么大秘密不成? 二人未动真火,慕容复心知是因为自己在人家地盘上,两人自问控制的了局面,不过对慕容复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在下想问的也很简单,请前辈告知您这一身伤患的前因后果。” “既然你能想到我还活着,想必也有所猜测,却为何要问?” “是为印证所想,如此我才能决定,该如何做才能不违本心。不情之请,请前辈赐教。” 一番对答,慕容复施礼拜下。 无崖子一叹,“也罢,多年不曾与外人说话,讲讲无妨。我也想知道,你能有什么所得。坐下说吧。” 慕容复也不言语,当下席地而坐。 无崖子其实也有些为难,门下出了逆徒,又哪是什么光彩的事了。 此时愿说,并不是被慕容复几句场面话打动,而是因慕容复在武林正道之中南慕容的名号,而且似乎对逍遥派门下颇为了解,更何况相貌俊美,资质极佳,生出了一丝收徒传功之念,便觉得说说也没什么。 于是,简述了当年旧事。 二徒弟丁春秋内功不足,却私下修炼被禁的化功大法,从而走火入魔,发下毒誓弃之不学换取无崖子救治。 无崖子隐居十年,偶然得到消息,丁春秋背弃誓言修炼化功大法,为祸武林。 怒而出山,欲清理门户,却没想到因一时手软,反被丁春秋打下山崖,筋骨尽断。 幸被大徒弟苏星河找到,照顾至今。 “多谢前辈明言解惑,”听无崖子所说,与自己所知并无什么不同,慕容复略作沉吟之状,“敢问前辈十年隐居之所,是否无量山中?” “正是无量山,你……” “我来见前辈,便是为了无量山中所得此物。”说罢将怀中装着两幅画卷的兽皮袋掏了出来,捧在手中。 苏星河代替师父将兽皮袋接了过去,打开其中画卷展放在无崖子身前。 无崖子本不是很在意,但见到兽皮袋上的字迹后,却是一惊。 慕容复见此,心知无崖子必有所问,未等无崖子开口便坦言道:“月前在下携家人去往大理游山玩水,意外闯入无量山剑湖底,在名为琅嬛福地的洞府之中,看到石壁上刻有前辈名讳,还得了这两幅画卷。” 说着站起身来,“而最让我在意的,是洞中玉像。敢问前辈,玉像何人?” “为何在意?”无崖子心中有所感,却又无法确定,话声微颤反问着。 将话引导至此,慕容复其实已经达成目的了,便是为日后自己的行动因由找一个出处。 若是普通人先知先觉,不会有什么问题,旁人无法查探来由,就会脑补出一些背后势力,天人感应,或者其他高深神秘的东西出来。 慕容复反而不行。 前朝余孽,失国百余年,后人仍一心复国,又岂会与普通人一般传承。慕容复自小到大的性情好恶,一言一行,乃至吃饭喝水,都是如一国太子一样,全都事无巨细记载成册,有据可查。 除非把身边四大家臣和奴仆侍婢等,随慕容复长大的人一口气全都干掉,不然什么借尸还魂之类的名头立刻就会被安在自己头上,说不定还搞出很多其他事情出来。 过去的帝王将相,就算有什么非人异象,也都是家臣家将配合着搞出来唬人的,若是真碰到无法解释的东西,找人避邪祛祟才是他们第一时间会做的事。 “不瞒前辈,在下的表妹与我情投意合,正要禀明长辈定下婚约,然而这次无量山一行,看见洞中玉像,竟与我表妹一模一样,而表妹家中藏书所在名为琅嬛玉洞,在下猜测两者必有渊源,是以才有此行夜访之举,请前辈见谅。” 无崖子听到这话,又问道:“你在无量山琅嬛福地,可还见到其他人?” 慕容复心知无崖子问的是谁,却不能直说,于是道:“在下并未见到任何人,而且看洞中情形,只怕少说有十数年不曾有人去过了。” 无崖子面露颓然之色,几十年来,除了报仇清理门户,支撑他至今的就只有那个等待他的心爱之人。如今却得知早已人去楼空,心中的情绪却是言语难以形容了。 见无崖子沉默不语,慕容复又道:“前辈,画卷上的字迹你也看到了,留言传承功法,并让杀尽逍遥派弟子。在下得功法之助,免了功力尽失的劫难,承了一份情,但却并非嗜杀之人。在下想要查明此间因由,还请前辈细说往事。” 无崖子喟然长叹,稍作犹豫,还是将自己与三个师姐妹之间的情感往事告诉了慕容复,大师姐巫行云,三师妹李秋水,小师妹齐御风,三人与无崖子之间的情感纠葛稍显复杂。 与慕容复前世所知稍有不同,大师姐巫行云是无崖子师父逍遥子的女儿,无崖子则是被逍遥子收养的孤儿,三师妹李秋水本是商贾之女,十岁时拜师逍遥子。 初识之时三人相处融洽,探讨武学相互照顾,自然感情极好,待到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李秋水便开始与年近双十的巫行云争风吃醋,但也只是使使小性子罢了,有无崖子从中调和,三个弟子间倒也未伤感情。 然而就在这个阶段,逍遥子又带回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孩,成了几人的小师妹。 不想还不到一年,逍遥子突然消失无踪。 无崖子自觉身为男子,理应承担门派传承的大任,从此忙于门派事务,对几个师姐妹的关心减少。 大师姐巫行云陡然没了父亲关照,无崖子又忙于事务不得回应,心情燥郁,做事越发任性,强硬独断。 几年过去,待到巫行云二十六岁,神功将成之时,被工于心计的李秋水忌惮,趁其行功之时设计惊吓,导致走火入魔,无法发身长大,只能重修三十年,等再至关口,方可突破。自此两人间的争锋由暗转明,整日鸡飞狗跳,斗的不亦乐乎。 无崖子也被二人弄得心神不宁,愈加烦闷,只有在代师教导小师妹时方能获得一丝安宁,如此二十年过去,逍遥派第二三代弟子也逐渐成长到独当一面,便携手小师妹行走江湖,二人之间也情愫暗生。 几年后返回门派,却发现巫行云与李秋水争来斗去反而更胜往昔,还因此动武伤了小师妹齐御风,心灰意懒,干脆带着小师妹隐居深山,成了一对神仙眷侣。这才有了十载隐居的事情。 无崖子本不愿细说,奈何架不住慕容复一句句追问,与自己有关的理由站得住脚,让慕容复将几十年前的事情尽数问了出来。 “如此说来,前辈与尊夫人还有一个女儿,不知大名为何?” “阿萝大名李青萝。逍遥派地处西夏,与中原不同,没有户籍一说。我又本是孤儿,无名无姓没有所谓。然而,阿萝生在大理,行走管制颇严,长大出门行走没有户籍却是不能,所以当年借三师妹李秋水家人的帮助入了户籍,自然也就随之姓李了。” 慕容复就等听到这个名字了,将脸上一闪而逝,却偏偏让人无法忽略的惊色演绎的炉火纯青,“这……前辈,今日多谢前辈解惑,晚辈这就告辞了。” “且慢!” 慕容复正等着他这句,当下顿住脚步,静待下文。 “慕容公子,你似乎认识我女儿阿萝?” “……晚辈的舅母名讳正是李青萝。”慕容复现出一副犹豫之态,“此事我还要回姑苏请教舅母,此时却无法判断,若舅母真是前辈的女儿,在下必会同舅母一道前来拜见。” 无崖子本想挽留,一聊收徒传功之事,却发现女儿的消息让他心烦意乱,已无话可说,无题可问,满腹的纷乱复杂。 爬出地道返回木屋,直到苏星河才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自己师父师娘与师叔伯的旧事竟然有这许多曲折。而眼前之人不论机缘或是家人,竟然都能以奇妙的方式牵扯其中,看向慕容复的眼神愈发诡异难明。 慕容复被他瞧的不自在,拜别一声,悄然闪出门外,下山去了。 第十章 见邓百川 回到住处,已近卯时,慕容复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 原本只想与聪辩先生见一面,等回到姑苏,可将自己知道的逍遥派相关之事都推在无崖子头上,反正过一两年他就要死了,也没法反驳,再找机会和段誉打一番交道,就可彻底解决王夫人的心结。 到时两家同心同德,只要再想办法让慕容博无法搞事,慕容氏的麻烦就少了一大半了。 没想到此行竟真逼出无崖子与自己见面,无需为编谎之事心烦,目标超额完成。 慕容复躺了半天,还是毫无睡意。 现在才知道那些穿越者前辈,为什么一个个又是努力又够拼,都是憋的,无手机无电脑,也只有找些事来打发时间了。 当下也不再睡,干脆起身练功。 …… 慕容复所处之地已是山东境内,待到早上,自觉无要紧之事,干脆往青云庄一行。 青云庄地处青州,方圆几十里的田地庄户都属旗下。慕容复一路骑马缓行,邓百川早得了消息迎在路上。 “拜见公子爷!青云庄如今还隐在暗处,属下无法率众相迎,请公子爷恕罪。” “邓大哥不要拘礼,我只是路过,临时起意想要和邓大哥喝杯酒罢了。几年未见,邓大哥武功更加深不可测了,可喜可贺!” 两人客套一番,来到青云庄。 推杯换盏间,几年未见的生疏感已经消散。 “邓大哥,少林寺近来可有什么动向?” “并没有什么特别。”邓百川略有沉吟,“公子爷,我知道老主人和公子爷多年来都想要效仿大理段氏,称雄武林,以武立国。但如今形势,即便夺得少林武林泰斗的名头,对复国大业也并无太大帮助,徒然浪费精力而已,望公子爷三思。” 慕容复有些诧异,想不到印象中四位家臣中最为耿直的邓百川有此见识。 其实他说的不错,慕容两父子太把武林当回事儿了。当年慕容博设计少林去雁门关激化两族矛盾失败,就算真成了,也不会引起两国交战。 战争岂是儿戏,区区一个少林寺而已,大宋要真为了一帮子不纳税的秃头起兵才见鬼了。这和大理国情有所不同,大理天龙寺相当于皇家专用养老院,名为出家,实际都是皇亲长辈,重视程度天差地别。 后面杀玄悲也是昏招,大宋体量太大,各方利益博弈严重,死了个秃头而已,要不要做个表面功夫都得考虑一下,出兵?简直是开玩笑。 “邓大哥说的在理,我省得。不过玄字辈高僧的动向还是要多加关注,至于其他人手,邓大哥就将他们调派出来,监控星宿派动向。” “星宿派?公子爷,星宿派近二十年未曾踏入中原武林了,突然要派人探查,不知有何深意?” “朝廷旧法复立这几年,党争愈演愈烈,已经开始寻求外力影响,武林门派逐渐卷入其中,星宿虽是邪派,但几十年前能祸乱武林,可见实力不俗。如今形势变化太快,星宿派的动向不可不察。” “公子爷高瞻远瞩,属下必定安排人手探查清楚。” “邓大哥,掌握动向即可,星宿派善用毒物,莫要急进,在这种地方折损人手得不偿失。” 邓百川当即应下,又喝了几杯酒,问道:“公子爷,月前收到公子爷来信,不明其意,还请公子爷解惑。” “邓大哥所说的是暗中收买医馆一事,还是保密一事?” “公子爷明察,于医馆一事百川倒能想的明白其中好处,但是特意嘱咐对几位义弟隐瞒此事,却不知为何?” “邓大哥,我父亲已故二十余载,”慕容复看着邓百川的眼睛,“你们这些年一直伴我长大,陪我练功。我最信任的就是几位大哥了。只是如今慕容氏已处旋涡之中,必须要小心才行。无论是当面商议,还是传递信件,都可能被人偷听偷看,所以我不但希望你秘密行事,就算是此事办完,也只能等你亲下江南之时,再说与我知。以免泄密。” “我们慕容家如今实力雄厚,粮草充足,公子爷何出此言?” “邓大哥,风雨欲来,你照做便是。” “属下遵命。” 又喝了一阵,嘱咐邓百川千万注意暗中盯着少林寺玄字辈高僧的动向,便骑马离去,未在青云庄留宿。 路上慕容复暗自思量,慕容博假死隐居少林,但原著中曾经提到,杀柯百岁是为钱粮,杀玄悲是为挑拨大理与大宋关系。 能对武林中人的行踪动向如此了解,必然有人替他查探消息。 如今包不同,风波恶,邓百川三人,都稍稍试探过,并无可疑之处。而身在赤霞庄的公冶乾,主管的正是水路消息,而且铁掌帮地处荆襄,正是水路枢纽之地,其帮主又是第一个死在斗转星移之下,恐怕暗中知晓慕容博未死又提供帮助的,八成就是公冶乾了。 这次是不便过去了,下次有机会还是要试探一番。 两天陆路,三天水路,一路风平浪静,别说打家劫舍,就连小偷小摸也未曾遇到。一身武功无处施展,一颗行侠仗义的心无处安放,憋的够呛。 到达太湖已经是太阳西下,阿碧这个小丫头早就在渡口等着了,“公子爷,你回来啦!快上船吧,已经帮您备好了酒菜,为公子爷接风洗尘。” 慕容复见到自家的小丫鬟心情也是极好,哈哈一笑,飞身落在小船上,“既然是你这丫头来接我,那今天公子替你撑船,你好好奏几首曲子给公子听吧。” “公子爷有此雅兴,小女子敢不从命。” 泛舟太湖迎斜阳,笛声为伴。绿萝青衫俏佳人,俏立船头,碧波漾心田。 此情此景,于慕容复来说,心情有些别样的感觉。 两世为人,前世奔波劳累,此世心怀忐忑,从不敢稍作懈怠,就是心中害怕有应付不了的意外。 然而此时,两人,一舟,笛曲波涛,慕容复心中的焦虑担忧全都被驱散,只剩下惬意飘然。 放慢了行船的速度,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悠然。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经过去,阿碧早停了吹奏,坐在船头捧着小脸,盯着慕容复一动不动。 慕容复醒过神来,先注意到的就是这双明亮的眼睛。 “小丫头,盯着你家公子有什么企图?” “公子爷刚才就像仙人下凡一样,俊逸洒脱,飘然出尘,阿碧才忍不住多看了一下,怎么能说有企图呢。” 阿碧一边羞红着脸,一边强行辩解。慕容复有些失笑,不同于阿朱的古灵精怪,以前的阿碧可不会说这样的话,一个月的游玩相处倒是让这个骨子里透着温柔的小丫头稍稍放开些了。 “哈哈,如此说来倒是我不是了。那我就划的快些,回到燕子坞,再给阿碧斟酒赔罪。坐稳了。” 说着便划动船桨,以斗转星移之法为船只卸力,小船如离弦之箭在水面划出一道白线。 第十一章 解除误会 “咄!咄!” 慕容复在院中施展凌波微步,忽左忽右,时快时慢。偶有残影留下,如分身数人。双手时不时挥动,便有银针扎在木桩上,齐根没入。 逍遥派的功法,慕容复这几天琢磨出点东西,突出一个帅字。 倒不是简单的装帅,而是由道法自然的道家理论衍生而来。无论修行还是施展,都讲究融入环境,体态自然,看起来就像画中人,没有一丝突兀,显得悠然洒脱,自然就帅了。 只是但凡动手打斗,意境就有些破碎,落在高手眼中,便是破绽,就可趁机反制。 慕容复几番尝试,也只能做到以暗器手法攻伐而意境不破。 “公子爷,船已备好,该出发了。” 阿朱的声音由远及近,慕容复停下脚步,脸上现出笑容。 这么一个听起来就显得活泼阳光的声音在身边,心情怎么会差。 接过阿碧递来的手巾,擦着汗,“走吧,你阿朱姐姐准备妥当,还是不要让她久等为好。” 乘船来到曼陀山庄,慕容复收拾着心情。 这次与王夫人相见,算是蓄谋已久,希望能一口气解决掉王夫人的心结,订下和语嫣的婚约,以后要做的事有了出处,就可以奔放一些,无需缩手缩脚了。 王夫人此时正在茶园凉亭,没在前厅见面是个好兆头,说明比以前亲近些。 “甥儿见过舅母。” “不用多礼了。复官,你过来坐吧,茶水正热。” “是,舅母。” 慕容复看着眼前茶花,沉默的喝茶,等着王夫人开口。 好在以王夫人的急脾气,这短暂的沉默没持续多久。 “复官,语嫣回来以后,和我说起一些你们游玩的见闻,我想听你仔细说说。” “舅母,恕甥儿不敬,舅母想听的应该是无量山琅嬛福地的事吧。” 王夫人脸现怒色,厉声道: “既然知道,还不如实交代,你从何处得知琅嬛福地,又为了什么要深入其中!” 慕容复不慌不忙,放下茶碗。 “舅母莫要误会,外甥等人一路游玩,能去到琅嬛福地也不过机缘巧合而已。” 正说着,王语嫣也来到茶亭,“娘,表哥!” 慕容复点点头算是回应,转过头,“舅母,那琅嬛福地,与舅母有何渊源,可否为外甥解惑。” “与你无关!” “舅母,外甥并非想探查长辈的过去,只是当时在琅嬛福地发现一些东西,这东西让我有些在意,不得不问问究竟。” 说着,掏出了兽皮袋,放在王夫人面前。 看到其中的两门功法,王夫人有些恍惚,“这东西是从琅嬛福地中拿到的?” “不错,便是在玉像前的蒲团之中。”扫了一眼王语嫣,“当时有家臣在侧,不知那山洞与舅母有何渊源,便悄悄收了,未让他们知晓。” “竟然放在那里……”王夫人喃喃自语,又问道:“这卷轴中的功法,你可学了?” “学了。不瞒舅母,靠着这两篇功法,我才能恢复功力。” 王夫人看着慕容复,满脸复杂。 “这两篇功法,是我爹我娘最上乘的武学。” 王夫人屏退身边丫鬟,转过身道:“语嫣,复官,你们既然有此机缘,寻到琅嬛福地,看来也是天意,有些事也是时候应该让你们知道了。” 慕容复二人凝神静听。 “说起来,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件事,关系到我母女二人的命运,慕容家有今日的兴盛,与此事也有莫大关联。” 王语嫣想要开口询问,被慕容复伸手拦下,静静听着。 “我自幼与世隔绝,就在无量山剑湖边长大,琅嬛福地,就是我当年故居。自懂事以来,我从未见过外人,身边只有爹娘。我爹娘感情很好,你们在湖底见到的玉像,就是我爹亲手为我娘雕塑。” 王语嫣心中已有意料,但还是有些诧异,“所以,那玉像是我外婆?” “不错。” “可是我怎么从未见过外婆?” 王夫人闻言顿了顿,继续道:“到我差不多八岁那年,我爹离开山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娘曾经去找过他一次,但是回来的,只有我娘一人。自此以后,我娘就郁郁寡欢,日渐消瘦。我曾问过她,我爹去了哪儿,她也只是默默流泪,没有言语。” “后来,我娘将我送到远房亲戚家中寄养,就是姑苏王家。从此我娘就杳无音讯,我也就一直在曼陀山庄长大。直到我十八岁嫁入王家那年,我回到无量山剑湖底找我娘,可是只看到那尊玉像,我娘已经不知所踪了。” 王语嫣听到这里,起身抱着王夫人的手臂,问道:“娘,外婆到底去哪儿了呢?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吗?” “你外婆一直也没有出现过。依我推断,一定是你外公另结新欢,抛妻弃女,你外婆在伤心绝望之下,郁郁而终。” 王夫人拍拍王语嫣的头,眼睛却盯着慕容复,“语嫣,天下男儿皆薄幸,你这个好表哥也不可以太相信,否则他轻易就可以将你欺骗,到时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王语嫣听到自己表哥的坏话,当下也顾不上抱着王夫人手臂撒娇了,悄悄看了一眼慕容复,争辩道:“娘,表哥非一般男子,不会欺骗女儿的。” 慕容复也尴尬的不行,这种场面可不在预料之中。 老话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到了自己这,却成了越看越生气。 “舅母,何必挖苦我。以前不懂事,一心复国反而钻了牛角尖,怠慢了亲人不说,大业也一事无成。如今幡然醒悟,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妄为。我对语嫣乃是真心,舅母明察。” “姑且信你吧,”王夫人喝了口茶,“语嫣一心扑在你身上,自然觉得你什么都好。我这当娘的却要看清楚才行,以免所托非人,误了女儿终身。” “琅嬛玉洞中的武学奇书,是我为报王家养育之恩,回无量山时从琅嬛福地带回王家的,你慕容家也受益良多。若你只是贪图武学典籍,今后准你随时入内观看就是,莫要以语嫣为筹码。” “娘!”王语嫣在旁大急。 慕容复倒是淡定的很,虽然修炼确实需要,但以往的借阅和如今的入内观看,也差不了许多,更何况这只是添头,根本不是主要目的。 “舅母,此事不急,语嫣才年满十七,再等两年成婚也不迟,这段时间舅母自然能看到我的真心。不过眼下,我另有要事禀报舅母。” 王夫人本以为琅嬛玉洞足以打发慕容复,已经准备端茶送客了,却没想到慕容复竟然还有话说。微微点头示意继续,没有搭腔。 慕容复见状也不恼,“舅母,从无量山回程路上,我记起一些零碎消息,于是折道向北,去了擂鼓山……” “你的行踪我不关心,江湖中事也与王家无关。”王夫人打断了慕容复的话,“若是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舅母且慢,”慕容复对这个舅母的急脾气无可奈何,也不再铺垫什么,直接放了大招,“外甥此行,意外见到了语嫣的外公。” “什么!” 王夫人震惊之色无法掩饰,“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与我听。” “小侄遵命。” 慕容复将无崖子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如今和舅母的经历相互印证,当年语嫣外婆外出寻找之时,无崖子已经落下悬崖,被聪辩先生藏于山腹之中,几十年不见天日。想来是未曾找到导致的误会,却非抛妻弃女,见到我的时候,无崖子老先生还以为语嫣外婆仍在剑湖底等他。此事若是误会,舅母是否要将无崖子老先生请回姑苏父女团聚?” 王夫人却未有应答,兀自在震惊之中,父仇,父女别离,母亲的郁郁,全都是源于一个弟子反叛导致的误会,王夫人心中的复杂无法言说。 “复官,你先回去,我要想想……想想……” 慕容复心知,这真相对王夫人冲击太大,几乎击毁了她多年的人生观,只好先行告辞离去。 第十二章 西夏传信 飞鸽传书。 这可是极具武侠色彩的通讯方式。 但实际运用的时候可没有那么方便。信鸽送信是利用了归巢本能,若是出门在外住个客栈什么的,鸽子可不会自己飞去找人。而且为防止鸽子意外死亡泄露消息,飞鸽传书大都是暗语写就,纸条也不能太大,只能写点关键信息。 慕容复突然接到这么一份传书消息,还觉得非常有趣,只是看过之后,就只剩下头疼了。 这只信鸽,并不是燕子坞中养鸽人送来,而是慕容复亲自饲养的,专门与西夏联络所用。 内容不多,写的是西夏练兵,召回所有一品堂高手。 看到这个消息,慕容复才想起来,前身还化名李延宗在西夏一品堂挂了名。 这李延宗的身份,原著中是没有的,看来这方世界更偏向电视剧。 不过这种事多想无益,当前要面对的,是西夏一行的取舍。 西夏一品堂召回全部高手,必然是要有大动作,慕容复猜测若是按照电视剧情发展,鹰愁涧与丐帮大战恐怕为时不远了。 刚入皋月,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若要动兵,通常是七月末八月初出兵,交战之时正是秋收季节,一来秋季凉爽,不影响士卒战力,二来粮食成熟,可就地抢粮补给,减少后勤压力。 这样算的话,此去少说也要有四五个月,原本布局大理,让段誉无法给自己找麻烦的计划看来要胎死腹中。 左右衡量,李延宗的身份还是要利用一下,不能轻易放弃,至于段誉那小子带来的麻烦,少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的助力,威胁已经降低不少。大不了等战局结束,尾随四大恶人去大理,暗中引导一番,定能化解。 做下决定,却也没有立即出发,一品堂给各大高手的召回时间本就宽泛,而且西夏的心腹以信鸽传来的消息也够快,时间富裕。去往西夏之前,还是要把王夫人安排明白了才行,不然她那种脾气,突然头脑发热不知会搞出什么麻烦来。 毕竟原著中可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不单搞死了段正淳和他的红颜,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可是一连几日,曼陀山庄毫无动静。 慕容复每日修炼武功积攒真气,顺便练习自家还施水阁中收集的功夫。 虽然大多是普通货色,并不算高明,但再普通的功法,既然能有资格传承,其中也偶有一些颇具灵性的妙招可供参详。 武功招式进境不错,但真气增长却差强人意,虽然凌波微步可以加快北冥真气的修炼速度,也不过和大多数将将步入上乘的内功持平。 练来练去,慕容复有些烦躁,自从改换功法重修内力,还未曾实打实的与人动过手,对自身的实力无法精准估算。 眼看大战在即,届时说不定还要和掌法刚猛实力雄厚的乔峰掰掰腕子,心里实在是有些发虚。 “还是要靠吸人功力才行啊。”慕容复心中感叹,吸人功力为己用,只需打磨炼化,虽然损耗不小,但也比自己修炼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了练功的心情,慕容复停下脚步,“阿碧,备上礼物,再让老顾取些粽子,今日正是端午,我要去曼陀山庄拜访舅母。阿朱,你送两份礼物给包三哥和风四哥,端阳佳节,让他们不要太过操劳。” 阿朱笑嘻嘻的道:“公子爷多虑了,包三哥每日围着不靓丫头打转,风四哥则是泡在酒缸里不愿出来,他们哪有操劳些什么。” 阿碧在旁偷笑,慕容复也被阿朱的话逗乐了,“他们两位操持生意,还得管理庄园,哪有你说的那么清闲,你这丫头这般调侃,被他们知道了非要揍你不可。” “包三哥才不舍得揍我,风四哥就更不会了,他还要靠我帮他挑选好酒呢。” 阿朱笑意盈盈,满脸得意,慕容复看着这丫头心情也轻松不少,佯装生气,“原来你这丫头私下拿我的好酒邀买人心,该好好收拾收拾,看打。” 阿朱阿碧两姐妹知是公子逗趣,笑嘻嘻的左躲右闪,跑出去准备礼物去了。 …… 曼陀山庄。 这段时日来了许多次,慕容复已经非常熟悉了。 下了船,正巧在渡口碰到了王家老仆,带着几个下人,搬着大包小包正在登船,“瑞婆婆,你这是?” “见过表少爷。”瑞婆婆行了礼,提着拐杖站定,“夫人吩咐,让我外出办事,因路途遥远,多带了些仆役和行李。” 慕容复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在意,“瑞婆婆一路顺风。” 打过招呼,继续前行。 不多时便见到王夫人,行过礼,宾主落座。 “舅母,今日除了探望,还有一事。过几日外甥就要北上,此去恐怕要三五个月才能回返,阿朱阿碧两个丫头岁数还小,经验不足,若有什么事,还要请舅母帮忙看顾着。” “嗯,我帮你盯着她们,要是惹了麻烦,我就把她俩砍了做花肥。” 慕容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的想打人,跟这个不会聊天的舅妈说话简直要命。 不过,拿两人做花肥,宣之于口,自然不是真的。王夫人说的话虽然尖刻,到底是与以往稍有不同。 若是以前,只会骂上几句,根本不去理会慕容家的闲事,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说句实在的,王夫人能帮忙看顾,对慕容复来说是极大的帮助。 别看小说里王夫人个性狠辣,三观扭曲,不过是整个人性格的一面罢了。 结合前身的记忆,这位狠辣扭曲的王夫人,坐镇曼陀山庄,庄上仅仆役丫鬟就百余人,全都治的服服帖帖。 姑苏王家的土地更是有五千余亩,庄户佃农近千人,没点本事早就乱套了,其御下的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再说了,没有这样的能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那些负心男子抓来做花肥,早就被人收拾了。 “舅母,前些日子有关无崖子的事,不知是怎么考虑的,若有用到外甥的地方,舅母尽管开口。” 王夫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慕容复能理解王夫人的纠结,近三十年,一直以为亲爹抛妻弃女,对其怨恨难平,只当没这个爹。陡然听说都是误会,这些年的怨恨都成了笑话,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何况多年未见,更谈不上亲近,一时间茫然无措也是情理之中。 “舅母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就由我出面,待到北上归来之时,再往擂鼓山一行,到时情况允许,就先接到燕子坞小住。怎么说也是语嫣的外公,理当让她见上一面。” 王夫人想了想,双目如电,盯着慕容复,“复官,你要复国我不想管,用什么手段也与我无关,只是,你想以语嫣为借口招揽逍遥派,手段未免太过卑劣,真当我收拾不了你么?!” 慕容复闻听此言先是愣住,而后哈哈大笑,“舅母太过小瞧我了,若是我想,此刻逍遥派早就是我囊中之物,只是因为从无崖子口中知晓其与舅母的关系,才弃之不取,更何况,逍遥派门人四散,早已不复当年兴盛,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愿因此事奔走,主要还是为了化解与舅母的隔阂,使家庭和睦,亲情不散。” “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才要做的?” “不错,”慕容复平静回视王夫人,“我已拿定主意要娶语嫣为妻,自然要为日后谋划。舅母与我之间无形的隔阂由来已久,到时必会使语嫣难做,眼见可借此机会化解,我自不会犹豫。” “你倒是坦诚。”王夫人盯着慕容复沉默了一会儿,“既然你这么说,就照你说的办吧,这段日子,参合庄的事务我会帮忙照看,至于燕子坞,还是你自己安排家臣照看为好。” “多谢舅母。” 第十三章 理清旧事,端阳家宴 坞堡,又称坞壁,属于民间防卫型建筑。 这是书上对坞堡的定义,而实际上,每一座坞堡都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城池,高墙箭塔兵器粮食,样样齐全。 最早也叫屯聚,和落草为寇的山寨差不多,乱世中活不下去的人聚在一起共同建造,用来防备乱兵山贼。 后来乡绅贵胄也会在乱世来临之际私下兴建坞堡,储备粮食兵器,收拢身强力壮的流民,有需要的话,关上大门自给自足,固守几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乡绅遍布各地,关系盘根错节,大多时候法不责众,朝廷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一旦下决心要查,至少也是蓄养私兵的罪名,罚没家产流放百里。 慕容氏的燕子坞就是这样的所在。 燕子坞地处太湖深处,建在一座孤岛之上,不虞被人窥视查探。 有了这样的地形优势,慕容氏做的比普通士绅更狠,每年都在收拢孤儿,教授武艺,进行洗脑,使他们忠于慕容氏。 近百年下来,有的孤儿已经传承了四五代人,忠诚度早就max了,多年来一批批的孤儿,训练好了就派往各地,掩藏身份,暗中等待慕容家振臂一呼起兵复国的机会。 王夫人对此心知肚明。 当年慕容博与其妻子王堇为遮掩燕子坞的内情,给历任知府送孝敬的时候,动用的大多是王家的关系,这事瞒不了王夫人。 后来慕容博死讯传出,官府的打点都是由王堇来做。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王堇本就因丈夫早亡而心中郁结,多年忙碌操劳,突然病故。 慕容复当时年幼无知,还没正式接手家业,母亲一去,父辈的关系大半断了联系。王夫人看出慕容复眼高手低,才干不足,再加上本就与王堇关系不睦,这些年最多看在亲族的份上,暗中保慕容家不被官府清算,拉拢关系帮助慕容氏暗中练兵却是万万不会做的了。 正因如此,如今的燕子坞冷冷清清,再无当年兴盛模样。 说白了,近十几年,慕容复一直在吃老本,断了输送新鲜血液的路子。但要从头开始疏通关系联络打点,又岂是易与之事,更何况慕容复性子本就有些傲气,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家臣又不够资格出面。 只好将目光都放在了挑动战乱,还有收拢武林人士,这两方面上。 而今王夫人答应帮忙看顾太湖边洞庭苇塘的参合庄,一方面是被慕容复近期表现触动,为王语嫣的未来铺路,暗中还有亲族情份做底,恐怕是打算事不可为之时,抛弃燕子坞,断尾求生,保两家血脉延续。 这时的亲族之情与后世不同,不和归不和,该帮助扶持之时也不会犹豫。甚至有些流传在外大义灭亲的故事,也是亲族之间商量妥当,牺牲一部分族人保留血脉的无奈之举。 对于王夫人的想法,慕容复多少能猜到一些,不过对此不甚在意。 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对权力的概念与此时大多数人并不相同,慕容复目前想做的,主要是先扭转王夫人的性格观念,以免后院起火家宅不宁。 等到接回无崖子,让他们父女相见,彻底澄清误会找回亲情,王夫人对父母感情的心结就可解除大半,到时再看情况把段正淳那老色鬼收拾了,以她的聪明,没了心结,行事应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极端。两家同心合力,实力足以震慑屑小,屹立不倒了。 以参合庄事务绊住王夫人,燕子坞和各地商铺都有阿朱阿碧配合包风二人打理,安稳几个月不成问题。 至此算是安排妥当,可以放心前往西夏,慕容复心中轻松了不少。 转到花园,王语嫣早就等待多时,眼中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表哥!” “语嫣,怎么不在凉亭里等,端阳酷热,也不怕晒中暑了。” “我身子没有那么弱的。” 王语嫣小声辩解一句,转头拉着慕容复走进凉亭,献宝似的指着石桌,“我备了冰梅汁和茶点,去热解暑,表哥快用一些吧。” “好。” 两人独处的时候,慕容复通常话语很少,大多时候是听王语嫣在说,慕容复偶尔插一两句怪话逗趣,相处这段时日王语嫣也习惯了。 坐在凉亭,在夏日微风中享用茶点,身旁姿容绝美的王语嫣,叽叽喳喳说着家中下人的乌龙趣事。 看着眼前的景色,慕容复有些出神,这样的场景悠然闲适,又充满生活气息,使人平静满足。 过了一会儿,王语嫣酥软动听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最后干脆没了动静。 慕容复转过头,只见王语嫣正坐在自己对面,双手捧着小脸,呆呆的看着自己。 娇憨的模样惹得慕容复想笑,随口问着,“怎么了?” “表哥真好看……” 王语嫣大约也是没回过神,心里的想法糊里糊涂的顺嘴冒了出来,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愣愕。 慕容复旋即缓过神,在王语嫣羞恼的注视下哈哈大笑。 一番打闹追逐,曼陀山庄的花园被两人跑了个遍,时间也到了晌午。 该是用午饭的时间了,王语嫣以为慕容复就要回燕子坞了,情绪渐渐有些低落,满是不舍。 慕容复笑着说道:“今日端阳,想来舅母不会吝啬一副碗筷,我们一起过去吧。” 王语嫣听了惊喜不已,拉着慕容复的衣袖不肯松开。 过去慕容复哪会提出留下用饭,就算有事也是来去匆匆,仿佛曼陀山庄的地面烫脚似的。 单纯的王语嫣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远不像对武学典籍理解那么有灵性,相反还有些迟钝。 察觉到慕容复与以往的不同,就悄悄地把慕容复变化的理由都归结为对自己的疼爱,心中暗喜。 “表哥,你真好。” 慕容复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知该做何反应。 两世为人,唯独这个谈恋爱的经验是一点没有,原本的慕容复更是零经验,连老师们微剧情爱情多人武打片的洗礼都没经历过。 不过经历过洗礼也没用,那是最后一步的经验,现在这句你真好是怎么回事,慕容复完全理解不了。 正巧已经到了门口,干脆略过不谈,迈步走了进去。 不论王夫人还是慕容复,都很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王夫人往常都是母女两人,有时甚至各自在房中单独用饭。慕容复更不必说,偶尔和家臣一起喝酒,大多时候独自一人。 如今三人同桌,虽然人不算多,但感受却完全不同。 初时有些尴尬,直到两三杯雄黄酒下肚,才让气氛缓和了些。 慕容复这时觉得端阳节饮雄黄的习俗还真不错,若不然王夫人和语嫣两人根本不会与自己喝酒,这尴尬气氛到吃完饭也缓解不了。 吃完饭,陪王夫人聊了一会儿家常,等她去小憩时,王语嫣送了出来。 吃饭时得知慕容复要北上好几个月,王语嫣这时双眼微红。 “表哥……” 慕容复也同样不舍,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也不认为自己是英雄,美人当前,这关压根就没想过去,“语嫣,此次北上势在必行,你好好在家等我,待我归来,便与舅母商议,与你订婚。” 本意是安抚佳人,可是说完后感觉不对,这算不算给自己g,真够不吉利的。 想到这,没了说话的心情,轻抚佳人脸颊,看着她羞怯又不舍躲避的模样,强压心中不舍,转身离去。 第十四章 启程西夏 两天后,燕子坞书房。 “公子爷,你吩咐的事情已经查明。” “哦,说说吧。” “公子爷前些日子北上的时候,王夫人被人刺杀,瑞婆婆这次出去是为了抓捕刺客,给夫人出气的。” 慕容复听了一惊。 从曼陀山庄回来,想起碰到瑞婆婆要在端阳节出远门,感觉有些奇怪,便随口让风波恶查一下,不想竟然查出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心底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木婉清。 慕容复忽然意识到,小说也好,影视剧也罢,故事中的每件事都可以清楚的一一展现出来。 可现实不是游戏,不会等着人去一个一个触发剧情,有些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想到这又问着,“舅母被人刺杀,为何我没收到消息?” “公子爷,王夫人下令封了口,消息没外泄,我也是才查到。” 慕容复当然没有责怪风波恶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奇怪,“既然舅母已经下令封口没有外传,你怎么查到的?” “属下让外围庄客乔装成行脚商人,使了些银子套话,从王家丫鬟小茶口中得知。” 名为小茶的丫鬟慕容复见过几次。 王夫人因为和段老色鬼的纠葛独爱茶花,给这个丫鬟取名小茶可见对她的关爱,不想却是个些许银两就可收买的白眼狼。 叹了口气吩咐着,“风四哥,烦劳你走一趟曼陀山庄,将此事完完整整禀明舅母。” “属下遵命。”风波恶领命离开了书房。 靠在椅背上有些叹息,自己这个踏实善良的社会好青年,也变得有些无情邪恶了。 让风波恶将事情原委通禀王夫人,等于是直接要了小茶的命。 像这种按照身边人来培养的小丫鬟,除了要机灵懂事之外,最看重的就是忠心和守密。既然能轻易被买通套话,王夫人只会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余下人,另一种是暗中处理,防止人心浮动。 不论哪一种做法,小茶的结局都注定了。 放下心中感慨,瑞婆婆去追杀刺客的消息让慕容复重新思考了自己的计划,有些事情发生的时间都很模糊,甚至不是同一年,原著中叙述是以人物为线索,而且是好几人分别经历,若按自己原本的打算来做,说不定会因为安排的太早或太晚而错过。 现在想来,既然王夫人被刺杀的事情已经发生,离段誉那小子离家出走四处惹事的时间也不会太远了,即使自己不去西夏,大理布局的计划也几乎没了实行的可能。 “说起来,段小色狼的奇遇已经被我截胡了,没了凌波微步的助力,不知他还怎么躲过那几次险死还生的凶险遭遇。”慕容复自语一番,失笑起来,“就让我看看,主角不死定律是否真的这么神奇吧。”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那小丫鬟如自己所料,被悄悄做成了花肥,看来王夫人对下人管教有方,并不需要再行震慑。 算算时日,前往西夏的行程已经不能再拖。 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下决定启程。临行之时,慕容复突然想起一事,叫过风波恶,“风四哥,你将庄上事务暂交包三哥代管,多带些人再去一趟大理无量山,将剑湖底的玉像搬回来,洞口石壁上应该还嵌有一柄剑,也一同带回。” “是,公子爷,我稍后就去办。” 那玉像是语嫣外婆,日后自己娶了王语嫣,那就是自己的外婆,慕容复可不愿意让段小色狼对着自己长辈的玉像发情。 想到这又感迫切,多吩咐了一句,“风四哥,此事要尽快去办,千万不要耽搁了。” 风波恶虽感到奇怪,却没多说什么,应了下来。 该安排的事情已经都吩咐下去了,想了想没有落下什么事情,慕容复在阿朱阿碧等人的目送下登船启程了。 …… 西夏地处西北黄河流域。 虽然还不像后世一般水土流失严重,但也是偏干旱的。 前世久居西北,倒是觉得挺亲切,不过此时身上的干热燥痒却提醒着自己,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 慕容复此时已做乔装,粘了胡子改了脸型,手臂脖子的皮肤都做了一番遮掩。 用的手法,是大宋官方杀手组织皇城司秘传的易容术,结合前世网上偶然看到的化妆技巧,比当初刚化名李延宗时更加难辨其伪。 官家收集的秘术自然属于精品。 毕竟最大的世家就是朝廷,最强的门派就是官府。 能光明正大的收集各种资源人才,这种技术领先的优势不是普通门派能够比拟的。 虽然类似逍遥子这种世外高人的绝世功法无法轻易拿到,但是渗透到各家门派中获取,再有专人整理研究出来的功法秘术,比起江湖中各大门派的传承也不遑多让。 要不是朝廷重文抑武,江湖门派也不会这般兴盛,早被官府压制了。 心里编排着大宋朝廷,慕容复牵着马在银州城中闲逛。 银州城在大宋与西夏之间几度易手,形成了一种多民族混居的局面,各族之间的文化碰撞,反而使银州城出现了独特的繁荣。 当然,繁荣之下,也有很多黑暗存在。 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汉人被排挤的场面。 西夏是党项羌建立的,汉人人地位低也是情理之中。 这时的人家族、种族的观念极重,有些冲突是正常的,慕容复对此也没有什么打抱不平的想法,前身自认是鲜卑后裔,不在意汉人如何。 而如今的慕容复眼中,什么羌人契丹人,甚至女真吐蕃等等,全都是华夏儿女,反正也没有到打打杀杀的地步,现在相互排挤的,以后说不定还是亲家呢,有什么好管的。 逛了一圈,随手买了几个新鲜小玩意儿,便往王府方向走去。 赫连铁树,官拜西夏国征东大将军,西夏国主亲封的王爷,西夏一品堂就是由此人建立统领的。 赫连铁树是匈奴后裔,而西夏任免官员,基本上是非党项人不取的。 能在排外的西夏做到如此高官,还被封为王,可见其文韬武略。 这时慕容复直往王府,便是要去拜见此人。 前身化名李延宗,武功在西夏一品堂中排在前十之内,又有排兵布阵之能,颇受赫连铁树器重。 不过斗转星移这种标签一样的武功是不能暴露的,否则还隐藏什么,比直说自己是姑苏慕容还让人信服。 明面上,李延宗这个身份是以太祖长拳为底,凭借各路刀法散招御敌。 慕容复对此倒是挺佩服前身的,太祖长拳中正平庸内外兼修,属于中上水平的武功,练得好了内力雄浑,对敌也不弱。 最重要的是太祖长拳流传在外,民间习得太祖长拳的人不胜枚举,不少富户士绅都以此拳法训练庄丁护卫,不怕暴露。 而刀法散招流传在外的也不少,以斗转星移的技巧衔接,威力不弱,一般人也看不出根脚来历。 前身在这些小聪明上,倒是极有灵性。 第十五章 一品堂汇聚银州城 拜见过赫连王爷,被安排到王府中的客房落脚。 慕容复在房中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史诗装备。 鱼鳞甲一套。 这是前身曾经献策立功的赏赐,一直寄放在西夏都城兴庆府的一品堂驻地中,没想到被赫连铁树带了过来。 这份细节上的关爱和看重,即便心知是赫连铁树收买人心的手段,也依然有些感动。 可惜李延宗这个身份是假的,否则纳头便拜混迹西夏官场也不是不能考虑。 西夏的铸甲技术在同时代也算是顶尖的,几乎与大宋平分秋色。 不过这一套鱼鳞甲并非西夏打造,而是往年的战场缴获。经西夏工匠修复翻新,重新着色,专门给像自己这种立下功劳的编外人员作为奖赏之用。 这鱼鳞甲的前任主人大约得是五品的游骑将军,才够资格穿样式这么威猛帅气的虎头护肩和凤翅兜鍪。 虽然是二手盔甲,慕容复还是挺中意的。 这年头,一副完整的盔甲,价值极高,更主要是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没有朝廷的赏赐记录,私人拥有盔甲,被官府发现都不需查证审问,当场打杀抄家,便是一桩功劳。慕容复没有将它带回燕子坞也是这个原因。 西夏赏赐的盔甲,带回大宋,怕是嫌自己死的慢了。 维持着恃才傲物的高冷人设闲住了几日,王府的这处偏院逐渐热闹起来。 一品堂往常都是单独分派任务,少有这般聚集之时,因此相互之间很多都不认识。 不过武林人士大多豪爽,又多半同为西域面孔,几日来也三五成群的混熟了。 唯独慕容复一副高冷模样,还是中原人士,无人与之结交。 毕竟能入一品堂,都是一流高手,自然有属于高手的傲气,你一脸生人勿进,别人也没那个心情热脸贴上冷屁股。 慕容复能说上话的,除了同样算是中原武林的四大恶人,就只有呼延颂一人了。 呼延颂是西夏一品堂的元老,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当初前身与此人交手百招,险胜一筹,才得以被赫连铁树认可,邀入一品堂。 虽有慕容复压制自身实力的缘故,但能在手下走上百招,在一流高手中也属于佼佼者。 “李校尉多日闭门不出,莫非是武功又有精进?不如切磋一番如何?” 愣了半晌,慕容复才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 校尉是赫连铁树给自己的官位,无掌兵之权,只是领俸的闲职,慕容复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头衔。 转头望向出言之人,头戴紫阳巾却身着宽襟大袖的儒衫,素发垂领却又满面红光,看起来颇为怪异。 突如其来的挑衅使慕容复感到莫名其妙,此人自己毫无印象,不曾打过交道,怎么会无端挑衅。 莫非是身份被怀疑,前来试探的……想到这心中顿时一紧。 院中还有许多西域武林人士,有不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意无意之间都竖起耳朵关注着。 “切磋武艺的机会以后多的是,过几日还要执行任务,九翼道长还是养精蓄锐为好。” 就在慕容复衡量得失,思考应对之法的时候,旁边又有人插口,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之后,和慕容复打着招呼,“李兄弟,许久不见,既然今日有闲,与我一同喝酒去吧。” 言罢,也不等慕容复反应,拉着慕容复的手臂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怒哼,倒也没再挑衅。 走出府外,慕容复搭手行礼,“多谢呼延兄为我解围。” 这人正是曾与前身交过手的呼延颂。 “李兄弟不必客气,维持秩序防止争斗,是将军吩咐,我也不过是职责所在。” “我近日来都未曾出门,与那位九翼道长也不曾见过,呼延兄可知他为何会与我为难?” 呼延颂哼了一声,有些愤愤,“那九翼道人自恃武艺不俗,入一品堂时间又相对较早,倚老卖老四处切磋挑衅不是一回两回了。” “而李兄弟你,来一品堂还不到两载,就被将军赏识,还赏了官身,赐下战甲,被那小人盯上也是情理之中。” “李兄弟这些时日还是要多加注意,他明面上找麻烦我可帮你阻挡一二,若是暗中做些小动作,就得是李兄弟自己多加警醒了。” 原来如此,慕容复恍然。 被这样的人无端嫉恨倒也不奇怪,既然不是王府对自己的试探,应付起来也不用顾忌太多。 “呼延兄不必为我心忧,既然只是小人作祟,那我不与理会就是。你我二人不打不相识,我对呼延兄的身手也极为钦佩,可惜相见之期太少。相请不如偶遇,呼延兄若不嫌弃,就由我做东,共饮一番如何?” 江湖豪客也好,军中壮士也罢,大都是豪爽之人,哪里会拒绝喝酒的邀请。 呼延颂当场大笑,欣然应邀。 喝这顿酒,是两豪杰之间的惺惺相惜,同时也算是西夏一品堂内部的交际,毕竟是官方组织,染上一些官场习气不可避免。 于是这酒就喝到醉花楼去了。 对这个银州城中数得上号的青楼名馆,慕容复还是很有些期待的。 对呼延颂这样的西域汉子来说,去花魁那里打茶围是不愿意的,费时费力费银子,还不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慕容复也没异议,使了银子,找了些上等的姑娘来作陪。 慕容复两世处男,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前身则是一心扑在复国大业上,从未起过心思,还有鲜卑皇室后裔的规矩卡着,压根没去过烟花之地。 算下来,如今的慕容复早就达成大魔导师的成就了吧。 装作一副见惯世面的样子与呼延颂喝酒聊天,心里却满是期待与忐忑,恍恍惚惚不知说了什么。 然而这份期待很快就变成了后悔。 到底是上等的姑娘,颜值都相当不错,有些更是不输花魁,大约是琴棋书画之类稍逊而已。 可是等姑娘们围上来的时候,慕容复就变得难以接受。 脂粉味儿太呛了。 这年头条件有限,即便已经有了香皂,青楼的姑娘们也时常烧水沐浴,可架不住糙老爷们一个个都又懒又臭。 每日迎来送往,被这些男人熏的身上全是味道。 送走一个就沐浴一番不现实,只能以香囊脂粉之类的遮掩。 一下围上来一群姑娘,这屋中的味道可想而知。 慕容复被熏的不行,起身推开窗户,转过身突然想到,自己的脸上有易容,被姑娘们蹭来蹭去,一不小心弄成嘴歪眼斜,或者扯掉了胡子,那乐子就大了。 回到座位上,搂过一个看起来文静老实的在怀中,其余的都让她们去伺候呼延颂了。 呼延颂倒是来者不拒,只以为慕容复喜欢一对一的调笑,喝酒之余还不忘对身边姑娘上下其手乱占便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呼延颂已显醉态。 “呼延兄,在这银州城待了这么多天,却每日无所事事,着实令人烦闷。” 慕容复又干了一杯,似是无意间抱怨着。 “李兄弟不要心急,”醉眼迷离的看着姑娘送到嘴边的酒杯,咕咚一下干了,“再过几天,差事就该来了,这回可是大行动……嗝儿……大把立功的机会……” 眼看呼延颂要醉过去,慕容复追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差事,呼延兄可否透露一二?” “不能说……将军说过……这次不是普通的打秋风,要保密……不然被南人察觉有了防备,河套就不好拿了……” 慕容复闻听此言,本在意料之中,却突然大惊失色! 第十六章 迟到的系统 呼延颂搂着姑娘到房间去了,慕容复却久久不能平静。 给些银子打发了身边的姑娘,独自灌着酒。 赫连铁树准备攻打河套的消息,本就不出意料。 真正让慕容复震惊的是听闻消息之后,随之展现在眼前的东西。 如同3d投影出现在眼前一臂之遥的半透明面板。 中间四个大字:正在加载。 看过小说,玩过游戏,慕容复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所谓的系统,从刚才的情况看,除了自己无人可见,倒不需担心。 然而在这个加载等待的时间里,慕容复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和忧虑又被翻了出来。 这个世界是真是假,自己到底是穿越,还是被人当做了缸中之脑的试验品,现在自己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根本没有答案的纷乱想法充斥脑海,慕容复机械的灌着酒,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许久,正在加载的字样消失不见。 慕容复精神一振,期待着自己的疑问能从这里发现一些端倪。 然而并没有。 面板上共有两个页面,靠意念就可查看。 一个是自己当前的状态资料,另一个则是任务。 【慕容复(秦曦)】 【状态】健康 【修为】后天巅峰武者 【功力】北冥真气(12年) 【武技】斗转星移(熟练)、参合指(初学)、慕容剑法(圆满)、打狗棒法残篇(初学)、行兰判笔(入门)、五虎断门刀(熟练)、控鹤功(初学)、柴刀十八路(入门)、回风拂柳刀(入门)、百家功法(73门) 【轻功】凌波微步(入门)、登云梯(熟练)、草上飞(入门)、游龙步(熟练) …… 慕容复看着这些文字化的资料,眼神怪异。 若不是看到,都不知自己原来会这么多武功。 关键是和这面板上一一对照之下,发现还真的会。 翻到任务页面。 【任务:探查】 【你成功探查到了西夏即将进攻大宋的消息,五天内将消息通知丐帮。】 【达成奖励】武技:降魔掌(入门) 【失败惩罚】降低修为:北冥真气(1年) …… 再往下翻,大大小小的任务有十几个,大致翻了翻,除了眼前这个探查任务,其余都没有什么时间限制。 只是任务内容却南辕北辙,奖励也和难度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慕容复眉头紧皱。 所有不合逻辑的事物背后,一定有深层的原因影响。 习惯将所有事都掌握在手的人,碰到这种无法掌控的情况,慕容复没有因为金手指到账而高兴,反而心存疑虑。 “爷,夜深了,您今儿个在哪位姑娘房里歇息啊?” 思考之中的慕容复被大茶壶的声音拉回现实,顿觉不妥,此刻也算得上是身处敌营,暴露身份必然会陷入险境。 飘了啊,穿成富二代过得太安逸了属于是。 “给我安排一个小院,拿些好酒,再给我准备文房四宝。” 大茶壶听到吩咐稍有意外,但也没太惊讶,在烟花之地诗兴大发的才子不算少见,当下应着:“好嘞,小的这就给您准备。” 不多时,一间雅致的小院就安排好了。 察看一番确认没人盯着,提笔写了一张字条,“西夏将军赫连铁树带军集结银州城,即将对大宋进兵。” 写罢阀好门,从后窗闪身而出,施展登云梯和草上飞轻功在房顶奔行。 前段日子一直习练凌波微步,这两门功夫倒是一直没想起来,如今施展开来,在登房渡瓦、飞檐走壁这方面,还有些可取之处,消耗极小,脚步声近乎于无。 怪不得江湖上的飞贼都爱用这种功夫。 小试一番,还是用回了凌波微步,消耗虽大些,其他方面凌波微步与这两门粗浅轻功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将纸条交给在银州城安排的暗子,叮嘱了将消息传给大礼分舵的王舵主,便返回了醉花楼小院。 …… 不知不觉,在银州城中已经过了近月。 慕容复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和呼延颂喝了一顿花酒有多少改善,院中的武林人士,尤其那九翼道人,还是每日惦记着找麻烦。 不堪其扰,干脆闭门不出,每日勤修北冥真气。 近一个月的时间,北冥真气的功力又增长了半年有余。 不得不说,慕容复资质极高,只是过去为谋取复国之道分散了不少精力,斗转星移又需要百家功法为底,太过繁杂,反而拖累了功力增长。 百家功法,是需要将一门武功练到圆满,然后才能融合其中。 虽然大多是些普通功法,但是每练一门,就要调整内力运行,有些还需要重新打通经脉,再将其修行圆满,也是颇为耗费精力和时间的事情。 只需稍稍想想,便知晓这功法上限不低,练成百门武功,不同的运功方式,打通了全身各处所有的经脉,最终融合,取长补短之下,功成之日想必威力不俗,而且没有短板。 届时再与斗转星移合二为一,斗转星移才能修行圆满。往后融合越多,对战之时便更加得心应手,威力也越强。 可惜,原著中的慕容复或许就是被斗转星移无法圆满拖累,导致功力不足,才屡屡被主角团击败,进而心态彻底崩掉的吧。 专注斗转星移,不堕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这是前身的想法。可一直是横向发展,练的功法不少,全面是全面了,却缺少一锤定音的决胜招数。 参合指倒是能担此重任,可前身还没来得及好好修习。 如今的慕容复换了路子,斗转星移也好,参合指也罢,到底是技,而今得了北冥神功,只要专注提升功力,武技稍差也没什么要紧,以力破巧就是。 功力肉眼可见的增长,使得慕容复忘却了被找麻烦的不快,日子过的极快。 直到这日,努儿海前来邀请,才从练功的忘我之中脱离出来。 “将军,不知赫连将军特意找我所为何事?” “事关机密,我不敢妄言,李校尉一去便知。请!” 将军召唤,慕容复自然是无法推拒的,只能随努儿海前往,却未想到,此番直奔了王府的书房之中。 第十七章 刺杀 赫连铁树的书房,印象中可不是自己这样的外围成员能进的。 今日倒是奇了。 “李延宗见过王爷。” “不必拘礼。”赫连铁树大大咧咧的斜靠在椅背上,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指着桌上的地图,“你对中原比较了解,来看看这份计划有没有什么错漏。赫木,你给李校尉说说。” 做王爷的随性而为,这位赫木军师却反倒有些一板一眼,先是应命,又转头和慕容复见礼,做足了规矩礼数,这才开始讲述。 这一幕仿佛戏剧,看得慕容复心里直乐。 听了半天,总算弄清楚了这一份进攻大宋的作战方案。 兵分三路,一路由西凉府出兵狄道,而后转向西威胁西宁,另一路从西夏皇城兴庆府往南直奔环庆路,正面与大宋驻扎的怀德、镇戎等军纠缠。 然而这两路大军人数不少,却仅是吸引大宋兵力的烟雾。 真正的目的在于掩护第三路兵力,人数相对较少,却是精锐,从此时脚下的银州城出兵,先破永乐城,而后虎视延安府,直取河东路。 除了环庆路一带牵扯大宋视线,东西两路大军,都可威胁大宋边军,战事一起,吐蕃与大辽必然会有所调动进行防备,届时大宋边军无法轻易动作,西夏只需避开边军,以蚕食之法消耗河东兵力,将河套一带纳入西夏版图。 慕容复暗暗咋舌。 总的来说,这其实是一份奇袭计划,将以往每年的打秋风当做掩护,直接变成扩张战争,进兵速度越快收益就越大。为了在大宋反应过来之前攻城拔寨,把一品堂当做了特种兵来用,靠这些高手潜入城中夺取城门,必要时还可充当先锋。 这时慕容复也看明白了赫连铁树找自己来的目的,大方向已定没什么好说的,细节上则可以集思广益进行完善。 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前身展露过在排兵布阵上的能力。 慕容复对此倒是稍有准备,上前念着打好的腹稿。 “王爷,永乐镇十年前就被攻破过,地形有致命缺陷,取之不难。不过要取河东恐怕兵力不足以固守,反不如破永乐后转道北上,进军麟州后路,到时两面夹击,将天险之地拿下,进可攻退可守,更加有利。” 一通忽悠,指着地图侃侃而谈。 可实际上,西夏要想攻宋,这所谓天险,拿下确实有利,却也不甚重要。 两国接壤地形多有平原,不缺进兵的道路,大部分无险可守,大宋防备西夏,是以几百里纵深的军镇、近七十万士卒为代价的。 西夏每年打个秋风也就罢了,骑兵奔行的大片平原让防守格外艰难,总有穿插的余地,不胜其烦,难以防备万全。 可现在想扩张版图,就有点想瞎了心了。光是那点人口就不足以支撑如此大战,更没有能占领发展的余力。 拿麟州这种险地说事,既有道理又不出挑,没大错也没啥用。 赫木军师在旁插言,“李校尉此言有些道理,可……” 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书房窗户炸裂,两名黑衣人撞入屋内,飞身直取赫连铁树。 众人尽都没能反应过来,赫连铁树挨了一掌,却未能致命,慌乱之中拉过身旁的赫木军师挡在身前,第二个黑衣人的杀招稍慢半拍,掐在了赫木的脖子上,一击将其喉骨捏碎,当场毙命。 赫连铁树躲过一劫,却被吓得不轻。 屋中几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但这时也醒过神来,一同出手缠了上去。 在两个黑衣人闯入之时,便被慕容复发觉,心知是丐帮中人。 转瞬之间察觉二人身份,倒不是反应有多块,突逢变故,错愕愣神乃是本能。只是随着二人撞破窗子之时,简陋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任务:探查】完成,奖励【降魔掌(入门)】发放中…… 眼前闪过这些文字,慕容复脑海之中多出了近三年的降魔掌修炼记忆,自己似乎变成了十几岁的孩子,每日随着一个大和尚苦练武艺,聆听佛法。 说起来虽慢,其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罢了,回过神便看到赫木死在眼前。 硬塞记忆的感受难以言明,总之没那么好消受,太阳穴胀痛难忍。 混在一众高手中摸鱼,系统提示还在继续。 【任务:相助】 【丐帮收到你的消息,必将派人在银州城中查探,决定是通知宋军,还是对西夏将军赫连铁树进行刺杀。身为中原名士,相助丐帮义不容辞。】 【达成条件】烧毁银州城粮草、刺杀赫连铁树、相助丐帮义士逃离 【任务奖励】修为:金刚不坏神功(五年) 【失败惩罚】降低修为:北冥真气(二年) …… 慕容复根本无暇思索,忍着头晕脑胀的感觉,本能的招架着两人。 外面的侍卫听到屋中动静,鱼贯而入,将丐帮两大高手包围其中。四大恶人的岳老三和云中鹤也杀了进来。 “给我生擒他们!” 赫连铁树死里逃生,怒气冲天。 “是!” 士卒配合着两大恶人,与丐帮高手厮杀在一处。 见势不妙,两人虚晃几招逼退众人,反身逃了出去。 赫连铁树气急败坏,大喝一声,“岂有此理!追!务必将此等贼子生擒!” 直到此时,慕容复太阳穴的胀痛才稍有缓解,迟了一步,干脆也不再追,随同众士卒护卫在赫连铁树身旁。 在赫连铁树着甲的短暂时间,慕容复暗自琢磨着自己的系统。 月前将消息送出,等到三天的任务期限过去,系统任务就变成了灰色,没有完成提示,也没有失败惩罚。 而今正巧撞见丐帮的刺杀,才进行结算,又给了后续任务。 暗自揣测,要么是系统鼓励亲力亲为,或者这系统有关任务的完成与结算都是以自己的接触认知为基础的。 慕容复更倾向于是后者,否则三天一到,大可直接判定任务失败。 而且,新出现的任务,除非自己用一个月的时间暗中布置,与丐帮里应外合,不然根本无法完成。 还有任务介绍中的暗示,通知宋军还是进行刺杀,自己若去了丐帮,凭借南慕容的名头,或能做出影响,使任务更加容易完成。 想到这里,慕容复眸光幽深,喃喃自语,“有点复杂了啊……” 第十八章 直面乔峰 鹰愁峡。 连夜的追捕,并未将参与刺杀的高手尽数留下。 放火烧粮者一十二人,偷袭城门接应者九人,刺杀赫连铁树高手两人。仅仅二十三人,留下了七具尸身,余者竟都逃出城外。 听到手下士卒报讯,将赫连铁树气的怒发冲冠。发下将令,不惜一切代价生擒,血祭大军军旗。 将军本人也亲自披甲上马,带领骑兵追击。 不想到了天光大亮,才在鹰愁峡将剩下的这十六人追上。 此地早已绕过永乐城,进入大宋境内。 可惜宋军缺马,多为步战,守城有余而进取不足,无法对骑兵造成威胁。 即便有士卒看到西夏军追杀江湖人士,守将也要防备是否西夏赚取城门的计谋,根本不敢开城门救人。 慕容复随着赫连铁树追击,远远瞧见永乐城如此龟缩,心中感慨,有这种军队的大宋,几十年后还能保下半壁江山,其资金、科技果然不是同时期其他诸国所能比拟的。 毕竟军队不行,人数来凑,只要有足够的粮草兵器,招募大批士卒,拿人命来填,也不怕耗不过。只是苦了平民百姓,处处尽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拉回飘飞的思绪,慕容复已经看到了被堵在鹰愁峡中的一众丐帮高手。 鹰愁峡地貌如同大山开裂,两侧都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峭壁,峡谷中蜿蜒曲折,不利于骑兵追击。 到嘴的鸭子眼看就要跑掉,更何况,宋军若是反应过来,派兵围困,赫连铁树带的这五百骑兵即便能走掉也会异常狼狈。 “一品堂众人听令,全力围杀这些贼匪!努儿海,你带一百人冲杀入谷,断其后路!” 赫连铁树身经百战,见此形势也不再打着生擒的主意,下定决心全力攻杀速战速决。 一品堂高手早就因为生擒之令,搞得束手束脚烦躁不堪,这时听到命令毫不犹豫。 穷凶极恶云中鹤,与无恶不作叶二娘也是杀性大起,直接冲了出去。 “李延宗,你保护将军。” 凶神恶煞岳老三对着慕容复说了一句,也随后跟上。 没了生擒的限制,军队这种杀戮机器全力运转,其威势瞬间不同,十几个武林高手只能左支右绌疲于应付,身上逐渐增添了不少伤势,逃跑却是无法可想了。 就在这时,峡中一声长啸由远及近,奔出一人,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飞身挡在被围的武林高手身前,几掌就将西夏士卒逼退,威势无双。 慕容复暗想,此人应该就是乔峰了,果然颇有英雄气概。 “李校尉,你去助阵,本将无需保护。” “是。” 慕容复答应一声,也杀了上去。 众人激斗一处,来不及选择对手,看到非己方之人就挥刀杀过去。 无恶不作叶二娘对上了丐帮大义分舵舵主蒋义崎,一双柳叶刀刀影翻飞,攻势连绵。 云中鹤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游走在侧,时不时偷袭。 蒋义崎以丐帮哭丧棒法应对,却被二人合力压制。 凶神恶煞岳老三则对上了执法长老白世镜。 按理说执法长老功力高强,可惜白世镜的兵器破甲锥,被鳄嘴剪克制,缠丝擒拿手也拿不住力道极强的鳄尾鞭,不过几十招就伤在鳄尾鞭下。 战场上理应兵对兵,将对将。 混战之中却早已没了这般章法。 西夏缺少时间,无法阻挡乔峰的凶威,丐帮高手也无法应对一品堂的突袭。 双方都不愿再耗下去。 乔峰见丐帮众人气力将尽,多有负伤,突然飞身而出,使出一招震惊百里,真气外放之下震退围攻众人,“马大哥,白长老身负重伤,不能再拖,你带众兄弟先行撤退,乔峰殿后。” “乔帮主!……” 丐帮义气为重,众人虽知凶险,却又担心帮主安危不愿舍弃帮主先逃。 乔峰对此心知肚明,此刻却容不得丝毫犹豫,挥招再战,口中喝道:“走!” 副帮主马大元见此当机立断,“帮主小心。我们走!” 赫连铁树被刺杀惊到,又追了半夜,哪肯善罢甘休,眼看刺客要逃离包围,催促大喊:“速速拿下此人,别让那帮贼子跑了!” 单打独斗根本斗不过乔峰,又被其挡在面前无法追击,三大恶人不得不联手压上。 “李延宗,帮我挡住他!” 岳老三眼见三人合力也不是对手,开口喊慕容复帮忙。 这四大恶人在中原恶名昭彰,被武林厌弃,武功却不弱,前身打着收服的主意和几人打过交道。 可是其余几个恶人全都奸滑似鬼,只有岳老三能说得上有交情。 这时求助,众目睽睽之下无法视而不见,只能上前。 慕容复毕竟有盔甲在身,主力抵挡也是应有之意。 柳絮剑法,回风剑,落叶剑,飘雪剑诀,狂风十三式,断水剑法,各路剑诀相继使出,这些剑法早已尽数圆满,融合在百家功法之中,这时随手使出,以百家功法技巧衔接,攻势连绵不断,打了乔峰一个措手不及。 三恶人压力顿时减轻,获取了喘息之机。 乔峰且战且退,突然上前贴近慕容复,使出一招双龙取水,两掌相错侧身一击,将慕容复手中剑断成两截。 慕容复对阵经验稍差,惊疑不定,被紧随其后的神龙摆尾扫中胸口站立不稳。 乔峰趁此机会提气运劲凝于双掌,隔空打出。 这招见龙在田,以堂堂正正的正面相搏的气势,将功力收束成一道,威力极大。 危险的感觉使慕容复毛骨悚然,心知这一招无法靠盔甲硬抗,躲避也来不及了,无奈之下顾不得隐藏身份,只能以斗转星移正面接招。 乔峰一击未能建功,毫不犹豫又是一招见龙在田。 对他来说,眼前之人有盔甲护身,见龙在田威力凝而不散,是破甲击杀的不二之选,只有先行击败此人,才能在对阵其余人等围攻之时游刃有余。 慕容复则在心中骂娘。 自己只想摸摸鱼当个辅助,却被当成主力来打,还有王法么。 运转功力,将斗转星移牵引过来的真气劲力转回双掌,同样隔空击出。 两道真气对撞,激起无数碎石粉尘,慕容复借力飞退,看起来像是被打飞了一样。 乔峰见此眼神一凝,惊疑自语,“斗转星移……” 不论真假,眼前的西夏武士已经被击退,乔峰施展轻功转身就走。 看着追逃的景象,慕容复装模作样捂着胸口,逼出一口血吐出,停在原地。 这架打得,不知道是亏是赚…… 第十九章 可疑的任务惩罚 【任务:碰撞】完成,奖励【道家《中道妙法莲华经》知识理解】发放中…… 奇妙的知识增加了。 这是个之前没怎么在意的任务,只需与乔峰交手就能完成,没要求胜负,也没有任务惩罚。 依旧是熟悉的太阳穴发胀,不过这回并没有任何画面,不适的感觉也稍纵即逝,喘口气的工夫,慕容复对这部道家经典就变得倒背如流,并且深入理解。 感觉心灵受到了洗礼…… ……个鬼啊! 任务简单,奖励别出心裁。 但这是哲学吧? 在一个每天打打杀杀的武侠世界,给个哲学知识有猫用啊?! 慕容复一口老槽堵着吐不出来。 好在此刻没有时间纠结。 不多时,努儿海带的一百人和其余追击队伍前后夹击,将一众丐帮高手堵在了峡谷腹地。 赫连铁树将身边高手尽数派了上去。 乔峰堵在山坳前,傲视四方,顾盼之际,双目似电。 “叮!” “叮!叮!” 金石交鸣之声响起,一老者手持双铁拐落在乔峰对面。 “连一个乔峰都收拾不了,这太有损我们四大恶人的威名了。” “老大!”三恶人叫了一声,未再多言。 乔峰见此,双目微凝。 “原来是恶贯满盈段延庆当面,难怪腹语术有此造诣。四大恶人全部投靠西夏一品堂,甘为走狗,枉费了一身好功夫。” 身为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听多了诋毁之言,对乔峰的话毫不在意。 当下也不废话,挥动双拐攻上。 两人尽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动起手来内力四射,旁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功力稍弱的,连二人交手的余波都承受不住。 赫连铁树感觉此时已胜券在握,志得意满之下也不催促,大笑着对交手的两人评头论足,“我西夏一品堂广纳天下勇士,凡入一品者,武功皆天下一品。段延庆,更是一品中的极品!哈哈哈……” 慕容复在其身侧,也只能微笑应和。 心中却有些不忍。 乔峰的英雄气概,有血有肉,凡知者无不钦佩,眼见他此时已至绝境,慕容复思前想后,也未能想到逃出生天之策,却不知乔峰的生路在何处。 就在这时,拆了几十招的乔峰瞅准机会,施展密云布雨,双掌连环,逼退段延庆,借着就是一招震惊百里,内劲迸射,将山坳口的乱石击碎略作阻挡,转进山坳内。 西夏众人各自抵挡,待碎石落地,四大恶人才追进山坳,慕容复也随之跟了进去。 却见侧面崖顶上有数人拽着一根长绳,而乔峰正以绳借力,施展轻功往崖顶奔行,此时已上了大半。 随后而来的西夏武士努儿海见此情形,立刻下令放箭射杀,然而自下而上,弓箭力道有限,乔峰又武功高绝,随手抵挡几下,就已到了崖顶。 赫连铁树被散落的碎石砸到左肩,伤了筋骨,此时在山坳口看到崖顶的乔峰,知道无法将其留下,愤然瞪视,咬牙道:“退兵!” 一路返回银州城,宋军果然有所动作,不过西夏方只是少量骑兵,灵活穿插,无惊无险。 追杀刺客的行动已经结束,但事后的影响却还在。 银州城中各级官员开始忙着统计损失,分析局势。 这一次夜袭,虽然未能成功刺杀赫连铁树,却将大军粮草烧毁了三分之一,最后乔峰逃离时,更是意外以碎石将赫连铁树左肩击折。 粮草不济,主帅负伤。 仅此两项,西夏的扩张计划就近乎夭折。 赫连铁树不得不将此事禀告西夏皇,没几日,此次进军的计划就被放弃了。 慕容复在这几日时间也收到了他的任务惩罚。 【任务:相助】失败,降低【修为:北冥真气(二年)】 降低修为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整个身体有一种被抽空的感受,慕容复因此虚弱了几天,只能在屋内休养。 心中叫苦,这两个月日夜不停的修炼几乎都白费,功力又降回了11年。 倒是有一个好消息,西夏放弃扩张计划,一品堂众高手无用武之地,可自行散去。 收到可离去的通知,还顺便得知,四大恶人各自带门徒打手离开西夏,往大理而去。 慕容复看着自己的任务皱眉。 【任务:拯救玄悲】 【少林高僧玄悲大师一直关注着四大恶人的动向,现已南行大理,前往助拳。然而,暗中已有人盯上了他,正义之士理当护其周全。】 【达成条件】保护玄悲直至离开大理 【任务奖励】武技:大韦陀杵(熟练) 【失败惩罚】降低修为:北冥真气(一年) …… 按理说没什么可犹豫的,吸取恶人功力,完成任务,都需要往大理一行。 可是慕容复却无法下定决心。 一来任务难度极高,毕竟慕容复心知肚明,这暗中黑手就是自己的便宜爹慕容博,能不能完成还是未知之事。 二来,任务惩罚让慕容复疑虑更甚。 作为一个穿越者,慕容复心中习惯将事情全面了解掌握,每件事都会思考背后的目的和影响。 连自身的存在都一直持怀疑态度,更何况这个突如其来的系统。 最主要的是,有几个任务甚至相互对立,对立的任务难度相当,奖惩却天差地别。 思前想后,慕容复还是下定决心,以牺牲一年修为为代价,顺从本心,先往丐帮。 信阳城。 马大元居所。 “帮主,你别去了!帮主……” 蒋义崎一脸为难,却还是拉不住乔峰。 正在这时,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和几位长老一同走了进来。 蒋义崎连忙说道:“副帮主,你来得正好。快劝劝帮主吧,他要出门喝酒……” 乔峰不等马大元几人开口,大笑道:“乔峰一觉醒来,就觉得气闷非常,原来是几天没有喝过酒了。” 众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马大元上前道:“帮主大伤初愈,实在不宜为了喝酒而出门。” 乔峰犹豫一下说道:“那就有劳马大哥拿出家中藏酒,让我和几位长老痛饮三杯好不好!” 马大元无奈,只能搪塞,“惭愧,舍下长期只有拙荆一人,未曾备下美酒。” 乔峰这下脸色垮了下来,“唉,乔峰可以挨饿,但是不能无酒啊……” “还请帮主稍作忍耐。” 马大元拱手劝着。 一旁几位长老也连声附和。 “是啊,帮主身负大任,万事当以大局为重。” “嗯。” “不错,这次西夏一役,帮主竟然以死相拼,这样未免太过鲁莽。” “呃……” “万一帮主有什么事,我们丐帮就会群龙无首,岂不因小失大。” “诶……” “我们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身系大宋安危,帮主万金之体,更要以自身安危为重才是。” 被几个长老你一言我一语数落,乔峰呃呃啊啊半天都没插上话,见大家说完,只有拱手道:“几位长老的好意,乔峰铭感于心。不过兄弟有难,乔峰绝不能袖手旁观。” 脾气最为暴躁的吴长老站了出来,“你只顾兄弟之情,就不顾丐帮安危了吗。” 这番话却有些不知进退,乔峰此时若是服软有失帮主威严,偏偏众人都是良言相劝,硬行反驳却太过不近人情。 马大元看出尴尬,立刻拦下吴长风,“吴长老稍安勿躁,这件事我会和帮主详谈。” 乔峰脸色转好,微微点头算作认可。 同一时间,信阳城西。 慕容复终于抵达,在客栈落脚。 第二十章 这个系统……不对劲! 虚弱了好几天,稍有恢复又连续赶路到信阳城,慕容复满脸风霜之色掩藏不住,在客栈大睡了一天才缓过来,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窗外华灯初上,随口招呼小二给自己准备吃食。 思绪却全放在系统的消息提示上。 【任务:拯救玄悲】变更,任务重置…… 【任务:洗刷污名】 【少林高僧玄悲死于大理身戒寺,江湖中人似乎都认定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氏所为。追查真相洗刷污名,已是刻不容缓。】 【达成条件】在中原武林中证明自身清白 【任务奖励】武林中声望略微提升 【失败惩罚】无 …… 变更任务,这样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 本来已经做好了任务失败损失功力的准备,这提示让自己少了损失,按说是件好事,慕容复却高兴不起来。 这段时日慕容复一直在琢磨有关系统任务的事。 将十几个任务的介绍联系在一起看,就变得有趣了。 看起来像是一种引导。 总共分成三类,一类是奖励功法和修为的任务,失败也会扣修为,大都是顺应剧情的任务,帮助丐帮逃离西夏一品堂的抓捕之类。 第二类是没失败惩罚的任务,就像变更后的拯救玄悲,奖励则是江湖声望之类比较虚的东西,还有免罚放弃任务的机会。 第三类,则是慕容复对所有任务,以及整个系统疑虑更甚的关键。 其实第三类任务都包含在前两种之内了,只是慕容复反复查看任务的时候,突然发现,大部分任务的文字和界面,都有些虚幻。 原本系统就是类似3d投影一样的东西,本身就有些虚影,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在来回切换任务查看的时候,才发现了分别。 大部分任务,很多连前提都还没出现,更加不要说完成,界面文字也不如当下面对的任务凝实。 比如帮助丐帮逃脱,是杏子林事件之后的事。还有就像有关段誉和鸠摩智的任务。 【任务:退敌】 【吐蕃国师鸠摩智来到燕子坞,自称与慕容博有旧,要到坟前祭拜。可此刻并非祭拜时节,父母遗体安寝之地怎可随意让人惊扰?击退强敌,瓦解他的图谋。】 【达成条件】击退鸠摩智 【任务奖励】免去失败惩罚放弃任务机会(一次) 【失败惩罚】无 …… 【任务:牵缘】 【命中注定的相会,大理世子段誉机缘巧合来到燕子坞,他与你的表妹有一段注定的姻缘。顺应天命,成全二人,你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 【达成条件】段誉、王语嫣订立婚书 【任务奖励】修为:心意气混元功(三十年) 【失败惩罚】降低修为:北冥真气(五年) …… 以慕容复的估算,此时段小色鬼还不知有没有离家出走,吐蕃国师鸠摩智更是可能还没从吐蕃出发,这任务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如果他们来不了,任务会怎么样呢? 又或者,自己同意鸠摩智去坟前祭拜…… 想着想着,慕容复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没有自己的穿越,前身会不会也同样获得系统…… 重新梳理了一遍,慕容复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假如前身同样得了系统,那些较为虚幻的任务只在碰到之后才会出现,那很多事就有了更好的解释。 第一次与段誉正式见面,就自称于表妹无意,想要撮合。 与丁春秋见面,就大打出手。 为一句虚无承诺,就全力助三十六岛七十二洞攻上灵鹫宫。 桩桩件件都有可疑,即便被复国的急切之心蒙蔽,毕竟也是从小接受皇室教育的精英。慕容复接受了前身的记忆,如此武断冲动的做法,绝对与记忆中为人处世的态度大不相同。 单说灵鹫宫一事,最少也应拿到筹码,利益驱动之下才肯出手,这才是正常的思路。 看着【挑战丁春秋】、【攻打灵鹫宫】等任务,慕容复心底满是不安,眼神却越发坚定。 要证明这个猜想的对错,试试才能知道。 不过还需好好安排。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处理眼下的事情要紧。 慕容复吃饱了饭,吩咐店小二不要打扰,悄悄从窗户溜了出去。 …… “……你在胡说什么!” “大元,这可不是胡说。论年纪,你比乔峰大,论资历,乔峰更没法和你相比。这帮主之位,由你来坐,才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事。” “胡说!乔帮主义薄云天气概过人,我马大元论武功,论气概,论见识,全都输了不止一筹,能做为副帮主辅佐乔峰,已经心满意足。你这妇人之言以后不可再说!万一传出去,有伤我们兄弟和气!” “大元,这可不是妇人之言。帮主之位并非只有乔峰一人之选,你马大元大可取而代之,这话不正是你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所说的么。”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知晓此事?!” 慕容复刚找对了地方,正巧在屋顶听到马大元和马夫人吵架。 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康敏已经看到了密函,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此次前来,为的是任务栏中几个救人的任务。 慕容复早就想过,乔峰的老爹萧远山在杏子林一役之后,才杀了谭公谭婆赵钱孙等人,应该是此前并未知晓他们的身份,只查到了带头大哥玄慈,便一心潜伏报复少林。 只要自己将密函盗走,以马大元的性格,必然不会声张。 没了杏子林的事情,任务栏中有关这几个人的拯救任务,无需自己动手就可完成。 然而此时,再偷取信件已是无用,就算没了信,其中关于乔峰身世的秘密已然泄露,真想暗害,可做文章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暗中杀康敏也是不能,刚有了暴露密函之事,康敏就死了,马大元必然追查,到时候会不会怀疑到乔峰头上,实在无法预料。 事到如今,乔峰若是在其他时候暴露身份,甚至压根没了杏子林之行,慕容复想在萧远山这种顶尖高手手中拯救这几个配角,便无法提前布置,难如登天。 又看了看系统任务,慕容复想着,干脆放弃马大元,任由拯救他的任务失败,提前布置杏子林,只做【拯救谭公谭婆】、【拯救赵钱孙】、【拯救智光】,这三个任务也就是了。 正好能以这次任务失败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看看这系统是否真如自己所想,内含特殊的引导,左右自己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变更和失败,分别在哪,条件是什么。 搞清楚这件事,慕容复才能证实自己的猜测,做出安排。 第二十一章 夜会 既然做出了决定,慕容复也不再听人家夫妻吵架。 飞身掠至偏院客房外,乔峰敞着窗,正躺在床上休息。 鹰愁峡与乔峰交手数招,慕容复清楚乔峰功力有多深厚,此时掠至窗边,竟能瞒过乔峰的感知,心中也对凌波微步的轻功有了些许自得。 伸手掏出一个纸团弹向乔峰。 “谁?!” 出手的瞬间乔峰便已惊醒,将纸团接下,低喝道。 慕容复并未回答,提气纵身,离开了院子。 乔峰戒备了一会儿,确认来人真的已经离开,带着疑惑打开纸团,只见一行小字,“身份尴尬,不便露面,请乔帮主城南一会。” 略作思量,到底是艺高人胆大,乔峰穿上衣服,掩好房门,并未惊动他人,往城南而去。 信阳城南二里的老槐树下,慕容复早已在此等候。 远远望见乔峰从城头飞跃而出,慕容复笑着遥遥拱手致意,虽然距离遥远,但以武林高手的眼力,相信其看得到。 心中却感慨着,朝廷的宵禁,还有城墙,对武林中人来说,如若无物。 又自嘲一笑,自己不也是一样。 不多时,乔峰已掠至近前,拱手言道:“这位朋友,深夜引乔某到来,不知所为何事?” “乔帮主,冒然拜会,多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先表示了歉意,然后道,“在下慕容复,此番前来信阳,是专程来见乔帮主的。” “哦?”乔峰目光一凝,“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南慕容当面?” 慕容复笑道,“正是在下。” 话音刚落,乔峰突然使出见龙在田攻来,慕容复已有所料,以斗转星移逆转劲力,与乔峰对了一掌。 “果然,你就是当日的西夏武士李延宗。你这借力反击的招式,便是姑苏慕容的绝学,斗转星移。” 慕容复坦然道,“不错,乔帮主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省了我不少口舌,在下此来便是为之前一战化解误会的。” “乔某之前就有些疑惑,慕容公子身为汉人,为何投身西夏,甘愿做西夏一品堂的鹰犬,与大宋为敌,其中莫非另有因由?” “不瞒乔帮主,慕容复身为武林正道,自然不愿看着大宋子民被战乱威胁。”慕容复叹息一声,“此前改名换姓,暗中潜伏西夏,刺探军情,上次西夏企图侵扰大宋的阴谋,便是在下暗中泄露。” 乔峰脸色惊疑,“原来军情外泄之人,是慕容公子?!” 慕容复苦笑,“可是没想到,鹰愁峡一战,在下碍于西夏武士的身份,逼于无奈与丐帮交手,害得乔帮主身受重伤,心中愧疚,特来请罪。” “言重了!慕容公子心怀大义,深入虎穴,令乔峰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慕容复见乔峰拱手拜向自己,连忙伸手拦下,还礼道,“传递消息,是为大义,若只是如此,受乔帮主一礼未尝不可。然而鹰愁峡一战,慕容复乃是为求自保,不敢暴露身份,使众英雄孤立无援,负伤而去,却是无法坦然以对了。” 慕容复说完,朝着乔峰深鞠一躬。 乔峰一身侠肝义胆,此刻对慕容复也钦佩之意,连忙将慕容复扶起。 哈哈大笑,“慕容公子,你我并称‘南慕容北乔峰’,今日在此相逢,若不嫌弃和我喝个痛快的话,就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在下求之不得。” 二人结伴,又往南行了几里路,走进一间客栈。 这类客栈一般都是接待行脚商人,城门晚上落闸,无法进出,半夜投宿的大有人在,因此也没有打烊一说。 此刻已是深夜,投宿之人都已去了后院客房休息,堂中只有一个店小二趴在柜台打瞌睡。 “店家,搬几坛好酒,若有下酒的小菜也弄一些。” 小二被乔峰的声音惊了一下,连忙应着,将酒搬了,又找了只烧鸡出来。 慕容复乔峰二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素闻姑苏慕容,擅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通晓天下武学,有机会一定向阁下请教。” “乔帮主过谦了,慕容家对天下武学,不过略知一二,没有江湖传言那般玄乎。”慕容复笑着摇头,“不瞒乔帮主,我慕容氏的斗转星移,其实是一份借力的功夫,将对手的劲力和真气接下,约束体内,再以同样的招数打出,如此配合自身功力,使之更强几分,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见得多了,对各门各派的武学确实有所了解,但通晓天下武学的名头,慕容复愧不敢当。” 说罢,干了一碗酒。 乔峰也陪着干了一碗,诧异道,“慕容公子,你我今日初见,竟将家传武学跟脚都说与我知,乔某何德何能让慕容公子你如此信重。” 慕容复大笑一声,“闻名不如见面,乔帮主胆略过人,夜半相请便可单刀赴会,而且,我只是稍做解释,乔帮主就愿揭过使丐帮英雄负伤的过节。如此胸怀广阔,义薄云天,若还信不得,天下间就无可信之人了。” 说到这里,慕容复顿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乔帮主,当日派人传信丐帮,就是我亲笔所写,这一张是我重新写就,请乔帮主帮忙收着,日后若有需要,还请乔帮主为我做证。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慕容氏不能背上卖国的骂名。” 乔峰毫不犹豫,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慕容公子做事周全谨慎,乔某佩服。你放心,若有朝一日,慕容公子身份泄露,乔某必然拿两张传书在天下英雄面前比对,为慕容公子正名。” “如此多谢乔帮主。”慕容复笑着端起酒,“请!” “请!” 两人又喝尽一碗酒。 边喝边聊,由武林传闻聊到天下武学,两人越发投契。乔峰酒量极大,慕容复酒量也不浅,不知不觉,二人已喝了五六坛,也只是微有些酒意而已。 “今日与乔帮主共饮,已是难能可贵,日后若有机会,可以向乔帮主请教武功,方才不枉此生。” “好!”乔峰听的眼前一亮,“可以互相切磋武艺,是我喝酒以外的另一快事,来,我先干为敬!” 慕容复陪着喝下一碗酒,“乔帮主果然豪气盖天,在下生平未见。” 乔峰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其实喝酒比武只是小事,乔某反而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慕容公子并肩携手,抵御外敌。”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丈夫自然义不容辞。” 慕容复顿了顿,又灌了一碗酒下肚。 “但是……唉,乔帮主应该也有所耳闻,荆南铁掌帮帮主,五虎断门刀秦伯起,青城派司马卫,都在这短短两个月时间身亡,而且俱都死在其成名绝技之下。在下如今被指为滥杀武林同道的凶徒,四面受敌自顾不暇,百口莫辩,无法自证清白。不要说为国效力,只要现身武林,恐怕就会为千夫所指了。” “慕容公子不要过于担忧,清者自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乔峰听闻此言也觉得为难,虽然倾向于相信慕容复的清白,却没有切实证据,无法取信于人。 安慰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只能默默喝酒。 二人这一喝,就喝到了天光大亮。 第二十二章 波澜渐起 乔峰回到马大元家中,丐帮众人早已焦急寻找了许久。 “帮主,你大伤未愈,昨日还不顾自身,为白长老打通任督二脉,怎能胡乱跑出去,让大家为你担心!” 长老吴长风见到乔峰就是一通埋怨。 此时的情形与之前不同,乔峰心知吴长风的直率脾气,把关心之言说的像是吵架,莞尔道,“吴长老放心,乔峰无碍。” 转头瞧见屋中众人脸色沉重,诧异道,“马大哥,几位长老,莫非出了什么事?” 马大元站出来说道:“帮主,昨夜全舵主来报,伏牛派掌门柯百岁陈尸家中,为人所害。全舵主往柯百岁家中查看过,怀疑是姑苏慕容所为。” “嗯?!”乔峰一惊,问道:“何时发生的事?” “丑时前后。” 乔峰听闻暗自思索,不到子时,他与慕容复已经坐在城外客栈对饮了,然而丑时,柯百岁却疑似死于姑苏慕容手下。 这时乔峰对慕容复所说的被陷害之事,已经信了九成。 “既然柯家就在信阳城内,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属下等人正有此意。” 丐帮众人直接动身,前往柯百岁家中。 柯百岁已经归隐多年,家财万贯,是信阳城中首富,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在家中遇害。 此时门人弟子,乡邻士绅,还有信阳官员,以及驻军守将,尽都被惊动了,柯家几乎挤满了人。 丐帮一行人的到来,引来众人侧目。 做为天下第一大帮,又常有助阵守城的义举,官府中人虽然对江湖帮派不待见,但也会给丐帮几分薄面。 乔峰和堂中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便随着柯百岁的大弟子过彦之前往案发之地查看。 柯百岁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虽然官府已经来人看过,但此事可能涉及江湖仇杀,大多数官员都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予追查,也就是所谓的江湖事江湖了。 若非柯百岁除了伏牛派掌门之外,还身为信阳城首富,关系盘根错节,官府中人可能都不会出现。 丐帮众人上前查看一番。 “尊师颅骨破碎,脸上还有鞭痕,确实很像是死于天灵千裂之下。” 乔峰给出了这样一句,却没再说下去。心中疑惑,除了姑苏慕容,还有谁能造成这样的伤痕呢。 过彦之嗫嚅半晌,一脸惭愧之色,“百胜神鞭中的这招天灵千裂,是家师的成名绝技。我虽是家师首徒,但软鞭劲力控制极难,我也还未能通晓。而以伤痕来看,凶手的劲力刚猛异常。依我看来,纵然……纵然是家师自己,也不能……也不能……” 虽然过彦之没能说下去,众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一招只怕是柯百岁本人,也无法打出这样的力道。 马大元在旁开口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置人于死地,必定用对方赖以成名的绝技,以此看来,确实像是姑苏慕容的手笔。” 乔峰犹豫一番,没有开口。 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说道:“帮主,前不久,荆南铁掌帮帮主死于铁掌之下,五虎断门刀秦伯起,死于其成名绝技王字四刀,青城派司马卫,同样死于其成名绝技破月锥。显而易见,这段时间相继遇害的武林各派高手,并非巧合,如今伏牛派柯掌门同样遇害,想必与其余几件事有所关联。” 马大元听了全冠清的话,点点头应和道,“此事确实大有可疑。” 乔峰见众人都这样猜测,眉头紧皱。 …… 慕容复没有想到和乔峰喝一顿酒,反而使自己在乔峰心中洗脱了嫌疑。 不过就算知道也只会一笑置之,杀几个武林中人而已,江湖仇杀比比皆是,要不是如今慕容家处于风口浪尖,即便背上这名声,也不影响大局。 此时慕容复正在前往擂鼓山的路上。 比起不知所谓的任务,原本定下的目标和安排,在慕容复心中更加重要。 王夫人正是慕容复撬动全局的关键一环。 自己这位便宜舅妈,是逍遥派掌门的女儿,和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有情缘纠葛,还掌握着姑苏王家,背景深厚,关系错综复杂。 只要以她为借口,安排人手调查一些人就有了理由,发挥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就不显突兀了。 所以前往擂鼓山接无崖子回燕子坞的事,慕容复一刻也不愿再拖了。 骑马走了半天,慕容复找了一个茶摊歇脚。 虽然慕容复马上功夫娴熟,功力也够深,并不觉得累,但马匹却是需要休息饮水了。 喝茶看景,路途上难得的悠闲,让人心旷神怡。 “……师兄神功盖世,洪福齐天,些许路途哪会觉得累。不过既然遇上了茶摊,做师弟的理应给师兄奉茶润喉,让师兄稍作休息。” “孝心可嘉。这次就算了,擂鼓山的老东西最近不太安分,得赶紧过去,要是误了老仙的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正是,正是,师兄说的是,师兄一心为老仙着想,最配做大师兄的,应该是师兄才对……” 习武之人六识敏锐,一番倒胃口的吹捧之言从路边传进慕容复的耳中。 转头望去,一胖一瘦两人骑着马走过。 胖子前倨后恭脸上堆满阿谀谄媚,瘦子尖嘴猴腮却故作高深,引人发笑。 二人话中的内容却让慕容复有些在意。 擂鼓山,老仙,加上恶心人的马屁功夫,慕容复几乎确定,二人是星宿派的渣滓。 眼看二人已经走远,顾不得再悠闲喝茶,在桌上放下茶资,牵过马坠了上去。 …… 信阳城。 一时间这么多成名高手接连遇害,武林中暗流汹涌,眼见一场风波即将到来,丐帮众人齐聚一堂商议对策。 乔峰心知,至少柯百岁之死,八成与慕容复无关,所以比帮中各长老舵主的担忧又多了一层,这幕后搅乱武林的人,不知有什么阴谋。 “若真是慕容复所做,能以各门各派的绝技杀人,而他所杀的人又天南地北各不相干,和慕容家也不见得有深仇大恨,那他慕容复的杀人动机何在呢?” 奚三祁奚长老顺着乔峰的话接道,“如果为了扬名立万,手段未免太过凶残了。” 马大元略作思索,“……见过慕容复的人,都说他是翩翩公子,比帮主还要年轻两三年,武功不俗,能在江湖上与帮主齐名,有南慕容北乔峰之誉。这般烂杀,却是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大义分舵蒋义崎蒋舵主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帮主,属下刚刚收到消息,少林寺玄悲大师,在大理陆凉州身戒寺遇害。死于玄悲大师生平绝学大韦陀杵之下。” 堂中众人都被这个消息惊的起身,众人都相顾无言。 全冠清则站了出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定又是慕容复干的好事。” 马大元反倒觉出不对,说道:“如果慕容复但求扬名,那他没有必要开罪少林寺啊……” 吴长风长老附和道:“副帮主说得对,少林是武林泰斗,玄悲大师受人敬仰,这么做甚为不智。” 奚三祁长老也觉得有道理,“莫非……里面另有阴谋?” 众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乔峰见此,也知道分析不出什么,“大理虽然是南陲异族,但一向与大宋和平共处。万一因玄悲大师之死,引起两国争端,江湖仇杀,实非我中原武林之福。” 挥手制止了堂中众人想说的话,起身说道:“马大哥,帮中事务烦劳你代为照料,我想去大理一行,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 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间大恐怖 两日来人停马不停,连续换了好几次马,一直赶着时间,到了擂鼓山下,慕容复不由得感叹,这大好时光都浪费在路上了。 意外碰到的胖瘦二人组,让慕容复再没了悠闲的心思,连练功的时间都用来赶路了。 前日慕容复跟踪两人,待至无人之处,便出手将其擒下,分别逼问,方知前因后果。 算起来起因还是慕容复自己。 自从他暗中见过无崖子和苏星河之后,原本不问世事的聋哑老人,开始暗中写信给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们。 虽然做的隐秘,但只要有所行动,一定是会露出马脚的,更何况星宿老怪对苏星河的监视,可是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对逍遥派的神功秘籍,星宿老怪丁春秋一直觊觎着,察觉变化,第一时间就开始往擂鼓山而来,那一胖一瘦两个弟子,只是来打前站,安排一路上的吃住行程的。 慕容复暗自庆幸,若没有这次巧遇,等自已慢悠悠到达擂鼓山,说不定会正面碰上丁春秋。 到时要把无崖子接回燕子坞的计划,就会横生波澜了。 “站住!你是什么人?来此做什么?” 与上次暗中来擂鼓山不同,慕容复光明正大的骑着马往山上走,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抬眼观瞧,不过是几个三流武人。 心知必然是星宿派的眼线,却还是假装不知,故作倨傲:“你们又是谁?敢拦我的道,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拦路的几人面面相觑,眼前之人锦袍折扇,穿金带玉,身份必然不凡,有些畏缩。 这年月普通人都是粗布麻衣,就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没有秀才以上的官身,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穿罗挂锦。 但星宿老仙的恐怖,已在几人心中根植,瞬间便抵过了敬畏。 几人交换眼神,为首的站出来说道:“星宿派在此办事,封山半月。这位朋友,还是识趣些绕道为好。” 话虽这样说,其余几人却往两边撤出几步,隐隐将慕容复围了起来。 看这情形,是想要在这荒郊野岭,直接杀人灭口了。 这正是慕容复想要的局面。 眼前这几个小喽啰,收拾了压根不费力气。 但若不能把暗中之人都引出来,被他们跑掉,要想一个一个收拾就要费许多手脚。 “区区几个毛贼,竟敢封山拦路,好大的胆子!” 表现出怒发冲冠的模样,抽出腰间佩剑,双脚轻夹马腹,往前一冲,就挥剑砍翻了一个人。 贼首却不为所动,抖手撒出一捧土黄粉末,向慕容复兜头罩下。 慕容复双腿使力一蹬,飞身后退。 那马却被罩在粉尘之中,没跑几步就栽倒在地。 “好贼子!竟以毒伤人!” 慕容复大叫一声。 心中则暗笑不停,在这武侠世界中,正气凛然的喊出这种中二言语,早就想试试了,说实话还挺带感的。 其实以慕容复的功力,只需震荡真气,便可将毒粉据之于外。 不过演戏演全套,若表现的太强,把暗中的人都吓跑了,平白给自己添许多麻烦。 当下提着剑,和几人有来有往的斗在一处,时不时还假模假样的故作狼狈躲避毒雾飞针。 过了十几招,又砍翻了两人。 这么大的动静,自己人又吃了亏,暗中之人渐渐按捺不住,不多时,山路上方跑下几个人来。 “杀!” 来人没有废话,低喝一声,顺着跑下山的力道,以左手刀劈下,袖中带灰,遮蔽慕容复视线。右手则收在腰侧,暗中打出三根毒钉。 这样的阴招为武林不齿,来人却毫无顾忌的使出。 即便已经心有防范,慕容复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真气震开遍布的灰尘,手中剑轻点刀身,用粘字诀将刀锋引偏,才陡然发现已到近前的毒钉,惊慌之下全力出手,鼓动真气,斗转星移旋身一转,三根毒钉顺着慕容复手掌的方向隔空绕了一圈,又以更快的速度反向飞了回去。 从出手的力道看,来人武功也不过二流,看到了毒钉,却也无力躲避,只能任由毒钉钉入自己咽喉以及胸口三处要穴,连一声都没能发出,立刻倒地毙命。 而慕容复也心有余悸,差点阴沟翻船。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哪有那么容易承受,胸中涌出戾气,再没了什么顾忌和演戏的想法,真气鼓动,一身武功尽数施展,出手如雷霆,挨个吸功斩杀。 待回过神来,已留下遍地尸体。 望着眼前景象,慕容复被血腥气薰的恶气上涌,跑到路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慕容复的记忆中有过不少杀人的经历,前两日也曾将那胖瘦二人吸干功力随手拍死,却终归于眼前景象不同。 记忆只是记忆,难以感同身受,而胖瘦二人,则是隔空两掌转身离去,哪比得上如今伏尸遍地血染襟袍的场面。 过了半晌,到底是有过杀人的经验,逐渐缓过劲儿来。 戾气发泄完毕,理智回归,慕容复苦笑不已,江湖上果然不能事事由人,本来收着力,开始砍倒的几个也都留了手,准备最后一同吸取功力。 但被临近死亡的感受吓到,竟然理智尽失,将大部分都直接杀死,浪费了不少功力不说,演戏的想法也泡了汤。 数了数地上的尸体,一共十一人。 而按照那胖瘦二人的说法,监视者有十五人,至少四人没出现,以现在的境况,几人要么逃离,要么隐藏,总之是不会出来的了。 忍着恶心收拢了尸体上的战利品,毒药解药、暗器银两都得了不少。 粗略计算,差不多能合二百两银子。 没时间再处理尸体,施展轻功就奔了擂鼓山山腹中的聋哑谷而去。 凌波微步带动北冥神功运转,自行炼化着吸来的功力。 聚沙成塔积少成多,慕容复的北冥真气增长到了十七年。 倒不是这些人功力多深,只是星宿派的功法与逍遥派同出一源,虽是邪法,功法本源却大部分相同,炼化消耗掉的较少,所以才能一口气增长六年真气。 奔行了三刻时间,苏星河的小院已在眼前。 没再遵行什么礼数,直接落入院中,拍门而入。 “苏老先生,慕容复不请自来,万望莫怪。” 第二十四章 劝说 “苏老先生,慕容复不请自来,万望莫怪。” 慕容复已经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袖口衣角点缀着的血点稍微有些破坏形象。 苏星河淡定的坐在床边没吭声,以他的功力,慕容复刚落在院中就已经被察觉。 气氛略显尴尬。 显然苏星河仍然对慕容复有所戒备。 轻咳一声,“苏老,这次匆忙前来,有些不得已之处,事情紧急,还请苏老带我面见无崖子老先生。” 苏星河稍作犹豫,不过到底是有些信任基础,起身道:“请吧。” 穿过密道,又一次进到石室之中。 “慕容公子这次前来,路途上似乎有些不顺啊。” 不等打招呼,石室中的无崖子已经先开了口。 慕容复一笑,“确实有些波折,不过都是小事。还是说些要紧的事吧。上次见过前辈,我回姑苏见过了舅母,没想到我们还真是远亲,算起来我理应叫上一声舅姥爷才对。” 说着就随意靠着墙边坐了下来,收敛笑意,“舅母一直以为您抛弃了她们母女,得知是误会,而且您还受了这么多年苦,好几天都有些神游物外。” “我这次本来只是路过,想来问问您的意思,是否愿意同去姑苏。不过路上碰上了星宿派的人,逼问一番才知,近来苏老传信各地的事引起了星宿老怪的注意,已经在前往这里的路上,恐怕容不得两位再做考虑了。” “刚才上山之时,监视之人被我杀了大半,不过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两位还是趁早收拾些合用的东西,与我同往姑苏吧。” 不等二人思考,用简略的话语将形势摆在他们面前。 无崖子和苏星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安安稳稳在山里隐居着,怎么突然就形势急转直下成了这个样子。 二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无崖子叹息道:“隐忍三十载,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运。慕容小子,我且问你,当日你曾与我言,所图是我逍遥派典籍和众弟子,却是为何?” 慕容复闻言沉默不语,无崖子开口问及此事,多半是有了传功传位,放弃自己而保门派传承的想法了。 能一口气得到七十余年的北冥真气传承,更何况是每日维持身体机能,一心修炼,极度精纯的功力,对慕容复自然是件好事。 但这却与自己的想法冲突了,如果不能让舅母与无崖子见上一面,心结难解,那极端的女人走进另一个牛角尖就麻烦了。 而且语嫣表妹自幼就只有母亲在身边,终于知道自己还有外公在世,又无法相见,也是一件憾事。 思索半晌,还是如上次一般,以诚相待。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无崖子怎么也曾是一派掌门,收徒眼光虽然差了点,在大势上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思路。 “慕容复以前不懂事,父辈留下的关系没能妥善经营,而今慕容氏虽然仍有些许名声在外,然而都是表面光鲜,根基不稳,成了一块肥肉,群狼环伺。” “近来武林中已有了许多不利的传言,幕后恐怕还有一些官、商、世家推手,慕容家已在旋涡中心,风雨飘摇。我只得寻求外力,以求破局,保慕容家长盛不衰。” “知道逍遥派与我家的渊源,自然要谋取一番,说不定能震慑各方,将慕容家拉出暗流,重铸根基。” 这样的话听在无崖子二人耳中,使两人诧异非常。 无崖子奇道:“老夫虽久居深山,但对江湖上的事也有耳闻,以你在江湖中‘南慕容’的名声,再加上王家助力,竟然还无法应对?” 老头果然是明白人,不用慕容复说,也知道慕容家和王家乃是一体,宗族姻亲关系牢不可破,所以有此一问。 慕容复再解释就简单了些,“舅母性情暴烈极端,而且与我母亲有些嫌隙,若不到逼不得已,恐怕不愿全力相助。更何况舅母毕竟是女子,虽然能力极强,但有许多事情不便出面,对形势的估算还是不太敏感,若等到舅母察觉,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敢欺瞒长辈,知晓当年之事以后,我才对舅母极端的性情有所猜测,极力促成两位消除误会,父女相认,也是希望借此解开舅母心结,一来使两家同心,二来也是尽一番孝道。” 无崖子对慕容复的话不置可否。 这其中的内情,只凭慕容复的一面之词无法窥得全貌,又想到自己的身体年纪,也没有时间操心那么多,干脆放到一边,不再多问。 “复儿,我就这样称呼你吧。” 无崖子声音低沉,带着感慨说道:“老夫从未想到,曼陀山庄的王夫人就是我的阿萝,这么多年过去,再见也是惘然,还是不必麻烦了。在山洞中三十年,你可知老夫在等什么?” 不等慕容复搭话,就自顾自说了下去,“老夫一直在等的,就是一个可以传承衣钵,重振逍遥派的传人。可惜天不助我,布下的珍珑棋局,多年来竟无一人可解。你与我既然有这样的渊源,资质相貌也算尚佳,逍遥派交给你也未尝不可。” “复儿,你上前来,我将全身功力尽数传于你,你得此功力相助,对你所谋划的事情也会多些把握。我的大徒弟苏星河也会全力助你,只要你日后帮逍遥派扫灭叛徒丁春秋,你可答应我?” 慕容复听到这话还在犹豫,眼前的系统突然跳出来。 【任务:交易】 【逍遥派掌门无崖子提出,要将七十年功力传承给你,只需你出手制裁丁春秋。如此机缘,怎能错过?】 【达成条件】接收功力、杀死丁春秋 【任务奖励】大慈大悲千叶手(熟练) 【失败惩罚】降低修为:北冥真气(三年) …… 慕容复瞳孔微缩,这样突然蹦出来的任务,果然不如原本就有的任务那般严谨,交易二字透露出的东西,让自己对系统的猜测更有了些方向。 当即对无崖子说道:“比起传承功力,我更想让你与舅母见面。” 听出慕容复拒绝的意思,旁边一直低头不语的苏星河望向慕容复,眼中混杂着惊讶、感激、疑惑,不一而足。 又听到慕容复接着说道,“若是为珍珑棋局无人能破而憾,则大可不必,上次我来此已经看过,只需落子七九,自毁大龙向死而生,二十一手之后可得半目生机。” “至于扫灭丁春秋,还是先往姑苏,全了父女之情,再谈不迟。” 抗拒着瞬间成为绝世高手的诱惑拒绝了无崖子。 任务失败降低修为的虚弱感袭来,但精神却颇为亢奋,只觉念头通达。 第二十五章 归程 无崖子和苏星河都是功力深厚的前辈,六识敏锐,慕容复的气息变化瞬间就被二人察觉。 二人误以为慕容复受了伤无法压制,苏星河连忙走到慕容复身边,搭手摸脉。 长辈善意慕容复没有拒绝,只是笑笑,“苏老不必担心,慕容复无碍。” 苏星河却眉头紧皱,喃喃道:“脉象沉稳有力,内功运转也毫无滞涩……可刚才有散功之兆,脸上气色又像损失了精血。” “老夫还真是看不懂了,莫非是练了什么奇门功夫所致……明明是精纯的北冥真气啊……” 系统的事慕容复无法解释,只能当没听到,岔开话题,“二位,还是尽快收拾启程吧,那丁春秋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而今还不是报仇的时候,能早走一时也是好的。” 苏星河暂时放下心中疑问,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转过头望向了无崖子。 无崖子情绪还有些复杂,本来就命不久已,再耗着也不过两三年,身体就会撑不住。 刚下定决心,以自己一死,换取逍遥派的未来。 转眼间,珍珑棋局破了,传人也找到了,但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白捡好处的事情还能拒绝。 “这……你真的不愿接受传功?” 听到这个问题,慕容复直接将‘以诚相待’四个字坚持到底,坦言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陡然增加几十年功力,我可以成为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但那又如何呢?或许自保无碍,但于家族,于门派,也无非多个招牌罢了,如今逍遥派也好,慕容家与王家也好,其处境皆非一个高手就能改变的。” “而今,您老人家身体全靠功力支撑,传功一死容易,或许可使我和苏老二人走的简单些,可我舅母的心结就再无人可解了。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家都不能成,何谈拯救家族振兴门派,想必您也不愿让逍遥派继续没落下去吧,还是多活几年,到时水到渠成,不但可以除掉叛徒,说不定还可重振逍遥派声威。” 除了时隔三十年的亲情,无崖子对教出逆徒,致使门派没落的悔恨,自然十分在意。 双管齐下的劝说,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无崖子不良于行,又年事已高,受不得马车颠簸,只好专门做一张背架,垫上几层毛皮软褥,还加了一层纱帘在外。 忙活了半天,遣散院中哑仆,下山时已经临近傍晚。 苏星河身为逍遥派大弟子,功力深厚,虽年近六十,用背架将无崖子背在身上,施展轻功却仍是潇洒飘逸,宛如仙人。 还能兼顾身后的无崖子,行走间四平八稳,无丝毫颠簸之相。 慕容复提着行李坠在后面,时不时被无崖子指点着修行。 传功之事被拒绝了,然而无崖子已经将慕容复当做了关门弟子,这时以轻功奔行,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北冥神功本就不是单纯的静功,否则也不会有凌波微步助北冥真气增长的事了。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修行之法,有些东西无法将之写在纸面上,哪里该将腿多抬几分,哪里该收些力,又有何处该快还是该慢,很多细节都因人而异,所以师父指点才会那么重要。 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月。 不能坐车也不能坐船,仅靠轻功奔行。 再加上刻意隐藏行踪,使路程变得更加漫长。 原本走水路只需几天,而现在十几天过去也没能抵达姑苏。 期间倒是受了两位武林前辈不少指点,慕容复武功修为增长和以前没有多少变化,但以往真气运转稍有滞涩之处,也都变得平滑顺畅,对未来武道修行有极大好处。 到了扬州的地界,再想步行已经不能,好在只是坐船渡江,时间不长,无崖子还能勉强承受。 没想到却在渡口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九翼道人。 慕容复隔着老远就瞧见了他。 仍是一副儒衫配着紫阳巾的怪异打扮,不儒不道,不伦不类。 此时的慕容复不是西夏的李延宗,与九翼道人素不相识,倒是没什么好紧张的。 不过对九翼道人怎么会在这里,实在是令慕容复想不通。 九翼道人出身西域雷电门,往日极少在中原行走,这次突然出现在相隔千里的江南,总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到这里看风景的吧。 无崖子在背架上坐着,注意到跟在苏星河身后的慕容复脸色有些不对,问道:“复儿,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星河与慕容复二人,在他心中,是未来的希望,也是逍遥派仅存的火种,否则在擂鼓山时也不会想要以自身换取一个承诺。 这时见到慕容复的表现,以为是丁春秋的追兵到了,自己看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发现,只能开口询问。 慕容复回过神,“没什么,只是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不知他来此地有何目的。” 简单说了下有关九翼道人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让两位老人疑惑尽解。 无崖子闻听此言,心放下大半,“既然心存疑惑,不妨跟上去看看。” 犹豫一下,慕容复倒没拒绝。 反正是坐同一条船,九翼道人也不认识现在的自己,顺路多注意些就是,不耽误什么时间。 九翼道人似乎也不愿在船上停留,两刻之后,船只顺江而下走了七八里,到了江对岸的渡口,便下船了。 脚步匆匆,往人烟稀少的小路行去。 慕容复等人自然也暗中跟着。 待行至一处小土坡,九翼道人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掀开麻布,麻布下罩着的竟是一个四方的鸟笼。 笼中有一只信鸽,通体雪白,却在两边翅尖和喙下各有一点殷红。 原本出于好奇跟随的慕容复,看到此刻却被惊了一身冷汗。 那信鸽正是自己亲手养大,放在西夏用来联络的。 这信鸽长相特别,自认绝不会看错。平日里都是由西夏小宅的下人伺候着,只在一品堂有事召集才会动用。 看那九翼道人将信鸽放飞,施展轻功跟随在后,慕容复登时反应过来,恐怕是在查找自己的真身。 想必是一路随着信鸽而来,信鸽飞则随,落地寻食则歇,到了大江附近才捉到笼中的。 若非大江阻隔,以九翼道人的轻功,只是普通山坡水道,根本无需坐船,想跟上一只信鸽,除了耗费精力和心神,也不是什么难事。 别看九翼道人声名不显,其轻功高绝,就是以轻功著称的穷凶极恶云中鹤,也要输上一筹。 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得一品堂要查自己,但知晓此人行事与自己有关就足够了,此时暗中跟着已无意义。 慕容复不再掩藏行迹,提气凝神,直扑九翼道人。 要是原本的慕容复,说不定还没什么把握抓人,但现在凌波微步这种顶级功夫在身,论轻功不会输给此人。 而且还有苏星河兜底,根本不怕九翼道人跑了。 此地四下无人,只要将之抓住逼问,任其什么阴谋诡计也都会显现眼前。 不过片刻,已追至九翼道人身后二十步,大喝出声。 “站住!” 第二十六章 九翼道人 九翼道人正盯着起飞的信鸽,被身后的叫声吓了一跳。 中原应该无人识得自己,此来也没有惹上什么事,想不到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让自己站住。能近身二十步不露行迹,显然功夫不弱,心下虽有些奇怪,却还是未作理会。 瞥了一眼,自顾自追着信鸽纵身而行。 此行江南,信鸽的踪迹才是最要紧的,一个年轻人而已,追不到自然就会放弃了,等寻到信鸽落处,若还有机会遇到,再让这人知道知道不要惹不该惹的人。 慕容复见九翼道人没有理会自己,猜到些对方的想法,也不再急着追上去。 保持着十五步的距离,时不时以斗转星移收些石子儿在手,使出迎风掷叶的手法,当做暗器打向九翼道人。 迎风掷叶,是江南西路六宝镖局柳家的独门暗器功夫,因以柳叶为练功媒介而得名,虽然没有多少奥妙变化,但胜在简单直接,力度不俗。 慕容复早已将之练得圆满,融入百家功法之中。 这时使出来正合适,每一颗石子儿,都奔着九翼道人双腿要穴。 九翼道人跟着信鸽已用上了七八成功力,稍有不慎就有跟丢的风险,加上暗器非其所长,无力回击。 慢不得停不得,只能不断躲避,大半真气运转轻功,已无多少余力,气息也需配合,连叫骂都只能在落脚的间歇吐出一两句,真气消耗平白多了不少,弄得不胜其烦,气急败坏。 “小贼!” “砰!”一颗石子儿擦过腰间,打在了旁边树干。 “谁让你找道爷的事!” “啪!”又一颗石子儿掠过腿弯,落在了脚边石头。 “贼子欺人太甚……” “咔!”这回却是从肩上飞过,打断了一截树枝。 “小贼!道爷今日饶……啊……” 一颗石子儿落在了屁股蛋儿上…… 慕容复本就是故意消耗九翼道人的真气,开始还只盯着双腿,后来却发现不管怎么打,都无法轻易留下九翼道人,慢慢就放飞了自我,不再盯着穴道,而是将石子儿打向了一些不那么重要,却又让人难受的地方。 打肩他要缩头,打肘他要侧身,打腿他就缩脚。 平日习武练功,哪会有这种打不还手的靶子有趣,慕容复玩心大起,心里还不断给自己找乐子。 嗯,缩头这下像龟丞相…… 诶,这次像猴子…… 哎呦不得了,这下和母鸡有一拼…… 说时迟那时快,不到半刻时间,两人一前一后跑出有十几里地,九翼道人终于忍无可忍。 尤其是落在屁股上这一下,虽然不至受伤,但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哪来的野种,欺人太甚,真当道爷收拾不了你么?!” 九翼道人怒极,拼着放弃这次追踪停下脚步,转身抽出兵器砸向慕容复。 此人除却轻功之外,就以一手雷公挡功夫闻名西域。 左手持一铁牌,右手似伞似锤,属于奇门兵器,进取不足防守有余,这时含怒砸将下来,却也有一番威势。 慕容复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退出半步,将手上剩下的石子儿对着九翼道人甩了出去,趁其格挡躲避之时抽出了腰间佩剑。 “老贼,为何追着那鸽子不放!若你老老实实答了,我可留你一副全尸。” “呸!小兔崽子大言不惭!看招!” 心知无法善了,也不再废话,挥舞兵器斗在一处。 二人都以轻功见长,如翻花蝴蝶上下飞舞。 慕容复难得与这等江湖上知名的高手过招,步步为营沉稳有序,家传剑法如蛟龙出水,力道刚猛角度刁钻。 不留余力的搏杀之下,对剑法的理解越来越深刻,一招一式都愈发圆融。 九翼道人则越打越心惊,四十二路蜀道难牌法将自身护得像铁桶一般,却想不到右手上的六十四路轰天雷公挡法竟被迫的使不出来。 其实有关九翼道人,慕容复还真记得书中的原文,那时网上有人说王语嫣天性凉薄,本着对角色的喜爱,将书中有关王语嫣的描写全都找了出来,其中便有关于九翼道人武功破绽的。 片刻间过了二十几招,慕容复已经试探出来,这蜀道难牌法与书中所说并无二致,破绽就在其右腿上的‘风市’、‘伏兔’两穴之间。 随即寻了个机会,收腰俯身,挺剑直刺。 九翼道人果然将左手铁牌撤至胸腹前,同时右腿微侧,手上的雷公挡一招春雷乍动以雷霆之势斜劈而下。 慕容复旋身转至九翼道人左侧,却没按书中所说斩其后背,反而弃剑不用垂在身侧,左手如穿花摘叶,捏在九翼道人‘臂臑’穴上。 参合指是慕容氏家传绝学,大成之时对上六脉神剑也不逊色,慕容复虽然还未练精深,指劲仅能放出半尺余,不过此刻直接点在臂上,劲力一分都没有浪费。 指力加身,九翼道人手上的铁牌再也拿捏不住,掉了下来。 只这一下,左手尽废。 刚要用雷公挡反击,眼前寒光一闪,却是慕容复反手将剑自腰后刺出,剑尖直指九翼道人的右手手腕。 心有不甘,九翼道人眼含怨毒却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就要狠心舍了左臂飞身后退。 可这一幕早在意料之中,慕容复哪肯如他所愿,左掌微抬,将掌心贴在了九翼道人肩膀的‘中府’穴上。 轻飘飘的一掌,看似没使什么力气,可九翼道人却瞬间感觉真气凝滞,全身僵硬。 莫说施展轻功后退,就连蛮力也使不出来,右手捏着的雷公挡也跌落在地。 惊疑之中发觉自身真气如洪水泄堤,一身功力不断流失。 当下瞪圆双眼,面露惧色,艰难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化功……大法……” ‘中府’是手太阴肺经的起始穴位,北冥神功就是从这开始练的,熟悉的很。 废其手臂,然后吸取功力,比预估的还要顺利。 慕容复这一招算是富贵险中求,九翼道人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增长功力的机会就在眼前,拼着受些小伤也不愿放过。 北冥神功练了几个月,深知其霸道,却还是低估了。 全力运转之下,九翼道人竟被瞬间制服,连慕容复自己也没能想到。 见他将自己的功法当做了化功大法,也不解释,只是稍稍放缓了吸收力道,保持着对九翼道人的控制,问道:“说,为何追着那鸽子不放,说清楚了,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 九翼道人西域成名,对化功大法的恐惧早已刻入骨髓,被化去的功力只能重头再修,以他的年岁,若没有功力支撑,别说重修,能不直接老死就算是天幸了。 慕容复放慢了吸收速度,九翼道人虽然还是无力反抗,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 一边心疼正在流失的功力,一边急声说道:“那是西夏一品堂麾下武士的信鸽,一品堂的高官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调查信鸽主人的身份!……少侠,我只是受雇于人,求少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慕容复一直盯着九翼道人,没在意他的谎话,“哪个高官,姓甚名谁?” “陶禄,他叫陶禄,是中书侍郎……” 竟然是他。 这个人倒是在意料之外。 慕容复自小受的是皇室规格的教育,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乃是皇室必修的学问,与后世心理学很有些相似。 而且因武功的存在,更能洞悉人心,九翼道人就在眼前,脉搏心跳,眼神面色,都在慕容复掌握之中。 轻易就知话中真假。 别的不提,陶禄陶侍郎派其前来的事,应是真话。 想知道的已经问到,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北冥神功运转,不过片刻,将九翼道人的功力尽数收下。 九翼道人本以为能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果断狠辣,此刻功力尽失,气若游丝,连狠话都放不出一句,只是躺在地上以怨毒之色盯着慕容复。 放虎归山之事慕容复是不肯做的,不留后患才是他如今的处世之道。 将其身上的物品钱财搜尽,随手击毙。 正是荒山野岭,连尸体都无需处置,往草丛中一掷,便转身寻无崖子二人去了。 第二十七章 回到燕子坞 无崖子二人早在不远处旁观。 对阵两人功力相差仿佛之时,奇门兵器颇具优势,因不常见而少有应对之法,非得试探几十上百招才能洞察,进而制敌。 稍有不慎,还未试探出什么结果,反被奇招所制的事也屡见不鲜。 他们不知慕容复对九翼道人的功夫弱点先知先觉,这时看起来就觉得惊艳非常。 慕容复来到近前,见两位前辈都面含微笑,一副欣慰之色,知是两人误会了自己的实力,不过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上前接过苏星河提在手中的行李。 本是如同神仙一般气质的苏星河,背着背架,提着行李,一路行来弄得风尘仆仆,好似一副要去赶集的模样,这反差引人发笑,慕容复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当然,这也与慕容复此时初会强敌,并且战而胜之的痛快心情有关,否则哪有闲心想到这些。 “两位前辈,此地离太湖还有三百余里,走的快些,太阳落山之前就可抵达燕子坞了。”慕容复被两人欣慰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提议道。“到时还请赏光,让晚辈一尽地主之谊,为两位接风洗尘。” 武林中人本不在意这些规矩,更何况逍遥派的两位老前辈。 逍遥二字,取的就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之意。连门派武功的风格,都是以轻灵飘逸,闲雅清隽为主。 不过无崖子和苏星河两人此时心情不错,笑呵呵的应了下来。 “复儿有此心,照你说的办就是。” 当下不再多言,动身赶路。 其实慕容复提议走的快些,还有九翼道人的缘故。 以往吸取内力真气,都是些功力低微之辈,轻松就可化为己用,没有丝毫费神之处。 而九翼道人到底是成名已久,一身功力虽比不得北冥神功精纯,但毕竟修炼多年。 突然吸收了几十年功力,体内经脉鼓胀,一时间难以消化。 荒山野岭,想要打坐炼化难免耽误行程,用凌波微步奔行,带动北冥真气运转,加速炼化,才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无崖子两人对北冥神功十分了解,自然清楚慕容复此时的状态,顺势答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行了百余里之后,经脉鼓胀的感觉已经消失。 待到太湖边坐上船时,已将功力尽数化为己用,默默查看,功力增长了一倍有余。 系统的状态资料也有所变化。 【慕容复(秦曦)】 【状态】健康 【修为】后天巅峰武者 【功力】北冥真气(39年) 【武技】斗转星移(熟练)、参合指(入门)、慕容剑法(圆满)、打狗棒法残篇(初学)、行兰判笔(入门)、五虎断门刀(熟练)、控鹤功(初学)、柴刀十八路(入门)、回风拂柳刀(入门)、百家功法(73门) 【轻功】凌波微步(熟练)、登云梯(熟练)、草上飞(入门)、游龙步(熟练) …… 按照系统的显示,慕容复功力已达39年,参合指由初学达到了入门,凌波微步则由入门到熟练的标准了。 这种标准化的显示,的确能简单明了的判断实力。 不过慕容复还是更注重自身感觉。 况且,身为武者,对自身的掌控才是根本,若只是依仗外物评判,忽略自身体察,对自身的精微掌控无形之中便会弱上几分,时长日久之下有害无益。 随意看了看便不再关注。 临近日落之时,阿朱的听香水榭已近在眼前。 慕容复想起了原著中阿碧忽悠鸠摩智的情节,到阿朱的听香水榭要走四九水路。 说起来倒也不算谎话,真要坐船而行,需绕岛半周,还要避过水植茂盛之地,距离属实不近。 其实听香水榭与阿碧的琴韵小筑,都和燕子坞同在一岛,只是一北一南,虽说是赐予二人的居所,而实际上两个小丫头在燕子坞中另有住所,这两座小院相当于城池外十里亭之类的地方。 主要是作为渡口,用来接待外人,临时休息之用,以便主家能为迎客而有所准备。 眼看要回到自己的地方,慕容复站在船头,心中突然有些感叹。 炎黄子孙,对家的情感是世上其他民族无法理解的。 慕容复身为穿越者,回家两字已如梦幻泡影。 然而人生在世,若真的无牵无挂了,岂不是任何事都失去了意义。继承了前身的记忆,这燕子坞所在的岛屿,以及岛上的人,就是新的家,新的牵绊。 还没感慨多久,岛边渡头上已经出现了阿朱的身影。 “公子爷!” 又是摆手又是蹦跳,也只有阿朱这个丫头会这个样子。 慕容复脸上现出笑容,突如其来的感慨也被这活泼的身影驱散。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欢脱。” 船只靠岸,慕容复走上渡头,“阿朱,来拜见两位前辈,吩咐下人好好准备,我要为两位接风洗尘。” 无崖子也在苏星河背负下下了船。 “不必拘礼了。”转头望向四周,“这里便是你一直所说的燕子坞吧,果然山青水秀,风景宜人。” “阿朱见过前辈。”俯身一礼,阿朱拜见了无崖子两人,笑着插口道:“前辈,燕子坞还在岛内,这里不过是公子赏给我的听香水榭,招待外人之用的。” 这么活泼的漂亮小姑娘,谁看着都会不自觉心情好些,无崖子也起了玩笑之心,“哦?这么说燕子坞所在风景更好?那可得好好看看,若不能比这里更美,我可不会满意。” “前辈放心,两位是公子贵客,我怎么敢胡言乱语,前辈看了定会满意的。” 阿朱一向都是古灵精怪,仗着自己是小姑娘,总是一副没规矩的模样。 慕容复无奈,只得打断道:“无崖子老先生,苏老,两位先在听香水榭小坐,休息一下。阿朱,去做事吧,顺便叫人抬一副竹舆来。” “是,公子爷。” 阿朱向无崖子两人告罪一声,下去准备了。 “两位,请。” “好。” 慕容复和无崖子苏星河二人在听香水榭喝茶休息,不多时,就有下人抬了竹舆过来。 阿朱阿碧也已经在燕子坞中备好了酒菜。 第二十八章 消息 一场晚宴也算宾主尽欢,安排好两位武林前辈,慕容复却没有休息,来到了书房。 “包三哥,什么事这么急?” 慕容复揉着太阳穴,缓解着疲惫。 在旅途上没感觉到累,到家时也没感觉到累,这时洗漱干净,吃饱喝足,疲惫全都涌了上来。 “公子爷,少林寺玄悲大师于大理陆凉州身戒寺遇害,死于其成名绝技‘大韦陀杵’之下。这消息十天前就传过来了,可我等一直无法联系上公子爷。” “哦?!”慕容复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此事早在预料之中,即便自己这只蝴蝶再扇动多少次翅膀,只要便宜老子慕容博还在为兴复大燕奔走,玄悲一出大宋,就必死无疑。 包不同看慕容复不以为然,有些着急,“公子爷,可不能不当回事,之前那些江湖门派把黑水泼在我们慕容家身上,或许可以不在意。但少林是公认的武林泰斗,若是真背上了这口黑锅,于大业有碍啊。” “包三哥,此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别让一些江湖传言乱了阵脚。” “公子爷……是。” 包不同被慕容复摆手制止,只得收了想说的话。 旁边风波恶这时上前,将一木匣放在书案上,“公子爷,您走之前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剑在此处,那玉像暂存在东厢的空房之中,不知公子爷想要置于何处?” 琅嬛福地的玉像……慕容复让风波恶将之取来,原只是不想让段誉那小色鬼心生亵渎之意,并无其他想法。 现在看来,似乎可以给无崖子看看,时隔三十年,再见自己当年的作品,不知会作何反应。 不过还是要将舅母请来之后再拿出来,三十年未见的父女,说不定可以用来缓和生疏的感觉。 “先放着吧,等两天我还有用。”慕容复强打精神,向风波恶问着,“路上可有波折?” “回公子爷,一切顺利。” 顿了下又说道,“倒是在谷底取回玉像时,碰到一个唠叨的小子从山崖上掉落,顺手救了下来。那小子一直盯着玉像猛看,被我收拾了一顿赶走了,不过公子爷放心,我将其送出谷外的时候,给他蒙了眼睛,一直到城镇附近才解开。且已经警告过他,那是我家公子爷的故地,不许他乱闯,想必他一个没有武功在身的普通书生,不会再来。” 慕容复将风波恶的言语听了不到一半,便陷入自己的思绪。 风波恶遇到的,不用说就知道是那个小色鬼。 可这样一来,相当于是自己派去的风波恶帮小色鬼渡过一劫,莫非真是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在庇护着这小子…… 晃了晃脑袋,不再想他,反正也没所谓。 “包三哥,风四哥,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去休息吧。燕子坞中的事务还请两位哥哥多担待,待明日我去趟曼陀山庄,回来之后再做处理。” “是,公子爷。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 曼陀山庄。 早上起了大雾,阳光都有些清冷。 时值露月,天气已显阴寒。 正如唐代朱长文诗云:霜飞十月中,摇落众山空。孤馆闭寒木,大江生夜风。 庄中的仆役也眼见穿的厚实了不少。 慕容复倒是无碍,阴冷的寒气在他眼中,与春风无异。 之前还未想过,这时倒是察觉了功力高深带来的便利。 “表哥!” 王语嫣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却是已在曼陀山庄门口等待。 自己还没拜见舅母,这丫头怎么跑出来了。 似王家这等大户,身为大小姐规矩不少,没想到王语嫣此时跑出来叫自己。往常温婉的表妹,小脸红扑扑,带着些微喘息,脸上满是期待和藏不住的情谊。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两人同游大理,关系比往常近了许多,又已表明心迹,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自己一走几个月,想必是思念的紧了。 慕容复笑着走到近前,看着被雪白的狐皮大氅包裹,更显较小可人的王语嫣,“你这丫头,怎么不在屋里等着,天气阴寒,你又没有武功傍身,要注意自己身体才是。” “表哥,我没事的。”被慕容复一说,这小丫头似乎也感到自己有些莽撞,声音低了几分,“小诗刚刚过来说看到表哥下船,我才出来的,没有多久,不会有事的。” 身后的小诗被扣上黑锅,这时却只能顺着小姐的话,低头表现出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若只是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这丫头哪会身上结满凝露,慕容复抬手拍了拍王语嫣的头,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 “你先回去暖暖身子,我去拜见舅母,等会再来和你说话。” “嗯。”王语嫣被摸头杀弄得脸色更红,柔柔的应了声,乖乖的让幽草带着回了后宅。 慕容复则来到前厅,拜见王夫人。 “见过舅母。” “嗯。”答应一声,“回来了?这次又有什么事。” 对舅母的冷言冷语已经习惯,慕容复也不像以前那样各方面都守着规矩,大大咧咧的坐下,“舅妈,我已将舅老爷请回了燕子坞,今天是来请您过去的。” 王夫人听到这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 在慕容复走前一直下不了决定,到现在恐怕也没考虑好。 不过到底是女强人的心性,强作淡定,将茶杯放在桌上,“也好。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去和语嫣说说话,那丫头一直惦记着,待我准备好再叫你。” 说罢起身回了后宅。 慕容复见此有些高兴,自己这个舅妈用语嫣来打发自己,一方面是触动带来的心思纷乱,另一方面,也是初步认可了自己近期的所做所为。 不枉我费心安排。 稍稍感叹了下,让丫鬟带着到了王语嫣的闺房小阁。 二楼的闺房慕容复是不能进去的,但一楼的小厅慕容复已经很熟悉了。 喝着茶,吃着小点心,丝毫不客气。 王语嫣从阁楼下来,正看到这一幕,不觉粗俗,反而十分开心。这些点心清茶,都是按着慕容复的喜好准备的,见他吃的欢快,自然觉得高兴。 “表哥。” 王语嫣轻叫一声,没了言语。 刚开始的感情就是这样,越是情到浓时,满腹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语嫣,快过来,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普通的物件慕容复早就让仆役转交了,而现在从怀中掏出的这个小盒中的东西,慕容复却想要亲手交给王语嫣。 见王语嫣来到近前,慕容复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想法,将盒子打开,一件头饰摆在其中。 中原大多以钗为饰,而这次慕容复到了西夏,最喜欢的就是这件垂坠的头饰。 满是花纹的银链由两侧直入发间,垂坠上的蓝宝石正好坠在额中。第一眼看见这件头饰,慕容复就不止一次的想象过,王语嫣戴上它的时候,那张精致的小脸会有多美。 王语嫣则更多的是好奇,见惯金钗银钗,这样的头饰还是第一次见。 任由慕容复将银链别在发间,四目相对之时,听见慕容复在眼前呢喃出口,“语嫣,你真美。” 这样的气氛之下,王语嫣顾不得找镜子查看自己模样,一脸娇羞扑在慕容复怀中。 第二十九章 见面 燕子坞。 无崖子早已等在房中。 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就是男儿志在四方,舍小家重大事,没人能够免俗,所以凡是稍有成就之人,难免对家人有所亏欠。 无崖子就欠的更多。 但即使是无崖子这样以门派大事为重的人,面对这次父女三十年后的重聚,也一样是有些紧张的。 特意让苏星河帮着换了身衣服,疏拢了头发。 王夫人走进来的时候,无崖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吐出。 王夫人同样神情复杂,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慕容复在外面把门关上,二人才些许回神。 “像……太像了……”无崖子呢喃着,“阿萝……你长大了……和你娘一个模样。” 王夫人听见这声呢喃,小时候的快乐记忆,独自在王家生活的小心翼翼,受委屈时没有家人的孤独,所有的情绪都在心中涌起。 一时间默默无言,只有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无崖子就算没能陪在王夫人身边长大,也猜得到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生活会有多少艰辛苦楚。 “阿萝,为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无崖子眼眶也发红。 王夫人听到这句对不起,浑身一震,缓缓来到床边,终是坐在了地上,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无崖子盘着的膝前,沉闷的哽咽声压抑不住。 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故作坚强。 “……爹……” 这时隔三十春秋的一声爹,让无崖子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将手放在王夫人头上,喉咙里发声应着,“嗯……嗯……”却是再也没能多挤出任何一个字。 …… 慕容复在门外拉着王语嫣悄悄的退走。 父女相见,还要有好一阵才能缓和情绪,再听下去不太合适。 知道这开局算是不错,慕容复就放下心来。 吩咐仆役下人都不得靠近,慕容复带着王语嫣去到了书房等待。 弹琴作画,红袖添香,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果然不管做什么,都有不一样的妙趣。 慕容复心中早就想出了许多与王语嫣相处的主意。 即便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但在互联网时代烂大街的浪漫小惊喜,甚至一些土味情话,放在这时,总能逗得王语嫣脸红心跳,娇嗔不已。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已是正午时分了。 无崖子和王夫人还在房中叙话没有出来,三十年的经历,一时半会哪能说的完。 慕容复不得不打断他们。 两个人又是哭又是说话,这么长的时间,房间里连壶茶都没有,哪受得了。 日子还长着,往后时间多的是,哪有那么多要紧的话非得急于一时全部说完。 敲了敲门,将两位请出来,王语嫣也上前拜见了这位从未谋面的外公。 无崖子此时早已没了世外高人的气质,只是一脸憨笑。 面对外孙女,无崖子的心情不像和王夫人一起时那般复杂,少了愧疚和遗憾,只有亲近。 午宴过后,王夫人将慕容复叫到一旁。 “复官,这次……多谢你了。”王夫人有些许尴尬,“我准备将我爹接回曼陀山庄,如何?” “舅妈,我们是一家人,何须言谢。”慕容复洒然笑道,“甥儿只是略尽绵力,如何安排全凭舅妈做主就是。” 说着又想起玉像的事,眼见父女重逢场面温馨,无需再拿玉像去缓和气氛,倒不如直接让王夫人自己处置。 “对了,还有一事。舅妈,甥儿去北方之前,已让风四哥将琅嬛福地的玉像搬了回来,现在正放在东厢的空房中,不如一并带回去,想来舅姥爷也还念着当年旧物。” 王夫人意外的扫了慕容复一眼,“也好。” …… 送走王夫人一行,慕容复回到书房处理积攒的事务。 一边做事,一边吩咐着,“包三哥,少林寺玄悲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包不同立马回答道,“是八月十一,大理那边我们没有安排的人手不足,消息是十天前才传回来的。” “今天是十月初二,十天前……竟误了这么久……”慕容复思量着,“如今看来,单靠公冶二哥水路上的消息,恐怕还有不足。风四哥,你去了大理几次,较为熟悉,招揽些人手,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均可,将陆路的消息传递也安排一下,尤其是咽喉要道,客栈酒坊再开上几家,万不可使慕容家闭塞视听。至于银钱,需要多少,让包三哥拨给你。” 没等风波恶回应,慕容复接着说道:“包三哥,昨日疲累,没能细察,现在看来,这大理也要亲自走上一趟才行,庄中事务还是由你全权处理,我明日就启程前往大理。” “是,公子爷。”包不同点头应下。 慕容复捏着一张纸陷入了沉思,纸上写着“霜月十八,西夏一品约战丐帮于惠山。” 霜月就是十一月,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若记得不错,在惠山之约前,就会有杏子林之役,乔峰也是在那时得知自己乃是契丹人,最后众叛亲离,变成了日后的萧峰。 心中猜测着,按时间推算,此时乔峰应该身在大理,却不知马大元是否已经死了。 将系统面板调出来扫了一眼,看着【拯救马大元】的任务,心里满是惆怅。 之前在西夏的报信任务已经证明了,这个破系统,并不能凭空知晓万事,任务完成还是失败,目标是死是活,都要以自己确切得知之后才有结果。 就算马大元死了,也得是消息传回来之后,才会显示任务失败。 想想起点上带着系统的各路穿越者前辈,任务奖励丰厚,结果当场知晓,还有各种提示,更有储物空间,对比之下,自己这玩意啥都没有,还动不动损失功力,屁用没有还尽是拖累。 关掉这个麻烦,摇摇头不再想它。 杏子林之役,乔峰是倒了大霉不错,其实对慕容复影响也不小。 本来可以证明慕容复无辜的唯一证人被黑惨了,其证言也再无人相信,到时武林中那些死于各自绝技之下的成名高手,以及玄悲、马大元之死,就结结实实的落在慕容复的头上了。 便宜老子做出的事,慕容复不想背上这口黑锅。 而且若不能洗刷罪名,像马大元这样被自己妻子同门暗害的,也同样会想方设法推在自己身上,届时定会麻烦不断。 正是想到了这些,慕容复才改变了主意,决定前往大理,提前做些安排,有备无患。 第三十章 跟踪 陆凉州身戒寺。 即便快马加鞭,水陆并行,到达大理也用了七八天。 慕容复暗中到玄悲下榻的客居查探。 屋中物品已经被清扫一空,只有地面和墙上还有少许痕迹在。 毕竟时隔许久,各方都查看过了,再留着也是无用,慕容复再晚来几日,说不定连墙上的痕迹都已抹平。 顺路来此,正是为了这几处搏斗痕迹,看看所谓的当世一流,究竟有多强。 一见之下,深觉不凡,大韦陀杵果然不愧为少林绝技,的确是一等一的刚猛武功。 两处痕迹,看起来不过是被余波扫中,便好似崩裂。 即便是偷袭,能将玄悲打杀,慕容博的武功只怕也非同小可,至少此时的慕容复,拥有39年的功力,仍未有信心应对。 对慕容博的武功有了判断,顺路来身戒寺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也不停留,飞身往大理国都赶去。 走了不出二十里,却被一人拦住。 “慕容公子轻功了得,佩服佩服。”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乔峰。 “原来是乔帮主。”慕容复笑着拱拱手,“乔兄也是来探查玄悲大师死因的吧?” “不错。”乔峰走到慕容复近前,“慕容公子,我已在身戒寺等了三天,只想当面请教你一件事。” “哦?” 慕容复觉得难以理解,玄悲之死对武林影响不小,乔峰身为帮主前来查探也是理所应当。 但自己当时在西夏,还和乔峰碰过面,理应可以证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还有什么可问的。 “乔兄,我也是才到大理,对此事还没有多少了解,只怕无法为乔兄解惑了。” 乔峰摇了摇头,“并非为玄悲大师之事。八月初七,乔某与慕容公子在鹰愁峡交手,八月十三,与慕容公子在信阳城外喝酒,而玄悲大师则是八月十一于身戒寺身故,此事必不会是慕容公子所为。” “乔某在此等候,是为了另一件事。”乔峰面色阴霾,沉声道,“敢问慕容公子,我丐帮副帮主马大元为人所害,是否与你有关?!” “啊?!” 慕容复差点没反应过来。 眼前任务失败的提示闪现眼前才回过神,幸好【拯救马大元】没有任务惩罚,慕容复才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乔兄是说,马副帮主已死?” 乔峰听闻此言,目光一凝,浑身真气鼓荡,“莫非当真是你所为?” 慕容复苦笑,被突然的消息震动,说出已死二字,不是自暴早已知晓么。 好在这话模棱两可,还圆得回来,万一要是解释不清楚,就麻烦了。 “乔兄莫要误会,在下毫不知情,只是听到乔兄所言,太过惊讶。” 慕容复赶忙解释,为自己开脱,“当日去往信阳,是为给丐帮众位英雄赔罪,怎会有加害之心。” “乔兄能否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慕容复说得诚恳,乔峰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说道:“乔某来身戒寺查探玄悲大师死因,正因知晓非慕容公子所为,又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武功,能使玄悲大师身上的伤痕,和被大韦陀杵所伤如此相似,陷入僵局。” “前日又收到帮中传来消息,马大哥死于成名绝技锁喉擒拿手之下,只得向慕容公子你问个清楚。” 听乔峰话中意思,其实也不太相信是慕容复所为,只是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特点太过鲜明,不得不有所怀疑。 “不瞒乔兄,马副帮主之事,若非今日遇上你,在下还不知情,更没有任何线索。” 乔峰言道:“慕容公子,乔某愿意信你,帮中兄弟却不能没有个交代,可否请慕容公子与乔某去一趟丐帮,向众兄弟解释清楚。” 慕容复不想和乔峰起冲突。 虽然以现在的功力,和乔峰动手,胜负在五五之数。但会加重误会,反而少了能给自己作证之人,即便胜了也得不偿失。 “乔兄,并非慕容复心虚不敢前往丐帮,只是初闻此事,在下也毫无头绪,如何解释的清。” “可否给我几天时间,让在下派人先打探一番。待将大理的事办完回到姑苏,届时必亲往丐帮消除误会。” 乔峰稍作犹豫,想到姑苏慕容闻名江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答应下来。 “也罢。如此乔某先回丐帮恭候慕容公子。” 慕容复拱手道:“多谢乔兄。” 二人分别,慕容复长舒一口气,耽误了这么久,原以为乔峰早已调查完走了,没想到还是碰了个正着。 这样豪迈直爽的英雄人物,如非必要,慕容复一点也不想与之为敌。 第二天一早,大理都城。 慕容复进到城中,发现虽然一副繁荣祥和的景象,却有许多人暗中监视着。 一国都城,有人各处盯着并不奇怪,但如此规模,如此细致,显然不是常态。别说大理这种边陲小国,就是大宋也支撑不起日日如此的人力物力消耗。 莫非自己正赶上四大恶人跑到镇南王府捣乱?不知段誉小色鬼这回还能不能收下岳老三作为徒弟。 装作路人,七拐八拐就到了镇南王府门口的街上。 镇南王府前站满了大理士卒,慕容复在远处瞧了一会,就看到士卒护卫着几个人钻进马车。 单看马车,不过是普通富家商户所用的样式,明显是一次秘密出行。 果不其然,马车从一个单独安排无人通行的城门走出城外,护卫在道路两旁的士卒也没有跟着。 即使以慕容复如今的轻功,要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暗中跟踪不被发现,也是极难。 好在马车的目的地并不算远,绕了一大圈跳出城外的慕容复,不多时便寻到了踪迹。 马车已经停在了拈花寺门外。 “这……” 慕容复忽有所感,自己先前的猜测只怕有误。 若是真如自己所想,没时间再安排后手。 事已至此,只有见机行事。 饶过侍卫和寺中的和尚,慕容复如落叶一般飘至众人拱卫的拈花寺议事堂,贴在了房檐下。 顺着缝隙朝堂中望去,除了在旁伺候的小沙弥,以及几个侍卫,就只有四人在座。 堂中老和尚长眉低垂,微微泛黄,想来就是黄眉和尚,这时面色微沉,语气带着几复杂。 “……按贤弟所言,此人的确难以处置。” 中年男子接口道:“大师,莫非此人另有身份?” 旁边另一长须男子叹息:“这个天下第一恶人,就是我大理昔日的延庆太子。” 这是坐在最末,一身道姑打扮的女子开口道:“延庆太子早在二十五年前的宫廷叛乱之中身亡,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劫走誉儿。” 长须男子解释着:“当年并未发现太子尸身,遍寻无果。这时看来,他应是深受重创流落民间,以致性情大变,才成了如今这个浑身残疾的天下第一恶人。” “我大理以武立国,段家的一阳指向来不会外传。他的一阳指功力犹在我之上,其延庆太子的身份应无可疑。” 慕容复听到这里,对事情已经明了大概,堂中之人的身份也都一一对应上了。 黄眉和尚一眼便知,而其余几人,长须男子所料不错,是大理皇帝段正明,那道姑想来是自号玉虚散人的段正淳妻子刀白凤。 剩下那个中年男子,必然是大理如今的镇南王,四处播种的老色鬼,段正淳了。 可惜缝隙太小,瞧不见段正淳样貌,否则倒是真想看看,那段正淳究竟何等样貌,能使这许多女子死心塌地。 听他们的对话,慕容复对现在的情况已有所掌握,暗叹自己果然还是比原身来得迟了些。 段誉那小色鬼已经被四大恶人抓了去,正在享受阴阳和合散的折磨。 不过这样也好。 慕容复心念一转,计从中来。 第三十一章 生擒 议事堂中,大理国身份极高的几人还在商讨。 “……这皇位本来是延庆太子的。他必然心怀怨恨,才会给誉儿服下阴阳和合散,让他与亲妹行悖逆伦常之事,要将我兄弟二人身败名裂方肯罢休。” 段正明说到这里,顿了顿,“如今段延庆囚禁誉儿要挟,再加上其身份特别,黄眉大师,可有两全之策?” 黄眉故作思索,分析道:“天龙寺的高僧虽然武艺高强,但他们也都源出段氏,不便出手参与本族纷争啊。” 段正明一笑,只说了两个字,“正是。” 慕容复在外面听到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暗中撇撇嘴,心道当皇帝的果然弯弯绕太多,明明是来求人出手,却不明言,假装请教。 身份不同,老和尚又不能在他面前装糊涂。不过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黄眉还没应下,也只是没拿到足够的利益,否则哪会和段正淳打机锋。 眼看几人就要有所定计,慕容复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想好了要插上一手,真要一拍即合,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几位既然没了主意,不如听在下一言。” 慕容复声音一出,堂中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在严密守卫之下议事,竟被人摸到近前,如何不惊。 “慕容复见过保定帝。”慕容复站在门口拱拱手,丝毫没有在意围住自己的侍卫,对段正明也无丝毫恭敬,只施以江湖之礼。 段正淳站了出来,“莫非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南慕容当面,果然是好武艺。敢问阁下为何而来?” 慕容复没有立刻回答,盯着段正淳上下打量。 貌似潘安,风流倜傥,哪怕以男人的眼光,亦无法否认其俊美。 身上还有独属于沙场将帅的阳刚之气。 两者相加一处,确实显得气质独特,在普遍文人娇弱武夫粗鄙的当世之中,难怪能那么多吸引女子眼光。 “这位就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段王爷了吧。”慕容复傲然挺立,连见礼都懒得,“在下是为探查玄悲大师之事而来。” “哼!”段正淳怒气上涌,瞪视慕容复,“玄悲大师在我大理境内遇害,你慕容复嫌疑最大,既然自投罗网,就让我将你拿下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说罢,段正淳并指为剑,直取慕容复檀中气海。 慕容复见此差点气笑了,这是想要一招将自己拿下啊。 看来段家这两父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那段誉自以为学了几本书便视天下人如无物,身无寸铁便敢闯荡江湖。 这段正淳则是出手就想将自己一招制服。 也不想想,要是没些许把握,慕容复怎么会贸然现身。 前身功力不足都能与段家兄弟和黄眉三人斗个不相上下,如今的慕容复功力深厚,区区段正淳根本没有多少威胁,围堵的侍卫更是连威胁都算不上。 抬起左掌轻飘飘的将隔空射来的指力接下,身形飞动欺身近前,虚晃一招,右手变掌为爪,落在段正淳颈上,将其制在手中。 “淳弟!” “王爷!” 周围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段正明眼见自己这个弟弟几招就被人所制,立刻便意识到来人武功高强,非堂中几人所能留下,再也不敢有小觑之心。 上前道:“南慕容之名响彻天下,慕容公子身为武林正道,心怀侠义,还请慕容公子手下留情,放我淳弟一马,段正明在此代淳弟向阁下赔罪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慕容复也十分意外。 原本的打算,不过是用段誉的身世之秘,和恶贯满盈段延庆做个交换,让他放出段誉。 自己则能以此人情,将段正淳请到姑苏,作为应对杏子林之役的一个后手。 但如今竟然将段正淳拿在手中,那就不需再费口舌,干脆直接带回姑苏,也能达成目的,比单纯的送人情更少了几分变数。 “保定帝,不必以侠义之道相胁。”心下已有定计,慕容复开口道:“既然事已至此,在下正好请段王爷到我姑苏燕子坞做客一月,处理些私人恩怨。作为交换,我替你等将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咱们万劫谷再见吧。” 说罢也不等回应,提着段正淳就飞身而去。 众人投鼠忌器,皆不敢拦,只能在身后追赶。 这时段正淳的穴道已被慕容复点了,拎着腰带提在手上,如同一头死猪,浑身皆不能动,只能张口叫骂。 过了两刻钟,段正淳终于冷静了一些。 “慕容复!枉你为武林正道,竟无故抓我,做出如此之事,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穴道被制,毫无反抗之力,浑身的英武气质散尽,慕容复看着这老小子,心中痛快不已。 比起女子,慕容复这样的男人对这个老色鬼的痛恨只多不少,祸害了那么多漂亮姑娘,还提起裤子不认账,更可气的,是那帮女人竟然还个个死心塌地。 没理会他的话,只是从路上踢起些尘土在他脸上。 “呸……呸呸……”段正淳这下成了真·灰头土脸,愤愤喊道:“慕容复!我与你到底有何恩怨,你要如此欺我!” 慕容复戏谑道:“段王爷,你我的恩怨,到了姑苏自会知晓。至于现在,在下可是正在去救你儿子的路上,你是否应该安静点,免得误了时辰。” 段正淳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法言语。 好在时间不长,就已经到了万劫谷谷口。 段正淳被放了下来,却心惊不已。虽然只是二三百里的路途,但大理山路崎岖难行,慕容复竟然手中提着自己,半个时辰便到了谷口。这份轻功怎能不让人心惊。 慕容复用参合指的手法配合北冥神功,重新封了段正淳的穴道,虽然无法动用内力,但行走坐卧却已无碍。 “段王爷,咱们到地方了。请吧!” 刚迈步进谷,一声厉喝便已响起,“什么人!胆敢擅闯万劫谷!” 慕容复没有理会,径自走进谷中。 钟万仇此人慕容复瞧不上眼,身为谷主,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龟缩谷中近二十年,只敢在后山密道口,弄上一个‘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的牌子自我安慰。 也有人说他用情专一,且段家势大,不敢报复情有可原。 但后来得了四大恶人的助力,钟万仇心起报仇之念,竟也只是顺着四大恶人之意囚禁段誉,却不敢对段正淳痛下杀手。 可见其见人就杀的江湖诨号,也不过是欺弱怕强而已。 这般作为,连后世众多舔狗都以为耻。 缩头乌龟似的人物,慕容复懒得和他讲什么礼数。 大概是急着看段正淳身败名裂,钟万仇反应极快,慕容复才走了没多远便被拦下。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咦!你……你是段正淳!” 钟万仇一副马脸,眼睛几乎长到了额头,蒜头大的鼻子却和嘴巴挤在一起,直面此人,比书中所写更是丑的让人难受。 “这位就是钟万仇钟谷主了吧,在下有事要找恶贯满盈段延庆,烦请带路。” 第三十二章 交易 钟万仇听到慕容复开口,稍瞥了一眼,又转回头对段正淳叫嚣,“段正淳,你只带一个不知所谓的护卫,就敢闯我万劫谷,未免太过自大!正好将你拿下,与你儿子关在一处,让你亲眼看着,一双儿女行禽兽之举!” 慕容复满脸无奈,就算不识得自己,他也不想想,没两把刷子,怎么会仅只二人便敢独闯,这乌龟已经看不清形势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等怨气上脑之人,说是说不通了,干脆不再废话,闪电般出手擒拿。 连段正淳都被自己所擒,而钟万仇武功差了不只一筹,自可轻易拿下。 却没想到,这钟万仇与段正淳不同,武功虽不比段正淳,却不但心眼小,还性情多疑。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有被害妄想症,时刻都有所防备。 双掌翻飞,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 慕容复虽出手如电,却还是被挡下几招,没能一举成擒。 这一耽搁,钟万仇虽终被擒下,段正淳却因无法动用内力,为钟万仇手下所制。 钟万仇兀自强硬道:“快放开我,否则我必不会让段正淳好过。” 慕容复却看着刀斧加身,被按在地上的段正淳,忍不住笑出声来,暗想着这位段王爷今日怕是霉运缠身,两次被人生擒,一次比一次狼狈。 说道:“钟谷主,那段正淳本就是在下的俘虏,此刻我找恶贯满盈段延庆有话要说,让钟谷主的手下帮忙看管一时也好。现在可否请你带路,为我引荐一下这位天下第一恶人。” 钟万仇这时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段正淳如此容易就被制住,原来是被人所俘。 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复加大了手劲,声音低沉,再问了一次,“可否带路?!” 钟万仇被捏的骨头嘎吱作响,哎呦叫出了声,随即强笑道:“这位侠士,段正淳的敌人,就是我钟万仇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钟万仇的表现从张狂到卑微,勾起了慕容复不好的回忆。 前世的自己身为没有后台的小人物,同样有过从勇往直前到后怕退缩的转变,这是一种生存智慧,却也是小人物的无奈,可怜又可恨。 怜其不幸,恨其不争。 没了再啰嗦的心情,慕容复将钟万仇推在身前带路,往谷内去。 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关押段誉的石室前。 石室三面峭壁竖立,仅有一面可以靠近。 段延庆就坐在石室前的大青石上,双铁拐依在手边,一动不动。 慕容复暗暗咋舌,这段延庆只怕已在此坐了两天。 为了复仇,果然心智坚毅狠辣,仅为防备,就自己寸步不离的守着,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可惜了,怪不得只能做天下第一恶人,却成不了枭雄。 谁都不信算不得什么,但不懂用人,就绝了枭雄之路,武功再高,心智再强,也不过是把刀罢了。 这样的性格还想要回皇位,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随手将钟万仇甩在一旁,后面立即有人上前将之扶走。 慕容复也不在意,挥手一道劲气打在地上,“我与段延庆有些话要说,这道线,谁过谁死。” 说罢径自上前,来到段延庆面前。 段延庆打量着来人。 大理段氏的门下段延庆早已暗中探过,但慕容复属于乱入,他又哪里认得。 不过他也无所谓,对段延庆来说,此次自曝身份,已是破釜沉舟,早已做好了应对各方的准备。 “你是何人?” 段延庆面色死寂,用腹语术问了一句。身为李延宗时已见过不少回了,但每次听他用腹语术说话,还是感觉别扭。 “在下慕容复,来和段前辈做一场交易。” “原来是南慕容。我在此地也是为了一场交易,不过正主还没到。奉劝阁下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慕容复摇摇头,“段前辈,在下不想理会你们段家的事。不过段正淳与在下有些小恩怨,这次来大理便是为了此事。而今将他擒下,听说前辈抓了他儿子,所以来和前辈做一桩交易。” 听完段延庆眼中透出讶异,本以为是段氏请的救兵,却未想到恰恰相反,竟是仇家。 不过到了段延庆这份儿上,岂会轻信人言。 “慕容公子既然已经抓了段正淳,就算有恩怨要解决,也大可随意处置了,又何需寻求老夫助力?” “非也,非也!”慕容复仿佛包不同附身了,这抬杠的感觉确实有点暗爽,“并非在下,而是前辈需要帮助。” 感受到段延庆气息微变,慕容复决定还是不跟这落魄太子打机锋了,有点暗爽是没错,但这么说话的确有些找打。 “前辈其实心中有数,仅以段家名誉相胁,若在二十年前,说不定趁其皇位不稳,还有两分可能逼迫其禅让帝位。但如今保定帝皇位稳固,根基深种,就算段誉那小子真在石室里成其好事,对皇位也没有多少影响。” “如今段前辈的所做所为,充其量也就是让段氏两兄弟觉得有点心烦而已,若说对他们的影响,则丝毫也无。” 段延庆双目低垂,慕容复从其真气起伏还是能看出他的不平静,若非段延庆的脸彻底瘫痪,只有一双眼睛能动,只怕脸色早已大变。 “你待如何?” 只四个字,慕容复知道自己所谋基本成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透。 哪怕一时做出钻牛角尖的蠢事,也能轻易放下进行补救。 “在下掌握着一个秘密,能使段正淳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却无可奈何。虽不能使前辈取得皇位,却足可出一口恶气。” “而另一个秘密,就是我想要与前辈做的交易。在下查出一件二十余年前的旧事,与前辈大有关联,想要以此换取四大恶人效忠我慕容氏,成为家臣,终生不叛。” “你这后辈野心不小,竟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段延庆双拐墩地,站起身来,气势逼人。 面对段延庆的鹰瞵虎视,慕容复却丝毫没有感受一般,从口中蹦出八个字,“天龙寺外,菩提树下。” 段延庆气势微滞。 慕容复没将原书中花子邋遢,观音长发的后两句说出来。 过犹不及,刀白凤做的荒唐事虽然隐秘,但她怎么也是个王妃,有人暗中发现却没揭露,还有可能。 但是花子和观音的称呼,只是这两个不可能的人之间的秘密,且仅有一次,真要说出来,反而无法解释。 “段前辈,那落魄的乞丐和女子,都不曾想过,一夜风流,惹出了一个大难题,那女子竟然怀上了乞丐的孩子。” 段延庆双目圆睁,瘫痪的脸上似乎都显出不平静。 如蛰龙惊眠,啸震千里。 “你!说!什!么!” 第三十三章 拿下云中鹤 段延庆腹语术造诣不俗,但毕竟与直接开口有很大差异。 四个字响起,几乎将腹语术催动到了极致,差点将自己震得旧伤复发。 其余三大恶人早已经来到近前,不过几人对这个老大的信心颇足,只是在后面和钟万仇等人站在一处。 往日从未见过段老大发出这么大的声音,隔了如此远还传能入耳中,都有些意外。 “二姐,这慕容复也不知和老大说了什么,惹得老大这样生气,我去看看,要是老大不方便动手,由我来做就是。” 云中鹤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随口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提起自己的一对铁爪杖,就要往里走。 叶二娘翻了个白眼儿,一边拍着手中婴孩,一边安抚着云中鹤。 “那南慕容划下道来,应是有重要的话要和老大商量。要是惹到老大,早就被收拾了。莫非你还怕老大会吃亏不成。” 岳老三则撇着嘴坐在后面一个大石头上,看着老二老四姐弟情深,一句话也没有。 只要段延庆在的时候,这岳老三大部分时候都老实得很,主要是但凡意见相左,他总是那个挨揍吃亏的。 云中鹤不以为意,“区区一个后辈小子,竟敢放话入线必死。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让我死。”说着便飞身而起。 云中鹤一个轻佻浮夸之人,武艺稀松平常,唯独能将轻功练到江湖知名,一是因偷香窃玉的色心,二就是因其好奇尚异的求知欲。 四大恶人同闯江湖多年,叶二娘哪能不知劝不住他。 不过劝也劝过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叶二娘也没再多说。 …… 万劫谷外。 段正明等人此时也赶到了。 谷中仆役行色匆匆,神情慌乱。虽然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万劫谷内出了事还是看的出来。 大理段氏毕竟身份不同,不是普通的江湖世家,还是按着礼数求见,才来到了谷主钟万仇面前。 刚进到谷中的段氏众人对眼前的形势有点看不懂。 段正淳灰头土脸被人扣着倒是情理之中,但没想到钟万仇也一副狼狈模样。转头往石室那边瞧了瞧,隔着老远,还是能看到只有慕容复和段延庆两人的身影相对而立。 又扫过地上清晰的一道横痕,大约猜出这些人为何只是堆在这里。 段正明与钟万仇本是约定三天后前来,而今只过了两天,却被慕容复的出现搅乱了双方步伐,弄的两方人马都未做足准备。 段氏本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挖地道救人,此时却无法实施。 而钟万仇邀请了大理各大有些头脸的门派,也只是到了几个好事的,小猫两三只。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钟谷主,大理段氏源出武林,舍侄段誉既然得罪了钟谷主,段正明依照武林规矩前来应约。”保定帝段正明拱了拱手,“今日一来求情,二来请罪,还望钟谷主饶恕小儿无知莽撞,段某感激不尽。” 钟万仇刚被收拾了一通,好容易才解开被封的穴道,这时连衣服上的褶皱都还没彻底抚平。 更何况邀请的武林同道大半还没到,独面大理段氏底气不足,自然也就没了嚣张气焰。 憋屈的回了一礼,“段氏愿以武林规矩前来赴约,让人佩服。” 说了一句场面话,钟万仇没了言语。 倒是想讽刺几句落落段氏的颜面,可是钟万仇实在是有些犹疑不决。 按理说既然抓了段正淳,不可能与段氏有什么交情,但看慕容复的来意,似乎又与段誉有关,否则段氏也不会提前到来。 钟万仇只是怨气难平,不是傻。 早年闯荡江湖,绰号见人就杀,仇家不少,甘心躲在万劫谷近二十年,除却为了老婆甘宝宝之外,也有避祸之意。 段正淳已经是死敌,再怎么得罪也就那样,为了名声也不能和江湖中人大动干戈。但慕容复名满天下如日中天,其武功高强刚刚才体验过,得罪了后果难料。 他在心里举棋不定,段正明却是又开了口:“钟谷主,舍侄段誉之事还待商榷,不过,可否请你先放了我淳弟。身为大理镇南王,若是受辱,就不是江湖规矩可以解决的了。” 段正明身为帝王,最善以势压人,话中之意已是极为明显,段誉是自己侄子,并无官身,照江湖规矩办自无不可。但段正淳乃是王爷,性质大不相同,段氏出兵镇压也就合情合理了。 钟万仇心中也知晓厉害,哪肯背这黑锅,打着哈哈,“保定帝,你弟弟段正淳是里面那位南慕容请来,我可做不了主,你应与他商议才是。” 他们在这发挥嘴上功夫且不提,石室前的段延庆和慕容复两人的无声对峙持续许久,这时却有了变化。 从段延庆被激得控制不住情绪,他就知道自己输了一筹,再问只能落在下风,而且慕容复的功夫让他有些看不透,并无把握将其制服,只能暗中思考对策。 慕容复占了上风,更不着急,气势对抗就是了,段延庆想要知晓内情,只有低头服软一途而已。 远处的动静两人都注意到了,段延庆避过了乞丐与女人的话题,道:“慕容公子,大理段氏已到,段正淳要被救回去了。” “无妨,一场交易而已,姑苏之行,他必然会去。”慕容复笑了笑,毫不在意,却又突然叹了口气,“毕竟想要前辈为我慕容氏效力,不愿与前辈起冲突,如今看来却是难了。” 段延庆听到这话,全身真气流转,防备慕容复出招。 没想到慕容复身形一动,却是飞身扑向了石室上方的山壁,身形洒脱动若雷霆。 段延庆防备着自身,也防备着入石室抢人,没成想防了个寂寞,慕容复竟去了山壁上,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对我的警告视而不见,那便怪不得我了。” 耳畔传来慕容复的声音,段延庆也看清了缘由,被慕容复抓着的,不是老四云中鹤是谁。 原来那云中鹤满是不服气的闯过划痕,却也没有莽撞到直接来到二人面前,而是仗着轻功攀到了山壁上,想要偷听二人对话。 慕容复的北冥神功可是全套练就,真气凝练,筋骨强壮,六识敏锐,对自身的强化比一般的武功不知高明了多少,有所察觉自然不会惯着他,是以闪电出手。 云中鹤轻功高强,反应也不慢,还想逃走。 但慕容复凌波微步的轻功不比云中鹤差,又是先发制人,云中鹤刚刚跳起,便被一把抓住脚脖子拽了下来。 控鹤功虽然习练不久,系统评价只是初级,但这门武功本就善捉飞鸟,属于变种的擒拿功夫,用在这里最为合适。 段延庆见此立即出手救人,趁慕容复还在下落无法躲避,手中拐杖提起,凌空一点,一阳指劲力迸射而出。 慕容复不慌不忙,将倒提在手中的云中鹤往身前一挡,至阳劲气当场在云中鹤小腹上灼出一个洞来。 安安稳稳落在地上,“段前辈不要着急,我们话还没说完,还是不要轻易动手为好。” 第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慕容复和段延庆这边的情形,在远处的众人一直都分神盯着。 忽见两人动手,也都没了扯皮的心思。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叶二娘与岳老三,一个叫声“四弟!”,一个喊声“老大!”,转眼间往石室奔去。 剩下的人,数段正明反应最快。 两个武功高强的恶人离去,只剩下钟万仇稍费手脚,余者都是乌合之众。 身为皇帝,遇事审时度势有一套,冷静果断更是少不了。 “救淳弟!” 低喝出声,抬手就是一道一阳指劲气,射向看管段正淳的仆役。 身边是令出即行的侍卫,和满心担忧丈夫孩子的镇南王妃,听到命令,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径直杀向钟万仇等人。 实力不足,反应还慢上一拍,最关键的是压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钟万仇等人匆忙应对,却哪抵得上一众身经百战又武功高强的侍卫,慌乱中勉强自保,被逼退到角落。 段正淳则已经被救了回去。 幸好段氏自恃身份,旨在救人,没下杀手,那啥可以当,牌坊也还想要立。 否则钟万仇等人能否囫囵的站着也未可知。 …… 这边的乱子,又回到对峙状态的慕容复和段延庆自然也注意到了。 段延庆出手一招,没占到便宜,反而将云中鹤打了个半残。 见此心中也有些忌惮,定在原地。 毕竟他双腿残废,即使武功高强,也不是说一点影响都没有,轻功比普通武林人士强些,但与慕容复的表现相比,却有无法弥补的差距。 “慕容公子,你抓的人已经被救走了,却还要在这里与我为难?” 慕容复笑了笑,淡然道:“前辈无需费心,那段正淳是定要与我往姑苏一行的,先让他们整理一下也好,省的灰头土脸,带着烦心。” “眼下还是先说我们之间的交易吧。”慕容复扫了一眼刚到近前的叶二娘和岳老三,“在下能助前辈给段氏一个大惊喜,为前辈出一口恶气,而且那女子和孩子的事,已没了知情人,天下间除了那位女子,只有在下一人知晓,不知前辈做何决定?” 慕容复直白的威胁,使段延庆心神波动,两者都是聪明人,段延庆自然清楚话中真假,也知晓无法讨价还价,眼见已无退路,腹中响起四个字,“我答应了。” “好!” 慕容复笑容更盛,将段延庆收为家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就将段誉放出来吧,咱们趁早回姑苏。” 旁边叶二娘和岳老三听得云里雾里,一同叫出声来,“老大!” 段延庆吩咐道:“老二老三,去石室把人带出来。” 随后对慕容复说着,“慕容公子,老夫已经答应,不会反悔,你可将云中鹤放下了。” 对女子和孩子的事,心知对方以此威胁,必然需要自己办事,此刻虽然名义上成为家臣,但一事未做,不可能获得答案,段延庆没有开口询问。 “云中鹤就不需段前辈担心了。”慕容复笑容不减,抖了抖提在手上的云中鹤,随手扔在地上,“往后只有三大恶人,穷凶极恶不要也罢。” 站在这里半天,那云中鹤早就被慕容复吸干内力,这时甩手一扔,更是直接将其送下去给阎王爷做了礼物。 之前先抓段正淳,身份敏感不能吸;后治钟万仇,看绿帽王太可怜没去吸。 连失两次增长功力的机会。 这云中鹤,一来没有背景,二来不值得可怜,三来性情桀骜不服管教……说到底,其实慕容复对这种天天盯着女子下手的混蛋有偏见,总之该死,自然吸干了事。 此举也有震慑段正淳之意。 更何况,从原著中也看的出来,恶贯满盈段延庆在擂鼓山被虚竹所救,暗中相助还了人情;凶神恶煞岳老三输给段誉,再不情愿也拜其为师;而无恶不作叶二娘,为了玄慈自尽而死。 三人虽是恶人,但都算是有些原则。 而云中鹤则色胆包天,反复无常。 这样的人慕容复既然见到,不愿留着祸害世人。 四大恶人同被武林厌恶,聚在一起行走江湖,要说感情是有一些,但其实各有所求,彼此间却并非真有多么亲密,慕容复并不担心此举会被三人记恨。 叶二娘和岳老三刚把段誉和木婉清两人弄出来,就见到这一幕,提起兵器就要上前。 不过段延庆虽有犹豫,还是抬手拦下。 慕容复不等段延庆解释,直接对二人说道:“段前辈已经答应做我慕容氏的家臣,你们两位在下也不会亏待。这云中鹤的尸体就交给你们处理,我先去找段家人说道说道。” “你慕容复算老几,杀了老四,还想让我当家臣!”岳老三脾气暴躁,直接开口叫嚣,“老大,你让开,让我将这小子脑袋拧下来,给老四赔命!” 岳老三为人仗义,虽然与云中鹤不对付,但到底是磕头结义的兄弟,为其报仇的心思也是最浓的。 叶二娘则看着段延庆没说话,心中思量着,也不知老大与慕容复之间发生了什么,竟将老四被杀的事压下。 “对了,”慕容复又开口道,“叶二娘,你听好了,现在将手中的婴孩儿还回去,以后不准再抢人孩子,老老实实为我做事,如果做到了,一年之后,我就将你亲儿子的下落告诉你。” 叶二娘闻言双目圆睁,“你……” 慕容复提着段誉和木婉清飞身离去,想要再问的叶二娘则被段延庆拦着无法上前。 “按他说的做。”段延庆腹语响起,“他轻功极高,轻易拿不下,掌握的消息又打在了你我软肋上。先忍耐一时,若真是蒙骗我等,再找机会报仇。” 三大恶人处理云中鹤的尸体,慕容复则来到了段氏眼前。 “段王爷,我已将贵公子请了出来,是否可以与我同回姑苏做客了?” 保定帝段正明上前道:“慕容公子,你身为武林正道,名满天下,何以做出要挟,行此为武林不耻之举呢。还请将舍侄放了,段氏必将慕容公子奉为座上宾,与慕容家世代交好。” “保定帝,在下之前说过,此来只是想请镇南王往姑苏一行,解决一下私人恩怨。”慕容复毫不在意段正明的话,“只需一个月便可,到时你们自可接段王爷回来。若是还不放心,派几个护卫随行,慕容氏也招待的起。” 第三十五章 回姑苏 “这……” 段正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复打断。 “在下没直接将段正淳带走,而是先来万劫谷为段氏解决后顾之忧,已表示了诚意。” 慕容复劲力一放,将手上的段誉和木婉清推向段正明。 “在下也没想要段王爷的性命。若段氏不愿化解两家恩怨,慕容复转身就走,但是往后就不要怪在下心狠手辣,凡是段氏子弟,遇见了手底下见真章就是。” 慕容复在拈花寺已经显露了高深的轻功,刚刚又和段延庆过了招,段正明也无法将慕容复单纯的视为末学后进。 这份以退为进的威胁,无法不重视。 段正明接过段誉木婉清两人,交给身边的人照应着,语气稍缓,“敢问慕容公子,你我两家素无交集,到底有何恩怨?” “去了便知。” 慕容复不再多费口舌。 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段氏敢拒绝面子就保不住,说多了反而有可能被找到借口推拒。 倒是刀白凤在一旁想到了什么,自语道:“莫非与姑苏王家有关?” 女人的第六感和嫉妒心果然恐怖,慕容复找的就是这个借口,不过却不能直接承认,否则说不定还有变数。 慕容复心念电转,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不过段正淳显然比他更急。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暗地里风流是一回事,被自己老婆当众说出来社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直接说道:“慕容公子救了誉儿,正淳自当上门拜谢。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誉儿身上也还毒性未解,可否容我些许时日。” 慕容复听段正淳开口也悄悄松了口气,“明日一早,在下于大理城北恭候大驾。” 幸好刀白凤只是咕哝了一句就把心思放在了儿子段誉身上,慕容复暗自庆幸着转身就走。 心里则在嘀咕,自穿越以来,不管做什么事都顺顺利利,没想到这几天和撞了邪似的,先打了招呼的乔峰差点怀疑自己;抓了段正淳又被救回去;和段延庆谈条件被云中鹤搅局;段正明好容易忽悠的差不多又差点被刀白凤一句话坏了事。 虽然结果都还不错,但似乎每件事都在悬崖边上,还真是够惊险的。 段延庆几人已经将云中鹤埋在了山顶上,连碑也没敢立。 武林中人,又是被天下人唾弃的恶人,无亲无故的,能有埋骨之所已经算是幸运,若是立碑,说不定被人挖出来鞭尸。 慕容复没跟这三人玩什么礼贤下士那一套,买货住店,拎包付账,动手跑腿的事情,全都直接吩咐他们去做。 不论慕容复还是三大恶人,心里都清楚,无非相互利用,没有忠诚可言,以后也不可能有。 岳老三为人较为仗义,时长日久,施以恩惠或有可能收服,但还要改去他随意杀人的习性才能为自己所用,太过麻烦。 另外两个,则连可能都没有。 段延庆怎么说也是流落民间的大理太子,合作利用收买都行,唯独不可能认人为主,皇室的傲气岂是流落民间这些年就能磨灭的了的。 而叶二娘倒是随波逐流,但就不用想什么忠心了,在她心里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玄慈,二是找儿子,其他的全都无所谓,压根没有忠心这种东西。 …… 第二天一早,慕容复爬起来吃了早饭,便在大理城北找了个茶摊等待。 三大恶人坐在一旁陪同。 一个晚上,要说开诚布公,也不可能,几人和慕容复达成了一些共识,虽然不耐烦,但也没出言顶撞,老老实实的扮演着家臣角色。 喝了两壶茶,终于等到了段正淳等人。 没想到的是,这位大理镇南王,并非轻装简行。 车马三架,随从的丫鬟仆役八人,护卫两什,再加上车夫,还有贴身侍卫等等,总共四五十人的队伍一路开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段正淳从马车上下来,拱手道:“慕容公子,久等了。” 慕容复也拱了拱手,“段王爷,你这是?” “此去姑苏,路途遥远,更何况首次拜会,当正式些才好。” 阵仗稍微大了些,段正淳心里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这是昨晚商议的结果。 一来慕容复的邀请已经被大理武林中人知晓,若是不去,以武立国的段氏丢不起这个颜面,这般兴师动众正好能将行程传出去。 二来对慕容复的目的还有些疑虑,有人随行,能保证安全,还可使慕容复不敢妄动。 再者此去月余,会有什么事难以预料,王妃刀白凤不放心,也随行而来。 慕容复看到随后下了马车的刀白凤,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心里也有了谱。 “如此多谢段王爷,那还是不要耽搁行程,咱们这就走吧。” 对慕容复的反应段正淳稍觉奇怪,或开口嘲讽,或气愤非常,段正淳都有准备,却不想如此淡然。 他哪能知道,慕容复根本不在意别的,只要段正淳本人来姑苏呆上一个月就行。 为的,是还没发生的杏子林一事。 双方都没什么意见,当即出发往姑苏而去。 人马多了事情也多,路上吃住行都不易安排,路上耽误了半个月才到了地方。 将段正淳好色的一面抛开,单说风度涵养,才气武功,确实非同一般,令人心折。 一路两人下棋喝酒,谈笑风声,期间慕容复与段正淳关系反而近了些。 …… 太湖渡口。 阿碧正在船上打瞌睡,直到慕容复登船才惊醒过来。 “公子爷,您回来啦!” 慕容复笑道:“阿碧,你来接我怎么会睡着,是不是阿朱那丫头捉弄你了?” “公子爷一猜就中,阿朱姐姐昨夜抓了条大鱼,却塞在了我床上,弄的全是鱼腥,害我无法入睡。” 慕容复闻言莞尔。 自己来这几个月对身边人比较放纵,却激发了这两个小丫头的本性,阿碧变得有些慵懒,阿朱则更胜以往的调皮。 “家里来了客人,见过礼就去吩咐开船吧。” 阿碧答应一声,对段正淳几人俯身施礼,“慕容氏侍婢阿碧,见过段王爷、王妃。怠慢贵客还请恕罪,奴婢这就去吩咐开船。” 人数太多,慕容复早就传信给几个丫头,开了楼船出来,仆役水手也将众人都安排好了。 让阿碧去吩咐,也不过是为了缓解小丫头睡着的尴尬罢了。 “段王爷,怠慢了,请坐。” 第三十六章 诸般杂事,暗做安排 招待一位王爷,礼数自然不能少了。 不过这些都有专门的家臣仆役去办,慕容复则在将段正淳一行人请到参合庄住下之后,就自己躲在了燕子坞,好几天未出现。 请来了人,只是安顿住下,也没说有什么安排,所谓的解决恩怨也提都没提。 除了段正淳想要游玩时派家臣跟随之外,连行动也不曾限制。 这一举动使得段氏众人困惑不已。 而此时的慕容复,则在燕子坞的书房中处理族中事务。 丐帮已经发来了帖子,腊月十六,邀慕容复公子前往杏子林一晤。 看起来自己的准备并非杞人忧天,即便乔峰知晓非自己所为,也压不下众人的怀疑和谣言,还是以质问慕容复有关马大元之死为由,召集起了杏子林丐帮大会。 “包三哥,可查实了?” “确凿无疑,万无一失。”包不同点头回了一句,嗤笑道:“公子爷,若非你安排我去暗中查探,谁又能想到堂堂武林第一大帮,丐帮的长老,会有这样的身份掩藏。属下查到这几个消息,特地请王夫人相助,暗中收买了几个相关小吏确认,全都对得上。” “包三哥辛苦了。” 慕容复掂量着手中的几个消6息。 去大理之前,安排包不同查了查丐帮几大长老的底子,以防事到临头毫无准备。 没想到竟挖出这样的秘密。 丐帮徐冲霄徐长老,暗中竟与大宋朝廷多有瓜葛。 大智分舵的舵主,十方秀才全冠清,更是早已有官在身,是为两浙路安抚司同知。 大智分舵驻地在两浙一带,与官面上有联系倒也是应有之义。 但安抚司同知这样的官身,还是出乎意料之外。 所谓安抚司,是朝廷特派,最初主管的是受灾或者战争时,地方赈灾事宜,有调兵之权。 北宋朝廷官员,演变至今,安抚司的职权只有调兵剿匪之类的事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浙路安抚司,其安抚使也是一个正五品的大员,而安抚司同知,虽只六品,品级略低于副使,但论职权,反而在其上。 “包三哥,这事还需细查。” “徐冲霄没有什么价值,以找出其与朝廷联络的证据为主。”慕容复揉了揉眉心,“而全冠清,此人有官身,混迹在丐帮之中,图谋难测。其布置必有记录留存,不惜代价,将他所图查清楚,证据也要拿到。” “丐帮邀我去杏子林,能否破局,全冠清一事或许是个突破口。记得要隐秘,莫被他察觉了。” 包不同闻言回道:“公子爷放心,属下定然将此事办妥。” 慕容复倒是不担心能不能查到,北宋官员冗余,职权分散,一件事往往几个部门都有权经手,只要想查,就没有秘密可言。 “公子爷,”阿朱在书房外出声,“三大恶人求见。” “哦?!”慕容复抬了抬眼皮,“让他们进来吧。” 三大恶人被自己拐来燕子坞,倒是一直老老实实,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也不表示就如此简单的效忠自己,无非是做忍辱负重之想罢了。 这时突然求见自己,倒有些新鲜。 叮……叮…… 段延庆一双铁杖落地之声响起,步入了书房。 “慕容公子。” 段延庆开口打了个招呼,随后道:“老夫的弟子带来一个消息,我们四……三大恶人,需离开了。” 三大恶人要离去,慕容复早有所料,呆了好几天才提出来,已是很意外。 笑着说道:“段前辈,不知去往何处?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无需客气。” 段延庆面无波澜,“慕容公子清楚,老夫几人投身西夏一品堂,自然要听其吩咐。此次一品堂召集我等前往,老夫特来辞行。” 回姑苏时慕容复就已经和三大恶人谈过,约好了一些条件,对其去留自然不在意。 “段前辈自去,在下已经说过,只要段前辈信守承诺,其余的事慕容复并不在意。”慕容复笑着说完,又抽出张纸,写了几行字交给段延庆,“前辈既然要前往西夏,就顺路替我办件事吧。” 段延庆接过纸条,没当场查看,“可算在条件之中?” “算。” “好。如此老夫几人先行离去,告辞。” “前辈一路顺风。” 送走段延庆,慕容复梳理着近来的事务。 邓百川被自己安排了查探西北,监视星宿派的任务;公冶乾掌管水路,无闲分身,其与慕容博隐隐的联系也使自己不能放心任用。 包不同这几日要查的事情较为重要,不能分心;而风波恶按照自己的吩咐,还在南边沿途开客栈。 也幸好最近没出什么要紧的事,否则慕容复就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段氏众人还是再晾上一段时日再说,此时无需多言。 想到这,慕容复开口叫过了阿朱,“我近来有所领悟,闭关几天,段氏众人由你和阿碧招呼周到。另外,若是舅母回来,万万不可使舅母知晓段氏在参合庄做客的事。” 从大理回来,就得知王夫人出门散心。 知道了无崖子这些年的经历,父女二人又聊了许多当年之事,王夫人满腔的怨愤没了落处,消散不少。 几十年的心结只是一场误会,虽然怨愤消散,但是父女间毕竟多年未见,如何相处,王夫人也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暂时出门散心,想想清楚。 “阿朱知道了,公子爷放心吧。” …… 诸事都有安排,慕容复悄然闭关。 大理之行,功力暴涨。 一个九翼道人使功力增长到39年,穷凶极恶云中鹤又使功力再增8年,如今的慕容复已有近五十年的功力了。 功力高了是件好事。 可这种暴涨法,却使得慕容复对自身掌控略有下降。 对敌之时,十成功力打出去,只有七八成威力。 端坐练功房,打开了系统的面板。 【慕容复(秦曦)】 【状态】健康 【修为】后天巅峰武者 【功力】北冥真气(47年) 【武技】斗转星移(熟练)、参合指(熟练)、慕容剑法(圆满)、打狗棒法残篇(初学)、行兰判笔(入门)、五虎断门刀(熟练)、控鹤功(初学)、柴刀十八路(入门)、回风拂柳刀(入门)、百家功法(73门) 【轻功】凌波微步(圆满)、登云梯(熟练)、草上飞(入门)、游龙步(熟练) …… 参合指和凌波微步,近来习练最多,又有几次实战提升,在系统评价上,已经达到熟练和圆满的程度。 这次闭关,慕容复打算将修习行兰判笔。 判官笔这种兵器,招式精微,贴身短打,按着老话说,一寸短一寸险。 变化繁复,习练这类武功,有助于提升对自身的掌控。 关掉面板,慕容复喃喃自语。 “系统,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第三十七章 又被掳走的段誉 两日来,慕容复已将行兰判笔练至融会贯通,系统面板上也变成了熟练的标注。 这套判官笔法,乃是盛唐之时,一位将军摹写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时所创。 以慕容复的书法功底,本身又曾修习过其他判官笔武功,练这套笔法可谓事半功倍。 行兰判笔的熟练,也带动了功力的运转掌控,劲力控制更加精微。 北冥真气以行兰判笔的功法路径运转,些许滞涩之处练至圆融,似乎将功力炼化的更加精纯。 若非这次安心闭关,只修一门武功,恐怕还注意不到。 或许这便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逍遥派收集天下间各大门派武学,看来也于此有关。 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两道经脉,也因行兰判笔的运行更加坚韧。 正要一鼓作气,将登云梯轻功也练习一番,试试增强双腿经脉,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只因阿碧来报,说有一蕃僧来到太湖边,四处打听燕子坞所在。 闭关才不过两天,慕容复就不得不出关做事。 而且这蕃僧,不出意外定是那吐蕃国师鸠摩智。 这家伙带来的麻烦只怕不小。 刚刚出关,听完关于蕃僧的事,段正淳就风风火火的闯进书房。 “慕容公子,失礼了。”段正淳稍一拱手,就急着说道,“皇兄派人前来报信,吐蕃国师鸠摩智图谋我段氏六脉神剑,闯天龙寺,抓走了我儿段誉。还请慕容公子放行,一月之约,容段正淳日后再来履行。” 段正淳等人在参合庄住了十几天,连人都没见,四处打听一番,慕容氏的人都不知和段氏有什么恩怨。 最后只是猜测慕容复有其他目的,需借助段氏的名头,还真以为只要他们住满一个月便可。 只是当初已然应下,就算有这样的猜测,也只好这么住着,完成约定再行细查。 而今段誉被人所掳,回去救人是当务之急,慕容复的盘算也可就此打断,免得卷入是非。 不过,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段正淳想得挺好,却计划赶不上变化。 “段王爷不必心急,在下恰好收到一些消息,或许可解燃眉。”慕容复稳稳坐着,转头对书房中来报消息的家臣说道,“将你们所得的消息说与段王爷知。” 一番叙述之后,段正淳有些愣愕,自己才得了信,那蕃僧竟已将誉儿掳至江南了。 回过神来也不犹豫,当即请求慕容复相助,救回段誉。 “段王爷,当日我救了你儿子,换取你来江南小住,是为解决恩怨。”慕容复笑道,“而今你再请我帮忙,可就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关于这点,段正淳心中已有考虑。 所谓恩怨,即便是确有其事,只要不到非要分生死的地步,就有化解可能。 而慕容氏在武林中声名显赫,欠下一个人情也没什么,说不定还可拉近关系,日后多一个助力。 最重要的是,慕容氏在江南是地头蛇,想要安全救回段誉,借助其力量是最保险的方法。 当机立断,干脆道:“段正淳自当谨记慕容公子相助之义。” “好。”慕容复出声应下,“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安排,请段王爷到前厅用茶,稍作等待。” 想要从鸠摩智手中救出段誉,若是其他人难如登天。 换做慕容复,便只有手到擒来了。 让阿碧带着段正淳去往前厅,随后就吩咐阿朱离岛前往太湖岸边的渡口。 那蕃僧只知慕容氏立足姑苏,不知具体。看其打听消息的地方,只需在靠近姑苏沿岸最大的渡口等着,必然会自投罗网。 阿朱此去,不多时便会有好消息传回。 而自己,也该做些别的准备了。 鸠摩智的消息,让慕容复想起一些别的威胁,且刻不容缓。 燕子坞侧院,是给对慕容氏忠心耿耿的家臣预备的,慕容复来到此处,找到了陈先生。 陈先生名陈辅,字辅之,好神仙术,通卜算、星象,长于医道。 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包不同误以为慕容复失魂刚好,想要请陈先生来看,说的就是这位。 慕容复起初以为只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文士,慕容复家大业大,养个人算不上什么破费,也未在意。 燕子坞就这么大,前几次出远门回来的时候碰到过,发现这人没事竟在鼓捣烧酒。 若只是如此不会引起慕容复注意,使慕容复对其看重的原因仅有一个,这家伙竟然会蒸馏法。 有这本事,开个烧酒坊不是更好,却甘愿在慕容家混吃混喝。 慕容复对喝酒兴致缺缺,不过这提纯技术,使慕容复想到了一样东西。 火药。 大宋对火药已有相当的应用,火箭、火蒺藜,还有霹雳炮、震天雷。不太安全,易伤及自身,但威力不小,常做攻城之用。大宋朝廷,还专门设有火药作坊,作为军备。 黑火药易受潮威力小,对慕容复这样武功高强之人不能说威胁不大,只能说毫无影响。 而蒸馏法提纯,有了纯度更高的酒,就可以制造‘麦粒黑火药’了。 其威力、防潮、稳定性,立时便可翻上数倍。 即便武功高强,也无法不受影响。 这东西按理说几百年后才会在欧洲出现,不过慕容复清楚记得黑火药的最优比,硫磺、硝石的提纯只需水就可以,极为简单,现在又有了纯度更高的酒,只需挑选合适的木材做成木炭,手搓个威力足够大的爆炸物并非做梦。 方法早已交给陈辅,慕容复如今是来看成果的。 陈辅见慕容复到来,拱手施礼,“公子。” “陈先生不必客气。”文士注重礼节,慕容复看重此人,自然不愿惹其不快,还了一礼才道,“陈先生,此前与你说的事,可有眉目?” “公子,此法果然神异,属下找了偏僻处试过,心惊不已。没曾想这般物事竟是在下做出来的,现在想来还在后怕。” 慕容复莞尔,毕竟每日鼓捣的东西,突然发现竟能将自己炸上天,怎么会不怕。 “是慕容复的错,枉顾先生安全,还请陈先生恕罪。” “公子不必如此,有此成果,辅之死亦不枉。” 陈辅并无怪罪之意,见慕容复如此,反而有些不自在,“公子,不如先随我一观。” “好。请陈先生带路。” 第三十八章 杂事缠身 随着陈辅走进屋中,桌上放着的大陶罐映入眼帘。 陈辅说了半天,慕容复听了半天,也只弄明白一个大概。 这玩意儿大概算是一个手搓版土法地雷。 火药制作相对简单,普通人也能做的出来,只是麻烦些,但地雷的想法,慕容复之前也只是设想,自己也没想过能成。 毕竟这年月哪去找引雷管,慕容复也不懂原理,更没有制作技术。 偏偏碰到了陈辅这个好神仙术的怪才,不知用什么方法,将火折子的复燃原理用在了这陶罐里面。 据他所说,陶罐上突出来比针粗不了多少的竹签,只要拔出半指,或按下半指,就可将火药引燃,进而爆炸。 他已试过三次,有两次成了,眼前这个十有八九不会出问题。 若以武装军队来论,这东西完全没用。 运送困难,制作麻烦,陈辅一人精工细做,也只敢说八九成几率不出问题,若是量产,只怕要反过来,一成能用就是天幸。 好在慕容复并无那么多要求,至少现在,没有灭宋复燕的想法,也没想过暗中成军。 话说回来,若真想装备军士,研究一下制作突火枪更为合适。 而现在慕容复需要的,只这一个陶雷就已足够。 将陶雷包起来封在一个堆满枯草棉花的木箱之中,让仆役抬到慕容复房里。 “多谢先生费心制此物,慕容复先回去了。” “公子慢走。” …… 在陈辅这里耽误了半个时辰,慕容复并没忘记,前厅段正淳正等着。 步入堂中,不等段正淳开口,慕容复就先直言道:“段王爷,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不过只怕不能轻举妄动,以防鸠摩智狗急跳墙。” “在下已让侍婢阿朱前往渡口等待,既然那蕃僧要寻燕子坞所在,必然前来,到时自可将贵公子安全救下。” 段正淳心急归心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此拜托慕容公子了。” 这边才说了几句话,阿碧又走了进来,“公子爷,表小姐来了。” 慕容复愣了下,转头对段正淳道:“段王爷,实在不好意思,想不到今日事情都堆在一起了。鸠摩智的动向一时半刻无法查明,段王爷不如先回参合庄等待,也暂且安抚一下手下之人,免得惊扰了那蕃僧,届时祸福难料。” 段正淳无奈道:“也好。若有消息,还请慕容公子及时知会于我。” “段王爷放心,只要那鸠摩智现身,必使贵公子脱离虎口。” 段正淳没再言语,拱拱手随着仆役离去。 慕容复转头问向阿碧,“语嫣怎么会来?现在何处?” 阿碧答到:“公子爷回来好几天了,表小姐一心惦念着公子爷,岂会不知。大约是想得紧了,趁着王夫人不在,就直接跑了过来。” 慕容复无奈,阿碧这丫头都变调皮了,竟开口调侃起王语嫣。 随着她往外走,阿碧继续说道,“奴婢已将表小姐请到内堂奉茶了。” 到内堂的时候,王语嫣正安静的坐着出神。 慕容复见状来到王语嫣身边,语气温柔,“语嫣,在想什么?” “表哥。” 柔柔弱弱的声音听在慕容复耳中,与往日大不相同。 语嫣平日虽然温婉,但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元气满满。 这般娇弱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语嫣,怎么了?” 慕容复关心着眼前人,心中却不由得冒出来别的想法。 好可爱…… “娘出门快一个月了,你回到姑苏也一直在忙,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简而言之,应是寂寞了。 听起来和后世绿茶姑娘一样的话,从王语嫣口中说出来,却字字都是她的真实所想,慕容复听得心都快化了。 王语嫣心思单纯,但这般直书心意的话往常也不会说。 慕容复收起心中逐渐靠近lsp的想法,伸手揉了揉王语嫣的小脑袋,突然发觉她似乎有些发烧。 “语嫣,你怎么发烧了还乱跑。” 柔情化作疼惜,慕容复担忧溢于言表,抱起眼前的小人儿,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习武之人对身体的了解远超普通人,再加上能控制真气进行感应,慕容复将王语嫣抱起时,便已探查清楚,只是有点感冒。 用这时的话说就是偶感风寒。 让阿碧请来陈辅写了药方去抓药。 这年月风寒可大可小,王夫人不在,怕下人照料的不仔细,慕容复干脆又让人去王家接了王语嫣的几个丫鬟过来,直接安排住下,方便自己随时看顾。 等安顿好了,慕容复将王语嫣哄睡,自己则去了家中锻造坊。 武林中人兵器保养修理乃是常事,慕容氏家大业大,自建锻造坊也是理所当然。 吴铁匠祖上便是专门为慕容氏所用,其锻造技艺出自皇室。 传承至今,不断精研,说是兵器大匠也不为过。 “公子爷,您来了。”吴铁匠放下手中的活计,搓着手绕过锻炉,“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往常都是让阿朱阿碧或是几个家臣传达所需,慕容复亲来,一年也没有几回。 慕容复笑了笑,将手中准备好的图纸递过去,“老吴,看看这个,可能打造出来?” 这次来锻造坊,非是为了兵器,而是为了打造火炉。 大宋人取暖,除了被子,便只有铜暖炉、火盆之类的物事,即便再精致的做法,烟气也不能避免,而且不能长时间使用,所以对屋中寒潮之气有些无可奈何。 慕容复功力高强,真气运转自行护体,未曾觉得潮冷,之前也没想到取暖一事。 王语嫣这次生病,才想起了这个北方的取暖神器。 火炉制作并不困难,不论方圆,只需上大下小,中间做几根粗铁条隔开,再从下面开个掏灰的洞口就好,唯独后世那种白铁皮烟筒比较麻烦。 人力打造那么薄的铁皮,想想也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将要求都说清楚,吴铁匠拍着胸脯,“公子爷放心,这东西不难弄,只是麻烦些。” “多久能做出来?” “公子爷,炉子不难,不过是打磨费些功夫,这烟筒稍有些费时,打到这么薄,用时不短。” “不必做得多精致,打磨什么的就免了,能用就行。那烟筒也是一样,只要尽量做的轻便些,不要在乎样貌,让你那些徒弟帮工将手上的活都放下,全力做一套出来。” 吴铁匠想了想,“公子爷,做好模子,再行打造,您给我半个月时间,保证做的妥帖。” 慕容复一听这用时,心想等你做好,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此事确实不好强求,摇摇头道:“算了,你慢慢做就是,做的精致些。” 言罢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这东西一时半会做不出来,没法给王语嫣用上,只好多备几个铜暖炉,再安排人时常更换保暖了。 慕容复往回走着,心中感叹,“这一天,尽是杂事,还真够乱的。” 第三十九章 面见鸠摩智 太湖南侧渡口。 “芳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贼小子,死到临头,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段誉显然将鸠摩智气得不轻,高僧的定力此时一丝都瞧不见。 从大理到江南,段誉心知自己获救的机会越来越小。怕死是人之常情,做不到视死如归,又无力逃跑,只能任凭摆布。 不过临近姑苏,心中的恐惧反而减轻不少。 既然死期将至,不如洒脱些,段誉这几天彻底放开了天性,几乎算是任性妄为。 路上碰见小摊,吃的喝的,拿了就走,将鸠摩智当成了钱袋子。 这般作为,算是破罐破摔,用后世话说就是摆烂。 吃喝入口,又不能吐出来放回去,西域高僧的身份也使得鸠摩智不能辩解,与小商贩为难,只能付钱。 这时到了渡口,看段誉竟还有念诗的心情,鸠摩智怨念更重。 段誉被鸠摩智打断,讽刺道:“大师,佛家有言,色身无常,无常即苦。天下无不死之人的,你大不了多活几年,又有何分别。” 多日同行,鸠摩智对这小子的嘴上功夫已领教颇多,干脆不予理会,对着在渡口闲坐的船夫问话。 “船家,可知燕子坞所在?请你送我二人过去,需要多少银钱?” 燕子坞在孤岛之上,地处在太湖深处,慕容氏出入都是用自家的船,和渡口上讨生活的人并无往来,虽算不上隐秘,但船夫一介普通人哪里知晓。 “佛爷,小的没听过这个地方,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多少银钱,要看得走多远,是三九水路还是四九水路?” 近处船夫熟悉的很,根本没听过有什么燕子坞,至少也是三九水路。船夫心里盘算着,赔笑道。 鸠摩智听的一脸懵,他是西域人,哪懂得这些行话,“何谓三九四九水路,贫僧闻所未闻。” 还没等船夫回话,不远处传来女声询问,“这位大师,你要去燕子坞啊?” 鸠摩智听闻问话,惊喜莫名。 几日来走过三四个渡口,也问了许多人,却无人知晓燕子坞所在,这时有人问话,自然知道该怎么前往,都忘了和船夫施礼,连忙拉着段誉走到近前。 “不错,贫僧正是要去往燕子坞。小姑娘,可否指点迷津。” 这姑娘正是早就等在此地的阿朱了。 慕容家在江南是地头蛇,想要找两个人,不能说易如反掌,也没有多难。 知道鸠摩智所走的路线以后,阿朱早就在此等候,周围的几个渡口,也安排了人手盯着。 “大师怎么称呼?”阿朱站在船头,仰着俏脸询问道,“燕子坞外人难知,不知大师是从何处听来的?” 鸠摩智双掌合十,施个佛礼,“贫僧鸠摩智,来自吐蕃,乃是慕容先生的故交,特来故友坟前祭拜,并希望可以有幸目睹慕容公子的风采。” “原来是吐蕃高僧,有礼了。”回了礼,阿朱言道,“大师既然是慕容老爷的朋友,就请上船吧。不过燕子坞少有招待外人,还请大师先随我到听香水榭喝杯茶,待我通传公子爷,再行招待贵客。” “有劳姑娘了。”迈步上船,状似无意的问着,“不知姑娘是慕容府上何人?” “大师不必多礼,我叫阿朱,只是服侍公子爷的侍婢。” 阿朱笑着回话,随手将拴在桩上的绳结解了,揺浆开船。 小船刚走,渡口上就有人放飞信鸽。 …… 慕容复回到卧房。 一个下午,匆匆忙忙,闲下来却发现没办什么事。 悄悄坐在床边,将王语嫣的皓腕握在手中。 趁着王语嫣安睡,将真气渡过去为她驱寒,顺便把王语嫣睡前喝下的药力催发。 不一会儿,王语嫣额上就见微汗,睡梦中皱着的眉头也有了些许缓和。 “公子爷,”阿碧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道,“渡口传来消息,鸠摩智带着段誉到了,此时已在阿朱姐姐船上,正往听香水榭。” 慕容复点点头,为王语嫣掖好被角,起身走出卧房。 “段正淳那边知道了么?” 阿碧回道,“还未曾通传。奴婢收到信鸽,就先来告知公子爷了。” “也罢,暂时不必知会他了。鸠摩智一到,直接带来见我就是。” 坐在前厅喝茶等待。 没多久,鸠摩智便带着段誉到来。 “贫僧见过慕容公子。” “大师不必多礼,请坐。”慕容复堆起笑容,将两人让进前厅,“在下不知大师到来,未曾远迎,还望勿怪。” “慕容公子言重了,是贫僧来的唐突。” 客气完,慕容复问道:“敢问大师,造访寒舍有何见教?” “慕容公子,”鸠摩智手持佛礼,面现愧色,言道,“慕容先生生前,是贫僧挚交。贫僧曾许下诺言,为慕容先生寻得六脉神剑剑谱一观。可惜事与愿违,还未成事,慕容先生便已故去。所以专程前来,希望能往慕容先生坟前祭拜,将六脉神剑剑谱于坟前火化,以慰先生在天之灵。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原来大师是先父挚交,失敬之处大师勿怪。” “贫僧不敢当。” 段誉坐在一旁,眼睛盯着慕容复猛瞧。 先前被慕容复所救之时,正被阴阳和合散弄得浑身燥热,神志不清,被谁所救也是后来听伯父段正明所说才知。 这时见到慕容复真颜,自然要看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何模样。 见二人言谈暂告段落,段誉起身拱手,“段誉见过慕容公子。此前慕容公子救命之恩未曾谢过,请受段誉一拜。” “不过顺手而为,段公子不必客气。” 慕容复表面笑呵呵,心里直骂娘。 段誉看似聪明机警,然而书呆子的傻气还是深入骨髓。 自己将鸠摩智迎进来,故意没有理会他,是为救他,这小子一番话说出来,却要让鸠摩智有所防备了。 虽然对此有所预料,但为此多费手脚还是觉得麻烦。 果不其然,鸠摩智口诵佛号,问道:“慕容公子与段公子是旧识?” 慕容复抬手示意段誉先坐,才转头向鸠摩智解释。 “并非如此,之前去往大理,解决些旧事,恰巧遇到段公子被人所掳,顺手救下。若非段公子提起,在下倒记不起此事了。”慕容复笑了笑,言简意赅将此话带过,“大师何以与段公子同行?” 鸠摩智虽然多了些许防备之意,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更何况,与慕容博相识,清楚慕容博的为人。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以此做想,得知六脉神剑这等精妙武学就在眼前,鸠摩智也不怕慕容复不动心。 “不瞒慕容公子,贫僧说过,要将六脉神剑剑谱于慕容先生坟前火化,所以往大理天龙寺一行。却被枯荣禅师所拒,当场烧毁剑谱,未能有所得。而段公子练成六脉神剑,剑谱尽在其心,可惜段公子不肯将剑谱默写出来,无奈之下,贫僧只有将段公子当做活剑谱,一祭慕容先生,以成全昔日诺言。” 慕容复心中清楚鸠摩智打的算盘,表面却眉头深皱,沉默不语。 鸠摩智见此觉得尽在掌握,也没在多说。 堂中陷入沉静。 阿碧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见过表小姐。” 第四十章 过招 “语嫣,怎么不在房中休息,还要乱跑。” 见王语嫣走进来,慕容复连忙过去扶住她,语气中带着心疼和些许责备。 “表哥,我醒来看不见你,就来找你……” 没想到王语嫣病弱之时这么黏人,慕容复得意于她对自己的依赖,却又无奈之极。 主要是时机实在不对,虽然自信此时的功力足以应付鸠摩智,但事有万一,这等根基深厚的高手,一旦搏命,恐伤及王语嫣。 不过眼下并无旁的办法,拍了拍王语嫣的小脑瓜,转头说道:“两位见笑,这是在下的表妹王语嫣,偶感风寒,在后堂休息,不知我在待客,失礼了。表妹,这是吐蕃护国法王鸠摩智大师,还有大理段氏世子段誉。” 王语嫣还有点发烧,糊里糊涂的,但此时也发觉自己来的有些不巧,“见过大师,见过段公子。语嫣来的唐突,还请两位勿要见怪。” 鸠摩智起身道:“王姑娘出尘脱俗,如仙女下凡,贫僧有幸得见,哪有怪罪之理。” “大师谬赞了。” 而段誉则早在王语嫣进门之时,便和失了魂似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王语嫣,口中喃喃念着,“神仙姐姐……” 等王语嫣见过礼,这小子更是凑到了近前,“段誉见过王姑娘。” 说完便就这么拱手站定,发起呆来。 慕容复心中不快,恨不得就此拍死这个小色鬼,不过还是先转头说道:“大师,表妹病弱,在下先送她回去休息。今日天色已晚,先安排两位在寒舍住下,刚才所说之事明日再谈,可好?” 几人站在一处,而鸠摩智从起身后就站在原地没动,此时将几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心知段誉的表现已惹慕容复不快,对此行把握更大。 不过出于谨慎,还是没答应下来,“慕容公子,此时活剑谱就在眼前,只需慕容公子允许,贫僧便可完成诺言。慕容公子若是不便,找一人带贫僧前往即可。” 这样的话从耳边飘过,段誉回过神来,汗毛倒竖,总算想起自己还有性命之危近在眼前。 色心被恐惧压下,智商又重新上线,绕了两步,躲在慕容复身后,大声道:“你休想,慕容公子才不会和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同流合污。” 鸠摩智对段誉的话并不在意,“段公子,此事已是注定,多说无益。” “你这个杀人凶手。”段誉拉住慕容复的袖子,“慕容公子,你不要被他骗了,这个人存心嫁祸,以大韦陀杵杀死玄悲大师!” 慕容复目光幽深,闪烁不定。盯着鸠摩智,沉声问着身后的段誉:“你亲眼所见?” 段誉急道:“玄悲大师遇害当日,他那么巧身在大理论道讲经,又那么巧会用大韦陀杵这门绝技,不是他是谁呀!” 鸠摩智怒容满面,大声呵斥:“你胡说!” 段誉被鸠摩智吓得一缩头,随后又钻出来,强硬道:“我没胡说!” 此前不做反抗,是为不吃苦头,而现在身在燕子坞,有慕容复做后盾,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嘴上毫不示弱,对慕容复解释着,“当日在天龙寺,我亲眼所见,他为了强抢我段氏的六脉神剑剑谱,当场使出了大韦陀杵,还有无相劫指等好几种少林绝技,这件事我伯父保定帝可以作证!” 慕容复听完心里暗暗撇嘴,事情到底如何自己早就清楚。 段誉此时的言语,说的似乎有理有据,其实只是拿自己当做了工具人、挡箭牌,想要借势脱离虎口。 虽然是个书呆子,不过这小子毕竟是皇室出身,这般近乎阳谋的伎俩,无需思考便能使得出来。 为了保住小命,确实有些急智。 慕容复略作思索,既然段誉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用再论其真假,只要安排好了,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将这口黑锅彻底焊死在鸠摩智头上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害王语嫣陷入危险的事,这笔账回头再找机会讨回来。 做下决定,慕容复开始配合段誉演戏,面露怒色,恨声道:“原来是你!害我被少林寺所冤,今日我与你势不两立!拿命来吧!” 双足用力往地上一踏,就是一招飞星赶月,并起剑指,直取鸠摩智。 鸠摩智想不到形势急转直下,原本宝相庄严、面如明珠宝玉的大和尚,脸色又惊又怒,还夹杂着几分委屈。 眼下不是辩驳的时候,见慕容复攻杀过来,也只有动手还击。 双脚相错,左掌竖在胸前,右手手指萁张掌心向天,自下而上抓向慕容复小臂。 这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托钵掌法里的一招。 若被拿住小臂,那仍执佛礼的左掌,就可击慕容复胸腹。 少林七十二绝技,慕容复只有耳闻,然而百家武学已融合练就七十三门,对武学的理解颇具造诣,哪能看不出此间凶险。 心中愤愤,这大轮明王出手便是杀招,毫无遮掩,定然打着一招制敌的心思。 蕃僧未免太过自大,竟小视自己到如此地步。 将手一缩,垫步拧身,借着旋转之力,手背扫向鸠摩智肩头,正是一招神龙摆尾。 手臂随着身子转了大半圈,加上真气助力,这一甩之力何其骇人。 然而鸠摩智却不闪不避,左掌划过胸前抵在右肩,右手成爪攻向慕容复下盘,却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西域密宗向来以炼体著称,一身硬功坚如铁石,慕容复哪肯与他换伤,脚尖点地,顺势打了一个旋子,借翻身避过下盘,撤开两步。 鸠摩智却是一声闷哼。 被扫过肩头,虽然慕容复旋身而起,脚下无根,使得力道小了不少。 鸠摩智硬功不弱,区区一个后辈的掌劲自问还承受的住。 但又哪里想得到,慕容复竟有近五十年的深厚内力,即便力道不足,也不好消受。 武林中有句老话,宁挨十拳,不受一掌,拳击表皮,掌震至里。 但凡掌法,多有隔山打牛的技巧融会其中,震荡经脉內腹。 硬功的御敌法门在掌法面前本就打了些折扣,加上如此浑厚的内力,鸠摩智右肩经脉已伤,吃了暗亏。 自恃武功高强,一时轻慢,竟使得自身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 高手过招,本就是纤毫之争。 而今负伤,已露了破绽,鸠摩智虽心中恨意不减,却再难将慕容复视作普通后辈。 “北乔峰南慕容,果然名不虚传。再接我一招试试!” 言罢,飞身扑上。 第四十一章 系统奖励 鸠摩智含恨出手,威势惊人。 用的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般若掌,势大力沉,特点鲜明,是少林最为著名的门面功夫之一。 刚一出手,就被慕容复认了出来。 细看却又稍有不同,掌缘空气稍有扭曲之感。 慕容复心中感叹,这鸠摩智果然是武学奇才,分明是将火焰刀的技巧加在般若掌上了。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百家功融合七十三门,虽都是些二三流的功夫,但慕容复对融练武学有极高的理解,清楚鸠摩智这一掌有多惊人。 任何一门称得上武学的功法,都是需要多方配合的。 劲、技、气,缺一不可。 劲,是身体本身的肌肉骨骼所发的力量。 左脚蹬地右手出拳,能将蹬地的力量带动到拳头上打出去,勉强算是劲的简单运用。 技,则是动作招式。 将劲的运用融汇到招式之中,招招连贯,越战越强,通过招式让劲的威力大增,这便是技的重要性。 气,就是真气。 真气运转,强健体魄,对劲力招式都有增强。 真正的武学功法,发劲、招式、真气运转,相互间相辅相成,巧妙的结合一处,威力提升数倍,才算是形成了一部武学功法。 三者不论缺了哪一个,都只能是庄家把式,三流都算不上,压根不入流。 能被武林中称为绝技的,劲、技、气三者都几乎推演到了极致,不论哪一个稍有变动,威力都会大打折扣。 而鸠摩智这一掌,是将其自身成名绝技火焰刀,与少林绝技般若掌结合。 威势不减,杀伤力更足,其难度可想而知。 慕容复不敢怠慢,定身凝神,掌分阴阳,真气凝聚双掌之上,已将斗转星移全力运转,正面接掌。 鸠摩智还在半空,掌风已至,慕容复长发飘起,衣衫猎猎。 甫一接触,真气迸射,堂中桌椅震飞,青石地砖也裂了几块。 慕容复的斗转星移到底还没能圆满,只将掌力接下大半,余下的震伤了內腹。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周旋余地,牙冠紧锁,掌中阴阳倒转,强行将鸠摩智的掌力反推出去。 两人真气对撞,爆散而出,各自退出几步。 尘土弥漫中,地上现出一个大坑,青石地砖崩散满堂,慕容复往日倜傥不见,一身狼狈,嘴角溢出血丝。 鸠摩智也没落着好,黄袍大袖已被真气撕碎,手臂微微颤抖。 一时间二人都没了动作。 隐在暗中的包不同趁此机会,自房梁飞身而下,银光划过,挺剑从鸠摩智身后刺来。 此时鸠摩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突施暗手的好时机。 武者敏锐,鸠摩智感受到威胁惊怒交加,面露疯狂之色,没理会将要及身的剑光,往前直冲,作势搏命。 在慕容复刚要有所动作时,转向已缩在角落的王语嫣等人。 慕容复包不同两人哪肯如他的意。 包不同剑光紧随,慕容复也飞身出掌,都是攻其必救。 却见鸠摩智又是虚晃一招,方向再变,直直撞破窗户跳出堂外。 两次变向制造了逃离之机,但终究使得身法慢了些许,避过了慕容复的掌力,却没躲过包不同的长剑,肩胛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狠的。 包不同还要再追,被慕容复开口拦下,“包三哥!穷寇莫追。” 安排了包不同隐在暗中,自然是想要彻底留下这恶僧,不过此獠果决,见势不妙立刻伺机而逃,此时夕阳将落,追上去恐也难有收获。 且王语嫣等人还在堂内,若鸠摩智去而复返,即便受伤不轻,也非她们可以抵御。 环视满堂的纷纷藉藉,“包三哥,我送表妹回房,你且安排段公子住下,再让人收拾一下。今晚我要练功疗伤,安排人好生巡视,以免被那妖僧钻了空子。明日一早,你知会段王爷,让他过来领段公子回去。” “是,公子爷。” 此间事了,包不同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段誉出去,王语嫣才来到慕容复身边。 “表哥,你怎么样?” 对一个烧糊涂的小姑娘来说,刚才的经历未免太过刺激了。 “我没事。”慕容复拍了拍身上尘土,拉着王语嫣往卧房行去。 【任务:退敌】完成,奖励【免去失败惩罚放弃任务机会(一次)】发放中…… 慕容复心头一震。 这系统来历莫名,任务怪异,奖励惩罚也十分奇怪,一直是扎在慕容复心头的一根刺。 因无法探查,也无力摆脱,反正惩罚只是扣掉些许功力,便将它当做一块修行路上的绊脚石,不去理会。 这个提示又让慕容复想起了没推演出什么结果的想法。 原身是否也有系统。 当初就是因为看到这个击退鸠摩智的任务,还有为段誉牵线搭桥给自己带绿帽的任务,使得自己有了疑虑。 那时怀疑前身是因为任务,第一次见面就给段誉推销自己表妹。 慕容复翻出那个任务。 【任务:牵缘】 【命中注定的相会,大理世子段誉机缘巧合来到燕子坞,他与你的表妹有一段注定的姻缘。顺应天命,成全二人,你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 【达成条件】段誉、王语嫣订立婚书 【任务奖励】修为:心意气混元功(三十年) 【失败惩罚】降低修为:北冥真气(五年) …… 根据任务简介来看,既然是命中注定,反正不可能属于自己,做个顺水人情未尝不可。 增长三十年功力,还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最强的内功之一,对一心复国,想要打出名声的慕容复来说价值自然极高。 前身刚正式见面,得知段誉世子身份,就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还推销自己表妹,不怕对方怀疑有诈? 哪怕是社交牛x症,也做不出来这么脑残的事情。 可后来推销不成,又果断送王语嫣金钗作为定情信物。 这般迷之操作,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若说为情,推销表妹时,情哪去了? 若说为拉拢利用,一次不成还有二次,大家族联姻自然有操办的余地,怎么可能如此心急,颠三倒四。 假如前身有系统,同时也有这两个任务,那就跟合理。 命中注定的事,说句话白得三十年功力,做了无妨。 可任务要求订下婚书,只是说几句话自然是不算完成的。 慕容复看了看刚得的任务奖励。击退鸠摩智就能得到,前身在家臣帮主下同样做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前身一个小土著人,定会将系统这种“神物”中出现的王语嫣,当做带有天命的女子,就像和尚道士口中有某种命格,可助夫君气运之类的说法。 想留在自己身边也就是人之常情了。 更何况,还有这个放弃任务的机会在,连惩罚都可避免。 真是这样猜测下去,慕容复最后会疯掉说不定也与此有关。 放弃了三十年功力,王语嫣还跟了段誉,自己的存在竟只是为别人的相遇相知做铺垫,莫说前身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就是后世人,遇到这种事发狂砍人也不是不可能。 慕容复想到这儿,表情怪异,觉得自己思维发散太过,对系统存在的目的,终究不是一时能够了解的。 放下思绪,开始疗伤。 第四十二章 无法安睡的夜晚 似乎这一天注定不平静,很多人无法安稳。 段誉被安排了房间住下,难以入睡。 当日在无量山,被风波恶救下时匆匆一面见到的玉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段誉惊为天人,烙印在记忆之中。 没想到来了江南,见到慕容复的表妹王语嫣,容颜竟如玉像一般模样,且姿容更美。 其音娓娓动听,身影若云霞笼罩,令段誉魂牵梦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尚在参合庄的段氏众人,则是烛火通明,坐在屋中默默发愁,忧心段誉的安危。 “淳哥,誉儿下落不明,我们就这样干等下去?” 慕容复没想到,自己跑去大理一搅和,无意间做了一回月老,让段正淳避过了正宫外室碰面的修罗场,和刀白凤的感情缓和许多。 “我们在江南人生地不熟,就算要查也无从着手,只能仰赖慕容氏了。”段正淳叹了口气,安慰着,“凤凰,不要担心,那蕃僧带走誉儿,是图谋我段氏的六脉神剑,不会轻易加害。而慕容复使手段将我逼至姑苏,必有所图,寻找誉儿下落也会尽心尽力,明日一早,我再去问问,想必会有消息传来。” 儿子被人掳走,刀白凤哪能放下心来,不过听段正淳这样说,张了几次口,最终也没说什么。 …… 除了姑苏这边段氏众人,远在鲤城,还有一人同样难眠。 王夫人在和无崖子见面之后,很多事情的固有印象受到冲击,。 等这些年的经历说完,几十年不见的生分,还是使父母俩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被星宿老怪害的家破人亡,这样的仇她无力去报。旧情惹出的恨意如今也有了一些别样的看法。 和这个几十年后突然冒出来的爹应该如何相处,同样想不出个主意。 心情烦乱的王夫人,干脆将手上的事都交给了几个贴身丫鬟,转而出门散心,整理心情。 身在大宋最大的海港城,连王家来的消息也都有意无意间避着,在这天临近日落之时,才从路人口中无意间听说了大理镇南王造访姑苏慕容的事。 听闻这样的消息,王夫人也顾不得心里的那点小纠结,连晚饭也没吃,就开始细细翻阅起之前过来的消息。 若非天色已晚,怕是早就登上自家楼船回程姑苏了。 …… 慕容复花了两个时辰疗伤,经脉內腹受到的震荡已经稳了下来。 真气再怎么神奇,也没有两个时辰就能彻底治愈的能力,就像一台成功的手术,做的再好也得有术后恢复的时间。 经脉和內腹,还是需要时间温养。 不过此时对身体已然没有太大影响。 经历了一场高手间的对战,每一秒,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要在顷刻间发现、理解,并且寻求反击之道,慕容复此战收获颇丰,隐隐间感觉自己对武学的理解又提升了不少。 本该是细细体悟,整理收获的时候,然而此时慕容复却有些亢奋,难以静下心来。 一方面是精神高度集中的战斗,使得肾上腺素飙升,身体一直处在活跃状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阵的是鸠摩智。 此人性格方面高傲自负,做事却阴险毒辣,为求名利几乎没有底线,但其痴迷武学,有过目不忘之能,武功可是实打实的属于顶尖战力。 以一己之力击退这样的顶尖高手,身为武者,心思再沉稳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心思浮躁,再行运功也是事倍功半。 慕容复不再强行压抑心情,干脆做事缓解。 换上夜行衣,从角落里提上装土制陶雷的木箱,慕容复从卧室的密道出了燕子坞。 地道直通湖岸,将备下的小船推到水里,悄然离岛,往曼陀山庄而去。 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便宜老爹慕容博的墓地。 慕容博的坟茔,是在离曼陀山庄三里外的一座山里,地处偏僻,荒凉无人。 前身只知墓穴是慕容博亲自选定,每次前往祭拜也都庄重肃穆规规矩矩,哪知其中蹊跷。 王夫人已开金口,可随时如琅嬛玉洞观看武学典籍,坟茔中那条密道,慕容复自然用不上,但鸠摩智费尽心思要求祭拜故友,其图谋可想而知。 夜已过半,燕子坞又是在孤岛上,那蕃僧逃不出去,而且他受伤比慕容复更重,又要寻僻静处避人耳目,才能疗伤,此刻正是给这家伙安排一个大惊喜的时候。 “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慕容复自言自语,带着些许意味不明。 墓穴被叫做阴宅不是没有道理的,慕容博这坟头,占地不小,周围还有各种石柱、刻像,肃穆大气,比活人居所还要精致得多。 进入慕容博的墓室十分简单,原本就有相应机关。慕容复为母亲合葬时已经用过,清楚的很。 反倒是在墓室中寻找密道机关稍稍花了点时间。 在密道中找了个拐角,掏出准备好的蚕丝,顺利将陶雷布置好。 前前后后忙活了近两个时辰。 待回到燕子坞,去卧房看了看,王语嫣的烧退了,慕容复浮躁的情绪此时也平复下来。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包不同前往参合庄通知消息。 段正淳等人心忧段誉,睡的很浅,得知有人前来,匆匆来见。 包不同知其心情,也不废话,直接将来意道出。 “段王爷,昨夜我家公子爷已将段世子救回,安顿在燕子坞暂住,让我来请段王爷过去。” 段正淳一听又惊又喜,本以为能查到段誉的下落就不错了,没想到慕容氏如此高效,一夜过去,竟连人都救了回来。 “多谢包先生,包先生费心了。”段正淳如释重负,笑容难抑。 “非也,非也,”包不同摇头晃脑,“都是我家公子爷的功劳,包不同哪敢领受。段王爷想必念子心切,这便随我上船去接贵世子吧。” 段正淳被包不同的非也弄的有点懵,听了后面的话才知其意,拱手道:“慕容公子的恩德,不敢或忘,自然要当面谢过才是。我们这便过去,有劳包先生带路。” 包不同习惯性抬杠的话刚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见段正淳没有计较,暗松了一口气,“段王爷,请。” “有劳。” 第四十三章 片刻安宁 段氏众人到来,慕容复正陪着段誉在前厅喝茶。 见到段正淳走进来,满面春风的起身迎了上去,“段王爷,幸不辱命。” 来的路上,通过包不同讲述,段正淳对救出段誉的来龙去脉业已尽知。 感激之余,也不免因慕容复的武功修为较之前多了几分敬重。 “慕容公子,大恩不言谢,”段正淳一拱手,正色道,“段正淳欠公子一个人情,只要力所能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是早已谈好的条件,这时段正淳自己提出来,也算是给了慕容复面子。 见段正淳这么上道,慕容复礼尚往来,也得稍稍客套一下。 “段王爷言重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倒是在下这段时间事务繁忙,招待不周,还请段王爷勿怪才是。” 请众人入了座,慕容复接着说道,“不瞒段王爷,在下近来确实有件小事为之头痛,正要请王爷相助一二。” 段正淳稍微愣了一下,还是马上言道,“慕容公子但讲无妨。” 慕容复已然考虑过,此时提出来,或许有挟恩图报的感觉,但也是最为合适的时机,毕竟刚从段誉口中听说的事就是最好的借口。 “阿朱,将帖子给段王爷过目。” “是,公子爷。” 阿朱迈步绕到段正淳身侧,把手中丐帮请帖呈给段正淳。 慕容复呷一口茶,待段正淳扫看帖子,而后开口道:“段王爷想必也知,近来多有武林同道死于自身绝技,江湖中传言是我慕容复所为,使我蒙受不白之冤。在下多方查探,却还是不能找到证据洗刷污名。没想到连丐帮副帮主马大元也死于成名技锁喉功之下,递了帖子请我前往分辨。” “慕容公子的意思是?” “昨日下午段世子对在下言,少林寺玄悲大师是死于鸠摩智之手,想请段王爷与在下同赴丐帮大会,为在下做个证。不知可否?” “竟有此事……”段正淳转头望向段誉,“誉儿,你从何处得知?” 段誉任本就被抓,弄得一身疲累,昨夜还因王语嫣的容貌无法入睡,今日又起个大早,这时几乎坐着睡着。 任性归任性,段誉还是挺有孝心的,听到自己老父亲的询问,即便不耐烦,还是回道:“是我在天龙寺看见的……”说着便将前因后果又说了一次。 段正淳没有那么武断,不过还是考虑着说道:“如此看来鸠摩智的确嫌疑极大,只是没有确定的证据,这……” “段王爷,在下并未想着能借此洗脱冤屈。”慕容复笑着插言,“在下追查许久,无法察觉任何线索,可见杀人者或是心思谨慎,又或是这许多成名高手并非一人所杀。只需段王爷和世子随我去一趟丐帮大会,详述所见就是,若能请保定帝书信一封便更好了。” 段正淳暗暗松了口气,这条件并不难,表面则眉头微皱,“如此恐怕不足以使丐帮中人打消疑虑,难助慕容公子啊。” 慕容复摇了摇头,“在下只是需要时间追查而已。更何况,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消息灵通,他们也不想报仇报错了人,只要愿意听在下解释,细查一番,说不定可以找到真凶。” 段正淳这才点头道:“如此就依慕容公子所言。我这就书信皇兄,请他详述当日天龙寺见闻。” “多谢段王爷。” 事情谈妥,闲话几句之后,慕容复就让阿朱送段氏众人往参合庄去了。 包不同则被叫到跟前。 “包三哥,丐帮大会还有不到十天,追查的东西要尽快了。” “公子爷放心,为防将有人追查的事暴露出去,有些人手无法动用,稍微慢些,不过一定赶得上,这事包在我身上。” “好,包三哥最近多操劳些,等丐帮大会这事过去,我再陪包三哥好好喝几杯,到时候再给靓靓准备个好礼物。” 包不同没回话,裂开嘴傻乐。 慕容复也习惯了,这个女儿奴,只要提起他闺女,就是这副德行,干脆任由其出神。 回到后宅,王语嫣正坐在火盆旁边发呆。 “语嫣,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语嫣回过神,连忙站起身来,“表哥,你回来了。” “你还病着,要好好休息才行。” 慕容复一脸关切。 只是身为第一次谈恋爱的菜鸟,除了知道说好好休息,以往纯理论阶段,收集的骚话和关心之语,却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低头揪着衣角,王语嫣嗫嚅出声,“表哥不用担心,我睡了那么久,已经好多了。” 慕容复摸了摸王语嫣的额头,又捏住手腕用真气探查了一番,除了稍有些虚弱,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放下心来,却见王语嫣已将螓首彻底埋进了胸口,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好像是在害羞。 窘迫的样子反而使慕容复恶趣味发作,捧起王语嫣的小脸,对着红唇轻啄了一下。 王语嫣一双大眼睛里还带着迷茫,就这么被捧着,愣了足足三秒,才突然“哎呀!”一声要往外跑。 慕容复哪能容许她这么跑了,伸手一拉一拽,就将王语嫣捉了回来,抱在怀里。 “别乱动,让我抱一会儿。” 挣扎不开,王语嫣只能任由慕容复抱着,俏脸埋在他胸前不敢抬起。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慕容复的心也随之平静。 作为一个穿越者,慕容复一直以为自己适应的很好。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适应这样的世界。 可是这一天一夜的匆忙,让心中的不安彷徨掀起了涟漪。 能以上帝视角看待世界,知晓未来大势,身具曾经无法想象的武功,还有显赫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算不上顶级,也算是黄金开局了。 可是,慕容复依旧是无根飘萍,内心中依旧觉得与这个世界有疏离之感。 穿越也好,系统也好,都是难以理解和追查的东西。 但慕容复清楚一件事,得了什么,就有相应的代价。 就像那句名言,所有命运的馈赠,在一开始就标好了价格。 系统的存在,让慕容复付出了什么? 那些惩罚为无的任务,代价又是什么? 平时无法,也不能表现出来的疑虑忧愁,只有此时,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怀中抱着这个单纯的女孩时,慕容复稍稍获得了片刻安宁。 第四十四章 恶客登门 入冬以后,寒气一天比一天重了。 几乎每天清晨都会起雾,房檐树枝都挂上了白霜。 慕容复和王语嫣说好了常去看她,已将其送回了曼陀山庄,那边有苏星河这种高手隐在暗中,更安全些。 为了方便,近几日也搬回到参合庄居住。 和老段谈好了条件,没必要再避而不见。 那天被鸠摩智逃脱,在燕子坞的岛上没能找到,第三天才在一条物资船上发现了留下的痕迹,想来是已经混出了岛。 此人为武学痴狂,不会轻易放弃,想是要往墓地一探的,参合庄更为合适监视其踪迹。 住在参合庄最大的好处就在,不管是曼陀山庄,还是慕容博的墓,有好几条陆路可走,离得也近些。 既然埋了雷,布下陷阱,也总要看看成果不是。 “公子爷,有一群江湖人在庄外闹事,”阿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连兵器都亮出来啦,吵着说要见你。” 慕容复正在练拳,闻言面色微沉。 又有牛鬼蛇神跑出来捣乱,真是见不得人悠闲。 “可报了名号?” 阿朱摇了摇头,“那些人指名道姓要找公子爷,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曾自报家门。” “也罢,出去看看。” 随着阿朱来到庄外,十几个人手提兵器,面色不善,如同一群盗贼匪类,口中污言秽语接连而出。 慕容复大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欺到我慕容氏头上。” 震慑住这群屑小,环视一番,都是些从未见过的,看气息不过是些二三流的武人。 “你就是慕容复?原来是个小白脸。” 当先一人灰襟短打,手提一把长刀,身上七零八碎的挂了许多小玩意儿,看样子已有四五十岁,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带着玩味。 听到这冒出来的声音,慕容复眉头紧皱,盯着那人没有开口。 如此恶客上门,多说无益,怎会惯着他。 身形一闪,便已到那人面前,也不用什么招式,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那人脸上。 问道:“你是何人。” 其余人等想要上前,慕容复真气一放一收,便将周围之人都震开一旁。 参合庄的庄客打手见自家公子动手,冲了过来,将众人围在中间。 而那人被打的眼冒金星,半天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何人。” 慕容复反手又是一际耳光,再度问着。 这下此人干脆坐倒在地,阵阵发懵,却不敢不答,“卯……搂乎……老夫……姚伯当。” 姚伯当伸手扶在脸上,好不容易才将舌头捋顺了,“慕容复,你竟突施偷袭,堂堂慕容氏,竟连丝毫武林规矩都不懂。” 慕容复都快气笑了,见他坐在地上,手够不着,干脆抬腿将其踢翻,踩着脑袋问道:“竟敢来我参合庄闹事,谁给你的胆子!说,为何而来?” 领头的连一招都未接下,剩余的家伙聚在一处,防备着周围凶煞的庄客家丁,却胆气已失,连刀都拿不稳了,更别说上前救人。 姚伯当被踩在土里,满是屈辱,哪里想过慕容复竟有如此武功,“慕容复,杀我师弟的仇不共戴天,我姚伯当技不如人,你一刀杀了也就罢了,何必辱我!” 听了这话,慕容复倒想起来,此人是云州秦家寨的大头领,有个师弟秦伯起死在师门绝技“王字四刀”之下。 又是个被坑的。 慕容复心中有了数,怒气消散不少。 “把他绑了,先关几天。”懒得与他废话,抬起头对着其余人道:“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别逼我动手。” 一群匪人面面相觑,终是没敢动手,手中兵器当啷啷跌在地上。 姚伯当是绿林中人,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是有的,虽然嘴臭的很,不过此时被一招制服,感受到差距,心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见慕容复只是抓人没有杀心,便似鹌鹑一般缩着脑袋悄无声息。 看着家丁将众匪押进府内,慕容复站在庄门外,愈发无奈。 本来慕容氏就已是四面皆敌,便宜老子还在不停给慕容氏掘墓,如今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都敢捋慕容氏虎须了。 远远朝西南的山上看了一眼,正要回去,却见远处又有几人直直朝着参合庄而来。 “今天还真是热闹……” 慕容复自语一声站住不动,略作等待。 来人走到近前,拱手道:“这位朋友,敢问此处可是姑苏慕容府上?” “正是。” 打量了一下来人,“几位是什么人?来此做什么?” “在下司马林,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慕容复。” 司马林愣了一下,收起笑容,“原来是慕容公子当面,倒是巧了。青城派司马林,正要拜会慕容公子。” “失敬,”慕容复暗暗发愁,怎么连找事的都赶在一起,“几位可是有事?” “慕容公子相问,在下便直言了。家父青城派掌门司马卫,被人以成名绝技‘破月锥’杀害,特来姑苏,向慕容公子问个清楚。” 造孽啊。 都是便宜老子搞出来的破事儿。 “我与青城派毫无瓜葛,与你等更是素不相识。司马公子所说之事,却是问错人了。” 司马林对慕容复敷衍的说法有些不快,又说着,“父仇不共戴天,司马林虽武艺低微,但寻遍天涯,粉身碎骨,也当替父雪恨。慕容公子推说不知,那先父为‘破月锥’所害又如何解释,可否给在下一个交代?” 慕容复有些不耐烦。 庄里事情不少,包不同那边要查的东西进展缓慢,糟心事儿已经够多的了,今天又连续来这么两拨恶客,弄得心情恶劣,语气也生硬不少,转头往庄内走去,“此事与我无关,哪有什么好交代的。青城派离姑苏几千里远,你不好好追查,却到我这里叫嚣,趁我还未发火,速速离去。” 司马林被数落了一番,脸色铁青,“慕容复,杀了人却不敢认么?!” 说罢掏出兵器紧赶两步,以‘雷公着地轰’袭向慕容复。 耐心耗尽,慕容复头也不回甩出掌风,便将司马林击飞。 “不识好歹。”侧过身,斜睨着几人,“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区区青城派司马卫的微末武功,哪值得我动手,且去吧,莫要找死。” 司马林被掌风拍中胸口,连气也喘不过来,哪能回嘴。 身旁那毛发散乱,满脸麻子的丑汉则抽出了兵器,“先师故去,哪容你辱他身后之名!” 与司马林同样,乃是一锤一锥,作势上前,却是以锤击打手中钢锥,锥尖处嗤嗤的连声急响,破空之声尖啸不断,数根钢针射向慕容复。 真气布满掌心随手连拍,接连十二根钢针散落一地,慕容复嗤笑道:“你这‘天王补心针’倒是练的不差,不过用来对付我,就有些自不量力了。” 司马林和身后两个老者正要扑上,却被慕容复的话惊到,愣在原地。 第四十五章 出走的段誉 丑汉身形微微一颤,强言道:“南慕容也不过如此,连我青城派的青蜂钉都不认识。” 慕容复摇头道:“暗器,劲力与势头才是根本,若是你这点小聪明就能骗过,我慕容复才真是浪得虚名了。” 后面的司马林和两个老者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神色渐变。 “诸爷?” 司马林声音有些发冷。 丑汉没有回答。 慕容复心中了然,眼前丑汉果然就是诸保昆。 师父是蓬莱派的都灵子,拜入青城派盗取青城武学和破解之法。 “几位,你们两派的恩怨我没有兴趣,最后一次警告,离开参合庄,否则我必将尔等性命留下。” 说完,慕容复转身回了庄内。 对这几个人,也想过是否可以利用,这些死于自身绝技下的武林中人,只要有一部分是叛徒内奸或者仇敌陷害,那慕容复的嫌疑就可洗脱。 可惜诸保昆背不上这个黑锅。 青城派掌门司马卫死的时候,他和司马林等三人同在一处,相互之间都可作证。 杀掉有灭口之嫌,不杀则黑锅扣不稳,万一出了变故,反而更怀疑自己。 所以干脆不把这种不稳定的机会算在计划之中。 两拨人马,两场搅闹,没心情再练功,慕容复将闲杂事务交给阿碧,就要前往曼陀山庄。 “慕容兄。”段誉拱手出现在慕容复面前,“可是要出门?今日也请让我同行,共赏江南风光。” “也好,段公子请。” 慕容复暗道麻烦,这几日一直被段誉盯着,只要自己出门,他就要随行。 拒绝过几次,不过这小色鬼脸皮极厚,巧言善辩,总能找到借口。 主随客便,也不好翻脸,只有任其跟着。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段誉此人有了不少了解,谈吐气质都是上上之选,佛学儒典倒背如流,心思也极为灵巧,可惜,正是书读的太多,十分天真。 哪怕经历了受无量剑和神农帮欺凌、为南海鳄神逼迫、被延庆太子囚禁、又让鸠摩智俘虏,这种种经历,个中苦楚着实不小,却还是笃信有理走遍天下。 好为人师是天性,慕容复有次忍不住给他讲了普通人每日要做多少事,赚多少钱,读书的耗费,教他知晓若想要达成书中设想的世界,非得将生产力、教育、政策、军事等等全都统合提升,才有可能。 没想到几句粗浅言语,竟使段誉对慕容复有了些恭敬亲近之意。 对此慕容复倒是始料未及。 不过不难想象,慕容复所说的,都是经历过千年沉淀的东西,这时拿出来,就是高屋建瓴,刷新了小色鬼的世界观。 而且段誉这小子正是叛逆期,对新事物接受度是很高,产生些钦佩情绪也很正常。 到了曼陀山庄,王语嫣早就迎出门外。 段誉对王语嫣的心思,就写在脸上,不过随着慕容复来了几次,举止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规规矩矩。 慕容复对王语嫣的感情有信心,倒也不惧。 院中凉亭。 三人围炉而坐,烫些酒水观景谈天,探讨武学,时不时比划几下,慕容复燥郁的心情逐渐缓解。 王语嫣突然看向慕容复,“表哥,后天的丐帮大会,能否带我同去?” “哦?为何?” 慕容复有些诧异,王语嫣原本对武学抱有偏见,如今被无崖子说动,开始习武,却也不会对江湖事感兴趣才对。 “外公说,要想陪表哥闯荡江湖,除了练好武功,也要长些见识才行。反正表哥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现在凌波微步都已经入门了呢。就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慕容复沉默片刻,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和段公子先坐一会儿,我去后宅和你外公说一声。” 言罢转向段誉,拱手道:“失礼了,段公子稍待,慕容复去去就来。” 段誉连忙回道:“慕容兄自去,不必在意。” 曼陀山庄后宅。 无崖子和苏星河来到江南以后,和在擂鼓山时一样足不出户,不过如今有女儿和外孙女在身边,生活条件比以往好了数倍,人也精神不少。 “外公,苏前辈,慕容复前来拜见。” “你和语嫣连婚都没订,叫什么外公。”无崖子板着脸训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肯拜我为师么?” 慕容复失笑,这老头也忒记仇,之前还有些武林前辈的模样,现在却似小孩一般闹别扭。 “外公,再过些日子我和语嫣就要订婚了,要是拜了师,不是差了辈分?” 无崖子不说话,苏星河在旁插口,“武林中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各论各的就是。” 两个老人早就在私下里想过,让慕容复拜在苏星河门下。 不过唯恐慕容复以这身份成为掌门,其余弟子或有不服,到时重建逍遥派的事又会横生事端。 “外公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慕容复笑着说道,“等舅母返回,若是舅母同意,我便准备拜师之礼。” 无崖子僵了一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语嫣刚才提到,想要和我一同去丐帮大会,我自无不可,来请示一下外公。” “去吧去吧,让语嫣涨涨见识也好。” “好。” 慕容复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 到了门外,又想起一件事,“苏前辈,前些日子被我击退的鸠摩智,似乎还在附近徘徊,曼陀山庄高手不足,劳烦您老看顾着些。” “放心去吧,一个蕃僧,掀不起什么风浪。” 得到满意答复,慕容复不再逗留,回到前院,亭中只剩下王语嫣一人,坐在火盆边出神。 “语嫣,段公子呢?” 王语嫣回过神,抬起头展露笑颜,“段公子说要先回参合庄,已经走了。” 慕容复略感奇怪,倒也没有在意。 “语嫣,陪我练功吧。” 王语嫣自无不可。 有这个人型武学图书馆在身边,两人一个练一个说,慕容复武功进境极快。时不时的调笑打闹,也使二人越发有江湖侠侣的感觉。 直到傍晚,慕容复才回了参合庄,却见段正淳等人正坐在前厅,沉默不言。 “段王爷,王妃,你们这是?” “呃……慕容公子回来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段正淳起身拱手,“不是什么大事,誉儿说要出去散心,留下封书信走了。” “可有在下能相助之处?” 慕容复皱眉想着,莫非是在曼陀山庄时发生了什么。 段正淳摇头道:“我已经派诸万里和朱丹臣两位兄弟暗中追上去,不必劳烦慕容公子。” “若有需要,段王爷尽管开口,慕容复定会鼎力相助。” 第四十六章 段誉愁肠百结,巧遇乔峰对饮 接连两日,参合庄中倒是未再出什么变故。 慕容复照常练练功,去曼陀山庄陪陪王语嫣,悠闲得很。 武学理论,王语嫣无人能及,郎情妾意之间,慕容复近日习练的几门武功可说是突飞猛进。 “语嫣,等下就该走了,都是些乞丐和江湖人的集会,言语粗鄙,又没什么规矩,你真的要去?” 虽然对这次的丐帮大会已做了多番准备,但慕容复还是对王语嫣有些担心。 王语嫣微微一笑,“表哥也是江湖人,日后我还想陪着表哥行走江湖,如今早些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好吧。”见王语嫣坚决,慕容复也不再多劝,“先去吃饭,下午出发。” “嗯。” …… 姑苏城中。 段誉走在街上,愁肠百结。 自离家出走开始,在江湖中经历种种羞辱、胁迫、欺凌,那么多的苦难,全都泰然而受。 云淡风轻,从未置怀。 如今因王语嫣的几句无心之语,却感受到了说不出的郁闷烦躁。 行人熙熙攘攘,街上处处喧嚣,明明是繁华热闹的景象,处于其中的段誉心头却满是孤寂凄凉之意。 “表哥忙于国事,能帮他看书,我很开心呢……” “我做所有的事,都是为了我表哥……” “有表哥在,不会有失的……” 苦笑浮现,王语嫣对慕容复的倾慕和话语,都像一根根钢针戳在段誉心上。 段誉向来都是众星捧月,在大理,不论皇帝还是百官,每一个都觉得他了不起。 哪怕遇上敌人,也都对他极为重视,南海鳄神费劲力气想要收他为徒,鸠摩智抓了他也不敢苛待。 钟灵、木婉清这些少女,更是个个对他见之倾心。 偏偏来到江南以后这段日子,只要有人提起慕容公子,立刻便能让所有人专注聆听,连自家父母都是如此。 那些慕容氏的家臣客卿,丫鬟家仆,个个都似是为慕容公子而生。 阿朱阿碧两个侍婢,对段誉虽然客气有礼,却也只是有礼,心里从未将他当成一回事,与普通的客人无异。 王语嫣更不必说,心中只有慕容复,全无他段誉半点影子。 暗暗与之相比,论谈吐样貌,还可说伯仲之间;论志向,论处事,论修养,连段誉自己也不得不自叹弗如。 从小到大,段誉第一次尝到了嫉妒与羡慕的滋味。 两日来游山逛水,胸中气闷仍是无法疏解,顺着道路信步而行,待回过神来,已行至一条河边。 这一停顿,段誉才注意到空气中传来的酒肉香气,走了好久的路,早已饥肠辘辘,登时便被勾得腹响如鼓。 顺着香气往回走了几步,一座酒楼临街而立,金字招牌上“松鹤楼”三个大字闪烁发光。 段誉迈步上楼,叫跑堂配了四色酒菜,倚在栏杆上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无由自醉。 又一杯酒灌下,段誉回过头提起酒壶,目光不经意的瞥见邻桌一条大汉,仅是一眼,其气度便令人心折。 仔细打量,那汉子三十来岁,身材魁伟,面前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和两只酒壶,只是吃吃喝喝的动作,也显得十分豪迈自在。 段誉正感寂寞无聊,有心结交豪客,排解自身郁结,当下招呼跑堂,指着汉子说道:“这位爷的酒菜都算在我的账上。” 汉子闻言一顿,目光转向段誉,稍作打量,笑道:“这位兄台,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乔峰。 乔峰为人豪爽,好交朋友,不过无缘无故被人请客,倒也稀奇,便开口相请。 “恭敬不如从命。” 段誉提上酒壶迈步坐到了乔峰这桌,菜肴自有跑堂帮忙端着。 “英雄气概不凡,潇洒自在,小可见英雄也是孤身一人,冒昧打搅还请见谅。” 乔峰哈哈大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兄台有空说些客套话,倒不如痛快喝上几杯,岂不更好。” 段誉所为就是找人对饮,乔峰豪爽的话语正说在心上,眼神一亮,“正是!醉倒何妨死便埋,请!” 说完,举起酒杯就要饮下,却被乔峰拦住。 “爽快!只不过你的杯子太小,不够尽兴。”乔峰说着,向着跑堂喊了一声,“小二哥,拿两只大碗来,再来十斤高粱!” 不多时,碗和装着上好高粱酒的坛子就放在了桌上。 “兄台,我们先对饮十碗。”乔峰说着,将大碗斟满,放在段誉面前。 段誉被酒气一薰,鼻子不大好受,有些皱眉。 不过此时在酒桌上,段誉欣赏汉子的豪气,哪肯服输退却,见笑于人,加之本就为了借酒消愁,当即挺起胸膛,大声道:“好,在下舍命陪君子。” 说完豪不迟疑,一口气将碗中酒都灌了下去。 乔峰也没想到他竟然喝的这般豪爽,哈哈笑道:“痛快!”举碗相敬,仰着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满两大碗。 两人连干三碗,段誉已是醉态可掬,腹中翻搅激荡。 段誉不肯见笑于人,一股真气冲出,依着保定帝段正明教的导气归虚法门运转,压下腹中翻涌,却未想到,酒气与真气混了在一处。 酒是有形有质之物,无法如真气一般安居穴道之中,却能顺着经脉流转。 段誉因酒醉头晕左手抓着窗边栏杆,真气无意间按着六脉神剑中少泽剑的线路运转,却正好将和真气混在一起的酒水带了出来。 酒水在指尖流出,头脑当时便清醒不少。 乔峰本来见他醉眼朦胧,没想到过了不久,便又神采奕奕,心中啧啧称奇,笑道:“兄台果然好酒量。” 段誉心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却也只能强撑道:“小弟酒量因人而异,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大碗,差不多有二十杯,一千杯,恐怕要喝上四五十碗了。” 乔峰闻言大喜。 他这一生,最爱的便是喝酒,且是酒量如海,常常独自喝酒,便是因为没人能够陪他尽兴,听到段誉此言,情不自禁的大笑,“好!痛快!” 两人当即你一碗我一碗的对饮,不多时已将一坛高粱喝尽。 “小二哥,再打二十斤酒来。” 这时,两人赌酒的事已将松鹤楼上下的酒客,全都惊动了,就连厨子火夫也都跑上来围观。 跑堂的听到这声吩咐,暗暗咋舌,不过大伙都等着看热闹,也不劝阻,转眼抱来一大坛酒。 正在对饮的两人也不多话,斟满,喝尽,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 过了一顿饭功夫,段誉心中意气之争的想法渐渐消散,反而开始担心乔峰。 他自知全凭六脉神剑玩弄玄虚,喝多少也是无碍,对面汉子却是全凭真本事,此时看着虽然仍是神情豪迈,英姿飒爽,但饮酒过度,未免有伤身体。 又灌下一碗,段誉未再斟上,开口道:“兄台,我们已各自喝下四十大碗了。” 乔峰喝下碗中酒,笑道:“兄台依然清醒,数的清楚。” “你我棋逢对手,难分胜负,”段誉掏出身上的钱袋,笑了笑,“再喝下去,恐怕用完身上的银子,也不够结账的了。” 段誉这次从参合庄出来,倒是带足了银子,没了原著中囊中羞涩的尴尬。 乔峰毫无异议,饮下四十大碗,已是比以往尽兴多了,笑道:“好,咱们走。” 第四十七章 结拜的乔峰段誉,迟到的慕容公子 两人一同下了楼。 乔峰豪迈,拱手就要离去。 萍水相逢巧遇对饮,不问来历不问去处,方显洒脱,日后说起来倒也是一段佳话。 段誉却不愿就此天涯陌路,身为大理世子,几乎没有结交到真心朋友的机会。今日一不以文才,二不以武功,结交到这样一个豪爽汉子,实为难得。 乔峰一走,他便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乔峰也不以为意,步伐越来越快,径直到了城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段誉,笑道:“好,咱们就比比脚力。” 说完便迈步疾奔。 段誉经历数度打击,对武功也没有了当初那种迂腐的拒绝态度,近来住在参合庄,常常让段正淳指点,与慕容复和王语嫣讨论也有了不少心得,提升极大,自然不会拒绝,施展段氏的游龙步法,迈步而出。 游龙步法号称天子步,如真龙游走人间,身形忽隐忽现,似慢实快,龙行虎步之间又显俊逸洒脱,迈步时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势。 相比之下,乔峰的轻功八步赶蝉,则是含胸塌背,高抬腿大跨步,单论身形显得逊色许多。 丐帮故老相传的轻功其实应是八步赶蟾。 据传是一无名老乞丐夜半望月,想要捉月中金蟾而机缘巧合悟得,只在乞丐中流传,到得第一代丐帮帮主庄义方建立丐帮,这八步赶蟾已经失传,只余下一些残篇。 而后丐帮中人以残篇为本补全功法,虽没有八步赶蟾的神异,但速度依旧不俗,几步追上飞蝉也是寻常事,便成了如今的八步赶蝉。 乔峰功力高强,段誉步法精妙,却是难分伯仲。 两人你追我赶,跑出二百余里,已是到了金匮城的地界儿。 乔峰哈哈一笑,停下脚步,段誉也随之站定。 “兄台的轻功果然不凡。想不到江南除了慕容公子之外,还有如此高手,且比慕容公子年轻许多。” 没想到自己已经跑了出来,还会听人提起慕容复,段誉心里稍微有些别扭。 不过,怎么说也是夸赞,听在耳朵里,觉得自己也算与慕容复相当了,心里倒是好受些。 段誉拱手言道:“兄台过誉了。在下段誉,大理人士,初到江南。” “原来是大理段氏子弟,难怪难怪……”乔峰感叹了一下,也拱手回道:“在下乔峰。” “乔兄英气勃勃,洒脱豪迈,一看就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是江南或是我们大理,都没有这般人物。能结识乔兄这样的大英雄,实在是生平之幸。先前冒昧与乔兄共饮,还望乔兄不要见怪。” “段公子年纪轻轻,武学修为如此精湛,也是世间少见。”听到段誉的赞美之词,乔峰哈哈大笑,“乔某生平最好两件事,一是品尝美酒,一是切磋武功。段公子酒量惊人,轻功不俗,乔某今日与段公子相遇,也是畅快的很,哪有冒昧之说。” 提起喝酒的事,段誉反而面露愧色,“说起来惭愧,乔兄所饮的四十碗酒,是凭的真功夫,而在下那点道行,只是掩眼法而已。” 乔峰面露疑惑,“哦?” 段誉当下便将用六脉神剑逼出酒水的事情说出来,还演示了一番,引得乔峰惊叹:“乔某曾听人说起过,大理段氏有‘六脉神剑’,能以无形剑气伤人,想不到真有这样一门神功……段公子的武艺,令人大开眼界。” 这般夸赞,段誉难以心安理得的承受,自嘲道:“我这门‘神功’,除了用来和乔兄你斗酒取巧之外,就别无他用了。前些日子被鸠摩智那个蕃僧抓来江南,就毫无还手之力。” 乔峰虽然好奇,却没接话。 奔行几百里,又说了大半天的话,多少有些疲惫,提议道:“段公子,前面便是金匮城,不如我们再去喝一会酒,吃些东西算作休息,如何?” “全凭乔兄做主。” 两人已经熟悉不少,这时没比脚力,只是并肩而行。 段誉身为大理世子的客套和架子逐渐消散,恢复年轻人的本性,言辞间不再那么审慎。 不多时,已坐在了一个路边酒家。 待到坐下对饮之时,已将这段日子的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 虽是长话短说,却毫无隐瞒,对自己倒霉的糗事,也没有文饰遮掩。 乔峰听的有趣,对段誉的坦诚也颇为欣赏,“段兄弟的奇遇可谓世间少见,又能坦白相告,足以说明段公子胸襟广阔,性情率直,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一见如故,不如我们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段誉一听,喜上眉梢,连忙道:“小弟求之不得!” 乔峰也很高兴,拉住段誉的手腕,就在旁边找了个空地单膝跪地,搓土为香,“我乔峰与段誉,结为异姓兄弟。” 段誉也跪在一旁,接道:“今后有酒一起喝,有祸同当。” 相视一笑,当下向天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都是不胜欣喜。 二人已成金兰,返回座上喝酒谈心好不快活。 殊不知,就在不远处,有人正看着他们,目光复杂。 正是慕容复。 为了杏子林之约,慕容复在暗中准备许久,不愿误了时辰,早已抵达金匮城中等候。 段誉这个小色鬼,虽然有了段正淳本人在,还有大理保定帝段正明的信件,他的证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的行踪也还是在慕容复的监视之下。 偏偏就在临近约定之时,慕容复的手下人前来禀告,说段公子与丐帮帮主乔峰奔行出城,失去了段誉的踪迹。 紧跟着便是暗中随行的段氏家臣诸万里和朱丹臣两人,用同样的说法禀告了段正淳,不过他们不识得乔峰,只说是一个身材魁伟的男子。二人没能追上,诸万里还在继续查找,朱丹臣先回来禀告。 这样的消息传来,段正淳心忧爱子,派人通知一声,便和家臣前往寻找去了。 没有段正淳镇南王的身份作保,那保定帝信函的份量也要打个折扣。 慕容复对这种意外有些无奈。 没办法,只有亲自处理。 吩咐了包不同带着人手和准备好的证据,护卫王语嫣、阿朱阿碧先行前往杏子林,并通知段正淳在城西会合。 自己则往姑苏方向的必经之路,寻找段誉踪迹。 慕容复脚程快,不会耽误时间,而且也有些私心,想试试能否在乔段二人结义之时插上一手。 卷入乔峰的麻烦,无疑会让慕容家远离争端的难度增加,不过,人不是机器,乔峰这样的豪迈汉子,和他成为异姓兄弟,对慕容复来说是件很向往的事。 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二人已经结拜,慕容复这时再现身毫无意义。 望见有丐帮弟子到了两人面前,慕容复不再纠结,转身往金匮城西,找段正淳会合。 第四十八章 不好的猜测,杏子林之变 来到这个世界,已是第二次的人生。 未来大势尽在脑海之中,若还是不能顺从本心过得逍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份机缘。 而此时,慕容复连原本打算都弃之不顾,急匆匆前往会合段正淳,最重要的原因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迟了几分,还在于心中涌现的不安。 不安的来源,就是诡异的系统。 慕容复与乔峰第二次见面时,【拯救马大元】的任务提示失败,之后的事情似乎就有些怪异。 本来对系统就心有疑虑,而且这个任务没有惩罚,慕容复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回想起来,自那时起凡是有关所知剧情的布置和计划,全都会横生波折。 先是在大理万劫谷内,本来已经快要将事情解决,抓到手的段正淳却被救了回去,以名声逼迫才使段正淳来了江南;而后是段誉被掳走的消息,若非稍早一步掌握,必然难挡段正淳寻找儿子的迫切心情。 到了现在,杏子林丐帮大会眼看就要开始,段誉竟突兀消失在暗中守护者的视线之中,引得段正淳在老林中打转追寻。 每件事的发生都自然而然,但是时间点都太过巧合,使慕容复不得不多作思虑。 若是不幸猜中,只怕段正淳未必能准时来会合,也会印证一个不好的猜测。 待来到金匮城西,段正淳等人果然还没到。 慕容复神色微凝,叹了口气,在一露天茶摊坐了下来。 叫过茶摊老板,要了一壶茶,顺便丢出一块令牌,吩咐着:“让你们帮主将人都撒出去,沿金匮至姑苏的方向帮我找段氏众人,就说已找到世子踪迹,让他们速来此处会合。” 茶摊老板隶属金匮城中搬梁帮。 搬梁帮本是一伙脚夫抱团取暖形成的小帮派,‘搬梁’两个字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含义,不过是黑话里‘拿筷子’的意思,成立的宗旨也简单的很,就是为了吃饱饭。 机缘巧合被公冶乾收到了麾下,势力不大,不过打听个消息,找个人什么的,还算是挺好用的人手。 之前派出去通知的人,要么是没能找到,要么是没被段正淳当回事,总之没能按约而来。 可事到如今,却是无法自己去寻找他们的踪迹,万一错过了,反而会耽误更多时间。 慕容复只能喝茶等待,脸上露出苦笑。 杏子林。 包不同带着王语嫣、阿朱阿碧,还有十几个护卫,正在与丐帮对峙。 “我家公子爷受你们乔帮主邀请,前来拜会,你们这些臭乞丐竟然如此对待我等,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这样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我包不同开了眼了。” 丐帮长老中脾气最急的吴长风被气的面目通红,就要上前动手,被一旁的陈孤雁拦了下来。 陈孤雁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做事也一板一眼,虽然也很想直接动手将嘴臭的包不同拿下,却不愿让丐帮落人口实,失了道义。 宋清溪见吴长风已被拦住,便没有了动作。 心思最为灵活的奚三祁开口道:“既然是受邀前来,何以不见慕容公子,莫非心中有鬼,不敢前来吗!” “哼,”包不同不屑其言,“我家公子爷贵人事忙,你以为如你们这帮臭乞丐一样无所事事吗,公子爷因有事耽搁,才让我等先来,以免失礼。现在看来,公子爷当真是多此一举,对你们这帮臭乞丐,根本不需要什么礼数。” “你……” 吴长风再也忍不住,就要动手。 衣衫破空之声响起,乔峰已落在场中。 丐帮众人见是自己帮主到来,顾不上再与包不同斗嘴,齐齐拜见,“属下叩见帮主。” 乔峰也无视了包不同等人,回道:“众兄弟,好!” 这般冷落的态度,已是表达了不满,不过滚刀肉似的包三哥哪在乎这个,上前道:“这位就是丐帮的乔帮主吧,在下包不同,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号了。” 悄悄跟着乔峰来到场中的段誉,早就趁丐帮弟子拜见的时候凑到王语嫣身边打招呼去了,这时听到包不同的话,凑了过来,“大哥,原来你是丐帮的帮主啊。” 被他这么一打岔,凝滞的气氛松动了些,乔峰也不好借机施压,笑了一声,对包不同抱拳道:“原来是包先生,乔某久仰英名。” “诶,非也非也,”包不同欠揍的模样丝毫不减,“我包不同有什么英名啊,臭名远扬倒是真的,我整天都是专门惹是生非,出口伤人的嘛。” 乔峰无奈,这话怎么接,直接就把天聊死了这是,只好问道:“不知慕容公子身在何处?” 提起慕容复,包不同也不再抬杠,稍稍正色道:“我家公子爷为证自身清白,去请证人,需耽误些许时候,特意让我等先来说上一声,以免失礼。” 乔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转过身吩咐着:“慕容公子未至,几位长老,先安排众兄弟各自休息,稍做等待。” 只是这一次丐帮几位长老的表现却不同以往,非但没有回应,且还带着一众莫名的眼光看着乔峰,脚步丝毫不动。 乔峰身为帮主,对众长老都有了解,立时便发觉不对,“乔峰所安排之事,莫非有何不妥之处,请几位长老不妨直说。” 陈孤雁见乔峰对包不同等人客气,就已有些不满,听到问话,比脾气最急的吴长风还先忍不住,“乔峰,你真不知?!” 大义分舵舵主蒋义崎这时也看出了气氛不妥,就要上前,被乔峰抬手拦下。 乔峰环顾一番,答非所问,“陈长老,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何在?” 在场的四位长老听到乔峰突然这样问,对视一番,不知如何开口。 乔峰见此又问道:“那大仁、大智、大信、大勇、和大礼五位舵主又身在何处?” 四位长老更加答不出来。 就在这时,杏子林外围冲出众多乞丐,渐渐逼近。 乔峰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变故,但眼下还是需立刻做出应对,悄声吩咐身边的蒋义崎:“蒋舵主,待会看我手势,你马上带人向南撤退。” 蒋义崎低声应是,警惕的看着周围。 不多时,两方丐帮弟子已近在咫尺,各自都提着手中兵器相互对峙。 局势已是千钧一发,乔峰心中又惊又恨,之前还好好的,难道帮中会忽然生出内乱不成,当下捏紧了拳头,逼视几个长老和刚到的全冠清等人。 身在帮主之位多年,威势极重,立刻便有不少人目光躲闪,不敢对视。 乔峰心中有了计较,看向其中一个熟悉的,开口道:“张全祥,你的舵主怎么没到?” “这……我不知道。” 张全祥哪能想到乔峰竟问向自己,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低着头推说不知。 乔峰厉声喝问:“莫非,你已将本舵方舵主杀害了?是不是!” 一声喝问,把张全祥吓得一哆嗦,连忙抬起头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方舵主没有死,与我无关。” “那谁是主谋!” 张全祥缓过神,然而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听到乔峰再问,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有将目光瞥向策划此事的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 全冠清见此心中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没等全冠清想到应对之词,乔峰的手段已经先施展出来。 “我丐帮上下,人人以义气为重……”话说到一半,手指却暗中于身侧连连点出,气劲飞射,直封了全冠清七处要穴,使其不能言语,身子也是一软,跪倒在地。 乔峰已看出此间主谋,必是全冠清无疑。 心中叹息,全冠清号称十方秀才,工于心计,办事干练,此时图谋叛乱,却是一个极厉害的敌人了。 此人巧言善辩,为防止其煽动帮众,导致自相残杀的局面出现,只得以此断然手段处置。 口中言道:“你既然知错,跪下倒也不必,犯上闹事之罪就容后再处理。” 这话一出,旁人只以为全冠清自行投降,皆都不敢再有异动。 乔峰转而大声向张全祥道:“由你带路,引领大义分舵蒋舵主,去请传功、执法两位长老来此。你好好听命,自当减你罪责。” 张全祥如蒙大赦,连声应道:“是,是!” 乔峰一番处置,如快刀斩乱麻,压住众人,趁机高声下令:“其他人就地坐下,不得擅自起立。” 蒋义崎上前道:“帮主,属下会尽快赶回。” 乔峰一笑,大声说道:“大家都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只是有一点歧见,你放心去就是。还有,派人通知西夏一品堂,就说惠山之约,押后三天。” “是,帮主。” 第四十九章 恶心段王爷 慕容复在茶摊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茶喝到肚子鼓胀,终于等来了段正淳等人的身影。 “慕容公子,”段正淳快步走到慕容复近前,拱手抱拳,一脸歉意,“心忧小儿,劳烦久等,段正淳在此赔罪了。” 作证之事是以人情换的,不那么心甘情愿也是正常,只是计划被打乱,还是有些不爽。 段正淳如此做派,让慕容复无法发作,强笑道:“段王爷能赶来,慕容复已是承情,不必如此。” “那我们这就走吧。”段正淳自然看得出慕容复的不满,“耽误了不少时辰,若是事情有变,无法替慕容公子澄清,那正淳罪过就大了。” 慕容复听得心中冷笑,这老色鬼是威胁我呢。虽然不敢背信弃义,但老东西也不会放过恶心自己的机会。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先给你恶心回去,看你还能再耍什么小心眼。心中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笑的欢畅了些。 “不急,在下有一要紧事需先让段王爷知晓。”慕容复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件,“这次丐帮副帮主横死,关系重大,在下查的细致,意外得了些特别的消息,段王爷自己看看吧。” “哦?” 段正淳一脸疑惑,按说这慕容复应该急着让自己替他正名才对,怎么看起来完全不急。 这样想着,顺手翻开了递过来的信件,一扫之下,脸色骤变,双手都有些哆嗦,颤声问道:“这……这是真的?” 慕容复叹了一声,“在下意外得知以后,反复派人查过,确凿无疑。消息传回来,段王爷去寻段誉,未能及时告知,还望恕罪。” 段正淳看看慕容复,又看看手中的信件,最终脸上变成愤恨。 信中的内容,是马大元夫人的调查结果,这位号称马门温氏的女人,正是毒妇康敏,段正淳的旧情人。 上面写的都是康敏的经历,从哪个村里长大,何时生了孩子,如何改姓温,又是怎么嫁给了马大元,事无巨细,都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和段正淳的那段情缘,自然也在其中。 段正淳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孩子呢?” “不瞒段王爷,据闻,那孩子已被康敏亲手掐死,因没有证据,无法确认。”随后慕容复又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段正淳,“我的人找到了埋葬之所,发现了这个。” 是一支雕琢精美的茉莉花钗子。 段正淳拿着东西,眼泪无声滴落。 传承乃是大事,尤其对段氏这样的帝王之家更是如此。段正淳一直以为只有段誉一个儿子,哪想到今日才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更想不到,同时得知的,还有这儿子被其母亲手掐死的噩耗。 “怎能如此……她怎能如此对我……” 段正淳身子晃了晃,坐倒在茶摊的长凳上。 身后镇南王妃刀白凤又是心疼又是幽怨,似有上前劝慰之意,却停住脚步没动。 而那些家臣虽然想要上前,看到了王妃的脸色也没敢动。 “段王爷,贵世子已去了杏子林,我们还是早些过去,免得出了变故。”慕容复见段正淳神色稍缓,便提起了丐帮大会的事,仿佛刚刚拿出消息的不是自己一样。 引得段氏众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不过这些人也知道,此时不适合再提那信件的内容。 段正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慕容公子说的不错,先去杏子林才是当务之急。” 慕容复微微一笑,抬手虚引,“段王爷,请。” 杏子林中。 蒋义崎已将丐帮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以及大仁、大信、大勇、和大礼,四位舵主,全都解救回来。 见众位都完好无损,乔峰放下了心,对平息这场帮中叛乱也有了些底气。 “大伙儿分别坐下,我有话要说。” 等几位长老、舵主按职位辈分纷纷坐定,乔峰朗声对丐帮众人道:“我丐帮承蒙江湖中人看得起,百余年来,号称武林第一帮。人多势众,必会意见纷纭,不过,大家都是好兄弟,不必将一时的意气之争看得过重。只需分说清楚,好好商量,又有什么不能解决呢。” 心中暗自盘算,只需宁静处置,将事态控制在口角之争上,这一场丐帮兄弟自相残杀的大祸,自可消弭无形。 接着又说道:“今日我等前来江南,一是为了西夏一品堂提出的惠山之约,二是为了给马大元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尔等做事竟有失稳妥,险些使我丐帮弟子差点兵戎相见,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各位难道就不感到羞愧么。” 一番话使得丐帮众人都低下了头,气氛稍显松弛。 执法长老白世镜站起身来,“帮主,我和传功长老一干人等被囚禁在三艘船上,泊于太湖之中,船上堆满柴草硫磺,只要我们有逃离迹象,他们就立刻放火烧船,使我等不敢擅动。” 白世镜禀报完,不等乔峰回应,转身厉声道:“张全祥,你假传帮主命令,欺骗我等上船,该当何罪!” 张全祥此时腿肚子发软,直接跪倒在地,“白长老,弟子职位卑微,也是要听命于人的。”声音发颤的认罪,却还是忍不住望向被制住穴道的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 如此大帮的长老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白世镜将目光转过来,“全!冠!清!” 乔峰见时机差不多了,来到全冠清面前,“全冠清,你煽动帮众谋反,到底我乔峰做过什么对不起兄弟的事,你大可当中指证。”说着便抬手解开其穴道。 全冠清当场起身,只是穴道被制时间太久,腿间酸麻,不由得右膝跪倒,露出愤恨之色,大声道:“对不起兄弟的事,你现在就算没做,也迟早一定会做!” 白世镜神色微变,厉声道:“一派胡言!乔帮主处事为人光明磊落,你无凭无据,单凭传言,就故意污蔑,煽动叛乱。如今既已事败,你自行了断吧!” 说罢便将丐帮执法匕首甩在了全冠清面前。 全冠清露出惧色,事情急转直下,他的安排还未发挥作用,便被逼到要自行了断的境地,哪里还有达成野心的机会。 还未想出拖延时间的方法,乔峰反倒帮了全冠清一个大忙。 “白长老,竟有四位长老参与其事,想必事出有因,还是让全冠清讲个明白才行。” 全冠清心里一松,只要有机会说话拖延,就必会出现破局之机。 当下站起身大声道:“马副帮主被人所害,我相信是出于乔峰指使!” 一句话震惊全帮上下。 第五十章 乔峰身插法刀,以血赎长老之罪 乔峰闻言全身一震,惊道:“你说什么!” “乔峰,我知你一直深恨马副帮主,想要除之而后快。但是你不敢自己动手,所以勾结慕容复,让慕容复动手杀害马副帮主。” 全冠清一脸愤恨,做出大义凌然的姿态,当众给乔峰安插罪名。 乔峰没做过,心中坦荡,大声驳斥,“胡言乱语!我与马大哥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在信阳养伤之时,还曾坐谈对饮,当时还受马大哥开解,怎会有加害之意!皇天后土,天地共鉴,乔某若有加害之心,便教我身败名裂,受千刀之祸!” 几句话坚定诚恳,乔峰身上的苍莽英雄气概,使所有人都不能有丝毫怀疑。 “哼,咱们大伙儿来姑苏找慕容复复仇,”全冠清指向王语嫣、段誉等人,“你却对他的家眷加以庇护。那个小子是慕容复的朋友,你却与其结为兄弟,还说没有勾结?!” 段誉正为结拜大哥的英雄气所倾倒,没想到竟牵连到自己身上,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我与慕容公子只有几面之缘,算不得朋友,而这几位……” 包不同、王语嫣等人则仍是不言不语。 段誉迂腐之言,全冠清理也不理,只当没听到,接着说道:“那包不同欺上门来,若非你来解围,早已被大伙儿拿下,你又有何解释?!有这几条,还证不得你勾结慕容复么?!” 乔峰听全冠清狡辩之时,分神关注着其余人等的动作,却见众长老眼中对自己也有怀疑,心里憋屈的不行,“你等疑心我与慕容复勾结,可你等谋叛在先,我解围在后,两件事根本毫无干系。再说,马副帮主被害之事,乔某以为,并非慕容复所为。” 丐帮中人听到乔峰的话,都面面相觑,莫非这报仇之举还找错了人不成。 全冠清则暗暗得意,不管如何说,都能拖延时间,大方问道:“何以见得?” 乔峰行至场中,面向众人解释着,“上个月,乔某去往大理身戒寺调查少林玄悲之死,恰巧与慕容公子碰过一面,从慕容公子的身手武功得知,慕容公子曾经到过西夏,并与乔峰激战一场。” “当日,是八月初七,而少林玄悲大师之死,是八月十一。短短四五天的时间,慕容公子绝不能从西夏赶到大理杀人。” “而乔某与慕容公子碰面之时,与收到马大哥遇害的消息,相隔不到一天,除非慕容公子日夜不停,拼尽全力,才有可能赶在消息送达之时与我碰面,而我见他时,并无疲态,所以,马大哥是否为慕容公子所害,也是存疑。” 众人闻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丐帮遍布大宋各地,长途传递消息用的都是各个联络点的信鸽,传达极快,从信阳到大理距离遥远,要想以人力赶上,不耗到油尽灯枯内伤吐血才怪。 全冠清却还是哼道:“帮主,依你之见,杀害马副帮主的,决计不是慕容复了?” “是与不是,一时间难以分辨。”乔峰坦然道:“需详加查探,确认真凶才行,否则胡乱猜测,杀错了人,致使真凶逍遥在外,那我等岂不是败坏了丐帮响当当的名头,更加对不住马副帮主。” 丐帮众人听了,尽皆动容。 四位长老也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是否太过鲁莽,宋清溪喃喃出声:“莫非我等真的错怪了乔帮主……” 白世镜听到宋长老的言语,恨恨道:“乔帮主义气过人,众所周知。当年汪帮主试他三道难题,让他为本帮立下七次大功,才将帮主之位相传,莫非你等忘了么!” “帮主,你是装腔作势的奸雄,还是受人诬害,请恕吴长风无法分辨。”吴长风说罢,将手中兵刃抛在场中。 宋清溪也说道:“白长老,我等误信人言,过于糊涂,你请法刀来,依照帮规处置。” 说罢也抛下兵器。 陈孤雁、奚三祁也相继将兵器抛出,坐在地上,甘愿就缚。 白世镜面如寒霜,沉声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 全冠清立时色变,“你们何必甘愿被绑,只要合众人之力,未必不能成事。” 可这时哪还有人听他的,莫说几位长老,就是丐帮弟子也对他置之不理。 白世镜悄悄叹了口气,随即又面色庄重的朗声道:“本帮宋、奚、陈、吴四位长老,误信人言,图谋叛乱,危害本帮大业,罪当自行了断。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妖言惑众,煽动叛乱,罪当九刀处死。” 白世镜话音一落,宋清溪便崩开绳索,走向法刀。 乔峰大喝道:“且慢!” 宋清溪面如死灰,口中喃喃,“帮主,宋清溪罪孽太重,不许我自行了断吗?” 丐帮规矩,违反帮规之人自行了断,则死后声名无污,罪名也不外传,若是江湖上有人议论,丐帮弟子反而会出面干涉。 武林中人,对身后名看的极重,想到若不能自行了断,死后自己的名字还要受人唾弃,惊惶愧疚全都涌上心头。 乔峰没有理会,走上前拾起一柄法刀,略作审视。 众人不解其意,却不敢在帮主下令之前开口打搅。 “噗!” 就在这时,乔峰忽然反手将法刀刺入自己左肩。 群丐“啊”的一声大叫,全都站起身来。 段誉惊呼:“大哥,你!” 包不同脸上欠揍的表情一收,露出严肃郑重之意,目光中显露一丝佩服。 王语嫣等人吓得花容失色,阿朱更是一声惊呼:“乔帮主……” 乔峰环视四周,挺拔的身躯尽显英武。 “祖宗有例,本帮弟子犯规,不得轻赦,帮主欲加宽恕,须得自流鲜血,以洗净其罪。” 一句话,令众人动容。 乔峰转向宋清溪,说道:“十五年前,契丹秘密出兵,谋划偷袭雁门关,宋长老探得消息,三日废寝忘食,连毙九匹好马,急告军情。终于我大宋守军有备,契丹胡骑被迫退兵,而宋长老内伤吐血,养伤一年之久。” 宋清溪泪洒衣襟,“帮主,属下不值得你这样做啊……” 乔峰以擒龙功将第二柄法刀取在手中,随手划断了绑着宋清溪的牛筋,转而来到奚三祁面前,“想当年,汪帮主被契丹五大高手所擒,逼我丐帮向契丹投降。奚长老乔装汪帮主,甘愿代死,令汪帮主得以脱险。” 手中法刀割断奚三祁手腕间的牛筋,顺势回手一刀,第二柄法刀也没入自己肩头。 擒龙功再出,第三柄法刀也落在手中。 乔峰站在吴长风面前,“吴长老,当年你独守鹰愁峡,力拒西夏一品堂高手,令杨家将得保不失,就凭杨元帅当年赠你的记功金牌,我免你今日之罪。” 说着便划断牛筋,肩头又多了一柄法刀。 三刀下去,刀刀没柄而入,即便乔峰有魁伟的身体,深厚的武功,还是有些难以承受,不由得闷哼出声。 陈孤雁性情乖戾,往日做了对不起家门的事,改名出亡加入丐帮,因此忌惮乔峰的精明,怕他揭自己疮疤,从而与乔峰并无深交。 这时见只剩自己一人,大声道:“乔帮主,我陈孤雁与你没什么交情,你不必为我流血赎罪。” 说罢双臂筋骨萁张,挣脱牛筋,抢身上前就要拿最后一柄法刀。 这陈长老的‘通臂拳功’已练至出神入化之境,一双手臂伸缩自如,劲力极高,若非自愿,区区牛筋绑缚早就可以挣脱。 乔峰一生为丐帮奔走,心系天下,哪肯任由丐帮一位重要长老就此身死,擒龙功再动,令陈孤雁抢了个空。 陈孤雁诧异回头,双目圆睁,却见这最后一柄法刀,已插在了乔峰肩上。 “陈长老,我乔峰性情粗鲁,好喝酒打闹,不爱结交为人谨慎、事事精细之人,此是天生的性格,勉强不来。不过,我对你与马大哥这样心思细腻、考虑周详的人心存敬重,有你们在,才可补我之不足,使丐帮万众一心。” 说道这,乔峰声音又提高了些,“刺杀契丹元帅耶律不鲁的大功,旁人不知道,莫非我还不知道么。” 杏子林中群丐登时传出低语之声,其中惊异、佩服、赞叹,不一而足。 陈长老见此情形,单膝拜下,“陈孤雁得以扬名,深感帮主大恩大德。” 乔峰伸手将其扶起,未再多言。 段誉早已为乔峰的为人所拜服,这时乔峰豪气万丈,敬仰自不必说。 王语嫣等人也对乔峰的所为极为钦佩,平日里活泼调皮的小阿朱,这时更是泪水滴落,眼中却满含仰慕。 本待处置全冠清之时,杏子林外马蹄声传来,使得众人侧目。 第五十一章 阴谋浮现 马蹄声渐近,却是一丐帮弟子快马奔行而来。 “禀帮主,有西夏重要军情。” 说着递上一个蜡丸。 乔峰面色一肃,捏碎蜡丸取出纸团,可是还没打开,就被一声大喝打断,“乔峰,蜡丸传书,必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均是一惊,但见来人,白须飘动,鹑衣补丁累累,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丐。 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一同施礼,“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众乞丐都是一惊。 徐长老大名徐冲霄,已是八十七岁,在丐帮中辈分极高,连前任汪帮主也要尊称一声“师伯”。 徐冲霄上前,口中道了一声“得罪”,便从乔峰那里取过纸团捏在手里,向众人拱手道:“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就快到了,因有所陈述,事关重大,请各位略为等候。” 乔峰满腹疑团,却又碍于徐冲霄辈分太高,无法开口。 这时林外又走进几人,乔峰起身相迎,“原来是泰山铁面判官单正单前辈,和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乔峰有失远迎,几位莫怪。” 铁面判官单正见了礼,“乔帮主,我等是应徐长老邀请,为一件事前来作证的。” 乔峰心中疑团更重,只是此时不知是何缘故,无从应对。 “乔帮主,是谁这么大胆,在你身上插刑刀的。” 谭婆忽然开口询问,乔峰也不好细作解释,洒然笑道:“是乔峰自己插的。” “简直是开玩笑。”谭婆一脸嫌弃,不由分说便双掌拍在乔峰胸口,只见四道血剑崩射,乔峰双肩处的丐帮法刀倒飞而出。 她这一拔刀,谭公便抢步上前,端着一个小盒,手指一沾一抹,创口处鲜血立止,快得异常,便如魔术一般。 乔峰拱手,“多谢两位前辈。” 便在这时,林外又闯进一头驴子,骑驴之人倒坐在驴上,直往场中而来。 众人与他招呼,这人却谁也不理,直直来到谭婆面前,“小娟,近来还好么?我一收到你的书函,就来找你了。” 谭婆直言道:“师哥,徐长老知道我和你份属同门,重托于我,邀请你大驾光临,替他们丐帮见证一件事。” “小娟,他们爱怎样就怎样……” 乔峰听到谭婆的话,不理会那疯癫骑驴客和谭公谭婆的纠缠,转而低声向徐冲霄问道:“徐长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冲霄低眉不语,似是没听到一般。 这时有丐帮弟子高声唱名:“马夫人到!” 就见林中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 待到近前,轿帷揭开,全身缟素的少妇缓步走出,盈盈拜下,“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礼道:“嫂夫人,有礼了!” 徐冲霄见到马夫人,不再装聋作哑,“马夫人,你来的正好,众人都已到齐,就请你将事情始末向大家言明吧。” “嫂夫人,到底是什么事,”乔峰此时一头雾水,也希望能早些将事情解决,以平息此次帮内骚乱,“我们丐帮,事无不可对人言,嫂夫人大可直说无妨。” 马夫人躬身道:“多谢帮主。” 随后莲步轻移,款款而行,面向群丐,“小女子日前收拾先夫遗物,发现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封面上所写: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余若死于非命,此信马上交于本帮诸位长老一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子林中一片肃静,针落可闻,“先夫写的郑重,小女子知事情重大,当即便去求见帮主,呈这遗书,幸好帮主与诸位长老前往江南为先夫报仇,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这封信。” 众人听马夫人又是“幸好”,又是“亏得”,都察觉她语气有异,不自觉看向乔峰。 这时乔峰早已听了出来,此事针对的就是自己,与之前叛乱大有关联,恐怕是个重大之极的图谋。 不过乔峰胸怀坦荡,哪惧陷害,泰然听着。 马夫人接着道:“事关重大,小女子不敢耽搁,当即南下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做主。” 徐冲霄咳嗽了几声,“恩恩怨怨,让老夫实在为难。”开口嗓音嘶哑,有些苍凉之意。 取出信来,举在手上,“这封便是马大元的遗书。信封上的字迹确是马大元的,马夫人将信交于我的时候,火漆还封固完好。我担心误了大事,没等诸位长老见证,便先行拆阅。拆信之时,泰山铁面判官单兄在座,可作见证。” 铁面判官单正站了出来,点头说道:“不错,在下于徐长老府中作客,亲眼见徐长老拆的这封信。” 乔峰见此,问道:“徐长老,信上说了什么?” “这封信不是遗书,也非马大元所写,而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写给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的信,开头写的是:剑髯吾兄。” 徐长老话声刚落,杏子林中众人为之震惊。 没人想到这封信竟然连前任汪帮主都牵扯进来,这场丐帮大会,令人震惊之事一个接一个,众人都麻了,不知会发生什么。 乔峰又问道:“那敢问此信是何人所写?” “此信我让单兄弟看过,他一看就认出此人笔迹。”徐冲霄答非所问,显然不愿提起写信之人的身份,“老夫办事力求仔细,何况此事关系本帮兴衰,更关乎一位英雄的声誉性命,所以与马夫人一同跟随单兄弟前往泰山印证笔迹,另外也将与写信之人交情深厚的谭公谭婆请来见证。” 两次所问,皆不得正面作答,乔峰无奈,只有顺其自然见招拆招了,“徐长老,到底是何事,还请明言吧。” “唉,我真是不敢明言。”徐冲霄故作哀叹,转而往那骑驴客看去,“这位赵钱孙赵兄,于当年之事乃是亲身经历,还是请你详述吧。” 骑驴客忽然被点名,有些发懵,跟在师妹身边看戏却看到自己家来,也感到一头雾水,“小娟,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谭婆言道:“师哥,徐长老是问你,三十年前雁门关之事。” “雁门关……”骑驴客闻言,当场脸色大变,汗水如瀑,涔涔而下。抬腿便向林外跑去,连自己的驴也顾不上了,大喊着:“……没有,我没去过雁门关!……不关我的事!我没去过!……” 刚从乞丐堆中穿过,却正和一人碰了个面对面,来人灰布衲袍,方面阔耳,形貌庄严。 “阿弥陀佛。” 第五十二章 雁门关往事 骑驴客见到来人,愣在原地。 乔峰望见此人,恭敬道:“原来是天台山智光大师佛驾光临。” “丐帮徐长老,和泰山单判官,联名投柬相召,老衲岂敢不来。”智光稍作解释,转头向骑驴客,“大错铸成,逃避也是徒然。罪过,罪过。” 徐冲霄、单正,和谭公谭婆等人,一并上前抱拳施礼,“大师。” 乔峰心想,原来智光大师也是这些人请来,不过智光大师德高望重,应不会参与陷害自己的阴谋,心下稍安。 骑驴客插言道:“雁门关乱石谷之事,智光和尚也有份!你们问他,问他,我不知道!”说罢躲到谭婆身后去了,似乎只有谭婆能让他心神稍有所安。 智光神情奇异,似有兴奋,又有恐惧,还掺杂一丝惨不忍睹,最后却都化为慈悲和怜悯,叹道:“杀孽太重,此事言之有愧。各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何以今日重提?” 徐冲霄上前道:“只因本帮起了重大变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信函被人拿出,只得寻根溯源。”说着便将信函递上。 智光接过信,一遍看完,又看一遍,摇头叹息,“往事已矣,依老衲之见,应当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就再好不过了。” 徐冲霄闻言反驳,“但是副帮主惨死,若不追究,沉冤难雪,本帮恐有土崩瓦解之危啊。” 智光似有所动,却还是犹豫不决。 这时马夫人站出来道:“先夫沉冤未雪,还望大师主持公道。” “好吧。”智光见此只能点头,随后说着,“老衲这一生就做错了这件事,如今也不必隐瞒了。” 骑驴客出言辩解:“大师,咱们当年一心为国为民,也不能说是错事啊。” 智光摇头道:“错就是错,何必自欺欺人呢。” 抬头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转而面向众人,“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有大批百里挑一的契丹武士,要来盗取少林七十二绝技,用以训练士卒。当时武林中热血之士选出一位带头大哥,统领众英雄,前往雁门关外,阻止契丹武士入关。” 杏子林内的众人轻声惊叹,均都热血沸腾,恨不能参与其中,保家卫国。 乔峰也被智光所说激起心中慷慨之情,“大师,这场血战定然十分激烈。” 摇头叹息,智光对乔峰的话不置可否,“真是不堪回首。当时我们共二十一人,由带头大哥率领,赶到雁门关外乱石谷中,当时我等并无必胜把握,只好行有失磊落之举,人人都扣紧剧毒暗器,暗中埋伏,静心以待。” 乔峰见智光情绪低沉,劝道:“大师不必难过,两国交锋,正所谓兵不厌诈,也是无奈之举。大师,请继续。” 智光情绪依旧低落,不过还是继续开口讲述,“等到契丹人渐至近前,带头大哥一声长啸,众人的暗器全都射将出去。当时,那些契丹人乱成一团,立刻便有一十二人中伏身亡。这时我已数得清楚,契丹武士共有一十九人,余下不过七人,我等一拥而上,片刻就将这七人尽数杀了,一个活口也未能逃走。” 听到此处,群丐之中已有人拍手叫好,纷纷喝彩。 但乔峰、段誉、包不同等人听出了不对,觉得蹊跷,既然都是千挑万选的契丹勇士,岂会如此不济,片刻就尽数覆灭。 就听智光续道:“当时我等虽是欢喜,却也大起疑心,这些契丹人都不是什么好手,几乎不堪一击。还没等想明白,又有两骑驰来,马上一男一女,服饰华贵。那女子怀抱一个婴儿,显然是一对少年夫妻。” “那两人见到我们,脸色诧异,待看到地上尸体,男子神色立刻变得凶猛,向我等喝问。可是语言不通,我等也不知其说些什么。这时铁塔方大雄方三哥已动了手,却被那男子一招制住,连人带棍甩在道旁,口中又说了些什么。” “眼见此人功夫极高,我等不疑有他,一拥而上,以众欺寡,想着杀一个是一个。不料那女子全然不会武功,顷刻便死。而那男子被我们缠住,起初接连数招,只是夺取我等兵刃,并不伤人。可是其妻子一死,眼睛登时红了,神色可怖之极。那时我一见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惊胆战,不敢上前。” 骑驴客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也怪不得你,那也怪不得你……” 此人之前说话,语气中总带着满不在乎的感觉,这两句话却深含悲痛和歉疚。 智光看了看骑驴客,嗓音又低沉了几分,“那人此时才下杀手,左冲右突,形如鬼魅,众人舍命缠斗,也是不敌。我被那人一掌击飞,挂在树上无法动弹,浑浑噩噩间不知身在何处,就那么看着众兄弟被那人一个个杀死。到最后,男子尽奸强敌,便奔到那妇人尸首旁,嚎啕痛哭,哭得凄切之极,我听得也是心中忍不住难过,只觉得那哀痛之情,也不比我们汉人来的浅了。” 骑驴客冷冷的道:“那有什么稀奇,辽人也是人,亲子夫妇之情,怎么就不及汉人。” 当即就有乞丐跳将出来,“辽狗凶残暴虐,胜过毒蛇猛兽,岂可与我汉人相提并论。” 骑驴客只是冷笑,不予理会。 “那辽人哭了半晌,将婴孩尸身放在他母亲怀中,走到带头大哥身前,大声喝骂。”智光低沉的声音继续讲述着当年情形,神色晦暗不明,“带头大哥和汪帮主两人被制住穴道,而其他人已死得一干二净,我本以为,那人大获全胜,必会就此乘胜而进,却没想到,那人捡起一柄短刀,在石壁上刻起字来。天色已黑,相距又远,我也瞧不见他写了什么。” “哈,”骑驴客冷笑出声,“那是契丹文字,你就是瞧见了,也不识得。” “不错,瞧见了也不识得。”智光并未因讥讽置气,坦然道:“那男子刻了一阵,突然掷下短刀,俯身抱起妻儿尸身,转身跳下悬崖。”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不敢置信,谁也料想不到竟会有如此变故。 不管众人的讶异,智光兀自说着:“就在那人跳下悬崖之际,忽然间婴孩啼哭之声响起,当时那个契丹人用准确无比的手法,将婴孩抛了上来,正落在汪帮主腹上,而幸免于难。这时我又看见有人从死尸堆中爬起来,匆匆跑掉了。” 骑驴客脸色变换不定,终是站出来高声道:“那个跑掉的人就是我!当日懦夫行径,始终不能释怀!从此无面目在江湖立足,变成行尸走肉,今天叫赵钱孙,明日就叫张黄何!” 见骑驴客‘赵钱孙’神色狂乱,智光摇了摇头,不知从何处相劝,心中也是感同身受,忍不住有些郁结,咳嗽出声。 乔峰道:“大师,你不如先行休息一下为好。” 摆摆手,智光在乔峰搀扶下坐在了一块青石上,“当日,老衲稍稍恢复些力气之后,慢慢爬下大树,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解开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的穴道。我们先检察了尸体,除了我们三人,再无生还。” “那个契丹人刻下的文字,我们根本看不懂,于是将地上鲜血涂在石壁之上,再用白布拓印下来,找那些看得懂契丹文的汉人传译。我们看了译文之后,实在难以置信,但那契丹人已经决意自尽,又怎会故意扯谎。” “倘若真相如此,不但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那些契丹人也是无辜受累,至于契丹夫妇,我等更是万分对不起他们了。” 丐帮众人急于知晓石壁上文字的意思,却不见智光详述,有些脾气急躁之人便七嘴八舌的问起内容。 “那些字究竟写了什么?” “为何死的冤枉?” “为什么对不起他们?” 涉及他人声名,智光不得不隐瞒,告罪道:“众位朋友,我等所作所为,确是大错特错,无颜对人。我乃无名小卒,不算什么,但带头大哥与汪帮主何等身份地位,何况汪帮主已逝,实不能明言,以免损及两位的声名。” 丐帮前任汪帮主威名素重,于帮中之人都有恩义,群丐虽然好奇心极盛,但听这事竟会有损汪帮主身后名,都安静下来,不敢详询了。 智光继续说:“那些文字我们都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可惜大错铸成,无法挽回。那几十条人命,那对契丹夫妇,全都白白枉死了。” 乔峰隐隐有所猜测,却又找不到头绪,略有些焦躁,问道:“大师,那个婴孩,你们将他如何处理?” 智光听此一问,目露愧色,“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将他抚养成人,于是将他交与了少林寺附近的一户农家收养,并要那农人夫妇自认是婴孩父母,绝不可让他得知收养之事。那农家夫妇本无子息,自然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乔峰听到这里,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道:“那么那户农家,姓甚名谁?” “你已有猜测,我也不必隐瞒。”智光说道:“那户农家,姓乔名三槐。” 此话一出,乔峰震惊跪倒,杏子林中众人俱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乔峰心中翻江倒海,情绪难以自抑。 “不对,不是的……”喃喃几声,乔峰突然抬起头来,双目大睁,提起智光衣领,瞪视大喝:“你胡说……你胡说!我乔峰是汉人,亲生父母是姓乔的,你为什么要来捏造事实诬陷我!我乔峰做了何等坏事,要你们如此相逼!” 智光无言,张了张口,化作一声叹息。 “乔峰!人证物证俱在,你再否认也于事无补!”全冠清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嘴角却不自觉露出一丝得意。 “你胡说!”乔峰愤然面对众人,“你们想让我乔峰将帮主之位交出来!我乔峰随时都可以不当丐帮帮主,你们何必耍这种手段!” 骑驴客‘赵钱孙’嘿嘿冷笑,拿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你是契丹人,我是汉人,同样是人,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猪狗不如,你又何必否认。当年雁门关血战,那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与你一模一样,我赵钱孙便是再隔百年,也不会忘记。” 智光这时也说道:“老衲和乔帮主素无仇怨,也非丐帮中人,根本不需诬陷于你。当日老衲和汪帮主将你交给乔三槐抚养以后,对你的一切都非常关心。” “在你七岁那年,在少室山中遇到野狼,被玄苦大师所救,给你疗伤,传你武艺。可以说这件事就是我们两人暗中安排。” “到了你十六岁那年,汪帮主就正式成为你授业恩师,汪帮主认为,是我们对不起你的亲生父母,所以就想把你培养成响当当的英雄豪杰。” “英雄豪杰……”乔峰哈哈大笑,其中苦涩众人都听的出来,“我乔峰连自己身世都未能弄清楚,还算什么英雄豪杰!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因尔等片面之词,便轻易否定乔某一生。” “好,你可以去查。”智光走到乔峰面前道:“当年你生父所刻大石应该还在原处,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乔峰听得智光言语,哑声道:“多谢大师。乔峰刚才得罪了。” 智光伸手一拦,“你这一生,都是在我和你两位师父,以及那位带头大哥监视之下长大。你为人慷慨侠义,为丐帮屡立奇功,令丐帮上下一心,就连帮外之人也认为继任帮主非你莫属。因为你是契丹人,汪帮主试你三道难题,立下七个大功,才将打狗棒相授。而你继任之后,不负所望,行侠仗义,造福于民,老衲等人心怀甚慰。” “关于你的事,老衲所知已尽。其实这件事,老衲宁可永不提起,没想却被人抖了出来,于丐帮也好,乔帮主也罢,都不见得是件好事。唉……” 智光含有悲悯之色,长长叹了口气。 这时,徐冲霄扬起手中的信函,说道:“多谢智光大师详述旧事。这封信,是那位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的,信中极力劝阻汪帮主,不要传位给乔峰。乔帮主,你不妨自己过目。” 乔峰正要接过,却被智光接过,“等等,让老衲先行过目,是否原文。” 智光抽出信,转过身走了几步,似是落日余晖光亮不足,凑的极近慢慢观瞧,“不错,果然是带头大哥手迹。”说着,突然手指用劲,撕下信尾署名,吞入口中。 乔峰不曾料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僧竟使出如此伎俩,想拦却已来不及了,“大师!……你干什么?” 智光垂眉低目,坦然笑道:“乔帮主,汪帮主已逝,自不必说,这位带头大哥的姓名,老衲不想让你知道。你父母是我们所杀,你要报仇,请报在老衲身上。” 乔峰正色道:“大师未免太过小看我乔峰了,此事未明,便要杀你,也不急于一时,若事实真如你刚才所说,又岂是你一人能够承担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位带头大哥乔某岂会查不到?!” 智光闻言脸色明暗不定。 骑驴客‘赵钱孙’耸肩一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错,我也在内,这账也要算我一份,你几时想要,随时动手便是。” 乔峰心如乱麻,没有理会骑驴客‘赵钱孙’,“智光大师,可否将信函给在下过目。” “当然可以。” 乔峰接过信函: 剑髯吾兄如面,吾兄传位之意不改,余以为切切不可。 乔君才艺超卓,遍视武林同道,鲜有能及矣。 然此子非我族类,他日若知其出身来历,丐帮将灭于其手,中原武林也将遭逢浩劫。 此事牵连过巨,祈吾兄三思。 “这一封是汪帮主手书,”徐冲霄见乔峰看过信后呆立不语,又递过一张信笺,“汪帮主是你恩师,他的字迹你应当认得。” 乔峰接过再看: 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执法以及诸位长老,若乔峰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压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手者有功无罪。 汪剑通亲笔。 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日。 “那天,正是我接任帮主之日……”喃喃出声,乔峰身形微晃。 这几行字确是汪剑通亲笔,乔峰认得清清楚楚。 到得此时,乔峰对自己身世哪还有什么怀疑,只是恩师在他心目中一直有如慈父,没想到暗中却留下这样的遗令,登时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 …… ps:五千字的大章,补上初四和初七两天断更,手残作者很有诚意了吧?要点推荐票、月票啥的不过分吧? 这章大都是原剧情,不写的话,感觉差点什么,明天主角出场,大家别着急。 第五十三章 自请金兰 到得此刻,乔峰心神几乎被摧毁,正是六神无主之时。 徐冲霄等人趁此机会,图穷匕见。 “乔帮主,你领导丐帮,丰功伟绩有目共睹,这汪帮主的遗令自是用不着,你的身世也无人知晓。” 徐冲霄缓缓说着,“只是,马副帮主突遭横死,才使马夫人得了这份遗令。本来嘛,大家疑心马副帮主是为姑苏慕容复所害,帮主的身世来历,原无揭破的必要。老朽思之再三,为大局着想,本应将书函毁去,只可惜……” 说到这,徐冲霄朝着马夫人瞧去,续道:“只可惜,马夫人报仇心切,我们丐帮兄弟自是不能让马副帮主死不瞑目。再加上,你袒护胡人!已危及本帮……” 乔峰先前听着,还觉得徐长老心思可敬,有些感动,听到最后却又是一个莫须有的指责,登时高声反问:“我袒护胡人?!这从何说起?!” 徐长老面色肃然,厉声言道:“你为慕容复辩白,说他不是杀人凶手!” “玄悲大师及马大哥遇害时,慕容公子确实身在他方,乔峰为他辩白也是理所应当。” 乔峰自己逢此大变,已是焦头烂额,却还是不失公道。 这番大义之语,让在旁观瞧的段誉、包不同等人钦佩之情更重,王语嫣等几个女子更是眼中溢彩流露,仰慕其为人。 徐冲霄怒哼一声,“慕容一姓,乃是鲜卑胡姓。鲜卑人和契丹人一样,都是外族!你们物以类聚!” “原来如此。” 乔峰仰天嘘了一口长气,心中疑团终是揭破,转向全冠清,“全冠清,你之所以反我,是因我不是汉人!” “不错!”全冠清嘴角的得意几乎藏不住。 “既然我的身份今天方才公开,为何事前便会有人知道。全冠清,此事你从何得知?” 被乔峰厉声质问,全冠清稍有些慌乱,其中蹊跷之处确实不好解释,强辩着,“此事……此事牵连旁人,恕我不能明言。如今有前任帮主手谕,还有智光大师等人为证,可见乔帮主的身世,并非全冠清一人可以捏造。” 杏子林中群丐听了这么久,心情也十分混乱。 乔峰才德武功,人人钦佩,对属下也极有恩义,没想到竟是契丹人子孙。 丐帮弟子死于契丹人之手的不计其数,仇怨比天高比海深,由一个契丹人做丐帮之主,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是,若要将乔峰逐出丐帮,这样的话无人能说的出口。 众人心思动摇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子之声响起,正是马夫人。 “各位叔伯兄弟,小女子今日前来,无意揭人私隐,只是想为先夫的死,讨回一个公道……到底……” 话还没说完,林中响起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等的公道,可笑,可笑!” 声如洪钟,众人都忍不住朝来处看去,只见一人穿林过叶,飘然落在场中。 见到来人,王语嫣和阿朱阿碧面露喜色,包不同和十几个护卫则躬身而拜,“公子爷!” “慕容复,想不到你真敢现身。”徐冲霄凝神注视着慕容复,“我丐帮马副帮主之死,还请你给个交代!” 这时出现的慕容复打乱了这些人的谋划,但一直对外的做派还是得拿出来,否则难以服众。 慕容复哪会惯着他,径自越过此人,来到乔峰面前。 望了望乔峰手中捏着的书函,想到之前听到的话,慕容复暗叹,还是来得有些晚了。 不过,事已至此,随性一回也没什么不好。 当下也不想着什么计划,对乔峰抱拳,“乔帮主,慕容复蒙冤受屈,多谢你仗义直言。” “慕容公子不必客气,乔某也是就事论事,何况如今乔某身份未明,自身难保,便是开口,也无法取信于人,不能为慕容公子洗刷冤屈了。” 乔峰举止仍是慷慨豪爽,却不免稍有些低沉。 “乔兄不必在意。” 慕容复钦佩乔峰为人,对其为自己辩白也颇为感激,如今身处群敌环视之下,突然感受到一股身在江湖之中的豪迈之情。 纸上得来终觉浅,身处其中,慕容复曾在原著中感受到的豪情,不及此时之万一,“乔兄,当日信阳一见,在下便知乔兄英雄气,有心结交却不免自惭形秽。” “而今你我二人,一个是众人口中鲜卑胡狗,一个被人指为契丹狼崽,同是天涯沦落人,慕容复钦佩乔兄为人,亦觉性情相投,自请与乔兄结为金兰兄弟,不知意下如何?” 乔峰听得微愣,连心中的纷乱情绪都是一滞。 慕容氏声名显赫,底蕴深厚,而自己不过是个乞丐头子,更何况眼下说不定就要被逐出丐帮。 这番结交之言,可说是雪中送炭,似是被全世界针对的情绪也稍有缓解。 乔峰对慕容复也算有些了解,信阳城一见,知其身入虎穴刺探军情的大义;夜中对饮,知其心思坦荡不失豪迈的理念;大理匆匆一面,再加上而今从容赴约,又知其为人处世的诚信。 如今面对慕容复的金兰之请,乔峰也生出一股豪情。 本就是豪迈之人,当下也不犹豫,哈哈笑道:“好!乔某求之不得。” 因原著的影响,慕容复面对乔峰时,都是真性情,见乔峰答应,喜不自胜,“阿碧,酒来!” 阿碧解下身上的酒壶,正要上前,却被阿朱抢了去,上前递过。 包不同则有些不高兴,在他心目中,慕容复何等身份,与江湖中享有盛名的乔峰结交可以,但结拜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心阻拦,无奈此时丐帮众人和几位前辈还看着,身为下属不能在这种时候驳了公子爷颜面,只能闷声不言。 段誉看到眼前一幕,虽然心中对慕容复的羡妒之情仍在,但慕容复此时举动,也使他生出些佩服之意,“大哥,你们结拜,怎么能不带上我。” 当即窜出来,站在两人身边。 对这个刚结拜不久的义弟,乔峰也有些感激,毕竟此时乔峰自身难保,能够不离不弃,已经是难得。 看了看眼前两人,想到自己一日间竟两次结拜,有些不可思议。 三人再不多言,搓土为香,跪地而拜。 待起身时,口称大哥贤弟,相视而笑。 “大哥,请酒!” “好!”乔峰接过慕容复递过来的酒壶,仰头豪饮一大口,“好酒!” 将酒壶递回慕容复手里,慕容复同样灌下一口,随即哈哈大笑。 段誉抓着转到自己手中的酒壶,也以豪迈之姿自灌,怎奈酒量不足,被慕容复特制的蒸馏烈酒呛的眼泪都挤出来。 见乔峰与慕容复两人都看着他笑出声,段誉也自嘲而笑。 三人笑声愈发嘹亮,带着欢畅和豪情,响彻杏子林。 第五十四章 问罪 慕容复现身之后,便直接与乔峰说话,对其他人理也不理。 杏子林中众人抱着看戏的心思看到现在,见三人笑的如此旁若无人,终是忍不住了。 徐冲霄身为在场辈分最高的丐帮前任长老,一来怒其对自己不敬,二来也有抓住了把柄的趾高气扬,厉声道: “乔峰!你与胡人结义,怎可说没有勾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众人听到徐冲霄的话,也不由顺着想了下去,面露狐疑。 从慕容复入林,统共也没有几句话的功夫,丐帮大会就变成了结义酒宴,对乔峰性情了解不多的弟子,确实开始对二人是否之前就有勾结产生怀疑。 可还没等深想,林外传来唱名之声:“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王爷到!” 徐冲霄气势一滞,随即怒火中烧,脸涨得通红。 先前质问慕容复,被其无视,现在质问乔峰,被唱名打断,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差点憋出内伤。 不过大理镇南王到来,身份地位都不是区区一个前任丐帮长老能比,却是发作不得。 丐帮众长老早就私下得了通传,没什么惊讶,一一上前见礼。 徐冲霄虽然身份高,但没有任何职务在身,又没有亲信在帮中,才无人通报消息,致使毫无准备。 此时不得不压下心头怒火,依照礼数上前,见礼之后问道:“段王爷亲自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段正淳与慕容复同行而来,不过没有如慕容复一般毫无顾忌,凭着武功闯进杏子林,在外等待通传唱名,是以稍慢。 杏子林中发生的事情,凭借武人敏锐的耳朵,还是有所了然的。 “徐长老不必客气,在下是为寻犬子而来。” 段正淳怎么也是个王爷,心思灵巧自不必说,眼下慕容复千夫所指,直言为其作证,恐怕自己也会被怀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说是寻子,待看慕容复如何应对,再提作证之事不迟。 段誉走到段正淳面前,“孩儿拜见爹。” 杏子林顿时响起嘈杂私语,惊讶于这个书呆子竟是段氏世子。 “嗯,”段正淳答应一声,“私自跑出来,不知你娘担心么,还不快去拜见。” 见段誉应下,跑去刀白凤身边,被众家臣护卫其中,段正淳放下了一半的心。 杏子林中形势微妙,不得不早做打算。 连串的变故使人眼花缭乱,群丐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先前对乔峰的怀疑和激愤,都被冲淡。 见此情形,最着急的不是徐冲霄和全冠清,而是那个谋划了一切的马夫人。 段正淳的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本想再哭闹一番博得同情,集合众意,彻底将乔峰打压,这时却只能暗示全冠清,自己缩在后面,生怕引来注视。 全冠清也深恨这些意外搅局之人,站出来道:“段王爷驾临,丐帮蓬荜生辉。不过此时不得不怠慢了,待我等处置叛徒之后,再向段王爷赔罪。” 说罢面向乔峰,“乔帮主,慕容复乃是杀害本帮马副帮主的凶手,还是个鲜卑胡人,如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之结义,想必已是不打算向他问罪了吧?” 结拜之举是因乔峰知晓其不是凶手,又钦佩其为人才答应下来。 只是此时无凭无据,正在想如何驳斥,却见慕容复伸手一拦,行至场中。 “众位丐帮英雄,”慕容复抱拳高声道:“自有唐以来,鲜卑族裔早已融入中原,以汉家儿郎自居,何来汉胡之分。” 慕容复这样说倒是没什么人反驳,五胡乱华已是六七百年前的事了,通婚多年,确实早已融入中原。 而且因为身怀部分外族血脉,被人歧视,比纯正的汉民更易沦为乞丐。 便是眼下的杏子林中,也有不少人或多或少有些外族血统。 就听慕容复继续说着:“今日慕容复应邀前来,就是为了向众位英雄证明清白,贵帮马副帮主,并非在下所害。不止如此,在下已查明真凶,望众位英雄明察。” 群丐闻言哗然。 全冠清则不以为然,在丐帮中布置多年,耳目众多,都没查出真凶。 所以才敢配合马夫人,将罪名安插在乔峰头上,哪会相信慕容复一个外人能轻易查到。 嗤笑道:“慕容氏家世显赫,势力庞大,不过是找人顶罪的伎俩罢了,莫非将我丐帮中人当做了傻子不成?!” “非也,非也!”包不同挡在了全冠清身前,“我家公子爷被天下英雄指为残害武林同道的凶徒,为求清白,自然要仔细查证,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巧查出了杀害马大元的真凶,撞破了一桩大阴谋。” 慕容复对自己不理不睬,却让家臣来应付自己,蔑视之意昭然若揭,怒道:“就看你们能说出什么花来!” 另一边,马夫人和白世镜早就变了脸色。 虽然两人都确信自己做的隐秘,不会为人所知,但心中有鬼,岂能不慌。 “非也,非也!花是说不出来的,证据倒有一份……” “包三哥。”包不同的话被慕容复打断,心知公子爷大概另有安排,随即退在一旁。 慕容复则行至白世镜面前,递过一封信笺,“白长老,其中内情可否请你代为详述?” 白世镜犹豫着接过,一看之下冷汗如泉。 信笺上只有一行字:马门温氏,伙同jian夫,合谋所害。 心中巨浪翻涌,恐惧、悔恨、挣扎,不一而足。 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马夫人猜到,慕容复不知怎么查到了蛛丝马迹,才使白世镜心神失守。 暗骂废物,却无法任其担上罪名,否则自身不保。 顾不得段正淳在场,关心道:“白长老,你没事吧?身为丐帮执法长老,位高望重,当以身体为重才是。” 旁人听来,不过是妇人关心之言。 可落在白世镜耳中,便成了帮规处置、声名狼藉、死不瞑目的未来景象。 心知是在敲打自己。 “我没事。”白世镜终究无法下定决心坦白,掌力一震,信笺化为碎纸,“慕容公子,此是一派胡言,破坏他人名声是何等仇怨,若无实证,还请莫要信口开河。” “哼,冥顽不灵。”慕容复怒斥一声。 白世镜原本铁面无私,受人敬重。 成为马夫人裙下之臣,失手害死马大元之后,也几次三番心中挣扎。 慕容复原想给他一个坦白机会,才准备了这张信笺。 如今看来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自作多情了。 既然如此,就莫怪我让你等身败名裂。 想到这里,慕容复转向马夫人。 第五十五章 暴起 “马夫人,故人相见,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慕容复戏谑的看着这个浑身缟素的美艳少妇,嘴角带着玩味。 马夫人有心反唇相讥,却又收住了。 此前所展现的都是弱小女子模样,楚楚可怜,这人设反而限制了马夫人,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好似泫然欲泣。 全冠清怒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堂堂姑苏慕容氏,拿不出证据,就要去欺辱一个未亡人?慕容复!如此作为,我丐帮定与你誓不罢休!” “别着急,”慕容复对众人的怒视毫不在意,笑着说道:“众位不如先听听段王爷怎么说。” 段正淳对慕容复的利用心思也有所觉,不过他心中也对康敏,也就是如今的马夫人,心有恨意。 对每一个与自己有过情缘的女人,都是真真切切的感情。 但是,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虽然亏欠了这个女人,可那孩子是无辜。 一路行来,每每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不只没能平安长大,还死在自己亲娘手中,其心中便如刀绞。 “小康,”段正淳脸色复杂,目光沉重,“想不到再见之时,你已是堂堂丐帮的副帮主夫人。” 马夫人心中惊慌。 出身小门小户,论智计,马夫人可说心思玲珑,但见识却有所局限。 能通过全冠清和徐冲霄两人,将乔峰算计到如斯地步,靠的其实是九真一假的欺瞒,利用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再加上以色引诱。 可段正淳的出现,恐怕会戳破她的面具,从而一事崩,导致万事休。 到时算计乔峰就算能成,日后自己也不会好过。 如此局面,康敏怎么肯承认,“小女子温氏,段王爷想必是认错了人。” “小康,你……”段正淳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犹豫了。 女子名声重于生命,即便有些愤恨,但如今见往昔的爱人就在眼前,心中的亏欠之情,还是压下了即将出口的质问。 慕容复则没有这样的顾忌,更何况破局之法已在眼前,没那个心思看两人纠结,直接了当的吩咐包不同,“包三哥,你就将查到的事,念给众位丐帮英雄听听吧。” “是,公子爷。”包不同应了一声站至场中,掏出一张纸高声念道:“查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夫人温氏,本名康敏,出身洪州湖畔村,幼时……十七岁,与男子私会,被其家人得知后……次年诞下男婴,数月后随一商贾离家,男婴不知所踪……二十九岁,以温氏之名嫁与马大元……八月十五,与丐帮执法长老白世镜……九月初七,与丐帮前任长老徐冲霄……” 包不同的念诵极快,将康敏的生活轨迹,展露在丐帮众人眼前。 越是往后,越是详尽。 白世镜神色数变,尤其在最后,听到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竟还和全冠清,甚至徐冲霄长老不清不楚的时候,更是妒火中烧,怒容难抑。 徐冲霄则是慌乱,此人权欲极重,但能力不足,即便当年在任之时,也是边缘人物,只不过活得够长,把其他人熬死才仗着辈分耀武扬威,面对这种牵涉自身的变故,脑子都卡壳了。 相比之下,全冠清则冷静的多,毕竟对他来说,女色不过次要,权力名望才是他最想要的,哪能容许包不同再念下去。 以己度人,既然慕容复敢让人这么说,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暗想不能与其辩驳,当下大喝道:“住口!” 随即提剑攻向慕容复,“慕容复杀害马副帮主,还以此子虚乌有之言混淆视听,污我帮长老名声,今日若不将其诛杀,丐帮颜面何存?!” 群丐为包不同所说的事震惊,但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全冠清的叫声打断。 见全冠清及其拥趸已经杀上,也都随之而动,事关丐帮颜面,根本无暇思考对错。 慕容复早已料到有此一节。 所以淡定从容,脚步交错,凌波微步施展出来,便绕到全冠清身侧。 再一转眼,已将徐冲霄踹得双膝跪地,原本全冠清手中的剑已搭在徐冲霄的脖子上。 而全冠清则被慕容复掐着脖子,提在手上。 “全都给我住手!” 这时却是乔峰暴喝出声。 他在旁看得清楚,慕容复功力深厚,身法惊人,任由群丐杀上,非但拿不下慕容复,还会使局面不可收拾,说不定堂堂第一大帮就此血流成河,分崩离析。 即便乔峰身世曝光,但余威犹在,有他发话,群丐不由得停了下来。 “二弟,你如此做,究竟为何?” 慕容复环视四周,没有立刻放开制住的两人,“大哥,小弟本为证明自身清白,却没想到,查到的东西,竟撞破一桩大阴谋,而你我,不过是殃及池鱼,你看过便知。” 随后对包不同道:“包三哥,把证据交给在场的众位英雄过目。” 包不同闻言,从怀中取出几本书册,交给了宋、奚、吴、陈几位丐帮长老。 一边还开口解释着,“众位,我等奉公子爷之命,差探全冠清、徐冲霄的底细,阴差阳错间发觉此二人阴谋,这次丐帮大会,明面上是为给我家公子爷安插罪名,实则是为除掉乔帮主,削弱丐帮。” “只因丐帮势大,已是朝廷的眼中钉。”包不同指着众人手中的书册继续道:“这几本,是官府在丐帮中安插的人员名单,还有身份书册,而你们的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实则官居两浙路安抚司同知,是从六品的官身。” “这位徐长老,也是在官府庇护之下,若非如此,他那松鹤楼又哪能开得如此红火。你们手中的那数封书函,书册,尽可证明此事。” 林中群丐虽然看不到书册中的内容,但听到包不同的话,也信了几分,不由得震惊混乱。 徐冲霄此时已是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神情恍惚。 身为净衣派的前辈,有个松鹤楼的产业众人早就知晓,否则乔峰也不会来到江南就去那里落脚喝酒,但勾结朝廷陷害同门,这样的罪名哪里是徐冲霄承受的起的。 全冠清则因被掐着脖子,面露恨色却不得出言,眼看着自己收拢的手下群龙无首,分别暴起,又被轻易镇压,深感大势已去。 “大哥,这场戏,你觉得如何?” 第五十六章 邀请 乔峰听到慕容复的问话,从震惊中回神。 他只道是手下人夺权,没想过还有朝廷参与其中。 武林中人和朝廷的关系十分复杂。 为了家国大义,北抗匈奴,或者抵挡西夏,号称武林正道的英雄好汉,都不会犹豫,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时不时还会暗中配合官府缉拿一些败类。 若说投靠朝廷,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全都敬而远之,清理探子叛徒的时候,这些人同样不会手软。 眼下,全冠清、徐冲霄被曝出是朝廷中人。 以慕容复的江湖身份,亲身来到丐帮解释就是诚意,手中还拿着证据,讲出这样的内情时,群雄已经信了七八分。 这件事影响极大,马副帮主被害,说到底只是私怨,若非其身份,也不会闹得这么大。 而这两人牵扯到朝廷,一不留神便是毁派灭门的大事,不光是丐帮,便是受邀前来的铁面判官,还有谭公谭婆等人,脸色也都变了。 乔峰则想得更多。 首先想到的,还是此事带给丐帮的影响。 从小被教导侠义之道,胸怀天下,又当了六七年帮主,乔峰做事一向是先虑天下,后思丐帮,以至于对自身的念想只剩下酒和武功。 随即却想到,自己已成了契丹人,丐帮恐怕也不需要自己操心……想到这乔峰一顿,莫非这也是阴谋。 带着些许希冀看向慕容复,终究没能问出口。 其实乔峰心里也清楚,就算这两个人真是朝廷走狗,契丹人的身份只怕也不是假的。 慕容复看出乔峰的纠结。 这样豪迈果决的汉子,如此纠结犹疑,想必是生平第一遭。 洒然笑道:“大哥乃英雄豪杰,何必效女儿之态。” 乔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直接问道:“二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相询,小弟自然不会隐瞒,且稍待片刻。”慕容复转过头大声道,“众位英雄,此二人丐帮如何处置慕容复无权置啄,众位日后细查就是。” “眼下还有一件事需众位知晓,在下之所以细查马夫人来历,只因丐帮副帮主马大元,便是马夫人伙同奸夫所害。” 杏子林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慕容复所言震得说不出话。 这一次丐帮大会,原只为给马大元报仇,可是几经转折已使众人眼花缭乱。 没成想还有猛料,慕容复一开口,揭露出的凶手,竟是马夫人。 丐帮几位长老核查证据的动作顿在空中,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吴长风长老脾气最急,不善思考,反而最先回过神来,“慕容公子,马副帮主遗孀冰清玉洁,岂能如此戏言!” 慕容复的指摘,关系到未亡人清誉,更关乎马副帮主身后名,即便已信了三分,也不愿就此认下这种惹人耻笑之言。 “可笑!”包不同身为家臣,站出来替慕容复顶了回去,“我家公子爷何等身份,岂会与你们这帮臭要饭的玩笑。” 说罢指向白世镜,“你们这位‘冰清玉洁’的马夫人,她的肚兜还在白世镜怀里呢,不如你们自己看看?” 白世镜从碎掉纸条之后,就悄悄缩在一旁,恨不能会隐身之法。被包不同这话惊到,抬起头,却双目圆睁,无神呆愣。 马夫人康敏也傻了,腿一软坐倒在地。 终究是小门小户出身,躲在幕后算计时阴狠毒辣,但如今底子都被扒出,需直面对垒之时,还是缺少了那份勇气,尽管想要强撑,无奈双腿已软。 慕容复见此直笑出声,“马夫人,八月十五夜半之时,你问白长老月饼喜甜喜咸的妩媚呢?八月二十二给马大元下药时的阴狠呢?躺在全冠清怀里说要让我大哥身败名裂的毒辣呢?怎的坐在地上,丝毫不见。” 康敏眼含怨毒盯着慕容复,冰清玉洁的样子再也装不下去。 杏子林群雄尽皆无言。 几位丐帮长老想要驳斥,然而此时二人的表现已将慕容复所言证实,丐帮若是强行狡辩,反而会徒惹人笑。 白长老已经算是凉了,要是再扯出个黑长老红长老什么的,更加颜面无存。 “我等为人蒙蔽,误会慕容公子,在此赔罪了!”开口的是宋清溪。 丝毫不提包不同所说的事,也不做任何辩驳,直言赔罪,倒是让慕容复刮目相看。 宋长老身为医者,该有的果决一点都不少。平日里稳稳当当随大流,在这种大事上反而看的很清楚,果断认错,反而更能保丐帮威严,至少也使外人看见丐帮的担当。 “丐帮被武林豪杰称为天下第一大帮,果然气概非凡,慕容复佩服。”花花轿子人抬人,反正几句话不值钱,慕容复不介意说说,不过话音一转,又问了一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敢问此二人丐帮事要如何处置?” 这问的,自然是还被慕容复制住的全冠清和徐冲霄两人。 宋清溪回头望了一眼其余几位长老,正不知如何作答,铁面判官单正插言道:“慕容公子,乔帮主,几位丐帮长老,我等只为徐长老邀请前来作证,未想到还有内情,此来唐突,这时也该离去,就此告辞。” 谭公谭婆也出言附和,施礼之后就要一同离去。 慕容复开口道:“几位前辈,若想留下这把老骨头安然终老,我看还是多留一会儿的好。” 谭婆性情急躁,回身瞪视,“慕容复,你什么意思!” 对这几个人,慕容复最多就是有点不爽,怪他们话说得太快,使自己没能将乔峰身世之说堵在他们口中,倒是没什么恶感。 如今和乔峰结义,不愿再让乔峰背上灭口的罪名,这般开口,就只是想撇清关系。 “我知几位不愿与朝廷结怨,”慕容复轻飘飘的出声,说出的东西却如晴天响雷,“不过朝廷算计丐帮帮主,岂会没有后手,你等只要出了这杏子林,走不了几日必会横尸荒野,到时我大哥乔峰就会背上灭口之罪。” 看着几人略显慌乱,继续道:“莫谓言之不预,几位前辈想走可以自便,但还请杏子林中众位英雄做个见证,在下准备邀请大哥往燕子坞小住,这几位若是死了,与我大哥乔峰无关。” 说罢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将制住穴道的全冠清与徐冲霄往地上一甩,转而对乔峰发出邀请: “大哥,可否随我同行?” 第五十七章 纷争 乔峰叹了口气,对众人抱拳道:“各位,我的身世来历,惭愧非常。乔某确实从未得知,自当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在真相未明之前,帮主之位,理应退位让贤。” 说罢,将打狗棒插在地上。 “且慢!”宋清溪心里明白,丐帮如今失了乔峰,便是群龙无首,难以应对如此局面,更何况对自己有代罪流血的恩义,怎能让他背负这样的名义离开,“帮主大任岂能随便更换!乔帮主有功于丐帮,且为人侠义磊落,契丹人之说子虚乌有,属下愿意继续追随!” “不错,”吴长风也走上前,“乔帮主是个好人,我们丐帮不能如此对他,属下也愿意继续追随!” 没了全冠清和徐冲霄二人搅局,群丐相继表示愿继续追随。 乔峰被众人触动,可身份一事,已搅乱心绪,待众人喊声渐消,才拱手道:“各位忠诚相待,乔峰铭记于心。但是帮主之位,乔某不能再做。” 此言一出,众人都急了,奚三祁长老劝着,“乔帮主,你千万不要灰心啊!” “并非灰心。”乔峰拦下几位丐帮长老的劝言,“丐帮,是威震武林的大帮,乔某身份存疑,再做帮主,名不正言不顺,恐生变故。” 说着环顾四方,顺手抄过一根竹棒。 慕容复见此顾不得在旁看戏,连忙走上前,“大哥,今日小弟已证清白,还为丐帮除了内患,余下之事,只需几位长老操持,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随后对几位长老施礼说道:“丐帮帮主换任之事,慕容复一个外人本不应插言,不过在下以为,此事内情颇多,情况复杂,不如等几位长老先行处理好丐帮内务,再行商议。便让大哥随小弟前往燕子坞小住几日,权做散心,思虑之后再论不迟。” 来这个世界也有不少时日,对武林中的规矩也明白很多。 在慕容复看来,乔峰的悲情,就是从用竹棒发下重誓,一生不杀一个汉人开始的。 大丈夫讲究一诺千金,他这誓言出口,又被误会击杀谭公谭婆等人,才使得武林中群情激愤,有了聚贤庄群雄汇聚,要除掉乔峰的事。 武林中人快意恩仇,少了律法约束,只有靠信义维持规矩。 失信于天下,乔峰哪能不被针对。 慕容复可不愿意看着乔峰就此掉进坑里,再也爬不出来。 丐帮几位长老对视一番,也觉得不失为权宜之计,“如此就依慕容公子所言,待我等处理了这几个叛徒内患,再往燕子坞迎回乔帮主。” 乔峰本来激昂的情绪被打断,见众人几句话就已做好安排,倒也没再说什么。 “大哥,请!” 当先引路,不过还没走几步,突然又转了回来,走到马夫人面前,“在下倒是忘了,全冠清派人盗取我大哥的折扇,还在马夫人身上,却是不能不拿回来。” 也不等旁人有所反应,直接将康敏的包袱扯开,拿了扇子转身就走。 慕容复等人离去,还在场中的铁面判官、谭公谭婆,还有智光等人也略显尴尬。 先前被慕容复言语惊到,一直留到现在,这时却也该走了。 于是都各自告辞,顺着慕容复等人的方向离开。 “二弟,为何不走大路?” 慕容复此时走的,是一条林中小道,要出杏子林,凭白多走二三里路,乔峰走出老远,才察觉有异,开口询问。 “大哥,我先前不是说了,朝廷算计于你,岂会没有后手。”慕容复摇头叹着,“全冠清号称十方秀才,智计也是有的,那惠山之约,也是算计的一环,而今西夏兵马怕是已经到了杏子林外,合该丐帮有此一劫。” 西夏将军赫连铁树带了五百兵卒前往惠山,这个消息慕容复早就收到。 这些人是以年节觐见皇太后为名进入大宋,但若无朝廷默许,怎会让这些兵马在大宋境内乱走,还弄出惠山比武的事情出来。 乔峰一听顿住脚步。 虽然下了决定不做帮主,可在乔峰心中,丐帮兄弟仍是份量极重,知道丐帮有难,哪还肯走。 “二弟,你带三弟先走,大哥还需回去助帮中兄弟一臂之力。” 段誉年少气盛,这种被视为累赘的安排自然不会答应,“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结拜,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能让你独自犯险。” 慕容复转过身盯着乔峰,“大哥,西夏大将赫连铁树带领五百兵马,还有一品堂高手前来,即便你去了恐也于事无补,你当真想好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得知丐帮兄弟有难,乔某岂能做贪生怕死之辈。” 慕容复哈哈大笑,“大哥亲身犯险,做兄弟的又岂能独自离去。包不同听命!你带人护送段王爷和语嫣她们回参合庄,随后派船到太湖边接应。我们兄弟三人,便一起去秤一秤西夏人的斤两。” “公子爷……”包不同还想劝一劝。 “做事!” “是,公子爷。” 乔峰被两位义弟的话感动,“好!今日愚兄拖累两位兄弟,日后再还这个人情。” “大哥说哪里话,等此战一过,你陪我们一醉方休就是。” 三人同行,往回走去。 路遇谭公谭婆等人,随口解释下去而复返的因由,几人都有所顾忌,停在原地犹豫,唯有赵钱孙了无牵挂,反而跟了上来。 杏子林中,西夏兵马已经到了。 “你们这些臭乞丐,明明约好了在惠山见面,竟然毁约不到!” 丐帮被堵在林中,西夏人占了上风,气焰极其嚣张。 “蔽帮早已派人通知,惠山之约押后三日。” 大义分舵舵主蒋义崎开口,将那狗腿顶了回去。 赫连铁树马鞭一挥,身后便有士卒抬出一具尸体,扔在丐帮众人面前。 “谢兄弟!”蒋义崎跑上前,抱起地上尸身,怒道:“谢兄弟是我派去通知你们的,你们竟然杀了他!” “这个人,见本将竟然不跪,应该要死。” 无视丐帮之人的愤怒,傲然坐在马上。 西夏赫连铁树此来,为的就是削弱大宋实力,之前鹰愁峡一战,就是丐帮这些所谓义士,破坏了进军大计。 而今大宋朝廷看不得丐帮势力膨胀,暗中算计,赫连铁树自然乐见其成,心甘情愿的做一回刀,怎会讲什么江湖规矩,能杀一个是一个。 “尔等不配与本将多言,快叫你们帮主出来见我!” 丐帮此时群龙无首,身份最高的徐冲霄成了叛徒,还被制着穴道,乔峰离去,只剩下几位长老和舵主,一时无言。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声大喝: “区区西夏蛮夷,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见我大哥!” 第五十八章 酒入愁肠 三人的回返,令西夏与丐帮都十分讶异。 营救丐帮是一个仓促的决定,过程也仓促到极点。 慕容复在路上,就将西夏一品堂暗藏悲酥轻风的事情告知了乔峰。 因此并没有讲什么江湖道义,从出声开始,便分工明确,乔峰带着段誉,让丐帮长老带领帮众撤退,慕容复则直取赫连铁树。 赫连铁树身边的三大恶人暗中成了慕容复的家臣,假装拦截,出工不出力。 其本身武功又不高,轻易便被慕容复拿捏,甩下马匹,摔的七荤八素。 慕容复骑在马上,哈哈笑道:“多谢赠马。” 随后驾着马左冲右突,抢在手中的长枪上下翻飞,搅乱了局面。 主帅被袭,西夏人措手不及无人统领,一时不知如何作为,稍稍有些混乱。 乔峰、段誉两人,已飞身轻纵至丐帮众长老面前。 “西夏一品堂此来不善,暗藏毒计谋算丐帮,还请众位长老与各位舵主,立刻带领帮中兄弟撤离此地,迟恐不测。乔某与两位贤弟,为兄弟们殿后。” 乔峰此时虽然心中还是不好受,但也接受了离开丐帮的事实,因此只是以建议的方式说出,没有往日身为帮主之时,一语定乾坤的霸气。 不过他显然小看了自己在丐帮中的人望。 “属下遵命。” 长老也好,舵主也罢,见乔峰去而复返,各自心中感激、不舍、愧疚等等情绪充斥。 闻言有些担忧乔峰安危,但都知轻重,没做纠缠细问,皆是抱拳拱手,当场便去执行。 前来帮助乔峰说服众人的段誉还没开口,便已达成目的,眼中冒光,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乔峰心中感动。 不过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乔峰没那么死板,再论他们自承属下的事,转身往慕容复处助拳。 垫步拧身,两兄弟也先后闯入西夏军卒之中,借由林中地形,拳掌齐出,纠缠着拖延时间。 …… 夜,参合庄。 “大哥,请!” “好!” “干!” 兄弟三人正在月下饮酒。 乔峰、段誉心中的疑问在慕容复的述说下逐渐解开。 乔峰看着慕容复,叹息道:“如此说来,近些时日武林中的动静都和朝廷有关。” 将查到的各路消息讲给乔峰,无需引导,自然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全冠清的官身。 徐冲霄名下松鹤楼的背景。 铁掌帮水路要地的位置。 伏牛派信阳首富的钱财。 朝廷官兵在北方的动向。 所有这些汇聚在一起,凡是有点大局观的人都会感受到其中涌动的暗流。 乔峰身为帮主,大局观是不缺的。 只不过曾经一心想着保家卫国,却是忘了防备和怀疑。 朝廷到底是朝廷,和帮派间天生的对立之处无法调和。 毕竟,在封建制度之中,朝廷也可以说是坐上龙椅的帮派而已,每一个帮派对朝廷都是威胁,何况丐帮这样的大帮。 慕容复所说的消息,等于彻底撕开那层面纱,让乔峰不得不面对丐帮与朝廷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心忧之下,连喝酒的情绪都低落不少。 “大哥可是在为朝廷与丐帮的关系苦恼?” “不错。”又喝下一杯,“丐帮一向秉持大义,保家卫国。如今被朝廷针对,若是泄露消息,武林英雄必会人人自危,各自防备,无心报国。届时不免为他国所趁,惹来战乱,使生灵涂炭。” “大哥,我等皆是民,何苦为官操心。”慕容复喝尽杯中酒,将碗落在桌上,劝了一句。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共抗外敌,保境安民,我等应义不容辞才是。” 乔峰闻言有些不高兴,这等大义在他心中不容亵渎。 “大哥,莫要被侠义之道蒙蔽双眼。”慕容复认真道:“宋廷是宋廷,百姓是百姓。我辈武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胸中热血当用来保境安民是不错,可我等卫国,是为保家,而非为愚忠朝堂之中那些心中只有权力钱财的猴冠小人。” 在慕容复后世的眼光中,未来人人平等的国才是国,国就是家,保卫国家就是保卫自己。 封建制度下的家天下,国与家之间,则和大家族与小家族的关系一样,层层倾轧,根本就非一体。 而乔峰则在汪剑通与玄慈等人的刻意引导之下,将两者混为一谈。 要是不将这点分开,乔峰这份不合时宜的大义,终究会使未来雁门关跳崖的结局变成注定,不单害死自己,还会害了身边之人。 慕容复看到乔峰脸色难看,也知这些话无法动摇乔峰的观念,于是叹了口气继续道:“大哥,非是小弟无报国之意,只因宋廷的作为太过使人寒心。现在大哥卸下帮主之位,不如就先将此事放放,散散心,再思护卫百姓之法。” 理念之争。 涉及到这种思维形式上的东西,段誉那小子早就没了言语。 这时看两位哥哥之间稍僵的气氛,不得不在旁插科打诨,稍作缓和。 有段誉给的台阶,再加上慕容复刻意迎合,终归是未伤和气,但慕容复和乔峰之间,却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乔峰提着酒坛来到马厩,仰头灌着酒。 不久前杏子林断后之时,慕容复强夺了赫连铁树的坐骑。 身为将军,位高权重,座驾怎会差了。 这匹不可多得的汗血宝马,回到山庄便被赠给乔峰。 而今就在眼前。 经历下午的多番变故,契丹人的身份已难接受。 慕容复的言语又冲击了自己多年的信念。 乔峰心中复杂之极。 直到独自空坐,压下的情绪无处排解,这时却只能对着一匹马儿以酒消愁。 “乔爷,喝酒伤身,您早点休息吧……”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乔峰被惊到,转头望去,月亮门下身着黄衫的女子正关切的看着他。 “原来是阿朱姑娘,乔某失礼了。” 千杯不醉的乔峰想要起身,却是晃了晃又坐回第地上。 酒入愁肠愁更愁,地上摆着的酒坛,已是渐渐变空,便是乔峰的酒量,今日也早就醉了。 阿朱见乔峰又开始自顾自往肚子里灌酒,没再多言,只是在旁悄悄守候。 第五十九章 会面 与喝完酒睡得憨实的段誉不同,慕容复揉着太阳穴,坐在了书房之中。 “慕容公子,老夫答应你的事已办妥了。” 说话的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 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金锁片,上面刻着十二个字: 【湖畔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 看起来是阿紫的没错。 慕容复开口问了一句:“人呢?” 话音刚落,岳老三站起身来,把一个木盒放在了慕容复桌上,打了开来。 盒中是被石灰处理过的人头,还有一截断臂。 断臂上刺着一个段字。 来到这个世界,慕容复也杀了好几个人,但还是没法适应直面这样的血腥。 那张脸上残留的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求饶,没有绝望,只有着怨毒、痛恨、阴毒、狠厉……几乎是所有恶毒情绪的集合体。 仅仅一眼,慕容复就被那脸上现出的表情惊到,险些失态。 无法想象她为什么会在临死之时露出这样的神色。 强忍着恶心,细作观瞧,人头眉眼之间,确与阿朱有些相似。 “慕容复,杀她之前问过了,是你要的人,这人头是剪下来给你作纪念的,你答应我老大的事,可以说了吧?” 岳老三话语狂傲,瞪着眼睛。 慕容复懒得理他,借着捏眉心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 待稍微缓和,瞥了一眼安坐的另外两个恶人,心知这个憨货是被他们推出来试探自己态度的。 不过倒没生气,虽然有了家臣名分,但以段延庆的身份和傲气,根本不可能真心效忠。 本就是交易,之前定下主从名分也只是为名正言顺一些罢了。 “在下当然不会食言。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舅母已在回姑苏的路上,待舅母回归,便是清算之时,到时事情明了,自可报仇雪恨。” 段延庆城府还是有的,当下回道:“好,老夫就等待几日,到时再来寻慕容公子。” “好。”微微一笑,慕容复抬手盖上盒子,“几位辛苦劳顿,替在下奔走,些许银钱还请前辈收下,以做酬劳。” 看着三个恶人收下银票离去,再也忍不住恶心,忙远离书桌,开窗透气。 即便处理的再好,尸臭也让人难以忍受。 连残留的酒意都被熏醒了。 站在窗前看着月色,心中反复思量着自己所为。 谋算阿紫,是上次段延庆离开时,慕容复写在纸条上的。 做出这个决定,将和段延庆的交易用在阿紫身上,是源于慕容复的恐惧。 没错,慕容复怕她。 常人会有顾忌,血脉之情、世俗规矩、伦理道德,都会限制自身。 阿紫这个人,除了自己谁都不在意,想要功法就偷师叛门,想要开心就杀人取乐,想要爱情就死缠烂打。 这样心中只有自己的人,毫无底线,无所顾忌,永远无法想象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道德绑架、伦理逼迫、声名威胁,全都没有用处。 没有任何事可以克制阿紫,因为她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这样一个三观扭曲,又无法克制的人,令人恐惧。 慕容复没那个闲心去引导教育,就只有干脆利索的人道毁灭,以绝后患。 阿紫的姐姐阿朱,和前身一同长大,对阿朱的性子了然于心。 当知道身世之时,必会被血脉之情牵绊。 即便慕容复能助其躲过死于乔峰掌下的命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往后只怕仍会被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阿紫拖累,时时处在危险边缘。 因此,慕容复只有尝试让阿紫彻底消失,才能安心。 就算段延庆未做成此事,也有很多后续等着阿紫。 却没想到一次便成了。 不再看着窗外装诗人,回过头望向书案上的盒子。 想来少了这个毒瘤,自己的大哥乔峰也有所受益,日后过得能平顺些。 随即失笑自语:“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 这个时代,走水路远比陆路快的多,而且更稳当。 不过长时间漂在水上,湿寒气就能将普通人折磨得不轻。 王夫人养尊处优惯了,武功虽然算得上二流,但也有些难以承受。 按捺不住心里的急迫,赶回姑苏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好多。 到了曼陀山庄,脚步仍是显得虚浮。 “小翠,等都安顿好了,你去一趟参合庄,让慕容复明天过来拜见。” 将身子甩在座椅上,满脸怒色,“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舅母归来也不知相迎。” 小翠低声应诺,却是满腹疑惑。 以往恨不得慕容复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次明明是自己没有知会行程,却又怨慕容复不来相迎。 对主母的变化,丫鬟们都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归来的路程上王夫人就阴晴不定,让丫鬟下人个个心惊胆战谨小慎微,生怕触了霉头。 却又不敢相问,凡是问过,哪怕是再亲近得宠的,都稀里糊涂的被罚了。 没人敢接话,悄悄跑去做事。 王夫人兀自生了一阵闷气,过不多时,王语嫣从后堂转了出来。 “娘,”睡衣外仅披了一件外衫,过来抱上王夫人手臂,“您怎么这时回来啦,也没派人说上一声。” “怎么,不想看见娘?” “娘说哪里话,夜晚行船安危难测,女儿是在担心娘呢。” “穿这么少,也不怕受了风寒。”王夫人看见女儿,心中的烦乱稍有缓解,埋怨了一句又道:“就剩下两三个时辰的水路,娘不想再耽搁,就让他们直接回来了。已是三更,你回房去继续睡吧,娘等她们收拾好也去休息,明天再与你叙话。” 王语嫣这回却是没按着王夫人的意思回房,反而将手臂紧了紧,“娘,你这么久没回来,女儿今天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这段日子和慕容复相处,聊的多了,王语嫣对母亲的霸道威严有许多不同理解,这时睡意朦胧,不似往日害怕拘谨,冲动之下撒起娇来。 看着这个样子的女儿,王夫人有些恍惚。 自从王语嫣十岁以后,每日除了操心家业,就是教导女儿琴棋书画和礼仪规矩,被抱着撒娇的日子已有好几年没再见过。 忽然见到,恍如隔世。 无意之间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王夫人之前的烦乱彻底消踪匿影,语气也变得柔和。 “这么大了,也不知羞……娘带你回房……” 第六十章 王夫人归来,好戏开场 没想到王夫人回来的这么快。 慕容复半夜收到传话,差点以为自己喝多了在做梦。 到第二天一早,和乔、段两个金兰兄弟喝酒的酒劲还没过去,浑身懒散发软,附带头疼。 参合庄的酒都是蒸馏过的。 其实这个年代已经有土法蒸馏技术了,慕容复不过是照着后世最佳比例进行了些许改良。 虽说用的还是土法,而且刻意控制没将度数弄的太高,但也架不住乔峰以坛为单位豪饮的喝法。 挣扎了一阵,还是强打精神,在阿碧的服侍下起床梳洗。 “公子爷,”阿朱帮阿碧递东西,顺口说着,“这许多武林中人在庄上落脚,吵闹也还罢了,有些还对公子爷不敬,好似慕容家欠了他们什么。公子爷,要不要让包三哥去教训一下他们?” 阿朱口中说的是谁,慕容复一清二楚。 如今参合庄中,住下了好几批江湖客,除了段氏,谭公谭婆、铁面判官单正、智光大师等人也在出了杏子林中的变故之后,同样决定暂借参合庄落脚,以防万一。 若仅是这几个人倒没什么,但事实上,这几人带来的随从弟子之类,加起来也有几十人。 还有几个誓死追随乔峰的丐帮汉子,同样跟来了参合庄。 人多了,些许糟心的小事就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那铁面判官单正的儿子们,号称单氏五虎,个个都眼高于顶。 慕容复在杏子林落了单正面子,他们心中不忿,胸中又无城府,岂肯善罢甘休。眼下找不到借口发难,口出恶言也是意料之中。 铜镜中的自己已是被阿碧打扮的整齐俊朗,慕容复头也不回,拽了拽领口,“不必理会,这些人逗留几日就会离去。” 让这些人在参合庄暂住,只是慕容复随手而为,不过是想看看能否引出乔峰的亲爹萧远山。 原本剧情中,萧远山大概就是在杏子林一役后才得知,赵钱孙此人就是当年那个漏网之鱼。 汪剑通早死了几年,那时武功还未大成,没能亲手了结,算是便宜了他。 智光和尚武功尽失,不屑于杀他。 带头大哥玄慈,则是因为仅仅杀了此人,胸中意难平,要找机会使其身败名裂才一直未动手。 唯独一个漏网之鱼,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下落,想不到竟是江湖中这个疯名广为流传的赵钱孙。 化去姓名,舍弃身份,连记挂在心中的师妹,多年来也不曾去见过一次。 在萧远山眼中,这样一个无胆小人,在杀自己族人妻子之后,隐姓埋名逍遥了三十余载。 而今现身作怪,揭露儿子身份,让乔峰成众矢之的,若是单纯澄清事实认真忏悔也就罢了,却又隐瞒至恶,不肯说出带头大哥是谁,阻拦乔峰报仇。 如此小人,还活着作甚! 萧远山杀意沸腾之下,杀了赵钱孙还不够平息,索性将知情却又不肯说明的铁面判官和谭公谭婆等人都列入了必死之列。 埋藏在心中三十年的仇恨一朝揭开,爆发出的怒火难以抑制,加上有冠绝天下的深厚武功打底,会有如此不智之举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慕容复觉得,这只是由于萧远山孤单太久。 一个人抱着仇恨独自舔舐伤痕,被心中执念蒙蔽了双目,又怎能看到广阔天地。 身边如果有个亲近之人好好聊聊,打开他钻进去的牛角尖,或许可以在难以挽回之前阻止萧远山。 哪怕是稍微聪明点,杀掉以后栽赃给仇家也行啊。 像他这种杀法,要么乔峰背锅,要么自己顶雷,坑的都是自己人。 总而言之,见上一面,提前使其父子相认,将其隐在暗处搞事的打算暴露在阳光下,说不定可以化解掉那几人惨死的结局。 少死几个人,一来能让武林中的乱象不再加剧,慕容复的计划也少些变数,二来能让结拜大哥乔峰少些麻烦,三来还能把那几个拯救小配角的任务完成了,领领奖励。 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阿朱阿碧两个小丫头见自家公子爷毫不在意,相视一番,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随在慕容复身后出了院子。 …… 参合庄去往曼陀山庄水路陆路皆可到达。 不过此次舅母出游归来,需遵循礼数正式的拜访迎接,规矩颇有些繁琐,只得从陆路而行。 慕容复对此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只因慕容家数代人尽数为复国暗中积累,经年累月的筛选洗脑之下,家臣仆役个个‘忠心耿耿’,全都以复国大业为信念,对上下尊卑、规矩祖制非常看重。 而慕容复虽闯出些江湖名号,其实并未真正做出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慕容家如今的局面,也不过是靠着先辈留下的老本在维持,所以威望不足。 要是一意孤行省了这些规矩,不用等被别人算计,自家就会人心浮动了。 想来这也是前身做事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的原因之一。 压下心中的想法,如木偶一般顺着众人折腾了许久,终是做足了礼数,来到王夫人堂前拜见。 “甥儿恭迎舅母归来,”恭恭敬敬的施礼拜见之后,才施施然坐在下首,“甥儿不知舅母归期,匆忙间未能远迎,还请舅母恕罪。” “再不回来,不知你还会搞出什么乱子。”王夫人放下茶盏,面色微沉,哼了一声说道:“强闯丐帮大会,还将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收留在参合庄中,莫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要不是怕语嫣不懂事,被你牵累到王家,我又怎会这么急着回来。” 慕容复暗自好笑,若非早知舅母和段正淳的纠葛,这番说辞倒也合乎情理。 心知是舅母恋爱脑发作,急着见情郎,面上却丝毫不露,低眉顺眼的回道:“确是甥儿莽撞,未能行事周全。几位江湖前辈住在庄上,只是事出突然的权宜之计,不出几日便会散去。至于大理段氏,是为感谢前次的助拳特意拜会,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请舅母放心就是。” 王夫人闻言一愣,“什么助拳?你何时又与大理段氏扯上了关系?” 慕容复挥挥手,让一众丫鬟仆役下去,转头微笑道:“舅妈,甥儿二次去往大理,回返之时您出了门,未能将详情禀明,此间事有些复杂,您且听甥儿慢慢道来。” 将这段日子所经之事简略陈述一番,唯独隐下了以化解恩怨为名逼迫段正淳前来姑苏之事。 王夫人听的头脑发懵。 想不到前后月余的时间,慕容复竟与大理段氏产生了如此多的牵扯。 不过目前来看,似乎对王氏与慕容氏没有什么坏的影响。 当下也不多纠结,沉默了一阵言道:“既是大理段氏登门拜会,不能失了礼数。我是女流之身不便过去,便由你持帖请段王爷来曼陀山庄,以尽地主之宜吧。” “甥儿遵命。” 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暗笑,想要见情郎的心思看来是按捺不住,也不知自己这个舅母如此迫切,是思念之心多些,还是报复之意多些。 第六十一章 修罗场 累这件事,有时候主要是心理因素。 身为一个自在惯了的现代人,按着古制,守着礼仪,从衣着到站姿,从说话到动作,方方面面都像是被栓了绳子。 一天下来哪怕有内功支撑,慕容复依然感觉累的要死。 “公子爷,请帖已经送过去了。” 阿碧柔柔的嗓音响起,让躺在床上摆烂的慕容复稍稍动弹了一下。 “段氏如何回的?” “那边收了帖子,说明日定会赴约。”阿碧想了想,“旁的话倒是没说,不过段王爷似乎想说什么又收了口,只有一瞬,说不定是婢子看错了。” 慕容复闻言,心说不会看错,那老色鬼怕是想着见情人,又不敢惹到王妃刀白凤,心乱了,否则他一个王爷的定力,哪会让小丫头看见神色变化。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天色将晚,公子爷今日想吃些什么?婢子命人去准备。” 慕容复摆摆手,“不必了,公子今天不想动,你下去休息吧,无事不要打扰我。” 见慕容复这样说,阿碧只得应下,悄悄退了出去。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干躺了一阵,便开始觉得无聊。 本想直接睡过去,最后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前往乔峰所在的小院,做些布置,以免局势崩盘的时候收不回来。 “真是劳碌命……”嘴上忍不住小声抱怨着,不过旋即抬头望了一眼夜空,“明日一过,家中应是不惧再有后院起火的威胁了……” …… 第二天辰时,一行人前往赴约。 已是冬日,江南的潮冷天气让人感到刺骨冰寒。 幸好天公作美,阳光照耀之下雾气散去,座落湖畔的曼陀山庄出现在眼前之时,被散落的阳光映得美轮美奂,让众人都觉得美景难得,心情舒爽不少。 慕容复与段正淳骑马并行,身后跟着王妃刀白凤的轿子,和众多护卫。 “江南美景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会有慕容公子这样的年轻俊杰。” 明显是吹捧的话从段正淳口中说出来,稍稍有些不符合王爷的身份,不过慕容复倒是已有所料,大抵是心虚导致。 微微一笑,简简单单回了句:“段王爷谬赞。” 只称谬赞,却不接话,这就把天聊死了。 “呃……” 以段正淳此时纷乱的心境,一时也没了言语。 面前挂着一副矜持微笑的慕容复,落在眼中颇有些可恶。 探口风的心思落了空,心中的忐忑也无法排解,十数人的队伍只剩下了马蹄声和脚步声,气氛变的极其沉闷。 好不容易熬过一路,曼陀山庄已在眼前。 山庄大门外,王家的老仆瑞婆婆和平婆婆早就领着一众丫鬟仆役恭候,这时见贵客已至,随即行礼迎客。 繁琐的规矩礼节都过了之后,段正淳带来的侍卫仆从都留在院中,除却王妃刀白凤与段誉之外,只有身兼军师之职的朱丹臣跟了进来。 “阿萝……” 段正淳正要上前,施展泡妞蜜语,就听到王夫人的喃喃之声,“段郎……” 王夫人扫了眼刀白凤和段誉二人,本是柔情眷恋的神色突然一变,“段正淳,近二十年过了,你还敢来见我!” “阿萝……” 还不待段正淳说些什么,刀白凤倒是先开口了,“段王爷,如今我等是受邀来化解恩怨,不是让你再续前缘的。” 自己男人在外风流埋下祸患,因此被迫在姑苏折腾了月余,期间生出了种种变故,让这位王妃身心疲惫。 现在段正淳的旧情人就在眼前,而设计这一切是慕容复却是在旁从容观瞧,不知其是何目的。 而段正淳这个王爷,竟是只想着旧情人,脸上一副痴情之色。 如此情形,刀白凤心烦气躁,哪里还忍得住。 仅仅是阴阳怪气都算是自恃身份,养气功夫了得了。 这番话即是发泄,也是提醒段正淳看看场合。 慕容复仍旧挂着微笑,老神在在的看着。 一头叫声凤凰,说了几句话安抚,另一头口称阿萝,诉说多年不见的相思,这时的段王爷在慕容复眼中,倒是像极了琼瑶阿姨书中的男主。 三人仿佛成了一出戏剧,倒让慕容复段誉朱丹臣几人晾在了一旁。 一边是王府中最为尊贵的女人,虽是大理小国,但掌管那么大的王府内事,说话水平自然不会低了。 另一边诗书传家,仅一个小小的曼陀山庄,便占地极广,作为主母的女子又哪能简单的了,一张嘴也是厉害的紧。 夹在中间的老渣男左右安抚,甜言蜜语不断,脸上的表情一句话能有三变,生动丰富,比川剧变脸更为精彩。 这场二女争夫的戏码,可比电视剧里那些台词都念成叙述文的场景精彩多了。 …… 耐心等了半刻,慕容复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无心再看几人纠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门口的包不同风波恶两人见了,便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慕容公子,这是何意?” 被这突兀变故警醒,段正淳脸色肃然,隐隐将刀白凤护在身侧,朱丹臣也已挡在段正淳夫妇身前。 “段王爷,你对舅母有情,在下是信的,不过……”慕容复笑着说道,“不过,眼下关上门,还是不要再演戏,直说的好。” 没错,段正淳心中是有几分情谊在,但此前也确实在演戏。 王夫人当面,曾言的恩怨是什么已经清楚,可慕容复要做什么却越发使人迷惑,总不能是单纯想要给自己舅妈保媒牵线。 因此段正淳才先诉深情,至少让王夫人不恨自己,之后也多些回旋余地。 不管怎么说,李青萝到底是嫁了人,如今是王夫人,即便有情,比之空守幽谷的秦红棉,还有独居小镜湖的阮星竹,还是要逊色几分。 “段王爷不必担心,慕容复是为化解恩怨,自是不会伤你等分毫。” 段誉听到慕容复的话上前一步,“二哥……” 想说的话却被慕容复抬手挡在口中。 对几人的戒备毫不在意,起身说道:“放心,只是要说的东西有些私密,还有位客人也不便抛头露面,才让人将门关了,让王爷受惊,慕容复深感歉意。” 话音未落,堂后传来铁杖落地的叮叮之声。 转眼间恶贯满盈段延庆就现身于堂中,不发一言在段正淳对面落座。 段正淳脸色变了数变。 大门关上之后已经过了许久,外面却没有动静,护卫仆役怕是已经被人所制,略做思虑,终是示意朱丹臣退至一旁,坐回椅子上。 “既然人到齐了,在下不再讳言。” 慕容复起身来到王夫人身边站定,“舅母与段王爷的瓜葛纠缠了近二十年,做外甥的想尽孝道,所以将段王爷请来,为舅母除去一块心病。” “恰巧,延庆太子与段氏也有些旧怨,慕容复不自量力,也想一并解决了,是以才有今日之请。” 段正淳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慕容公子,烦请先送我妻儿回去,过往恩怨由我而起,亦应由我一力承担……” “段王爷稍安勿躁,确实需要承担,不过大可放心,不会伤任何人的性命。”慕容复没让段正淳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王夫人,“舅母,让外甥替你出了这口气,如何?” “复官,”王夫人脸色阴沉,“我本以为你这段日子有些变化,没想到却是更胜以往,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莫不是连我曼陀山庄的主也要做了么。” 看情况王夫人是想岔了,以为又是为了复国而来的算计。 慕容复摇头说道:“舅母误会了,甥儿只是一片孝心。” “哼!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替我出气?难不成要替我杀了刀白凤那贱人?” 王夫人冷脸相对,“你若是现在将他们拿下,交由我处置,倒还算你有心。” 段氏几人色变,段延庆也侧目瞧着,慕容复却微微一笑。 王夫人的心思,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爱而不得的意难平,又因为怀上王语嫣受尽苦难,心中愤怨。 真要杀了段正淳,她心中不舍。 不杀,她这口怨气难出。 想要杀了他的身边之人,可又怕段正淳因此记恨。 说是要自己处置段氏几人,也不过是下意识不希望弄的无法挽回。 所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兀自愤怨这些年。 “舅母,延庆太子,在下将段王爷邀请前来之时早已说明,此行是为化解恩怨,自然不会简单的分个生死,否则何必麻烦。” “于我而言,杀人不如诛心。死了一了百了,反而万事皆休,倒不如让其活着赎罪,才算是真正的报仇雪恨。” 慕容复说到这里,不再和王夫人说什么,而是走到段延庆身前,“延庆太子,可还记得,我当日邀请前辈所提的条件?今日在下便履行承诺。” 侧身让开视线,指着段誉说道:“那大理世子,段誉,便是前辈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 “住口!” “满口胡言!” 一言使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