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湖开始,肝成武道真君》 第一章 方爷 大阳·兖州·平江县。 江水涛涛,拍向崖岸,卷起千叠浪。 天色不过刚亮,平江县的渡口上,一名名趁着夜色打渔归来的渔家子便在渡口支起鱼档,开始营生。 “方爷,您行行好,上个月您才说了每个鱼档抽三,今天就变成了抽七,您让我怎么活啊!” 一名皮肤黝黑,因为常年暴晒而有些脱皮的瘦小老汉,满脸绝望。 “上个月是上個月,这个月是这个月!你拿上个月的规矩,来办这个月的事?胡老汉,你是脑子进水了不成?” 一名身材颇为魁梧高大,身着一袭粗布短打的年轻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老汉。 在其背后,一伙泼皮马仔抱臂而立,面带冷笑。 “方爷,您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那老汉‘嘭’的一声就跪了下来,哭嚎道:“方爷,您行行好积积德,就当看在我一把年纪,还要出水打渔不容易的情况下,放过我吧!” “不容易?” 方宣一声冷笑:“这个世道谁容易?胡老汉,你不容易我就容易了?” 话语一顿,方宣眼中露出狠色道:“七成就是七成!我不多取也不少拿,你若是不给,我就丢你全家去江里喂鱼!” 听到此话,那黝黑瘦小的老汉顿时面如土色,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 一旁的其余渔家子见状,却是不由纷纷目露不忍之色起来。 “方宣,大家都是街坊邻里的,你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么?胡老汉说到底是伱长辈,在你小的时候都还抱过你,你有必要为了一点钱,把他往死路上逼?” 一名正在晒网的大婶,忍不住开口抱起不平。 方宣侧头打量了她一眼,忽地笑道:“好好好,林婶还真是菩萨心肠,仗义执言啊!着实令我钦佩!” 话语一顿,方宣笑容收敛: “既然林婶人这么好,又说了只是一点小钱,那就由你来帮胡老汉出了吧?想必你不会只是嘴巴上说说吧?” “我.....” 那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林婶,顿时话语一滞,接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暗啐一声别过头去,不再多说。 其余人亦是目光躲闪,不敢再出声。 生怕这人憎狗厌的狗泼皮头子,找上自己。 方宣见状,不由一声不屑嗤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胡老汉脸上。 “胡老汉,我就数三个数,你要是还执意不给,下场你自己心里有数。”方宣淡淡开口道。 胡老汉身体一颤,颤颤巍巍的伸手从裤腰带里,取下一袋大钱,递给方宣。 方宣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这就对了嘛,大家和气生财。 你应该知道的,我方某平生最是尊老爱幼,不喜打打杀杀。” 方宣笑眯眯的拍了拍胡老汉的脑袋,将他从湿漉漉的地面上扶起。 接着方宣转身一个勾手,顿时一伙人乌泱泱的离去。 一名泼皮临走之前,还不忘叫嚣道: “再过个把月就是年关了,方爷的性子你们心里明白!谁送礼了他或许记不得,但是谁没送,他可清清楚楚!” 一群渔家子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直到目送方宣离去,这才‘呸’的一声吐出口唾沫,对着方宣各种口吐芬芳。 ...... ...... 天色渐黑。 一条青石地板铺就的小巷上。 酒足饭饱的方宣,醉眼微醺的走在小巷内,跟在他身后的一伙泼皮也都散去,只剩下了一人。 那人生的獐眉鼠目,眼睛呈‘一字型’,令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他是方宣的贴身心腹,当年与方宣一同入的黑鲸帮,因为眼睛小成了一条线,在帮里外号叫做‘一线天’。 “宣哥,咱们今天这事儿做的是不是太绝了?那胡老汉一家四口,就靠他一人养活,我们收了他的七成费用,怕是他那一家,活不过今年寒冬啊。” 一线天眼中露出一丝不忍道。 “放心,胡老汉比你想得要精明的多。” 方宣摆了摆手笑道:“那老家伙把好货都偷偷藏在舢板下面,每次打渔完了就先去别的县逛一圈,把好货卖完了就拿些不值钱的小鱼小虾糊弄,演戏给我们看哩。” “啊?” 一线天一愣,接着那双小眼睛里顿时怒火喷薄: “好他个胡老汉,竟敢戏耍我们?看我现在不回去砸了他的鱼档!” 方宣一把扯住气势汹汹的一线天,摇了摇头道:“行了,这么做的不止胡老汉一个人,你都去砸了不成?咱们做事得有度,要是真把他们逼死了,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就像是官府剿匪一样,要是官府真把山匪剿了个干净,谁还来孝敬他们?” 一线天张了张嘴,低下头不再作声。 “喏,给你的。” 方宣解下腰间的钱袋,随手掏了一半碎银,递给一线天。 “你孩子也快出生了吧?去给你媳妇买几只鸡好好补补,你媳妇当年无怨无悔的跟着你吃了不少苦,现在你的生活好点了,可不能轻慢了人家,明白么?” “宣哥,我......” 一线天有些手足无措看着的方宣,喉咙不断滚动,眼眶渐渐泛红。 “好了,别整这死出啊!赶紧回去陪你媳妇去!”方宣笑骂着拍了拍一线天的肩膀。 “宣哥,你一辈子是我哥!” 一线天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寒风呼啸,天空下起了飘雪。 方宣眼中的醉意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消散,眸子里一片清明。 他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被大雪覆盖的平江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来到这个该死的世道已经十年了,初始间他还有着雄心壮志,想象自己能像前世那些小说里所写的穿越佬般,能够一展宏图,走上人生巅峰。 可十年过去。 上一世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他,在这个法律道德完全崩坏,身份阶级无比森严的世界里,原本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磨平。 这十年里,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温文尔雅和与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只能够凶、够狠,够懂人情世故!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态,和周边人打成一片。 可当他那对平日里最为好善乐施,时常哪怕委屈自己,都不拒绝他人的便宜父母,即将病死在床榻上。 他找那些平日里常受父母帮助的街坊邻里,想要让父母在临死之前吃上一顿烧鸡,那一个个平日里口口‘远亲不如近邻’的街坊邻里,一个个大门紧闭,装聋作哑之时,他就明白了。 有些东西,是求不来的,得靠抢! 于是。 他加入了黑鲸帮,这些年里靠着敢打敢闯,同时又够头脑醒目,如今坐上了一个小头目的位置。 谈不上什么出人头地。 但也算是在这小小的平江县里,有了一份立足之地。 “方爷回来了?” “方爷,我家熏了一些腊鱼,您要不要带点回去尝尝?” “方爷,咱家酿了几壶好酒,可就是给您准备着哩!” 穿过狭窄逼仄的同安巷,一名名街坊邻里纷纷堆笑谄媚。 “滚滚滚。” 方宣不耐的摆了摆手,随后走至同安巷最里头的屋子,推门而入。 篱笆围着的院子里,烧着一口大铁锅,里面是已经烧的通红的细小鹅卵石。 方宣看着那口铁锅,嘴角渐渐泛起笑容。 只见在他面前,虚空如同沸水般开始沸腾。 一行虚幻的小字,逐渐凝实,变得清晰。 【武法:鲸砂掌(登堂入室)】 【进度:450/500】 【增长方式:以铁锅烧滚石,锤炼双掌!】 【介绍:百炼成钢,劈金断石!】 第二章 我出来混,靠三样东西!够凶够胆够醒目! “应当要不了多少天,我的鲸砂掌就能‘登堂入室’圆满,踏入新的境地了吧?” 望着眼前这黑色符箓形状的面板,方宣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憧憬。 说起来这近几年,他之所以能够在黑鲸帮步步高升,甚至得到黑鲸帮的一位堂主垂青,成为他座下第一打将,便和这道‘箓’有关系。 前世的他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做题家,虽然饿不死,但也就勉强够个温饱。 直到有一天,他闲的无聊去龙虎山参观道教的授禄仪式,仅仅因为多看了一眼,再度一睁眼便来到了这个皇权崩坏,世道苦难的古代世界。 而令他想不到的,则是当初他在授箓仪式上看到的箓,竟也随他来到了这個世界。 他对箓了解的不多,听说大抵分为内外两种箓,内箓有神将护体,召神遣将,行法济世之功,外箓则是保身宁家、延年益寿之能。 他也不知自己受的是哪门子箓,既不能神将护体,又不能延年益寿。 倒是他所学的任何技艺术法,竟俱是会在这‘箓’上显示进度条。 进度条大致分为初窥门径→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四个地步。 增长进度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按照‘箓’上的显示,不断勤奋苦练,就能推动进度条,达到新的境地。 这几年里,他先是依靠初窥门径的鲸砂掌,闯出名声,得到那位黑鲸帮堂主的垂青,后凭借还未完全‘登堂入室’级的鲸砂掌,彻底一跃成为了黑鲸帮的当红炸子鸡,寻常人当中鲜有敌手! “只是可惜,鲸砂掌只是帮里的基础招式,若无真正的武道功法支撑,一辈子也无法入境修行。” 想到这里,方宣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若是未能得到武道心法,就算是将‘鲸砂掌’的熟练度提升得再高又如何? 招式耍得再花,若不能有质的改变,也不过就一辈子在普通人里面虾虾霸霸,始终上不了台面! “呼.....” 方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去多想。 揉了揉脸,直到浑身酒气彻底消散之后,方宣这才推开了里屋的木门。 里屋内点着蜡烛灯油,映得不大的房间还算亮堂。 房间内陈设颇为简单,两张木床横放,前头摆着一张漆皮脱落的老四方桌。 在桌子前头,只见一道身材瘦削,面相斯文,眉宇间与方宣有着三四分相似的少年,正工工整整的扎着马步。 少年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扎着马步的双腿颤颤巍巍,纯靠一口气在咬牙坚持。 “阿哥,你回来哩?” 听到声响,少年抬起头看向方宣,稚嫩的脸上顿时透出一抹欣喜亲切。 他叫方礼,年值十五六岁,是方宣的亲胞弟。 方宣没有回话,而是侧头看了一眼油灯下紧合的书本,再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捆着红绳的一挂腊肉和猪脚。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下来。 “再过几日就是府试,你不在这个时候抓紧看书,你在干什么? 还有,那腊肉和猪脚,是我让你送给城南荀夫子,当作拜师的束脩,为何还在家里?” 方宣声音沉了下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方礼怯怯的缩了缩脑袋,一般阿哥这个语气的时候,可就代表他要挨揍了。 “阿哥,我觉得读书没什么用,还是练一把子气力功夫,将来和你一样,甭管谁见着你都得叫声爷,那才威风......” 方礼在脸上挤出一抹强笑,故作轻松的开口。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 啪——!!! 一记大耳刮子狠狠扇在了方礼的脸上,打得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威风?” 方宣气笑了,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新老伤疤,抓起方礼的头发就旱地拔葱般提了起来,摁在自己面前。 “伱给老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所谓的威风,是老子拿命换来的!就你杀只鸡都下不去手,也想要这威风?” “阿哥,我......”方礼还想要说话。 “老子这些年在外面拼死拼活,刀里来剑里去,每天拿命挣钱!还见着我都叫爷?老子告诉你,别人表面敬我畏我,实则人憎狗厌,谁见着老子不暗骂一声晦气?” “老子就是指望着你能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你现在告诉老子你不读书了?” “我今天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犊子!” 方宣随手抄起一旁的竹扫帚,撸起袖子就准备开打。 他真的很愤怒。 在这个世道,那些渡口的渔家子也好,还是他这个看似威风的泼皮也罢,实则都是这个时代的底层。 他这些年里去闯去拼,就是为了方礼能够考取功名,脱离平江县这个烂泥潭! 结果这小子,告诉他......不读书了? 那他这些年的刀尖舔血,算什么? “大兄!”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稚嫩女声响起,只见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黄脸丫头从灶屋里冲出。 “大兄,你误会二兄了!” “不是二兄不肯读书,是那城南的荀夫子不肯受二哥的束脩,二哥没办法才把束脩拿了回来的!” 方家一共有着三兄妹。 方宣是三兄妹当中的老大,而这黄脸丫头,则是幺妹,方岚。 爹娘过世的早,方礼和方岚当时还年幼,便是方宣独自扛起了家庭重担,养育弟弟妹妹长大。 俗话说长兄如父。 在方礼和方岚的眼中,方宣早已是伟岸父亲的角色。 “那荀夫子传言有教无类,别人的束脩都愿受,为何不愿受你的束脩?” 方宣皱起眉头,面色不太好看的看向方礼。 方礼没有回话,而是低下脑袋,嗫嗫嚅嚅道: “可能是我天资愚钝,他瞧不上我吧......” “放特娘的臭狗屁!你向来聪颖神慧,天生读书的种,谁敢说你天资愚钝?” 方宣骂了一声,接着看向方岚道: “小岚,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方礼连忙看向方岚,拼命摇头打眼色。 方岚年纪幼小,却是不通人情世故,愤愤不平道: “那个老家伙,说二哥是泼皮的弟弟,是个小泼皮,不收泼皮当弟子,更不会引荐泼皮去参加府试,还说这有辱斯文,玷污了他的名声!更说那给的束脩之礼,是卑鄙手段得来的腌臜之物,收了脏手!二哥气不过,当场就和那老家伙打了起来,要和他玩命,结果被那老家伙的护卫打了出来.......” “小岚,闭嘴!!!” 方礼一声大吼,吓得方岚连连退后几步。 “阿哥,不是这样的,小岚说的太夸张了,大不了我明天再去荀夫子那走一遭.....” 方礼擦了擦眼睛,满脸堆笑的看向方宣。 方宣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扫帚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他低下头能透过方礼的衣襟清晰看到,那隐藏在衣衫底下,身体上的淤青红肿。 沉默半晌后。 “我知道了,这事不怪你。”方宣生硬的挤出一句话。 里屋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大哥,二哥,今天是冬至,可得吃饺子!” 方岚这才回过味来,连忙从灶屋端出一直热着的饺子,打起圆场。 “大哥,你快试试,这可是我和二哥一起包的饺子哩!” 方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饺子,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他不说话,方礼和方岚也不敢作声,纷纷低头吃着饺子。 “阿哥。” 忽地,方礼看向方宣,眼睛一片通红。 “怎么了?还在想府试引荐的事?放心,平江县不是只有一个荀夫子能够引荐,我再去找其他.....” “不是。” 方礼摇了摇头,定定的看着方宣,眼睛里有泪光在打转。 “阿哥,咱们家现在不愁吃穿了,生活慢慢好起来了,你不要再为了我们继续拼命了好不好?咱们不去想什么出人头地,我只想我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每次晚上你不回来,我都和小岚不敢睡,整夜提心吊胆,就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方礼声音变得嘶哑哽咽,哪怕努力控制,但肩膀仍不断颤动。 就在刚才,他看到方宣胸口上那纵横交错的新老伤疤,只觉得一颗心宛若千刀万剐般的抽痛。 他知道,阿哥从来不是什么欺行霸市的泼皮无赖。 只是当初爹娘走得早,街坊邻里见方家只剩他们三个半大孩子,谁都来欺他们一脚! 甚至还有街上的泼皮,想把手伸向当时才不过五六岁的小妹。 那时候,是阿哥提着把柴刀,夜夜守在屋门口! 谁敢把手伸向方家,阿哥就剁了谁的手! 阿哥说只有他够凶够狠,别人才不敢欺负方家! 现在很多人都说他方礼,聪颖神慧,能够三步成诗,五步提词,是天生读书的种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阿哥其实才是那个真正的读书种子! 因为他启蒙以及后面所学的一切知识,都是阿哥教给他的! 灯火摇曳,方礼絮絮叨叨的说着。 直到方礼说完,红着眼睛看向方宣。 方宣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他笑着揉了揉方礼的脑袋,只是说出三个字: “早点睡。” 话音落下,方宣起身,推门而出。 大雪飘摇而下,风霜如刮骨钢刀。 篱笆围成的院子里。 一道高大身影,不断将双手插进烧的滚红的细小鹅卵石当中。 嚓! 嚓! 嚓!! 方宣练功之声,不绝于耳。 “阿哥......” 方礼沉默半晌后,眼中露出一抹坚定,同样起身坐在了油灯前,翻起书页认真研读。 方岚负责收拾着碗筷,替两位哥哥用心清洗着衣物。 昏黄的烛光摇曳,将这一家三兄妹的背影轮廓,往后拉的细长轻淡。 第三章 忽闻狂徒夜磨刀 漫天风雪中,方宣不断将双手,插进滚烫的铁锅烫石当中。 【你用高温砂石锤炼了一次双掌,鲸砂掌熟练度+1】 【你用高温砂石锤炼了一次双掌,鲸砂掌熟练度+1.....】 黑箓轻轻震动,一行行提示小字,如同山水泼墨般在方宣眼中不断流过。 哗啦——! 方宣抽出通红的双手,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之上,没有星光,没有月亮。 有的只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虚无,和不断飘飘扬扬落下的冰雪。 好似他那看不到光亮的未来。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啊......” 方宣轻声呢喃。 他的梦想从来不大,只是想要在这乱世当中,活得像是一个人样,不再终日担惊受怕,受人欺凌。 “可是为何,我受人欺凌之时,从未有人帮我,如今轮到我欺凌他人,却又纷纷跳出来,说我手段腌臜,说我脏.......”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攥紧了拳头,眼中露出一抹冷色。 为何有人跳出来说自己? 那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真正的强! 如果自己强到能够随意撕烂任何人的嘴,谁还敢言?谁还能言? 嚓!!! 随着方宣双手再度插入铁锅,整个铁锅竟是嘭的一声炸开,断作两边。 砂石滚落,火舌窜动。 漫天风雪当中,方宣大步离去,直奔城南! 他要去找那荀夫子,讲一讲道理,顺带问上一句—— 老先生,你可曾听说过忽闻狂徒夜磨刀? ...... ...... 城南,一座被朱红围墙围起的小院当中。 一名脸型狭长,模样清隽的老者,正坐在梨木椅子上,眼眸微瞌,满脸享受。 在他下方,一名年轻的少女,正小心翼翼的将他双脚,放进水盆当中,清洗揉捏。 “小芳啊,你这手是越来越巧了。” 荀夫子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抬起少女的下巴。 少女一颤,浑身紧绷。 荀夫子继续下俯,撅起嘴啄在了少女的柔软双唇上,随后直起身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道: “你这小嘴,也是越来越软了。” “老爷喜欢就好。” 少女强笑一声,生怕荀夫子来了兴致要继续下一步,连忙转移话题道: “老爷,听说今天那黑鲸帮方爷的弟弟,找您束脩拜师了?” “方爷?” 荀夫子一声不屑嗤笑道:“区区一个靠着一把子力气混江湖的泼皮泥腿子,也敢称爷了?他也就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了,要是站在老夫面前,只怕高声语的胆气都没有。” “老爷这说的倒是,那方泼皮怎能和老爷相提并论?” 少女连忙附和了一声,接着好奇问道: “老爷,可我听说那方二郎却是聪颖神慧,素有文名,而您又向来有教无类,广结桃李,为何不愿收他?” “什么聪颖神慧,不过以讹传讹的粗劣造势手段罢了。” 荀夫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那方宣是個欺行霸市的泼皮,他的弟弟耳濡目染之下,又能好到哪里去?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方家必然一窝的坏种。”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荀夫子伸手刮了刮少女的挺翘的鼻子,接着笑道:“小芳啊,老夫再告诉你一个道理,我之所以有教无类,广结桃李,那是提前结个善缘,将来这些人当中说不定就会出个大人物,我也算多了一条人脉,把路走宽...... 至于那方二郎,其实收不收他倒是无所谓,可他那大哥方宣,行事跋扈轻狂,早晚踢到铁板惹来大祸,我若与他搭上关系,可不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嘛......” 话音未落。 嘭——!!! 一道巨响轰然从外头传来。 “什么声音?!” 荀夫子脸色一变,连忙抬起头看向前方。 只见模糊夜色之下,他那座朱红色大门轰然倒塌。 漫天风雪当中,一道高大身影腰间佩刀,迈步而来。 “荀夫子倒是好生雅致,一大把年纪,还能调戏姑娘?” 荀夫子脸色一变。 “方......方宣?!” 荀夫子望着那道高大身影,心头暗暗叫遭,怎地这泼皮恶狼这时候登门上来了? “方宣,伱这泼皮,这时候不在家中呆着,擅闯老夫府宅是为何?”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呵斥道。 方宣脚步站定,皮笑肉不笑道: “方某向来骨头硬,特意想要来试试,能不能踢碎老先生您这块铁板啊?” “混账!” 荀夫子双眉一沉,喝道:“王大王二,给我把他赶出去!” 唰唰唰——! 刹那间,整个府宅内门户大开,两名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手持梢棒冲出。 “方宣,荀夫子有着功名在身,容不得你来造次!你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两兄弟棒下无情!” 那两名魁梧汉子,朝着方宣喝道。 “区区一个老秀才,也叫功名在身? 给你面子叫你一声老先生,不给你面子,你个老东西算哪根葱?” 方宣嗤笑一声,若是大阳朝廷权势仍在,他还惧上‘功名’几分,可如今大阳朝廷皇权崩坏,权力旁落,自身都难保,根本无暇他顾地方。 只要实力比他弱,天王老子他都不怕! 还怕这所谓的‘功名身’? “你......!!!” 荀夫子脸色涨的通红,气的声音都发颤骂道: “给我打死这泼皮!区区一个贱户,焉敢以下犯上,辱我这等士大夫?” 唰唰——! 棒影砸来,带起呼啸劲风。 这王大王二显然略通武艺,一手梢棒砸的是势大力沉,轻易就能让人伤筋断骨。 方宣目光一冷,他记得没错的话,小礼身上的淤青就是棒痕。 嘭! “鲸砂!” 方宣一声低喝,骨节分明的粗大双手,竟是瞬间化作一片赤红滚烫! 唰——! 只见他双手瞬间如电抓出,直接将那两根砸下的梢棒,紧紧抓在了手中。 “嗯?!” 王大王二对视一眼,俱是心中一惊。 他们这一棒少说也有四五百斤气力,怎的会被如此轻松抓住? 他们用力抽了抽,却是发现梢棒另一头宛若被铁水浇筑一般,哪怕涨红了脸,也挪动不了分毫。 正当他们心神惊动间。 “软绵绵的力量!” 方宣一声狞笑,双掌随意一扯,竟是咔擦一声将梢棒从中折断。 “滚开!!” 他欺身向前,双掌并掌如刀,双臂呈‘x’字型交叉,瞬间朝着王大王二的面门狠狠砸下! 嘭嘭——!!! 瞬间,二人面门被方宣双掌狠狠砸中,竟是如同遭受重炮轰击般,鼻梁断裂,整张脸朝里凹陷! 巨大的力量,直接砸的二人倒飞而起,重重砸在远处,惨叫一声后生死不知。 “王大王二!” 霎时间,荀夫子心中大颤。 这二人虽未踏入武道境界,但在凡俗当中已是一把好手,寻常三五人都不是对手,怎地如此轻易就败在这泼皮手中? 方宣随手撕下衣角上的一块粗布,擦了擦满手的血,接着将晕染成猩红的粗布,如同丢垃圾般丢弃,侧头笑眯眯的看向荀夫子。 在荀夫子惊怒的目光中,方宣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微微一笑道: “老先生,请问你现在该如何应对呢?” 第四章 称称你有几斤仁义道德,几斤风骨 “方宣,你敢对士大夫下手,是想造反了不成?!” 荀夫子色厉内荏的一声大喝。 “一个老秀才,靠着能够举荐良人去参加府试,这些年头攒了一下家底,混了一些名声,就叫士大夫了?士大夫何时如此不值钱了?” 方宣一声冷笑,迈步朝着荀夫子走近。 他本就身材高大,此刻逞凶而来,更显摄人。 荀夫子本就身材瘦小,上了年纪更是老叟,还不及方宣胸口高,眼见方宣步步逼近,只吓得肝胆欲裂,在心中暗暗叫苦: “这泼皮向来胆大包天,发热犯浑起来六亲不认,我落在他的手中,焉能还有命在?” 啪的一声,他将面前的少女一把推向方宣,转身就往后逃。 “方....方爷......” 少女落在方宣的怀中,脸色吓得一片煞白,口齿都不清了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方宣这些年里做事狠辣,手段暴烈,在平江县早就深入人心。 “卖身给谁不好,偏偏卖给一个老毕登......” 方宣嘴角扯了扯,随后将少女甩至一边。 不过三两步,他就追上荀夫子,一把按在了他的肩头上。 “夫子,您是要往哪去啊?” 荀夫子僵硬回过头,对上方宣那张狞笑的脸,只觉瞬间三魂没了两魂,双腿直接软倒了下来。 “方.....方爷,不就是举荐您家二郎参加府试的事情嘛.....我...答应便是,何须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荀夫子心惊胆颤的堆起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方宣就是根本无法无天,半点道理都讲不通的莽夫浑人! 若是落在别人手中,他还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或是以功名朝廷来大义压人。 可这莽夫,若是自己不识相一点,只怕真会不计后果的一刀宰了他! “谁说是举荐的事?” 方宣一把拎起荀夫子的衣襟,竟是单手将他平举了起来。 荀夫子脸色涨的通红,双手双脚不断在空中倒腾挣扎,目光四处扫射求救,额头冷汗不断滚落。 莫非这莽夫,给自己安排的死法,是想要将自己摔死? “直视我!” 方宣一巴掌拍在荀夫子脸上。 荀夫子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不由停下动作,怯怯的看向方宣。 “老东西,你这些年借以束脩之名,广收贿赂,举荐优良只看束脩够不够厚,将大量良家子拒之门外,导致不知多少良家子,因为无人举荐,不得参加科考,抱憾终生!” “我把你举起来,就是想要称一称,你有几斤仁义道德,几斤风骨!” “结果我如今试手看来,你这老家伙身体里却是满肚子的油肠粉面,胆小龌龊,半点仁义道德都无。” 方宣一声轻蔑冷笑,提起荀夫子的衣领,就往一旁的旱厕大步走去。 “你说我给伱的束脩脏,那方某就喂你满嘴的金汁!看看是我家的束脩脏,还是你这满口仁义道德的嘴脏!” 然而,他一句话落下,却是再没有半点声响传出。 方宣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顿时一愣。 只见荀夫子不知何时早已吓得屎尿失禁,昏死了过去。 “啧.....我都还没亮刀,这就吓晕了?” 方宣眉头一挑,接着嗤笑一声道:“无胆鼠辈。你以为晕了,就能不用吃金汁了?” 一个箭步走到旱厕门口,方宣拎起荀夫子的脑袋,就一把摁进了烘臭的粪坑当中! 原本昏死过去的荀夫子眼睛猛地睁开,脸色瞬间大变:“方...咕噜噜~~呕!我错....咕噜噜~~~!呕!” 片刻后,方宣如同丢垃圾般,将这一次真的昏死过去得荀夫子随手甩到了一边。 他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这些年里荀夫子受贿的账单,丢到了他的身上。 “唔,都还没让我尽兴呢,无趣!” 方宣伸了個懒腰,大步离开了荀府。 在荀府的宅邸外。 早已有数十名身穿粗布青衣,腰佩短斧的身影,在夜色下林列两边,静静等候。 “方爷!!!” 见到方宣出来,数十名泼皮同时恭声开口,声音合在一起宛若洪流,振聋发聩,风雪颤粟。 住在附近的百姓,连忙纷纷大门紧闭,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回吧。” 方宣点了点下巴,算是颌首回应,当先朝着前头走去。 哗啦啦——! 数十名青衣泼皮,在夜色中尾随而行。 ...... ..... 天光微亮,雄鸡唱晓。 平江县倚江而居,江面上的薄雾带着几分寒气,吹醒了万家灯火。 “大兄,吃个包子。” 方岚将蒸好的包子,塞进方宣的手中,接着又提起一件氅衣,踮起脚尖披在方宣的身上。 “大兄,这几日天气冻的很,寒气重,穿的厚实些莫着凉了。” “知道哩。” 方宣笑着揉了揉方岚的脑袋,接着侧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默读的方礼,微微点头之后,走出了院门。 【武法:鲸砂掌(登堂入室)】 【进度:475/500】 【增长方式:以铁锅烧滚石,锤炼双掌!】 【介绍:百炼成钢,劈金断石!】 一点黑墨在方宣眼中晕开,化作一行行小字。 “最多再有两日,我的鲸砂掌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方宣眸光闪烁。 目前的自己在凡俗当中,的确堪称没有敌手,可他知道,若是落在那种真正踏入武道的入境武者手中,就凭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完全不够看。 他曾远远见过一位被称作武道强者之人,那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无形压迫感,略微举手投足之间,便气血鼓动若雷鸣,光凭肉身便可削铁如泥,弹指碎青岩。 若是落在那等入境武者手中,就他如今的实力,怕是瞬间之间便会被轰杀。 “哎,也不知何时,能得到一本真正的入境武功。”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收敛思绪,径直走出了同安巷。 黑鲸帮有着规矩,每隔十日便要召开一次大会,各大堂口收取银两,汇报营生。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各个堂口的头目,往上交数的日子。 方宣并未急着前往黑鲸帮,而是先去了一趟渡口。 渡口位置,各个渔家子早已支好档口,隔得老远便有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方爷。” 见到方宣独自前来,胡老汉脸上堆起笑容,猫着腰子朝方宣走近。 “爷,上次老汉我的戏演得还不错吧?这是给您的孝敬钱。” 胡老汉从袖口滑出一个钱袋,侧住身子隐蔽的塞到方宣手中。 方宣倒也不推迟,如今的他看似威风,实则他们这等泼皮三更富五更穷的,手里根本留不住钱。 如今他的全身家当,也不过十来两银子。 “方爷,您看您能不能跟官府那边说上点话?大伙在江里挣点钱不容易,黑鲸帮抽一道,官府又来抽一道,实在是.....遭不住啊!”胡老汉做起面苦状。 啪! 一个大耳刮子扇在胡老汉的脸上,方宣骂道:“好你个胡老汉,跟爷哭起穷来了?还让我跟差爷去搭话,我是什么身份?也能让差爷松口? 差爷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护卫咱们平江县地方平安,你不容易,差爷们就容易?” 话音落下。 方宣眼角余光看向一侧走来,腰间佩刀,头戴冠帽,身穿官府的官差,一愣道: “咦,差爷们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腌臜地了?” 第五章 小事不想帮,大事帮不了 为首的官差是一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腰带镶金悬玉,一看就不凡。 此人名为杨正,所在的杨家是整个平江县的豪绅,如今在官府里当差。 “哈哈哈,我就说黑鲸帮的各大堂口打将里面,就属你方宣最为懂事!” 那年轻官差杨正笑着拍了拍方宣的肩膀,朝着一旁走去。 “阿宣,跟我来。” 方宣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前去,脸上涌起笑容道: “正哥,您要收钱,跟我们说一声便是,这满地污水的,您何必亲自来这腌臜地脏了脚?” 杨正没有回话,而是笑了笑道:“我们当差的收钱,也是听命行事,大头都是交给了上面,这点你应该知道。” 方宣‘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抓出一把碎银,塞到杨正的袖中道:“正哥,我都懂,大家都是办事的,都不容易。快过年了,这点心意你收着,钱不多,但就当我请各位兄弟们喝酒了。” 杨正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拍了拍方宣的肩膀道: “阿宣,这些泼皮里面就你最机灵!我欣赏你,你早晚能成大事!” 方宣嘴上连连自谦,心中却是撇了撇嘴。 杨正这家伙贪财好色,仗着背后的杨家和官差身份,树过扒皮,雁过拔毛,抽起百姓的钱来比黑鲸帮还要狠! 一点本事没有,但是给人画大饼的功夫,倒是学到了家。 若非他忌惮杨正背后的杨家,以及还需要杨正来投放一些消息,早就一刀剐了他! “阿宣,伱这么懂事,那我也卖你一个消息!” 杨正往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你们东堂堂主余老拐,昨夜遇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怕是守不住堂口了。这是个机会......你应该懂的。” 方宣心中一凛。 黑鲸帮一共有着四個堂口,分别占据着平江县的城东、城南、城西、城北。 方宣是东堂堂主余老拐手下的头号打将,论起身份,倒是颇为相似前世香江社团里的头马、双花红棍之流。 余老拐原名叫什么早已无人知晓,但因为早年与人斗勇瘸了一条腿,走路需要持着拐杖,江湖中便有了余老拐的绰号。 而余老拐之所以能成为东堂堂主,在这个拳头就是道理的世界,自然不是因为他资历高、辈分大! 余老拐,是真正踏入了武道的入境武者! 一手鲸砂掌能轻易将百炼精铁打的凹陷塌裂,绝不是弱者! “谁干的?”方宣眉头一挑。 “不知道,听说是一位潜龙榜的天骄路过,余老拐也算是倒霉,与她撞了个正着。” 杨正摇了摇头,接着伸出一只手,低声道: “阿宣,这个消息可还没放出来,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你看......” ‘特么的真是贪得无厌!’方宣心中腹诽,却是只好又从袖口拿出一贯钱,肉痛道:“正哥,我可就这点了。” “够上道!” 杨正收下钱,脸上却是露出笑容道:“阿宣,你要有事随时招呼兄弟们,我和衙门的兄弟们随时在,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在你老母!小事不想帮,大事帮不了!我不知道你的德行?’ 方宣心中冷笑,嘴上笑着开口道:“正哥,我懂的!” “嗯。” 杨正目露欣赏的点了点下巴,抬步离去道:“对了,你昨晚去城南把荀夫子给打了?最近还是安生点,少打打杀杀,别太让我难做。” 方宣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哪有的事,那都是谣言,我这个人嘛,平生最是儒雅随和,不喜打打杀杀,就想和气生财。” 杨正没有回话,而是摇摇头心中嘀咕道:“那荀夫子也是古怪,脸上那么大一个巴掌印,非得说自己是摔的,否则......起码又能敲上他一笔。” 望着杨正离去的背影,方宣眼中冷色一闪而过,接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朝着黑鲸帮走去。 ...... ...... 黑鲸帮的总部建在城中的主道上。 约莫走了大半个钟头,一座名为‘黑鲸院’的府邸,便出现在了方宣面前。 府邸外,汇聚着黑鲸帮各大堂口的泼皮,聚在门前嬉笑打闹,等待各自头目开完大会。 这些最低等级的泼皮,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大会的。 能够参加大会的,最少也是个黑鲸帮的小头目。 “方爷!” 见到方宣到来,一些东堂的泼皮,连忙问好。 方宣点了点头,抬步就要踏入府邸内。 就在这时。 “我就说大早上怎么一股子臭鱼烂虾的腥味,敢情这是卖鱼佬方爷来了?听说方爷昨晚好大的威风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人来到咱们城南,冲进荀老鬼的家中把他给打了?” 一道带着讥讽的大笑声响起。 方宣侧目看去,开口是一名扎着辫子,下半身围着铁甲裙的汉子,身材比他都还要高大几分。 此人叫做谢汗,乃是南堂堂主的头号打将,实力不弱。 方宣还未说话,一批身穿青衣的东堂泼皮便已经替他骂道: “姓谢的,你什么意思?说话阴阳怪气?” “什么卖鱼佬?你大早上的吃了粪啊?满嘴乱喷?” “我们是卖鱼佬,好歹强过你们南堂的马夫,靠青楼窑子,皮肉生意赚钱!” “姓谢的,若不是同门,方爷早就斩了你!” 谢汗‘啧啧啧’几声,与身旁的南堂泼皮放声大笑道: “本就靠着卖鱼卖虾挣些散碎银子,叫你们卖鱼佬,还不高兴了?” 方宣摇了摇头,一群泼皮,开口说话自然粗鄙直白,没有什么涵养。 “谢汗,我懒得跟你像聒噪妇人般斗嘴,你若够凶够胆,就跟我上台打上一场,输的三刀六洞,滚出堂口。” “你若没那胆,就在老子面前低着头做人!” 方宣淡淡说完,迈步走入府邸。 在黑鲸帮混,稳健苟住和扮猪吃虎是没用的,想要别人不轻视你,就得够凶够有胆! 你可以弱,但不可以怂! 你弱,只要你够胆,别人多少敬你三分。 否则哪怕你再强,却没了胆气,谁也不会将你当盘菜! 这个道理,他早就学会了。 谢汗眯起眼睛望向方宣的背影,眸光一阵闪烁后,冷哼一声,同样迈步进入府邸。 第六章 奔虎手郑觉雄! 黑鲸帮,大殿内,挂着一块‘义海云天’的黑色牌匾。 整个大殿里面,一共只有五个座位。 方宣迈步而进,目光朝内看去。 一座披着虎皮的石座高悬首位,一名长得慈眉善目,身材枯瘦的老者,身穿一袭宽大皂衣,如同老僧入定般,双眸微闭,轻轻拨动手中的一串佛珠。 这名其貌不扬的老者,便是黑鲸帮当今帮主,龙化行! 一位传言踏入了武道第三重境界的强者! 其次四把交椅依次而下,林列两边,那便是四大堂主的座位。 此刻四把交椅当中,有着三把交椅座位上已经有了人,正不断低声交谈,时而看看那空悬的交椅,或是摇头叹息,或是面露笑意。 方宣见状不由心中微沉,那空悬无人的交椅,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余老拐。 恐怕杨正说的没错,自家那堂主真的出事了。 但杨正有一点却也没说对。 顶头上司出了事。 这不是机会,而是杀劫啊! “东堂堂口方宣,见过帮主。”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两只手大拇指相扣握拳,行了个正式礼。 龙化行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便继续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方宣接着朝另外三大堂主微微躬身,迈步站在了那第三把交椅的后头。 “帮主,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余老拐看样子是真的来不了,反正他的头号打将也来了,就当替他出场了吧。” 坐在左侧第一把交椅的南堂堂主郑觉雄,不耐烦的当先出声。 此人面容粗犷方正,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中精光四射,如同一头猛虎坐卧,极具压迫感。 能在黑鲸帮成为堂主的,首先第一点便是够打! 这位南堂堂主郑觉雄,一手奔虎拳早已入境,在整個平江县都如雷贯耳! 主位上,龙华行手握佛珠微微点头,接着不急不徐平静开口道: “余堂主昨夜遇袭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那么大家就都来提议一下,余堂主若是当真倒下了,那么东堂该怎么处理?” 此言一落。 各大堂主背后站着的头马打将,俱是脸色一震,有些不可思议。 余老拐可是老牌入境武者了,竟然还能遇袭,并且严重到要交接东堂的地步? 而那三大堂主,脸上并无惊诧,显然早已得到了消息。 “帮主,既然余老拐出了事,暂时无法管理东堂,那按照规矩,就应当由他的头马打将来暂代管理。 方宣这些里在帮里忠心耿耿,表现不错,我举荐阿宣........” 北堂堂主黄镇朝方宣投去一个善意眼神,率先开口。 黑鲸帮虽只是草莽帮派,但里面却也是拉帮结派,阵营分立。 北堂与东堂便是素来交好。 然而,还不等他一句话说完。 “我宣你老母!” 奔虎手郑觉雄重重一拍桌子,开口便不屑骂道: “方宣一个不入境的打仔,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他来管理东堂?那不如让我那八十岁的老母来管理?” 黄镇话语被堵,脸色不由一青道:“郑觉雄,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郑觉雄双手撑着大椅扶手站起,整个人仿若一头苏醒的下山猛虎,自有一股凶厉摄人的气息透出,极具压迫感。 他先是扫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帮主龙化行,接着目光落在了方宣的脸上,冷笑开口道: “咱们黑鲸帮,吃的是江湖饭!既然吃江湖饭,那就按江湖规矩办!” “东堂这块地方,当有能者居之!” 方宣一双眼睛缓缓眯起,却是并没有回话。 黑鲸帮内讲实力讲辈分。 他这种打将,是没资格在堂主说话的时候插嘴的。 “阿宣不够能力?前些年四大堂口,唯独东堂渡口的渔民帐最难收!自从阿宣负责东堂渡口之后,哪次交数的时候,拖欠过半点?” 黄镇喝道。 “那算有能力?那我的打将谢汗,原本那些窑鸡只是一天卖三次,自从他开始管窑子之后,那些窑鸡一天卖十次!利润翻了三翻,简直是帮里的摇钱树!” “这样算的话,该由谢汗来当堂主?” 郑觉雄不屑的看了黄镇一眼,虽然同为入境武者,但黄镇比他年长近二十岁,早就年迈体衰,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谢汗站在郑觉雄的背后,顿时面露狂喜。 “你......”黄镇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郑堂主,我想问问,你所说的有能者居之,是以什么来评判?”方宣忽地平静开口道。 “评判?” 郑觉雄看了他一眼,不屑开口道: “很简单,你要么就能够武道入境,那你当堂主,我不多说一句话!” “要么......” “伱就像我们当年一样,直接打服帮里的所有人!那样我算你厉害!” 黄镇眉头一皱插话道:“郑觉雄,你说的不合理,现在能和当年一样么?你在方宣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入境了?依我看应该......” “你看你看又是你看!你看你妈个头!” “既然做不到,那就给老子收声!黄老鬼,你这么帮衬方宣,他是你私生子啊?” 郑觉雄狞笑一声,强势打断了黄镇的话语,目光轻蔑盯着方宣道: “小子,你想要上位当堂主?先撒泡尿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好了。” 就在这时,坐在高台上龙化行,转动佛珠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的声音虽轻,却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般,原本尚还吵闹不休的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按道理来说,的确该是方宣暂代东堂堂主,但郑堂主所说却也颇具道理。” “这样吧,堂主不能下场,谁要是不服方宣担任堂主,那就去东堂找方宣来打! 一个月之内,要是没人是方宣的对手,方宣就担任东堂堂主之位。” “散会。” 龙化行做出了最后的决策,当先起身离开了大殿。 其余堂主以及方宣,同样纷纷起身离去。 “老大,我知道您想要东堂,但帮主这个法子.......我怕不是方宣那小子的对手,怎么办?” 谢汗面色有些忐忑,压低声音道。 “没用的废物!” 郑觉雄不悦呵斥一声,望着方宣离去的背影,眸光一阵阴晴不定。 “放心,有我帮着你,你还能输?” 第七章 余老拐 余老拐的住所,距离黑鲸帮总部并不远。 方宣离开黑鲸帮之后,没过多久便在一栋三层木楼里,见到了卧榻在床的余老拐。 短短一夜的时间,原本还龙精虎猛的余老拐,就像是彻底老了下来般,整个人躺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哧嗬哧’的呼吸困难声。 整个人宛若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在风中飘摇,随时便会熄灭。 守在床头的没有什么妻女,只有三两位泼皮负责照看,看上去落寞凄凉。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方宣在心中一声轻叹。 昨日的余老拐尚还风生水起,前呼后拥,想不到今日便是这番田地。 这义海云天的江湖,当真是现实。 “阿....阿宣来了啊?” 余老拐见到方宣,面色有些意外。 自从他昨夜遇袭倒下之后,那些平日里满是恭维的人早已没了踪迹,今日方宣竟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 “阿宣,坐。” 他强撑着身体,从床头上坐起,示意房间里的其他泼皮暂且出去。 “方爷。” 一众泼皮朝着方宣点了点头离去。 “堂主。”方宣望了一眼余老拐空荡荡的下半身,不由眼中闪过一抹沉重之色。 黑鲸帮内三教九流汇集,各個心怀鬼胎,而余老拐在他看来,却是黑鲸帮里的一股清流,也是待他极为不薄之人。 说起来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离不开余老拐的照拂。 今日听闻余老拐遇害,他的心中也颇为不好受。 “别搞得这么沉重,咱们江湖人吃的是断头饭,舔的是刀尖血,有几个能善终的?看开点,早晚有这么一天。” 余老拐在脸上挤出一抹强笑,摆了摆手示意方宣不要在意。 方宣略微沉默,从腰间取出一壶酒,递给余老拐。 “哈哈哈,还是阿宣你懂我!” 余老拐浑浊的双眸里闪过一抹亮光,艰难伸手接过酒壶,仰头咕噜咕噜饮下。 “嗝~~~,阿宣,今日大会,其他堂口的人定然朝你发难,要你....让....让出东堂吧?” 余老拐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口黑色的鲜血从嘴里喷出。 “堂主,怎会伤的如此重?” 方宣眉头一皱,随手撕下袖口一角,替余老拐擦去嘴角的鲜血。 杨正说的余老拐是被人断了脚,可如今来看,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才是! “这....这个晚点再说。” 余老拐摆了摆手,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靠在了床背上,叹了口气道: “现在的江湖,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了,我们那个时候还讲究一个义字当头,但是现在各个自私自利,满脑子往钱眼里钻,没有半点同门情分。” 方宣默然不语,余老拐所在的那个时代,正是黑鲸帮崛起的时候,各个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自然讲义。 而现在黑鲸帮势大,没有了什么外敌,当然便是谋私。 “阿宣,咳~~~,你来的正好,别嫌我唠叨,我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正好也有一....一些话想和你说。” “关于东堂的事,你能放就放,咱们江湖人一辈子打打杀杀,不是伱杀我,就是我杀你,每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若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谁.....谁愿意来做这个?” “你这次也算是个机会抽身出去,带上你的弟弟妹妹离开平江县......” “咱.....咱们这批人啊,看似人前风光,实则这也不敢得罪,那也不敢得罪,也就欺负欺负没有根基背景的老百姓。” “官府用我们来收钱,世家把我们当粪坑,什么脏活累活交给咱们来做,咱们还得赔着笑舔着脸,讨他们开心,夹缝里捞钱.....” 余老拐絮絮叨叨的说着,而方宣则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出声打断。 他知道,这恐怕是余老拐最后的嘱托了。 “阿.....阿宣,你记得在江湖上混,凡事得留个心眼,对待官府要敬,但不能让......得握着掣肘他们的东西,否则那些官老爷们,一个不如意就会拿我们出来顶锅......” “对待世家,要忠......背靠大树好乘凉,谁都喜欢忠诚的人.....但不能真,得背地里留一手,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 “咱们黑鲸帮,靠的是平江县的司空家,那位司空家的三公子武道天赋强大,年纪轻轻便踏入了武道第二重境界,我看早晚能出头。你若能搭上他的高枝,未来也能沾沾光......” “这些都是我几十年里走来的经验,若是觉得中肯的,你就往心头记上一些.....” “咳咳~~!” 说着说着,余老拐又是一口黑血喷出。 “好,我知道了。” 方宣正想有所动作,余老拐便是眼睛一瞪道:“你.....你别说话,让我说完!” 方宣伸出的手停了下来,无奈点了点头。 “阿.....阿宣,你是个练武奇才,短短几年时间,就把鲸砂掌练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但如若没有真正的武道功法锤炼肉身,却也无法进入武道大门,穷尽一生也最多在凡俗当中称雄......” “想要在这个世界出头,就必须得真正踏入武道!成为入境武者!” 余老拐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的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黑色的经书,递给方宣: “你.....你接着,这本《龙鲸功》是真正的武道功法,所谓的鲸砂掌,不过是里面的一些散手招式而已.....” “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想它很久了,之所以前面不给你......请原谅我,我的确有着私心,咳咳.....这个世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太多了,你的习武天赋强,性子敢打敢闯,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但我也怕......怕你能力强了野心大了,会不会把我做掉,当作你上位的垫脚石.....” “当.....当然,你也可能变好了会拉我一把.....但我实在是怕,你如此年轻,又怎会愿意郁郁久居人下,毕竟我就是你的第一个拦路石......” 方宣接过这本《龙鲸功》,心里有着终偿所愿的舒气,但更多的则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五味杂陈。 若早点拥有这本龙鲸功,他又怎会无能为力的看着余老拐,落到如此地步? “阿宣,修行如苦海,肉身则是渡过苦海的船舟......” “武道一途重在炼体,一共有着五大境界,又称为五大天关.....” “这五大天关在各地的称呼中都有所不同,但在我们江湖人口中,将这五大天关的武者,分别称为皮罗汉、筋菩萨、肉魔王、骨修罗、血武圣!” 余老拐一口气说完,额头已是渗渗冒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第八章 五大天关,龙鲸功! “五大天关么......” 方宣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将其牢牢记在心里。 “堂主,现在可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方宣深吸了一口气,将《龙鲸功》收入胸膛贴身放好。 “我......” “我的双脚,的确是被一位潜龙榜上的天骄所断,但真正让我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却是另有其人......” 余老拐犹豫了一下,接着将衣襟往下一扯。 只见在他胸口位置,赫然有着一道醒目的黑色虎掌印! “这是......奔虎手郑觉雄?!” 刹那间,方宣瞳孔剧烈收缩。 今日在大会上,郑觉雄哪怕如此针对他,他也只当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或是想吞占东堂! 但他如何也没想到,余老拐竟是被郑觉雄伤成如今这副模样! “阿......阿宣,此事你就当作不知道,如今郑觉雄背靠司空家的二公子,格外势大,而且他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第一境皮罗汉的巅峰,距离第二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帮主有伤在身,也要让他三分......” “咳咳~!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你且暂让他,待到来日再说不迟.....” 话音落下,余老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力,彻底缩在了床榻上。 “我可以让他,但他怕是不会让我。” 方宣想起自己刚才离开黑鲸帮时,郑觉雄注视他的阴冷目光,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寒芒。 他和余老拐走的太近,在外人眼中二人早已绑在了一起。 就算他想退出,凭借郑觉雄那向来做事就要做绝的狠辣性子,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为自己留下祸根。 “堂主,你好生歇息,我改些时日再来看你。”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起身朝外走去。 “阿.....阿宣.....” 一道吃力的唤声响起。 方宣脚步一顿,疑惑的回头看去。 “阿宣,我的亲人孩子,早年间都被人上门寻仇砍死,埋在了城外的向阳山上,那里种着一株枇杷树,等....咳咳,等我死后,请伱将我也埋在那里吧。” 宛若风中残烛的余老拐,眼神几近恳求,最后声音微弱的吐出三个字: “拜托了。” 方宣略微沉默,接着转过身,看向远处的重重楼影。 “堂主,你在坚持一会。” “黄泉路难走,在你去之前,我先送郑觉雄下去帮你探探路!” 话音落下,方宣大步离去。 ...... ...... 夕阳西下,余晖将方宣的影子拉长。 “小虎啊,看到这户人了么?之前可威风了哩,但你看看现在,怕是身边送终的人都没有......你要记得,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你长大了可要去考取功名,莫要去当泼皮.......” 一名妇人正拉着自身孩子,低声教导着道理,见到方宣出来之后,连忙闭嘴拉着孩子如避瘟神般离开。 “下场?那是余老拐的下场,不是我的下场!”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那奔虎手郑觉雄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而他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天塌了,他也要拿脑袋先去顶上一顶! 既然如此,那就拼個你死我活! 而他如若想要拥有和郑觉雄拼个你死我活的资格,最起码便得先入境! 思绪闪动间,方宣伸手握住了塞在胸口上的那本《龙鲸功》。 刹那间,虚空荡漾。 一行行小字宛若水墨晕染开来,在他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功法法:龙鲸功(初窥门径)】 【进度:0/1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身堕涛浪,缎皮锤肌,不动若山!】 【介绍:气血如龙,兴风作浪!】 望着黑色符箓上显示的面板,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口含鲸血,身堕涛浪......此法的修行方式,应该便是含住一口鲸血,然后沉入水中,用涛浪锤炼皮肉吧?” 想到这里,方宣略微皱眉。 平江县倚江而居,且因地势奇峭的缘故,浪势极大。 想要用涛浪锤炼肉身并不难。 只是那鲸血只在深海出现,怕是极为难寻。 “等等!鲸血......” 忽地,方宣似想到了什么,眼前瞬间一亮,大笑一声朝着渡口走去。 “胡老汉,方某又得来找你了!” ...... ...... 城东,距离渡口不远处的主干道上,插着一根梢棒。 梢棒上绑着一面杏黄旗,旗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面’字。 此刻天色渐暗,一名老妇人开始收拾起桌椅板凳,准备收摊打烊。 “这小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有盼头喽。” 胡老汉蹲在面肆前,手里拿着一杆脱皮掉漆的烟枪,吧嗒吧嗒的吸上一口,脸上神色好不快活。 “等再过几年,孩子大一些了,我也再攒些银子,就送他们去学堂读书,将来咱们老胡家,说不定也能出个官大人哩!” 胡老汉想着这些,不由傻傻一笑。 要是自家孩子出了官大人,那狗泼皮方宣,怕就得叫他一声胡爷了吧? “老伴,我今儿个心情好,赶紧给我倒杯传家宝喝!” 胡老汉吐出口烟,朝着收拾面肆的老妇人吆喝一声道。 “你哪天心情不好?天天喝,早晚喝死你!” 那老妇人瞪了他一眼,脸上虽是写着不情愿,却还是直起身子走进里屋,用茶碗舀了一勺黑乎乎的东西,递给胡老汉。 “你懂个屁!你知道老汉我为啥一把年纪,却还能身子骨这么硬朗,能去江里打渔?那可不就是喝这传家宝喝出来的!” 胡老汉不屑扫了那老妇人一眼,接过递来的茶碗,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这是鲸血,还不是一般的鲸血。 在很多年光景前,他都尚还年轻之时。 老天爷发大水,整个平江洪水泛滥,他那爹爹为了讨口饭吃,只能前往海里跑。 根据自家那早就化土的爹爹说,一头长有双角的大鱼,从海里跃出,随后被一位仙人老爷抬剑斩杀。 那仙人老爷将怪物击杀之后,就此飘飘然离去。 那头奇怪大鱼的尸体,却是留了下来。 他那爹爹便分了些血肉回来。 如今多年光景过去,那大鱼的肉早已经吃了个精光,但那一身的血,却是还剩下来不少。 这些年胡老汉每隔几日,便喝上一碗鱼血,只觉得身子骨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有精神头。 就连那早已支不起来的老伙计,竟然每天早上都能坚硬如铁,一柱擎天。 后来在他的查阅之下,方才终于知道了那大鱼的名字叫什么。 鲛鲸! “你喝就喝,别大半夜的又来折腾我,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一身牛劲。” 老妇人幽怨的看了胡老汉一眼,摇了摇头道:“你还说这传家宝,留一些给咱孩子大了喝,你自个儿都快喝完了。” 胡老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喝完就喝完,要是这宝贝被那狗泼皮方宣看着了,还不定能留....留....留....啊?方爷?” 刹那间,胡老汉浑身一震,一骨溜从地上站起,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不远处,顺着夜色走来的高大身影。 “方.....方爷.....您这时候怎么来了?” 胡老汉脸上拉起一抹强笑,暗地里赶忙将手中的茶碗背到背后,心中叫苦。 这杀千刀的狗泼皮,怎么就跟阴魂不散似的,哪哪都能碰见? 第九章 我这老刀,尚还利否? “胡老汉,你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啊,这面肆是你开的吧?” 方宣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打量了一下这家简陋面肆,笑眯眯道。 胡老汉心中一颤,脸上露出悲苦状道: “方爷,您有所不知,老汉我不容易啊!我这身子骨最近是越来越不行了,只能用尽家当让老伴开个面肆,要是哪天动不得了,也还能有一口饭吃。” “你又不容易了?” 方宣低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可我怎么听手底下的人说,昨晚有个老叟去了趟怡春楼,一个晚上连点了三個姑娘,不仅自诩老来俏,还非得追着那姑娘问‘我这老刀,尚还利否?’.......” 不等方宣说完,胡老汉瞬间大惊失色,吓得亡魂皆冒。 “老伴,你个瞎了眼的,方爷来了还不知道去给下碗面吃?” 胡老汉先是大叫一声打发走老妇人,接着朝方宣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方爷,您就别整我了,您若想要我死您就直说,何必这样不讲武德......” “什么死不死的?方某为人向来和善,从不害人性命!莫要造谣!” 方宣不悦的摆了摆手,打断了胡老汉的话语,接着眼睛看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手,开口道: “我听说你时常喝醉之后,便向人吹嘘你家中有着一样传家宝,乃是海里大鲸的鲸血?喝了就能龙精虎猛?” 胡老汉眼皮一跳,这煞星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鲸血而来啊。 “诽谤!方爷,这是有人在诽谤老汉我啊!您可千万不要信......” 不等胡老汉一句话说完。 啪——! 一记大耳刮子扇来,直打得胡老汉眼冒金星,只觉见到自家那入土的老爹在向他挥手。 “胡老汉!我是不是最近给伱笑脸太多了?诓骗起我来了?” 方宣眼中露出狠色,喝道: “我没功夫跟你扯皮!那鲸血你给不给,你要不给,我就送你全家去江里喂鱼!” 胡老汉眼前的金星渐渐散去,方宣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在面前变得清晰。 他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怯生生道:“您刚才还说您为人和善,从不害人性命......” “我特娘的是谁?我是泼皮!泼皮的话你也信?” 方宣瞪了他一眼,接着捏了捏拳头,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付胡老汉这种老滑头,还是简单粗暴的效果来得最好! “给你十息的时间,你去把那鲸血全部给我,否则.....来人啊!” 哗啦啦——! 瞬间,数十名身穿青衣的泼皮鱼贯而入,将整个面肆团团围住。 “老来俏是吧?老刀尚还利否是吧?给我割了他的骚根,再送去江里喂鱼!” 霎时间,胡老汉对上那一张张狞笑的脸,瞬间吓得面色发紫,连忙就钻进里屋,抱着一个坛子走了出来。 “嗯,这就对了嘛。” 方宣满意的点了点头,先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泼皮进屋去搜。 片刻后,一线天带着泼皮走出,朝着方宣轻轻摇了摇头。 方宣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从袖口里取出十五锭大银,拍了拍胡老汉的肩膀道: “胡老汉,也别说我白拿你的,这十五两银子你拿着,送你家孩子去学堂读书,将来若要参加科考,我也可以帮你找人举荐。” “方....方爷......您当真?”胡老汉见状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方宣。 他原本已经打算自认倒霉,就当这鲸血喂了狗。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方宣竟然还会拿出十五两银子给他。 要知道,一条巴掌大的白鲫,也就最多值十来文钱。 可一两银子,便是一千钱! 这十五两银子,足以抵得上他风里来雨里去的打上数千条鱼! 若是再算算除去各种孝敬钱,这十五两银子,他怕是这辈子都挣得到存不到! “那还能有假?方某向来重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方宣不悦的看了胡老汉一眼,接着一只手拎起那坛子鲸血,前呼后拥乌泱泱的朝外走去。 望着方宣离开的背影。 胡老汉拿起一两银子放在嘴中咬了咬,接着冲向里屋,眼中有泪光闪动。 “老太婆,咱们的孩子,可以去学堂读书考功名了!” ...... ...... 月上梢头,风雪渐融。 轰隆隆! 一道道惊涛拍岸,势若雷鸣的声音在天地之间炸开。 平江县多山,将汹涌的平江迂回成了多道水弯。 江水从上游汹涌奔泻而来,穿山破壁,在悬崖峭壁之间拍起浪花飞溅。 一道水弯处。 方宣望着那势若奔龙的滔滔江水,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湍急的江水,怕是一个浪头下来,能将一艘厚实官船都掀翻。 想要在这惊涛骇浪当中,做到不动如山,还当真极为不易。 “来吧!” 方宣解下身上的数十根均匀装好鲸血的竹筒,接着便脱下来身上的短打青衣。 冷月之下,方宣身材伟健英岸,体格高大魁梧,一块块肌肉分明,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狰狞伤疤。 伤疤叠伤疤,纵横交错,令人望之心悸。 方宣拿起一根竹筒,掰扯掉竹筒上的封嘴,仰头饮下。 鲸血入口,仿若含下一块火炭,整个口腔都要燃烧起来一般。 与此同时,方宣只觉得精神振奋,似有一股激流游荡全身,最后聚于丹田,竟使得身下巨龙都昂起了头,恨不得立即就要去直捣长穴。 “这鲸血......倒的确是个好宝贝。” 方宣神色略微古怪,接着压下心头火热,整个人纵身一跃,‘噗嗤’一身扎入江中。 此刻正值腊月,最是一年寒冻时。 方宣入了江水当中,只觉入了冰窟一般,那冰冷的江水顺着毛孔钻进来,全身骨头和血液都要冻僵。 那适才出现的火热感,顿时消弭了不少。 哗——! 一个大浪打来,方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大浪拍的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整具肉身,更似都要被这大浪撕成残肢断臂! 好在方宣靠江长大,水性极深,待大浪过去之后,连忙稳住身形,往岸边略微游去,避开了最为汹涌处。 “嘶.....” 方宣从江面上探出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闭上双眸,盘膝而坐,任由自己逐渐堕入江水深处。 “怀斗纲目,掌要之诀,为道之大要,法之元纪也......乘于正气以御物,主于神机而运化......” 方宣口含鲸血,按照《龙鲸功》上的心法要诀,默念起来。 霎时间,他只觉得隐隐约约之间,口中含着的鲸血竟是在逐渐散开,化作一股股热流,游向他的四肢百骸。 深入骨髓的寒气,被逐渐逼出体内,他那原本被汹涌激流而甩得有些东倒西歪的身躯,亦是宛若铁秤砣般,逐渐变得稳定。 “有戏!” 感受到体内传来的变化,方宣心神微喜。 【你在浪涛当中口含鲸血,锤炼皮肉,《龙鲸功》进度+1】 一行小字,在方宣眼前如同山水泼墨般缱绻开来。 方宣双脚一蹬,冲出水面,再度深吸一口气,沉入冰冷江水深处。 【你在浪涛当中口含鲸血,锤炼皮肉,《龙鲸功》进度+1】 【你在浪涛当中口含鲸血,锤炼皮肉,《龙鲸功》进度+1】 【你在......】 一行行小字,开始不断在他眼前浮现起来。 ...... ...... 第十章 滚就滚! 风从万里江面上涌来,吹散了如同薄纱般的晨雾,挟裹着些许的寒气,丝丝缕缕的泄进了千家万户。 一艘乌篷船缓缓驶入了画面,船桨划开了波光粼粼的水面,连带着留下长长的白痕。 在那乌篷船头上,有身穿蓑衣的老翁,卷起裤脚,唱起带着乡音的渔家号子。 咕噜~。 一颗脑袋从水面上冒出,大口大口的吸收着清晨的空气。 “天就亮了?” 方宣一愣,看向江面上逐渐多起来的乌篷船,划动双臂游向岸边。 哗啦。 方宣双手抓住岸崖,用力一撑,从水中跃起站在了岸上。 只见一夜练功之后,他那古铜色的肌肤上,竟是变得有些晶莹剔透,对比之下更显浑身伤疤狰狞可怖。 他略微伸手揪了揪,皮肤变得粗粝而又充满韧性,像是一块由钢铁化成的橡皮。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改变。 只见他随意伸了个懒腰,竟是浑身气血鼓动,筋脉骨骼一阵劈里啪啦的作响,宛若筋脉大开,骨骼重塑。 呔! 方宣随手抓起岸边的一块鹅卵石,五指用力一抓,那鹅卵石虽未碎开,却竟是多了一道道裂纹。 “不仅皮肉的坚韧性强了很多,力气竟也增长了一大把!” 方宣心头微震。 要知人力终有穷尽时,为了在这江湖里不被人斩死,他在这几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夜打磨肉身锤炼力气,早就已经达到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昨晚他不过只是练了一晚《龙鲸功》,气力竟就突飞猛进,实乃是神奇。 “箓。”方宣轻声自语。 霎时间,如同一粒石子落入水面,他眼前的虚空泛起圈圈波纹涟漪。 一行行小字,逐渐浮现。 【功法:龙鲸功(初窥门径)】 【进度:10/1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身堕涛浪,缎皮锤肌,不动若山!】 【介绍:气血如龙,兴风作浪!】 看着黑箓上的面板,方宣精神一震,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期待。 “照这般进展下去,凭借黑箓的神奇之处,以及我的辛勤努力,应当也就十日功夫左右,我便能将这《龙鲸功》推到登堂入室的境界!” “也不知《龙鲸功》若是踏入登堂入室的境界,我是否也能随之入境?” 方宣正想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饥饿感,却是瞬间席卷而来,弥漫全身。 在这股饥饿感的冲击下,方宣眼前一黑,竟是险些昏倒。 “坏了,忘记准备吃食了!” 方宣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曾听闻武者练武,最为消耗食物,练功之后必须要以大肉滋补身体,否则不仅气力会消退,还会有可能亏空根基。 这第一次练功,他身旁又无人教导,倒是忘了这一茬。 想到这里,方宣连忙将鲸血和那本龙鲸功贴身放好,随后又穿上衣衫,踉踉跄跄的离去。 ...... ...... 城南,一座朱红大门的府邸当中。 “哎,想我这一世英名,竟然尽毁于方宣那一介泼皮手中,着实是老天不长眼啊!” 荀夫子满脸忧郁,连连惆怅长叹。 哪怕望着满桌的大鱼大肉,珍馐美馔,他也没有半点胃口,反倒有种想吐的感觉。 “老爷,您就吃点吧,不吃哪行啊!” 丫鬟小芳在一旁忧心忡忡道。 “不是我不想吃,是实在吃不......啊!!!” 荀夫子一句话还没说完,看向忽然出现在门外,大步朝他奔来的高大身影,瞬间吓得尖叫出声。 “方.....方宣,你又要来找老夫干什么?老夫这次就是拼死,也不会再让你这么辱.....” 啪! 大耳刮子扇来,一切话语戛然而止。 “我吃,你滚,懂?” 方宣指了指满桌饭菜,朝着荀夫子恶狠狠瞪眼。 荀夫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怒火的看着方宣,从牙齿里迸出三个字: “滚就滚!” 话音落下,荀夫子冷哼一声,毫不犹豫起身离开。 方宣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大马金刀坐下,随手撕下一块羊腿,便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他早就拿捏住了这荀夫子的七尺。 此人贪生怕死,只要不是逼得他没了活路,此人都不会太过放肆。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方宣摸着肚子起身,舒爽的打了个长嗝,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气力。 “方.....方爷,您吃好了吧?” 一旁的丫鬟小芳,又是胆颤心惊又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方宣。 满桌的大鱼大肉,竟然被方宣一個人一扫而空! 她简直无法理解,方宣那肚子里,是如何塞得进这么多食物? “这一桌饭菜,是你做的?” 方宣眼睛斜瞥向小芳。 “是.....” 小芳脸色一白:“莫.....莫不是这桌饭菜,不合方爷您的胃口?” “没有,你的手艺很好,我很喜欢。” 方宣赞叹了一声,起身离去。 小芳闻言刚松一口气,便听到方宣的声音从远处飘出。 “下次还来!” 刹那间,小芳眼睛一黑,差点软倒在地。 ...... ...... 回到同安巷的家中后,方宣倒头便睡。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不断传来‘大兄,快醒醒’的声音,这才悠悠醒了过来。 “小岚,这是几更时分了?” 房间里已经点上了油灯,方宣的目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昏暗下来的天空,不由一愣道。 “阿哥,现在是酉时了哩。” 方岚手里提着一篮晒干的豆角,一边进屋一边回道。 “我这一觉,睡了四五个时辰?” 方宣从床上坐起,却是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是哩,我本来下午还想唤阿哥起来陪我去挑年货,是二哥叫我不要吵你歇息。” 方岚放下篮子,在挂起的抹布上擦了擦手笑道。 方宣点了点头,目光往一侧看去,那张四方桌上早已摆好了一大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方礼则是忙活着熄灭灶火。 “阿哥,今天下午小岚去买年货,这桌饭菜是我做的,伱赶紧尝尝我的手艺。” 方礼从灶台后抬起头,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已是沾满了乌漆嘛黑的灶灰。 “你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还有这手本事?” 方宣笑骂了一声,接着摸了摸咕咕作响的扁平肚腹,不由心中暗暗摇头。 这习武还当真是耗费食物,这才吃了多久,竟然就又饿了起来。 “阿哥,你这话可忒瞧不起人!”方礼不服气道。 “好好好,我试试便是。” 方宣笑了笑,起身洗漱一番后,坐在了饭桌前。 昏黄的烛光摇晃,陈旧狭小的房间里,传出三兄妹的欢声笑语。 片刻后。 “阿哥,你这食量.....怎地增长了这么多?” 方礼和方岚看了看一扫而空的饭桌,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饭锅,最后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方宣,喉咙一阵滚动。 方宣脸色一红,接着眼睛一瞪恼怒道:“我多吃些也不行了?” “这是多吃些么,阿哥你这简直是吃了半头牛......”方岚吐了吐舌头,小声吐槽道。 方宣抱拳咳了一声,接着似想到了什么,正色道: “对了,这几日你们就不要呆在家中了。” “啊?那我们去哪里?”方岚一愣道。 “我们以前在城外搭的那间茅草屋,你们没跟别人说过吧?” 方岚和方礼顿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那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们才不会往外说哩。” “那就好。”方宣想了一下,接着开口道:“今晚寅时,你们收拾好行李,摸着夜色去城外的茅草屋,没有我的准允之前,不得擅自回来。明白么?” “阿哥,是发生什么了么?”方岚疑惑问道。 “小岚,大兄的事情大兄不说,就不要去问!” 方礼给方岚使了个眼色,接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宣,犹豫了一下有些自责的声音低落道: “阿哥,那你好生保重,我们做弟弟妹妹的没有能力,帮不了你,实在是......” “你这家伙,就喜欢说这些见外话!” 方宣瞪了方礼一眼,接着起身道: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嘴上少说些女儿话,你们能保全好自己,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 “说不定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你阿哥我已经给你们整了个带宅院的大房子了!” 话音落下,方宣取下挂在墙上的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往下拉低了帽檐,挡住大半张脸。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记得晚上自个儿离去,莫被人发现。” 嘎吱! 大门被推开,方宣迈步而出,高大的身影逐渐淹没在风雪夜色当中。 方礼和方岚目送方宣离去,接着对视一眼后,方礼说道: “收拾东西吧。” 顿了顿,方礼看了一眼那油灯,又沉吟开口道:“我们走的时候,这油灯不要灭,就让它一直燃着,再挂一件蓑衣立在窗户后面。” “二哥,这么做是为何?”方岚好奇问道。 方礼没有回话,而是看了一眼远处,方才沉声回道: “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 “我们帮不到大哥就够没用的了,那就最少也要做到不给大哥拖后腿!” 第十一章 从现在开始,东堂只能有一个声音 第十一章现在开始,东堂只能有一个声音 走在同安巷的青石板路上,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莎莎的声音。 方宣回头看了一眼挂到了窗户后的蓑衣,不由微微一笑。 方礼这小子,还是有份机灵劲的。 “宣哥。” 走出巷子,四道身影早已在此等候。 眼睛呈‘一字型’的一线天;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水猴;眼睛很大,细皮嫩肉的大眼仔陈敬明;一身肌肉被肥肉包裹,脸上一道刀疤从左眼蔓延至下巴处的褚冲,绰号疯彘。 这四人是方宣在帮中的心腹,算得上是最早跟着方宣出道的人。 在这四人当中,一线天的年纪最大,妻子已经身怀六甲,要不了多久就能当爹。 水猴子是方宣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水性比起方宣还要厉害几分,能够一口气横渡半个平江,自从爹娘死在了平江后,就跟着方宣吃起了江湖饭。 大眼仔陈敬明原本家境不错,可惜他那老爹好赌,在西堂的赌档欠下了一屁股债后,卷着家里的钱财跑路去了府城,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在这乱世相依为命。 褚冲和方宣结识的最晚,原本是东堂堂口最为厉害的打将,后来被方宣打服。 由于他敢打敢冲,打起架来不要命,又是一身的膘子肉,所以在江湖中绰号疯彘,也就是疯猪的意思。 如果没有方宣,那么现在东堂头号打将的位置,应该就是褚冲的。 “拜托,你都要当爹的人了,就不要出来跟我们鬼混啦?我不想过年的时候,被弟妹骂啊!” 方宣看了一眼一线天道。 “宣哥,那婆娘要是敢骂你,那我就休了她!”一线天威风凛凛道。 “这个话你敢当着你媳妇的面说,我就算你够胆!”方宣鄙夷道。 一线天瞬间缩了缩脑袋,干笑道:“咳咳....那胆是够了,可我的命怕是也要没了。” 此言一落,另外三人顿时大笑出声。 一线天惧内的事情,整個东堂谁不知道? 能够被媳妇一个过肩摔,从屋外丢到街上去的,整个东堂怕也就是一线天一个人了。 “南堂的情况怎么样?” 方宣摇了摇头,看向水猴子问道。 几人当中,水猴子最为机灵敏捷,头脑最醒目,一般负责盯梢。 “宣哥,谢汗那傻大个最近不断召集人马,在我们城东和城南交界处来回晃荡,应该是在试探我们。”水猴子回道。 “虚张声势。” 方宣撇了撇嘴,接着看向褚冲沉声道:“阿冲,现在堂主遭事,整个城东的人马一团散沙,这几日我有其他事情去办,你来负责把整个东堂攥成一根绳!” “在这十天时间里,我要整个东堂,都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方宣的声音!” 褚冲点了点头,那张有着狰狞刀疤的脸,并没有太多表情。 “谢汗要是带人过界,怎么处理?”褚冲声音嘶哑,简短问道。 “他要是敢把手伸过来,那就砍了他的手!” 方宣眼中寒光一闪。 “好。”褚冲吐出一个字。 他是打不过方宣,但对付谢汗,他还真不怕! 一切交待完毕之后,方宣最后看向大眼仔陈敬明笑道: “阿明,听说伱那爹爹在府城发达了,带着你阿姐回来认你了?” 陈敬明闻言双肩顿时一耷,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有些茫然和低落。 “你这表情怎么这么衰,开心一点啦?哇,你马上要有大富贵,当二世祖了还不好啊?等你发达了,别忘了提携我们这些穷兄弟啊!” 方宣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道。 “宣哥,你说的哪里话,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你说这些.....”大眼仔陈敬明强笑了一声,接着轻声道: “只是那家伙,当年抛妻弃子离去,现在年纪大了,一身的病痛又想回来认我......” 不等他说完。 “阿明,这个是你的家务事,我们都管不着也不好管。但还是一句话,做兄弟在心中,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当大哥的,随时招呼!” 方宣正色道。 说完之后,方宣接着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天色。 “好了,我走了,这几日就得靠你们了。” 话音落下,方宣大步离去。 ...... ...... 平江,一处水湾处。 骇浪滔天,势若万重奔马。 方宣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的衣物,将一根竹筒上的封泥揭开,仰头饮下,鲸血含入口中。 嘶——! 方宣深吸一口气,接着纵身一跃,坠入江中! 冰冷刺骨的江水袭来,虽然仍旧森寒,却再没有骨头缝都要被冻碎的感觉。 他浑身气血鼓动,仿若化作了一个小火炉。 哗啦——! 一个大浪打来,虽然仍旧拍的方宣天旋地转,东倒西歪。 但同样也再无那种全身都要被撕开的感觉。 “这就是提升!” 方宣眼中露出一抹明悟,然后如同昨日般,趁着浪潮的一个空隙,略微避开激流最中央,盘膝而坐,缓缓沉入江水深处。 “怀斗纲目,掌要之诀,为道之大要,法之元纪也......乘于正气以御物,主于神机而运化......” 方宣闭上双眸,在心中默念。 霎时间,他口中所含鲸血,宛若冰雪消融般在他舌尖散开,似一股热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壮大着他的皮肉骨骼。 【你在浪涛当中口含鲸血,锤炼皮肉,《龙鲸功》进度+1】 黑箓上,一行行小字晕染开来。 ...... ...... 眨眼之间,十日时间弹指而过。 城东靠江,有着整个平江县最大的渡口,无数鱼档开设在此处。 之前的方宣,便负责管理整个渡口,不仅收取各个渡口的保护费,同时哪怕是过路和临时停靠的商船,也会看人下菜,收取费用。 但除此之外,城东还有无数围绕着渡口展开营生的客栈、酒楼、茶肆、酒肆等坊市,是由东堂的其他头目负责管理。 在褚冲的行动之下,整个平江县的城东掀起了腥风血雨。 他的手段狠辣暴烈,所到之处,几乎俱是鲜血横飞,惨嚎连连。 如果方宣只是狠,那他便是疯! 谁要是敢反抗,他就真会斩了谁,不顾及半点同门情谊! 嘭!!! 一间酒楼二楼内。 褚冲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彘横冲直撞,最后一拳轰出,将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直接砸的从酒楼二楼摔了出去。 他伸手一把抹去满脸的滚烫鲜血,脸上那道伤疤愈发狰狞可怖,刺眼的令人不敢直视。 哐当一声。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柄钢刀,目光俯视而下,从一众满脸惊恐,软倒在地的泼皮脸上扫过。 “现在开始,整个东堂,只能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方爷的声音!” “明白?” 第十二章 入境!百姓命苦,泼皮命薄 风雨桥,平江县城东的唯一一座石桥。 一线天、水猴子、大眼仔陈敬明三人勾肩搭背,走在前头。 褚冲离得三人稍微远些,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向来话少,也不与人亲近,但方宣交待给他的事情,却从未有过差错。 在四人背后,上百名腰佩短斧的泼皮一路随行。 整个东堂的泼皮,已经尽皆落于方宣之手。 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所过之处,无数百姓俱是如遇灾星瘟神,连忙回避。 “哇,今天我们真是不知有多威风!从今以后的东堂,可就是我们做主了!” 水猴子很享受路人投过的害怕目光,双手枕在脑后笑道。 “你是威风了,我可就惨了。李老三那个狗东西,平时和我喝酒像是亲兄弟似的,今天让他交出档口,是真跟我拼命啊!” 被一刀劈中后背的一线天,痛的龇牙咧嘴。 “哈哈!那是你头脑不够醒目啦!”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 “说起来真是不敢想,我爹娘早些年和宣哥的爹娘一样,都死在了江里,那时候谁都瞧不起我,别人打来的鲫鱼能卖十二文,我费尽千辛万苦打来的鲫鱼就只能卖七文,还得赔上笑脸求别人收,摆明了欺负我孤儿一个,背后没靠山......” “谁能想到,我水猴子也能有今天,当年那群欺负我的人,现在哪個见着我不得叫声猴哥?” 水猴子似想起了什么,忽地感慨道。 一线天闻言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点头。 他们这批人,都是被世道逼得混不下去的穷苦人。 要是没有办法,谁愿意来当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泼皮? “天儿哥,我觉得宣哥说的没错,你孩子都快出生了,就不要在外头打拼了,你要是倒了,你的媳妇和孩子可怎么办?” 水猴子笑了一声,接着摊了摊手无所谓道:“喏,我就不一样啦,反正贱命一条,就算是死了尸体往江里一丢,也没啥人惦记。而且这辈子能跟着宣哥风光一次,也算是值了!” “净说晦气话!” 一线天瞪了水猴子一眼,刚想伸手去拍他的脑袋,就扯动后背的伤口,痛的直嘶冷气。 顿了顿,一线天转过头,看向远处那鳞次栉比,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竹排房。 “想收手哪有那么容易.....” 一线天长呼出一口气:“孩子出生了不能吃西北风吧?我这个当爹的,不说为了自己,但也得为孩子再拼一拼,将来他长大了总不能像我似的,继续去当泼皮,拿命挣钱吧?” 说着,一线天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猴子,你还小,伱不懂的。” “女人和孩子真是麻烦。”水猴子嘟囔了一声。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大眼仔陈敬明,轻声说道: “百姓命苦,泼皮命薄。” “我们这代人,似乎怎样做都是错。” 此言一落,三人俱是沉默了下来。 “好了,不说这些。” 一线天摇了摇头,笑道:“也不知道宣哥这几日去哪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否则今天我们肯定更威风!” ...... ...... 江水滔滔,惊涛拍岸。 宛若有人悬笔一绝,划起浪千叠。 一抹金色的圆盘从平江上升起,悬在了群山之上,茫茫亮光铺盖向四面八方,驱散了无边夜色和深重寒意。 在平江一处水湾河畔上。 一道英姿伟岸,浑身肌肉宛若铁块般棱角分明的男子,从大浪当中走出,一步站在了湿软的岸地上。 晶莹的水珠,从他呈古铜色的肌肤上滑下,那如刺骨钢刀的寒风刮在他的身上,却是泛不起半点涟漪。 “十天时间,终于将《龙鲸功》的进度达到圆满,踏入新的境地了。” 方宣满头凌乱黑发,披散在伟岸魁梧的身躯上,嘴角泛起淡淡笑容。 只见此刻的他,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眸内精光四射,再加上那浑身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压迫感简直拉满。 他只是略微抬手,粗大的手臂内顿时传出一阵咔擦爆响! “龙鲸功!” 方宣一身低喝,顿时浑身气血鼓动,竟是发出宛若涛涛江水般的轰鸣! 在他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赤辉,宛若一层镀在皮肤上的红膜! 他伸手拿起一块尖锐石头,狠狠往胸口一刺! 噗! 那块尖锐石头的竟是如撞铜墙铁壁般,石尖被撞碎磨平,而他胸口上的红膜,仅仅只是多上了一道白印! “这就是入境武者的第一重天关,皮罗汉么?” 方宣一声惊叹,这等肉身,虽说还达不到刀枪不入的境地,但只怕也相差不远。 “难怪余老拐常言,就算拳脚功夫再厉害,若是不能入境,一辈子也就在普通人当中虾虾霸霸,难以有出头之日。” “如今一看,入境武者和普通练武之人的差距,简直犹若云泥之别。” 咔擦! 方宣五指稍稍用力,手中的石块顿时化作一堆细小碎砂,从他指缝里流走。 “箓。” 方宣心中一声默念。 霎时间,在他脑海深处,一块黑箓上无数黑雾如墨般晕染开来,化作一行行清晰小字。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0/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锻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看着黑箓上的一行行小字,方宣微微点头。 随着龙鲸功进入‘登堂入室’境地,增长进度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 这次不再是以堕身涛浪当中锤炼肉身,而是真正与那惊涛骇浪去对抗! 论及难度和凶险,怕是翻了十倍不止! “涛浪好寻,就是这鲸血......” 方宣看了一眼一旁草堆上,堆积着的早已空空如也的竹筒,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 就这几日时间,那方老汉的传家宝,已经彻底被他喝的精空。 这让他后续何处去寻这鲸血才是? 还有这几日,他身上所剩的一些碎银,也彻底被他耗尽,用来购买鱼肉滋补肉身。 “钱钱钱,哪个世界没有钱都是寸步难行!” “有了这箓,修行速度倒是远远超越其余修行龙鲸功之人,可修行难度以及需要的资源,也远远超越了其他修行龙鲸功之人啊......” 方宣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若是这《龙鲸功》的正常修行方式,只要每天按照功法上的运转气血方式,日积月累的锤炼肉身,壮大气血便可。 在长时间的积累下,最后厚积薄发,一举踏入皮罗汉之境。 哪里需要像他这般,又是喝鲸血,又是搏大浪的? “还有,这胡老汉的鲸血,是不是有些古怪......” 方宣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一道黑色鲛纹,不由微微皱眉。 《龙鲸功》的记载里面,可并没有鲛纹这么一茬说法。 “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深吸一口气,方宣不再多想,侧头看向远处晨雾弥漫的平江县。 帮主龙化行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自己十天没露头,南堂的人怕是急坏了吧? “抓紧时间,将鲸砂掌也推至第三境界‘炉火纯青’,然后与南堂真正一决生死!”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转身迈入江畔丛林。 第十三章 风起十里长街 平江县,城中。 这里地段繁华,各种肆铺林列。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主干道上干干净净,没有平江县其余地方的脏乱不堪,也没有商贩的吆喝叫卖。 显得颇为清净。 只是如此一来,却似也少了一些市井烟火气。 在城中位置,有着一座山峦雄立。 此山名为安宁山。 城主府、以及在城里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俱是将府邸建在这座安宁山上面。 此刻,安宁山顶。 “堂主,您是带我来见二公子了么?” 平日里欺行霸市的谢汗,此刻却是猫着腰踮着脚,目光拘谨紧张的不断望着四周。 住在这安宁山上的人非富即贵,随便抖一抖脚,整个平江县都要颤三颤,根本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够招惹,由不得他没有底气。 “你什么身份地位,也配见二公子?噤声!” 奔虎手郑觉雄呵斥了一声,旋即一路往前行去。 直至走到山巅位置。 一座八开门的朱红色铆钉大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那大门上,挂有一块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烫金大字——司空! 郑觉雄那张平日里桀骜的脸上堆起笑容,恭恭敬敬的敲了敲门。 片刻后。 大门打开,一名膀大腰圆,生有一对吊梢眉的管事,皱眉看了一眼郑觉雄,开口道: “下次过来,记得走最右边的侧门,懂点规矩。” “是是是,我晓得了。”郑觉雄赶紧回道。 侧门打开,郑觉雄嘱咐了一声谢汗,让他在外面守着,随后又在门外的石阶上擦了擦脚底的黄泥和额头上的汗珠,这才迈步走进府邸内。 郑觉雄跟随着那管事,先是穿过一座万千锦鲤翻滚的大湖,随后又穿过雕梁画栋的一行行假山走廊,亭阁水榭,最后方才在一间房屋前停下。 “进去吧,二公子等你很久了。” 那管事拍了拍郑觉雄的肩膀,随后抽身离去。 “麻烦您了,辛管事。” 郑觉雄道了声谢,随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一片昏暗,一块画有阴阳鱼的屏风背后,一道黑发如瀑的身影盘膝而坐。 因为隔着屏风的缘故,此人的容貌身形看不太清晰,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此人身材极为枯瘦。 “二公子。” 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郑觉雄,此刻却是屏住了呼吸。 “让你准备的人,都准备好了?”一道略微嘶哑的平淡声音,从屏风背后传出。 “二公子,您交待给我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办好过?三十名童男童女,我昨晚已经全部绑完了!” 郑觉雄拍了拍自己胸口道。 “嗯,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将城东的渡口拿下,将那批人丹送出去。”嘶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仍旧听不出半点情绪。 “这个......二公子,你是不知道,入他阿母的龙化行,余老拐那家伙都废了,都还不肯把东堂交出来!非得让下面做小的去争!”郑觉雄顿时愤愤不平骂道。 “呵......你们那位帮主已经老糊涂了,以为只要不参与这一次的夺嫡之争就能明哲保身,却不知道他若不站队,等争斗真正开始的时候,各方第一個清算的就是这等立场不明的人。” 那道嘶哑声音带上了几分讥诮,旋即顿了顿道: “那你需要多久能拿下东堂?伱知道的,那个渡口对我很重要。” 郑觉雄闻言低下头,脸色有些惭愧道: “二公子,实不相瞒,我下面那个做小的打将,实力不如余老拐手下那个打将,如果是正大光明的竞争,我那做小的怕是争不过啊.....” 此言一落,屏风背后顿时陷入沉默。 整个房间内一片阴森死寂,郑觉雄额头不由渗出丝丝冷汗。 咻——! 下一刻,一枚黑色的丹丸从屏风后面被弹指射出。 “这枚魔胎丹,你让你手下打将服下,一刻钟内能够让他处于入境武者状态,不过一刻钟之后,此人会根基全断,筋脉全毁,一辈子只能瘫在床上混沌度日。” 那道嘶哑声音淡淡开口。 “明白了!” 郑觉雄连忙接过丹丸,匆匆打量一眼后,便如避蛇蝎般连忙塞进袖中。 “二公子放心,有了此丹相助,今晚我就能将东堂彻底拿下!” “去吧。” 屏风后的身影摆了摆手,声音透出些许疲惫。 片刻后。 那八开门的府邸前。 “谢汗,你的大富贵可就要来了,这是二公子赏你的,接着。” 郑觉雄笑眯眯的拍了拍谢汗的肩膀,“记住啊,此丹等你今晚对上方宣的时候再用,只有一刻钟的事情,在那一刻钟的时间里,入境之下你无敌!” “谢堂主!” 霎时间,谢汗目露狂喜,连连感恩戴德。 ...... ...... 冬雪消融,月牙羞答答的在乌云当中探出了头。 城东,街道旁。 一间馄饨摊上,一线天、水猴子、大眼仔、褚冲四人正在吃着馄饨,一众泼皮马仔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你们说,这几天宣哥到底干嘛去了?几天都没露过面了。” “宣哥的事少打听!倒是我听说南堂那边,最近有好多人家的小孩都消失不见了。” “你们说谢汗这莽汉,这几日为何也没有动作?这可不像那莽汉的作风......” “古怪,当真是古怪。” 四人正说着话。 “天哥、猴子哥、大眼哥、冲哥!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名看上去约莫十来岁的小泼皮,踉踉跄跄的朝着一行人跑来。 “怎么了?” 四人看向那小泼皮。 那小泼皮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擦了一把满脸的汗,这才平稳下心神道: “谢....谢汗带着南堂的人杀过来了!” 此言一落,一线天、水猴子四人顿时心中一凛。 “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去找宣哥来?”水猴子一句话才刚开口。 单独坐在一桌的褚冲,已经从桌下一把抽出了钢刀,起身站起,朝着长街尽头看去。 一线天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同样起身,顺着褚冲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十里长街尽头处,一名名沿街摆摊的商贩慌乱收摊,往两边撤去。 仅仅数十息时间,先前还热闹繁华的十里长街,便空空荡荡,一片寂静。 一丝丝晚间的薄雾,弥漫而起。 在那长街尽头,谢汗手持一柄斩马长刀,一路拖地而行。 在其背后,黑压压一片的泼皮,浩浩荡荡、铺天盖地而来! 第十四章 八百里平江,承载不了他们年轻的野心 “斩死他们!” 谢汗手中斩马刀直指褚冲四人,发出一声狞笑。 刹那间,谢汗一马当先,开始往前冲锋! “入他阿母的谢汗,带人踩过界!” 水猴子将手中碗里的馄饨带汤一口饮尽,接着伸手抹了一把嘴,一把从后背抽出一把短刀,叫道: “东堂的兄弟,来活了!” 话音落下,只见从馄饨摊背后的一条条巷弄里,不断有青衣泼皮从四面八方涌出。 眨眼之间,就汇集了数百人。 他们每一个都很年轻,面对冲杀而来的谢汗,脸上没有太多畏惧,更多的是凶狠和兴奋! 这些泼皮,大部分都跟方宣一样,来自平江县东城最为贫困的竹排屋,父母都是世辈打渔的渔家子。 自从方宣成为余老拐的头马,在江湖出头之后,便成了他们的榜样。 那条八百里平江,再也承载不了他们年轻的野心! “生死在命,富贵在天!” “大家一声兄弟,一世兄弟!咱们江湖人,拿命搏名声!宣爷是要当东堂堂主的人,今天谁斩了谢汗,谁明天就是宣爷的头马!” 一线天目光从一众泼皮脸上一扫而过,撕下一块布条将刀柄和手腕缠在了一起。 嘭!!! 下一刻,一线天开始带头冲锋! 两边人马一南一北,如同两股洪流,在十里长街上狠狠冲撞在了一起! “谢汗,老子今天给你收尸!” 一线天一步跃起,脸上涌起一抹狰狞,当头一刀朝着谢汗狠辣斩下! 谢汗只是微微侧身,一记鞭腿无比势大力沉,直接砸在一线天的腰间,将他砸的狠狠横飞出去,砸进一家茶摊当中。 “一大把年纪,就不要学人出来混江湖,乖乖打渔啦?” 谢汗不屑的吐出口唾沫,拖刀走进茶摊。 一线天摔倒在杂草堆当中,腰间传来火辣辣的痛。 这一脚直接爆肝,使他瞬间没有了战斗力。 “喂,你什么意思?看你样子很不服气?敢不敢睁开眼睛看我?”谢汗上下打量了一线天一眼,皱眉说道。 一线天瞬间勃然大怒,骂道: “日你阿母!我他妈的睁到最大了!” 谢汗先是一愣,旋即嗤笑一声,提起斩马刀就要真正废掉一线天! 就在这时。 一柄钢刀,已经如同一挂冷月般,带着呼啸劲风从他脑后斜劈而来! “嗯?” 谢汗双目一眯,瞬间转身将手中的斩马刀横起。 铛——! 钢刀斩在斩马刀的刀身上,顿时溅起一长串火花! 谢汗肩膀微微往下一沉,看了一眼不断震颤的刀柄,接着凝目看向前方。 只见一道刀疤穿过眼睛,一路蔓延至下颌位置的健壮身影,正满脸冰冷的盯着他。 “疯猪?我听过你的名声,你是个人物,不如过堂到我下面。余老拐都倒了,伱跟着方宣,注定没前途。” 谢汗略微摆了摆手臂笑道。 “哪个够胆动我兄弟,我斩谁!” 褚冲面无表情,深吸一口气之后,再度朝着谢汗杀来! “好好好,给脸不要脸,那今天就让你疯猪变死猪!” 刹那间,两人便交手数十招。 钢刀和斩马刀不断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金戈交击声! 两人直接从这茶摊的这一头,杀出到了另一头,破墙而出! 褚冲敢打敢拼,下手极重,根本不顾及自身死活。 哪怕谢汗身手高过他,一时之间却也被褚冲压住,直到褚冲一個换气的空隙。 “奔虎掌!” 谢汗一手持斩马刀,横挡住了褚冲斩下的钢刀,另一只手瞬间势若奔雷般,狠狠拍在了褚冲的胸口! 刹那间,褚冲肋骨碎裂,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嘴角涌出一条血线。 “疯猪?今天我打得你变死猪啊!还有,你们老大方宣,就只会躲着让你们这群当小弟的出来拼杀?” 谢汗将斩马刀扛在肩上,低头看了一眼褚冲,轻蔑笑道: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江湖人呢,就怕跟了个软脚虾老大!好好考虑一下,不如跟我?” “我跟你妈个头.....” 褚冲一咬牙齿,目光发红,就要从地上再度站起。 一只骨骼粗大的大手,已经一把按在了他的肩头上,将他按了下去。 “谢汗这臭鱼烂虾都打不过,以后出去报名号,别说是我手底下最能打得啦?” 一道爽朗笑声响起。 褚冲抬起头看去,顿时微微一怔。 只见不知何时,方宣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旁边,粗粝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调笑。 “宣哥。”他低声喊了一句。 下一刻。 “方爷!!” “方爷来了!!!” 正在与南堂泼皮厮杀在一起的无数泼皮小弟,看向那道身材魁梧的伟岸身影,先是一怔,接着瞬间气血上涌,目中闪烁出兴奋激动的火光,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在这一刻,他们就如同一具空壳的身躯瞬间有了主心骨,原本略显颓靡之态的无数东堂泼皮,霎时间士气猛涨,手中挥舞的长刀,都变得狠辣了几分! 不管是敢打敢拼的褚冲也好,还是老练狠辣的一线天也好,在东堂这个位置,没有人能替代方宣的地位! “哇,终于舍得出场了?你最近去梨园学唱戏了啊?扮花旦演压轴出场?” 谢汗脸上涌起一抹夸张的笑容,看向远处的方宣。 “小点声,吓到这群城南的马夫龟公怎么办?” 方宣笑着朝身后一众东堂泼皮摆了摆手,接着看向谢汗道: “就你一个?你们堂主郑觉雄呢?” 不知为何,对上方宣的目光,谢汗脸上笑容不改,心中却是微微一颤,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令他心头直发怵。 直到摸了摸怀中那枚丹丸,他的心中方才涌起底气。 “打你还需要堂主出马啊?我就够了!”谢汗狞笑一声。 “这样啊?” 方宣笑了笑,抬起头往上看去。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十里长街看似没有其他人,但长街两旁的客栈二楼,有着无数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在注视着此处。 他知道,今天有很多人想要看他的表现。 比如那北堂的黄镇,如果这一战败了,黄镇马上就会和东堂撇清关系,甚至想办法在东堂分走一块肉! 再比如说那些官老爷们,已经在等着和谢汗做交接! 他们不在乎谁来当这城东地下的王,他们只在乎新来的人,够不够醒目听话。 “我等了十天,以为你们会给我整个绝的,结果给我拉了坨大的?” 轻呼出一口气,方宣目光落在了谢汗脸上,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狠色! 第十五章 这么软绵绵的刀,杀得死谁?! 风雨楼,建在十里长街旁,是东堂的老字号酒楼。 此刻,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 一名名腰间佩刀,身穿红色差服的官差,正望向厮杀惨烈的街道。 “正哥,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帮方宣?” 一名官差,皱眉朝着杨正问道。 “帮?” 杨正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笑道:“帮什么帮?咱们在这里坐山观虎斗,任由他们两败俱伤不好?” 那官差下意识回道:“正哥,可方宣不是咱们的兄弟么?咱们不是说好了他落难的时候,咱们帮他么?” “兄弟?” 啪! 杨正将手中的茶水,泼了那么官差一脸,不屑骂道:“什么是兄弟?无事的时候两肋插刀,有事的时候插兄弟两刀!这就叫做兄弟!” “你也跟了我大半年了,这点道理都不懂?活该你一辈子只能在我手底下做事,蠢货!” 那官差抹去脸上茶水,见杨正满脸不悦,连忙堆笑赔罪道: “是是是,正哥说得对,我这不是想着方宣够醒目够识相,咱们用起来比较好么?” 杨正瞪了他一眼道:“收声!你给我记着,要是方宣胜了,咱们就带人下去为他祝贺,若是他败了,别人问起你们......你们就说,方宣欺行霸市,横行霸道,我们早就准备向他动手!而那位谢汗,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人!” “是是是。” ...... 另一边。 二十四桥酒楼,整个城东最为豪奢的酒楼。 一间厢房内。 “三公子,余老拐是咱们的人,而这位方宣是余老拐的心腹,咱们要不要出手帮下他?” 一名老者双臂低垂,恭声开口。 在他前方,一名白衫胜雪,面容清俊无俦的年轻公子,正垂眸饮茶,淡淡看着下方对峙的数百名泼皮。 “余老拐能搭上我的船,是余老拐拿自己的命来做的投名状,这方宣仅仅是个小泼皮,就想靠上我?当我是谁?泼皮头子么?” 那年轻公子摇了摇头,放下茶杯淡淡道: “看看吧,要是这方宣确实有点能力,你晚点下去让他来觐见我。” “明白了,三公子。” ..... 在这一刻。 一道道目光,俱是看向了十里长街。 “方宣!江湖里都说伱是黑鲸帮新生代里最能打的打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打!” 谢汗一声狞笑,脚步重重一踏之下,顿时拖刀朝着方宣奔来! 哧——! 斩马刀拖在地上,划起一长串的火花! 下一刻,谢汗一步跃起,双手持刀狠狠朝着方宣头颅斩下! 呼啸的劲风带着几分凛冽寒意,这一刀足以将一颗成人高的树桩,都劈成两半! 原本正在厮杀的无数东堂和南堂泼皮,俱是不由自主停下交手,心惊肉跳的看向方宣和谢汗。 这两人,几乎差不多代表着黑鲸帮里入境武者之下,最高的水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個之间的战斗,将决定着今日东堂和南堂真正的胜负! “太慢。” 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势大力沉斩下的斩马刀。 方宣抬起头看向谢汗,在谢汗错愕的目光当中,右腿瞬间如同一柄巨斧般,狠狠砸在谢汗腰腹之上。 瞬间,谢汗如遭重炮轰击,整个人身子弓成了虾米状,眼球暴凸而出,一口鲜血混杂着无数五脏六腑的碎肉吐出。 嘭!!! 下一刻,方宣腿上的巨力方才在谢汗腰腹上爆发,他整个人横飞开来,重重砸在长街的一面墙壁上,墙壁轰然坍塌。 “这一脚,你刚才怎么踢得我兄弟,我就怎么还你!” 方宣看了一眼烟尘弥漫而起的谢汗砸落处,鄙夷道: “还有,你知不知道,我兄弟一线天,最讨厌别人说他眼睛小啊?当然,我除外。” 那间茶摊里,一线天捂着腰子挣扎着从草堆里站起,闻言又是有些感动,又是有些幽怨。 他阿母的..... 一线天这个名字,就是方宣给他起的! 嗤! 就在这时,两道寒光在夜空中闪过! 只见一道身影从二楼一冲而出,手持两柄狭长纤细的长刀,狠狠斩向方宣! “不好!” “宣哥!小心!!” “日他阿母!西堂的头马打将于子夫,竟然搞偷袭!” 刹那间,大眼仔、一线天等人见状,瞬间睚眦欲裂。 南堂和西堂向来走得近,但谁都没有想到,西堂竟然会如此不讲江湖规矩,安排了头马于子夫偷袭! 噹噹! 两声金铁交加的声音响起,宛若那两柄狭长长刀,斩在了铁水浇筑而成的墙壁上! 面容狭长的于子夫,先是看了一眼破开衣裳,仅仅入肉不过三分的刀刃,再度怔然抬起头,呆滞的看向身材魁梧高大的方宣。 “这么软绵绵的刀,你认为杀得死谁?!” 一道低沉狞笑响起。 紧接着,他便看到方宣回过头,咧咧嘴,露出一张满是狰狞笑容的脸。 “方.......”他满脸惊恐,刚想说话。 轰——!!! 一颗硕大的拳头,已经如同一颗重炮般,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咔擦! 刹那间,于子夫肋骨全断,胸口往内凹陷,在后背凸出一个无比清晰的硕大拳印! 他整个人就如同被一辆战车正面撞中,瞬间高高飞起,摔进一座酒楼二楼。 刹那间,整个十里长街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管是东堂还是南堂的泼皮,俱是嘴巴张大,呆呆的看着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 两招! 废掉南堂和西堂最能打的打将! 风雨楼、二十四桥酒楼等酒楼内,一道道身影俱是眼底闪过一抹异彩。 肉体凡胎,如何能挡得住尖兵利刃? 那一刀,分明是冲着开膛破肚而去! “方宣,怕是入境了......” 霎时间,但凡有些武道常识者,俱是眯起了眼睛。 “正哥!咱们现在去祝贺么?” 之前开口的那名官差,连忙看向杨正。 杨正正要开口。 “方宣!!!” 一道厉啸声,陡然从谢汗所在的坍塌废墟处响起。 一道道类似野兽喘息的声音,从那烟尘弥漫处传出。 “嗯?” 方宣眉头一皱,看向那片烟尘处。 只见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漫天的烟尘。 一座宛若肉山般的怪物,从一片墙体坍塌的废墟当中,一步步走出! 无数泼皮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去,俱是瞬间心中一寒。 这.....这是什么怪物?! 第十六章 鲸虎对决! 漫天的烟尘,被风吹成一缕缕,一丝丝,往后泄去。 伴随着野兽般的喘息声,一道高大身影逐渐在烟尘中清晰。 “这.....!!!” 无数泼皮望向那道身影,俱是瞬间瞳孔狂缩,汗毛根根竖起! 谢汗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原本宽大的衣衫已经彻底被撑碎裂开,他勾着腰子,剧烈喘息着,全身的皮肤被撕开,露出里面的森白! 一块块宛若肉瘤的肌肉虬结而成,破体而出! 脖子上! 后背上! 四肢上! 肚腹上! 谢汗像是浑身长满了肉瘤的野兽! 一根根经脉如同粗壮树根般凸显而出,匍匐显形于体表之上,不断有鲜血顺着他的毛孔往外溢出,在他体表形成了一面猩红的薄膜。 一眼望去,脑后扎着小辫,只围着铁甲裙的谢汗,好似一座浑身长满瘤子,勾着腰子的肉山! “魔胎丹!” 刹那间,在十里长街旁的一间客栈二楼雅座,那名白衫胜雪的三公子,眼中惊色一闪而过。 “想不到区区两个泼皮抢地盘,背后还有二哥的影子......”他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放眼整个平江城,也只有自家那位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哥,手里有着魔胎丹! “公子,要不要我出手?这位方宣,说到底是余老拐的人,属于我们这个派系,如若是正大光明决斗输了,倒也没什么,可眼下......” 还不等那位老仆说完。 那位三公子便摆了摆手,轻呼出一口气之后,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份傲然,淡淡道: “不用帮他,那方宣既然想要入我司空家的门,未来替我做事,那就要有一些手段。” “看着吧,此人若是胜了,就有了资格站到我面前来。” 那老仆张了张嘴,却是一声轻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十里长街。 在无数泼皮头皮发麻的骇然目光当中。 “方宣!我要你死!!” 谢汗猛地抬起头,眼中摄出疯狂厉芒,迈步开始朝着方宣冲锋。 他每一步踏下,俱是大地微微震颤,脚下青石板龟裂碎开! “宣哥!” 刹那间,站在方宣一旁的褚冲便是面色一变,拉着方宣就准备跑。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此刻的谢汗有古怪! “你先走开。” 方宣一把推开褚冲,同样倏然抬起头,看向爆冲而来的谢汗。 他全身气血开始狂涌,骨骼发出劈里啪啦的爆响。 “这样.....才有意思啊!”方宣深吸一口气,嘴角泛起冷厉的笑容。 下一刻。 嘭!! 瞬间,方宣右脚狠狠在地面一踏,一股巨大的力道从他落脚处迸发开来,地面凹陷出一個浅坑! 而他整个人,已经如同炮弹般飞射而出,双眼闪动着兴奋的火花,轰然朝着谢汗射去! 半空当中,一道低沉狞笑响起: “来!谢汗,看看今日谁死谁生!!!” 两道身影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谢汗右臂往后拉动如满弓,短暂蓄力之后重重往前击出。 方宣同样五指攥紧成拳,无比狠辣的朝着谢汗当头砸下! 嘭!!! 拳头碰拳头,发出一道沉闷闷响! 咔擦——! 谢汗体表那由鲜血组成的红膜,瞬间如同摔碎的镜子般裂开! 紧接着,一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不错的力量,软弱的身躯!” 方宣一拳击碎谢汗整条右臂,接着空中一个转身,右腿已经如同一条长鞭般,狠狠横砸在谢汗的胸膛上! 瞬息间,谢汗胸口上的红膜破碎,整个人往后倒冲而去,砸在一面墙壁上,将墙壁砸的粉碎! “这股力量.....勉强达到第一天关皮罗汉的层次,但肉身强度,显然还差上不少!” “服用了什么秘药或者秘术么?” 方宣眼中厉芒一闪而过,没有任何犹豫,瞬间一跃随行! 在谢汗砸进墙壁的刹那,方宣同样抵达,双拳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谢汗砸下! 每一拳俱是势大力沉到了极点,打得谢汗血膜破碎,骨骼血肉大裂! 根本不给谢汗半点喘息的空隙! 方宣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悟出来的第一个道理便是狮子搏兔,当用全力! 第二个道理,便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狠辣,不能给对方半点喘息翻盘的余地! “方宣!!!” 谢汗一声咆哮,同样挥动仅剩的左臂,朝着方宣砸来! 还不等这一拳砸下,方宣便同样一拳击出,将他左臂同样打得粉碎! 嘭嘭嘭! 嘭嘭嘭!! 方宣双拳宛若连环闪电般砸在谢汗胸膛。 刚开始谢汗还能勉强抵挡一二,到后面逐渐力不从心,不到数息,便彻底没了抗衡之力。 连续不断的重击声中,谢汗睁大双眼,被打得身下大地不断颤动,身体筛糠般不断抖动,口中鲜血一口接着一口溢出。 他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体表上的那层血膜彻底支离破碎,整个人如同残破人偶般,被方宣疯了似的狂打。 “给我死!!!” 就在方宣大吼一声,准备彻底了结掉谢汗之时。 “住手!” 一道震怒到了极点的咆哮声,从街道旁的一间客栈二楼响起。 下一刻。 只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头下山猛虎般,朝着方宣奔来! 动若惊雷,奔如饕虎! “奔虎手郑觉雄?!” “老东西,你以大欺小?!” “宣哥!!!” 刹那间,褚冲、大眼仔等人脸色狂变,睚眦欲裂。 “方宣,同门之争而已,你便害人性命!手段如此狠辣残暴,我郑觉雄今日若不废了你,未来定然会给我黑鲸帮惹来无穷祸端!” 话音还未落下,郑觉雄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已经抬掌狠狠朝着方宣头颅拍下! “给我死!!!” 他未曾想到方宣竟已经打开入境的第一重天关,今日哪怕不顾规矩,也必须杀死方宣! 吼——! 在这一掌之下,无尽劲力在郑觉雄掌心汇聚,竟是发出一声如若雷鸣般的虎啸! 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奔来的不是郑觉雄,而是一头择人而嗜的下山猛虎! “终于坐不住了么?” 方宣深吸一口气,眼中透出一抹决绝和狠辣。 “鲸砂!!!” 方宣一声狰狞狂吼,双臂瞬间变作一片赤红,如同烧红的火炭,燃起阵阵青烟! 一条黑色的鲛纹,在他手背上浮现! 他全身气血疯狂鼓动,衣衫瞬间炸开,露出一身满是纵横交错伤疤的身躯! 在他呈古铜色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淡红的赤膜! “来!!!” 方宣目露凶光,双臂狠狠往前推! 吟——!! 一道刺耳的鲸鸣声,从他双臂间响起! 隐隐约约之间,宛若在方宣的背后,出现了一头跃出海面的大鲸! 这是方宣将鲸砂掌练至炉火纯青境界,方才形成的气血虚相! 嘭!!! 拳掌交加! 仿若一头跃起的大鲸和一头扑咬而来的猛虎,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下一刻。 方宣重重倒飞而出,砸进人群当中! “宣哥!” “方爷!!” 刹那间,褚冲、大眼仔、水猴子、一线天四人,连带无数东堂泼皮,俱是脸色一变,连忙快步围了上去! “我.....我没事。” 方宣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郑觉雄!你敢伤宣哥,我杀了伱!!” “草你阿母,老子跟你拼了!!” 一线天、水猴子四人瞬间便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就要冲上去找郑觉雄拼命。 “都给老子站住!” 方宣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一声怒吼。 一线天四人慢慢停下脚步,眼眶通红的回头看向方宣。 “宣哥,我和我阿妈的命,都是你给的,我不怕.....”大眼仔陈敬明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说道。 郑觉雄立在街道中央,先是将微微颤抖的手收进衣袖,接着又扫了一眼俨然成了废人的谢汗,最后方才脸色阴沉的看向,被上百名东堂泼皮层层护住的方宣。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哪怕他位列入境武者第一天关的巅峰,也不可能在上百名泼皮的阻挡下,强行杀掉方宣。 上百名泼皮就算是刮痧,也能刮死他。 “方宣,你废我南堂头马,三个月之内,我要你给你全家收尸!” 郑觉雄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了方宣一眼之后,直接转身离去。 无数南堂泼皮,连忙将不省人事的谢汗抬起,快步跟了上去。 第十七章 泼皮与官差 大眼仔、一线天、褚冲四人扶着方宣,直到郑觉雄和无数南堂泼皮消失在十里长街尽头,这才收回目光,连忙关切的看向方宣。 “宣哥,你没事吧?”水猴子连忙问道。 “我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好。” 方宣甩了甩火辣辣的双手,摇了摇头后问道:“你们呢?” 听到方宣无事,四人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我们没事。”大眼仔陈敬明、水猴子、褚冲三人摇了摇头。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被谢汗那家伙踢了一脚,估计有一点伤到肝。”一线天有些龇牙咧嘴道。 他阿母的,前几天后背被李老三劈了一刀都还没好,今天又被一脚爆肝。 每次受伤的都是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几人听到对方都没什么事之后,这才终于心中重石落地。 “宣哥,你今天接连废掉谢汗和于子夫两大头马,又与郑觉雄对上一招,明日肯定名震平江城!” “宣哥,咱们这一战胜了,是不是就代表你是东堂堂主了?” “哇,宣哥,你今日真是强到不得了! 你前面体表上那层红膜是什么呀?入境武者的气血膜么?” 四人叽叽喳喳的开口,水猴子更是先赞后问。。 褚冲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失落又有些羡慕的看了方宣一眼。 方宣入境..... 这代表他和方宣的差距,真正拉大到无法逾越! “阿宣,啊不对,得叫方堂主了,恭喜恭喜!” 一道爽朗笑声响起。 方宣侧目看去,只见以杨正为首的一群官差,正面带笑容的朝他走来。 “杨正,伱这时候出来干什么?警告你,你今天不要找事!” 一线天、水猴子两人,面色不善的看向杨正。 他们非常不喜欢杨正,一来是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双方都处于对立面。 二来,则是他们觉得杨正这个人极度的虚伪和趋炎附势,捧高踩低。 杨正见状眼睛微微一眯,皮笑肉不笑道: “这里是我负责巡差的地方,我听到有人向官府报案聚众斗殴,当然得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话语一顿,杨正抬起头扫视了一眼无数面色不善盯着他的东堂泼皮,摸着下巴道: “一个個携枪带刀的,我看这样子怕不止是聚众械斗那么简单,而是图谋造.....” 不等他那个‘反’字说出口。 “杨兄说笑了,我们都是老百姓,从不打打杀杀的嘛。” 方宣笑着打断了杨正的话。 “既然是良好民众,那聚在一起干嘛?都散啦?” 杨正皮笑肉不笑道。 无数东堂泼皮,却俱是犹如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正当杨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时候。 方宣接朝一众东堂泼皮摆了摆手,笑道: “差爷的话听不到嘛?咱们良好民众,看热闹也要分开一点嘛,都散!” 话音落下。 “是!方爷!!!” 数百名东堂泼皮齐声大吼,声音宛若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杨正和一众官差被突如其来的整齐大吼吓了一跳,不由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下来。 待数百名东堂泼皮尽皆散去之后,方宣笑了笑道: “杨兄,手底下的人都是竹排里出来的穷酸,脑子不懂事,您多担待!过几日我摆酒,请杨兄和一众官差兄弟饮酒作乐!放心,美酒佳人管够,每个人还有薄礼送上!” 顿了顿,方宣压低声音道: “杨兄放心,每个月东堂的孝敬不变,而且多加一成,当我私人掏腰包。” 杨正闻言,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宣一眼道: “阿宣,做人呢要不忘初心,不要稍微取得一点小成就便飘飘然。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目前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我们走!” 话音落下,杨正等人快步离开。 “诶,我知道,各位兄弟慢走。”方宣笑容不改,目视他们离去。 直到杨正等人消失在视线尽头,方宣脸上的笑容,方才缓缓收敛。 “宣哥,要不要我想办法做掉他?这小子摆明了要把我们一直当狗啊!”一线天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不必,还不是时候。” 方宣收回目光,平静道:“杨正好杀,但再难寻一个像他这般贪财好色,毫无底线的官差。” “啊?”一线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人群尽皆散去。 整条十里长街上,只剩下方宣和一线天、水猴子、陈敬明、褚冲五人。 “好了,现在只剩下咱们五兄弟了,咱们今日之后,也算是在这江湖混出一点头了,喝一个吧?” 方宣瞥了他们一眼,笑道。 “哈哈哈,那必须喝一个!” “走起!” “说起来咱们四兄弟跟着宣哥好些时日没喝酒了吧?今日必须不醉不归!” 四人放声大笑,迈步走进一个酒肆。 酒肆掌柜早在之前便吓得逃掉,方宣随手柜台掏出一把碎银丢下,便伸手抓起五坛酒。 酒肆摆在街上的桌椅早已因为南堂和东堂泼皮的厮杀而碎烂,五人倒也不嫌脏,直接盘膝坐下,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哇,这是雕子红吧?八百铜钱一坛?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喝这么好的酒啊!” 水猴子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 “哈哈哈,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整个城东都是咱们的,你想喝就喝个够!” 一线天取笑道。 其余人亦是忍俊不禁。 方宣笑着抿了口酒,接着放下酒坛,脸色略微认真道: “咱们管东堂之后,有几点要注意,第一,不要不给老百姓活路,咱们说白了,不过是一群靠着压榨百姓获利的人,不要洋洋自得,忘乎所以。第二点,咱们掌管东堂,不仅不能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要比之前更加收敛,别再横行霸道,欺行霸市......” 水猴子忍不住嘀咕道:“宣哥,那这多没劲啊?好不容易这东堂由咱们当家作主了,在自己地盘上还不能嚣张一下?咱们是泼皮,还是大善人?” “不能!” 方宣瞪了水猴子一眼道:“要是让我听到你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别怪我送你回江里打渔!” 大眼仔陈敬明在一旁点了点头,深深认同道:“宣哥说的没错,在这世道,看似百姓依附我们,仰我们鼻息生存,其实是我们依附百姓,百姓富了,咱们才能有钱......” “而且余堂主的教训摆在前面,要是哪天横行霸道,惹到个无意路过的大人物,那得多冤啊!” 水猴子看了大眼仔,又看了看方宣,最后无奈点点头道: “宣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咯,反正从小到大我都是听宣哥的。” “嗯。”方宣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三点...” 时间缓缓过去。 几人酒过三巡之后,方才起身,正准备各回各家歇息。 “阿明!”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方宣抬起头,只见一名身穿淡黄色束腰长裙,身段高挑,约莫二十岁左右的貌美女人,正俏脸寒霜的朝着他们走来。 看到喝得醉醺醺,手里还提着酒坛的陈敬明,貌美女人一把夺过陈敬明手中的酒坛将其砸的粉碎,眼眶变得通红,隐隐有泪光泛出。 第十八章 你是沐浴在阳光下的树叶,我们是腐烂在土里的根 “阿明,这就是你现在的生活么?整日在外要么不是打打杀杀,就是不务正业的酗酒,走,你跟我回家......”貌美女人喉咙微微滚动,眼中有着痛惜,拉着陈敬明便欲回去。 “陈紫妗!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我不用你管,你带着那个人回你们的府城大宅院享受荣华富贵,我和阿妈住竹排屋平平淡淡!我俩两不相干!”大眼仔陈敬明脸色变得难看了下来,激动的大叫了一声。 “这位是......”方宣看了那女人一眼,接着就似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陈敬明的肩膀道: “大眼仔,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对伱阿姐态度好些。你俩聊,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方宣便准备离开,这毕竟是陈敬明的家事,他不好管也没那个资格去管。 “宣哥,我不跟她回去,我跟你走!这個女人脑袋有病来的,十年前她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去了府城,留下赌坊一大堆的烂账给阿妈和我,近些年在府城发达了,那个男人身体不行了,又带着她回来了,想要我这个当儿子的来管他......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不需要我的时候,把我和阿妈当垃圾一样丢掉,现在需要我了,又来找我了?这是把我当什么?不高兴了就踹两脚,高兴了就赏根骨头的狗嘛?” 陈敬明将紧紧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一把推开,接着快步跟上了转身离开的方宣。 陈紫妗望着陈敬明和方宣等人离去的背影,紧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阿明,你说话怎么能这么刻薄,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你小时候很乖很善良的.....” 陈紫妗喃喃自语,接着似想到了什么,一咬贝齿快步跟了上去,一把挡在了陈敬明、方宣等人的身前。 “陈紫妗,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陈敬明刚想要破口大骂。 方宣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看向陈紫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道: “阿明的阿姐对吧?有些话本来不该我来说,但阿明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就冒昧说几句。坦白讲,阿明对你并没有敌意,只是当年陈伯父有些事做的确实不太周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如果想要阿明重新认陈伯父......说实话,目前来说不太现实。 我话就说到这里,听不听由你。” 陈紫妗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陈敬明,接着再看向方宣。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又厌恶: “方宣对吧?我听说过你,你是阿明的大哥,平江县有名的泼皮,阿明自从跟你以后,就开始不再学堂读书,跟着你欺行霸市,横行乡里,每天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这些年里,你带着阿明做了很多肮脏事,以前的时候我不在,我就不跟你计较!” “但现在我回来了,如果你真当阿明是过命的兄弟,你就和他保持距离!你这种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横死街头,但我的弟弟阿明不一样,他未来是要考取功名,干出一番大事的!我不想他跟着你一样,在这小小的县城里,过着人憎狗厌的生活,连自己明天能不能活着都无法保障!所以,当我拜托你也好,恳求你也罢,你放过他吧,不要害他了!” “你给我住口!!!” 不等方宣开口说话,陈敬明的脸色已经涨的一片通红,将她用力推开,恶狠狠骂道: “陈紫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再说宣哥一句,就别逼我动手!” “我不知道?陈敬明!你给我清醒一点啊!我才是你血浓于水的阿姐!而你口中这位宣哥,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啊!他欺压老百姓,靠着剥夺压榨老百姓的血汗钱过日子!阿明.....听我的,你不要继续糊涂下去了,过几日你和阿妈,跟我和阿爸一起回府城,你要想读书考取功名,我可以去请整个府城最好的夫子来教你,你要想习武,我也可以去武馆请那些入境的武师来教你!” “你跟着这个烂人,只会把自己的人生和他一起陷入深渊啊!” 陈紫妗同样激动了,眼睛里流出泪水。 她擦了擦眼睛,满是厌恶的看向方宣。 在他看来,陈敬明目前的一切不好,都是方宣带来的。 “看来陈姑娘对我确实很不满啊。” 本来抬步离开的方宣,抬起的脚放了下来,他拍了拍陈敬明的肩膀,示意他先放松,接着方才目光平和的看向陈紫妗,想了想之后,平静开口道: “陈姑娘,你说的很对,我们这群人刀尖上舔血,没有明天,阿明也的确是跟着我之后,才当上了泼皮。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世道里,一对孤儿寡母欠下一笔烂账,该怎么生活?你只看到现在的阿明整日打打杀杀,可你知道以前乖乖仔的阿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没办法,如果不加入他们,就会真的被欺负到死!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嘴上用着道德谴责,你不知道在你和伯父走后,那些赌坊的泼皮上门要账,是我这个你眼中人憎狗厌的泼皮,替他扛下了帐!你也不知道,伯母前些年患上了哮喘,是我们这群泼皮,靠着你口中那些肮脏事得来的钱,东凑西凑的给伯母请郎中治病! 陈姑娘,你跟我们这群人不一样,你可以在府城每天过着安枕无忧的生活,当你的千金大小姐,不用担心受人欺负,不用担心明天有没有饭吃,可以云淡风轻的去讲道德,高高在上的肆意评判一个人好坏......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如果不够凶不够恶,第二天就会有人给我们收尸!” “好了,看在阿明的面子上,这话我就说到这里,阿明要走什么路,我不会干涉。” 话音落下,方宣淡淡扫了陈紫妗一眼,迈步离去。 “陈紫妗姑娘对吧?你是大眼仔的阿姐,我就不跟你动手了,但你要是下次再来说宣哥,就别怪我不给大眼仔面子!” 一线天、水猴子、褚冲三人冷冷看了陈紫妗一眼,同样快步跟上方宣离去。 陈敬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失望的看了陈紫妗,独自离开。 空无一人的十里长街上,陈紫妗呆呆的望向方宣的背影,久久未语。 第十九章 水猴子的远大理想 独自走在同安巷当中,方宣的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 对于他来说,陈紫妗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对他的心境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一个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而已,未曾见过什么世道的险恶,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好多说的。 “倒是大眼仔的赌鬼老爹,应当远远不止在府城有些发达,赚了大钱那么简单,连入境武师都能说请就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方宣摸了摸下巴,随后也懒得去深思,推开家门走了进去。 泥巴堆起而成的房子里一片昏暗,方宣看了一眼早就燃烧殆尽的蜡烛,旋即似注意到了什么,从油灯下抽出一张宣纸。 宣纸上,字迹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行小字。 “阿哥,我和小岚就先走哩,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保重好身体,记得按时吃饭,桌上还有菜,你回来了记得热着吃哩......” 宣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大抵便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语。 方宣放下宣纸,掀开餐桌上的布帘看去,十来日未曾回来,那一满桌的菜,已经长满了白毛霉菌。 隐隐约约之间,方宣仿佛能看到方礼和方岚临走之前,在屋中替他烧火做饭的忙碌身影。 方宣略微沉默,旋即盖上布帘,眼中流露出一抹冰冷杀机! 不管为了自己也好,还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也罢。 那扬言要给他全家收尸的郑觉雄,必须死! ..... 待到方宣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双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方宣卷起袖子低头看去,只见在他双臂处,竟是浮现出一道黑色的虎掌印。 “奔虎掌......” 方宣面色一凛,黑鲸帮内有着数道入境武学,其中这奔虎掌不仅刚猛狠辣,并且还无比阴毒。 此法需要日夜以剧毒淬炼双臂,剧毒入骨三分,最后练就一双毒掌! 一旦被此掌拍中,不仅当时就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力,同时那剧毒会侵入中掌者体内,不断腐蚀衰败肉身。 余老拐便是中了此掌,生机越来越微弱。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浑身气血鼓动流向双臂,原本刺眼的黑色虎掌印,顿时淡化了不少。 “余老拐中了此掌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他本就受伤极重,气血衰败到了极点,我目前倒是气血旺盛,身体正值顶峰状态,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紧接着就似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 奔虎手郑觉雄很强。 强到帮内除了那位现在整日抱着佛珠阿弥陀佛的龙化行之外,恐怕再无人是他对手! 昨晚若非郑觉雄是匆忙之下出手,而他又将鲸砂掌练至到了第三层炉火纯青的境界,恐怕那一掌之下,就要命丧黄泉! 郑觉雄,已经达到了第一层天关皮罗汉的巅峰! “想要胜过郑觉雄,我最起码要将肉身强度再提升数個档次才行。” 方宣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默念一声道: “箓。” 霎时间,黑箓悄然闪烁,如同山水泼墨般晕染开来,无数涟漪化为清晰文字。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0/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缎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 【武法:鲸砂掌(炉火纯青)】 【进度:0/1000】 【增长方式:鲸血浸掌,温筋养脉,指碎青石,掌压精铁!】 【介绍:人间兵器,削铁如泥!】 望着黑箓上显示的面板,方宣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无奈。 鲸血鲸血! 不管是修行龙鲸功,还是练这鲸砂掌,都需要倚靠鲸血作为辅助! “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快速弄到鲸血,将实力再度推上一层楼!”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洗漱之后推开房门。 “方爷!!!” 一道齐声恭敬问好,宛如万千溪流汇成一块,化作一道山呼海啸的滚滚洪流,震彻云霄。 方宣凝目看去,只见一线天、水猴子、大眼仔、褚冲四人早已等在门外,身后则是数百名青衣泼皮分列两边,让出一条道路,一路蔓延至同安巷入口处。 声势浩大,大张旗鼓! 无数同安巷的街坊邻里,躲在门后,目光又是恐惧又是羡慕朝方宣偷偷看来。 “走吧。” 方宣面色淡然,略微颌首之后,朝外一步步走去。 一线天四人当先转身,跟在他的身后。 随后,方宣每往前走一步,便有泼皮转身,恭敬跟在身后。 当方宣彻底走出同安巷,背后泼皮赫然已经化作一条浩浩荡荡的逶迤长龙! 人山人海,铺天盖地! “方家这大郎,当真出息了。” 有自幼看着方宣长大的街坊邻里,忍不住摇头感叹一声。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人憎狗厌的小泼皮方宣,恐怕真的大势已成,一飞冲天。 ...... ...... 平江城,城中。 这里是平江城的核心地带,不到二十里的地盘上,却汇聚着整个平江城最为豪奢的酒楼、客栈、武馆、茶楼、勾栏等场所! 比较起城东那肮脏不堪,污水横流的地面,一入夜就街上没了什么人影不同,这里干净整洁,夜夜笙歌,是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 在这里住着的,是平江城真正的达官贵人,豪绅名流。 当方宣带着一大众东堂泼皮,踏足此地,准备去黑鲸帮总部开大会之时。 比起在城东时,路人的畏惧目光不同。 这些衣着华贵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捂住口鼻,眉头紧皱,目露嫌弃厌恶之色。 “哪里来的泥腿子,一身臭鱼烂虾的腥臭味!” “这些过街老鼠,耍威风耍到我们城中来了?” “一群穷酸,别把咱们这搞得臭烘烘的。” “城主大人也真是的,应该划分一下地区嘛,不准让贱户进咱们这里才是。” “啧,城东来的贱民,不好好在那阴暗潮湿的竹排屋呆着,来这里干什么?” “这些人,一看就好臭。” “为首那个年轻人,好像是黑鲸帮的什么方宣?这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小泼皮,不会以为我们跟城东那群老百姓一样好欺负吧?” 方宣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迈步往前走。 在他身后,原本尚还面色兴奋的一线天、水猴子四人,早已受不了这份奚落,一个个目含怒火。 那一道道厌恶讥讽的目光,就像是一柄柄尖刀,将他们好不容易捡起的自尊戳的稀碎! “日他阿母的,我受不了了!” 向来自尊心好强的水猴子一咬牙齿,便准备发作。 一旁的褚冲,同样伸手握向悬在衣裳里面的长刀刀柄。 别人在乎这些城中的人,是什么豪绅名流、达官贵人。 但他是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又岂会在乎这些? “不要动,不要看他们,我们往前走好自己的。” 方宣平静开口,按下了准备发作的水猴子。 “宣哥,这些人不就出生比我们好了一点,有什么好瞧不起我们的?”水猴子咬牙道。 “做人呢,别人瞧不起没事,只要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 方宣朝着水猴子笑了笑,接着轻声道: “你们放心,我早晚有一天会将旗子,插到这片地界。” 水猴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那到时候住在这里的男人,就全部给我丢去平江打渔!女的全部丢到马栏,到时候我第一个尝鲜,看看他阿母的这些千金小姐,在床上叫起来和普通窑鸡有什么区别!” 第二十章 上位 有了水猴子的插科打诨,一线天等人俱是忍俊不禁,心头的阴霾都随之消散了不少。 片刻后,一座名为‘黑鲸院’的府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往日里各大堂口泼皮齐聚一堂的画面消失不见,只有北堂的一些泼皮守在门外。 “方宣。” 望着宛若众星捧月而来的方宣,北堂的头马打将徐三,不由面露复杂。 他在北堂呆了整整十多年,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如今年过三十,却还只是黄镇麾下的一个打将。 而方宣,不过加入黑鲸帮数年时间,都还未到及冠之年,便即将登上堂主之位。 这般落差,让他五味杂陈。 “三儿哥,不是我记错时间吧?今天帮里开大会,这么冷清?” 方宣走上前,朝徐三笑着打了个招呼。 东堂与北堂向来走近,他和徐三的关系也颇为不错。 “那要问问你啦,昨天你废掉谢汗和于子夫,整个帮里都在传你的威风!今天摆明了是你上位的日子,南堂和西堂的人,自然没颜面来。” 徐三一拳锤在方宣的胸口,压低声音道:“你小子,悄悄入境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有必要藏得这么深?” 方宣配合着露出個吃痛的神色,揉着胸口道:“三哥的拳还是这么劲道!我也才入境几天,没时间告诉你的嘛。” “伱少来!才入境几天,能和郑觉雄交手都不败?” 一边说着,徐三一边摇头道:“真是无法理解,你在这个年纪,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入境这么大的事都不宣传一下?喂,你老实说,是不是好久之前就等着这一天,阴郑觉雄一次?” “三哥,你当我神机妙算啊?把我想的太复杂!”方宣失笑道。 “算了,你这小子比猴还精,嘴里没一句诚实话,我才懒得跟你扯皮。提前恭喜啦,方堂主。” “哎,上位入境死老大,江湖三大好事都让你碰到,真是运气有够好!” 徐三笑着朝方宣拱了拱手,望着方宣离去的背影,眼底却是一抹掩饰不住的羡慕和落寞。 他不缺能力不缺资历,缺的只是一个上位的机会。 而这机会,他已经等了很多年。 方宣走进黑鲸院,比起外头的冷清,里面却是颇为热闹。 挂着义海云天牌匾的大殿内,多了十数张椅子,坐在椅子上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些人都是黑鲸帮的元老人物,当年跟着龙化行一起在平江城打天下,只是后来有些人年事已高,便安心养老,平日里不再过问江湖事。 还有的则是打拼时受了伤,身手不在,不得已选择退位。 “东堂堂口方宣,见过各位叔伯。”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两只手大拇指相扣握拳,行了个正式礼。 “阿宣来了?各位,这就是我跟你们刚才提的方宣,他很年轻有为的......” 北堂堂主黄镇顿时拉着方宣,热情跟这些帮内元老介绍。 一名名叔伯朝着方宣微微点头,纷纷笑道: “我们呢,一把老骨头了,不中用了。将来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 “阿宣对吧?帮里就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看好你,将来一定能是帮里的中流砥柱。” 待一番介绍之后,黄镇压低声音,愤愤道: “阿宣,他阿母的郑觉雄,昨天以大欺小对你出手!我要是早点收到消息,一定带人来挺你!” “啊对对对。” 方宣脸上带笑,暗中却是撇撇嘴,要不是他昨天收到风声,北堂的泼皮蠢蠢欲动,就等着他落败来东堂分杯羹,他还真信了黄镇的鬼话。 “阿宣,今天是你上位的日子,按照规矩各大堂口的堂主都要到场观礼,郑觉雄和向呈江不来,摆明了是不给你面子,我等下一定要跟帮主去说,这俩家伙不讲规矩......” 还不等黄镇一句话说完。 “好了,论起讲规矩,你们现在哪个还讲规矩?” 一道淡淡声音响起。 下一刻,龙化行一袭青色宽松长衫,手中握着一串檀木佛珠,从大殿的屏风后走出。 “帮主。” 众人连忙起身,纷纷行礼。 “都坐吧。” 龙化行的脸上,似永远酝着一抹疲惫,摆手让众人都坐下之后,方才目光看向方宣,沉声开口说道: “十天前,我说阿宣你要是能够入境,或者打到无人不敢不服你,你就接任东堂堂主的位置。 既然你现在两样做到了,那好。来人,开坛上香!” 一座案台被人抬到殿外的广场上,案台上摆满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香炉、蜡烛、水果、酒水,最上面还挂着一副佩刀持枪,身穿盔甲,挺着将军肚的神仙画像。 这画像里的人叫做武化天王,或者称为武化将军。 当年大阳王朝开国之时,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将军人物,因为重义而受到江湖人追捧! 哪怕方宣早已经知道,今日是他上位的日子,但真正这句话从龙化行口中说出之时,他的呼吸都不由微微紧促了起来。 堂主! 偌大的黑鲸帮四大堂口加起来,光是真正登上帮内花名册的正式成员,就有近两千人! 但是堂主,却仅仅只有四位! 当上堂主,虽然从跟脚上来说还是泼皮,但放在整个平江城而言,都俨然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一号人物! 哪怕住在城中的那些达官贵人们,看到他也要好好掂量掂量,不敢太过冒犯。 因为堂主这个身份,便代表着黑鲸帮的门面! 谁若是踩他一脚,便等于踩整个黑鲸帮! 近两千人的势力,够得上谁都喝上一壶! 除开身份不谈,黑鲸帮堂主的待遇,也远远不是那些普通泼皮能够比拟。 不仅会在城中配上一套四进门的府邸,每个月光是帮内给的俸禄,便有整整五百两白银。 而这,只不过占一位堂主收入的最小头。 每个月从堂口搜刮而来的数,才是真正的大头! 可以这么说,当上堂主,便算是真正一只脚踏进了平江城的高层圈! “谢帮主!”方宣朝着龙化行深深行了一礼。 从今以后,他就可以再也不会为了钱财发愁,他们兄妹三人也再不会挤在那间小小的黄泥屋子里。 他这么些年刀尖舔血,拿命搏前程,为的不就是此刻? 龙化行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朝着方宣微微点头。 旋即,他当先起身从座位上走下,迈步走向殿外。 那些叔伯们同样迈步,站到了案台两侧。 “来了来了!” “这是要开坛给宣哥正式册封上位了!” “哈哈哈,宣哥当上堂主,咱们也能水涨船高,成为管理东堂下面档口的一方小头目,再也不是最底层的泼皮马仔!” “怎么个回事,我感觉我比宣哥还要高兴!” 黑鲸院外,八开合的大门全部打开,无数东堂泼皮挤在门外,脸色兴奋的朝着里面看来。 广场上,阳光刺眼。 龙化行先是取出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接着面色庄严肃穆的朝那武化天王的画像拜了三拜,将三根清香插进案台上的香炉当中。 “天是什么天?”他回过头,看向方宣,发出一道低喝。 “天是义气天!” 方宣跪在案台前,手捧三柱清香,低头大喝。 “海是什么海?”龙化行接着问。 “海是兄弟海!”方宣大声回应。 龙化行满意点头,接着道:“拜天王!” 方宣起身向那武化天王上了三柱清香。 “脱衣,浴身!”龙化行再度一声低喝,脸色也难得的变得十分严肃。 随后,方宣脱下衣物,跪在那武化天王的画像面前,露出一身狰狞伤疤。 一名叔伯将摆在案台上的水,不断浇洒在方宣的身上。 这是浴身仪式,代表洗掉方宣曾经的各种好坏过往,今后便是真正的黑鲸帮子弟! 随后又是一番各种问答仪式,种种誓言,仪式才算了事。 “赐红袍,赏花印!”龙化行喝道。 随着龙化行话音落下。 两名模样娇美的侍女,端着两个红盘,从屏风后走出。 一个红盘上放着一件红色长衫,长衫胸口位置用金线绣有一头从海面上跃起的黑色大鲸,另一个红盘上则摆着一枚紫薇花玉佩。 那两名侍女看了一眼浑身肌肉匀称分明的方宣,耳根飞快闪过一抹绯红,连忙小心翼翼的将红色长衫替方宣穿上,又替他清理完头发面容,最后在腰间替他挂上玉佩。 眨眼之间,之前还一身青衣短打的方宣,换上那由名贵布绸织成的长衫后,江湖草莽气似也随之消退,多了几分贵气。 “宣哥,你穿这一身真俊!简直比世家公子还像世家公子!” 广场外,水猴子脸色兴奋涨红的大叫了一句。 站在不远处的徐三,眼底闪过一抹落寞之色,这一天他已经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却没想到上位的人不是他,而是方宣。 “噤声!” 龙化行扫了大呼小叫的水猴子一眼,接着看向方宣,略微满意点头后,面色重新恢复严肃,一字一句道: “大阳历二百九十七年,正月二十五,黑鲸帮三代弟子方宣,担任东堂堂主之位!” “从今以后,帮中兄弟实为亲兄弟,帮中事情实为家中事!” “不可同门相残,否则三刀六洞,以遭天谴!” “你可牢记?” 广场外,无数观礼的泼皮脸上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不可同门相残? 方宣这堂主之位,就是靠同门相残得来的。 “弟子牢记!”方宣面色不改,一声大喝道。 “礼成!”龙化行点头。 两名泼皮将那案台抬走。 正当方宣准备起身道谢的时候,龙化行却是已经转身,朝着大殿内的屏风后走去。 “阿宣,你单独跟我来一下。”一道疲惫声音,从前方传出。 方宣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我这个人言而有信,说杀人全家,就是杀人全家 大殿屏风的后面,是一条长廊。 龙化行走在前头,弯腰驼背,身材佝偻,整个人透出几分迟暮老态。 他没有开口说话,方宣自然也不会去主动询问。 啪。 龙化行脚步一顿,微微侧身,一包用黄纸包裹的药粉,被他递给方宣。 “这是化毒散,你敷在奔虎掌的掌印处,於毒自会消散,莫说我给你的。” 龙化行面色疲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叫你来没什么大事,只是告诉你几句。” “郑觉雄背后站着的是司空家那位二公子,司空家的三位嫡子如今正在内斗夺权,你已经趟进了这趟浑水,就不可能再抽身。” “郑觉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坏了他的大事,他必会要伱的命,你若想活着,不仅需要提高实力,还需要提高战斗手段,单凭你那粗劣的拳脚功夫,就算与他实力相当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昨天连夜将他调去了北地,但他最多在北地呆上两个月的时间,就必然会回来。” “因此,在这两个月内,你必须将实力达到你所能达到的极限!” “西堂的向呈江与他沆瀣一气,穿同一条裤子,你要千万提防。” “北堂的黄镇看似与你要好,但此人多谋而寡断,缺乏破釜沉舟的魄力,这种人最是反复无常,风吹两边倒,只能陪你走顺风路,不要指望他当救命稻草。” “另外,你最好找一座不弱于那二公子的靠山,我.....保不住你。” 话音落下。 龙化行转过身,迈步往前走去。 方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粉,接着略微思索后,朝着龙化行的背影拱了拱手,同样转身离去。 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龙化行那双浑浊的眸子,一道精光瞬间一闪而逝! 他继续往前行去,一间昏暗的里屋,顿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先前那负责替方宣浴身的叔伯荣伯,早已在此等候。 “帮主,你想要方宣来制衡郑觉雄那条恶狼,未免有些太高看他了吧?”荣伯眉头微皱道。 龙化行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随手丢到一旁,接着转身坐在了一张大椅上。 “郑觉雄是条恶狼,方宣是头乳虎,他就算斗不过这条恶狼,应当也能在郑觉雄身上咬下一块肉。” 龙化行端起扶手旁的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我已经给他来了两個月的时间,或许他能给我惊喜呢?” 荣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轻叹吐出一个字: “难。” 龙化行同样没有出声,只是看向前方虚空,浑浊的双眸里流露出冰冷杀机。 ...... ...... “宣哥,恭喜啊!以后你可就是咱们东堂的堂主了!” “哈哈哈,宣哥,你打算将头马的位置给谁?” “哇,宣哥,想不到你穿上这套长衫,看上去还人模狗.....咳咳,真俊啊!” “宣哥,咱们现在去哪?要不要回城东办个十桌百桌的?” 一线天等人一窝蜂的涌了进来,纷纷大笑道。 “你们去城东办五十桌,请东堂的所有兄弟喝酒,我就不去了,我得找一趟余老拐。” 方宣摇了摇头,接着似想到了什么,看向水猴子道: “对了,这几日小礼和小岚在城外都还好吧?” 水猴子拍着胸脯笑道: “宣哥你放心,我谨慎着哩,每次给他们送吃食,都是摸黑走的水路,我的水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跟上我啊?” “那就好。” 方宣点了点头,接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高悬着,写有‘义海云天’四个字的牌匾。 “呵。” 方宣嘴角扯出一抹讥诮,旋即再不犹豫,大步朝着余老拐所在的方向走去。 ...... ...... 一条通往北地的管道上。 黄沙漫天,烟尘扑面。 “堂主,咱们真就这么乖乖去北地?”一名泼皮不甘心道。 “龙化行那个老东西,这些年老糊涂了,自己想要求稳,不敢提前去司空家站位,偏偏还拦着我不去!他阿母的,给他面子叫声帮主,不给他面子,早晚让他入土!” 郑觉雄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那名先前说话的泼皮,连忙堆笑附和道:“龙化行不过无胆匹夫,而堂主您正值壮年,早晚把他拉下来!不过咱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又让方宣那个家伙多活一段时日?” “无妨,让他多活一段时日就多活一段时日,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郑觉雄摇了摇头,旋即看向官道旁的丛林。 只见那丛林内树影拂动,似有队伍在运送东西。 郑觉雄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冷哼,若是那东堂的渡口拿下,自己替二公子运输人丹,又岂需要冒着风险走这官道?危险不谈,还要吃一俩月的黄沙! “堂主,您要挖的坑已经挖好了!” 一名南堂泼皮上前报告道。 “好!” 郑觉雄翻身下马,朝着官道的一片芦苇林走去。 只见在那片芦苇林当中,早已挖好一个大坑。 一名脑后扎着小辫,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被绑着双手双脚,丢在坑中。 “堂主!堂主!放过我,看在我忠心耿耿跟了你这么久的份上,您绕我一命啊!我、我保证,我会将功赎罪,帮您杀掉方宣!” 谢汗满脸惊恐,如同一条蛆虫般在坑底挪动着身躯,艰难的想要从深坑里爬出来。 然而,此刻的他根骨全毁,筋脉全断,每次还没往上挪动几分,便又重新滚了下去。 “废物!我给了你魔胎丹,都打不过方宣!我要你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我能现在在这里吃灰?” 眼见谢汗又从坑底爬上来,郑觉雄眼中闪过一抹戾色,随手抄起旁边的铁铲,便狠狠朝着谢汗脑袋砸下! 嘭! 刹那间,谢汗整个脑袋爆开,脑浆迸发而出,溅的到处都是。 无头尸体滚入坑中。 郑觉雄随手将手中的铁铲一起丢进坑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转过身双手一合道: “埋了。” 嚓——! 嚓——! 一抔又一抔的土,被铲进了坑中。 郑觉雄扭了扭粗壮的脖子,看向身旁的一位泼皮,开口问道: “方宣的家人,找到了吧?” 那名泼皮连忙堆笑回道:“堂主,找到了!方宣那家伙把他的弟弟妹妹藏到了城外的一间茅草屋,每过三天就由他手底下一个叫做水猴子的摸黑走水路,送食物给他们。” 顿了顿,那泼皮接着笑道:“堂主,那水猴子水性很深,一个扎水就能潜到江对面去,要不是那水猴子好色,在送饭途中登上画舫玩了姑娘,让咱们的人察觉到了异常,怕是还真被瞒过去了!” “算算这时间,咱们南堂的人,应该出发去了城外,开始动手了。” 听到此话,郑觉雄赞赏的拍了拍这名泼皮肩膀,接着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只剩下浅显轮廓的平江城城墙。 他嘴角往后咧开,笑容森寒狰狞。 “咱们江湖人,说话要言而有信,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 “你说对吧?” 第二十二章 三公子:他定不是鲁莽之人 黄昏从远方走来,走过雪埋的细语松林,走过粼粼的沉默湖面,最后来到了灯火摇晃的小城,似看出了路人的疲惫,于是温柔的披在了他们肩上。 余老拐的住所,距离黑鲸帮总部并不远,方宣一身红衫分外显眼,大步朝着余老拐住所走去。 黄昏时分的城中,开始变得热闹繁华,一挂挂红灯笼从各个酒楼勾栏的门头垂下,有才子佳人走在波光潋滟的河边,开始把酒邀月,吟诗作赋。 还有勾栏里的美艳女子,在二楼往外轻轻甩着纱巾,笑靥如花的招揽着来往的过客。 方宣的脚步并不停留,对于他来说,这些繁花是另外一个世界。 “方堂主?” 就在这时,一道笑声忽地响起。 “嗯?” 方宣脚步一顿,只见在不远处,一名鹤发童颜,精神隽烁的老者,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方宣打量了他一眼,眼睛瞬间眯起。 这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双腿如同一颗柏松般稳稳扎在地面,隐藏在袖笼下的苍老双手,更是五指粗大,苍劲有力。 他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气血无比充沛,那双苍老眸子里更是没有任何浑浊,而是一片清明。 武者! 入境武者! “敢问老先生有何指教?”方宣不动声色道。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方堂主,三公子有请。” “三公子?” 方宣眉头一挑,似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瞬间一闪而逝。 “那麻烦老先生带路。” 老者含笑点头,当先迈步朝着城中最中央的安宁山走去。 他看似不急不缓,步伐不快,然而仅仅不过数息间,便与方宣拉开距离,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有意思!” 方宣眼前一亮,刹那间快步跟上。 约莫半個时辰后。 安宁山,山顶。 须发皆白的老者当先停下步伐,接着回头看去,脸上涌起一抹意外之色。 只见约莫离他百步远的位置,方宣正大步行来。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没有丝毫气喘,仅仅在额头上浮现些许汗珠。 “方堂主好厉害的肉身。” 待到方宣跟上,老者不由一声发自肺腑的赞叹。 凭借他的实力,哪怕并不刻意加速,寻常入境武者也只怕早就被甩在了山脚。 方宣却仅仅只离他百步远,这代表他的气血不仅浑厚到了极点,肉身耐力韧性,更是远超一般入境之人! “老先生才是真的厉害。”方宣由衷赞叹了一句。 老者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旋即敲开了司空府的正门。 嘎吱。 正门被打开,一名生有吊梢眉的管事打开一条门缝,从里朝外探出头来。 原本极为不耐烦的脸色,在看到这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后,顷刻间化作满脸堆笑。 “鹰老您回来了,请进请进。” 他连忙打开门,侧身弯腰做出请的姿态。 被称作鹰老的老者,面色不咸不淡的朝着这名管事点了点头,接着便回头朝方宣露出笑容,带着他一起走进司空府邸。 穿过一片万千锦鲤翻滚争食的大湖,又走过一条条假山回廊,水榭楼台,最后在一处书房前停了下来。 一路阅尽司空府内的风景,饶使方宣向来心境平和,也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大手笔。 不仅在城中最中央的安宁山,独占山顶,将城主府都压在脚下,更是在府邸当中建有一座云泽大湖。 不愧是平江城,乃至整个兖州,都首屈一指的世家门阀。 “方堂主,你在外稍等一下,我进去禀报公子一声。” 鹰老冲着方宣笑了笑,接着敲了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方宣朝里看了一眼,透过纸糊的窗户,隐约能够看见一名身形相貌英俊的年轻公子,正盘膝坐在地上,一手端杯抿茶,另一只手捧起书卷认真端详。 “他就是三公子么?余老拐说此人不过才及冠一年,便踏入了武道第二天关筋菩萨境界,的确厉害。 我还有一年半也就及冠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踏入第二天关。” 摇了摇头,方宣不再深思,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 书房内。 “鹰老,方宣带回来了?” 那三公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这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 “三公子,方宣现在就在门外等候,我这就让他进来!” 鹰老朝三公子一笑,转身就要去请方宣。 “等等,急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了鹰老的动作,鹰老不由转回身子,疑惑的看向三公子道: “公子,方宣此刻就在门外,为何不请进来?” 那三公子神态自若的翻了一页手中书卷,微笑说道: “鹰老,你可懂驯马熬鹰?方宣此人出身市井,一身江湖草莽气,如若不磨一磨他的锐气烈性,将来怎么为我所用?怎么会分清楚尊卑关系?” 鹰老眉头一皱道:“公子,那你的意思是......” “什么都不用做,先晾他两三个时辰,到时候再放他进来,他自然乖乖伏首称臣!” 听到此话,鹰老不由眉头皱的更紧道: “公子,据我观察这方宣自有一番傲骨神秀于心,这般人物往往宁吃一斗粟,也不会接施舍的一石米!况且此人天赋不凡,你如此待他,若是逼得他离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鹰老!” 那位三公子眉头一皱,面色不悦的打断了鹰老的话: “家族是派你来助我修行的,不是来教我做事的!你收服多少人,我又收服过多少人?这般泼皮小人物,能有什么天赋不凡可言?我等世家只需略微施出一些小恩小惠,自会使得他感恩戴德!” 顿了顿,三公子见鹰老脸色难看下来,不由语气稍微缓和下来道: “放心,这般小人物最珍惜机会,这方宣既然能做到黑鲸帮堂主的位置,定不是鲁莽之人! 等着看吧,他绝对不会离去!” 话音落下,三公子干脆闭目养神。 “唉......” 鹰老一声长叹,看着闭上眼睛,分明不想再多说的三公子,几番欲言又止。 望了一眼门外的高大身影,鹰老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世间哪有主动邀请别人登门,又将人晾在门外的道理? 摇了摇头,鹰老索性也不再去看,静静等待起来,只希冀方宣能真如三公子所说,一直在门外等候。 第二十三章 九尺男儿身,当作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不是卑躬屈膝的窝囊废! 平江城外,一间简陋茅草屋内。 屋外细雨连绵,屋内却被一盏昏黄油灯,映射得一片暖黄。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一名面容白皙清秀的年轻男子,手捧书卷,坐在桌前认真的翻阅着。 在其茅草屋的另一边,一名黄脸丫头坐在床榻上,用手指沾湿唾液,指肚滚了滚线头,接着小心翼翼的将线头穿过针孔,仔细的缝补着一件宽大的短打青衣。 “大哥真是的,每次给他缝补完衣物,用不了几天就又破破烂烂的。” 或许是缝线的久了,黄脸丫头放下针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小岚,早点休息,晚上穿针伤眼。” 方礼放下手中书本,朝着方岚笑了笑道。 “不行,要不了过久就是开春了,我得再给大哥缝几件好衣服,待到开春时大哥有的穿。”方岚深吸了一口气,朝自己比个个‘耶’加油打气,接着继续为方宣缝补起衣物。 方礼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都破了好几处口子的衣裳下摆,无奈道: “大哥的衣裳你从来不舍得丢,在家中都快堆成山了,怎么就不见你给二哥我缝补过衣裳?” “大哥是家中顶梁柱,你是么?” 方岚白了方礼一眼,接着哼哼道:“再说了,我给大哥补好衣裳,等到大哥以后不穿了,你再接着穿不就行了?” “方岚!!!” 方礼一拍额头。 大哥拿大耳刮子招呼自己,小妹也要拿言语挤兑自己。 这三兄妹当中,自己真是...... 哎,造孽啊! “好啦,逗你玩的,大哥需要在外抛头露面的,总不能衣裳上满是口子吧?等大哥的衣服缝补完了,我就给你补便是。”方岚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嘿嘿,我就知道小岚心里也有二哥。” 方礼精神抖擞道:“等我科举成功,以后当上大官了,保管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看着方礼傲娇模样,方岚‘切’了一声,不屑道:“又胡吹大气,等你当上大官了,说不定大哥都天下第一了!” “嘿嘿,那样最好,到时候我和大哥一个从文一個从武,这天下掉落半个子儿,都是咱老方家的!” “嗯嗯,你说得对,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两兄妹正斗嘴玩闹间。 叮当当——! 挂在门板后的一个小铃铛顶部捆着一根红线,红绳一头捆住小铃铛,另一头则捆在百米外的一颗大树树根处。 在这一刻,小铃铛猛然剧烈颤响了起来,发出刺耳的铃铛声! “咦,猴子哥这个点过来送吃食么?” 方岚刚想起身开门查看。 噗! 方礼一把吹灭了油灯,猛地伸手将方岚的脑袋按在窗下。 “小岚,别说话!” 方礼低喝一声,接着眯起眼睛,顺着窗户往外看去。 只见在朦胧夜色下,连绵细雨中,一名头上围着青色方巾,一只眼睛遮着眼罩的泼皮,正带着四五名持刀泼皮大步走来。 “二哥,这些人是.....?” 方岚心中一惊。 “应该是大哥的仇家。” 深吸了一口气,方礼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柄尖刀握在手中。 冷冽的刀刃在月色下,映射出方礼一双冰冷的眸子。 “小岚,不要慌,现在听我说。” 方礼目光死死盯着那群泼皮道:“我数三二一,然后你推门往屋后的田地跑,千万不要回头!” “二哥,那你呢?”方岚心中一颤。 “不用担心我,你只需引他们过去就行,我前些天在田地里挖的陷马坑,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方礼紧了紧手中的尖刀,在这一刻,他眼底的狠辣与方宣如出一辙! ...... ...... 安宁山,司空府。 “公子,两个时辰了!” 鹰老猛地睁开眼睛,按捺住心头怒火道。 “两个时辰了么?” 三公子这才悠悠睁开双眸,看着鹰老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由笑道:“想不到鹰老有一日,还会为一个外人,而且还是区区一个泼皮生气,倒是难得。” 顿了顿,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也罢,那你就叫他进来吧,我倒想看看这方宣有什么不凡之处,值得你如此上心。” 鹰老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起身推开房门。 “方......”鹰老一个字还未说出,刚刚挂起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书房外细雨连绵,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鹰老,愣着干什么?你倒是让他进来啊。” 书房内,传来三公子疑惑的声音。 鹰老接连深吸了三口气,方才平稳住心神,回过头看向三公子。 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失望到了极点。 “怎么?那方宣还真的走了?” 三公子神色有些意外,接着便不以为然的笑道: “鹰老,走了便走了吧,一个刚刚入境的泼皮而已,算不得什么人物,他不愿为我效力,不是我的损失,是他的损失。” 鹰老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的看了三公子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 “三公子这般倨傲自我,若不改改性子,将来恐怕难成大业。老夫言尽于此,还请三公子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鹰老大步离去。 “你放肆!!!” 刹那间,三公子猛地将手中茶杯狠狠砸在地上,那张英俊面容上,神色铁青到了极点。 ...... 通往安宁山下的山路上,方宣神色平静,在细雨当中大步而行。 他刚才在那三公子的书房外,整整等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未曾有人开门邀他进去。 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哪里还会不懂那位三公子的意思? 既然如此,与其继续站在门外,像是乞求施舍般让那三公子收下他,还不如挺直腰杆离开! 九尺男儿身,当作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不是卑躬屈膝的窝囊废! 就如同他之前跟水猴子所说,别人可以瞧不起自己,但自己一定不能瞧不起自己! 而且除此之外,就从余老拐来看,这位三公子摆明了也并非良主。 否则也不会余老拐替他卖了一辈子命,现在惨淡收场,那位三公子连基本的关心都没有一句。 直白一点说,那位三公子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而是自己这些出生泥泞的平民子弟,恐怕从未被那三公子瞧得起过,所以他不屑为之! “这司空家,注定与我有缘无份。” 方宣摇了摇头,这司空家的二公子是郑觉雄背后的支持者,三公子则是这般心性态度。 他注定不会与他们走到一起。 不过方宣倒也没有什么可惜念头,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何时又曾真正靠过别人半分? 思绪闪动间,方宣已经走到了山脚下。 “咦,这位兄台为何独自在雨中前行?”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憨厚疑惑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第二十四章 那年我十六岁,猩红刺眼 雨打芭蕉,穿林洞叶,沙沙声不停。 方宣抬起头闻声看去,只见刚才开口说话的,是一名体态微宽,肚腹有些肥胖的男子。 褚冲的肥胖是脂包肌,加上脸上的一道疤,给人感觉凶狠而又狰狞。 但此人虽然肥胖,但却皮肤生的白净,细皮嫩肉,眼角下耷,看上去颇为面善憨厚。 他正上山而来,左右两边跟着几名身材魁梧之人,一看便是练家子。 “阁下是.....?”方宣疑惑开口。 那憨厚体胖男子正要开口说话,身旁便有一位练家子看向方宣身上所穿那件绣有大鲸跃海图的红衫,顿时目光一凝。 “大公子,此人是黑鲸帮方宣!方宣曾经的堂主余老拐,乃是三公子麾......” 还不等那练家子一句话说完。 “什么?他就是方宣?” 那体胖男子顿时眼睛大亮,也不顾得下雨,连忙上前激动大笑道: “哈哈哈,方宣,我知道你!听说前几日你一人便废掉了那南堂和西堂的两大头马,又与那南堂堂主郑觉雄对上一掌而不败,好生威风!” 方宣被这胖子的激动模样不由逗乐了,好笑道:“方某不过一介泼皮,就那点江湖事,还能传到这安宁山来?” 那胖子憨厚一笑道:“我这人没什么习武天赋,但自幼就对江湖上的事情感兴趣。” 说到这里,那胖子面露得意神色道:“你可别小瞧我,你们江湖上的半点风吹草动,我都清楚的很哩。” “大公子,小心淋雨!” 那几名练家子连忙撑伞上前,替那胖公子打雨。 其中一名面容颇为方正,长有一双浓眉的年轻人哼道: “方宣,这位是司空家的大公子司空济怀!你说话注意一点!” “司空家的人?” 方宣眉头一皱,眼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冷淡。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他现在对整个司空世家的印象都不太好。 “周顾武,介绍名字就介绍名字,别动不动就让别人说话注意一点!” 司空济怀不满的看了那练家子一眼,接着重新看向方宣,似想到了什么叹气说道: “不过我那三弟向来霸道且善妒,你若和我搭话,怕是会惹的他不快.......” 方宣失笑道:“他快与不快,与我有何关系?” 司空济怀一愣,旋即挠了挠头不解道:“伱不是他的人嘛?” 方宣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不巧,那位三公子正好瞧我不上。” 听到此话,司空济怀先是‘啊’了一声,接着不由长长一叹道: “我这三弟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倨傲了一些,从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容易得罪人。方兄.......他的本性不坏,你莫要见怪于他。” 听到此话,方宣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司空世家三大公子,关系极为敏感,若是一般人听到他如此说,恐怕早就接着他的话头,狠狠踩上对方几句。 而这位大公子,反倒还替那位三公子说起话来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此人是心性纯良,还是纯纯憨憨。 “难怪江湖上一般只有司空世家那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名声,反倒这位作为嫡长的大公子反响平平......倒也是,倘若这位大公子是那强势霸道之人,他作为嫡长,又岂会还闹出夺位的事情出来。”方宣在心中暗忖。 “方兄弟,要不我带你上去,亲自跟我那弟弟说上一声?”司空济怀开口道。 “不必。” 方宣摇头笑了笑道:“方某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就谢过大公子好意了。” 说完,方宣绕开司空济怀,便往前走去。 “方兄留步!” 司空济怀连忙追了上来,仅仅跑了一段路而已,肥胖白皙的脸上便已经满是汗珠和玉珠。 他微微喘息着笑道: “走,我请你去明玉楼喝酒,一来就当我替三弟向你赔罪,二来嘛......” 他挠了挠后脑勺,憨笑一声道: “我这个人平生最喜交友,不瞒你说,我早就想结交像你这样的江湖豪杰,只是碍于三弟的面子,一直不便开口。 今日好不容易有如此缘分,让我遇到你,可一定不能放过!哈哈哈!” 说完,他便不由分说的一把抓着方宣下山走去。 细雨连绵若珠帘,逐渐模糊了画面。 嘭!!! 一柄钢刀带着呼啸劲风射来,一把插进了方岚身旁的泥地里,刀柄不断震颤。 方岚紧咬牙齿,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去。 “逃?你個丫头片子,能逃到哪里去?” 一道道狞笑声从身后响起。 那头戴方巾的独眼泼皮,舔了舔嘴唇上的雨珠,仅剩的右眼中闪烁出淫邪的光亮。 “哈哈哈,也不知道方宣的亲妹妹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给我一起上,抓住这个小丫头!” 二者一个逃一个追,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拉近。 方岚几步冲上田地,就要往山上逃。 “前面的山坡都被雨水给冲软了,踩下去就陷脚,你还想爬上去?” 那方巾泼皮冷笑一声,反倒不急了起来。 当他们全部走上田地之时。 咻——! 一根绳子被人在暗处,狠狠拉动! 刹那间,那五六名泼皮脚下倏地一软,猛然间坠落进早已挖好的深坑当中! 噗噗噗! 那深坑里,一根根粗壮木棍被削尖了朝上,瞬间就将那五六名泼皮扎成了马蜂窝! 听到身后的入肉闷响声,方岚喘息着回过头。 “你他阿母的敢阴老子?” 只见一名由于站的稍远,而未坠进的八字胡泼皮,顿时面色狰狞拿刀朝方岚刺来! 噗! 又是一道入肉声响起! 只见一柄锋锐尖刀,从那八字胡泼皮后背刺进,然后透体而出。 鲜血顺着刀刃呈线状不断滴落在泥地上,将满地水洼晕染成了红色。 那八字胡泼皮先是浑身僵硬的低头看了一眼,接着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后看去。 在他身后,一名模样清秀白皙的十六岁少年,正面容狰狞的将手中尖刀刺进他的体内。 “你......” 这名泼皮口中不断往外涌出血,还想开口说话。 红着眼的方礼已经一咬牙齿,一把将钢刀抽了出来,随即一脚将这泼皮踹进了满是沾血木刺的深坑当中。 “呼哧——呼哧——” 下一刻,方礼像是泄掉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倒在泥地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双手不断颤抖,脸色一片煞白,胸腔中是翻江倒海般的呕吐感, 鲜血顺着雨水,从深坑里溢出。 如同一条条拇指粗细的溪流般,将泥泞地面,还有第一次杀人的少年那满是破洞的衣摆,以及从胸口衣襟里掉落的书卷,缓缓浸透成了刺眼的猩红。 第二十五章 贿赂人的我常见,贿赂鬼的真是第一次看到 “每逢大事有静气......每逢大事有静气......每逢大事有静气......” 方礼坐在泥地里,脸色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口中不断嗫嚅着方宣曾教导过他的这句话,想要让自己的心神平稳下来。 可当他眼角余光,看到那深坑里被开膛破肚,肥肠鲜血散了满地的画面,就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剧烈呕吐了起来。 方岚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方礼,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杀...杀人了?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杀鸡都不敢的二哥么? “二...二哥,你没事吧?” 见方礼吐得难受,方岚连忙上前轻拍着方礼的后背。 方礼直吐到眼冒金星,肝胆都似要吐了出来,方才略微回过神来。 “我....我没事。” 方礼强忍着自己不去看那尸坑,摆了摆手道。 “你不怕?”随后,他脸色发白的看了一眼方岚。 “怕啊,强忍着不去看不去想就好了,而且大哥跟我说过,杀人的时候不要把对方当成是人,就想象成是平日里杀的鸡鸭。”方岚回道。 “厉害!你比我强!” 方礼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站了起来,将那沾了血迹的书本,从泥地里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塞进胸口衣襟当中。 他看了一眼那座尸坑,深吸了一口气。 泼皮的命不值钱,死在这野外当中,没有官差会为了他们特意调查。 待到稍晚些雨一停歇,血腥味散开,自会有豺狼虎豹将这些尸体叼走。 “二哥,我们现在去哪?”方岚问道。 “此地是不能呆了,我们回城!” “好!二哥,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人找上门来的?提前布置好了这陷阱?” “大兄告诉过我,出门在外多长個心眼不是坏事......而且猴子哥这个人性子比较跳脱,前些年一直过苦日子,现在跟着大哥乍富之下,必然想要把没享受过的都享受一次,这样接触的人变多了,就难免露馅,所以我就......” “这件事需要告诉大哥么?” “我想想......哎,就凭大哥的护短性格,假如知道我们两个遭到袭杀,恐怕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两兄妹搀扶着往前走去。 轰隆——! 一道怒雷闪电从天边划过,电光照的天地短暂白炽。 方宣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不知为何,今日的他总有一种心绪难宁之感。 这令他的眼中,不由浮上了一层阴霾。 “方兄,前面就是明玉楼了,这是咱们平江城最好的酒楼,咱们今天可得不醉不归......” 司空济怀搓着一双小胖手,脸色有些激动。 “司空兄,这酒今日是真喝不成,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方宣停下脚步,朝司空济怀拱了拱手。 “见谅。” 说完,方宣转身,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诶?方宣......好吧,那咱们下次喝!” 司空济怀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嘁,拽什么拽啊?” “大公子,就凭您的身份,有必要对一个泼皮这么客气么?” “对!别人见到你,哪个不是谄媚赔笑?这方宣不过一个泼皮头子,有什么好嚣张的?” 一旁的练家子,不由纷纷不平道。 “别这么说!” 司空济怀朝他们摆了摆手道:“每个人的出生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位方兄弟能靠着自己,单枪匹马走到堂主的位置,已经非常厉害了!假如我是他,我肯定比他更拽!” 顿了顿,司空济怀看了这群练家子一眼,笑道: “而且我交朋友假如真看出生身份,那你们又......” 剩下的话,司空济怀没有去说。 而那群练家子,则是顿时脸色涨红的低下了头,不再出声。 ...... ...... 当方宣再次来到余老拐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冷清。 当初那照顾他起居的几名泼皮,都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昏暗的房间,烧着一口火盆。 火舌窜动,映得整个房间一片光黄。 余老拐坐在地上,将一旁用来祭奠先人的黄纸钱对折后,放进火盆中焚烧。 “不是吧老大?清明都还没到,伱就开始给别人烧起纸钱来了?”方宣低头看了他一眼,开口笑道。 “谁说是给别人烧的?都是给我自己烧的。” 余老拐眼睛也不抬一下,语气无所谓的摇头道: “兵书上不是说的好么?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这没多少时日活了,提前给自己铺点路,等我到了下面,阎王爷收了我的礼,多少给我点面子,让我不要遭太多罪喽。” “哇,贿赂人的我常见,贿赂鬼的真是第一次看到!还是老大你的脑子机灵!”方宣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看我现在废人一个,你也来取笑我了是吧?你今天这么有空,来看望我这个老东西啊?郑觉雄这段时间没找你麻烦?” 余老拐双手撑着一旁的木椅扶手,用力的将身躯撑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他这才抬起头朝方宣看去。 “不是吧阿宣,今日穿的一身红啊?搞得这么喜庆?刚去勾栏了嘛......等等!这是开坛上位的堂主礼衫?!!” 余老拐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猛地抬起头,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宣。 堂主礼衫,那是只有黑鲸帮的四位堂主,才有资格穿的! “堂主,你还认得这件长衫?”方宣笑了笑,今日这么一看,他就知道比起上一次余老拐一副临终托孤的衰相,这段时间应该恢复的不错,都能中气十足的开上几句玩笑了,看样子应该能坚挺到亲眼看郑觉雄走。 “废话!这件长衫在我的柜子里也挂着一件,怎会不认得?” 余老拐没好气的瞪了方宣一眼,接着有些焦急的问道:“阿宣,到底什么情况啊?我才在家中躺了十来天的尸,怎么感觉像是躺了十几年啊?” “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就是。” 方宣扯出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旁边,开始叙述起来。 当方宣说到他废掉了谢汗和于子夫这两大头马打将的时候,余老拐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还能淡淡抿茶。 那两个废柴,怎么跟阿宣比? 而当他听到方宣入境,与郑觉雄对掌不败之后,余老拐险些一口茶水喷出,脸色瞬间变得精彩到了极点! “你说你入境了?还和郑觉雄都对了一掌??” 余老拐眼睛瞪大如铜铃,瞠目结舌的看着方宣。 他将那本能够入境的《龙鲸功》,交给方宣才多久时间? 最多半个月吧? 半个月时间,打开武道第一道天关?! 你阿母的!确定不是跟我开玩笑? 第二十六章 这条江湖路,要么不走,要走就走到底! “厚积薄发嘛.....” 方宣笑了笑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距离入境所缺的只是一把钥匙,你把那本《龙鲸功》给到我,就等于给了我进门的钥匙,自然就水到渠成入境了。” 余老拐看了方宣一眼,沉默的低下了头。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厚积薄发? 他阿母的哪个练武之人,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怎么就不见厚积薄发一下? “哎......”余老拐仰天一声长叹,脸色变得有些忧郁。 “老大,你怎么时而喜时而悲的,情绪这么多变的嘛?”方宣打趣道。 “没什么。” 余老拐摇了摇头,有些唏嘘道:“只是早知阿宣你的武道天赋如此之高,我就早点把《龙鲸功》给你了。” “怎么改主意了?你之前不是说怕我得到龙鲸功,实力变强了第一个上位干掉伱嘛?”方宣挑了挑眉头。 “那是没有想到,你的武道天赋会有这么变态嘛!早知道你有这么强的天赋,我就乖乖把堂主之位让给你,反正就凭你这个天赋,肯定未来成就会远远高于堂主,我跟着你就你吃肉我喝汤嘛。” 余老拐连连摇头叹气。 迟了,一切都迟了啊! 方宣沉默不语,从主观角度上来说,余老拐或许是阻挡了他很长时间。 但从客观角度来说,余老拐有那般想法,实在再正常不过。 余老拐并不欠他的。 “一切都是命来的。”方宣笑着吐出一句话。 “是啊,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余老拐笑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别跟我说,只是闲的无聊找我这個要死的废人叙旧。” “我就不能是跟自己堂主你谈谈心?” 方宣摇了摇头,接着恢复几分正色道:“我来找你,的确是有一件事询问。” “何事?” 方宣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吐出一句话: “你可知道这平江城,哪里有着鲸血存在?”。 鲸血! 这是方宣目前实力变强的关键! 他无比清晰的明白,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时代,唯有自身的实力变强,才是一切的根本! 否则哪怕就算手底下汇聚再多的人,也不过沙滩上堆砌的沙堡,一个风浪拍来就会土崩瓦解,支离破碎! “鲸血?”余老拐一怔,接着眉头皱紧道: “大鲸基本只出现在大海深处,鲸血更是宝贵难得,就算那些海城都鲜少得见,我们这般内陆城市,更是绝迹。” 听到这话,方宣不由眉头拧在了一起。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恐怕就得短时间离开平江城,去海城碰运气了。 目前的他,在平江城从各方面来看,都处于快速上升期,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实在不愿离开平江城。 “不过,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或许还真知道哪里有鲸血。”余老拐忽地一笑。 话音落下刹那间。 “在哪?”方宣瞬间抬起头看向余老拐,眼中精光猛地暴涨而出,气血一阵澎湃。 余老拐被方宣的目光盯住,心头瞬间一惊,好澎湃的气血威压。 武道修行有五大天关,修成第一道天关者,江湖人称作皮罗汉境! 但在皮罗汉境界,又分为前中后期,分别以‘铜皮铁骨’、‘金刚不坏’、‘无垢无缺’三个小境界来以此对应。 他如今虽然武道根基被废,但眼光还在。 眼前方宣虽然武道修为不过第一天关前期,但论起气血威压,只怕中期修为者,都未必如他澎湃! 难怪能与郑觉雄对上一掌而不败! 深吸了一口气,余老拐略微平定心神,开口说道: “司空世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兖州,家族里能够远航的大船就有五艘,每年能够进深海捞取天材地宝,如果说平江城哪里有鲸血的话,就只有可能是司空世家!” “司空世家么?”一时之间,方宣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怎么?你和司空世家有矛盾?”余老拐看出了方宣脸色的不对劲。 “矛盾倒也谈不上,只是那二公子是郑觉雄背后的支持者,而那三公子......实不相瞒,今日他欲收我做事,却实则又瞧我不太上,我一怒之下已经拂袖离开司空世家,自不可能再去找他。” 听到这话,余老拐不由摇了摇头道: “这......我人微言轻,那就帮不到你了,只能你自己想办法......” “嗯。” 方宣点了点头,此刻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再留在这里自然没有了意义。 当即,方宣便起身离开。 “等等。” 走到门口的方宣听到喊声,不由回过头看向余老拐,眉头一挑道:“还有事吩咐?” “没什么,还是之前那句话奉劝你......你还年轻,武道天赋又如此强大,没必要这个时候去跟郑觉雄那条猛虎拼个你死我活,拼死了不值。”余老拐低下头叹息,“咱们江湖人,没有一个能有好的归宿,就是因为只懂‘争’,不懂‘让’,可最后争来争去,不都是一抔黄土么?” “就像是我,曾经再风光又怎么样?就是不懂得让,不懂得急流勇退,现在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不仅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连死后,都需要靠别人送终,想想都觉得可怜。” “阿宣,有时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名声也好,地位也罢,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场穿堂风,能与自己的家人相安无事、平平淡淡的过上一生,其实就是人生的真谛。” “如果可以,收手吧。带着你的弟弟妹妹远走高飞,离开这座平江城” 余老拐慢慢的说着,似是在告诉方宣,他用自己这一生起起落落悟出来的道理。 “现在收手?”方宣略微沉默,接着看了一眼余老拐,平淡开口道: “堂主,看来您真的老了。” 话音落下,方宣再不犹豫,转身大步往前,离开了余老拐的住所,走进了瓢泼大雨当中。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如果真要如余老拐所说,那他就不该踏入这条江湖路,就该一辈子烂在阴暗潮湿的竹排屋里! 他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那对穷酸节俭了一生的便宜父母,即将病死在床榻上,他带着弟弟妹妹因为一只烧鸡,跪在别人门前求别人开门的画面! 他不怪那些人不开门,因为大家都活得不容易。 只是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他方宣这辈子一定不要再有这么一天! 如果现在回头,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曾经那个在夜里哭着鼻子发誓的自己! 轰隆——!!! 一道闪电怒雷从滚滚乌云当中炸开,一瞬而逝的电光,照亮了方宣那张充满狠辣果决的脸。 不管以后,自己是淹死在风高浪急的江湖里也好,还是埋身那深林险峻的世道中也罢! 这条江湖路,他方宣要么不走,要走就要走到底! 第二十七章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知死活。 整个平江县,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城区。 其中,当属于城东和城北最为贫穷。 而竹排屋,更是城东最穷的地方。 用竹子搭建而成竹排屋,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不过占地数里,却有成千上万户渔家子挤在这里。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四季都是阴暗潮湿,地上永远是污水横流,带着一股子臭鱼烂虾的腥臭味。 在这里,就连晚上叫个春,楼上楼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方宣曾经就住在这竹排屋当中,不过后来当上余老拐的头马打将,有了些钱之后,便搬到了距离竹排屋不远的同安巷。 此刻已是深夜,他刚走进狭窄的同安巷,眉头便不由皱了起来。 “方爷!” “方爷!” 一名名身穿青衣短打的东堂泼皮,俱是贴墙站在两侧,让出一条供人通行的通道。 一线天、陈敬明二人,则眉头紧锁的站在不远处。 方宣仅仅看了一眼,便知道出事了! “什么事,直接说。” 方宣没有任何废话,沉声开口。 一线天和陈敬明对视了一眼,接着陈敬明深呼出一口气道:“宣哥,两件事。” “第一件事,昨天趁着我们去城中开坛上位的时候,南堂的几百名泼皮,全部跨界冲进我们城东,砸了我们东堂看的上百個场子!鱼档、客栈、酒楼被砸,连带很多渔民停靠在渡口的渔船,都被他们一把火烧了! 胡老汉因为看不过眼,仅仅提起你的名字想要吓退他们,就被他们将脑袋摁在水里,差点淹死!” “那些客栈酒楼的掌柜,我都已经打发走了,但那些鱼档的渔民们,每天就靠渔船舢板打渔过生,现在渔船被烧,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活路!现在都聚在渡口不肯走,想要等宣哥你的一个说法!” “在你还没来之前,我算了一笔账,如果各个场子的损失由我们来赔的话,大约需要三千两白银!” “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损失,官府那边杨正派人来了,他说这件事情让他很难办,处理不当就会变成大事,但是目前情况可大可小,这句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宣哥你给钱,给到位了就事情不大,如果不给到位……” 陈敬明在方宣的四个心腹当中,向来办事最为缜密周全,仅仅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的头尾全部说了个清楚。 方宣还未开口,一旁的一线天就已经忍不住脸色狰狞的骂道: “去他阿母的南堂!老子就说为什么这次帮里开大会,一个南堂的泼皮都没见到,原来是趁着我们不在耍阴招!老子干他阿母的祖宗十八代啊!” 陈敬明想了想在一旁道:“宣哥,南堂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在你上位这天恶心你,让伱不痛快,我们怎么办?” 夜色当中,方宣眼眸低垂,脸上看不出喜还是怒,平静的像是一面不起风浪的汪洋大海。 但陈敬明却是面色一凛。 他了解方宣。 一般遇到事情,如果方宣怒气冲冲,那么其实事情就不大,最多打你两巴掌就算了事。 但如果方宣一副平静的样子。 那么就代表...... 不好意思,他要杀人了! “谁带头干的?”方宣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问道。 “韩宪,绰号癫宪,自从谢汗被废后,就由他担任新的南堂头马。说起来此人的实力,其实并不比谢汗差,只是此人不如谢汗会拍马匹,所以才迟迟不能担任头马。” “韩宪....韩宪.....” 方宣不断念着这个名字,忽地笑出了声。 好。 很好! 一个和谢汗差不多的废柴,都敢把脚踩到他的头上! “大眼仔,明天你去渡口的鱼池装满鱼,我要亲眼看韩宪喂鱼!”方宣眼神漠然。 “......好。”陈敬明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是什么?”方宣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 “这.....” 陈敬明犹豫了一下,侧开身子苦笑道:“宣哥,你自己看吧。” “嗯?” 方宣眉头一挑,抬起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在同安巷尽头,他那座屋前。 水猴子赤裸上身,跪在屋门前,双手往上捧着一把匕首,后背捆背着尖锐的荆棘木刺。 一根根荆棘木刺刺进他的后背血肉里,使得他双膝下早已是一片血泊。 “宣哥,昨晚小礼和小岚遭到南堂泼皮的袭杀,原因是水猴子送饭的时候,去画舫玩了姑娘,结果暴露了饭盒......” 还不等陈敬明一句话说完。 方宣已经脸色一变。 陈敬明眼皮一跳,连忙快速道:“宣哥别担心,还好小礼机灵,提前设下了埋伏,一举伏杀了那几名南堂泼皮,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方宣一言不发,脚步匆匆的走进里屋。 水猴子只感觉身旁一阵风掠过,再度抬起头看时,方宣一步踏进了里屋。 里屋内,疲惫了一夜的方礼和方岚,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 在二人的衣摆出,有着鲜血和雨水晕染开来的血迹。 方宣轻呼出一口气,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拿起一件薄被,轻轻盖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线天和陈敬明连忙赶了上来,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猴子,算你走运,宣哥在这个世界上就这两个亲人来的,要是他们两个真死了,宣哥就举目无亲了,真会发疯啊。” 一线天看了水猴子一眼说道。 水猴子没有回话,而是紧紧咬着牙齿,待到方宣轻轻合上屋门走出以后,方才咬牙大声说道: “宣哥!是我色欲蒙心陷害兄弟,差点害得小礼和小岚没命!三刀六洞还是挑手脚筋你随便选,我绝无怨言!” 走出房间的方宣,脸色变得冷淡了下来。 “宣哥.....”一线天刚想上前解场两句,便被一旁的陈敬明拉住。 只见陈敬明朝他轻轻摇头。 “站起来。”方宣看向水猴子。 水猴子咬着牙站起,还没等他起身,跪了一夜的双膝便忍不住一软,重新跪倒在地上。 唰! 方宣随手抽出水猴子背后的荆条,狠狠抽在了水猴子的后背。 刹那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剧烈的疼痛,使得水猴子瞬间脸色一片苍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宣哥,猴子不是有心的,看在他第一次犯错.....”一线天目露不忍,正要开口说话。 “闭嘴!” 方宣冷冷盯了一线天一眼,接着深吸一口气,将荆条丢开,低头看向水猴子道: “猴子,你跟我从三岁玩到现在,这些年我们两个走南闯北,风风雨雨,不是亲兄弟但也胜似亲兄弟!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多了苦日子,现在好不容易混出一点来了,想把小时候吃过的苦,全部补偿回来! 你要玩女人,我不反对,但你要分清楚事情轻重!别跟我说什么第一次犯错之类的话,第一次第一次,每个人都来个第一次的话,我们几兄弟就不要混江湖了,一起入土埋着算了!”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一线天听,在方宣说完之后,一线天不由脸色一红,呐呐不敢说话。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冷淡脸色缓和下来些许道: “水猴子,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这一鞭我希望你长个记性,要是再有下一次。对不住,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宣哥,我.....” 水猴子脸色因惭愧而涨的通红,接着一咬牙齿,猛地握紧匕首,就朝着自己拇指砍去! “宣哥,你不罚我,我自断一指,当吸收这次教训!” 匕首狠狠斩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水猴子的脸上! “砍手指?你砍一根手指有什么用?做错了事,不知道去将功赎罪,砍一根手指起的了什么作用?呆头呆脑!” 方宣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接着一把坐在了主位上,开口道: “好了,我说了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那就到此为止。” “留着你的手,明天多去砍几个南堂泼皮!” 此话一落。 原本还一脸惭愧涨红的水猴子,顿时猛地抬起头,眼中涌现出剧烈的凶狠精光。 那群南堂泼皮,差点害得他使宣哥在这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横死! 他早就想斩死这群南堂泼皮! “宣哥,郑觉雄现在不在平江城,我们要对南堂动手了嘛?”一旁的一线天,亦是蠢蠢欲动。 “每个月抽别人那么多钱,真当白抽的啊?” 方宣回了一句,旋即目光透过狭窄笔直的同安巷,看向那鳞次栉比的竹排屋。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冽而深邃。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知死活! 第二十八章 我们只有方爷欺得,别人欺不得! “宣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水猴子、一线天等人俱是摩拳擦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唯独陈敬明眉头皱着,有些欲言又止。 “别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是谁?泼皮来的嘛,肯定报仇不隔夜。”方宣笑了一声道。 “宣哥,会不会太急了一点......”陈敬明终于忍不住开口。 南堂正式入帮在册的泼皮大概五六百名左右,东堂的泼皮人数也与之差不多。 但城南富庶,油水丰厚,南堂的那些泼皮大多吃的膀大腰圆,五大三粗。 而东堂的泼皮,则大多都是竹排屋的渔家子出生,在这米比鱼贵的时代里,一个个身材瘦小,长期吃不饱饭。 战斗力有着天差地别。 “大眼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方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比水猴子他们都要读书多,脑袋也要更机灵,喜欢去计算得失......但你忘了一点,除了那些真正的练家子以外,其实最底层的泼皮打架,靠的就是一个胆!” “谁更够胆够凶够狠,谁就能赢!” “而我只要站在第一個,就是他们的胆!” 陈敬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嗯,你现在去摇旗召人,一个时辰后,出发去南堂!一线天,你跟我去一趟渡口!” 话音落下,方宣起身,大步朝着渡口走去。 而陈敬明等人对视一眼之后,则是纷纷快速行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被浓密夜色和雨幕笼罩的城东,一盏盏灯火亮起! ...... ...... 渡口处。 数十名渔船舢板被毁的渔家子,正聚在一起,满脸失魂落魄。 其中有妇人,更是忍不住抽泣出声。 “我家男人瘫在床上,就靠我每天出船打渔买些药续命,现在船没了,我男人的命也要没了......” “哎,我家也有三张嘴要养,没了船,怎么熬过这年关。” “船被烧了,这年头教我们怎么活唷......” 胡老汉面色烦闷的蹲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吧嗒着那杆掉了漆的烟枪,忍不住烦躁骂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老汉我的船不也被烧了?有像你们这样么?” 一名中年妇人红着眼眶忍不住道:“胡老汉,伱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你走狗屎运,方宣给了你十五两银子?都够你买艘新船,不打渔都活到明年了!” “屁话!就算方宣不给我这银子,我也不会像你们这样哭哭啼啼!” 胡老汉勃然大怒回了一句,接着起身一抹鼻子道: “好了,都慌什么?天塌了不还有方宣顶着嘛?你们还不知道方宣是个性子的主?他会咽下这口气?” 那些渔家子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苦笑道: “算了吧,泼皮都是什么样的人,还会管我们死活?恐怕又是和以前管渡口的那些泼皮一样,就算出了事,也就装聋作哑,轻飘飘说上一句我们损失的钱,从每个月的抽成里扣......呵,船都没了,还拿什么扣?” “屁话!那些歪瓜裂枣能和方宣比?我就说一句,有一年俺们的鱼货被河里的水匪抢了,不是方宣豁出命去给俺们拿回来的?” 几人正争吵间。 “胡老汉,我听人说你差点被摁死在水里头淹死,如今一看,你嗓门倒是足的很嘛。” 一道笑声从远处响起。 “方爷?!” 胡老汉先是一愣,接着转过身子,闻声看向从远处走来的那道高大身影,顿时哭嚎着一溜烟跑了过去: “方爷,我们不容易啊!南边的那群畜生烧了咱们的船,逼得咱们没活路啊!” “不容易不容易!每次见到你,一开口就是不容易!你老母的就不能换句台词?”方宣骂了一句,朝胡老汉伸出手。 胡老汉下意识的就往后缩脑袋,方宣的巴掌实在挨得他都有下意识动作反射了。 啪。 这一次,方宣的大手拍在了胡老汉的肩膀上。 他侧头朝着胡老汉咧嘴一笑道:“放心,南堂那群小杂碎,我会出手。” 在胡老汉有些不适应的目光中,方宣的目光已经从那一众面容忐忑的渔家子脸上扫过,开口道: “你们被烧了多少船,晚点算个数给我,我双倍补偿给你们!” “放心,我方宣从来不是收了钱不办事,只会窝里横的人!” 此言一落。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尚还面若土色的一众渔家子,顿时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对着方宣千恩万谢,有甚者甚至想要都要方宣磕头下跪。 方宣不由在心中轻轻摇头。 大阳朝廷的老百姓,要求其实从来都不高,只要能够浑浑噩噩的活着,只要还能有一口饭吃,不是被逼得日子没有了盼头。 那么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老实听话的人。 “都听到了吧?方爷说了,所有的损失,方爷会双倍补偿给你们!现在还有谁质疑老汉我的?” 胡老汉双手叉着腰,抖擞着精神,一脸的神气。 话音落下,胡老汉连忙转过身,冲方宣笑道:“方爷,你是要去对南边那群畜生动手了么?要不加老汉我一个,你别看老汉我老了,可还有一把子力气哩!这次高低也给你砍翻个人瞧瞧!” “得了吧,你把你的力气用到婶身上去,就别瞎参合了。” 方宣笑骂了一句,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来到渡口,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人无信不立! 倘若他今日不站出来说这句话,恐怕将来在东城,再无人会心甘情愿服他! “方爷!” 胡老汉忽地在后面喊了一句。 “怎么?”方宣回过头,眉头一挑。 胡老汉咬牙大声道:“帮老汉我好好收拾那群畜生!干他阿母的,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我胡老汉,只有你方爷打得,他们打不得!” 方宣笑了笑,转回头大步往前走,吐出两个字: “收到!” ...... ...... 离开渡口,方宣和一线天往同安巷赶去。 “宣哥,如果咱们双倍补偿的话,光是渔民这里就得上百两,再加上咱们各地酒楼、客栈的损失......咱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补偿?”一线天疑惑道。 方宣脚步不停,淡淡笑道:“咱们没有,南堂有不就行了?” 一线天闻言一怔,旋即会心一笑道:“是这个理。” 天色渐渐翻起鱼肚白。 昼夜交替之间,只见在同安巷外,数百道青衣身影撑伞静静站在雨幕当中,占据了整条街道。 随着那道身穿红衫的黑发高大身影在雨中行来,数百名青衣泼皮同时转过身,躬身齐声开口: “方爷!” 第二十九章 我什么都无,就是有一颗胆! 一道道目光中,方宣径直穿过了人流,走进了同安巷。 只见在他屋前,除了大眼仔、水猴子、褚冲之外,其余东堂档口的打将,同样到场。 这些打将之前与方宣身份相当,算是东堂的一个小头目,只不过不是头马而已。 此刻,他们望着一身红衫,在众星捧月中走来的方宣,俱是眼神复杂。 方宣入帮的时间并不算早,起码比起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资历都要浅的多。 但短短三年时间,方宣以一个简直堪称惊世骇俗的速度,完成了身份上的三级跳! 从最底层的泼皮,到当红炸子鸡的头马打将,再从头马打将,一跃成了黑鲸帮四大堂主之一! 这位年纪比他们轻得多的后生仔,在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需要他们仰望的地步! “东堂堂口李参,见过方堂主。”头目之一的李老三,深吸了一口气,当先拱手恭声开口。 “东堂堂口庞巡,见过方堂主。” “东堂堂口沙大富,见过方堂主。” “东堂堂口魏赫,见过方堂主。” “东堂堂口......” 一名名头目,随之出声跟上。 方宣点了点头,旋即目光看向一侧。 只见大眼仔陈敬明,正在挥手驱赶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少年体型干瘦,浑身脏兮兮的,脚趾头都从布鞋上钻了出来,冻得脚趾都有些发僵发紫,裤脚也到了脚踝上三寸处,显然这身衣衫已经极为不合身。 “方爷!” 看到方宣进来,那正在陈敬明手中挣扎的少年,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赶了过来。 “怎么了?”方宣打量了那少年一眼,接着将目光投向陈敬明。 “宣哥,这孩子非得加入我们,想跟我们一起混江湖。”陈敬明摸了摸鼻子无奈道。 方宣点了点头示意明白,接着看向那少年道:“你爹娘呢?” “几個月前去江里打渔,碰到大浪,被龙王爷收走了。” 少年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方宣‘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波澜,那八百里平江每年都不知要带走多少渔家子,那竹排屋的阴暗角落里,有着太多像这少年般的孤儿。 “加入我们,保不齐第二天就会横死街头,不怕啊?”方宣问了一句。 “怕?比起穷一辈子,死有什么怕的?” 相貌还很稚嫩的少年,仍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向方宣的眼神发亮道: “方爷,给个机会,我想像你一样上位出头!” 看着少年的眼神,方宣神情略微一个恍惚,莫名的仿佛在依稀间,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余老拐面前的自己。 “混江湖要有胆的,你有胆没有啊?小鬼?”方宣笑着问道。 “当然!我没爹没娘没亲没戚,没钱没房没朋没友,我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一颗胆啊!” 少年挺了挺胸口,抬起头直视着方宣。 方宣闻言放声大笑了起来。 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方宣看向一旁的水猴子道:“拿把刀来!” 水猴子递过一把刀,交给方宣。 “小家伙,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今天你要是把南堂那个叫韩宪的捅了,你以后就跟我啦!”方宣将手中的钢刀,一把递给那少年。 那少年接过那把快赶上他身高的钢刀,双手用力握着,又在掌中紧了紧,然后点了点头,拖刀走到了人群后方。 方宣望着少年的背影,不由轻轻摇头。 竹排屋出生的孩子,总是比外面的孩子要成熟的多。 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似乎只有走江湖路,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而同样从竹排屋中走出的方宣,则似成了他们心中追赶的目标! “真是带坏小孩!” 方宣心中嘀咕了一声,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出同安巷,朝着南城走去。 夜色被逐渐吞噬。 在天亮前的最后一点余晖里。 数百道青衣身影紧随其后,雨夜中佩刀而行。 ..... ..... 烟波浩渺,云蒸蔚霞。 清晨的平江城,一丝丝如烟般的晨雾,如同轻纱般缱绻掀开。 南堂堂口头目之一的长毛田,从一家勾栏当中出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打了个哈欠,嘴中骂骂咧咧道: “真是无趣,站在后面拍拍屁股都不懂是什么意思!换姿势都需要我来教!不晓得那些达官贵人老爷们,喜欢这些雏鸟哪一点!”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在他身后,三四名名泼皮脸色有些兴奋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跟着长毛哥驯马,昨天晚上整整折腾了六七次,把他们兴奋坏了。 啪啪啪! 长毛田伸手在三个人的脑袋上一人拍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眼骂道: “干伱们阿母!昨天我都说了那匹马是从东堂绑过来的,贤妻良母啊!我让你们一个人去驯马,你们阿母的给人喂药,三个一起上玩三洞齐开!” “这下好了,听说都夹不住屎了啊!还怎么给我赚钱?” 看着长毛田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那三名泼皮缩了缩脖子,谄媚笑道:“大哥,我们第一次驯马没经验......” “没经验不懂怜香惜玉啊?现在好了,那匹马本来一次能赚五百文,现在一次五十文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上,算了算了,丢城头的烂窑子里去吧,便宜那群做苦力工的了。” 几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说说笑笑,大声说话,肆无忌惮。 嘭! 忽地,长毛田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三名泼皮,一声不吭的站定在了原地,额头不停的往外冒出冷汗,浑身不断颤抖。 “喂?你们三个装聋作哑扮木头人啊?我那个想法怎么样啊?搞个十丈的大床,然后床上放上十个来自不同地域风情的花魁,大被同眠,只用来伺候一个人,哇,真是想想就带劲......” 不等长毛田一句话说完,一名泼皮嘴皮子哆嗦道: “大....大哥,你后面......” “后面?我后面有鬼啊?吓成这副怂样!” 面对着三名泼皮的长毛田,脸上带着嗤笑,转过身去。 下一刻。 长毛田脸上笑容瞬间凝固,脸色‘唰’的一下抽走所有血色,化作一片苍白。 只见在他前方数丈处,一名身材伟岸,满头旺盛黑发披散的红衫身影,正面无表情的低头朝他俯视看来。 在其背后,褚冲、一线天四人满脸冷冽,眼神淬冰般注视而来。 更后面,一道道青衣身影铺天盖地,占满了南城的整个主干道! “方....方宣......”长毛田嘴巴发颤,心脏宛若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 “长毛田是吧?在咱们东城绑人是吧?老子今天把你斩成死毛田!”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线天已经狞笑着冲出,呈一字型的小眼睛里摄出狠辣凶光! 噗! 一线天疾步冲出。 那长毛田刚转身想逃。 一线天已经一手勾住长毛田的脖子,另一只手中的尖刀,狠狠捅进长毛田的腰背。 “给我斩死他们!” 拔刀而出,带起鲜血飞溅,一线天扬刀怒吼。 第三十章 十息内,给我砸开 风月楼。 作为南城最好的青楼,风月楼就没有打烊的说法,白日里当作正常酒楼营业,而一入夜便变成了莺歌燕舞,环肥燕瘦,南城最大的销金窟! 同时,风月楼亦是南堂的堂口所在。 此刻,风月楼二楼,最居中的一张圆桌上。 作为南堂新晋头马的韩宪,正与一名颇为精壮的老者,说说笑笑的喝着早茶。 与南堂其余那些每日着重享受裤裆的泼皮们不同,韩宪对女色并不怎么感兴趣,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习武。 “元伯,这次我能上位,还多亏你在堂主面前的美言啊!” 韩宪端起茶敬了那名老者一杯,脸色还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论资历,他比谢汗还要进帮的早。 论武力,他自问谢汗也不是他的对手! 论功劳,他敢打敢杀,手段狠辣,他看守的堂子就没人闹过事! 只是不知为什么,谢汗都当上头马打将了,他在南城也只能抱着几个马栏当个小头目。 若非这次谢汗被废,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能上位。 那被称作元伯的老者,闻言不由轻轻摇头。 韩宪这个人不缺能力,但脑子一根筋,不懂变通,如果不是现在南堂没有什么特别能打之人,他也不想扶持此人上位。 “阿宪,你现在上位了,做事风格得改改了。” 元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你要记住,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 如果下面的人对你只有畏,而没有敬,早晚会反噬......” 韩宪听得一阵头疼,他最不喜欢听人说大道理。 “元老,我知道的,我又不蠢!”他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了元伯的说教,接着目露得意道: “昨天我带人去东城,扫了方宣的场子,现在咱们南堂的兄弟,哪個不服我?哪个不夸我一声够勇?” 此言一落,韩宪尚还在自鸣得意,元伯却是脸色猛地一变。 “什么?!”元伯‘腾’的一声站起,厉声喝道: “哪个叫你去扫方宣场子的?为何不跟我说? 韩宪见状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昨天元伯你不是去给方宣开坛上位了嘛,我怎么来告诉伱?” 顿了顿,韩宪接着笑道:“元伯,这么一点小事,至于动这么大的火气嘛。你想想看,我刚上位,如果不做出点事情来,下面的兄弟哪个服我啊?” 元伯气的眼睛发昏,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强忍着怒火道:“所以你就对方宣动手了?带人去扫了他的场子?” “是啊?怎么了嘛?那方宣再能打,还敢带人杀进南城来找我啊?他一个后生仔,能有几份胆子啊?” 韩宪撇了撇嘴,不屑道:“再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方宣真的够胆,带人杀过来,东堂的泼皮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够我们打?方宣就算入境了又怎么样?入境了又不是变成神仙!几十号兄弟一人一刀,能砍得他阿母就算死而复生都认不出他来啊!” “而且,元伯你不是在这里坐镇南堂嘛?他是入境武者,你也是入境武者!” “怕他?” “这点胆气都无,就不要出来混江湖啦!” 元伯气笑了。 好好好! 敢情韩宪这家伙,还打着他的主意? 他刚想开口说话。 笃笃笃! 一阵急促上楼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名泼皮满脸惊慌失措道:“韩爷,元伯!不好了!方宣带着东堂的泼皮杀过来了!” 此言一落。 “干你阿母!这姓方的,还真敢来啊?” 韩宪骂了一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柄钢刀,就要下楼。 “给我站住!” 元伯低喝一声,眸光微微转动。 片刻后,他脸色阴沉道: “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管了,一切交给我。”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 ...... 南城,主干道上。 当方宣来到风月楼的时候,整个风月楼门口处,已经围满了南堂的泼皮。 他们堵在大门前,虎视眈眈的望着方宣,不时有泼皮从风月楼两边涌出,将方宣等人层层围住。 不过顷刻功夫,南堂汇聚而来的泼皮,便超过了东堂的人数,将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方宣脸色平静,看不出太多表情,身后的一线天、褚冲四人,同样没有什么惧色。 跟着方宣风风雨雨的数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生死险境,这点小场面,早已能够做到波澜不惊。 而更后面些许的李老三、庞巡、沙大富等人,则是彼此对视一眼,俱是有些忐忑。 余老拐担任堂主的时候,碰到这般和其他堂口的冲突,大多也就是摆摆和头酒,彼此卖个面子给个台阶讲和。 因此他们虽然打过不少架,但却从未有过这般跨地界砍人的经历。 “宣哥,韩宪就在这里面,还有帮里的元伯。自从郑觉雄走后,元伯就负责开始帮他镇守南堂。” 陈敬明压低声音道。 “元伯?” 方宣眯了眯眼睛,这是帮里的元老级人物了,在黑鲸帮初期打天下的时候,也立下过汗马功劳,达到了第一重天关,皮罗汉中期境界。 不过后来没多久,这位元伯便金盆洗手,安心颐养天年。 他抬起头朝风月楼看去,恰巧风月楼二楼,窗户同样被推开,那位元伯站在窗口位置,低头看来。 二人的目光,瞬间在空中交接。 隐隐约约的,他还能看到元伯后方,脸色桀骜的韩宪,朝他投来一个讥讽的笑容。 嘭。 窗户重新关上。 一名守在门口的南堂泼皮抱臂冷笑道: “方堂主,元伯说了,有什么事等他喝完早茶再说!” 此言一落,站在方宣后头的李老三等人,脸色不由再变。 元伯! 这位可是帮内泰斗一般的人物,他们连见上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没有想到元伯竟然也会在此处。 这令李老三等人,不由目光更加忐忑的看向方宣,想要知道方宣会怎么做。 如果真在这门外等到元伯喝完早茶,那就接下来什么都不用谈了,气势先矮人三分!! “褚冲!”方宣伸手指了指风月楼,没有任何犹豫道:“十息内我要是进不去这扇门,就给我往里丢斧头把它砸开!” “没问题!” 褚冲扭了扭脖子,眼中透出狠辣凶光,一把抽出腰间短斧。 “所有人,握兵!”他一声低沉狞笑。 轰——! 瞬间,方宣背后的数百名泼皮,同时从腰带上取下短斧,握在手中对准风月楼的大门! 寒光耀眼,森冷逼人! 方宣退到一边,好整以暇的看向风月楼。 “十!” 褚冲舔了舔嘴唇,脸上的那道狰狞刀疤,随着他的动作愈显狰狞可怖。 “九!” “八!” “七....!” 那一众堵在风月楼大门前的泼皮,初始尚还满不在乎,但当看到褚冲果真开始数数,而且身后的东堂泼皮,一个个竟是面露兴奋和迫不及待之时,脸色终于一变,紧张的频频望向身后的风月楼。 “三!” 当褚冲再度狞笑吐出一个字,甚至准备将手中短斧狠狠砸下,那群堵在大门前的南堂泼皮,同样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之时。 嘎吱。 风月楼的大门,缓缓朝外打开。 “阿宣,大家都是义结金兰的自家人,何必非得闹出这么大场面,让外人看笑话?进来喝杯早茶泻泻火气,我们好好谈谈。” 二楼窗户再度打开,元伯站在窗户前,脸色有些难看道。 第三十一章 我打不过郑觉雄,还打不过你? 哗啦啦——! 风月楼门前,一众南堂泼皮,尽皆如蒙大赦般散开,早已是满头冷汗。 他们看向脸色至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的方宣,再看向纷纷一脸失望的东堂泼皮,心中忍不住有些想骂人。 大家当泼皮是为了捞钱,你们真玩命啊? “宣哥,我们跟你一道进去!” 一线天、水猴子等人纷纷开口。 “不用这么多人。” 方宣摇了摇头,接着朝陈敬明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宣哥?”陈敬明走进道。 方宣压低声音:“你带人去趟城中,替我办件事,那元伯老来得子......” 片刻后。 “褚冲,猴子,还有李参,跟我一起上去,其他人在下面等着。” 话音落下之后,方宣迈步走进风月楼。 风月楼占地颇大,一道用檀木打造的旋转楼梯直通二楼。 方宣一步步走上楼梯,只见已过六旬的元伯,正面色难看的坐在一张大椅上,一旁的韩宪则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方宣,随着方宣移动而移动。 “元伯真是好兴致,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中养花养鱼,还出来插手江湖事?不怕晚节不保啊?” 方宣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眯眯道。 啪! 韩宪重重一拍桌子,起身站起怒道:“姓方的,我警告你,别人怕你不代表我怕你!我出来闯江湖的时候,伱还在竹排屋玩泥巴,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他横在方宣面前,将眼睛瞪大,恶狠狠的瞪着方宣。 这似乎是所有泼皮,用来显示自己很凶的姿态。 方宣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身材比他还要高大,像是一座山矗立在面前的韩宪。 下一刻。 嘭——!!! 一道劲风剧烈呼啸音响起! 一记无比狠辣的巴掌,刹那间反手抽在韩宪的脸上,将其狠狠砸的倒飞了出去,撞碎一连串桌椅! “没大没小,不知道堂主说话的时候,小辈不能插嘴?” 方宣随手拿起圆桌上的白色粗布,擦去手上的猩红血迹,接着低头看向脸色变得铁青的元伯,面带笑容道: “元伯出来收人,也收些有质量的嘛?尽收这种呆头呆脑的歪瓜裂枣,不是自毁名声?” “方宣!!!” 圆桌后,元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道: “阿宣,大家都是同一个帮派,做事别太绝!这次是韩宪有错在先,我让他向你认错就是,何必咄咄逼人.......” 不等元伯一句话说完。 “认错?元伯,你是不是养老太久,养的老糊涂了?!” 方宣像似听到什么好笑笑话,忍不住大笑一声。 下一刻,方宣脸上笑容缓缓收敛,语气冷淡了下来:“元伯,这次韩宪带人去我东城,扫了我上百家场子,最少损失五千两,你一句认错就完了?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方宣这个人向来有恩保恩,有仇报仇!我说过,谁把手伸进东堂,我就剁了谁的手!褚冲,猴子,给我按住这头癫猪!老三,拿把斧头给我!” 韩宪被方宣一巴掌打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脑子仿佛被巨锤砸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褚冲和水猴子,狠狠按在了桌上。 李老三喉咙滚动,闻言一个哆嗦连忙从腰间取下一把斧头,递给方宣。 “住手!!” 元伯脸色铁青一声怒喝,猛然伸手抓向方宣。 要是真让韩宪,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被方宣砍了手,那他也不用在这江湖上混了! 嗤——! 劲风呼啸声刺耳,元伯这一抓之下,顿时浑身气血鼓动,在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金色的薄薄! 方宣猛然转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郑觉雄太强,谢汗太弱! 他早就想与人试试手,看看自己在入境武者中,到底属于什么层次! 而这位曾经皮罗汉中期圆满的元伯,无疑便是最好的试验对象! “鲸砂!!!” 方宣一声低沉狞笑,右手瞬间浮现黑色的鲛纹,一拳朝着元伯轰去! 他全身气血鼓动,宛若体内有蛟龙翻滚,发出滔滔不绝之声! 在他背后,更是仿若出现一头大鲸跃出海面的气血虚相。 嘭!!! 拳掌瞬间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道如同霹雳炸开般的闷响。 元伯往后连退三步,每一步落下出俱是脚下地板龟裂,胸腔里一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瞬间从喉咙涌出。 他先是看了一眼指骨碎裂的右手,接着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怒的看向方宣。 这方宣.....好可怕的力量! 除此之外..... 那气血虚相,分明是鲸砂掌修到大圆满之时,方才会出现的异相! 方宣才入帮几年,怎会将鲸砂掌练到如此高深的地步?! “元伯,一把老骨头了,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安心在家等死就行了,就不要学人强出头!” 方宣收回手,轻蔑的看了一眼元伯。 比起郑觉雄那一掌刚猛的力道,这位元伯的奔虎掌,简直就是软弱无力的超出他意料之外。 下一刻。 方宣瞬间抓起拿把短斧,朝着韩宪被按在桌上的双手狠狠砍去! “不!!!元伯救我!!”韩宪彻底慌了,双眼圆瞪着,眼珠子都快挤出眼眶,惊恐尖叫。 他从始至终没有想到,方宣出手会如此果决狠辣! 更没有想到入境了几十年的元伯,竟然会一招就败在不过十八岁的方宣手中! 嘭! 一道寒光从闪过,鲜血飞溅而起! 韩宪两只手掌从手腕处,被这一斧无比干净利落的斩断! 甚至这一斧的力道之大,连带着将那张重达千斤的实木圆桌,都劈成了两半! “啊——!!!” 韩宪眼球暴凸而出,整個人勾着腰子,发出痛苦惨叫,剧烈挣扎。 那将韩宪按住的褚冲和水猴子,都被震得退开。 噗! 一名负责倒茶的小茶童,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电光火石间冲到韩宪的后背,一刀瞬间狠狠刺入! 原本还在痛苦挣扎的韩宪,身躯软倒下去,逐渐没了声息。 那名小茶童拍了拍手,仰起脸朝着方宣扬起一抹笑容。 “方爷,你给我的刀太大不好用,我用这把小刀捅的算不算啊?”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完成! 当元伯反应过来的时候,韩宪整个人已经软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后背的伤口泛出,化作一滩血泊。 “方宣!!!” 刹那间,元伯睚眦欲裂,震怒到了极点。 第三十二章 你看,你又急 整座风月楼的二楼内,一片安静。 只剩下元伯因为太过愤怒,而产生的剧烈喘息声。 “喏,斧头还你。” 李老三一脸呆滞的接过方宣递来的斧头,眼中仍旧有些消散不去的震惊, 一位南堂的头马,就这么被方宣在南堂的堂口上,当着元伯的面给斩了?! 这是他跟随着余老拐时期,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经历! 深吸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的,李老三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入帮这么多年,却还是只是一个看守档口的小头目,而眼前这位叫做方宣的年轻后生,却能一跃成为黑鲸帮新贵,成为黑鲸帮最年轻的堂主! “元伯,别这么大火气,喝杯茶消消火?” 方宣似完全无视了元伯的愤怒目光,随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推到了元伯面前。 咔擦——!! 元伯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气的声音都在发颤:“方......方宣!按照帮中规矩,你残害同门,要三刀六洞!” “元伯,别三什么刀,六什么洞的了。” 方宣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刚抿了一口就吐出,摇头道:“南堂的茶里都一股子胭脂味,真难喝。” 旋即,方宣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手。 霎时间,只见两名东堂泼皮,拖着四道血肉模糊的身影,从楼梯上来。 “元伯,你说我残害同门,这几个小子受韩宪指使在我们东堂绑人!绑的姑娘还是我大哥的娘子!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要不要我背一下帮里的规矩给你听?” 方宣面无表情看向元伯 “元伯,我没有啊,那只是普通.....” 血肉模糊的长毛田,脸色惊恐到了极点,拼命朝着元伯摇头。 嘭!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方宣一脚踩在他的脸上,长毛田顿时彻底昏死了过去。 “拖下去,这种不懂江湖规矩的人,留在黑鲸帮也是祸害,晚点一起带回东堂喂鱼。” 方宣淡淡说了一句,接着抬起头看向元伯,微微一笑道: “元伯,我这个人向来最守规矩,韩宪带人在我东堂绑人,我替兄弟以牙还牙,没有什么问题吧?” 元伯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阴沉能滴下水来。 大哥? 方宣哪里来的大哥? 深吸了一口气,元伯冷冷开口说道:“韩宪有错在先,他的手已经剁了,这几個人绑了你南堂的人,也被伱废了。现在算是一笔勾销了吧?” “一笔勾销?元伯,你看你又犯老糊涂。” 方宣摇了摇头,接着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元伯道: “韩宪和我之间的帐确实消了!但是和东城的帐可还没消!他在我东城扫了上百家场子,这些损失难不成该我来出?” “你想要多少?”元伯咬牙道。 “不多不少。” 方宣伸出一根手指:“我只要一万两。” “一万两?!!” 元伯一愣,接着气极反笑道:“方宣,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一万两....呵呵,就你们东城那破地方,几家破客栈破酒楼,几艘烂渔船也能值一万两?!还有,你看下我像是身上有一万两的人?” 方宣淡淡笑道:“元伯这么几十年下来,吃穿用度全部由帮里承担,每年还从帮里昧个几百两走,想必身上几千两还是有的,再加上帮里给你在城中的府邸,凑一凑应当也就够了......”(注:如果只按照购买力换算,几百两约等于现代的几十万,或许不是特别严谨精确,但想来是大差不差的,望莫深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宣,如果你要这样说的话,那大不了......”元伯正怒声说着话。 一名青衣泼皮,快步从楼梯上来,附耳在方宣耳边说了几句。 霎时间。 方宣脸上涌起一抹笑容,眯起眼睛看向元伯道:“你看,你又急。” “方宣,你......” “元伯真是龙精虎猛,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讨个二十岁的小娇娘,替你诞个孩子.....听说元伯早年间伤了阳精,这老来得子应该挺不容易吧?我这个人呢,向来喜欢助人为乐,知道元伯你最近镇守南堂没时间陪伴妻儿,我已经让人将他们接去了城东渡口,准备带他们下水玩一玩......” 话还未说完,元伯已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方宣道: “方宣,你动我家人?!” “郑觉雄先动我弟妹,他对自己够狠,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只有一个八十岁的老母瘫痪在床!你既然替他来镇守堂口,那理当替他承受一切。所以我动你家人,很合理吧?” 方宣起身站起,笑着拍了拍僵在原地的元伯肩膀。 自己收拾不了郑觉雄,还收拾不了你这个老登? “元伯,给你三个时辰时间,要是一万两没能送到,我就先送你妻儿老小去平江喂鱼,再自己动手来抢!我话就先说到这里,走了!” 话音落下,方宣看了一眼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韩宪。 “对了,记得把他带走,丢去东堂喂鱼。”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响起,方宣转身离去。 “元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名元伯的心腹走上前低声道。 啪! 元伯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脸上,狠声道:“怎么办?我就一个孩子,你说怎么办?”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方宣的背影,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来人,去准备银两!” ...... ...... 连绵了一夜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在一道道躲闪目光中,方宣离开了南堂。 不知为何,解决了这场纷争,他心中没有任何得意,只有无尽的疲惫。 “江湖事,拖累我太多修行进度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只会把自己彻底陷在这烂泥潭里.....”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眼中涌起一抹明悟。 还有两个月时间,郑觉雄就会回来。 那是来索命的! 他必须要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将自己的武道修为,提升到第一天关大圆满! 回到家后,方宣遣散了一众泼皮,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沉沉睡去。 待到方宣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是一片漆黑。 “阿哥,吃饭哩!” 一脸书生气的方礼从灶屋走出,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将沾满灶灰的手,在衣衫下摆上擦了擦,又转身将一盘炒好的小鱼小虾盛出,放在了桌上。 方岚则是在门外的院子里,取下一件晾晒在枯竹杆上的短打青衣,一边走进一边笑道: “阿哥,这快开春哩,我去坊市买了些对联和炮竹,晚点阿哥和我一起把对联贴上去吧?还有这件衣裳,我给你缝好了,晚点你穿上去试试。” 方宣望着这一幕,不由心头微微一暖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头一声轻叹。 自家这弟弟妹妹,未曾跟自己享到什么福气,反倒是整天担惊受怕。 “小礼,再过个把来月就是春闱府试的日子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方宣从床上下来,一边去洗漱一边问道。 “阿哥放心,这次府试,阿弟一定给你摘个案首回来。”方礼朝着方宣咧了咧嘴,露出一抹清澈自信的笑容。 “到时候我有了功名,阿哥就不用那么累了。” “好,我很期待那一天。” 方宣笑了笑,方礼这小子在读书上是有慧根的,去年在县试大考的时候,就是县里的头一名。 最近这段时日,又在刻苦读书,春闱府试上需要考的帖经、杂文、策论,如今不说写的拍案叫绝,满堂喝彩,也绝对算得上见地颇深,令人眼前一亮。 想必这次春闱府试,甲等前十应该问题不大。 昏黄的烛光轻轻摇晃,映得小小的黄泥屋里一片暖色。 “对了阿哥。” 方礼似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碗筷,开口说道: “阿哥你前面睡觉的时候,有三个人来找你,第一个人是个生得白白胖胖的面善公子,他说你知道他是谁,说你要是醒了,让你去城中找他,他可以替你解决一切麻烦。” “第二个人是敬明哥,他说南堂那边的银子,已经送过来了。” “第三个人是官府的差头杨正,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找你是关于最近平江上,官府的一艘打鲸船,被水匪劫了的事情有关。” 第三十三章 鲸血的消息! “白白净净的胖公子?” 方宣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司空济怀那张面相憨厚,总是挂着笑的脸。 这位司空家的大公子......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他轻轻摇头,江湖人都说这位大公子待人亲和,胸无城府,是世家里少见的良善之辈。 从那一次与这位大公子的接触来看,这位司空济怀也的确如同传闻中所说一般,为人良善,待人如沐春风。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位司空济怀那张总是堆笑的脸背后,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阿哥,那位胖公子人可好哩,知道你在睡觉就没打扰,还邀请我和小礼去城中玩哩。”方岚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对司空济怀的印象不错。 “嗯,少和他接触吧。”方宣轻呼出一口气,他始终不相信,司空济怀作为一方世家的长公子,接受着最为正统的世家教育,又怎么可能如外在表现的那般心机单纯? 一窝的狼崽子里面,是养不出狗的! 方宣侧头看了一眼屋前,只见屋前堆着几个沉重的红漆箱子,隐约从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银光。 元伯将钱送过来,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倒不是说元伯真把自家妻女看的比钱重,而是站在元伯的角度来看,只要郑觉雄一回来,那就算现在给了钱,到时候还不是如数奉还? “倒是打鲸船.....” 方宣眯起眼睛,作为渔家子出身的他,对打鲸船自然听说过。 那是能航行至深海,捕杀大鲸的船只! “我倒正愁不知去哪里找来鲸血,这打鲸船来得倒是正是时候!” 方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旋即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一件蓑衣,大步出门而去。 “阿哥,贴对联哩.....” 方岚一句话还未说完,方宣已经消失在浓浓夜色当中。 ...... ...... 晚风徐徐,圆月高悬。 亥时时分,县府设在东城的衙门班房内,灯火通明。 吭哧~吭哧~吭哧! 方宣刚来到这班房门口,便听到一阵阵靡靡之音,隐隐约约的,似还有一名男子在不断磕头求饶。 方宣眉头一皱,敲了敲房门。 嘎吱。 房门往外打开一条缝,一名官差露出头打量了方宣一眼,接着便回过头朝内喊道:“正哥,方宣来了!” “方宣来了?呼......让他进来吧!”随着杨正喘息的声音从内穿出。 班房的房门这才被打开。 方宣迈步走进,一股刺鼻的腥味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再度抬眼看去。 只见一名衣衫半解的丰腴妇人,被两名官差按在桌前动弹不得! 那张还算上乘的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神情麻木空洞,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而在她的背后,杨正则是不断用力往前挺腰。 一名身穿粗布汗衣,身材瘦小,面容蜡黄的穷汉子,则满脸巴掌血印,跪在一旁的地上,不断朝着杨正用力磕头! 方宣眼睛渐渐眯起。 这名穷汉子,方宣有些印象,小时候他叫顺子哥,为人老实,是城东较少的佃户。 听说这些年娶了个漂亮婆娘,生了个女娃,日子不算过得多好,但也算是温馨。 “杨爷,官大人,求求你!小人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放过我的婆娘吧!”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那穷汉子口中传出。 “放过你?好啊,你欠我们税钱一共是三两六钱八文,共计欠了我们二十天,我就行個方便,算你十两银子好了,伱把银子拿出来我就放过你啊!” 那穷汉子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呆呆的望着一脸冷笑的杨正。 十两银子..... 他全身的家当,早已被杨正逐步吸血吸干,身上就连一百文钱都掏不出来,又哪里来的十两银子? “掏不出来是吧?也罢,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五亩田地,女儿也快十岁.....”那杨正正要开口。 “正哥今天火气这么大?乡里头的婆娘都吃得下?不如让我去勾栏里安排几个年轻姑娘,孝敬正哥嘛!” 一道笑声打断了的话语。 杨正用力一个冲撞,接着起身一边系紧腰带,一边瞪了那名穷汉子一眼说道:“顺子,你这婆娘不错,我晚点再来!” 说完,他方才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看了一眼出声的方宣。 “啧啧,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方爷如今当上堂主,真是威风了啊!都来笑话我做事了? 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落下,杨正大步走出班房,在大堂内抽出椅子坐下。 方宣回头看了一眼那挪着膝盖向前,颤颤巍巍替自家婆娘穿上衣衫的穷汉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杨正这个人贪财好色,又最喜淫他人妻女,类似今日这种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望向坐在大堂内抿茶的杨正,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冷色,接着大步走出,同样抽了根椅子坐下。 “正哥说的哪里话,我们这种泼皮就算再混到头,还不是听你们官爷的话做事?”方宣脸上涌起一抹笑容。 “是么?那我希望你能心口如一。你们这种底层人,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可不能一下迷失了自己,分不清自己的地位。” 杨正意有所指的看了方宣一眼。 接着,他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问道: “阿宣,听说你今天在南城,讹了那边一万两银子?据我所知,东城这边用不了一万两吧?” 衙门大堂内并没有油灯,夜色升腾而起,充塞的一片阴沉昏暗。 方宣的脸在夜色显得晦暗难明,令人看不清神色。 听到方宣一时没有回话,杨正眉头不由缓缓皱起。 “东城的确要不了一万两,可正哥替我忙前忙后的,哪能让正哥白忙活?” 忽地,随着一道笑声,一张地契从方宣手中递出。 杨正接过地契看了一眼,顿时眉头舒展,大笑一声道:“哈哈哈,阿宣!我就说你跟其他那些泼皮不一样,果然够上道!” “呵。”昏暗光线中,方宣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这个王八蛋雁过拔毛,树过扒皮,他早就猜到这杨正会找他讨钱。 “阿宣,别说我这个当哥哥的贪心,你要知道,你平时孝敬我,我也得去孝敬上面的人嘛。” 杨正拍了拍方宣的肩膀,似是怕方宣心中不满,象征性的宽慰了一句。 接着,他不动声色的将那一纸地契收入袖中,转头笑道: “阿宣,莫说哥哥收钱不办事,我这次有个好差事交待给你!” “好差事?”方宣心中一声冷笑,只怕又是想让自己去做什么腌臜事。。 杨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喉咙:“朝廷的一艘打鲸船,运着上千斤鲸血经过我们这段水路的时候,被平江的一窝水匪劫了下来,现在朝廷那边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县令大人命我在七日之内,查出那窝水匪的位置,扫平那窝水匪!” “阿宣,这件事情我交给你去做,你若做成了......嘿嘿,我的仕途有望,到时候我位置坐高了,绝不会亏待你!” 此话一落,方宣只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忍不住怒极反笑。 日你老母! 能劫朝廷官船的水匪,让他区区一个泼皮去剿? 这特娘的不等于是九头虫让奔波儿灞,去解决唐僧师徒?! 第三十四章 必杀杨正! “每逢大事先静气!每逢大事先静气!每逢大事先静气!” 方宣在心中连念三遍,方才压下一刀砍死面前这个混蛋的冲动。 杨正和泼皮不同! 再大的泼皮,在那些达官贵人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条叫的凶的狗,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在意。 但杨正是出身豪绅世家的官差,属于真正的阶级集团! 那些人,不会允许出现一个小小的泼皮,把刀子砍向他们那个阶层的存在! 因此,杨正不能杀。 或者说,起码不能光明正大的杀! “阿宣,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嘛。放心,那伙水匪实力不算强,只是仗着水势,以及那打鲸船上没有高手护卫,方才得以成功,凭借你的本事,我想剿灭那群水匪不难。” 顿了顿,杨正接着道:“当然,如果实在无法剿灭那也无妨,但最少要做出一個尽力的态度,让上面看到不是我们不去做,是真的做不了!” “什么叫做尽力?”方宣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死一批人,怎么称的上尽力?” 杨正微微一笑道:“你手底下养着那么一批人,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死个百八十个的,我也能上去哭惨交差!” 不等方宣说话,杨正已经先一步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过拒绝的代价......呵呵,最近县里来了一批重弩和盔甲,你说如果有那么一两具盔甲出现在你东堂的堂口,你猜猜会出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杨正拍了拍方宣的肩膀,眼中早已满是戏谑和玩味。 大阳朝廷可以允许伱持刀持械,甚至允许你在规则范围之内,略微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但绝不允许私藏弩甲! 私藏弩甲便等同造反! 一旦被发现私藏弩甲,只需一百来重骑,配合几名第三天关的入境武者,就能将两千人的黑鲸帮绞杀的干干净净! 大阳朝廷如今就算再度势弱,但还远远不至于到解决不了区区一个江湖帮派。 在这时代,重弩和铠甲,对于普通江湖人士而言,简直就是大规模屠杀性武器! 在这一刻,杨正望着方宣,笑容一片阴森。 他今天就是要让方宣知道一句话。 泼皮就是泼皮,永远不要想着和主子同起同坐! 想发达可以,但得跪着! 浓重的夜色中,方宣低垂着头颅,令人看不清晰脸色。 一股冷意从他心头泛起,弥漫全身。 面对威胁的方式,便是除掉威胁! “杨差头,你听说过忽有狂徒夜磨刀么?”一道声音,忽地从方宣口中响起。 “那是何意?”杨正皱了皱眉。 “没什么。” 方宣抬起头,朝杨正慢慢的咧嘴笑了起来。 “那我就多谢杨差头给的美差事了,我一定竭力办成,送你仕途直上青云!” 杨正先是一怔,接着大笑道: “哈哈哈,要不我说你阿宣能够成事呢?果然头脑醒目识时务!用心替我做事,将来我若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那我真是期待那一天呢。”夜色中,方宣笑容一片灿烂。 嘭!!! 倏然间,一道沉闷撞墙声,从那班房里响起。 “婆娘!!!”紧接着,班房内便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嗯?” 杨正眉头一皱,连忙起身走进班房。 只见一面墙壁前,那衣衫半解,浑身淤青的妇人的头颅撞在墙上,血迹一下子把白色的墙晕染开来,像是冬季雪地里的一树梅花。 那名身材瘦小的穷汉子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婆娘的脑袋贴在墙上,尸体缓缓的滑下,在白墙上画出梅树的茁壮树干。 他伸手呆呆的摸了摸脸上温热的血,整个人就像是被狂暴的霹雳轰中脑袋,震得他两眼发直,浑身微微颤抖。 猛然间。 “杨正!!!” 穷汉子发红的眼眶瞪得滚圆,猛地转身,不知哪里涌来的力气,竟是瞬间挣脱了那两名官差的束缚,一头朝着杨正撞去。 他披头散发,睚眦欲裂,状若恶鬼。 杨正眸光一冷,五指缓缓握紧腰间长刀刀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穷汉子脸上,将他拍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远处墙壁上。 “顺子!你好大的狗胆!就凭你也配找差爷拼命?” 方宣喝骂一声,大步上前,背对着杨正一把将穷汉子的头发拎起。 他双手双脚用力,将不断挣扎的穷汉子,死死抵在墙上不得动弹。 “狗一样的人物,也想找我拼命?” 杨正收刀入鞘,不屑的啐了一声,目光扫过那猩红刺眼的墙壁,厌恶道: “真是晦气。阿宣,你把这里处理一下,还有这个顺子,我不想再看到他!” 说完,杨正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离去。 一众官差连忙快步跟上。 “方....方宣,你放开我......” 穷汉子顺子眼睛里崩出泪水,浑身都在不断颤抖。 “对不住,顺子哥。”方宣慢慢松手。 顺子朝着婆娘爬去,跪在婆娘旁边,望着满脸血肉模糊的婆娘,放声悲哭了起来。 然而哭声从嘴里发出,却变成无力的喘气声。 方宣沉默,他体验过这种感觉。 在真正的悲伤面前,哭是没有声音的。 他取下蓑衣,轻轻披在了那妇人的身上,接着蹲下身子,轻轻拍着顺子的肩膀。 “顺子哥,你莫哭.....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等等我......” 方宣轻声开口,望向杨正离去的背影,眼里早已是从未有过的暴烈杀意! 杨正。 他必杀! ...... ...... 圆月高悬。 茫茫四野升起浓厚的水气,使得整个平江城都被薄雾覆盖。 方宣安顿好顺子和他婆娘之后,又回堂口准备了一些迷魂散等物品,方才大步来到平江外。 江水湍急,势若奔马,从上游汹涌奔泻而来,穿山破壁,在悬崖峭壁之间拍起浪花飞溅。 轰隆隆——! 一道道惊涛骇浪拍在崖壁上,宛如雷鸣。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果决之色。 他知道那窝水匪,原本是平江城最大的帮派漕帮,结果后来愈发势大,不知收敛,被府城那边派人下来剿灭。 一些余党便潜入了这八百里平江,形成了一窝又一窝的水匪。 他们做事狠辣,肆无忌惮,不像是黑鲸帮那样只在规则里活动,是真正无法无天之徒。 他方宣的确没有能力剿灭这群水匪,但那鲸血事关他的修行。 上千斤鲸血,足以他将修为推入第二大天关筋菩萨,乃至鲸砂掌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绝无可能放过! 下一刻。 方宣纵身一跃,扎入风高浪急的冰冷江水中。 第三十五章 终于......可以变强了啊! 冰冷的江水,刺入骨髓。 方宣仿若化作了一尾游鱼,在平江江底,快速朝着一处水湾游曳而去。 平江两岸水匪很多,占据着一个又一个的山头,但能有胆气和实力,去劫掠官船的却只有一家! 那便是曾经活动在平江城,如日中天的漕帮! 当时的漕帮霸道到什么地步? 平江城的县令,见到那位漕帮帮主,也得低头哈腰的说上一声大当家的好!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黑鲸帮在当初的漕帮面前,就是三个字—— 弟中弟! 只是后来漕帮愈发张狂,最终为自己引来泼天大灾,五百铁骑带着重弩从府城一路滚滚而来。 漕帮的那些所谓的江湖高手,在能摧城拔寨的重弩面前,简直脆弱的如同纸糊,一轮扫射下来之后便变成了筛子! 方宣便记得,漕帮里有一位高手号称铁腿水上漂,轻功十分了得,平日里自诩自己万军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结果刚跃起三丈高,便直接被重弩在空中当场射杀成了豆腐渣,连尸身都未能留住。 再后来,那位漕帮帮主带着一些漕帮残党亡命而逃,摇身一变则成了平江里的一窝水匪。 虽然声势远不如之前,但也绝不是目前的方宣能够去碰瓷的。 因此。 在杨正几乎刚提出,让他去解决那群水匪的时候,方宣心中便有了主意。 与其去解决问题,不如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龙鲸功!”感受到一口气将近,方宣体内龙鲸功瞬间运转。 轰隆隆~! 霎时间,方宣气血鼓动,如同滔滔大河流淌不绝,在他体表出现一层薄薄的红膜,在右臂的皮肤上,更是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鲛纹。 随着龙鲸功的运转,原本尚还感觉略微窒息的方宣,只感觉体内似藏着无穷气,冰冷的水流亦是变得温暖,他好似变成了一头真正生活在水底的大鲸,快速穿水破浪,朝着一处山岭游曳而去。 那群水匪他不仅知道在哪,更是曾经有过一段渊源! ...... ...... 黑崖山,这里三面环壁,飞鸟难渡。 想到抵达此处,便只有横渡风高浪急的平江,乃是天然的险要之地。 此刻,在黑崖山山脚处,一艘长达近百米,宽达数十米的大船,便静静停在此处。 在船身上,两头长达二三十余米巨鲸横放,几乎横跨了整個甲板! 甲板上为数不多的空隙位置,一名名身材瘦小的水匪,正拖着刀提着酒,来回巡视。 “大当家也真是的,今日这么大的浪,有谁能过来啊?” 一名嘴角长着痦子的水匪,发着牢骚。 “是啊,而且这大鲸起码几万斤,难道还有人能拖走不成?”另一名水匪摇了摇手中空荡荡的酒坛,随手将其丢落水中,叹气道: “唉,别人都在寨子里头喝酒吃肉耍婆娘,就我们几个倒霉鬼,在这守着几头死鱼,当真是无趣!痦子,要不你翘起屁股来,给我耍耍?” “滚蛋!” 没有人注意到,在连绵不绝的浪潮中,一颗头颅缓缓从水草当中浮现。 “这就是大鲸么?” 方宣微微一怔,脸色有些无法掩饰的惊讶。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鲸鱼的实物,那股剧烈的视觉冲击力,远远不是他在前世的电视里看到能够比拟。 光那条从船板上垂下的鱼尾,便能轻松停下数十艘乌篷船,从口齿里延申而出的舌头,只怕能够卷起十多头大猪! “这两头大鲸已经放血,鲸血应该就藏在船舱内。” 方宣思绪微微闪烁,眸光明灭不定。 他原本想法是偷偷拿几坛鲸血离开,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 就凭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又能拿走多少鲸血? 效率低不说,还风险大! 倒不如趁着上次结下的渊源,把格局放大,与这群水匪达成深度合作! “不过,在格局放大之前,先拿几坛再说!” 方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身形缓缓下潜,游至大船船尾处。 “起!” 方宣一声低喝,伸手抓住船身上的几个凹槽,宛若一只灵动的长猿,几个攀升间便一把抓住了大船边沿位置的长栏,接着手上再度一个用力,一步站定在了船尾甲板上。 船舱位置就位于船尾的甲板上,两名负责看守船尾的正站在船侧对外解开裤腰带放着水。 方宣眸光一闪,脚步在甲板上迅速轻点,钻入船舱。 “大李哥,刚....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一名喝得醉醺醺的水匪,嘟囔着道。 “有你妈个头!” 旁边的健壮水匪甩了甩膀子,虚着一副眼睛身体左摇右晃。 “大.....嗝....大晚上的,你小子可别.....别整些鬼迷日眼的玩意来吓我嗷!”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二人对话间,那船舱的木门无声缓缓合上。 ...... 半刻钟后。 船舱的木门露出一条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左右扫视了一眼。 下一刻,方宣一手一边提着两个半人高的陶瓷坛子,大步从船舱里走出。 “匪就是匪。” 他看了一眼早已烂醉如泥的两名水匪,不由微微摇头,接着纵身一跃扎入江水当中。 江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接着回归平静。 “大....大李哥,好....好像真的有人......” “有.....有人?嗝~今天这么大的浪,龙王爷来了都得淹....淹死,哪里来的人?别....别吵我,让我安心眯会......” 轰轰轰! 惊涛拍岸,宛若雷鸣! 方宣一手抱着一个大坛,双腿再度夹着两个大坛,在江底一路避过大浪中心,快速朝着对岸游曳而去。 他那满头浓密黑发,在水中缱绻开来,宛若一头矫健伟岸的人鱼。 半个时辰后。 一处水湾草垛处,先是两个大坛被甩在了柔软的草垛上。 接着,只见一道身躯雄伟英岸的身影,提着两个大坛,从水面上一跃而出,稳稳站定在了草垛上。 “呼.....” 方宣回过头看了一眼卷起滔天浪的江面,不由心中一阵庆幸。 这般风浪,怕是一般的渔船都会轻易打翻,若不是他龙鲸功达到登堂入室阶段,能够在水中做到不动如山,只怕早就被这大浪掀得支离破碎。 “不过.....” 方宣低头看向眼前四个半人高的瓷坛,嘴角忍不住泛起笑容。 这一个瓷坛里面,最少便是五十斤的鲸血! 四个坛子加起来的鲸血,足以将他的修为和武法,都往前推进一大步! “终于......可以变强了啊!” 第三十六章 进度提升!方爷真是个大好人! 没有任何犹豫。 方宣将其中一个鲸血坛的封泥掀开,提起瓷坛张嘴饮下一大口鲸血。 鲸血入喉,熟悉的温热滚烫感瞬间在嘴中化开,如同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霎时间,方宣疲惫感尽消,全身气血都似被调动,体内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深吸了一口气,方宣再度入水,朝着一道一丈高的大浪游去。 寻常而言,普通人站在水中,只需一道及膝的小浪,便能将其轻易掀翻,而一丈高的大浪,已经足以将寻常厚实木桥都冲的坍塌,将人拍的瞬间昏阙,卷入乱流当中,骨骼血肉都能撕得扭曲! 轰隆隆——! 涛声滚动,宛若一道道闷雷不断炸开! 似有河公怒吼,摧枯拉朽一切阻挡之物! 方宣踩着水,抬起头望向那从极远处一路横推而来,宛若将平江两岸连成一线,约莫一层楼高矮的大浪,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来!” 方宣眼中迸发出一抹狠色,在那大浪拍来的瞬间,一个纵身跃起,狠狠朝着那大浪撞去! 嘭——!!! 瞬间,方宣宛若被千斤大石砸中,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 更为恐怖的是,在那大浪过后,一股可怕的吸力从水底涌出,宛若一只无形大手,要将他拖入水底漩涡深处! “龙鲸!” 方宣一声大喝,龙鲸功瞬间运转到了极限,口中的鲸血更是彻底化作津液,涌向全身。 他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一旁不知扎根江底多深的礁石一角,直到那大浪轰隆远去,化作视野尽头的一线潮,眼神方才逐渐恢复清明。 【你在浪涛当中口含鲸血,以身搏浪,《龙鲸功》进度+1】 在方宣眼前,一行行小字晕染开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肉身以一個极为微弱的速度,缓缓变强了起来。 “再来!” 深吸一口气,方宣再度游向第二道大浪! ...... ...... 清晨时分,春槛华露。 水雾在草地上凝结成露珠,一只翠绿色的螳螂匍匐着身姿,缓缓向前行进,想要捕杀前面正在蠕动的黑色毛虫。 啪唧! 一只黑色的履靴狠狠一脚,将螳螂和毛虫一起踩爆! 方宣从河畔上爬起,略微舒展身姿。 砰砰砰! 刹那间,他全身气血鼓动,皮肉变得滚烫,筋脉骨骼更是一阵劈里啪啦的作响,宛若筋脉大开,骨骼重塑! 嗤! 他随手一抓,五指宛若锋锐的尖刀,竟是在一旁粗壮大树的树干上,抓出五道约莫三分长的狰狞深痕。 下一刻,方宣五指微微用力握紧,手中抓下的树皮,顿时化作无数如同细沙般的齑粉,从他指缝里淌落。 “不仅肉身变强了,力量也变得更大了。”方宣不由微微一笑,接着在心头一声轻念: “箓。” 咚。 宛若一粒石子落入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一道黑色的箓,在方宣眼前无声泛开。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20/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缎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望着箓上的一行行文字,方宣不由长呼出一口气,眼里涌起一抹明悟。 想来自己只要将《龙鲸功》的进度达到一百,应当就能跻身第一天关皮罗汉的中期境界,而将《龙鲸功》的五百进度彻底堆满之时,便是踏入第二关筋菩萨境界之日! “打渔咯——!” 一道带着长调的吆喝在江面上响起,宽阔无垠的江面上,在晨雾里逐渐多了一些形单影只的乌篷船。 一股熟悉的饥饿感从体内传来,方宣将三坛鲸血埋入河畔旁的江底淤泥当中,接着将另一坛鲸血,撕去坛身上贴着的官印,大步提坛离开了河畔。 ...... ...... 南城。 “唉!唉唉唉!” 荀府内,荀夫子负着手来回踱步,连连叹气。 “都是泼皮,怎么咱这南城的泼皮,跟东城的泼皮区别这么大? 那杀千刀的方宣,就这么跑到南城来耍了威风,又就那么回去了?哎哟喂,真是不中用!” 一旁的丫鬟小芳,正从厨房里端出一只烧鱼,放在圆桌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强笑道: “老爷,您就来安心吃饭吧。我看方爷那个人也不是心胸狭隘的记仇之人,那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你看近来这段时日,方爷不也没来了么?” 听到此话,荀夫子的脸色,不由略微缓和下来了一些。 他停步坐下,一边端起碗筷,一边夹菜道: “嗯,那狗泼皮还算懂得收敛,否则我......” 嘭!!! 荀府大门猛地被推开,一道高大雄伟的身影,大步流星走进。 “哈哈哈,荀夫子好久不见!你想方某了没有?” 随着一道豪迈爽朗的大笑声,荀夫子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瞪直了眼睛看向迈步而来的高大莽汉。 “你你你.....”他伸出手指,指向方宣,接着又不由恼怒瞪了一旁的小芳一眼。 还说不是心胸狭隘的记仇之人? 接着。 嘭! 荀夫子一拍桌子,起身站起。 在方宣疑惑的目光中,荀夫子怒喝一声道:“方爷!伱不要说话,规矩我都懂!我再去给你炒两小菜,让你也晓得晓得老夫手艺的厉害!” 说完,荀夫子一甩衣摆,气势汹汹的就要离开。 “唔,你先等等!” 方宣抽出椅子坐下,喊住了荀夫子。 原本离开的荀夫子,顿时浑身一僵,僵硬回过头,挤出一抹强笑道: “你......你还想干嘛?” 方宣朝荀夫子摆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没好气道:“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坐过来,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啊?欸欸欸,方爷不是坏人?哈,你说得对!” 荀夫子有些忐忑不安的挪动步子,小半边屁股坐在了方宣一旁的凳子上。 方宣见状有些气的好笑,他自问自己为人处事,还算是与人为善,这老厮怎地见了自己,像是见到瘟神一般? “春闱府试即到,我想问问你,我那胞弟......” 方宣一句话还未说完,荀夫子就已经先一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封,连忙堆笑道: “方爷放心,您家二郎的举荐信,我早就写好了,您让方二郎拿着这举荐信去府城参考便是。” 方宣一愣,接过举荐信看了一眼,不由赞许点头道:“荀夫子好文笔,就是将这举荐信未免写的太过夸张了一些?怎地把我那二弟,都夸成了文曲星下凡转世?” “不过不过,您是武曲星,您那二弟是文曲星不是很合理?”荀夫子强笑了一声。 “这.....好吧,方某来就是想问问你,去参加府试,除了这举荐信还需准备什么?”方宣诚心问道。 眼见方宣没有要去喂他金汁的想法,荀夫子心神略微安定下来些许,摸着胡须想了想道: “那倒不必特意准备,背些路上的干粮即可,不过最好还是带上一些银子,银子开路方能一帆风顺,到了府城后先去拜访拜访考官,接着打点打点考场上的官差,不至于考室落得个旱厕当中,那当真是折磨......”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方宣风卷残云,将桌上的吃食吃了个干净,接着提着鲸血坛子,大步离开了荀府。 白日里不方便修行龙鲸功,但却可以用作习练鲸砂掌! 如今的方宣,不想再浪费半点时间,于修行之外的事情上! 第三十七章 突飞猛进,岁月静好 待方宣回到屋中的时候,方礼正在认真研读书卷,一旁摆着的饭菜早已冷却。 方岚则是坐在篱笆围城的前院里,两只小手托着下腮,手心上撑起一张圆鼓鼓的小脸蛋,百无聊赖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巷弄。 街边的茶楼,随着一声惊堂木拍板,又传来了熟悉的吆喝。 那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她都已经听了八百回,总是换汤不换药,不是穷小子搭上富千金,就是掉落悬崖捡到武功秘籍。 说来说去就是这老两样,忒是无趣。 挑着豆腐的货郎,一到这个点就走过这条巷子,朝着两边拉着长声音喊:卖~豆~腐~咯~~。 那腔调怪里怪气,不是官话也不是平江城里头的话,带着一股九转十八弯的乡音,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隔壁的王大婶又开始烧菜了,饭菜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唔,王大婶烧菜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方岚就这么无神的望着院外,她总感觉明日的光景,就是今日的光景,而后日的光景,多半就是明日的光景,如此反复,最后眼睛再一闭一睁,就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唉....” 小丫头一声轻叹,最后看了看奋笔疾书的方礼,又看了看后院里准备练功的方宣,小脸上的眉毛往下一耷,露出几分愁苦。 “大哥当上堂主了,待到过完年,二哥也得启程前往府城赶考了......” “整个家里头,就我最没用!” 小丫头低下头,双手绞着洗得发灰的衣角,神情有些说不出来的低落, 啪唧! 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旋即一道大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谁说小岚没用的?小岚才是家里最有用的那个!要不是小岚,你二哥哪里还有时间安心读书?又有谁会晚上一直不睡等着我回来,哭着鼻子替我包扎伤口?” 方岚怔怔抬起头看去,只见在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站在阳光里的方宣,因为逆着光的缘故,面容并不清晰,正对着她微微一笑。 那双眸子里没有了平日里对外人的凶厉,只有一片柔和。 “对啊!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不是小岚你,我早就饿死了!嘿嘿!” 方礼放下笔,同样连忙凑了上来朝着方岚傻笑一声。 “真哩?我这么重要?” 方岚听到这两句话,像是嘴里含了一块蜜糖,顿时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状。 “当然是真的!小岚可是家里的大家长,要不是小岚把家里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哪有我们安心做事?”方宣微微一笑道。 “我......我真是大家长?” 听到这话,原本还心情低落的方岚,顿时抖擞抖擞精神,变得神气了起来,叉着腰对方礼颐指气使道: “那小礼子,你今天帮我去把衣裳洗了,把地拖了,顺便给我捶捶腿按按肩,本姑娘今天打烊歇息了!” 方礼闻言一呆,接着恼怒的一把将方岚搂在腋下,伸手用力的去薅方岚的头发。 “好你個没大没小的方岚,之前故意扮深沉,就是在这挖坑等着我呢?” “啊!大哥快来救我!小礼子倒反天罡了!” 篱笆小院里,传来兄妹二人打闹的欢笑声。 阳光静谧,岁月静好。 巷外人来人往,时而传来三两声吆喝。 一只橘黄色的老猫,趴在黄泥筑成的墙头上昏昏欲睡。 方宣笑着看着这一幕,莫名的觉得一切疲惫也好,紧迫也罢,似都变得轻巧了一些。 “小岚,阿哥我现在在城中有一套宅子了,咱们搬去城中住,再给你请两个佣人仆从好不好?”方宣忽地出声问道。 “啊?” 原本还在打闹的兄妹二人,不由慢慢停下了动作。 接着,二人对视一眼,方岚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大哥,不去行不行?我不喜欢城中,也不喜欢城中的人。” “怎么不喜欢?” “说不出来......他们看人的眼神,就是让我觉得不舒服。而且请佣人.....大哥,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在家里挺好的,多个外人我不自在。”方岚小声嘟哝。 方宣微微沉默,接着咧嘴一笑道:“行,阿哥都听小岚的!” 话音落下,方宣揉了揉方岚的脑袋,大步来到了后院。 一口铁锅被方宣架起,方宣将那坛鲸血提起,鲸血倒入锅中直至能够淹没双掌,方才停下。 “箓。”、 随着方宣一道轻唤。 一行行小字,顿时如同一滴墨滴入清水中,在他眼前晕染开来。 【武法:鲸砂掌(炉火纯青)】 【进度:0/1000】 【增长方式:鲸血浸掌,温筋养脉,指碎青石,掌压精铁!】 【介绍:人间兵器,削铁如泥!】 “先用鲸血浸掌,接着用手指击打青石,手掌拍压精铁么?”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接着将双掌放进了铁锅当中。 那鲸血含在口中温热滚烫,双手触感却是清凉细腻。 随着方宣双掌彻底没入铁锅精血当中。 刹那间! 异变陡生! 在方宣右臂处的皮肤上,一道黑色鲛纹瞬间亮起,那铁锅里的鲸血倏然沸腾了起来! 无数密密麻麻,宛若头发丝细小的红线,在鲸血当中剥离而处,如同有了灵性的小蛇般,顺着方宣的无数毛孔,快速钻入他的双臂当中! 喀喀喀! 一阵类似骨骼增长的声音,从方宣双臂内响起! 紧接着,一股无比鼓胀的感觉,从方宣双臂传来。 “这是......?!”方宣眼中精光瞬间暴涨而出。 他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随着他的双臂吸入鲸血,骨肉筋膜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韧,变得强大! 仅仅三息,那股鼓胀的感觉,便仿佛要将他双臂撑开! 哗啦——! 方宣猛地从鲸血中提起双手,转身朝着一面齐人高的厚重青石,一指弹出! 嘭!!! 刹那间,重达数千斤的青石剧烈摇晃,在其表面,出现了一道达三寸深的显赫指坑! 没有任何犹豫,方宣再度转身,朝着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铁饼,狠狠拍下! 又是一道如同闷雷的沉闷炸响,只见原本巴掌厚的铁饼上,出现了一道深陷进去的巴掌印! 【你以鲸血温养筋脉,完成指碎青岩,掌压精铁,鲸砂掌进度+1】 一行黑色的小字,顿时在方宣眼前糅散开来。 “成了?继续!” 方宣深吸一口气,再度将双手浸入颜色略微变淡的鲸血当中,开始了不断的锤炼! 砰砰砰! 一道道沉闷炸响在后院里不断响起,不绝于耳! 第三十八章 小娘子,慢些跑,等等官爷 嘭! 【你以鲸血温养筋脉,完成指碎青岩,掌压精铁,鲸砂掌进度+1】 嘭! 【你以鲸血温养筋脉,完成指碎青岩,掌压精铁,鲸砂掌进度+1】 嘭! 【你以鲸血......】 时间缓缓过去,方宣鲸砂掌的熟练度,以一个极为快速的速度,开始突飞猛进! 这与《龙鲸功》不同,增加《龙鲸功》的修行进度,需要去抓浪,而且如若浪太小,起不到锤炼肉身的效果,那么并不会计算到修行进度当中,而若是浪太大,显然也不具备搏浪的条件。 因此方宣修行龙鲸功的时候,需要运气去等! 这导致会时常出现半个时辰都未出现合适的浪,或者接连数道浪接连而来的情况。 但修行鲸砂掌则不同。 只要方宣能够聚精会神,保持着高度注意力,达到指碎青岩,掌压精铁,就会变成有效的进度! 一个下午时间过去。 金红的余晖坠落于八百里平江,暗沉的夜色逐渐吞噬掉最后一抹光亮,升起茫茫四野的寒意。 方宣收回通红酸胀的双臂,眼中涌起一抹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仅是肉身上的疲惫,更是精神高度集中之后的心力交瘁。 “箓。” 方宣轻吐出一口气。 一面通体黑色的古箓,顿时在他眼前凝聚。 【武法:鲸砂掌(炉火纯青)】 【进度:80/1000】 【增长方式:鲸血浸掌,温筋养脉,指碎青石,掌压精铁!】 【介绍:人间兵器,削铁如泥!】 “距离一千进度值,仍旧任重道远啊!” 方宣一声感叹,打算略作歇息之后,便前往平江修行龙鲸功。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响声之大,甚至惊动了后院的方宣。 “嗯?” 方宣眉头一皱,取下一旁的汗巾擦去手上的鲸血,大步朝着前院走出。 两扇破旧木门,早已被打开。 一名腰间佩长刀,身穿红色官差服的年轻男子,正皱眉侧站在门前。 “阿宣,堂口也找不到你,你在家中做何事?怎地那般磨蹭?”杨正皱眉说了一句。 “小礼小岚,你们先进去。” 方宣让二人进去之后,方才看向杨正,挑了挑眉道:“正哥找我有事?” 杨正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接着开口说道:“倒也没甚么大事,就是昨夜我跟伱说的那件事情,你为何还不动身?” 方宣淡淡回道:“那群水匪藏在深山老林当中,想要确定他们位置,不得需要时间么?” 杨正闻言皱了皱眉,莫名觉得今日的方宣有些奇怪,好似不像往日那般热切。 摇了摇头,杨正这個节骨眼上倒也懒得去在乎这些旁支末节,语气带上一分不耐道: “那你什么时候能确定那群水匪的位置?” 方宣看了一眼天色,一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整座夜空都似化作了一张坠坠欲落的黑色幕布。 “大抵便是今晚了吧。”方宣收回目光,笑了一声。 听到此话,杨正脸色缓和了一些,伸手拍了拍方宣的肩膀道: “好好干,我爹爹已经跟县令打好了招呼,待到开春,便扶我上县尉的位置,待到再过一年半载,县令一旦调走,我只是需立下些许功绩,便是下一任知县!” “到时候......说不得我也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脱了你这身泼皮贱户衣,穿上官差红袍,也算是真正脱离了阶层!” 方宣闻言,心中不由泛起一抹冷笑。 这杨正是什么尿性,他再清楚不过。 这就是一头贪得无厌的恶狼! 只怕当上知县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过往一切腌臜事,全部推到他的身上,再拿他方宣的头颅以泄民愤! 而他只需略微造势,便能在那群从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百姓面前摇身一变,化作在黑恶势力下忍辱负重,终于为民除害的伟光正的清官大老爷! 卸磨杀驴,明哲保身! 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这意中人,便是曾经的一切黑历史。 前世作为小镇做题家的方宣,这等卑劣手段见过的实在太多。 “好啊,那我可真是迫不及待了。”方宣收敛思绪,淡淡一笑。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杨正眼底的轻蔑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在一群官差的簇拥之下,大步离去。 这般没甚么见识的泼皮,当真就是好骗。 只需三言两语就能将其耍的团团转,为自己效死力。 轰隆隆——! 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在黑压压的乌云中穿梭闪烁,短暂的亮光,映得整个平江城诡异阴森。 巷弄里,一只只大黄狗烦躁不安的发出狂吠,一名名街上的路人急匆匆的返回屋中。 一丝丝细雨落下,由小及大,很快便化作笼盖天地的雨幕,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敲打声。 一场酣畅的豪雨,就这么降至而下。 方宣抬头望天,伸手接了一捧雨,喃喃自语: “也该是洗一洗这平江城了。” ...... ...... 平江城,城东。 距离城隍庙不远处的一座馄饨摊前。 杨正将佩刀放在桌上,大马金刀的坐下。 “掌柜的!你瞎了眼?看不见正哥来了?” 一名名官差捕头,朝着准备收摊的摊主大声吆喝。 那摊主无奈,只好重新烧炭起火,架起热水。 没过多久,数碗香喷喷的馄饨,便被那摊主谨小慎微的端上了桌。 杨正低头看了一眼碗里清汤寡水的馄饨,不由皱了皱眉。 这东城当真是破烂,除了打不完的渔,看不完的渔家子,吃不完的鱼肉馄饨,就再没有一个拿的出手之物。 “正哥,晚点咱们还去不去城中?听说那春风楼新来了一位红牌,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尤其那小舌头灵巧酥软的.....哎哟,岂是一个销魂了得!” 一名官差正满脸低笑的说着。 只见那杨正,却是早已望着一处地方,看入了迷。 一座屋檐下,一名浑身淋得湿透的黄衫长裙女子咬了咬牙,似做好了决定,一手拦住额头,一手提起长裙裙摆,快速朝着雨中小跑而去。 原本就修身的裹腰长裙,在雨水的润湿下,更是紧贴着皮肤,勾勒出腰臀线无比曼妙的身姿。 “这东城的土鸡窝里,何时落了这么一个黄凤凰......”一名名官差看直了眼睛,喉咙不断滚动,吞咽唾沫。 “张三王五,你们跟我一起!剩下的在这等我!” 啪! 杨正一把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刀,便大步追了上去。 “小娘子,脚步慢些跑,等等官爷我。” 第三十九章 今日大吉,宜杀人 啪! 一只绣有金色祥云的黑色官靴,重重踩在青石板路的水洼上,溅起水花。 杨正追在那淡黄长裙女子身后,很快便出了巷弄,来到平江江畔。 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一道道怒雷不断在天地之间炸开,江面上涌起惊涛骇浪,仿若化作一片汹涌怒海。 此刻时逢滂沱暴雨,江面涨潮,江畔旁早已没了人影。 “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杨正慢下步伐一声长笑。 跟在他身旁的两名官差,顿时会意,连忙几个大步冲了上去,挡在了那貌美女子前面。 “小娘子,咱们正哥唤你,你怎地听不见啊?”两名官差手握刀柄,朝着那貌美女子皮笑肉不笑道。 几步间,杨正已经从后面走了上来。 他伸出手,托在那黄裙女子的下巴上,轻轻抬手勾起。 一张眉若远黛,眸若秋水,轻轻咬着下嘴唇的脸,浮现在杨正面前。 刹那间,杨正浑身一震,仿若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呼吸都忍不住一滞。 好一张楚楚可怜的绝美面容! 在这女子面前,仿佛他之前遇到的那些花魁清倌,都变得黯然失色,成了庸脂俗粉。 “这般大的雨,姑娘是要去哪里?不如去本官屋中,喝杯姜茶暖暖身子?”杨正调笑道。 “官......官爷,我家相公,还在家中等我回去。”那黄裙女子弱弱说了一声。 “什么?你有相公了?” 杨正闻言大喜,只觉得心脏都怦怦跳动了起来。 那随行的两名官差不由对视一眼,皆是一声龌龊低笑。 正哥最喜欢的,可就是嫁了人的人妻。 最好还是当着人家相公面前,玩弄对方妻女,最为刺激! “所以还请官爷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我家相公性子急,我若晚回去了,定要出来寻我......”那黄裙女子轻咬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一份恳求。 “哈哈哈,那有何难?我杨正平生最是热情好客,不如将你相公请来,跟我一道前去我那家中,说不得我与你那相公聊得投缘,还能成为一对连襟兄弟!” 杨正望着我见犹怜的黄裙女子,心头愈发火热,一双目光肆无忌惮的在那女子身上游走打量。 那衣衫沾了水紧紧贴在肌肤上,他甚至能透过衣襟,看到女子那如羊脂白玉般的柔嫩肌肤。 “这般美臀,伸手那么一拍,便能叠上三重浪,最是极品.....”杨正忍不住吞咽唾沫,心中暗忖。 思及此处,杨正大手揽过那黄裙女子盈盈一握的柳絮腰肢,便准备扛在肩上带走。 忽地。 “我相公来了!”那女子看向远处,一声低呼。 杨正眉头一挑,顺着那女子的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水雾从四野升腾而起,细密的雨幕笼盖天地。 一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间佩刀的高大身影,正静静站立雨中。 “嗯?来的倒是正巧,” 杨正渐渐眯起眼睛,脸上透出几分冷意。 “张三王五,去把那个人带过来!” “得嘞!” 两名官差狞笑一声,甩了甩膀子,朝着那道蓑衣斗笠的高大身影走去。 而那道身影只是略微拉低斗笠,同样朝着杨正方向走来。 下一刻。 在杨正带起几分讥诮的目光中,张三王五的大手,同时搭在了那道斗笠蓑衣客的肩膀上。 砰砰! 两声轻响。 张三和王五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任由那道高大身影从二人中间擦肩而过,继续一步步朝着杨正走来! 轰隆! 一道怒雷炸开! 苍白的电光一闪而逝,那蓑衣刀客,整张脸大部分隐藏在斗笠底下,一個带着略微稀疏胡渣的下巴,在电光中短暂闪过。 “张三王五?呸,没用的东西!” 杨正一把将肩上扛着的女人甩下,‘咣’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朝刀刃上吐出一口唾沫。 下一刻,他的眼中迸发出狠色,在那道高大身影距离自己不过半丈距离之时,一刀狠狠斩下! “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给老子死去!” 咻! 冷冽的刀光在雨夜中一闪而逝,带着呼啸劲风,狠狠斩落。 嘭——! 一只骨节粗大,五指分明的大手,将那刀刃抓在了手中。 “这刀法......” “真是拙劣到令人发笑啊。” 一道低沉声音,在杨正耳边炸开! 咔嚓!咔嚓!咔嚓! 那只大手开始缓缓用力,刀刃上顿时裂开一道道细密裂纹! 随后。 这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至布满整个刀身! 下一刻。 嘭!!! 整柄长刀刀刃,化作无数晶莹碎片,在那只大手的手心迸飞开来! 苍白的雷光当中,那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缓缓抬头,从斗笠的阴影下露出一张眼眸低垂,神情淡漠的脸。 “伱是方.....方宣?!” 原本面色发惊的杨正,心头先是一愣,接着一股无名怒火猛地冲上头顶! 一切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而随着眼前的方宣,神秘的面纱被掀去,恐惧便被愤怒取而代之! “你想干什么?!!” 杨正一声怒喝,恶狠狠的盯着方宣。 “方宣!你这贱民好大的狗胆!我警告你,我爹乃是杨江,你若敢动我.......” 嘭!!! 一道黑色的鲛纹,在夜色中亮起。 下一刻。 不等杨正一句话说完。 一道锋锐凌厉的刀芒,已经带着森冷寒气,在他瞳孔当中快速放大! 噗!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这一刀便从杨正的头顶位置竖劈而下,再从他胯下正中斩出! 这一刀没有什么章法,有的只是堪称恐怖的力量! 皮肉,骨骼,筋脉,全部被干净利落的斩断! “死都要死的唧唧歪歪,你不死谁死?” 雨水从斗笠边沿如串珠般落下,方宣转身,面色平静的甩去刀上猩红血线,骨节分明的五指将卷刃长刀插回鞘里。 暴烈雷光闪灭,震得天地失声! 在他背后,大量鲜血喷涌而出,一道红袍官差身影从中间一分为二,犹如旗帜般轰然倒塌! 方宣看向远处早已扶树狂呕的女子,抬起头微微一笑道: “陈姑娘你看,我说了你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吧?” 远处,那位来自府城,曾对方宣横眉冷对的陈姑娘,早已扶树吐的翻江倒海,眼冒金星。 第四十章 有趣 “方.....方宣,你怎么敢.....怎么敢杀朝廷命官的?还....还有你不是说,只是让我看看这平江城官差的本性,为何要骗我?” 哪怕已经过了好一阵,陈紫妗想起那被一分为二,开膛破肚的官差,便仍旧忍不住脸色发白,全身发抖。 她抬起头,看向这个站在她的面前,嘴角噙着笑意,一脸不以为然的方宣,实在有些无法想象。 这个比自家弟弟大不了几岁的泼皮,是如何做到,丝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将一个人开膛破肚,劈成两半的! 方宣没有回答,而是摊了摊手道:“陈姑娘你看,你说我们以前遇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可以报官,现在所谓的官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这官报得了么?” 陈紫妗回想起杨正肆无忌惮扫视她的淫邪目光,不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轻咬嘴唇道: “不能因为一個人,就一棒子打死一群人,那是不对的。我始终坚信,就算世道再坏,人心再险恶!这个世界上,也是好人多过于坏人!好官多过于坏官!” 说到这里,陈紫妗抬起头看向方宣,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方.....方宣,伱们以前的事,我最近也算了解了一些,的确很多时候都是生活所迫,但你们不能就这样自甘堕落,自暴自弃,你们这条路是走不远的,终究是邪不压正的,我相信你们的本性都不坏,只要能浪子回头,那么为时不晚.....” “停停停!” 方宣连忙叫停,脑袋瓜子有些嗡嗡的,总算是知道了陈敬明,为什么神烦这位在前世应该被称作圣母的小姐姐。 他真的很想说六个字—— 师傅,别念了啊! 陈紫妗望着方宣一副‘见了鬼了’的丧气模样,忍不住脸色一红道:“我的话,是不是太密了一些?” 方宣一副‘你看来很有自知之明’的表情,沉默的看了陈紫妗一眼。 陈紫妗不由脸色更红了,小声咳嗽一声后,摇了摇头道: “方宣,我今晚便带爹爹连夜赶回府城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替我跟阿明说一说.....其实爹爹当初从未有过抛弃他的想法,那个真正被抛弃的人,是我......” “然后,我阿弟现在去读书考功名还为时不晚,你莫要看朝廷似乎水深火热,但实际上莫说朝廷多少还有些余力,再不济就算朝廷没了......终究是换朝不换代,读书人始终是读书人,不管哪朝哪代都是,你帮我多劝导劝导他.....” “最后,如果后面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府城寻我,我.....我记得你了!” 说完,这位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陈紫妗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只有两个字,轻轻的从远处飘来。 “保重。” 方宣望着远去的陈紫妗,沉默良久后,低笑了一声: “有趣。” ...... ...... 大雨倾盆,江水滔滔不绝。 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方宣来到之前埋坛的那处水湾,掀开草垛,拉出一坛埋在土里的鲸血。 封泥掀开,方宣提坛仰头,一口鲸血含入口中。 他看了一眼一片怒海狂涛,大浪不绝的平江,不由一声豪迈长笑。 “今日大吉!” 嘭——! 他脚步一踏,顿时如同炮弹般向前纵射而出,接着扎进滚滚浪涛当中! 电闪雷鸣之下,怒海狂涛之上。 有人在只身搏浪! ...... ...... “听说了么?昨晚死人了!” “这年头死个把人不是很正常?哪天老天爷不收人走?” “不是!死的是杨正啊!” “哪个杨正......等等!嘶——!你说是县衙那个管我们东城的杨正死了?!” “没错!就是他!听说被人活生生劈成了两半!还有两个跟着他的官差也死了,据说是被瞬间震碎....对,震碎了心脉,一同死了!” “要不是发现的早,那杨正的尸体都被城外的野狗啃了一半哩!” “哈哈哈!老天爷开眼!这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好事?” “死得好!” 第二天一早,整个东城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彻底炸开了锅! 整个街头巷尾,充满了对杨正死讯的讨论,无数百姓甚至一些衙役差吏都为之暗中喝彩叫好! 杨正此人横行霸道,不仅对百姓下手阴毒,常常淫人妻女,兼并土地;更是仗着家中豪绅身份,在县衙里亦是作风霸道,若不是与他为伍之人,动辄就要受到他的刁难打骂! 整个东城,无论上下早已苦杨正已久! 此刻杨正一死,无数人虽表面不敢表现的太过高兴,怕引来杨家的迁怒报复,但暗地里早已笑开了花,有条件略微优渥者,甚至在家中难得的做起烧鸡,祭奠祖先有灵! 除此之外,充斥东城更多的讨论,则是杨正的死因。 有人说是杨正行事太过恶毒,惹来龙王爷不快,派出虾兵蟹将索命! 有人说是一位身高三丈,生有三只眼,手捧金刀的神人下凡,一刀斩了杨正! 还有人说,昨夜杨正看中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生起歹念,结果那女子夫君乃是一位刀法绝世的江湖大高手,被那江湖大高手击杀! 总而言之,整个东城随着杨正的死,愈发喧嚣尘上,各种传言传的光怪陆离。 一个个说的更是信誓旦旦,宛若就在现场亲眼目睹! 一阵喧嚣吵闹中。 一袭短打青衣的方宣,手里拿着一壶鲸血酒,从人群当中走过。 这是他对鲸血的一个新发现,以鲸血泡酒虽不能提升进度,但却能够温筋养脉,滋润肉身。 尤其是一夜练功之后,喝上一口鲸血酒,仿佛整夜的疲惫都随之消散不少。 嘎吱。 方宣走进同安巷,刚推开房门。 只见篱笆院子里,已经坐上了数人。 “宣哥!” 一线天、水猴子、陈敬明、褚冲四人,纷纷起身问好。 方宣点了点头,还未开口说话。 水猴子就已经脸色精彩的急匆匆道:“宣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杨正那个狗日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就连龙王爷都看他不顺眼,收走了他的命!” “放屁!你家龙王爷还会开膛破肚是吧?” 一线天眯着小眼睛瞪了水猴子一眼,哼道:“那杨正被人一刀从他斩到尾,刀口处干净利落没有一处停留,显然是一位精通刀道的大高手所为!” “我不管!就是龙王爷!肯定是龙王爷下面的蟹将军,给杨正剪成了两半!” “蠢货!”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方宣不由摆了摆手道: “好了,一个个的都多大的人了,这有什么好争的?更何况,今天死了一个杨正,保不齐明天就会冒出了刘正、王正、李正,这个世道摆在这里,死一个杨正改变不了什么。” 此言一落。 一线天和水猴子互相瞪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方宣抽出一把木椅坐下,想了想正色开口道: “你们来得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想要跟你们说一下。” 第四十一章 我想去看看更高的江湖 “嗯?什么事?” 一时之间,一线天四人俱是扭转目光,竖起耳朵看向方宣。 方宣从袖口中掏出一本黑色经书,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开口道: “这是龙鲸功,一线天、水猴子,你们拿去修行,能够达到什么境界,看你们各自的造化。至于阿明,你若想修行也可以修行,但如若你想读书考功名,你也可以选择退出安心读书。” 此言一落,一线天和水猴子顿时欣喜若狂。 陈敬明则是微微一怔之后,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方宣的目光落在了褚冲的身上,沉吟开口道:“至于阿冲,你的性子太过刚猛,倒是不太适合龙鲸功,更适合那奔虎功,伱不妨再等等,若是我后面能得到奔虎功的话,你在修行不迟。” 褚冲点了点头道:“行,我都听你安排。” 方宣嗯了一声,接着目光从水猴子四人脸上一扫而过,开口道: “以后帮里的事情,我应该不会像以前那般太过关注,各大档口的营生就麻烦你们四个人了..... 不过,我希望你们四个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修行上,至于帮里的事,能交给李参、庞巡他们去管,就交给他们去管吧,无非就是他们暗中多拿一些银两的事情,并不碍事。” 此言一落。 四人不由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个咯噔。 “宣.....宣哥,你是想退出江湖了么?”水猴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方宣抬起头看向蔚蓝天空,微微一笑道: “不,我是想去看看更高的江湖。” ...... ...... 城中。 安宁山,山腰位置。 杨府往日挂在朱红大门上的红灯笼,尽皆换成了挂着‘奠’字的白灯笼。 在一座座殿宇的勾檐屋梁上,一束束白色的魂幡,被冷风微微吹动。 一名名进出的仆从丫鬟,俱是身上披着白麻,垫着脚尖弯着腰,步履匆匆,一言不发。 一尊黑色棺椁,静静悬停在大堂中央。 而在棺材后方,有着一座双人椅的黑色茶桌。 “王师,正儿的情况看出来了么?” 一名华贵锦衣外披着白麻的老者,满脸疲惫的开口。 在他一侧座位上,一名身材魁梧的银发老者点了点头,沉吟开口道: “杨老爷,阿正的伤口我看了,虽然是被一刀毙命,但切口粗糙,血肉骨骼分离处多是肉渣骨屑,显然杀他之人并不精通刀道,只是以纯粹刚猛的力量,将其斩开。” “那此人.....约莫是何等修为?”披着白麻的锦衣老者,开口问道。 被称为王师的魁梧老者轻抚胡须,略微犹豫后开口道: “击杀阿正之人,定然入境已久,因为寻常的入境武者虽然可以击杀阿正,但绝不足以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将人活劈成两半! 更是将那另外两名官差,在不知不觉间用指力震碎心脉! 能有这般手段者,最少也有第一天关中期修为,或者是初入第一天关的后期修为!” “第一天关中期或者后期么.....” 杨江眼睛眯起,一抹煞气从眼底一闪而逝。 “王师,我那正儿虽然不争气,品性也确实有些顽劣,但他归根结底是我杨江的儿子!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害!” “所以,王师,得麻烦你了...... 谁杀了正儿,我要谁血债血偿,全家拿命来填!” 那魁梧老者起身站起,拱手道: “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待那魁梧老者大步离去之后,杨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站在身侧后方的一名年轻公子,冷淡开口道: “昨晚跟正儿一起吃馄饨的那群官差,说出什么了么?” 年轻公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爹,不管怎么严刑拷打还是那一套说辞,说阿弟昨晚追着一名女子离开的东城,不过昨夜的雨下的太大,又隔得太远,那女子的容貌看的并不清晰......” “这样么?” 杨江眯了眯眼睛,接着神色冷淡道: “正儿喜欢排场,喜欢三五成群,他们又平日自诩是正儿最好的兄弟,那就送他们下去陪正儿吧。” “是!”那名年轻公子拱手告退。 整個大堂内,顿时只剩下杨江一人。 他抬起头看向无垠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杨江起身站在了棺材前,低头看去。 棺材里,一具两边身子被针线强行缝合在一起,整张脸被野狗啃食了一大半的狰狞丑陋尸体,正静静的躺着,透出一股子阴森。 已经年逾花甲的杨江,伸手轻轻拂过棺材,眼中闪过一抹悲痛,喃喃自语: “儿啊,爹爹好久没有跟你说说话了。 以前爹爹老骂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说你没出息.......但爹爹实际上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以后爹爹再也不骂你了,好不好? 儿啊,你喜欢排场,喜欢热闹,喜欢一群人把你围着捧着,爹爹就把你身边那群朋友们,都送下来陪你。 凭什么我儿死了,他们这群人还能好端端的活着? 你喜欢女人,你下葬那天,爹爹就抓十个女人跟你埋在一起,我儿在上面潇洒了一辈子,下去了也不能过得寒酸。” 杨江慢慢的说着,整个身子慢慢佝偻了下去。 在这一刻,他似不再是那平江城叱咤风云的大豪绅,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晚年丧子的花甲老人。 深吸了一口气,杨江将盖着尸身上的白布往上拉起,遮住了那张被啃食了一大半的脸,眼中悲痛,化作一股森寒杀意。 “儿啊,下面的路是不是风很大?很冷?莫怕,爹爹很快就会送那个杀你之人下来陪你!” ...... ......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弹指之间,便过去了半个月。 杨正的死,就像是坠落湖里的一块大石头,纵然掀起滔天波浪,终究会归于平静。 整个东城,重新恢复成了往日的嘈杂热闹模样。 只是略微不同的是。 那些渔家子们惊奇的发现,那位曾经在整个东城横行霸道,欺行霸市的狗泼皮方宣,在当上堂主之后,非但没有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竟然反倒就像是销声匿迹了般,整日不见人影。 反倒是他下面四大金刚之一的水猴子,在东城崭露头角,似变成了当年的方宣,终日带着一群人前呼后拥,虾虾霸霸。 而另外三人。 一线天开始每天陪着婆娘游山玩水,等待着年后,自家孩子的出生,很少再插手江湖事。 大眼仔陈敬明似终于做出了决定,放下了手中的刀,重新捧起了书卷。 至于褚冲,则是回归成了最初独来独往的模样,几乎每天便是在练功,磨练筋骨。 他的性子独,不好美人不好钱财不好美酒,唯独痴迷武道! 除开方宣以外,他几乎很少与人打交道。 这令一些看着方宣五人长大的老渔民,不由有些唏嘘。 这五个孩子,似乎开始走向了不同的分岔路。 平江城外,一处水湾。 哗啦——! 一名雄伟英岸,高大魁梧的男子,赤身从水中走出。 他满头凌乱黑发披散,古铜色的皮肤上每一块肌肉俱是匀称分明,一条条狰狞伤疤纵横交错,一双丹凤眸子里无喜无悲。 他每一步走来俱是步伐沉稳,眼中似蕴含无尽威压,令人只感觉一股强大压迫感扑面而来,忍不住为之心悸。 “箓。” 方宣默默开口。 霎时间,一滴墨水滴在他的眼前,晕染成了一行行小字。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200/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缎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方宣望着黑箓上显示的面板,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容。 在这半月的时间里,方宣几乎每天不是在家中后院修行鲸砂掌,就是在这平江当中肝龙鲸功! 许是半月前那场滂沱暴雨的缘故,整条平江涛浪不绝,他每晚在这平江内以身搏浪,实力几乎与日倍增,终于在今日将龙鲸功的进度完成了五分之二! “龙鲸功!” 方宣一声低喝。 轰隆隆——! 刹那间,方宣体内气血流动,竟像是一条澎湃大江般,游过他的四肢百骸,发出阵阵浪涛轰鸣之声! 在他皮肤表面,覆盖起一层薄薄的金膜,犹如穿上了一身贴身金甲! 原本在他双臂处的黑色鲛纹,更是覆盖了整条手臂! 那隆冬里的刮骨寒风,吹拂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化作了柔和的春风般,给他带来不了丝毫寒意。 “第一天关中期,金刚不坏!” 方宣伸手往前,从泥地里随手抓出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 五指微微用力。 嘭。 刹那间,那块巴掌大的鹅卵石化作无数齑粉,如沙般从他指缝里流出。 方宣再度随手拿起一旁的长刀,在胸口上一划而过! 嗤——! 一连串的火花,在他胸口上飞溅而起! “这就是第一天关中期么?寒暑不侵,刀枪不入.....除此之外,我的五感、反应力、速度等等都有显著提升。” 方宣眼中精光闪烁,他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如今的自己比起半个月前,实力几乎翻了整整一倍! 当初他在南堂的风月楼,使用鲸砂掌一掌能将元伯打的倒退三步,张嘴吐血。 但他自信,若是此刻再让他与那位同样入境的元伯交手。 他只需简简单单的一拳,就能将那年迈体衰,半只脚踏进了棺材的元伯,另一只脚也踏起进棺材! “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郑觉雄就会从北地回来,我必须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将武道修为推到第一天关后期! 而这,最少需要将进度《龙鲸功》提升到四百!”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随着他的修为愈发提高,他没有对郑觉雄的轻视,反倒愈发能察觉到郑觉雄的可怕之处。 他才刚刚抵达第一天关中期而已,便有如此强度。 那郑觉雄作为第一天关大圆满的武道强者,只怕一旦气血全部爆发起来,岂不是不异于一头人形凶兽? “翻过这座山,还有更高的山,还是得努力变强啊......” 一番思索之后,方宣轻呼出一口气,从地上拿起一壶酒,正要张嘴饮入,便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忍不住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日,这酒放在这岸边,为何总会平白无故少上一半?” 方宣摇了摇只剩半壶酒水的酒壶,眉头紧锁。 这般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自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就发现每次自己带来的酒,总会无故少上一些。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自己错觉,可今日他特意留了个心眼,带来的酒一口都未饮下。 然而,这酒却仍旧少了一半。 “有人偷酒......?” 方宣心思微微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呼——!接着修行!” 方宣自言自语般大声说了一句,接着重新一步迈入江水当中,身形缓缓下潜。 江水里,方宣双眸倏然睁开,紧紧盯向岸边。 约莫过了小半炷香时间。 只见在不远处,一堆齐人高的芦苇荡深处,忽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只见一束束芦苇不断抖动,往两边拨开。 紧接着,只见一名身材纤细高挑,皮肤白皙的身影,猫着腰子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 那道纤细身影警觉的来到方宣放酒处,先是往四处看了一眼,见没人之后,这才终于放松了警惕,挺直了腰子,像是一只小猫似的拿起酒壶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嘻嘻,真是好酒!” 那道纤细身影露齿一笑,拧开酒塞,就准备仰头饮下。 刹那间。 “好你个贼娃子,偷酒竟然偷到方某的手上来了?” 一道大喝如同雷鸣般瞬间炸开! 那道纤细身影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将酒壶一丢,转身就要钻进芦苇荡里。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一把抓在了她的肩膀上。 “说!你为何要偷方某的酒?” 方宣满脸煞气,眼中凶光四射。 那道纤细身影僵硬回过头,见状先是忍不住缩了缩脑袋,接着又夷然无惧的挺起胸口,脸色涨红的反驳说道: “呸呸呸!喝酒人的事,能叫偷吗?” 第四十二章 烟火起,照人间,举杯敬经年。 “不告而取便是偷!” 方宣上下打量了这贼娃子一眼,只见此人骨架纤细,腰臀之间自有曲线,白皙欣长的脖颈上一片光滑,眉眼间秀气灵动,嘴角还长着一个小梨涡。 他忍不住一声嗤笑: “想不到还是一个贼女娃!” 那道纤细身影闻言,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惊愕,连忙拍拍胸拍拍屁股检查了一下,接着瞪大了一双明亮亮的眼睛看向方宣: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年代了,还搞女扮男装这一套?”方宣不屑的扫了她一眼,接着鄙夷道: “下回再男扮女装,麻烦涂姜黄粉的时候,别只涂脸不涂脖子。要是大晚上碰到,很吓人的。” 那道纤细身影闻言,神色不由一阵变幻,接着恼怒一跺脚道: “呸,你这大块头才吓人!” 说完,这道纤细身影,便打算离去。 “慢着!” 一柄冷冽长刀从后方伸出,架在了她的肩头上。 “喝了方某的酒,就想这么走了?” 感受到长刀刀刃上传来的寒意,那身材纤细的梨涡女子,忍不住怯怯的往后缩了缩脑袋,接着干笑一声: “那....那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方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着吐出两个字: “赔钱!” 那梨涡女子闻言拍了拍自己袖口跟腰带,接着一摊手,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 “要不你报官吧,我没钱。” 方宣一愣,接着忍不住气极反笑。 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個女子能耍无赖到这个地步! “没钱?好好好,那我就把你卖去窑楼,虽说你难看了些,但应当年纪不大,多少也能卖个几两银子!” 方宣一声冷笑,抓起这梨涡女子的肩膀,便要将她拖走。 “诶诶诶?停.....先停!我有大事要说!” 在方宣疑惑的目光中,那梨涡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负手而立,目视前方,面色高深莫测道: “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伱相处,可换来的却是嘲笑和不屑,那......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我便是潜龙榜排名第七,号称掐指一算,便能算出前世今生;张嘴一吐,便能吐出百年气运的小卦仙是也!” 方宣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她。 “看来你不信? 也罢,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今日便参悟天机,给你算上一卦!若是卦准,这酒钱就免掉,而且这壶酒就归我了!而且从今以后,只要我想喝你那酒,我就能喝,如何?” “你来。”方宣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那你瞧好了!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只见她闭上眼睛,开始有模有样的念念有词起来。 下一刻。 她猛地一声大喝道: “天上下雨地上滑,你爹姓啥你姓啥!” 话音落下,久久未有回应。 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瞟了方宣一眼。 见方宣脸色阴沉下来,额头青筋都开始跳动,她连忙接着道: “再来给你算一个! 年关家家要吃猪,你爹的姐叫大姑!人吃粮食羊吃草,你的年龄比你爹小!” 不等她说完。 咻——! 耳边响起劲风呼啸,一面蒲扇大的巴掌,已经在她瞳孔快速放大。 “好汉饶命!!!” 自号小卦仙的梨涡女子,顿时浑身汗毛倒竖,一声惊恐大叫,果断认怂。 那面蒲扇大的巴掌,停在了她脸旁三寸处。 梨涡女子偷偷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接着长舒了一口气,干笑道:“好汉,你别管我怎么算,我就问你算的准不准嘛? 你可要说话算话,不仅免去酒钱,剩下的酒也归我了......” “哪里来的女泼皮.....” 方宣摇了摇头,懒得再搭理此人,提上衣物便转身离去。 算了,一点酒而已,他还不至于真将这女子就丢到窑栏里去。 梨涡女子拿起酒壶,轻轻饮了一口,涂着姜黄粉的小脸,顿时变得红彤彤的。 “嗝.....这方宣倒是有趣,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坏嘛。” 梨涡女子望着方宣的背影,轻轻一笑。 下一刻。 她的脚步几个轻点,瞬间消失在了草长莺飞的芦苇荡里。 ...... ...... 当方宣回到东城,已是下午时分。 穿着新衣的孩童,在巷弄里嬉笑打闹,来回穿梭,一道道炮竹声时而炸响,贺岁新年。 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升起袅袅炊烟。 一丝丝腊肉腊鱼的饭菜香气,弥漫在整个城镇上方。 走过一条条低矮的巷弄,里面的瓦屋里,不断传来喝酒划拳的大笑声。 “哥,你回来了?快来帮忙糊窗户。” 篱笆小院里,不仅方岚和方礼,忙活着在大门上倒贴着福字。 一线天、水猴子、陈敬明、褚冲四人都来了,一线天站在凳子上,清扫着房屋里的余灰,水猴子撸起裤脚,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气喘吁吁的在地上来回擦来擦去。 陈敬明一手持蜡烛,一手持桃枝,照耀房梁、墙壁、木床等处,用桃枝敲敲打打,试图借此驱赶蛇蝎、蜈蚣,这是平江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话:烛照梁,桃打墙,人间蛇虫无处藏。 褚冲手持斧头,不断在院子里劈着烧饭要用的柴禾。 “宣哥,新年大吉!” 一线天四人同时回过头,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朝着方宣咧嘴一笑。 “是啊,新年大吉。” 方宣微微一笑。 从三年前起,他们五个人便是凑在一起过年,就像是五根零散火星的小火苗,聚在一起便变成了冲天火焰。 如今三年过去,一切物是人非,而身边的人,还是那群旧人。 傍晚时分,天色渐沉。 热闹之声却是不绝。 一家人坐在圆桌上,说说笑笑。 咻——轰! 一朵烟花,忽地从城中升起,接着在高空爆炸。 璀璨的烟火在空中散开,照亮了半边平江城。 “放烟花了!” “走走走,快去看!” 已经酒意微醺的一线天、水猴子等人,顿时兴高采烈的走出里屋,抬起头朝着天空看去,纷纷开始许下愿景。 “阿哥,你也来!” 小脸蛋红扑扑的方岚,一把将坐在座位上的方宣拖起,走出屋外。 砰砰砰! 方宣抬起头看去,那璀璨的烟花宛若在他瞳孔里散开。 比起身旁众人的吵闹,他只是默默端起酒杯,轻轻抿下。 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烟火起,照人间。 举杯敬经年。 第四十三章 赤红王瞳! 大年初一,清晨。 嘎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 方礼轻手轻脚的背上箱笼,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方宣和方岚,没有选择出声告别,只是将桌上温热的烧饼塞进胸膛衣襟,轻着脚步离开了家。 走在同安巷的低矮巷弄里,他抬头看向天空,广阔的天空似都被这条沉淀了无数腐朽衰败的巷弄,切割成了狭窄的长方形。 “阿哥已经看到了属于他的天地,那么现在,该我去看看我的天地了。” 方礼喃喃自语,眼中涌起一抹坚定。 他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尚还年少的方宣,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为了保护他们拿起了柴刀,如同一条凶狠的恶狼守在了屋外。 他永远记得,方宣那浑身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 他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小岚,那么现在去赶考的人,就不是他,而是阿哥方宣! “阿哥,我一定行的!”方礼缓缓攥紧了拳头。 这一次,他要离开方宣的庇护,去踏足远方,亲眼看看远方的风景。 看看那一座座山,一道道岭,一片片川! 看看那所谓的府城学子,到底有多么才华惊世,看看三万学士聚于一堂,他又能位列几流! ...... “哥,二哥走了.....” 在屋门轻轻合上的刹那。 方宣和方岚同时睁开了双眸。 “走就走吧。”方宣面色平静,起身站起。 正如方礼不愿意去告别一样,他也不是一个喜欢矫揉造作,平白将离别情绪弄得伤感之人。 若方礼当真高中,名列甲等。 那他为他高兴,自家这个弟弟,终于出息了。 若是方礼失败而归,那也没什么。 因为只要他方宣还在一天,这个家就永远也不会塌! 离开同安巷,方宣大步朝着城外的平江走去。 他刚来到平日里修行的那处水湾,就见一道人影意态闲适的躺在草垛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是不是我昨天的脾气太好了,让你错以为,你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方宣面无表情的看向这個女酒蒙子,一步步走近。 这女人满口胡诌诌,行事跳脱无赖。 他不太喜欢这种人。 “诶诶诶,你先等等.....” 眼看方宣目露不善,这脸上涂着姜黄粉的女酒蒙子,一把从草垛上翻了下来,接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本黑色经书,朝方宣递了递道: “喏,给你的,就当我给你的买酒钱了,我可没占你便宜,以后可别说我是偷酒的贼婆子了!” 说完,女酒蒙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转身朝方宣摆了摆手,大步离去。 方宣皱了皱眉。低头朝着那本黑色的经书上看去,只见经书写有四个笔锋凌厉的大字——赤红王瞳。 “这是.....?” 方宣微微一愣,狐疑的翻书看去。 渐渐的,方宣眉头舒展开来,眼中精光暴涨三寸。 这道赤红王瞳,不是功法,不是武技。 而是......术! 一道真真正正,堪称经天纬地的瞳术! “汲取龙脉龙气,养威于瞳,瞳术一开,众方皆臣......” 方宣看着经书上的介绍,不由眯起眼睛。 此术需要在龙脉汲取龙气,来温养双瞳,最后在双瞳内形成一股恐怖威压。 可这平江城,山高皇帝远,哪里来的龙脉? “用黑箓看看。” 方宣心中一动,手中握着这本经书,默念道: “箓。” 霎时间,一滴墨水在方宣眼前晕染开来。 【术法:赤红王瞳(初窥门径)】 【进度:0/100】 【增长方式:蚕食恐惧,养龙于瞳!】 【介绍:天地龙压,自成王霸!】 “黑箓上显现的修行方式,倒是要简单得多,就是这蚕食恐惧.....是何意?吸收别人的恐惧么?”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旋即不再多想。 算了,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提升修为! 至于这道瞳术,等以后再去仔细研究便是。 “倒是这女人.....” 他看了一眼那女酒蒙子消失的方向,嘴角不由泛起了一抹笑容。 嚯,这位女酒蒙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的嘛! 嘭! 方宣脚步一踏,瞬间如同一道出弦利箭般,扎入滔滔不绝的江水当中。 ...... ...... 另一边。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那女酒蒙子提着酒壶,脚步踉踉跄跄,走在山间的一条小路上。 “殿下,别闹了,王爷要是知道您又偷偷跑出来喝酒,又得责怪我......” 一道无奈叹气声响起。 下一刻。 只见一道身穿皂衣道袍,面容精烁的老者,出现在了那女酒蒙子身后。 “胡说!谁喝酒了?我可没喝....嗝....酒!伱可不能凭空污...污人清白!” 女子吓了一跳,一把转过身,连忙将手中酒壶悄悄背在身后。 “哎!” 道袍老者无奈的看了女子一眼,也懒得去拆穿自家这位殿下,开口道:“殿下,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 还有那本赤红王瞳术,赶紧还给老夫,那是王爷准备送给林道麟公子的礼物,林道麟公子已经答应担任咱们兖州的神朝卫统领!” 此言一落,女子不由有些心虚的不敢去看那道袍老者的目光。 道袍老者心中一个咯噔,自家这不靠谱的殿下,不会将那本瞳术给丢了吧? “咳~~~,李师,我看那林道麟无谋少智,心术不正,并不适合神朝卫统领一职,我已经将那本瞳术,交由其他人了。”女子板起脸道。 道袍老者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当世潜龙榜第三的林道麟,无谋少智? “那敢问殿下,你是给了何人?那人在潜龙榜位列第几?”道袍老者诚恳问道。 “这个嘛......哎呀李师,你就不要多问了! 实不相瞒,林道麟此人有武无德,刚愎自用,绝非可以担当大任之人! 而我结交那人,目前虽在潜龙榜上无名,但此人武道天赋极高,据我观察,最多一年时间,就会位列潜龙榜前十! 最主要的是,在我暗地观察下,此人对待兄弟有情有义,侠肝义胆,若是未来腾飞,必然能托付大任。”女子前半句话时还有些嬉笑,等说到后面半句话,已是脸色认真,声音笃定。 此言一落。 道袍老者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几番欲言又止后,最后不由苦笑喟叹一声: “罢了罢了,那殿下你自己回去跟王爷解释吧。” 说完,道袍老者伸手抓起女子肩膀,脚步轻轻一踏,顿时冲天而起,消失在了茫茫云海当中。 第四十四章 蚕食恐惧! 下午时分。 方宣从平江走出,大步朝着城中的黑鲸帮总部走去。 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帮中规矩,每到这个时候各大堂口的堂主,就要去拜见帮主龙化行。 一来是向帮主请安,二来则是烧香祭拜武化天君。 方宣因为修炼的缘故,已经推脱了数次帮内的大会,这一次是新年第一次大会,却是再不好推诿。 当方宣来到黑鲸帮时,只见门外已经聚满了四个堂口的泼皮。 “堂主!” “堂主来了!” 东堂泼皮精神一振,纷纷问好,而北堂和西堂的泼皮,则是扫了方宣一眼之后,继续低声说着话。 唯独南堂泼皮,在方宣到来之后,忍不住脸色一变,纷纷停下话头,将脑袋低下不再作声。 经过上一次事情之后,元伯不断告诫他们,在郑觉雄未回来之前,千万莫要招惹方宣。 因此,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 郑觉雄未回来,他们真的无法奈何这位横行霸道的东堂堂主方宣!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1】 原本准备进入黑鲸院的方宣,忽地脚步一顿,不由微微愣神。 一丝丝冰冷气息,涌入他的双眸当中,蛰伏于瞳孔深处。 “原来箓上显示的蚕食恐惧......是这么个意思?” 方宣看向一名双腿发颤,不断吞咽唾沫,眉心长者痦子的南堂泼皮,眼睛渐渐眯起。 既然是这样的话...... 嘭。 方宣脚步调转,随意走向那痦子泼皮,嘴角掀起一抹狞笑。 “不好!这煞星找我来了!” 那看似低着头,实则密切关注着方宣的痦子泼皮,心神顿时一跳。 他见方宣竟然朝他径直走来,眼中慌色一闪而过,忍不住往后退开几步,咬牙喝道: “方....方宣,这里是黑鲸帮,不是东堂!我们没招你惹你,你想要干什么?” 倏然间。 啪——!!! 一道无比响亮耳光,在整個黑鲸帮门外响起。 原本尚还一片嘈杂的黑鲸帮大门处,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远处无数正在说笑的泼皮,俱是回过头,茫然的看向突然无故发难的方宣。 只见身材高大,黑发红衫的方宣,脸色漠然的站立在一群南堂泼皮前。 一名眉心长着痦子的南堂泼皮,则被一巴掌砸倒在地,整张脸高高肿起。 “你刚才看我的目光,我很不喜欢!” 方宣低头朝那痦子泼皮看去,嘴角扯了扯,透出几分狞意。 一丝丝冷汗,不断从这痦子泼皮额头涌起。 “方....方宣,我刚才明明没有看你!!”痦子泼皮声音发颤,心中又气又惧又委屈。 他明明已经听元伯的话,没去招惹这方宣,甚至连大声喘气都没有! 这煞星,怎么还是找到了他? “是么?” 方宣一愣,接着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我说伱看了,你就看了!” 话音落下,方宣的另一只大手伸出,一把将这泼皮从地上提起,平举在空中,不断比量着他的脑袋。 “你说,我是把你烹了,还是煮了呢?”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2】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1】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1】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1】 【你让.....】 一行行黑色小字,如同水流般,快速在方宣眼前划过。 随着这些小字的出现,方宣能愈发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股无形的气息涌入了他的双眸当中,在他瞳孔深处蛰伏起来。 这些恐惧值,那显示强烈恐惧的,来自眼前这名痦子泼皮,而其余恐惧值,则来自其他南堂泼皮。 “为何才0.1,看来还得加大力度......”正当方宣心中暗忖之时。 噗。 只见原本那泼皮双手双脚还在空中胡乱挣扎,随着方宣这句话说完,顿时脑袋一偏,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这才增加多少进度,真是没用.....” 方宣眉头一皱,如同丢垃圾般,随意将这南堂泼皮丢到了地上。 他的目光扭转,再度看向其余南堂泼皮。 哗啦啦——! 刹那间,围在大门前的数十名南堂泼皮,皆是脸色齐齐一变,倒吸一口冷气。 下一刻,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后退,连忙目光躲闪往四处看,不敢和方宣对上目光,生怕自己被这煞星找到。 假若是别人如此,他们倒还不至于如此惧怕,但方宣先斩谢汗,又闯南堂堂口,众目睽睽之下剁了韩宪。 方宣在南堂泼皮的眼中,早已成了不讲道理规矩的煞星。 “喂,那个瘦不拉几的,别看了,就是你了!” 正当方宣打算再度出手的时候。 “够了!” 一道强压怒火的低吼声响起。 只见元伯铁青着一张脸,从黑鲸帮里大步走出。 他先是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痦子泼皮,又看向吓得挤在一团的众多南堂泼皮,最后目光看向方宣,脸色无比难看了下来: “方堂主,你想要干什么?彻底决裂黑鲸帮么?” “元伯,我就跟他们开个玩笑而已,是你的人胆子太小。” 方宣淡淡看了元伯一眼,接着摇了摇头,大步走进黑鲸院。 待他走后。 “元伯,我们已经听你的话,没有主动招惹到他了,是他.....” 一名名南堂泼皮连忙涌上前,满脸委屈。 不等他们说完。 元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他看向方宣的背影,眼底神色阴沉如水。 “放心,郑堂主马上就要从北地回来了,且容这方宣在放肆几天,等到时候.....” 元伯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我要这方宣欺辱我们的一切,全部加倍返还!” ...... ...... 黑鲸院内。 除了被龙化行派往北地的郑觉雄以外,其余几大堂主,以及帮里的各大元老,纷纷到场。 “听说了么?郑觉雄在北地,斩杀了一头第一天关大圆满的凶兽!” “郑觉雄这次回来,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踏入第二天关了......” “郑觉雄,不愧是咱们黑鲸帮,帮主之下的第一人啊。” “帮主大人的身体,愈发糟糕了,以后的黑鲸帮恐怕.....” 一名名帮内元老正在低声交流,见到方宣到来之后,顿时停下话头。 他们礼貌性的朝着方宣点了点头,接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开几步,似生怕与方宣粘连在了一起。 方宣眯了眯眼睛,随意抽出一张大椅坐下,眼眸低垂,看不出喜怒。 第四十五章 方某做不得俊杰,只做得泼皮 整个大殿内,泾渭分明。 以西堂堂主向呈江为首,元伯等一众帮内元老,扎在一堆,说说笑笑着郑觉雄在北地发生的事迹。 另一边,当初给方宣上位时洗身的荣伯等两三名元老坐在一起,时而看向向呈江,时而看向方宣,忍不住摇头轻叹。 而第三方,则是方宣和坐在一旁的北堂堂主黄镇了。 “哈哈哈,听说北地那头熊妖,在山林里称王多年,死在其手中的武者不计其数,结果却被咱们的郑堂主,十招之内毙命!” “我猜测郑堂主肯定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第二天关,等回到咱们平江城,要不了几个月就能真正踏入第二天关,成就筋菩萨了!” 坐在一旁的黄镇,耳边听着一众元老和向呈江的谈笑,越听越是脸色忐忑,不知何时早已汗流浃背。 他看看人多势众的向呈江,又看看孤身一人的方宣,脸色不断涌起纠结。 下一刻。 他似终于做下了决定,从座位上抬起屁股,走到了方宣的旁边。 “小宣啊。” 黄镇伸手搭上了方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宣,你的性子我清楚,向来敢打敢闯,可咱们做人还是得务实一些...... 看在我与余老拐交好的份上,我好心说上几句,要不咱们就算了吧,那位郑觉雄都已经能够轻易击杀第一天关大圆满的凶兽了,而你呢?一个多月前才刚刚入境,恐怕现在都还没能稳固根基吧?如何去与郑觉雄争锋? 你年纪还小,听我一句劝,再过十来日郑觉雄就回来了,你态度好些给他认個错,这件事说不得就这么过去了,识时务才是俊杰啊!” 此言一落。 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元伯、西堂堂主向呈江以及等一众元老,俱是停下话头,目光玩味的看向黄镇和方宣。 在众目睽睽之下。 方宣沉默片刻,缓缓拿开了黄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中,似肩膀上有什么赃物,伸手轻拍了两下: “多谢黄堂主美意,但方某这个人只做得了小肚鸡肠的泼皮,做不了识时务的俊杰,这个做俊杰的机会就让给黄堂主吧。” 此言一落。 原本尚还一副语重心长的黄镇,顿时眼中涌现尴尬,老脸上浮现出丝丝恼怒。 “啧.....” 一阵讥诮笑声,从向呈江等人方向传来。 “哼,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可是会吃大亏的!” 黄镇鼻子里发出一声重哼,接着起身朝着向呈江等人走去,脸上涌现出一抹热情笑容。 “郑堂主在北地竟然造出如此大的声势?可真是人中豪杰啊!我等虽同是堂主,可远远不如郑堂主啊!” “哈哈哈,看来黄堂主现在是想明白了?” 向呈江和元伯等人大笑一声,接着看向独自坐在一旁方宣的目光里,不由变得更加玩味。 方宣仿若置若罔闻般,对这一道道玩味、揶揄,或是怜悯的目光视若无睹,眼眸低垂,淡淡抿茶。 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在皮罗汉初期的时候,就能压制位于皮罗汉中期的元伯,而今他踏入皮罗汉中期,实力最少翻了一倍! 他自信,自己就算不是郑觉雄的对手,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十来日的时间,足以他将修为和实力,再度登上一个新的阶梯! “倒是赤红王瞳的恐惧值......” 方宣眯起眼睛,看向在一旁得意大笑的元伯、黄镇等人。 这些人气血强大,精神力充足,似乎是......最好的恐惧饲料啊! “咳咳.....” 伴随着一阵苍老咳嗽声,一道身穿短襟长褂,手持佛珠的苍老身影,从大殿的屏风后走出。 “参见帮主!” 一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 ...... 一个时辰后。 黑鲸帮新年的第一次大会,拉下了帷幕。 “向堂主,还有元伯、刘伯各位叔伯,走走走,今天我做东,去尝尝我那北城的山货口味!” 黄镇看了一眼方宣,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接着朝向呈江等人热情大笑。 一行人纷纷散去,不过顷刻间,大殿内便只剩下方宣、龙化行,以及荣伯三人。 龙化行看向仍旧坐在位子上不动的方宣,接着朝荣伯挥了挥手,荣伯会意离去。 “方宣,你还不走,留在这里有什么事?”龙化行皱眉道。 方宣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朝着龙化行走来,摊了摊手道: “龙帮主,你也看到了,现在整个帮里几乎所有人都跟郑觉雄穿一条裤子,伱觉得我是他们的对手?” 听到此话,龙化行眼底先是闪过一抹阴沉,接着才皱眉说道:“所以呢?你想要做什么?从我手中获得帮助?我说过了,我帮不了你。” “我知道帮主帮不了,要是帮主能帮我,还何须我这个做小的来动手?不就随意安排个名目,自己解决郑觉雄了?” 方宣朝着龙化行咧嘴笑了笑,接着端起龙化行手旁的茶壶,仰头饮下一大口,砸吧砸吧嘴: “唔,帮主这茶真是好茶!” 龙化行冷冷看着做出出格举动的方宣:“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 方宣微微一笑:“我要在郑觉雄回来之前,先彻底剪除掉他的拥趸羽翼,否则到时候他们若是联起手来,我纵是有滔天本领,又如何会是对手?” 龙化行皱眉想了想问道:“你是想对西堂动手?你若有那个本事,那你动手便是。” “帮主果然英明!” 方宣伸了个大拇指,话锋一转笑道:“只是我杀掉西堂堂主向呈江之后,西堂,也需要落到我的手里......” 还不等方宣一句话说完。 “不可能!这点你休想!” 龙化行拂袖站起,面色不悦道:“你去南堂做的那些事,就已经够违背残害兄弟的帮内规矩了,若是你在将西堂占在手中,那这黑鲸帮,到底是你的黑鲸帮,还是我的黑鲸帮?” “帮主,你总不能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吧?人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什么都未许诺给我,就要我和郑觉雄拼出死活,未免太不合理吧?” 方宣摇了摇头,转身便往外走,嘀咕道: “算了算了,那我干脆还是听黄镇堂主的,去找郑觉雄认个错,将这东堂拱手相让,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西堂的事了......” “给我回来!” 一道低喝声响起。 方宣脚步一顿,静静看向龙化行。 “方宣,你与郑觉雄要生死斗,是为你自己,怎么说得好像是我让你去......” 不等龙化行一句话说完,他已经继续转身就走。 “够了!” 龙化行脸色难看道:“龙鲸帮的所有资源,你有多大本事就拿多少,我可以不管你。但是郑觉雄,我要你就算是死,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方宣脚步没有停留,只有一道笑声传来。 “收到。” ...... ...... 第四十六章 猪羊成群,野兽独行 “阿哥,卢颖姐从隔壁的安洪城回来了。” 傍晚时分,方岚一边在院子里收着晾晒的衣物,一边开口笑道。 “卢颖?我认识?” 方宣眉头微微一挑。 “阿哥,卢颖姐可是以前咱们竹排屋里最漂亮的女生,你以前还偷偷喜欢过她哩,你这就忘了?”方岚白了一眼道。 “还有这回事?” 方宣想了半天,这才隐隐约约想起,几年前似乎有一个邻居,叫做卢颖。 不过早在几年前,就举家搬迁到了隔壁的安洪城。 安洪城不比平江城这等除开府城外最大的上县,整个城里也就数万人,但相对而言也没有平江城这般混乱。 至于方宣曾暗恋卢颖的事情,不过只是前身情窦初开时的年少欢喜罢了,他并无太大印象。 “怎么了?有什么事嘛?”方宣随口问道。 方岚走进屋子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天遇到卢颖姐了,她嫁人了,她的相公也跟着一起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公子哥,相貌也平平无奇,但看起来人倒是挺实在的,看得出对卢颖姐也挺细心。” “那挺好。”方宣点了点头,随手从袖笼里掏出一大袋银子,放在了桌上。 “小岚,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去购置一些新衣裳。咱们老方家现在好起来一些了,没必要像之前那般拮据了。” “好哩。” 方岚没有推辞,现在方宣光是每个月在帮内领银子,就能领数百两,若再加上各個档口的抽成,一个月的收入最少近千两银子! 这个数额,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极为高的收入了。 “阿哥,卢颖姐约当初咱们几个竹排屋一起长大的玩伴,明天晚上去喜福楼吃饭,还特意让我叫上你一起哩。”方岚朝着方宣背影喊道。 “叫上我?” 方宣眉头挑了挑,接着摆摆手道:“知道了,如果明天有时间我就来。” 话音落下。 方宣来到后院,将一口铁锅架好,倒上了鲸血。 很快。 一道道沉闷练功的声音,在后院此起彼伏的响起。 夜色逐渐升腾而起,将整个平江城,渲染成如墨般的黑色。 【你以鲸血温养筋脉,完成指碎青岩,掌压精铁,鲸砂掌进度达到300,触发武道神通——千乱流!】 一行完全迥然于进度显示条的小字,倏地从方宣眼中划过。 “嗯?” 刹那间,方宣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轰! 刹那间,无数关于千乱流的运转方式,在方宣脑海当中涌现。 他仿若生而知之,又好似这道神通修行了千百年,早已融入了他的神魂最深处。 几乎只是瞬息间,他便掌握了这道武道神通! “千乱流.....” 方宣眯起眼睛,看向面前那座齐人高,需要三人合抱,重达数千斤的巨大青岩。 那块青岩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着无数个深入七寸的指坑。 这是他目前一指能造成的极限。 “试试!” 方宣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跃跃欲试之色,低喝一声道: “千乱流!!!” 轰隆隆——!!! 刹那间,在方宣的双臂上,传来一道道滔滔不绝的轰鸣声。 好似有怒江狂涛在低吼,又似一道道雷霆霹雳在炸开! 一根根筋脉如同粗壮树根般,在他手臂肌肉上鼓现! 下一刻。 全身力量朝着双臂狂涌而来。 方宣双掌往前狠狠平推而出,击在那块巨大青岩之上。 嘭!!! 劲风呼啸,气流爆炸! 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剧响,原本方宣最多只能打入五寸的巨大青岩,如遭炮弹轰炸,瞬间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方宣低头看向面前崩碎成无数块的巨大青岩,眼中精光暴涨三寸。 这道千乱流所造成的破坏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几乎是他平时攻击力的十倍威能! “不过.....” 方宣看了一眼略微发颤的双掌,不由微微摇头。 施展这道千乱流,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气血气力。 “这道千乱流,倒是可以作为我的一道压箱底杀手锏。”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接着心中默念一声: “箓。” 霎时间,如同山水泼墨,一道道面板在他眼前浮现。 【术法:赤红王瞳(初窥门径)】 【进度:7/100】 【增长方式:蚕食恐惧,养龙于瞳!】 【介绍:天地龙压,自成王霸!】 ..... 【武法:鲸砂掌(炉火纯青)】 【进度:300/1000】 【增长方式:鲸血浸掌,温筋养脉,指碎青石,掌压精铁!】 【介绍:人间兵器,削铁如泥!】 .....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280/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缎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 望着三道虚拟面板,方宣摩梭着下巴,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平江最近风平浪静,不太适合修行龙鲸功,至于鲸砂掌,就算把进度提升上去,如若不能达到第四境登峰造极的地步,恐怕也难以对我的实力,产生质的蜕变。” “我目前收益最高的,应当就是提升赤血王瞳!”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旋即看向城西方向。 “也罢,正好借此机会,收集恐惧值,除掉郑觉雄的羽翼!” 嘭!!! 方宣脚步一踏,顿时横掠而起,越过后院低矮围墙, 半空当中,方宣将一顶斗笠戴在了头上。 宽大的斗笠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 ...... 平江,除开最为繁华的城中地段以外,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各有侧重。 东城多鱼档,南城多勾栏。 而西城最多的,便是赌坊和典当行。 深夜,丑时。 一丝丝薄雾缱绻开来,街道上早已没了人影。 一间修有二层楼,大门紧锁的赌坊内,却是灯火通明,吵闹声不断。 这是西堂最大的赌坊,西堂堂主向呈江,平日里便在这赌坊二楼歇息。 夜色笼罩着天地。 一道身材高大魁梧,头戴斗笠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赌坊大门前。 他静静抬起头,看向赌坊二楼的一道道交错身影。 隐隐约约间,似能看到向呈江和一众帮内元老的身影轮廓。 他们聚在一起,似在讨论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以为人多势众,便是强大。” 方宣将斗笠帽檐拉低,一拳轰在紧闭的大门上。 轰——!!! 刹那间,精铁铸造的大门先是往内凹陷出一个巨大拳坑,接着往内倒下,在地面上扬起无数烟尘。 赌坊内,无数赌客和泼皮猛然回头。 一道道惊愕目光中。 方宣神色平静,迈步而入。 “可惜,蚂蚁就算再多,又如何能咬死大象?” 第四十七章 太弱了! “谁?!” “放肆!何人闯我西堂?” “大胆!” 刹那间,赌坊内的一名名泼皮,瞬间拍桌而起,惊怒看向那道站在大门处,身形被扬起烟尘遮掩的高大身影。 那道高大身影一身青衣,低垂着头颅,大半张脸隐藏在斗笠底下,仅仅只能看见长着稀疏胡渣的下巴。 “乌烟瘴气。” 方宣抬眸看去,整个赌坊内并不算大,除了最中央摆着一张赌桌,便再无他物。 除了三四名衣着锦衣绸缎的赌客,仍在牌九赌钱以外,整个赌坊内,便只剩下二三十名泼皮,负责看场。 “抄家伙!” “来我们西堂闹事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斩死他!” 刹那间,一众西堂泼皮从赌桌底下,抽出一柄柄环首长刀,朝着方宣杀来。 寒光肆虐,怒吼阵阵。 两名身材精壮的泼皮率先杀至,同时挥刀朝着方宣斩来。 “给我死!”二人目露狠色。 嘭——! 刀未落下,两只大手已经瞬间化拳往前砸出,恐怖的力量甚至让虚空都发出气爆般的抽响! 刹那间,这一拳分别砸在这两名杀来的泼皮面门上。 这两名泼皮瞬间宛若遭到巨锤轰砸,脸深陷进脑袋里,后脑勺猛地炸开,整个人被打的倒飞而起,后背砸在一面墙壁上! 下一刻。 两名泼皮头颅如西瓜般炸开,鲜血喷了满墙,无头尸体从墙上缓缓滑落,像是一桩梅树树干,跪在了墙前。 霎时间,整個赌坊内,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那一名名赌客表情呆滞的望着这一幕,身躯不断颤抖。 剧烈的恐惧,就像是一只无形大手将他们心脏攥紧,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2】 【你让对方感到极度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3】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2】 一行行小字,如同山水泼墨般,从方宣眼前划过。 方宣大手一把伸出,五指扣住了一名西堂泼皮的头颅。 骨节分明的粗大五指,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始用力。 咔咔咔! 一道道颅骨碎裂的声音,从方宣指尖响起。 “从现在开始,安静接受恐惧。” 方宣抬起头,迈步往前。 嘭——! 刹那间,一朵由鲜血和恐惧浇灌而出的花,缓缓在整个赌坊内绽放。 ...... ...... 赌坊,二楼。 向呈江和一众黑鲸帮元老,坐在大堂的檀木椅子上,在其前方,有从各地勾栏调来花魁歌姬,正身着片缕,在他们面前摇曳着身姿,载歌载舞。 另一边,还有乐师奏响乐曲,笛箫声、钟鼎声、古筝声、琵琶声,声声悦耳。 乐曲行进高潮时,大弦嘈嘈如急雨,行进低谷时,又是小弦切切如私语,待到后来嘈嘈切切错杂弹,将整个现场气氛推至最高峰。 随着一声钟鼎撞响之声,一曲终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好!” 一众元老俱是拍掌喝彩。 “向堂主,你这是从哪找来这么一队乐曲师?还是向堂主会享受啊!”一众长老赞叹着看向向呈江。 “哈哈,各位叔伯,这些都还是小场面,我在家中还养有几只肛狗和美人盂,等有机会,我请各位叔伯去我家中享受享受。” 向呈江笑了笑,接着看向坐在角落里那先前负责弹古琴的盲目女琴师。 “弹古琴的那个瞎子,你过来。”向呈江勾了勾手。 那名盲目女琴师模样清秀,皮肤白皙,更长有一双如同羊脂白玉的修长柔荑。 “大....大人,你在叫我?”盲目女琴师怯生生的从座位上站起,有些局促不安的绞着衣角。 “除了伱,还有谁是瞎子?” 向呈江一声嗤笑,顿时便有两名泼皮,将那盲目女琴师拽到了他的面前。 “柳眉秋眼,桃腮杏脸,除了瞎了点以外,倒是个好美人胚子.....” 向呈江上下打量了一眼那怯生生的盲目女琴师,接着开口道:“今天晚上你来陪我.....” 不等一句话说完。 向呈江似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猛地一皱,回头看向二楼的厚重铁门。 轰——!!! 整张铁门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剧响,一道硕大的拳印,浮现在了铁门背后。 向呈江顿时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刻。 嘭!! 由精铁铸就而成的铁门,中间位置猛然炸开一个大洞,一道头戴斗笠,身穿青衣的高大身影,迈步而进。 “陪你一起去死么?” 方宣取下斗笠,面无表情的看向向呈江和一众帮内元老。 一道道深红的鲜血,从他的衣摆出淌落在了地面,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梅花花苞。 “方宣?!” 刹那间,向呈江先是一惊,接着渐渐眯起眼睛,眼中透出摄骨的冷冽和森寒。 那群帮内元老,同样起身,冷冷看向方宣。 他们正要说话,向呈江便摆了摆手,接着不紧不慢道: “方宣,你不会以为自己打退了一个年老体衰的元伯,就真的以为自己能与第一天关中期的武者抗衡了吧?” 话音落下,向呈江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站起身来。 嗤嗤嗤! 他浑身气血鼓动,全身肌肤涌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辉,双眼内更是透出摄人的精芒。 气血翻涌,金体银髓。 这赫然是皮罗汉中期的显兆! 嘭——!! 向呈江瞬间动了! 众多帮内元老只觉眼前一花,原本还距离方宣十丈距离的向呈江,便已经瞬间出现在了方宣面前,一拳朝着方宣头颅狠狠轰下。 “虽然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敢单枪匹马来找本堂主.....” “不过,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今日我便替郑觉雄,先了结了你!” 劲风呼啸,拳出如龙! 向呈江这一拳还未彻底砸下,激烈的劲风,便吹起方宣满头凌乱黑发。 虽然同为皮罗汉中期,但比起年迈体衰的元伯,正值壮年的向呈江,显然要强大凶猛太多。 噗! 倏然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这么平缓伸出,然后将向呈江的拳头,一把握在了手中。 方宣感受着向呈江拳头上传来的恐怖力量,眉头渐渐皱起。 “为何你的皮罗汉中期修为,和我比......弱了这么多?” 轰——!!! 猛然间,方宣浑身浩瀚气血滚动而起,全身皮肤血肉上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神纹,密密麻麻覆盖全身! 尤其在他双臂位置上,一面黑色的神秘鲛纹,如同潮水般覆盖整条双臂。 在向呈江惊怒的目光中,方宣已经一拳轰出,狠狠砸在向呈江的胸腔之上。 “太弱了!” 第四十八章 你们听过,那平江上终年不息的惊涛骇浪声么 轰!! 刹那间,向呈江胸口剧烈塌陷,那层金色的皮膜之上,出现一道道如同蛛网般的裂纹。 他整个人往后倒退出去,每一步踏下俱是脚下地板裂开,待连退十步之后,他再也压不住这一拳上传来的巨力,张嘴一口鲜血喷出。 “方宣,你.....你入第一天关中期了?” 他擦去嘴角鲜血,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距离方宣入境斩杀谢汗,这才多久时间? 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来月。 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从第一天关初期便攀升到了中期! 这般修行速度,只怕放眼整個大阳朝庭,也唯有潜龙榜上那些绝世天骄,能够拥有吧? 除此之外...... “这家伙的第一天关中期修为,为何会这么恐怖的力量......”向呈江心中一寒。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5!】 一行小字,从方宣眼前快速流过。 “哦?果然修为越强大,心智越坚定,能提升的恐惧值便更多?” 方宣眉头挑了挑,接着看向向呈江,略微活动了一下脖子,俯瞰而去:“你在害怕?” “这方宣有古怪......一起动手!” 向呈江眼中狠色一闪,从袖口掏出一对指虎戴在手指上,脚步一踏之下,再度朝着方宣杀去! 另外三名帮内元老彼此对视一眼,同样眼中迸发狠色,瞬间催动气血,朝着方宣杀来! 他们已经看了出来,今晚这方宣,只怕就是抱着不死不休的目的而来! 既然如此,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江湖人,一辈子刀尖舔血,最不缺的就是胆色! 轰——! 刹那间,四道身影齐齐杀向方宣! “六阳拳!” 向呈江气血催动到了极限,一拳猛烈凶厉,拳心上迸发出烈烈金光,直奔方宣面门! “蝎腿功!” 三大帮内元老当中,以忒功著称的谭伯,双手撑在地上,一只脚往后翘起,如同化作了一头带刺毒蝎。 只见他的那如同毒刺的右腿快若闪电,在虚空中折叠,宛若一条灵动大蟒踢向方宣下档,极为阴毒刁钻! 还有一名帮内元老,身法如鬼魅,几个腾转挪移间,来至方宣后方,双掌如同狂风暴雨砸下! 最后一名元老,同样修有鲸砂功,双掌平推而出,施展出鲸砂掌,双臂传来鲸鸣之声! 一时之间,四人彻底封锁方宣一切退路,要将他当场绞杀! “赤红王瞳,开!!” 方宣一声低喝,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现出无数宛若线虫般的红色丝线,占据了整个眼球。 在他瞳孔深处,圆形的瞳孔倏然化作暗金色的竖瞳。 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澎湃王道威压,瞬间迸发而出! 嘭!! 这股威压无形,却宛若一座泰山般,朝着他们狠狠压来! 四人的攻势同时一滞,心神同时狂颤,脑海内更是仿若遭到大浪拍砸,头疼欲裂。 而就在这瞬息之间。 “一群老东西,统统去死!!”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凶厉狠色,一拳平推,砸在向呈江胸口,顿时将他打得倒飞而出。 紧接着,方宣动作不停,大手伸出,一把按住那匍匐在地,宛若毒蝎的谭伯头颅。 嘭!!! 他抓着那谭伯的头颅,狠狠往地上一砸。 厚沉实木打造而成的地板,瞬间被砸出一个大洞,鼻梁塌陷,满脸鲜血的谭伯,瞬间被砸入一楼。 下一刻。 那同样修有龙鲸功的帮内元老神智恢复清醒。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双布满红线的暗金色竖瞳,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如此软绵绵的力量,你这也叫鲸砂掌?” 方宣喉咙里掀起一抹低沉狞笑,双掌往前狠狠一推。 “看好了。” “鲸砂!!!” 刹那间,方宣双臂上的黑色鲛纹闪过一抹幽光,在他背后更是隐约浮现一头大鲸跃出海面的气血虚相! 嘭——!!! 那位帮内元老瞬间如遭一辆火车头砸中,皮肉表面上那堪称金刚不坏的气血金膜,瞬间支离破碎,崩碎成无数齑粉。 下一刻,他胸腔剧烈往内塌陷,后背浮现两道刺眼掌印,整个人被打得倒飞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重重砸倒在一面桌子上。 眨眼之间,那向方宣杀来的四人,被打退其三。 噗噗噗! 噗噗噗! 方宣后背不断传来一声声击打的闷响。 “张伯,打够了么?” 方宣转过身,面无表情的俯视看向那仅仅只到他胸口位置的老叟。 这位帮内元老,武道修为并不高,当打之年时也不过第一天关初期修为,如今年迈之后,气血衰退。 除了身法仍在之外,力量早已大不如从前。 “方....方宣.....” 那身材矮小的张伯,呆呆的收回手,吞咽着唾沫抬起头看向方宣。 他的脸色早已一片苍白,后背被冷汗打湿。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10】 一丝丝无形热流,涌入方宣的双眸当中。 “果然,人越老越怕死。” 方宣嘴角扯了扯,泛起一抹讥诮。 下一刻。 啪——! 一道势大力沉的耳光,狠狠砸在这名张伯脸上,顿时将他砸的一路往后撞去。 一时之间。 整个赌坊内,化作一片诡异的死寂。 向呈江四人各有伤势,死死的盯着方宣,脸上早已是如视鬼魅般的骇然。 “刚才.....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向呈江攥紧拳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吼。 而另一边,那群歌姬和乐师,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起,脸色一片煞白。 他们想逃,但却似脚底生根了般,挪动不了丝毫。 全场当中,唯有那盲女琴师,手足无措的站在角落,脸色茫然。 【伱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2】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7】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0.1】 【你让对方.....】 一行行小字,仿若那石粒落在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不断在方宣眼前划过。 一丝丝宛若细蛇般的无形丝线,从众人身上游出,四面八方的涌入方宣双眸瞳中。 这些恐惧值,化作最为精纯的饲料,壮大着他那双暗金色竖瞳。 “方宣.....” 向呈江四人咬牙挣扎着站起。 “一切闹剧,该结束了。” 方宣摊开双手,闭上双眸,一股股气流好似受到牵引般,以他为中心浮现而起,吹动他的满头旺盛黑发。 他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慢慢压榨这些人的恐惧值。 他要的,只是在最快时间,将恐惧值最大化! “你们听过,那八百里平江上,终年不息的惊涛骇浪声么?” 方宣缓缓睁开黑白分明的双眸。 在他背后,一道细微水流声浮现。 下一刻。 这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宛若雷霆炸开,惊涛拍岸! 嘭!!! 最后,这道细微水流声,已然化作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怒潮狂涛! “武道神通·千乱流!!!” 第四十九章 故人相逢,物是人非 太阳跃出了灰蒙蒙的海面,小半轮紫红色的火焰,立刻将暗淡的天空照亮了,一道道鲜艳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绸缎。 清晨时分,当舞龙的队伍,来到西城那件赌坊,正准备讨个彩头的时候。 “啊——!死人了!!!” 一道惊恐万分的嘹亮尖叫,划破了清晨的雾蒙。 待到负责巡逻西城的官差衙役,来到这处赌坊时,饶是早已见惯了血腥场面,都忍不住扶墙狂呕起来! 整个赌坊一楼内,残肢断臂横飞,大肠小肠混杂着凝固的鲜血流了满地,哪怕是经验丰富的仵作,也整整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方才拼凑出三十余具泼皮的尸体。 而在二楼的场面则更加血腥。 那位平日里在整個西城欺行霸市,不可一世,喜欢将人制成剥皮狗的西堂堂主,被人用一柄长刀钉死在了墙壁上! 他双目圆睁,脸色铁青,眼中瞳孔收缩,带着临死前的剧烈恐惧。 霎时间。 一石激起万重浪! 整个平江城的西城哗然了! “咱们西城的活阎王被人杀了!” “哈哈哈,老天开眼啊!” “这是哪位英雄好汉为民除害?可曾留下姓名?” “儿啊!你看到了嘛?当年害死你的人,终于被人杀了!” “俺的傻闺女啊!爹爹终于看到报仇的这一天了!” “好死!” 在这一刻。 一家发丧,百家称快! 杨正虽恶,但好歹也就淫人妻女,霸占土地。 但向呈江不同。 此人经营赌坊和典当行,惯用套路便是先拖人下水,接着便是九出二十三归的强迫他人借贷。 待将人吃干抹净,最后一滴血都榨的干净之后。 要么断手断脚,剥皮抽筋,丢去街头乞讨替他赚钱! 要么男为奴,女为娼,卖去窑矿苦作,用不了几天就会活生生累死! 吃骨挖髓,磐竹难书! 这些年来,不知多少人被向呈江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在这一刻。 整个西城,从未有过的轰动了! 有太多太多曾被向呈江害过的家庭,在街头抱头痛哭,泪满衣襟,大声呼唤着当年亡人的姓名。 随后。 向呈江被人灭门的消息,接着又如同潮汐般,迅速席卷向整个平江城! ...... ...... 平江城外,一处水湾。 哗啦——!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从水面中走出,仰头将一口鲸血酒饮下。 【术法:赤红王瞳(登堂入室)】 【进度:50/500】 【增长方式:蚕食恐惧,养龙于瞳!】 【介绍:天地龙压,自成王霸!】 方宣看向眼前出现的黑箓面板,瞳孔深处闪过一抹龙形纹路的暗金光亮。 仅仅昨日一夜的时间,他所收集到的恐惧值,便直接让赤红王瞳从初窥门径阶段,踏入到了登堂入室! 他能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在他瞳孔深处蕴含那股气息,似正在朝一种未知的方向蜕变。 其浑厚磅礴程度,远是之前的数倍! 咻——轰! 远处的西城方向,隐隐约约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 “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方宣抬眸看去,旋即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心中也忍不住说上一句好死! 他自问自己不算什么好人,这些年也做过一些恶事。 但他从不像这向呈江这般,将百姓逼得没有活路走! 此次杀向呈江,一来是提起除去郑觉雄的羽翼,二来是收集恐惧值,三来也算是顺手为民除害。 深吸了一口气。 方宣含下一口鲸血,再度涌入冰冷江水当中。 一条澎湃大浪拍来,方宣于江面上一跃而起,以身搏浪! ...... ...... 一日用尽。 当方宣离开平江之时,龙鲸功的进度,已经无比接近四百。 “想来用不了多少天,龙鲸功就能进度达到四百,我的修为也能水涨船高,进入第一天关后期了吧?” 走在东城的十里长街,温柔的黄昏披在了方宣的肩上。 方宣一边思索着各个功法武技的进度,一边迈步往前。 “方.....方宣?” 就在这时,一道不太确定的唤声,从一侧远处响起。 “嗯?” 方宣侧目看去,只见一间挂有‘喜福楼’牌匾的酒楼门口。 一名身着素衣,容貌谈不上多么貌美,却颇为小家碧玉的温婉女子,正站在牌匾下,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他。 “真是你?” 那温婉女子见方宣停步,顿时目露惊喜之色,连忙快步走了上来。 她上下打量了方宣一眼,努力踮起脚尖拍了拍方宣的肩膀,有些吃惊道: “方宣,怎地几年不见,你生的如此高大了?我刚才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卢颖姐?” 方宣看了这女子眉眼半天,这才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 倒不是说他记性不好。 而是眼前的女人,虽然容貌与他记忆当中的白月光差不多,但早已没有了当年那股独属于少女的灵动俏皮。 如今的她,明明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却皮肤变得有些黝黑,腰背微微驼着,身材开始走形,一双手粗糙的像是渔网革布,眉宇间有着一抹历经世事和柴米油盐后的沧桑与疲惫。 当初记忆里那位明眸皓齿的灵动少女,早已变得和市井里那些织网晒雨,日夜劳作的妇人一般模样。 “世事催人老。”方宣心头有些唏嘘。 此次再见卢颖,原本残存于记忆深处那丝对白月光的幻想,早已随风消散,更多的则是物是人非的唏嘘感叹。 “你这家伙,当初每天卢颖姐卢颖姐的跟在我屁股后头讨糖吃,现在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卢颖没好气的瞪了方宣一眼,接着一把拉起方宣就往酒楼里头走。 “走,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天我请客,咱们可得一起聚聚!” “好,那就有劳卢颖姐破费了。”方宣笑了笑,没有推辞。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放心,姐现在虽然谈不上多么有钱,但多少条件比起以前好上了一些,请伱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我和我家那个,现在一个月能挣五百文钱哩,你想吃什么就尽管点。” 听着卢颖语气里的豪气,方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样大笑一声道: “哈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走进喜福楼客栈。 原本正在拨弄算盘的酒楼掌柜,不咸不淡的打量了卢颖一眼,而当他看到卢颖背后的高大身影,顿时面皮一颤,连忙堆起谄笑迎了上去。 第五十章 不在饥饿的人面前大声咀嚼,也是一种善良。 “方爷.....” 隔得老远,酒楼掌柜那甜得发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方宣眉头微微一皱,面色发冷的看向那酒楼掌柜。 刹那间,那酒楼掌柜脚步一顿,先是看看卢颖,接着心惊胆颤的看看方宣,默默收回了脚,重新退了回去。 “嗯?” 卢颖奇怪的看了那酒楼掌柜一眼,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方宣,疑惑道:“这酒楼掌柜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很怕你的样子......” “没有吧?应该是卢颖姐看错了。”方宣笑了笑。 此次故人相逢,方宣只想以单纯最为纯粹的身份相处,并不想二人之间的相处有太多杂质。 如若告诉卢颖,他如今是整个东城的堂主,先莫说卢颖如何看他,只怕吃个饭都吃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种显摆,很低级。 “是么?” 卢颖挑了挑眉头,旋即摇摇头倒也不再多想,领着方宣上了二楼包厢。 “哥,你来了?” 方岚正在用筷子夹着蚕豆,见到方宣到来,顿时眼前一亮。 “宣哥!” 水猴子也在包厢内,起身点头朝着方宣打了声招呼。 平日里前呼后拥,锦衣华服的水猴子,今日特意换了一身专属于渔家子的青衣短打。 方宣朝着水猴子微微点头,接着目光看向包厢最里面。 一名因为常年打渔,而晒得皮肤有些黝黑粗糙的精瘦汉子,有些局促不安的直起身相迎:“你....你是小宣对吧?小颖跟我说起过你,你....伱好....” 精瘦汉子有心想要客套两句,可直到脸色涨红,磕磕巴巴了半天,也只能说上一句‘吃好喝好’。 “没出息!” 卢颖瞪了精瘦汉子一眼,接着看向方宣道:“小宣,你姐夫这个人老实巴交的,只懂打渔不懂交际,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你别见怪.....” “没事,我反而不喜欢那种夸夸其谈,巧舌如簧的人哩。”方宣冲着卢颖笑了笑。 “那小宣你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邀请当初那群咱们竹排屋一起长大的发小过来吃饭,听到今天你也来之后,一個个吓得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本来答应的好好的,都推辞拒绝。” 卢颖嘀咕了一声,安排着众人入座。 一番酒过三巡,待到晚餐结束,已是戌时时分。 吃饭之间,卢颖说着自己这些年的酸甜苦辣。 当她说到如今每个月能挣五百文的时候,脸上有着由衷的骄傲。 “小宣啊,你当年在咱们竹排屋条件就是最差,现在也没成个家.....你别硬撑,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过得不好......没事,你要是哪天撑不下去了就来跟姐说,姐虽然没什么大富大贵,但能帮的我一定帮你,起码我和你姐夫,能管你一口饭吃.....” “唉,小宣啊,以前大人们总是告诉我们,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是为何我们都这么能吃苦了,为何还是有吃不完的苦.....” “小宣啊,你说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活得轻松一点.....” 卢颖没多久便喝醉了,惺忪着一双眸子,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一切都会好的。”方宣轻轻点头。 方岚以及水猴子,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方宣很早就教过他们一个道理。 有时候在饥饿的人面前,不要大声咀嚼也是一种善良。 待酒足饭饱之后。 方宣等人起身告辞离开。 “婆娘,我怎地感觉你这邻居小弟,不是什么一般人哩.....” 包厢内,那老实巴交的精瘦汉子,小声说道。 不知为何。 他总感觉这位方宣,并不像卢颖口中所说那般穷困潦倒。 穷困潦倒的人,是无法像这方宣这般沉稳自若的,尤其是中途那些上菜的店小二,看向那方宣的眼神,根本藏不住惧色。 ....... ....... 当方宣走出喜福楼的时候。 “方堂主,帮主有请。” 只见帮里那位荣伯,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酒楼门下,静静等待。 在其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泼皮,静静站立在夜色当中。 热闹喧嚣的十里长街,其余人早已作鸟兽散。 “小岚,你先回去。然后猴子,你明天抽空去一趟安洪城,看看卢颖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暗中帮助一下即可。” 方宣面色平静说完之后,这才看向荣伯笑了笑道: “这么晚了还麻烦荣伯,带这么多人过来找我?帮主真是心急。” 荣伯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方宣一眼: “劳烦方堂主了。” “请!” 夜色当中,方宣与一众泼皮迈步离去。 ...... ...... 当方宣来到黑鲸院时,已是子时时分。 方宣刚踏进黑鲸院,便看到龙化行一张脸阴沉如水,平日里攥在手中的佛珠,也早已被摁的碎开,被随手丢到了一边。 “哇,帮主今天火气这么大?” 方宣看了一眼那因太过用力而碎开的佛珠,笑呵呵看向龙化行说道。 “方宣!!!” 龙化行猛地将扶手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死死看向方宣,厉喝一声: “方宣,你好大的胆子!” “帮主何故这么大的火气?”方宣往后退开几步,拍了拍溅在衣摆上的水渍。 “何故这么大的火气?难道你敢说,昨晚向呈江不是你杀的么?”龙化行冷冷道。 “原来帮主是为这个事情动怒啊?”方宣挑了挑眉头,接着不以为意的笑道:“帮主,不是你说了允许我去解决向呈江的么?怎么我解决了,你又这般大的火气?” “对!我是说过,允许你去解决向呈江,但你就是这么解决的么?直接上门灭门?”龙化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那双浑浊双眸里,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杀的那几名长老,全是我们黑鲸帮的元老?你杀向呈江杀就杀了,为何连他们都杀?” 方宣闻言抽出一张椅子坐下,看了龙化行一眼,接着笑容不改道: “帮主,他们和向呈江串通一气,摆明了就是跟郑觉雄站在一边,我不杀他们,难道还等着郑觉雄回来之后,他们一起来对付我么?” “你错了!他们不过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只要解决了郑觉雄,他们自然就会重新站到我们身边!现在好了,你全部杀了个痛快,就你这个杀法这么杀下去,不用别人出手,咱们黑鲸帮自己就土崩瓦解,名存实亡了!” 龙化行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杀性如此之重,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你连我都要杀?” 方宣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片刻后,缓缓收敛脸上笑容。 他抬起头淡淡看了龙化行一眼,忽地平静道: “龙帮主,怪不得郑觉雄现在不将你放在眼里,你真是老糊涂了。” 第五十一章 从现在开始,这里保持安静 “你.....你说什么?” 龙化行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浑浊的双眸内闪过一抹凌厉杀机。 “帮主,有时候人得服老,如果老糊涂了就趁早退位,起码还能落得个英明晚节。” 方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仿佛丝毫看不到龙化行眼中危险杀机,反倒不急不缓倒了杯茶,淡淡抿了一口。 嗤——!!! 刹那间,原本还坐在首位的龙化行,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了方宣眼前。 一只苍松有力的大手,呼啸着劲风朝着方宣抓来。 方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眼眸低垂的淡淡抿茶。 噗! 大手停在了方宣眼前三寸处。 掌风在茶杯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方宣,你信不信本座杀了你?”龙化行死死盯着至始至终,脸色未曾发生任何变化的方宣。 他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机简直要喷薄而出! 噹。 方宣放下茶杯,伸手缓缓将停在面前的大手推开,这才抬起头朝着龙化行看去,平静道: “龙帮主,打猎的猎人都知道一个道理,一头老虎猎杀的时候是不会叫的,只有被猎杀的猎物,才会唁唁狂吠个不停,试图虚张声势吓退敌人。” 一边说着,方宣一边站起身,低头看向身材已经缩水,只到他下巴位置的龙化行。 他俯下身子,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轻声开口: “帮主别装了,我能感觉到,你在害怕。” “你!!!” 龙化行猛地抬起头,又惊又怒的看向方宣。 他正要开口说话,方宣已经转身离去。 “帮主,如果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实力和胆气,就乖乖吃斋念佛,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不要管,起码在对待郑觉雄的问题上,我们要的都是他死,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方宣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浓浓夜色当中。 “混账!!反了,都反了!!” 龙化行将桌上的文玩茶具狠狠掀翻在地,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喉咙里发出剧烈喘息气声。 下一刻。 他再也压抑不住,一股黑色鲜血被他喷出。 “帮主!!” 站在远处的荣伯脸色一变,连忙冲上前扶住龙化行,担忧问道:“帮主,您没事吧?” “我.....” 龙化行正要开口说话,却是面色一白。 荣伯连忙扶他坐下。 “帮主,或许.....我们真的老了,该退位了。”荣伯望着方宣离去的方向,犹豫片刻后,终是发出一声轻叹。 之前帮主想要方宣和郑觉雄二人鹬蚌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 可如今来看...... 只怕就算方宣胜了郑觉雄,那也是引虎吞狼啊! 解决掉一個郑觉雄,却引来了一个更加可怕的方宣! 方宣足够年轻,武道天赋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昨晚竟然能够杀掉向呈江连同三大元老在内的四大入境武者! 这代表方宣一旦得势,整个黑鲸帮,在未来极为的漫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进入独属于方宣的统治! 龙化行没有说话,只是颓然的摆了摆手,眼中有些茫然和落寞。 “阿荣,我们的时代.....真的落幕了么?” 荣伯没有回话,只是看向无垠夜空。 “帮主,伱没发现么?其实不管是郑觉雄也好,还是方宣也罢,两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惊人的相似。” “什么?”龙化行问道。 荣伯低头一声苦笑:“郑觉雄只是想将黑鲸帮,当作自己靠入司空世家的投名状,而方宣更狠,压根就没有看得上过黑鲸帮......他们二人,都不在乎黑鲸帮的兴衰死活。” ...... ...... “方爷!” “方爷!!” “宣哥!!” 方宣刚走出黑鲸院,只见在大门外,不知何时早已站满了一名名身穿青衣短打,腰间配着短斧的东堂泼皮。 他们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站在夜色之下,眼中是凛冽的杀意。 不仅水猴子在场,安心陪着媳妇待产的一线天、开始重新读书的陈敬明、一心痴迷武道的褚冲,全部都来了。 “不是让你去安洪城么?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方宣瞪了一眼水猴子道。 “宣哥,龙化行那个老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水猴子连忙上下打量了方宣一眼,见方宣没事这才长呼出一口气,挠了挠头咧嘴笑道: “刚才龙化行叫那么多人来带你走,我怕他对你包藏祸心嘛.....宣哥你要是再晚出来一会,我们就杀进去了!” “杀杀杀,你这脑袋里面除了杀还会什么?我平时不是说了嘛,我们和气生财,以和为贵的嘛。” 方宣没好气的在水猴子脑袋上砸了一下,这家伙忠心是够忠心,就是脑袋不太聪明,只懂打打杀杀,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教他的道理,学到哪里去了。 “啊.....对对对。” 水猴子有些尴尬的看了方宣一眼,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也好意思说? “好了,都散了,一个马上当爹的人,一个还要去考功名,这像是怎么回事?” 方宣不耐的说了一句,接着看向褚冲道: “阿冲,你过来。” 褚冲点了点头,跟方宣走到一边。 “宣哥?”褚冲疑惑的看向方宣。 “你去一趟西堂,现在西堂堂主向呈江已死,当初的头马于子夫也被我废掉,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方宣拍了拍褚冲的肩膀。 褚冲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道:“明白!” 方宣笑了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鲸院那挂在门头上,写有‘义海云天’四个字的牌匾。 他嘴角露出一抹讥诮,转身离去。 ...... ...... 茫茫夜色当中。 南堂,风月楼。 嘭!!! 风月楼大门猛地炸开,一道道惊声尖叫当中。 一道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迈步而入,宽大的斗笠帽檐底下,一双暗金色的竖瞳从一名名马夫老鸨脸上扫过。 “干你阿母!闯我南堂?” 一名身材魁梧的泼皮,一把抽刀朝着方宣大步斩来。 噗! 一只骨节分明的粗壮大手,一把抓住了那名泼皮的脸,狠狠摁倒在地。 “从现在开始,这里保持安静。” 一道低沉声音,从那斗笠底下传出。 喀喀喀! 五指逐渐用力,那名持刀砍来的泼皮,整张脸不断发出骨骼碎开的声音。 整个风月楼,陷入诡异般的死寂,无数人望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莫名联想到昨夜发生在西堂的惨剧。 “我问一句,张泊元在哪里?” 方宣淡漠开口。 第五十二章 奔虎手郑觉雄归来! 片刻后。 一道道惊恐的目光当中。 方宣略微拉低斗笠帽檐,大步从风月楼当中走出。 “人老成精,元伯这老家伙倒是逃得够快。” 方宣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可惜。 本来他还想今晚再如法炮制,将元伯和北堂的黄镇全部顺手解决掉。 郑觉雄回来再即,他绝不允许有任何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存在! 只是可惜,不管是元伯,还是北堂的黄镇,显然都被昨天向呈江的死吓破了胆,早早就逃出去藏了起来。 轰隆隆——! 夜空之上,一道怒雷炸开! 方宣抬起头看去,一片片厚重的乌云,挟卷着滚滚狂风从北方而来,逐渐吞噬着一切。 一场滂沱暴雨将至。 “无风不起浪,今日正是搏浪时啊!” 方宣一时心情大好。 ...... ...... 眨眼之间,十余日的时间弹指而过。 平江城外,官道上。 马蹄声阵阵,踏过青草,尘土飞扬。 一行江湖豪客,骑驰骏马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豪服,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身材极为魁梧高大,面容粗犷方正,一双虎目当中眸光烈烈,极为摄人。 他一路飞扬跋扈而来。 走在官道上的行人,见到此人俱是脸色一变,连忙闪躲。 一名挑着山货的货郎,仅仅因为避让的慢了一些,便被一鞭子抽在脸上,整个人倒飞出去,砸进官道旁的丛林当中。 “吁——!” 来到平江城城门前,此人一拽缰绳,原本还势若奔雷的骏马,瞬间双腿往前高高抬起,硬生生止住冲势。 “这是.....郑爷?” “郑爷回来了!” 两名负责看守城门的兵卒,见状顿时在脸上涌起谄媚笑容,连忙赔笑上前问好。 “他阿母的,吃了老子一嘴的沙!嗯?人呢?怎么一个来接老子的都没有?” 郑觉雄呸了一声,接着一双虎目看向空无一人的城门处,正要发作。 “郑堂主!” 一道高喊声响起。 紧接着,只见官道旁的一处篱笆从里。 一名老者模样狼狈的爬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郑觉雄跑来。 “嗯?元伯?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郑觉雄眉头一皱,看向满脸沙子的元伯。 “我......” 元伯闻言张了张嘴,最后一声苦涩长叹道: “郑堂主,你有所不知,昨晚要不是老夫躲在这里,只怕今日等你的,就是老夫的一具尸骨了!” 郑觉雄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韩宪人呢?我不是临走之前,让他代管南堂么?为何他不带人来接我?” 元伯苦涩道:“韩宪......今夜咱们要是去东堂渡口买条鱼,可能在鱼肚子里,还能看到一点他。” 郑觉雄面色一沉,心头隐隐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那西堂的向呈江呢?为何他也不来见我?” 元伯面色更加苦涩了,“郑堂主,你要是再早回来几日,应该还能赶上他的头七.....” 咻——! 刹那间,一根马鞭掀起呼啸劲风破空而来,狠狠打在了元伯的脸上。 “老子就出去了两个月,你现在告诉老子,老子的人都死绝了?” 郑觉雄勃然大怒,暴喝道: “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老子说清楚!” 元伯捂着高高肿胀的脸从地上爬起,怯生生的看了郑觉雄一眼。 “郑堂主,这一切说来话长,等我们先回城,我在慢慢跟伱娓娓道来....” 啪!! 又是一记马鞭抽在元伯的身上,痛的元伯忍不住高呼出声。 “道你妈個头!给老子长话短说,半刻钟内我要是不知道发生了情况......放心,你很快也会在鱼肚子里面和我见面。”郑觉雄声音冷冽道。 元伯浑身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再拖延,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快速将事情说完。 半刻钟后。 “方宣,老子若不杀你,老子誓不为人!!!” 一声怒啸,在整个平江城城门处响起。 一个钟头后。 南堂堂主奔虎手郑觉雄从北地归来的消息,席卷了整个平江城。 无数人望向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阴厉着一张脸的郑觉雄,只感觉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从城外入城而来。 片刻后,一道更加炸裂的消息,使得本就暗流涌动的平江城,彻底掀起了轩然大波! 南堂堂主郑觉雄,于三日后在平江江畔,约战东堂堂主方宣! 此战......不死不休!! ...... ...... 夜。 船桨击碎水面,圆月的倒影在波光中碎碎点点。 方宣从江水中走出,皎洁的月光,照在他那健硕匀称的古铜色身躯上,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箓。” 方宣心头一声轻唤。 霎时间,一滴墨水在他眼前晕染开来,化作一道写有一行行小字的面板。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460/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缎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呼......” 方宣长呼出一口气,默默自语道: “最多还有两日时间,我的龙鲸功就能登堂入室圆满了。” 想到这里,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憧憬。 想来龙鲸功第二阶段登堂入室圆满之时,也就是他第一天关皮罗汉大圆满的时候了吧? “也不知到时候,我的实力会达到什么层次......” 正当方宣为之思索的时候。 “宣哥!” 夜色当中,一道较为瘦小的身影,一路急匆匆而来。 “怎么了?”方宣疑惑看向水猴子。 这几日时间,方宣不分昼夜的在这平江水湾处修行,而武者修行食量大,需要大量吃食壮大气血,补充消耗。 因此,这段时日都是水猴子负责给他送吃食。 只见水猴子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 “宣.....宣哥,大事不好了,郑.....郑觉雄那家伙回来了!” 方宣神色平静,只是提起一旁的鲸血酒饮下一口,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回来,算算时间,也是这时候回来了。” “不是.....宣哥!郑觉雄那家伙已经在外放话,三日后约你在平江江畔上一决生死啊!” 水猴子脸色着急道:“宣哥,怎么办?听说郑觉雄那家伙,在北地可是毙了几头第一天关大圆满的凶兽!要不咱们收拾细银跑路吧?我最近还是攒了不少银子的,可咱们兄弟们风风光光一辈子了!” “没出息。” 方宣没好气的看了水猴子一眼,接着看向茫茫烟波四起的江面,平静道: “帮我传出去,这一战.....我方宣接了!” 第五十三章 各方齐聚,权贵豪阀 朝阳斜升,紫气东来。 烟波浩渺的八百里平江上,水雾自江面升腾而起,笼向茫茫四野。 今日的平江一片风平浪静,整个平江城里却是早已沸反盈天! “走走走,听说今天可是那西堂郑觉雄和东堂方宣决战的日子!” “这二人可都是入境武师!传言这般人物,举手投足之间俱是有着数千斤伟力,一根手指就能摁倒一匹奔马,极为了不得!” “这算什么,传闻中有些强大的入境武师,甚至还能够刀枪不入,金刚不坏哩!” “可得赶快点,听说平江江畔上都被人挤的没有位置了,再晚去怕是看都看不到了!” “咱们平江城,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不管是那郑觉雄还是方宣,这两个泼皮头子,谁死都是老天开眼!哈哈哈!” “听说住在城中的那些老爷们,都坐着马车去到平江江畔了哩!” “你们知道么?听说那西堂的灭门惨案,就是方宣干的!” 一名名平江城的百姓,一边低声讨论,一边脚步匆匆的朝着城外赶去。 在这个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里,这般入境武师,尤其还是名震平江城的大泼皮,要决一死战,足以在平江城造成不菲的轰动! 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被裹挟在浩浩荡荡的人流当中,听到路人的对话,不由脸色一愣。 “媳妇,刚才这些人口中说的那個大泼皮,好像叫什么.....方宣?你那个邻居小弟,不也叫方宣么?” 一名身材精瘦的汉子,挠了挠头道。 “这.....” 一旁的卢颖张了张嘴,接着不以为然笑道:“应该只是同名同姓吧?我记得小宣这个人最是老实本分,也从来没有练过武,怎么可能变成东堂堂主?还做出杀人灭门的事情来?” “小宣这么善良老实,不可能的。” 一句话说完,卢颖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一位拥有数千人帮派的四大堂主之一,一个出生竹排屋的渔家子少年。 这二者之间身份相差太大了。 她完全无法将那个当年跟在她屁股后头,讨糖吃的方宣,跟那般大人物联系在一起! “媳妇,那我们一起去看看,还是回去?”精瘦汉子问道。 “来都来了,有这热闹当然得去凑凑。” ...... ...... 平江城外,江水之畔。 越来越多的人从平江城各地赶来,比肩接踵,挨肩擦背,将整个平江两岸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当中,有的是赶来凑热闹的老百姓,有的是周边赶来的江湖豪客,有的则是各大武馆的坐镇武师! 在那一处潮头之上。 一名身穿豪服,满头黑发披散的魁梧身影,正面无表情的盘膝坐于江面之上。 江水浮沉,而他整个人却是巍然不动,自有一份宗师气魄。 他是郑觉雄。 平日里暴烈若火的他,今日却是平静的一反常态,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情绪。 “师傅,不是传闻这个郑觉雄,脾气极为急躁火爆么?怎么今日看起来似乎与传闻不符啊?” 一处画舫之上,一名穿着绣有‘落英拳馆’练功服的少女,疑惑的朝着一旁的老者问道。 “呵呵,郑觉雄出生寒微,凭借自己钻研将武道修为走到第一天关大圆满,又岂会像是表面那般简单?谁真把他当无脑莽夫,才是真的蠢。”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投目看向盘膝坐在湖面上的郑觉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带上了一份凝重: “这郑觉雄一身气血已经达到顶峰,窍穴内更有筋膜鼓动,恐怕这一战之后,就会踏入第二大天关了!” “第二天关.....这么厉害?” 那少女张了张嘴,平江城乃是整个兖州除去府城之外,最大的上县,人口逾越数十万! 东南西北中五个城区加起来,明面上入境武师约莫一百来人。 但能走到第二天关者,也寥寥不过十余人而已。 这些人当中,要么便是一方大武馆的坐镇武师,要么便是那些世家的客卿供奉,要么便是如同龙化行一般,开辟出一方大事业! 绝不是寻常小人物! 要知道,那位司空世家的三公子,不过双十之年跻身第二天关修为,放在整个兖州便已然可以称的上一句天骄。 自家师傅钻研武道一甲子,至今也不过堪堪踏入第二天关,但放眼整个平江城,哪个见面不得给上几分薄面,称上一声蔡师? 武道修行路上的五大天关,一关便是一层天! 这指的不仅是实力上的,更是身份地位! “郑觉雄一手奔虎掌威震平江城十余年,此刻气血修为状态尽皆达到他的最巅峰,那方宣.....危矣!” 老者目光笃定,沉声开口。 时间缓缓过去,一轮朝晖逐渐从江面上升空,绚烂的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显得五彩斑斓。 此刻已是日上竿头,但来者仍旧络绎不绝! “那是城中的苏家,苏家祖上曾连出三代州牧,妥妥的世家豪门,想不到竟然也来了!” “那是杨家的家主杨江,咱们整个平江城的最大豪绅地户!他小儿子杨正不是才死么?竟然也来凑这份热闹?” “等等!那老人似乎是天鹰武馆的馆主鹰伯,传言他不是被请去司空世家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嘶——!那是何县丞何大人,想不到这一战连他都惊动了?城主大人很少离开城主府,平日里都是由何县丞替他在外行走,这不是代表城主大人也在关注这一战?” 人群当中,不断传来一声声惊呼。 而随着三辆挂有紫荆花图腾,车轮上滚烫镀金的富丽堂皇马车,从远处驶来之时,整个平江江畔,彻底掀起了轩然大波! “司空世家的三位公子.....竟然全来了?!” 人群当中,彻底陷入一片哗然。 无数人瞬间心神狂震,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吧...... 他们这些泥腿子来凑凑热闹也就算了,为何这些平江城真正的权贵豪阀,竟然也不约而至? 这说到底了,不就是两个泼皮之间的决斗么? 怎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在一道道震撼和敬畏的目光当中,这三辆马车径直上了那平江江畔旁,早已被人提前封锁的观潮亭。 第五十四章 你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啊 观潮亭内。 有着三道身影站在亭内勾栏前,低头看向风平浪静的江面。 最左边那人体态微宽,面容白净,五官柔和,胖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眼角走向往下,面向颇为憨厚,给人感觉便不禁心生亲切。 中间那人身穿一袭宽大黑袍,头戴兜帽,整张脸模糊不清,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阴鹫眸子。 而最右边那人,则是一袭白衫胜雪,模样俊朗,气宇轩昂,面容清俊无俦,仿若是从那画中走出的世家贵公子. 只不过此人眉宇间自带的几分傲气,却是给人一种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三人,赫然便是司空家的三位公子。 大公子司空济怀。 二公子司空济衍。 三公子司空济焕。 “郑觉雄是我的心腹大将,我来观战理所应当,你们两个来凑什么热闹?” 站在中间的二公子司空济衍声音嘶哑,语气平淡。 司空济焕面色不太好看,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观潮亭下的一位精神隽烁,须发皆白的老者,这才负手冷哼说道:“有个人说我太过刚愎自负,错失良才,我倒要想亲眼看看,这方宣到底有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优秀!” 司空济怀则是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笑道:“我倒没想那么多,你们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平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交朋友......我与这方兄弟一见如故,他此番与人决战,我自然不能错过。” “大哥啊大哥,你又与人一见如故了?” 二公子司空济衍有些讥诮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微微不屑摇头。 司空世家以武立族,威压四极! 哪個不是心怀桀骜,杀伐果断之辈? 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尊活佛出来? “大哥,那你这位一见如故的方兄弟,今日恐怕难以善终了。” 司空济衍收敛心思,目光冷淡的看向平江江面。 ......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时间缓缓过去,从日上中午,一直到黄昏西下,江面上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江面上,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就在那两岸观战众人,都忍不住等的有些腹诽发牢骚的时候。 那盘膝坐于湖面,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郑觉雄,缓缓睁开了双眸。 “方宣,你是在等这场雨,给你送别么?” 郑觉雄声音低沉,目视远处。 刹那间,平江两岸的无数人,俱是连忙收敛心神顺着郑觉雄的目光看去。 只见平江上游,夕阳西照,笼盖天地的雨幕当中,一艘乌篷小船破开水面而来。 一名身穿红衫,满头旺盛黑发披散,身材极为伟岸高大的年轻男子,立在船头。 他的容貌谈不上俊美,但却五官深邃凌厉,面色无喜无悲,给人透出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在其旁边,还有一名断去了双腿的衰败老者坐在轮椅之上,那老者见到郑觉雄后神色中顿时透出滔天的恨意。 “来了!” 刹那间,无数人精神一振,纷纷停下话头凝目看去, “真....真的是小宣?!” 两岸人流当中,卢颖望向那道站立船头的高大身影,瞬间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而在那艘乌篷船头之上。 “堂主,我答应过伱,让你亲眼看着我送郑觉雄,先去黄泉路。” 方宣朝着余老拐笑了一声,接着抬起头看向盘膝坐在江面上的郑觉雄。 没有任何废话,方宣狠狠一步踏下。 轰——!!! 刹那间,整个乌篷船轰然一震,一阵剧烈的摇晃从船头传到船尾,整个乌篷船狠狠往前翘起,仿佛有什么沉重重物狠狠砸在甲板上! 方宣整个人已经如同炮弹飞射出去,双眼内迸发汹涌狠色,轰然朝着前方的郑觉雄射去! “哈哈哈,来吧来吧!方宣,让我看看在我离开的两个月里,你的实力到底增长到了什么地步!” 一直盘膝而坐,巍然不动的郑觉雄终于起身。 以他为中心,江面之上江水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涌而起。 他双掌虚合,浑身气血浮动,一股股肌肉筋膜不断发出弓弦般闷响,汇聚大量力量在双掌之上。 他望着急速射来的方宣,眼底流露出冰冷的杀意。 嘭——!!! 下一刻。 两道人影狠狠撞在了一起! 轰然之间,原本平静的江面上掀起滔天巨浪,宛若坠入怒海! 方宣满头黑发狂舞,右臂往后拉动如满弓,一拳无比狠辣的朝着郑觉雄头颅砸下! 隐隐约约之间,在他背后似有一头遮天大鲸发出空灵长鸣! “去死!!!” 郑觉雄见状一声狞笑,同样全身肌肉虬结而起,一拳擂动朝着方宣砸去! 天地之间,传来一声肃杀虎啸! 嘭!!! 拳对拳! 犹如两颗炮弹撞在了一起! 十分之一息的时间里,两人仅仅身形一震,再度交手! 漫天大浪当中,这两道俱是雄伟英岸的身影,瞬间交手数十招! 二人俱是速度快到了极点,宛若两道闪电,观战的众人只能依稀透过那滔天的巨浪,看到里面两道人影不断光影交错,拳脚碰撞! 砰砰砰! 江面疯狂震颤。 二人每一次交手都势大力沉到了极点,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武功招式,只有拳拳到肉的力量碰撞! 每一次碰撞,便有宛若闷雷炸开般的声音响起! 连绵不绝,浩浩荡荡! 好似平地起惊雷! “好强.....!” “郑觉雄乃是第一天关大圆满的武师,能有这般实力在情理之中,那方宣才多大年纪,竟然能和郑觉雄交手丝毫不弱下风?” “这方宣.....似乎远比我们想的要强大啊!” 刹那间,两岸边无数观战的江湖武师,俱是神色一震。 他们看向原本以为会被郑觉雄单方面镇压的方宣,眼里逐渐涌起一抹异彩。 嗤——! 江面之上,正在交手的方宣和郑觉雄忽地同时往后拉开。 下一刻。 “奔虎!” “鲸砂!!” 两道低吼声,在漫天水浪当中响起。 方宣和郑觉雄,仿佛化作了一头跃出海面的大鲸,以及一头下山奔涌而来的猛虎。 二人同时朝着对方踏步而去,然后一步快过一步,最后化作两道天地间的横雷! “给我死!!!” 二人脚步一踏,同时冲起,在半空当中举拳狠狠相撞! 轰——! 一声巨响当中。 那掀起的滔天巨浪,重新砸落在江面。 方宣和郑觉雄在半空中交错而过,落在江面后同时往后倒退数步。 “方宣.....” 郑觉雄微微喘息,低头看了一眼破碎的袖口,接着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面色逐渐阴沉难看了下来。 江面之上,方宣踏水而立。 “你好像.....” 方宣甩了甩手,抬起头目光怪异的看向郑觉雄,嘴角逐渐往耳根咧开。 一道低沉狞笑,从他喉咙里传出: “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啊!!” 第五十五章 你死,我生! “你找死!” 郑觉雄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右脚在江面上一踏。 嘭!! 在他落脚处,瞬间江面炸开一个凹坑! 而郑觉雄已然借力冲起三丈高,浑身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气血纹路,狠狠朝着方宣砸下! 在这一刻,他的奔虎心经运转到了极致,双掌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如墨般的黑色! 一道道黏稠的黑色毒汁从他手掌毛孔里涌出。 “奔虎掌以毒炼掌,蚕食气血.....” 方宣似早有预料,不紧不慢的从袖口抽出一双以金绵丝制成的手套,戴在了手上。 嘭——!!! 拳掌交加! 以二人为中心,大量劲风鼓动而起,在二人四周卷起滔天波浪。 只见那郑觉雄手掌上的黑色毒汁,在碰到方宣双手上的金蚕丝手套之后,那毒汁却是自动被隔绝在外,无法触体丝毫。 “你这家伙......” 看到方宣戴上的金蚕丝手套,郑觉雄眼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瞬间改拍为扬,大量的黑色粉末从他袖口飘出,如烟雾般笼向方宣。 “哈哈哈,方宣,你能挡得住手,还能挡住挡住口鼻呼吸不成?给我死!!” 郑觉雄一声狞笑,在那大量黑色毒物粉末当中,伸出大手狠狠砸向方宣。 一声肃杀虎啸,从他双臂内咆哮而出! 两岸无数观战之人,见状皆是眼皮一跳,脸上闪过一抹悸色。 这郑觉雄.....好阴毒的手段! 噗噗噗!! 还不等郑觉雄大手落在方宣身上,只见方宣似早有预料般,已然身形往后暴拉。 与此同时,无数细小的淬毒箭头、石灰粉、铁篱已经从方宣双袖袖口激射而出! 破空声响起,那无数淬了剧毒的箭头和铁篱在石灰的遮掩之下,竟是在虚空中拉出一道道白色气痕,狠狠刺向郑觉雄。 每一根箭头和铁篱在方宣的伟力催动之下,都足以轻易轰碎一块铁板! 嗤嗤嗤——! 刹那间,郑觉雄那浑身气血如龙,布满金色神纹的躯干上,被划出一道道口子。 一根箭头更是从他脸颊上一擦而过,一丝丝殷红顺着脸颊上的伤口流出。 “方宣!!!” 郑觉雄伸手摸了一把脸颊上的伤口,只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抬起头,死死看向远处面色平静的方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怒吼: “你在这箭头上淬了什么?” “没什么。”方宣扭了扭脖子,淡淡道: “不过是将这箭头,泡在煮开了的粪便金汁加以毒物熬成的大锅里面,足足泡了三天三夜罢了。” 此言一落。 “方宣!!!” 郑觉雄从牙齿里迸出两个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了下来,额头上一根根青筋开始跳动。 远处。 无数观战之人看到这一幕,先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面色一呆。 紧接着,一股寒气便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特娘的两个人......都好阴!” “前面还说郑觉雄手段卑劣阴毒!好家伙,这方宣更阴狠!”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前江后浪推前浪啊!” 一名名观战之人忍不住开口。 更有那坐镇武馆的江湖武师,面色狂抽,低骂一声道: “泼皮就是泼皮!就会使下三滥!” 可不管他们如何想,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两個极其没有高手风范的泼皮,手段虽然卑劣不堪,但却极其有效。 他们这等武馆武师若是与之交手,哪怕实力较高,恐怕一个不防备之下,还真容易阴沟里翻船。 这倒不是说这些粗浅的毒物暗器能够伤到他们,而是会造成极大的干扰! 嘭!!! 江面之上,一道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再度炸开! 众人连忙收敛心神,屏息凝目看去。 “方宣,你胆敢暗算我,我要你死!” 郑觉雄一声滔天怒吼,眼中戾气四射,整个人瞬间冲天而起,朝着方宣连环击来! “武技·虎煞!!” 刹那间,郑觉雄整个人彻底变了,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大,一根根筋脉血管如同粗壮树根般,从皮肉底下暴凸而出! 更有金红色气血透体而出,隐约化作一头下山猛虎的轮廓虚相! 轰——!!! 江面之上,炸开一道三丈高的滔天大浪! 方宣和郑觉雄同时坠入平江江水深处! “嗯?” 霎时间,无数观战之人俱是心头一惊,连忙往前迈进几步,朝着平江江面上看去。 只见整个平江江面,初始之间陷入短暂的风平浪静。 紧接着。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道道如同晴天霹雳的闷响,不断从江底水深处传来。 整个江面之上仿若沸腾一般,涌起一颗又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泡。 好似在这江底深处,有着两头庞然大物的凶兽,在不断碰撞! 不知过来多久。 原本如同怒海的平江江面,再度恢复一片风平浪静。 “要决出胜负了!” 观潮亭上,那位二公子司空济衍,眼中倏然闪过一抹精光。 两岸边,有修为达到第二天关的武师,同样似感受到了什么,瞬间深吸一口气,目光如注道: “谁生谁死,定数将成!” ...... ...... 平江,江底处。 暗流涌动,一股股暗潮卷起又卷落。 一具高大伟岸的身影静静闭眸站立在水中,满头旺盛黑发随着水流披散开来。 如同一尊坐镇于江底万万年的不动雕塑。 下一刻。 一双暗金色的龙纹竖瞳,于漆黑昏暗的水流中缓缓睁开。 远处被一击砸飞的郑觉雄,正要挣扎着站起,在对上这双暗金色眸子的刹那。 吟——!!! 一道通天彻地,宛若万道奔雷同时在耳边炸开的惊天龙吟,瞬间在郑觉雄整个脑海当中炸开! 这道龙吟宛若洪钟大吕,又似天公发怒! 一股如渊如狱,帝威交织,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瞬间降临! “啊——!!!” 郑觉雄如遭雷击,又似一座大山向他压来。 他整个人瞬间双膝跪在江底,双手痛苦捂住脑袋,忍不住惨嚎嘶吼出声,面容都因痛苦而剧烈扭曲了起来! 一丝丝宛若线虫般的红色丝线,逐渐布满整个眼球。 在方宣眼眶处,甚至出现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龙鳞。 方宣没有动手,只是低头俯瞰而下,静静看着痛苦挣扎的郑觉雄。 【伱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10】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10】 【你让对方感到恐惧,赤红王瞳进度+10】 【你让对方......】 一行行如同水墨书写而成的小字,不断在方宣眼前流过。 一丝丝如丝如线般的无形力量,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双眸,不断增长着他瞳孔深处的王道龙压。 片刻后。 威压渐渐消弭。 “方....方宣.....” 郑觉雄从水底抬起头,剧烈喘息,满眼血丝的看向方宣。 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几分惊惧: “你....你刚才那什么东西?术....?” “那是什么并不重要。” 方宣缓缓抬起右手。 在他背后,一道细微水流声浮现。 整个江底开始缓缓被搅动,无数的江水化作浪流,朝着方宣涌来。 “重要的是......’ 这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你死。” “我生!!” 轰然之间! 那道初始不过细微的水流声,已然化作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怒潮狂涛! “武道神通·千乱流!!!” 第五十六章 名动平江,万众瞩目 嘭——! 一道数米高的水柱直接炸起,在江面溅开无数雨点水花。 平江的江面上慢慢也逸散出丝丝血色。 只见一道高大身影,如同一个破麻袋般从江底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最后坠落在岸边。 “嗯?” “结束了?” “谁胜了?!” 刹那间,无数人脸色一变,连忙凝目看去。 只见那落在岸边鹅卵石河滩上的高大身影,浑身豪服已经破碎成了布条状,胸口处破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血窟窿! “郑堂主!!!” 瞬间,无数守在岸边的南堂泼皮睚眦欲裂,不顾刺脚的河滩碎石,连忙冲进河滩,拼命将人扶起。 “郑....郑堂主不行了.....”首当其冲的元伯见状,整個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浑身都开始发冷发颤了起来。 死了! 在他眼中几乎是战无不胜的郑觉雄,竟然死了! 哗啦——! 水面破开。 一道满头黑发披散,眸光深邃凌厉的高大身影,一步步从江水当中走出。 他明明没有鼓动任何劲力气血,却好似成了这八百里平江的宠儿。 自有浪花将他拖起,踏浪而行! “方....方宣胜了!” 两岸拥挤人流当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 刹那间,整个寂静平江似被轰然引爆,瞬息间掀起轩然大波! 两岸人潮,彻底陷入一片哗然! “方宣胜了!方宣竟然胜了!” “那奔虎手郑觉雄威震平江城十余载,乃是从尸山血海当中杀出来的老牌强者,竟然死在了方宣的手中?” “嘶——!郑觉雄乃第一天关大圆满修为,距离第二天关筋菩萨,也不过一步之遥,怎么可能就这般死在了方宣这个后生的手中?” “我的天!不是传言这郑觉雄在北地,曾亲手击毙了几头第一天关级别的凶兽么?就这么败了?” “刚才在这水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名名普通老百姓,尚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平江城终于死了一个为祸一方的大泼皮。 而那些踏入武道的入境武者,则是在这一刻一个个脸色狂变,头皮发麻!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向方宣,早已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眼中是无法掩盖的震撼! 一艘画舫之上。 “师傅,你不是说这方宣今日危矣么?” 那穿着白色练功服,来自落英拳馆的少女,疑惑看向一旁怔然而立的老者。 “我....” 老者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方宣后,语气从未有过的笃定道: “假以时日,这方宣必然名列潜龙榜!” 一叶乌篷小船上。 噗! 余老拐一大口酒水喷出,顾不得擦去胡须和衣襟上的酒水,便瞪直了眼睛看向方宣。 旋即,他又看向远处早已气绝的郑觉雄,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最后,他似千言万语想说,但最后一切话语,尽皆化作一场直抒郁气,念头通达的放声大笑。 “好死!!” ..... 两岸人流当中。 “媳...媳妇,你这位邻居家的弟弟,看来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那精瘦汉子听着耳边那如同山崩海啸的喧哗声,似也被气氛感染,忍不住脸色通红的大声喊了一句。 卢颖呆呆的看着那站在江面之上,英姿伟岸,举世瞩目的身影,头脑一片空白。 在她脑海深处,当年那个总是变着花样跟在她屁股后头讨糖吃的少年,逐渐跟面前这个在万众瞩目下,仍旧面色平静的高大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方宣年少时对她的爱慕之意,她又如何心中不知晓? 只不过..... 这方宣爹娘走得早,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两个拖油瓶。 她已经过得够苦了,又怎能再这么苦下去? “媳...媳妇,你想啥呢?我看小宣对咱们不错,又把你当亲姐姐看,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他说说好话?这般人物手里稍微露一点油水出来,可都足够咱们一家子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想小宣一定不会拒绝的!” 精瘦汉子兴奋的在怔怔出神的卢颖面前,伸手晃了晃。 卢颖心神逐渐收敛,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走形的身材,又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对幸福未来憧憬,而感到兴奋的精瘦汉子。 当初的小宣,已是如今名满平江的方爷。 而她,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女。 “傻子。” 卢颖没好气的笑骂一声,似想明白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她微微一笑道: “好了,咱们热闹也看完了,该回属于咱们的家了!” 话音落下,卢颖最后看了方宣一眼,转身逆着人流往外走去。 “欸欸欸?媳妇,你慢点等等我!今晚回家我给伱做豆腐炖鱼!” 精瘦汉子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 ...... 时间缓缓过去。 方宣右脚在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轻轻一踏,顿时一枚棱形石子破空而出,将远处的元伯眉心瞬间洞穿。 旋即,方宣没有任何犹豫,重新登上了那艘来时的乌蓬小船。 船桨打在江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乌蓬小船顺流而下,逐渐驶向那西沉的落日夕阳。 随着方宣的离去,平江两岸的拥挤人流,同样陆陆续续散去。 只是在那各大世家、武馆,甚至于那代表官府而来的何县丞,他们所在的画舫亭楼当中,俱是有人走出,快步回城。 半个时辰后。 整个平江江畔两岸,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一些渔家子,准备铺网打渔。 江湖高手的决斗也好,还是两大堂主的生死之争也罢。 于他们而言,都不过只是麻木苦难生活里的一丝调剂。 待风波散去。 他们还是继续回归原本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于这条八百里大江,最后又葬于这条八百里大江。 整个平江江畔旁,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动静的,便是那三辆车轮镀金,插有紫荆花图腾旗帜的三辆华贵马车。 观潮亭。 “二弟啊,你刚才说我这位一见如故的方兄弟,今日无法善终.....看来你是走眼了。” 司空济怀笑呵呵的看向司空济衍,那张白净慈善的胖脸上,挂着一抹分不出情绪的笑容。 “养了这么久,还是废物一个!真是死不足惜!” 司空济衍没有理会司空济怀,而是冷冷看了一眼死在江边的郑觉雄,那张瘦削阴鹫的年轻面容上,没有任何的疼惜,只有深入骨髓的冷厉和森寒。 下一刻。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逐渐消失在平江落日尽头的那艘乌蓬小船,最后扭转目光,看了向站在旁边怔然不语的三公子司空济煊,皮笑肉不笑道: “三弟,真是恭喜你,收了一个如此出众的下手。” 话音落下,司空济衍拍了拍司空济焕的肩膀,转身离去。 听到此话的司空济焕站在那里,脸色不断阴晴变幻不定。 第五十七章 属于我们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月牙初升。 郑觉雄于平江江畔,败亡于东堂之主方宣手中的消息,就像是一场鹅毛大雪般,彻底覆盖了整个平江城。 一时之间,整个平江城举城哗然! 奔虎手郑觉雄威震平江城数十年,不仅是那黑鲸帮南堂堂主,更是整个平江城里大高手之一! 甚至放眼整個兖州之地,亦是有不少人听说过奔虎手的名号。 在这场大战未结束之前。 谁都没有想到,堂堂第一天关大圆满的郑觉雄,会落败于那不过年仅十九的方宣手中! 甚至直到现在,郑觉雄的尸体都飘在那八百里平江上,无人替他收尸! 这道消息一出,平江城彻底轰动了! 而郑觉雄的败亡,则彻底将方宣的名字,扶上了风口浪尖! 方宣之名,第一次名震平江城! 城中。 那块挂有‘义海云天’牌匾的黑鲸院内。 龙化行双眸微闭,一身长褂,坐在一张檀木大椅上。 那双苍老的手不断转着佛珠。 “帮主。” 随着荣伯走进大殿,龙化行转动佛珠的动作一滞,睁开双眼有些期待的看向荣伯:“阿荣,这场决斗谁胜了?” 荣伯轻声吐出两个字:“方宣。” 听到此话,龙化行双眸微微一凝,握着佛珠的手以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那.....想必方宣胜的定然也极为不易吧?如今伤势几何?我们可否现在动手收网?”龙化行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有些期待的问道。 荣伯闻言沉默。 直到过了良久之后,荣伯方才一声苦笑道:“帮主,那方宣压根没有半点伤势!仅仅一炷香的时间而已,郑觉雄就被方宣活生生的打死!” 顿了顿,荣伯脸上苦笑愈发浓郁道: “而且除此之外,其余堂口的泼皮见郑觉雄都死在方宣的手中,彻底被吓破了胆,要么就哭着喊着要退帮,要么就纷纷改换旗帜,要加入东堂!” “咱们黑鲸帮四大堂主,被方宣杀了两个,剩下一个黄镇也被吓得连夜收拾细软逃走!” “我们这一批老人里面,元伯、谭伯、乾叔等人,也快被方宣杀绝了!” “听说现在那些泼皮们,现在也不去赌不去嫖了,一个个在家里连夜绣着东堂的青衣短打服,就等着方宣路过的时候,要为方宣举大旗表忠心。” 听到此话。 龙化行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佛珠掉落下来也未察觉。 “怎....怎么会这样.....” 龙化行嘴皮微微颤抖,整个人就像瞬间被抽干了气血精元,老了数十岁般,透出颓然的气息。 荣伯望着龙化行的颓败模样,神色一阵复杂,最后一声长叹道: “帮主啊,天意不可违!” “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了!” ...... ...... 安宁山,城主府。 一名模样清俊,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坐在一张石桌前,手中翻阅着一本《平江县志》的杂文。 嘎吱。 府邸的宅门被缓缓推开,那位之前在平江江畔露面的何县丞,脚步放轻走入。 他看一眼仔细阅书的中年文士,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垂手站在一边。 直到那中年文士将那本县志看完,主动开口说道:“情况如何?” 那何县丞方才低声开口道:“大人,仅仅一炷香时间,郑觉雄被方宣击杀,方宣已入第一天关大圆满!” 听到此话,那中年文士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显然,纵然是他也有些没料到这个结果。 “既然如此......” 中年文士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 “你明日去请那方宣来见我吧。” “是。” 何县丞点了点头,便打算恭敬拱手离去。 “等等。” 中年文士似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道: “我们平江城里不是有一个县尉的位置空悬着么?我记得那个位置本来是打算准备杨江那儿子杨正的,可惜那杨正命短......你去的时候告诉方宣,本官可以把县尉的位置给他。” “这方宣不是蠢人,应该明白此刻的他,若是身上多了一个官差身份,意味着什么。” 听到此话,何县丞微微一怔。 县尉! 那可是整个平江城里,仅次于城主知县的佐官,执掌司法兵士,论官职地位丝毫不弱于他的县丞! 如果是一般城池里的县尉也就罢了,可平江县,乃是整个兖州之地,除去府城之外最大的城池,人口逾越数十万! 这个县尉的含金量,远远不是普通县尉能够比拟! 最为关键的是...... 这等于方宣,彻底脱离底层阶级,身上多了一道明面上的护身符! 最起码如若哪天真要清算起黑鲸帮这等江湖帮派的时候,方宣就有太多托辞逃脱一劫,并且成功洗白上岸! “大人,这有些不妥吧.....” 何县丞连忙开口说道:“事先说明,我倒不是排挤这方宣,只是此人身份颇为敏感,乃是黑鲸帮里的头号份子之一,若由他担任县尉,若是里应外合.....岂不是等于让老鼠进了粮仓?” “你说得对。” 中年文士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何县丞的话,只是抬起头看向茫茫夜空。 “朝廷庙堂,世家门阀,宗门帮派,叛反乱军,各路王侯.....这天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咱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积蓄力量,壮大自身,方才能在这乱世当中有着一席之地啊!” 话音落下,中年文士收回目光,轻笑一声道: “好了,你记得明日早些时候去,我估计明天去找方宣的,会远远不止我们一家。” “这......”何县丞张了张嘴,最后喟然一叹,拱手告退。 夜色渐黑,那中年文士再度抬起书本翻阅,只是向来心静的他,却是不知为何始终无法再看进去半点。 他只好放下手中的书本,远远看向那一道道夜色笼罩下的山峦轮廓。 轻轻一叹: “帝星黯淡,群星乱天。” “这天黑了,各路魑魅魍魉也纷纷冒出头来了。” ....... ....... 今晚的平江城,注定不会平静。 那雄踞城中的安宁山上,却是并不安宁。 一座座豪宅府邸内,俱是灯火通明,人影交错。 不断有身影脚步匆匆,来来往往进出于各大府邸。 而在常年被鱼腥味笼罩的东城。 同安巷位置最靠里的那件篱笆瓦房的后院内。 今夜处于风口浪尖的方宣,却是面色平静,盘膝而坐。 “箓。”方宣心中一声轻唤。 第五十八章 终成筋菩萨! 咚。 一滴滴墨水滴在了方宣的眼前,接着晕染开来,化作了一幅幅宛若山水画般的面板。 【术法:赤红王瞳(登堂入室)】 【进度:210/500】 【增长方式:蚕食恐惧,养龙于瞳!】 【介绍:天地龙压,自成王霸!】 .... 【武法:鲸砂掌(炉火纯青)】 【进度:500/1000】 【增长方式:鲸血浸掌,温筋养脉,指碎青石,掌压精铁!】 【介绍:人间兵器,削铁如泥!】 .... 【功法:龙鲸功(登堂入室)】 【进度:499/500】 【增长方式:口含鲸血,以身搏浪,缎皮锤肌,龙筋自生!】 【介绍:踏浪而行,力能搬山!】 ..... 望着眼前黑箓上显示的三块面板,方宣轻呼出一口气。 这三块面板,基本便是目前方宣正在肝的三道看家本领。 其中这赤红王瞳,在随着方宣击杀郑觉雄之后,以及后来结束之时,元伯等人对他所产生的恐惧。 使得他初始不过50的进度值,短短一天的时间暴涨到了210! 这道他最后开始肝的瞳术,论起进展速度,俨然已经是这三道面板当中最快的一个! “这赤红王瞳.....” 方宣眸光闪烁,微微有些咂舌。 比起龙鲸功和鲸砂掌需要日以夜继的苦哈哈修行,这道瞳术的进度增长速度,简直令他都感到心惊。 “恐惧失去....恐惧死亡....恐惧衰败....恐惧折磨......恐惧一切不详的未知......这个世界上,人类恐惧的东西,和欲望一样多。” 方宣心中默默思索,只希望这赤红王瞳的增长方式,最好一直便是蚕食恐惧值。 照此以往下去,这会将他的实力,提升到一个完全无视境界的可怕地步! “也不知道那個小酒鬼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强大的一道瞳术,竟然就如同儿戏般交给了我。” 方宣微微摇头,有些不解。 不过,如今的他对于那位有些自来熟和满口胡诌的小酒鬼,已经彻底没有了厌恶反感。 他现在只觉得,这样的人...... 哎呀,真香! 接着。 方宣看向第二道面板。 鲸砂掌! 这道方宣最开始肝进度的武技,如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境界。 只是可惜,鲸砂掌毕竟只是凡俗里最为粗浅的武道把式,哪怕如今提升到了炉火纯青境界,对于方宣而言仍旧显得有些鸡肋起来。 不过好在鲸砂掌肝到炉火纯青境界的时候,随机触发的那道武道神通千乱流,成为了方宣如今手底下,杀伐威能最为强大的攻击招式! 那郑觉雄号称肉身金刚不坏,无垢无暇,却被他使用千乱流,直接将肉身和护体血膜打得大崩! “鲸砂掌好不容易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再怎么样自然也得继续修行下去,直到最后一步登峰造极!” “也不知到了登峰造极之后,还会不会触发什么武道神通,或者产生异变。” 方宣略微胡思乱想了一会,接着看向第三道面板——龙鲸功! 这是他修行的内功心法! 是他一切力量的根本源泉! 也是他付出最多心血修行之物! 望着那面板上显示进度条,方宣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龙鲸功的进度条达到四百之后,方宣的修为同样达到了第一天关后期大圆满! 哪怕距离第二天关筋菩萨,也不过临门一脚! “之前怕突破的时候耗时过长,耽误了和郑觉雄的约战,现在郑觉雄已死,此时不突破更待何时?” 方宣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下一刻。 他披上一件蓑衣,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帽檐压低挡住大半张脸。 嘭——!! 方宣脚步一踏,瞬间冲起两丈高,越过那低矮篱笆强,宛若鬼魅般一路朝着平江赶去。 ..... ..... 轰隆隆——! 潮起潮落,一片片滔天大浪从上游倾泻而下,仿佛万马奔腾而来,惊涛拍岸,激起千重浪。 站在江畔旁,那拍浪之声犹如在耳边有惊雷炸开,让人短暂失聪。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将最后一坛鲸血酒取出,轻轻摇晃了一下。 接着,方宣大口饮下。 鲸血入口,瞬间化作汹涌热流在他舌尖溢开,流向四肢百骸。 一股灼热感,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来吧。” 方宣扭了扭脖子,一步踏在了平江的江面之上。 汹涌若怒海的大浪,一波又一波的奔腾而来,似要摧枯拉朽毁灭一切阻挡之物。 方宣一步步往前,如履平地。 那往日里足以将他拍的天旋地转,东倒西歪的大浪,如今却再也无法撼动他的半分。 圆月之下,江风激荡。 方宣满头黑发狂舞而起,他面色平静,一步步朝着平江江心位置走去。 来到江心位置之后,方宣并未急着出手,而是屏息凝神之后,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波波大浪朝着方宣涌来,然后又在方宣脚下涌过。 他在等,等今晚最大的浪潮!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之后。 轰隆隆!!! 浪还未至。 一道惊天动地的沉闷响声,已经在方宣耳边响起。 “来了!” 方宣眼中精光猛地一闪,瞬间抬起头往前看去。 只见一道高达两层楼的滔天巨浪,犹如将两岸连成一线了般,从远处一路滚滚碾压而来! 无数浪花被湮灭在这一道滔天巨浪之上,然后被吞噬,化作这道滔天巨浪的养分之一,继续壮大着这道滔天巨浪! 须臾之间。 当这道滔天巨浪来到方宣面前时,俨然已经化作一道仿若可以摧毁一切的怒潮狂涛! 巨涛高耸,阴影将方宣笼罩在内。 在这道狂涛面前,方宣那高大雄伟的身影,简直渺小如蝼蚁。 “就是现在!” 刹那间,方宣眼中狠色一闪而过,右脚重重一踏,整个人从江面上一跃而起,狠狠撞向那道怒海狂涛! 轰——!!! 随着一道震天动地的闷响。 狂涛倾泻拍打而下! 一道人影宛若布娃娃般,被瞬间拍飞,落在远处深水当中。 狂涛过后,一切风平浪静。 圆月映照,波光粼粼。 好似刚才怒海狂潮只是一场幻觉。 忽地。 那平静江面之上,江水忽地开始沸腾而起。 水流被搅动,不断旋转。 一道漩涡浮现在了茫茫江面之上。 下一刻。 无数水流汇聚呈一只巨大手掌,将一道身材高大英岸的身影,缓缓从漩涡中心托起。 一轮清辉圆月低垂在江面之上。 那漩涡中央,一道高大英岸的身影抬起一只手,手掌处的虚空不断发出激烈尖啸。 他背后满头黑发无风狂舞,暗金色的竖瞳眸子看向星河璀璨的无垠夜空,微笑地低声自语: “这....就是第二天关筋菩萨么?” 第五十九章 门庭若市,华贵云集! 圆月之下,江面之上。 方宣只是略微举手投足,周身的虚空便发出一阵阵刺耳尖啸。 那滔天的漩涡,再也无法撼动他的身形分毫,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强大的气血威压,铺天盖地而出! “筋菩萨......” 方宣扭了扭脖子,全身肌肉骨骼发出一道道如同弓弦霹雳的闷响,更有气血流动,宛若大江大河的澎湃之声! 他一步步朝着岸边走去,岸边的高耸堤坝挡住他的去路,方宣仅仅只是脚步一踏。 嘭!!! 在他脚下,江面瞬间往里凹出一个巨大水坑! 江面疯狂摇晃!! 而他整个人,已经如同一颗炮弹般冲天而起,一步踏在了平江旁的官道上。 他低头朝着波涛起伏的平江看去,眼中精芒闪烁,竟是能无比清晰的看到那江底之下,一条条活灵活现的游曳游鱼。 “突破第二天关......不仅我的肉身力量变强了,五感、速度等等,全部水涨船高般暴涨了一大截!” 方宣喃喃自语,眼中涌出一抹明悟之色。 他能无比清晰的感知到。 一股如渊如狱,澎湃到了极点的恐怖力量,正蕴含在他这具肉身之下,一旦全力爆发而出,就连他自己此刻都无法想象,会造成何等破坏力! 他自信。 那郑觉雄此刻若是在遇见他,他哪里还需要施展什么赤红王瞳和武道神通,仅仅十息之内,就可以将郑觉雄彻底打成一滩肉酱! “而这还不是筋菩萨真正足以凌驾在第一天关的手段,到了筋菩萨境界,便可......” 方宣眸光一凝,竟是在他五指之上,出现了一道道宛若游蛇般的猩红劲气。 “劲气外放!” 嘭!!! 他朝着身侧的一面青石随意一拳砸出! 拳头还未落在青石之上,那一道道龙鲸劲气,便已然将青石表面如同豆腐般搅碎! 而当他拳头真正落在那青石上时,那面重达数千斤的青石已然土崩瓦解,快速坍塌! “呼.....” 方宣轻呼出一口气。 第一天关与第二天关看似只相差一个大境界,但论起实力,已然是云泥之别! 而论起二者在江湖里的地位,更是截然不同。 像方宣之前虽然同样入境,但也不过是在那群泥腿子面前虾虾霸霸,真正住在城中的大人物,并不会对他就此高看一眼。 毕竟偌大平江城,入境武者逾越上百人,作为那些顶层世家门阀,谁家不养着一批入境武者? 但第二天关的武者就不同了。 到了这個层次的武者,已经足以开宗立派,坐镇一方大武馆或是江湖大帮。 哪怕那些世家门阀见到,也要笑脸相迎,敬若座上宾,称呼一声‘师’。 可以这么说。 一旦踏入武道第二天关,成就筋菩萨果位,便等于收到了来自权贵名流的邀请函。 因为第二天关的武者,本身便代表着一种权贵名流! “如今......” 方宣抬起头看向无垠夜空,喃喃自语道: “我在这世道,也算是终于有了一份立足之地了吧?” 片刻后,方宣摇了摇头,转而默念一声道: “龙鲸功,箓。” 霎时间。 一滴墨水在方宣眼前晕染开来,化作一副字体山水写意的面板。 【功法:龙鲸功(炉火纯青)】 【进度:0/1000】 【增长方式:以鲸血十斤、龙息草一株,熬成一锅宝汤服入!】 【介绍:人力化龙力,赤手震苍穹!】 望着龙鲸功的崭新面板,方宣忍不住眼皮狂跳。 这龙鲸功到了炉火纯青境界之后,果然增长进度的方式,亦变得更难了! 或者说,更费钱了。 就说这龙息草,乃是极为名贵的宝药之一,有着壮阳补神,强化气血生机之功效! 此物又被称为吊命草,传言哪怕即将身死之人,服用此草之后都可吊住半口命! 传言或许有些夸大成分存在,但此物的神奇玄妙之处,由此也可见一斑。 往往而言,只有那些最为顶级的世家门阀,方才会享用此等宝药。 “龙息草倒是好寻,基本上各大世家门阀手里都会有一些压货,一些大药坊内也会将此物当作镇店宝药.....可如今,市面上哪怕品相最差的龙息草,也要一百两一株,我身上这点银子......” 方宣捏着眉心有些头疼。 他如今也算是身价不菲,每个月帮派当中的饷钱就有几百两,再加上东堂堂口的抽成,他每个月的收入近千两白花银! 在这个十两银子,就能养活一家三口一年半载的时代里,他已然称得上一方豪富。 但这点钱,若是用来购买龙息草,就远远不够看了! 要知道,他所需要的龙息草,不是简简单单的几株、数十株,而是上千株! 那等消耗,简直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钱钱钱.....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哪里都是要钱!怪不得世人常言修行需要财侣法地,这钱摆在第一位啊!” 方宣微微感叹,原本还觉得自己算得上一方豪富的他,瞬间觉得又变成了一个穷人。 “罢了,龙息草的事情晚点再说。” 方宣摇了摇头不再深思。 此刻天光渐亮,勤劳的渔家子们乘着一叶叶舢板、渔舟、乌篷船,逐渐出现在了平江江面之上。 方宣眸光一闪,大步朝着平江城走去。 ...... ...... 与此同时。 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天色还不过蒙蒙亮之时,平日里冷清的同安巷里面,就已是门庭若市,华盖云集。 一辆辆豪奢华贵的马车步辇,络绎不绝的从城中而来,然后似心有默契般,停在了同安巷狭窄逼仄的巷弄门口。 紧接着。 在无数震撼的目光中。 只见一名名锦衣华服,镶金佩玉,衣着配饰无比华贵之人,不断从那一辆辆马车步辇上走下。 这些平日里看多不会多看东城一眼的达官贵人们,先是看了一眼同安巷,接着眉头紧皱而起,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 直到过了半晌,他们方才强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的将裤脚拎起,走进了污水横流,充斥着鱼腥味的同安巷内。 最后。 一道道人影,站在了同安巷最里面的那间篱笆屋子前。 第六十章 了不得的方家三兄妹! “嘶——!那是苏家的马车!我有一次去城中的时候,曾远远看过一眼,苏家祖上曾出过三任州牧,至今朝堂中枢都有人,与苏家祖上结下过善缘!” “那是柳家!柳家的布坊绸缎生意遍布整个兖州,每天日进斗金,妥妥的大财阀!” “还有落英武馆、红日武馆、天河武馆这三大顶级武馆,竟然也都来了!这三大武馆馆主门生遍布兖州,其中有几位门生传言更是在军中担任要职!” “那是章家,咱们平江城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就是章家所开.....” 同安巷两侧的房屋里,一名名百姓透过门缝窗户看去,俱是只感觉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犹如置身梦境。 他们有些不敢置信,这些平日里他们连见都不能见上的一面大人物,平江城内真正的主宰者,竟然会齐聚到这么一个腌臜地方。 看着这一位位身份显赫尊贵的大人物,不断的陆续而来,他们简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而当两辆车轮镀金,绣有紫荆花旗帜的马车,以及一名身穿官服官靴,头戴乌纱官帽的身影,来到同安巷前之时。 整个同安巷,或者说早已被吸引了万千目光的东城,彻底哗然了! “司空世家的人也来了!” “我的天!那可是司空世家,咱们平江城最顶尖的世家门阀,没有之一!” “下来了!来的是大公子和三公子.....?” “那位.....好像是何县丞何大人吧?官府的人竟然也来了?!” 同安巷内,无数方宣的街坊邻里,此刻见状俱是忍不住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直到过了良久之后,他们方才五味杂陈的长长一叹。 “这老方家,真是祖坟冒青烟,算是出息了。” “方宣,给老方家长脸啊!” ...... ...... 同安巷,巷口前。 司空济焕站在巷口前,望向那条狭窄逼仄,地上满是污水的陈旧巷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几番抬脚,又重新放下脚,显得有些举步不前。 “三弟,如果实在下不了脚,拉不下面子,又何必勉强自己呢?有些时候,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去后悔! 那位方兄弟,你当初瞧他不上,嫌他出身低,太过寒酸,现在又来礼贤下士?不如将他让给我嘛。” 一道憨厚笑声,从旁边传来。 下一刻。 只见身宽体胖的司空济怀,淡笑着看了司空济煊一眼之后,接着与司空济煊擦肩而过,一脚踏在了满是污水水洼的青石地板上。 污水飞溅而起,沾湿了他的裤脚。 司空济怀看都不看一眼,大步往前行去。 “你......!” 司空济煊望着司空济怀大步往前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愠怒。 啪! 他一步踏在了青石地板上,同样大步往前! 司空济怀能做到的事情,他有何做不到? ...... ...... 篱笆小院,门庭处。 “哎哟喂,这是方宣的妹妹吧?真是生的伶俐乖巧,有时间来咱们章家玩!” “这是千年天花参,算是我这個当伯伯的一点心意,还麻烦小妹妹转交给方宣。” “好可爱的小姑娘!咱们柳家的绫罗绸缎甲天下,等过几日,伯伯我给你量身定做一套衣裳来!” “方宣年少有为,不足双十之年就已经第一天关大圆满,且实力还能傲然同境,将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怎能还住在这等偏隅之地?放心,等明日苏叔叔,便在城中给你们安置一套豪宅!” “小姑娘,方宣乃是咱们平江城十年难得一遇的武道奇才,你与他血脉同流,必然也是骨骼惊人,天赋异禀之辈!不如来我们落英武馆,将来也是一代女中豪侠!” “落英武馆有什么好的?来咱们天河武馆才是!老夫亲自收你为弟子!” 扎着羊角辫的方岚,看着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大人物们,脸上泛起的亲切笑容,只觉得是如此的虚伪势利。 她曾经去过一次城中。 那一次,她莽莽撞撞的不小心挡在了一辆绣有‘徐’字的华贵马车前。 她仅仅只是避让的动作慢了一些,那坐在车里的人便掀开车帘,冷冷扫了她一眼轻蔑道:“哪里来的乡下穷丫头,浑身穷酸气,一点规矩都不懂。” 因此,这也是上一次方宣提议搬到城中去,她有些不愿的原因。 而此刻。 那位当初坐在马车里徐家家主,又站了在她的面前。 只是这一次的他,脸上的轻蔑和不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是慈祥和善笑容。 就好似一位温文尔雅,待人亲和的家中长辈。 “小姑娘,伱怎地这般看着我?莫非你和我见过?”那位徐家家主有些好奇的问道。 方岚定定的看着他。 下一刻。 “徐伯伯说笑了,我看着徐伯伯,只是觉得徐伯伯好生亲切。” 方岚展颜一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脸上满是天真淳朴。 旋即。 她望向一个个站在门口,看似面带笑容,实则目光不断往里看的达官贵人们,有模有样的行了一个礼,接着学着大人模样俏生生拱了个手,礼貌客气的用稚嫩童音说道: “各位叔叔伯伯,方岚这厢有礼了,我知道叔叔伯伯们是为了我阿哥而来,但我阿哥还没回来,不如暂时移步进屋,若不嫌弃的话,我给各位叔叔伯伯泡杯热茶暖暖身子。” 此言一落。 一名名站在门外的大人物,不由微微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人老成精,他们这一生阅人无数,如何会看不出来方岚眼底深处,那对他们的抗拒和厌恶? 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方岚会冷言冷语的准备。 然而! 在他们看来,原本应该会‘童言无忌’的方岚,却是有模有样,一板一眼的说出了这么一席话。 这就让他们有些惊诧了。 要知道。 发脾气是本能,控制脾气才是本事! 这个浅显道理,有些人却一辈子都悟不出来! 而方岚在这般幼龄,竟然会晓得以大局为重,在这个年纪便能够压下自己的脾气,并且把客套和礼貌面子做足,令人挑不出半点刺! “这方家三兄妹....大哥方宣武道奇才,天赋异禀。老二方礼传言也有神慧,天生的读书种子。这老三方岚不过幼龄,竟也如此识通大局,办事周到,滴水不漏!面对如此多人物,还能临危不乱,落落大方!” “这方家三兄妹,当真是了不得。” 一名名世家家主,忍不住在心中轻轻一声惊叹。 第六十一章 来自权贵的邀请 “大公子。” “三公子。” “何大人。” 当司空济怀和司空济煊,以及何县丞三人到达时,站在门口的一众达官贵人们,俱是瞳孔微微一缩。 人有三六九等,这句话放在世家里也是一样。 司空世家作为整个平江城里最顶尖的世家,甚至放眼整个辽阔兖州,都足以名列前茅,论起地位远远比他们要高。 而何县丞,虽然官阶不高,但代表的是城主府,代表的是官方。 哪怕如今皇权旁落,对地方的掌控力微乎其微,官府也是绝对的正统。 起码在明面上,由不得他们不敬。 见到这三人联袂而来,一众世家家主,俱是彼此对视一眼,忍不住心中微微一沉。 这三人假若出手......他们的条件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小岚,还记得我么?喏,这是我给你带的糖葫芦。” 司空济怀伸出宽厚大手,笑着揉了揉方岚的脑袋,从袖口里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方岚。 “谢谢大公子。”方岚接过冰糖葫芦,礼貌的道了声谢。 司空济怀闻言眯了眯眼睛,略微沉默一下之后,接着脸上重新涌现笑容道: “小岚,叫什么大公子,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可是叫我胖哥哥哩,怎地半月不见,就如此生份了?” “那谢谢胖哥哥。”方岚甜甜的喊了一声。 司空济怀见状,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时间缓缓过去。 原本乌蒙蒙的天空,早已是一片大亮。 一些早起的渔家子,正准备出城打渔,见到这局面,只好又怯生生的收回了脚。 此刻已经开春,阳光多少带上了几分暖意。 开在巷头的梧桐树上,传来刺耳的蝉鸣。 一众权贵当中,有不少穿貂披袄之人,挤在这狭窄小巷当中,没过多久便汗流浃背,湿了衣襟。 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正当他们等的有些烦闷之时。 “各位大老爷们,一大早的就聚在方某门口,是有何事找方某?” 一道淡淡的平静声音,从小巷入口处传来。 “方宣?!” “方宣来了!” 霎时间,一众权贵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在小巷入口处,一道英姿伟岸,满头旺盛黑发披散,眸光深邃凌厉的身影,正一步步走来。 刺眼的阳光铺散在他的后背,使得他逆光行走,似占据了所有的光亮。 “阿哥!” 小丫头方岚顿时朝着方宣跑去,一头扎入了方宣的怀中。 “你先进去。” 方宣笑着揉了揉方岚的脑袋,待方岚进屋之后,方才轻轻合上屋门,目光平淡看向这些权贵。 这些人有的汗流浃背,正不断用大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有的则是手拿礼物锦盒,锦盒上有着手心出汗,沾上的掌纹。 看得出来,这些人显然已经等候他已久。 “各位,小地寒酸,就不招待了,有什么事找方某,就在这里直说吧。”方宣朝着众人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 没有一朝得志的张狂气盛,也没有低人一等的谄媚堆笑。 “方宣,那老夫就直说了!老夫柳承戌,乃柳家家主,此番前来,便是邀请你做我柳家客卿!待遇上你尽管放心,每个月我给你一千两银子,除此之外一切吃穿用度,我们柳家予取予求,同时伱的弟弟妹妹,我们也会竭尽全力照拂!”那柳家家主当先开口。 “抱歉。”方宣只是轻轻摇头,接着看向第二人。 “方宣,我们章家.......” “抱歉。” “方宣,我们苏家曾任三代州牧,你若是.....” “抱歉。” “方宣,只要你加入我们天河武馆十年,将来老夫可以举荐你去军中担任要职.....” “抱歉。” 仅仅一炷香时间,方宣便谢绝了几乎所有来自各大世家和武馆的邀请。 小巷两岸,有百姓透过门缝窗户看着这一幕,俱是呆若木鸡。 柳家....章家....苏家... 这些可都是平江城一顶一的豪奢世家! 这方宣,竟然都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一场穿堂风,吹拂起方宣的衣角。 那些被拒绝的各大家主,有的张了张嘴还欲再说,有的则是和善打個招呼,有的则是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拂袖就走。 方宣的神色,至始至终很平静。 面子这些东西,不是靠人情世故就能得来的,归根结底还是实力说话! 如若他尚还只是第一天关的武者,或许还会卖这些人几分面子。 而如今,他的修为踏入筋菩萨境界。 他已经完全无需理会这些人会心中如何想他。 不过须臾之间。 原本尚还门庭若市的同安巷里,便只剩下了三道身影。 “方宣。” 司空济煊神色变得极为不自然起来。 方宣看向这位至始至终都未曾看过他一眼的司空济煊,心中同样有些哑然。 这是什么风,把这位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三公子都吹来了? “三公子。”方宣略微抱拳。 “那个.....当初的事情,的确我做的有失妥当,你莫要往心里去。” 司空济煊看了方宣一眼,见方宣神色如常,便又连忙干咳一声补了一句道: “当然,你做的难道就一点问题没有吗?我只是让你在外多等了一会儿而已,你就负气走人!这个世道哪有这般求人办事的? 所以,当初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如何?你来跟着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说完,司空济煊便有些希冀的看向方宣。 “我求人办事.....?” 方宣望着司空济煊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心中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愤怒,不是讥讽。 就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位司空世家的三公子,有些好笑。 “小孩心性.....” 方宣在心中轻轻摇头,接着在司空济煊希冀的目光中,平静吐出两个字: “抱歉。” 此言一落。 那位三公子司空济煊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了起来。 “方宣!” 只见他一声低喝,接着脸色迅速涨红,死死盯着方宣道:“我作为司空世家的三公子,都亲自来你家门口找你了,甚至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方宣看着因为愤怒,额头青筋都开始跳动的司空济煊,依旧平静道: “三公子,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是什么好马,只是一个刀尖舔血的泼皮,但我这个人就剩这点犟脾气了。 所以,三公子请回吧。” 第六十二章 司空济怀 “方宣!!!” 刹那间,司空济煊脸上闪过一抹怒色,看了一眼旁边似笑非笑的何县丞和司空济怀,咬牙低吼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跟不跟我?你好生想想,当真半点面子不给我?” 方宣望着兀自生怒的司空济煊,再看向一旁憨厚笑容的司空济怀,脑海里又想到那位至始至终未曾露面,却将郑觉雄当作棋子,便搅起一番风云的二公子司空济衍。 他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冲动,易怒。 心高气傲,过分追求自己脸上那所谓的面子。 论起城府心机,这位堪称武道奇才的司空济煊,实在比起他这两位兄长,差之千里矣。 在这场夺权之变里,只怕这位司空济煊,早晚被玩死。 就算自己不计前嫌,当真跟了这位司空济煊,只怕将来也是给他陪葬的结局。 “三公子,方某.....”方宣正要开口说话。 “三弟!” 司空济怀脸上的憨厚笑容缓缓收敛,冷淡开口道:“方兄弟都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还想用背景压人这一套么?” “司空济怀!” 司空济煊怒目转向司空济怀,喝道:“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好人?他们黑鲸帮东堂一脉,一直以来便是为我所用!关伱什么事情?” “一直以来便是对么?” 司空济怀淡淡看了他一眼:“好了,莫要在外面丢人现眼,平白让外人看轻我们司空世家。” “司空济怀.....”司空济煊正要怒声开口。 司空济怀眯起狭长眼睛,直接打断道:“还有,我得提醒你一下,什么叫做宗族礼数!我乃司空世家的嫡长子!你在外面见了我,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兄长,而不是直呼名讳! 这点规矩,我不希望要我再来亲口教你一遍。” 此言一落。 司空济煊忍不住怒极反笑。 这个每天只会交朋结友,声色犬马,不能习武的废物。 今日竟然壮起胆子,跟他摆起架子来了? 他正想要讥讽几句。 “再提醒你一点,我虽不能习武,但家族内的各位长老,现在仍旧站在我的背后。有些规矩,你要是逾越,你应该知道后果。” 司空济怀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司空济煊,哪怕司空济煊浑身气血鼓动,一股股第二天关的滔天威压朝他涌来,他也没有任何变色。 司空济煊脸色难看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道: “好好好!我的好大哥,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接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方宣,接着再不犹豫大步离去。 一旁至始至终未曾出声何县丞,望着这一幕,笑容不禁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世人都说司空世家的大公子,性格柔弱,只会与人为善。 如今看来,倒是和传闻有些不符嘛。” 司空济怀闻言看向何县丞,那张胖乎白净的脸上,重新恢复起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后脑勺道: “家弟性子暴躁易怒,今日令何大人看笑话了。至于我,刚才其实也怕的很哩,万一我这三弟犯起浑来,一巴掌在这里了结了我,真是没地哭去。 实不相瞒,我现在都后怕的双腿都在发抖。” 何县丞笑容意味深长:“呵呵。” 摇了摇头,何县丞看向方宣,正色道: “方堂主,既然你今日还有贵客登门,我就不打扰了,今晚亥时,你若有时间便来一趟城主府,想必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何县丞告辞离去。 一时之间,整条同安巷内,便只剩下司空济怀和方宣两人。 “方兄弟,我们找个地儿聊聊?” 司空济怀看向方宣,脸上挂起一抹笑容。 方宣想了想,原本无喜无悲的脸上,同样微微一笑: “好。” ...... ...... 半个时辰后。 东城,喜福楼。 整個酒楼的人早已被清空,甚至掌柜和店小二,都自觉退了出去。 偌大的酒楼内,只剩下方宣和司空济怀对桌而坐。 “方兄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平时是在伪装,是图谋甚大,所以不愿与我亲近?” 司空济怀先给彼此倒上了一杯酒,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憨厚,只剩下平静。 方宣闻言挑了挑眉。 他的确是这个想法。 但他倒是没想到,司空济怀会如此开门见山。 不等他回答。 “想来便是如此了,不然小岚那小丫头,不会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叫我胖哥哥,今日再见我,便称呼我为大公子了。” 司空济怀笑着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接着话锋一转道: “方兄弟,我问你,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你认同这句话么?” “自然。”方宣点了点头。 司空济怀闻言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看向窗外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跟你实不相瞒的说,我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想过司空世家家主的事情。” “我这个人天性惫懒,不喜与人相争,而且根骨奇差,小时候也试过练武,可总是事倍功半,难以悟出要领,我苦苦练武一个月,还赶不上我那二弟三弟随意修行三两天。” “而我们司空世家又是以武立族,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断了担任家主的心思。” “因此,我尽量让自己平日里只会交朋结友,声色犬马,醉酒饮乐。” “如此便是断了我那二弟三弟,将我视作威胁的念头。”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的确是在外人面前伪装本性,隐匿本心。” 方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端起酒杯轻抿酒水。 司空济怀笑了笑,接着道:“方宣,你可能这时候在想,假若我真如自己所说,对那家主之位没有想法的话,今日我就不该出现在你家门口,是也不是?” “是。”方宣点头。 他觉得,比起与司空济煊的交流,还是这位司空济怀要省事的多。 司空济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忽地压低声音,轻声道: “方宣,你可知我那二弟司空济衍,如今在暗中勾结邪教,以人炼丹,修行邪术?” 嗤! 方宣抿酒的动作一顿,眼中悄然闪过一抹精芒。 勾结邪教,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这令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西城闹过不少人口失踪之事,甚至一度闹得很大。 如此来看,恐怕便是这位二公子的手笔了。 “所以,当初郑觉雄暗中重伤余老拐,阻止我上位,就是因为他想要拿到渡口,暗地里替二公子将拐来的人,通过东城的渡口用船送去邪教?”方宣渐渐眯起了眼睛。 “方宣,你果然聪明!” 司空济怀赞叹的看了一眼方宣,接着沉声道:“因此,如果让司空济衍担任司空世家家主,必将我们司空世家,拖入泥泞深渊! 他自以为如今皇权旁落,世道崩坏,只要能够增强实力,不择手段也好,还是勾结叛军邪教也罢,那都无妨。 可他太高看了自己,太高看了司空世家,也太低估了朝廷!” 第六十三章 人踩人低,人捧人高 (昨天电脑除了点问题,第六十二章从文档复制粘贴到平台上的时候,最后一两百字重复了,重复了的同学退出去,重新刷新一下就好了。) ..... “世家.....” 方宣望着杯中酒水,陷入了沉思。 他对历史的研究并不算深。 但他知道,不管前世今生,世家一直是笼罩于整个封建王朝历史里,绝对不容忽视的一股庞大存在。 天下兴衰,皇权更迭。 太多太多事情的背后,都有着世家的影子,在幕后推波助澜。 哪怕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有时也得在世家的势力面前低头。 就拿前世那位马背上打天下,踩着尸山血海上位,曾被称为天策上将,又在马背下治天下,使得百国共拜天可汗,缔造一代盛世基业的千古明君来说,在最初登基的时候,也得仰世家鼻息生存。 直到历经十数载,也不过将世家的影响力削到了最低。 再比如前世那位在歪脖子树上吊自缢,被无数人评为志大才疏的倒霉皇帝,想要让各地世家捐税抗顺,结果根本没有任何世家搭理于他。 以上例子,根本不胜枚举。 由此可知,世家的力量有多么雄伟可怕。 它们就像是一棵枝叶繁茂,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早已将无数根茎深深扎在了朝廷庙堂、各行各业的土壤当中。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牵一发而动全身! 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 方宣不知道在这个人伟力能创造奇迹的世界里,世家的力量究竟如何。 但想来就算弱,也绝不会弱到哪里去。 那位二公子司空济衍,想要在这乱世里,不择一切手段的在暗中壮大积攒实力,只待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倒也不算是错。 “只不过......朝廷的力量,当真会衰败到这个地步么?” 方宣对此抱有怀疑。 大阳朝廷的行政划分很简单,一开始分为州、郡、县三制。 后来大阳废郡,只保留了州县两制。 平江县以前被称为平江郡城,后废郡之后,便被称为平江县。 人口逾越数十万,是整個兖州之地,除了兖州府城之外最大的城池! 司空世家作为平江城里最为顶尖世家,掌控力甚至辐射大半个兖州。 在各大世家里,不算羸弱,但也尚不至于到达影响天下格局的地步。 就是这么一方世家的嫡次子,在暗地里勾结邪教,朝廷是真会不知? 或者说是......装作不知? 只是就如同渔家子撒网捕鱼般,等着收网之时一网打尽? 这等手段,方宣见过太多太多。 哪怕是他前世所身处的时代,也有太多太多所谓的企业,在任期发展,做到顶尖之后,然后被一口吃掉。 巧立名目的手段,朝廷太过精通。 咕噜。 方宣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眼中思索之色愈发浓郁。 片刻后。 方宣捏着眉心轻叹了一口气,忽地自嘲失笑。 他不过区区一个泼皮,在这平江城里取得了些许名声地位,就妄想看透天下局势来了? 收敛思绪,方宣看向司空济怀,示意他继续。 “我这位二弟,也算得上文韬武略,手段丰奇,但他野心太大,步子太急。” 司空济怀低头看向窗外,各家烟火袅袅,行人步履匆匆。 他缓缓开口道: “如果让他担任家主,只会将司空世家陷入永世不得翻身的泥泞深渊!” “我们司空世家,位置不高不低,不大不小,是站在山腰上的人。 在如今这个世道,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安守本分,静观其变! 天塌了,有更大的存在顶着,哪怕真到了改朝换代那一天,只要我们在兖州的掌控力还在,对于新朝而言,我们就还有利用价值,仍旧可以安享太平! 天不塌,我们更是仍旧能够称霸一方,辉煌延续,不受影响!” 司空济怀收回目光,朝着方宣回眸一笑道: “方宣,你看世人都知雪中送碳好过于锦上添花,可为何还是人人只愿当那锦上添花之人,而不去做雪中送炭之事?” “因为锦上添花者,不偏不倚,不管对错胜负,何时都有退路。” “而雪中送碳者,是孤注一掷,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啊!” 说到这里,司空济怀一声轻叹: “你们打渔的人都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可鱼再贵也不过几两碎银财物,但风浪大......是真会拍死人的!” 方宣微微沉默。 的确如此。 如若不是万不得已,如若不是没得选,谁会去这么做? 司空世家不是不打渔就会饿死的渔家子,他们有得选。 “所以,这就是你改变主意,想争一争家主位置的原因?”方宣想了想开口道。 “算是吧。” 司空济怀点了点头,接着无奈道:“至于我那三弟,你今日也看到了,让他担任家主......啧,用不了三年,只怕把司空世家卖给了别人,都还傻乎乎的在给别人数钱。” 此言一落,方宣不由微微失笑。 比起喜怒不形于色的老阴货,司空济煊那种将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者,确实是更容易对付。 “所以,你想拉我进你的阵营,帮助伱上位?”方宣接着开口问道。 “是。” 司空济怀没有反驳,而是面色坦然,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方宣,你在如今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实力修为,若不遭遇夭折,将来的潜龙榜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我想你来帮我,我觉得应当算是人之常情吧?” 我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人踩人低,人捧人高! 我缺武力,你缺资源。 而你我又都不是蠢人,那么为何不能彼此合作,相互成就呢?” 深吸了一口气,司空济怀目光灼灼接着道: “我可以向你承诺,你来帮我,我会竭尽我所能,不管是你需要武道功法也好,哪怕是极为珍惜的术也罢,亦或是修行上所需要的各种资源!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都可以给你!” 说完,司空济怀就那么定定的望着方宣,等待着方宣的答案。 “你说你缺武力,但司空世家以武立族,莫说我这个第一天关大圆满的武者,就算踏入第二天关者,司空世家也一抓一把吧?”方宣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更没有透露自己已经踏入了第二天关的事情。 “很简单,我要的不是站在家族那一边的人,我要的是真正属于我的人。”司空济怀毫不犹豫道。 方宣轻轻点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陷入了思索。 任何事情,哪怕对方描绘的再好,哪怕自己心中已经同意。也绝对不要第一时间一口答应。 这也是方宣,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第六十四章 棋子、棋手、掀棋盘之人 片刻后。 “我需要时间考虑。”方宣淡淡说道。 “当然。” 司空济怀闻言轻笑一声,“这等大事,自然需要好生斟酌,权衡利弊,你慢慢考虑便是,换做我也是如此,实乃人之常情。” 方宣“嗯”了一声,便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 司空济怀喊了一声。 已经转过身的方宣脚步一顿,挑眉道:“怎么?” “两件事。” 司空济怀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件事情,我那二弟向来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次你坏了他的大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最好近日小心。” “第二件事情,那杨家的家主杨江,曾在外放言,他那儿子常常托梦给他,说什么一个人在下面冷,他要抓到那杀害他儿子的真凶,下去陪他儿子。 而他最近正在暗地里不断调查于你,同时还在召集人手,恐怕其意不善。” “杨家杨江.....”方宣眯起眼睛,旋即问道:“杨家实力如何?” “第一天关的武者六位,同时还有一位达到第二天关的筋菩萨,叫做王天历,虽然只是第二天关前期修为,但在筋菩萨里浸淫已久,不算弱者,这些年替杨家摆平了不少事情。” 司空济怀笑了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需不需要我来帮你,解决掉杨家?” “不用。” 方宣抬起头,望向城中安宁山方向,眼底闪过一抹深邃冷冽。 父子连心。 儿子在下面怕冷。 那当然得当爹的下去陪! ...... ......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亥时时分。 一轮清辉圆月,低垂在栉比鳞次的低矮房屋之上。 安宁山下。 “方宣,你来了。” 一身官袍的何县丞,笑着看向从远处大步走来的方宣。 “何大人,方某来晚了一些,莫要见怪。”方宣抱拳拱了拱手。 “只要能来就不晚。走,我带伱去见咱们平江城真正的天。” 何县丞笑了笑,带着方宣朝外走去。 “不是去安宁山么?”方宣心中一动,大步跟上何县丞。 城中有着一道内湾。 此刻,波光粼粼的内湾旁。 一辆黑色马车正静静停在一栋废弃的灯塔下。 “请吧。”何县丞朝着前方伸了伸手。 “好。”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朝着马车走去。 不过十数步,方宣站到了马车旁边。 透过马车垂下的纱帘,能清晰看到一位面容瘦长,双鬓微白,气息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坐在马车内静静翻阅着书本。 这还是方宣第一次见到这位平江城的知县,比他所预想的,倒是要年轻许多。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平江城的知县姓许。 老百姓将他叫做青天大老爷。 一般达官贵人称作知县大人,聪明伶俐一点的则以废郡前的称呼,称为郡守大人。 “知县大人。”方宣沉声开口。 马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这位平江城明面上的主宰者,只是仍旧翻阅着手中书本,甚至眼皮都不抬一下。 方宣皱了皱眉,看着马车内仿若置若罔闻的知县,隐隐约约似明白了什么。 “许大人,方某来了。”方宣换了一个称呼,平静说道。 马车内。 那位双鬓微白的中年文士,合上手中书本,掀开车帘朝着方宣微微一笑道: “对嘛,在外称呼不要叫职务,请进。” 一个时辰后。 方宣从马车上走下,朝着何县丞微微点头之后,大步离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大人!” 何县丞连忙快步上前,掀开车帘问道:“您和这方宣聊得如何了?他同意担任县尉了么?” 中年文士没有回答,而是端起桌前的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他的目光望向方宣离去的方向,平淡摇头道: “这方宣是個聪明人,但有些想的太当然,既然上了这盘棋,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何县丞挠了挠头,一头雾水道:“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中年文士放下车帘,重新打开书本,淡淡道:“想不做棋子,那就要有成为棋手的能力,如果也不想当棋手,亲自上场进行博弈,那就得有掀翻棋盘的能力!” “这方宣不想当本官的棋子,也不想趟这趟浑水,那就任他去吧。” 此言一落。 何县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 走在十里长街的路上。 今日始终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方宣,似终于卸下了一切,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 “知县大人......呵。” 方宣扯了扯嘴角,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诮 司空济怀想把他当棋子,好歹还能予取予求,二者各取所需,资源互换。 他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在司空世家的夺位之争里,站在司空济怀这一边。 而这位许大人,仅仅凭借一个县尉的职称,便想让他变成替官府冲锋陷阵的马前卒,去制衡世家? 如若哪一天乱军打过来了,他还得率领黑鲸帮去对抗乱军? “呵呵,我当县尉教头,手底下黑鲸帮的帮众,全部招安变成县兵差吏衙役.....表面上说起来,似乎都脱离了泥腿子,有了一官半职在身,实际上嘛.....” 方宣摇了摇头,嘴角的讥讽之色更盛。 草! 真当老子前世没看过水浒传? 一声冷笑,方宣回到了同安巷的篱笆屋中。 “阿哥,你回来了!” 方岚坐在床榻上整理着衣物,见到方宣回来,连忙从锅中将热好的饭菜端出。 方宣望着方岚忙碌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如今他的道路,大致已经敲定。 二弟方礼,未来大抵便是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他之前未曾去想过方岚的未来,一来是因为方岚年纪尚幼,二来则是他自身都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如何去替方岚规划未来? “是时候想想替小岚铺路了。” 方宣默默思索着这些,很快便沉沉睡去。 ...... ...... 翌日。 今天是黑鲸帮大会的日子。 天色不过蒙蒙亮,整条同安巷内,上百名青衣短打的东堂泼皮,便早已在此静静等候。 方宣一身红衫,大步从里屋走出。 “方爷!!!” 原本静立的上百名东堂泼皮,望向那道高大身影,瞬间目露狂热,同时齐声呼喊,声音震天动地! 方宣轻轻点头,看了一眼城中的黑鲸院方向,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走吧。” 方宣率先而行。 在他背后,上百名青衣泼皮腰佩短斧,静静尾随跟上。 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宛若一条逶迤青龙! 第六十五章 帮主何故造反? 噗。 一滴墨从毛笔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方礼伸出手,将这张沾了墨的纸揉搓成团。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目朝着前方看去。 这是一间约莫只能容纳一张桌子和一个人的棚席,上下左右俱都遮盖,牢固结实,虽能遮风挡雨,却也难以伸开手脚。 座位前有一个甬道,甬道两侧有两个大溺桶,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他将在这里呆上数日,吃喝拉撒全部在这里解决,直到府试结束。 提学官并几位官员穿着官服坐在了棚席最北除的一個高台上,面前灯火辉煌,还有茶水时令蔬果若干。 外面佩刀的军士有二十余人分散在棚席西周,挎刀而立,十余位衙役站在门口处检查入场的生员,除了笔墨砚台纸水罐,其余的一应不允许带。 在他耳边,已经传来隔壁两侧奋笔疾书的声音。 “呼......” 方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眸。 府试大考,汇聚着整个兖州的童生,人数上千! 每一个能走到这里者,都曾过关斩将,在县试里名声大震! 类似他这本被称为神慧者,更是不知凡几。 群英荟萃,百舸争流! 下一刻。 “呼.....” 方礼将胸中那口气轻呼而出,猛然睁开双眸。 一道凌厉精芒,从他双眸内一闪而过。 “一年,五千七百遍!” “我不会输!” ...... ...... 噗。 当方宣一步踏在黑鲸院的大殿内时。 只见龙化行坐在首位,荣伯站在他的旁边,仅剩不多的帮内元老,依次两侧分别坐下。 如今东堂四大堂口,南堂郑觉雄和西堂向呈江被杀,北堂黄镇连夜收拾细软跑路。 原本四大皮罗汉汇聚一堂的盛况,已经消失不见,显出几分萧条。 只能由一群黄土埋了半截的老东西,重新出山,暂时掌管堂口。 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堂口的一些头马打将,纷纷齐聚于此,表情复杂的看向方宣。 每个人的眼底,都带上了一分畏色。 “东堂堂主方宣,见过帮主。” 方宣脸色平静,朝着龙化行拱了拱手,旋即开口道: “帮主,依我看这帮主之位还是由你.......” 还不等方宣一句话说完。 啪! 一道重重拍桌的声音响起。 方宣眉头一皱,闻声看去。 拍桌的老者叫做聂伯,在帮内向来以脾气火爆和忠心耿耿著称,是龙化行的忠实拥趸。 莫非这老家伙,今日想要坏他的事不成? 想到这里,方宣眸光渐冷,他对这黑鲸帮帮主的位置倒是无所谓,今日所来倒也不是为了逼宫上位。 只不过他如今修行资源需求极大,他需要拿帮里四大堂口的所有交数。 如若这点需求,这些人都要反对的话,那么....... 他不介意彻底将黑鲸帮洗牌! 方宣思绪闪烁间。 只见那胡子都白了的聂伯,瞪大了眼睛从座位上站起。 他先是目光扫了一眼方宣,接着看向坐在首位的龙化行,猛然大喝道: “对,帮主之位,非方堂主莫属!”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嗯?” 原本脸上开始浮现杀气腾腾的方宣,顿时一愣,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下一刻。 “没错,方堂主年少英杰,将来必是人中龙凤!这帮主之位,除了方堂主之外,还有谁能担任?” “帮主之位,舍方堂主其谁?” “实不相瞒,老夫第一次看到方宣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必然不是池中物,未来一定会有大作为!嘿嘿,我果然一语中的!” “老夫双手建议这帮主之位,由方堂主担任!” “巧了,我也是这么建议!” “更巧了,大家竟然想一块去了!” “附议!” “附议加一!” 在方宣有些略微怪异的目光中,这群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家伙们,朝他投来一个怯生生的堆笑,接着同时看向龙化行,正气凛然的异口同声道: “请龙帮主退位!” 哗啦——! 各大堂口头马打将,同时撕下外面所穿的长衫,露出胸口绣有‘东堂’二字的青衣短打。 “我等虽身在别处堂口,但不过虚与委蛇的暂缓之策,实则一颗心一直是东堂心,从未有过变化!” “我等同样请龙帮主退位让贤!” 大殿首位。 “你们......!!” 龙化行牙齿咬的咔咔作响,脸色一片铁青。 他今日虽已经预料到了这般情况,甚至心中也已经做好了退位的打算。 但在他的设想里面,帮内那些与他一起打江山的老兄弟,多多少少会替他站出来,略微阻挡方宣一二。 尤其是那位聂伯,平日里最喜指点江山,总言方宣少智,郑觉雄无谋,满堂尽皆插标卖首之辈。 就算其他人都惧方宣凶威。 这位聂伯,应该不惧方宣才是! “龙帮主,你莫要贪图权势,执迷不悟!否则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今日亲自将你请下来!” 聂伯一声大喝,挺身而出,目光直视龙化行。 “请帮主迷途知返!”其余人同样齐声开口。 “好好好!是我迷途知返,我执迷不悟是吧?” 龙化行气笑一声,目光从大殿内众人脸上扫过,接着鼻子里发出一声重哼,从披着虎皮的檀木大椅上坐下,转身入了屏风后面。 见到这一幕,大殿内众人皆是悄然松了一口气,连忙看向方宣,齐声道: “请帮主登位!” 方宣表情怪异,看了这聂伯和一众帮内元老半天。 这群老家伙们,真是...... 一个字—— 绝! “你过来.....”方宣朝着那位聂伯勾了勾手。 “怎...怎么了?” 聂伯表面堆笑,心惊胆颤的挪着步子靠近,看向方宣。 这天杀的方宣,专杀帮内老弱,死在他手中的叔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实在由不得他们不怕啊!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生的浓眉大眼的竟然也......罢了,伱很有意思,我欣赏你这样的人才。” 方宣拍了拍聂伯的肩膀,接着轻笑一声,看向那披着虎皮的檀木大椅。 他原意不过只是想占据帮内的交数收成,结果这些人直接把他推到了帮主的位置。 也罢。 方宣一步步登上石阶,最后在那张檀木大椅上转身坐下。 刹那间。 “我等,见过方帮主!!!” 大殿内十数人齐刷刷半跪而下,齐声大喝。 声音几乎掀翻屋顶! 第六十六章 龙头棍!宝库! 黑鲸院,大殿屏风后。 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 “这群家伙,太过分了!!” 龙化行满脸怒气,手中握着的茶杯因为太过用力,而裂开一道道裂纹。 在他身旁,荣伯苦笑一声道: “帮主,不怪他们如此,要怪就怪这方宣凶威太甚,而且从出道以来,似乎就喜欢逮着上了年纪的人杀,不讲半点道理,他们实在是被方宣杀破了胆,生怕步上元伯、谭伯、林伯他们的后尘啊。” “大家都一把年纪,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了,实在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得罪这么一位凶人啊!” 听到此话,龙化行脸色稍缓,但仍旧有些余怒未消道: “可他们也不该如此激进,不顾往日面子.....” “帮主,时代变了啊!” 荣伯一声长叹道:“大家总不能为了面子,不要命吧?” 此话一落,龙化行有些语塞。 旋即,他看向至始至终坚定站在他旁边的荣伯,脸上涌起一抹欣慰之色:“阿荣,想不到千帆历尽,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还有你,我这辈子也算是值...值...值....阿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龙头棍?!” 话音说到一半,龙化行脸色一变,死死看向荣伯负在身后的手。 “咳,帮主,你先好生歇息,我稍后再来看你。” 荣伯脸色涨红,抱拳干咳了一声,旋即连忙转过身,一溜烟的出了屋子。 “方帮主!” 大殿内,方宣隔得远远的便听到一声长唤。 他抬起头看去,只见那位荣伯去而复返,手里还挥舞着一根约莫七尺长的黑色梢棍。 隔得近了,才看到那根梢棍上刻有一个惟妙惟肖的龙头。 “方帮主,您忘了这个,我给您拾来了!” 荣伯站定到了方宣面前,接着将手中的黑色龙首棍,双手奉上递给方宣。 “这個是?”方宣接过这根黑色龙首棍,入手微沉。 “方帮主,这个是龙头棍,有了此棍才算是真正当上了咱们黑鲸帮的帮主!”荣伯堆笑解释道。 “哦。”听到此话,方宣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手便将这根龙头棍放到了一边。 在他看来。 这种仅仅代表身份象征之物,对于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的帮派而言,并无什么用处。 “方帮主,您莫要小觑,这根龙头棍除了是代表帮主身份之外,同时还是开启咱们黑鲸帮宝库的钥匙!”荣伯见状,连忙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宝库?” 刹那间,方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之前就一直在想。 黑鲸帮盘踞平江城数十载,这些年收刮民脂民膏,不可能不会偶然得到一些好东西。 龙化行作为帮主,也不会真的老实到,将所有东西全部暗地里上交给官府和世家。 因此,方宣一直怀疑,黑鲸帮应当有着宝库存在。 想不到果然如此! “所有人,都散了。” 方宣看向大殿内的一众人。 霎时间,一众人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便只剩下方宣和荣伯两人。 “荣伯,那宝库在哪?”方宣开口询问。 荣伯顿时一甩袖子,挺直胸襟,带上了几分神气,抚须笑道:“方帮主,这宝库的位置嘛,你绝对想不到,实乃是踏破铁鞋.....” “我就数到三!你要再卖关子,伱可知谭伯是如何死的?”方宣声音不耐,眼中故意浮现几分煞气。 “就在脚下!” 荣伯瞬间腰子重新一弯,连忙指了指二人脚下地板。 “哦?宝库就在这大殿下方?”方宣眉头微微一挑,有些讶然。 嘭! 他试着轻轻在地面上一踏。 平日里在他一脚之下,早就裂开的大地,却是一片安然无恙,甚至隐隐有着一股反震之力上弹而起。 “帮主,这地面是由千缎精钢打造而成,莫说人力了,就是攻城重驽、投石重炮来了,也摧毁不了半分。” 荣伯快速说了一句,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走至那檀木大椅旁边,弯腰将椅子旁的一块砖石抠开。 只见砖石底下,赫然压着一道淡淡的剑孔。 “帮主,你只需扯开龙头棍,将里面的棍剑插入这剑孔里面便可。” 荣伯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锵! 方宣双手微微用力,握住龙头棍两边一扯。 刹那间,龙头棍从中分开,露出一道约莫半截手臂长短的细剑。 方宣将细剑,插入那剑孔当中,轻轻一个旋转。 轰隆隆——!!! 刹那间,整间大殿内的地面开始颤抖而起,在那地底下发出一道道沉闷响声。 好似在那地面之下,有着一道道齿轮开始运转。 不过十数息时间。 整个大殿地面中心位置的地板,往两边推开。 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了方宣眼前。 洞口里一片幽森昏暗,一道石梯从洞口处蔓延向下,直至消失不见。 “这下面就是宝库?” 方宣眯起眼睛。 “没错,我们黑鲸帮数十年的积累,都在这里了。”荣伯抚须一笑。 方宣点了点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眸光微微闪烁起来。 下一刻。 他随手将大殿内垂下的一处布帘撕下,接着取下一个木制茶杯,将呈束条状的布帘捆绑在了茶杯上。 “去。” 他伸手,将茶杯往那洞口内的石阶上轻轻一滚。 霎时间。 茶杯从石阶上一滚而下,不断发出叮叮咣咣的碰撞声。 约莫三息之后,方宣手中的布条仅仅剩下三寸,那洞内里叮叮咣咣的碰撞声同样消失不见。 “到底了么?” 方宣将茶杯重新扯出,先是看了一眼仅仅杯沿位置有些磨损缺口的茶杯,接着在看了看约莫入洞三丈的布帘。 “这宝库在地底三丈处?” 方宣摸了摸下巴,心神略微放松了些许。 接着,他眸光扫了一眼旁边的荣伯,开口道: “荣伯,你先下去,若真是宝库,我必当重赏!” 听到此话,荣伯不由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却又对方宣有些真正改观。 世人都说这方宣粗莽豪扩,是一个不通道理只通拳脚的莽夫煞星。 但仅凭刚才做事如此谨慎来看,这方宣分明是胆大心细,狡猾如狐之辈才是! 若谁要是真把这方宣当作粗莽无脑之辈,只怕被阴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帮主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定会先去帮你探路,帮你消除疑虑。” 荣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一步迈入了那幽深昏暗的洞口当中,顺着石阶走下。 方宣眸光一闪,迅速欺身跟上。 第六十七章 得宝!碧海云宗! 没有什么暗藏机关,没有什么层层阻挡。 从那石阶上约莫走了七八步,一间占地十来丈的密室,便出现在了方宣眼前。 嗤。 荣伯一边划开火折子,将镶嵌在墙壁里的数盏油灯点燃,一边开口笑道: “这里之前是一处地窖,后来龙帮主请了一些机关师,将此地改造成了一间密室,整个黑鲸帮知晓此处的,也就只有龙帮主和我。”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随着油灯点燃,整间密室也在方宣面前展露无遗。 方宣闻言微微点头,目光朝着四周巡视看去。 整间密室的布局陈设极为简单,最左边摆放着十个大箱子,有些箱子箱口开合,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珠宝项链以及一锭锭云纹白银。 这般用作押运银两的箱子,往往一个箱子里能放上千两白银,这十個箱子里银两以及珠宝首饰加起来,起码不下万两银子。 方宣微微眯起眼睛,上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是放在普通老百姓头上,足以一户人家祖孙三代都大富大贵,一辈子过上锦衣玉食的富绅生活! 而如若方宣同来换取龙息草的话,则只能换上上百株龙息草,尚不足以支撑他将龙鲸功在第三境炉火纯青达到圆满。 “不过有了这一万两银子,加上我每个月的进账,最多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应当就能将龙鲸功的熟练度,在炉火纯青境界拉满!” “当然,现在鲸血也用完了,还得去弄来大量鲸血才是。” 方宣心中默默思索,旋即眸光扭转,再度朝着这间密室看去。 在那银箱旁边,则是有着一张布满灰尘的书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数本书籍。 方宣眸光扫过,那些书籍大多是一些粗显武学和内功心法,例如鲸砂掌、龙鲸功、奔虎功等等。 “嗯?” 方宣目光一顿,将三本被厚厚灰尘覆盖之物,从书架上取出,伸手掸去书封上的灰尘。 第一件物品,是一本薄薄的信封。 信封已经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了一段年头,信封上写有四个大字—— 碧海云宗! “方帮主,碧海云宗是咱们大阳朝廷顶尖宗门势力之一,位于海州之地,当初龙帮主在年轻时候曾救下过一位碧海云宗的长老,咱们现在所修行的龙鲸功,便是那位云宗长老临走前传授给的龙帮主。 而这封信,便是一个信物,那长老答应龙帮主可以凭借此物,将来拜入云宗。” 荣伯在一旁解释,轻叹着摇了摇头道: “只是可惜,世海浮沉,岁月如梭,龙帮主在咱们平江城创下黑鲸帮这等基业,便已经耗费一生光阴,这封信物便也一直搁浅至此。” “碧海云宗,真正的顶级宗门么.....”方宣眸光微微闪烁,脑海当中闪过一些思绪。 这个世界,朝廷为尊! 百万大军席卷而下,任凭尔是何等高手,都将摧枯拉朽,全部碾碎。 只是如今随着那位威震寰宇,力压天下的老皇暴毙驾崩于厚德殿,登基的新帝不过稚乳小儿,皇权丧失。 朝政尽皆被权臣把持,导致如今庙堂里党派斗争激烈,各地乱军四起,而各大将军和诸侯王却又包藏祸心,各个拥兵自重,作壁上观。 天下大有分崩离析的混乱之势。 也正是因此,类似黑鲸帮这等江湖帮派,方才有了扎根壮大的土壤。 但那等真正的宗门,与黑鲸帮这等江湖帮派不一样。 他们地位超然,独立于尘世之外,鲜少插手王朝庙堂之事。 朝廷对待他们的态度,往往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做的太过分,也就听之任之。 毕竟类似碧海云宗这等顶级宗门里面,不乏一些真正能够一人成军的顶级武道大宗师! 这般人物一旦报复起来,虽说或许撼动不了朝廷大业根基,但也能造成不小的麻烦。 朝廷也不愿轻易得罪,平白遭来敌手。 “若是将来哪天走投无路了,或许投靠宗门,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方宣心中暗忖,将这本信封重新放了回去。 接着,他的目光看向第二物。 这是一本薄薄的古书,上面写有‘化骨术’三字。 此物虽说是术,但却与赤红王瞳那等威能盖世的瞳术不一样。 修行此术只有一个作用,能够移骨动皮,改变身形样貌! “此术修行倒是简单,有了此术之后,我有些事情倒是方便换个身份来做了。” 方宣心中暗忖,接着看了一眼第三本写有‘风雷刀法’四字的刀法,将这两物塞入袖中。 最后。 方宣看向这间密室内,仅剩的一张长桌,眸中精光陡然狂而起。 幽罗鱼! 天阳花! 元血果! 龙息草! 以及数坛用封泥封好的宝血! 那长桌上所放之物,几乎全是天材地宝!! 其中,幽罗鱼能够增长精神,天阳花乃是疗伤圣药,元血果则能壮大气血! 而那龙息草更不要说,乃是他修行龙鲸功的重要之物! 除此之外,那数坛宝血里,其中一坛宝血的气息,方宣更是再熟悉不过! 那赫然便是他一直以来,用作修行的大鲸之血! “方帮主,以上东西,就是咱们黑鲸帮数十年残留下来的积累了。”荣伯望着桌上之物,语气变得有些感伤道: “原本还有一些宝药,不过这些年被龙帮主用了很多,只是可惜,如今帮主的身体已经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这些宝物也早已没有了用处.......” 不等他继续伤春悲秋的感叹下去。 “呼——!”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解下衣裳当做包袱,将桌上之物,包括奔虎功等功法在内,全部打包捆好。 “荣伯,你这次做的不错!”方宣拍了拍荣伯的肩膀,开口道:“我这个人不善管理帮派,也没有太多心思放在帮派上,一些帮派里的杂物日常之事,便全部交由你来代管了。” 说完,不等荣伯开口说话,方宣已经将包袱背好,大步登上石阶而去。 “欸.....?” 望着方宣离去的背影,荣伯不由摸了摸鼻子,无奈苦笑道: “这么快就当甩手掌柜的嘛?” ...... ...... 同安巷,方家。 方宣盘膝而坐,面前放着数坛鲸血和十数株龙息草。 他的性子向来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就去做。 此番得到了鲸血和龙息草,他自不会在黑鲸帮多待。 如今他虽解决了郑觉雄,但郑觉雄背后的二公子,以及前些时日得罪的三公子。 哪个不是踏入武道第二天关,比起郑觉雄更加难以对付的存在? 因此,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将实力不断提升,再提升! 只有如此,他才不会在随意一个风浪倾轧之下,似一叶孤舟般被打得支离破碎! 第六十八章 提升!拔刀就变强! 一滴墨水在方宣眼前晕染开来。 旋即便化作了一行行黑色的小字。 【功法:龙鲸功(炉火纯青)】 【进度:0/1000】 【增长方式:以鲸血十斤、龙息草一株,熬成一锅宝汤服入!】 【介绍:人力化龙力,赤手震苍穹!】 方宣望着面前的面板介绍,开始无比熟练的起锅生火。 火苗窜升而起,很快便化作熊熊大火,将锅中倒入的鲸血,煮的沸腾。 一股股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隐隐约约的可以见到那被煮开的鲸血里面,有着无数如丝如絮之物,在那锅中缱绻开来,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株龙息草拿起。 龙息草整体暗金色,共生有三叶,叶子上的茎纹好似一条条游龙匍匐,令人光是看之便觉不凡。 “去。” 方宣屈指一弹,那龙息草瞬间落入锅中,被那煮沸的鲸血淹没。 时间慢慢过去,锅中的鲸血不断翻滚沸腾。 那龙息草亦是宛若冰雪消融般,在那锅中不断缩水,化为最精纯的药性,融入那鲸血当中。 原本猩红的鲸血,逐渐变得粘稠,颜色亦是渐渐化作了宛若药膏般的黑色。 一股股奇异刺鼻的味道,从那锅中传出。 这股味道,既像是铁锈味放大了数十倍,又好似春天里的草木土壤腥气。 总而言之,颇为古怪。 方宣仅仅嗅上一口,便只觉浑身燥热,气血不禁自动沸腾流动而起。 “我练的这玩意......真的不是chun药?怎地这般燥热难耐?怪不得胡老汉那家伙,之前夜夜要去怡春楼。”方宣表情古怪,低头骂了一声: “给我下去!” 眼见身下巨龙不听使唤,方宣摇了摇头,接着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下体内那股燥热,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约莫一炷香后。 随着柴火烧成木炭,锅中的最后一片龙息草叶子,亦是彻底消融在了锅中。 “成了!” 方宣眸光一闪,将那烫手的铁锅握起。 “试试!” 没有任何犹豫,方宣直接铁锅里熬成宛若粘稠药膏的宝汤,张口饮下。 滚烫的药汁落入口中,方宣却只觉含住了一口温水。 那药汁在口中瞬间便化作一股热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龙鲸功!” 方宣一声低喝,龙鲸功瞬间运转到了极致。 刹那间,那股热流仿若化作奔腾江水,不断在他四肢百骸当中游走,精纯的药性快速壮大着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骼! 最后,这股热流齐聚于他丹田之处,化作了最为精纯的龙鲸劲气! 喀喀喀! 在方宣后背的尾骨位置,陡然传来一道道骨骼闷响。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鲸纹,宛若未曾开花的梅花枝桠般,从他尾骨位置蔓延而上,形成了神秘的荆棘图纹。 【你用鲸血混合龙息草熬成宝汤服下,龙鲸功进度+1!】 一行黑色的小字,在方宣面前闪过。 方宣没有去在意眼中闪过的进度提示,而是微微握拳。 砰砰砰——! 在他五指之间,传来气流抽动的尖啸声! “肉身力量的提升,又提升了一些.....” 方宣深吸了一口气,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不过比起肉身的提升,最为关键的是.....” 方宣眸光一闪,笑着吐出两个字:“龙筋!” 只见在他丹田处,一根约莫手指长短粗细的筋脉,正从丹田气海里冒出了头。 龙鲸功第二层,对应筋菩萨的修行之法,便是在丹田气海当中长出九条龙筋! 最后九条龙筋大成合一,便是踏入第三天关之时! “继续。” 方宣再度起锅烧火,往里倒上鲸血。 待鲸血烧开沸腾,便再往内加入龙息草。 方宣根本没有任何吝啬,不断如法炮制。 一炷香之后,一锅黏稠宝汤再度熬制完成。 咕噜——! 方宣张嘴饮下。 ....... ....... 夜色渐黑。 直到亥时时分,方宣方才停下了修行。 他略微活动手脚,顿时全身发出一阵筋脉拉动如弓弦的闷响。 “可惜,龙息草还够,这鲸血却是不足了。” 方宣看向那还剩下两株的龙息草,心中一声轻叹。 资源! 严重缺资源! 自己的修行,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源,方才会以一个惊世骇俗的速度突飞猛进! “靠偷偷从那水匪手中得到鲸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看来得找个时间,亲自去找那水匪,完成一些交易了。” 方宣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旋即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袖中的那本风雷刀法取出。 如今没了鲸血,他的龙鲸功以及鲸砂掌,都要暂缓进度。 这個时间,他自然不会浪费,正好用来修行一下他法。 技多不压身! 这本曾经被龙化行称作压箱底的风雷刀法,显然便是最为合时宜之物。 “箓。” 随着方宣手握风雷刀法,在心中一声轻唤。 霎时间,宛若平静的湖面滴入了一粒石子。 无数涟漪在方宣眼前扩散开来。 【刀法:风雷刀法(初窥门径)】 【进度:0/100】 【增长方式:十年拔一刀,一刀斩神明!每拔刀一次,进度+1!】 【介绍:风雷流刃,震碎山鬼!】 “哦?拔刀就能增加进度?这倒是简单。” 方宣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同时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增加进度的方式,是需要多么勤学苦练。 他最不缺的就是持之以恒的耐心。 他唯独就怕这风雷刀法也如同龙鲸功一般,需要以各种资源作为辅助。 茫茫夜色当中,方宣走入屋中,取下一柄长刀,接着收刀入鞘。 他双膝微弯,一脚弓步踏前,做俯冲状。 五根骨节分明,粗壮有力的手指,缓缓握紧了刀柄。 “既然如此,那就......” 方宣缓缓闭眸,深吸一口气。 屏息凝神,心如止水。 待到方宣心神彻底平静下来之时。 “来吧!” 锵——! 随着一道刀刃颤鸣之声,方宣双眼倏然睁开,瞬间拔刀出鞘! 轰!!! 一道风怒雷鸣之声瞬间炸开! 紧接着! 只见在茫茫夜色当中,一道冷冽光亮,如同雷霆光华一般,于刹那在空中绽放,一闪而过。 下一刻。 刀刃重新入鞘! 一切风平浪静。 只有一行小字,在方宣眼前流过。 【你成功拔刀一次,风雷刀法进度+1】 第六十九章 怕冷?那就让他们杨家一家人抱团取暖! 砰砰砰! 狂风怒啸,雷霆炸响! 整整一晚,刀刃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翌日正午时分,天色不晴不雨,一片阴沉。 噌!!! 一道刀刃的颤鸣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苍蓝色光芒刹那间迸发开来! 长刀出鞘,在阴沉天空之中如神雷般一闪而过! 一道满头旺盛黑发披散,身材高大雄伟的身影从空中落下,随手舞了个刀花,收刀入鞘。 “箓。”方宣一声默念。 【刀法:风雷刀法(登堂入室)】 【进度:120/500】 【增长方式:十年拔一刀,一刀斩神明!每拔刀一次,进度+1!】 【介绍:风雷流刃,震碎山鬼!】 望着黑箓上的介绍,方宣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随着我的修为提高,精神力也在壮大,肝进度的速度便也随之在猛涨,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肝进度般,每肝一次就要闭目养神歇息很久了。” 方宣微微一笑,只感觉手中所握的刀柄与他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了一般。 如臂驱使,浑然天成。 若是之前还未入境,他若想将这本风雷刀法,从初窥门径练到登堂入室,不知还要练上多久。 而现在。 仅仅一夜时间而已,他便从一个完全不通刀法的门外汉,变成了一个颇为精通刀道的刀客。 “不过......黑箓上各個功法武技的修行方式,不仅和各个功法武技原本的修行方式一样,实则这称号也不太一样......” “就拿鲸砂掌来说,我是初窥门径阶段的时候,便已经远远超过了同样修行鲸砂掌之人,还在登堂入室境界的时候,那秦伯号称浸淫鲸砂掌数十年,却也没有我这般熟练浑厚......” “到了炉火纯情境界,更是悟出一道原本不属于鲸砂掌的武道神通,千乱流!” “所以.......” “也不知我如今黑箓上所显示的登堂入室刀道境界,放在外界的刀道当中,会是什么境界。” 方宣眼中有些期待。 说起来他练这本风雷刀法,也不完全只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 而是这风雷刀法里自带的一道刀道神通——苍雷流华! 他在还未进入黑鲸帮的时候,就曾听闻过黑鲸帮帮主龙化行,凭借此刀道神通纵横平江不败,同境之中未有一人能接下此招! 因此,他正巧碰到此法,又岂能放过? “若有机会,定要试试这苍雷流华与千乱流相比,哪个威能更大一些。” 正当方宣心中暗暗有些跃跃欲试之时。 “宣哥!” 随着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一身绣满铜钱纹路的水猴子,脚步匆忙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方宣看向水猴子,眉头微微一皱。 一般而言,他这群兄弟要是知道他在练功,绝不会打扰他。 此番闯入,必是有大事! “宣哥,不....不好了....” 水猴子微微喘息道:“我们负责保护小岚的兄弟说,从昨日开始,就不断有很多陌生面孔在悄悄跟踪小岚,帮里的兄弟去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人俱是来自城中的杨府!” “其中有几人,更是修成第一天关的入境武者!” 方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小岚现在在哪?” “宣哥,小岚现在还在街上买布匹,帮里的兄弟怕打草惊蛇,就没跟小岚去说,我第一个得到消息,就跑来告诉的你。” 水猴子快速道:“我看那些人是白日里不好动手,一旦天黑,恐怕就会对小岚动手了,就下面那些人,怕是拦不住他们啊!” 听到此话,方宣缓缓眯起眼睛。 一丝丝深邃森寒,从他眼底流露。 “杨江.....”方宣自语一声,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道: “杨江有几个孩子?现在在哪?” 水猴子想了想道:“宣哥,杨江一共有三个孩子,分别是两儿一女,不过杨正被杀之后,就只有一儿一女了。” “大儿子叫做杨庭,每到晌午的时候,就会带着一大帮子人去轩雨阁听曲。” “而他那长女杨荷,表面上看似正经,操持家中生意,实则是个风骚荡妇,都已经嫁人了,还时常背着她那相公在外养着一个面首相好。” “每天晚上,她便会去那面首家中呆上一两个时辰,放浪形骸。” “宣哥,她那相好住的地方我也知道,就在南城泥头巷最里头的那间院子......” 方宣诧异的上下打量了水猴子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水猴子挠了挠头笑道:“嘿嘿,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嘛,咱们现在打架上帮不了你,就只能充当你的耳目了。” “你开窍了。”方宣欣慰的拍了拍水猴子肩膀,随即走进里屋,将一顶斗笠戴在了头上。 斗笠拉低,挡住大半张脸。 “宣哥,你这是要去哪?”水猴子连忙在后头喊道。 方宣脚步一顿,回过头咧了咧嘴,斗笠下那张脸笑容森寒。 “那杨江不是怕自家儿子,一个人在下面受冷么?”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下面团聚!抱团取暖!” 嘭!!! 方宣脚步一踏,顿时消失在了水猴子视线当中。 ...... ...... 黄昏西下,夕阳逐渐坠入黑夜的怀抱。 安宁山,杨府。 哪怕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时间,杨府悬挂的白幡却仍旧还未取下。 一张黄泥木圆桌前,已经年过知命的杨江,仍旧在腰上缠着一根白色的麻绳。 在他旁边,精神清隽,达到了第二天关的王天历正襟危坐。 除此之外,还有数名打扮各异的武者在场,每一个俱是双眸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全身气血鼓动,显然都是入境武者。 “我曾听闻地位越高者,亲情便是越是淡漠,越是重利而轻别离......杨老爷作为咱们平江城第一豪绅,还有能如此爱子之心,实乃令人称道。” 一名手持日月铲的瘦头陀,看了一眼满院白幡,笑了一声道。 “正儿死的那天,我曾在灵牌前答应过他,一日不使得害他真凶伏诛,这杨府的白幡便一日不取。” 杨江淡淡说了一句,接着侧目看向坐在旁边的王天历道:“王师,现在能够确定杀害我儿的真凶,就是方宣了吧?” 王天历抚了抚须,吐出一句话:“十之八九。” “好!” 杨江眼中杀机一闪而过,看向府内管事道:“方家那几个贱种的情况,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管事连忙回道:“回禀老爷,那方宣的妹妹已经派人盯上了,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就能动手,至于他那弟弟如今却是不在城内,去府城参加大考去了。” “哼,那倒是令方宣那贱种弟弟今日侥幸逃脱一劫!罢了,待解决完方宣之后,再派人去府城解决掉那方礼便是!这一窝的贱种,一个都不能放过!” 杨江脸色阴沉如水,方宣那个泥腿子出身的贱户贱种,不过靠着黑鲸帮取得了些许名声,竟然也敢杀他杨江的儿子了?! 他今日便要让方宣那贱种,亲眼看到至亲横死在前的情景! 第七十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杨府内。 “王师,方宣今日便靠你出手了。”杨江朝着一旁的王天历拱了拱手道: “事成过后,必有重谢。” 那王天历闻言,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犹豫道: “区区一个方宣不可怕,可老夫观方宣与大公子最近走的很近,若是对付方宣,大公子那边......?” 整个平江城,能被真正称为大公子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司空世家的司空济怀! “放心,王师能想到的,我又岂会想不到?”杨江闻言阴恻恻一笑,接着从袖口摸出一道手信,“这是二公子今日交给我的,就算大公子怪罪起来,自有二公子扛着!” 王天历接过那手信摊开一看,只见那宣纸上用朱砂笔,干脆利落写有一个字—— 杀! 王天历望着这個杀字,心中微微一震,正要开口说话。 倏然间,那宣纸上的字迹笔墨晕开,那手信上的杀字竟是如同无数蚂蚁般耸动起来,接着便如同水流般,在宣纸上化作了一双阴森妖邪的‘卍’字重瞳! “这?!!” 王天历被这重瞳盯上,只感觉一片尸山血海压来,忍不住瞬间惊叫一声。 “王师?怎么了?”杨江连忙问道。 王天历额头浮出一排排细密冷汗,再度低头看去之时,只见那张宣纸上,哪有什么妖邪重瞳,分明就是一个无比普通的‘杀’字。 “没....没什么。”王天历长抚心口,心中一片心悸后怕。 司空世家这位二公子的术法之道,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王师,现在解决方宣没有问题了吧?”杨江问道。 “当然,既然这也是二公子的手谕,那老夫必然竭力做到。” 王天历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淡然从容的抚须微笑道: “杨家主放心,先莫说入境武者之间亦有差距,那方宣就算再强也不过第一天关的武者,而老夫在第二天关浸淫数十载,对付他这么区区一个第一天关的武者,不过翻手之间罢了。” 听到此话,杨江还未出声。 那手持日月铲的瘦头陀,便已经大笑一声道: “杨老爷,对付一个泼皮,哪里还需要王师这般前辈出手?交给我们几人足以!” 另外几名入境武者同样豪迈长笑道: “没错,那方宣就算再能打,还能是我们六人联手之敌不成?若见到那方宣,杨老爷你只需替我等温上一杯酒,待酒热之时,便是我等提方宣头颅来见之刻!” “以六敌一,优势尽在我方!我等实在不知该怎么输!哈哈哈!” 听到此话,杨江只觉心头最后一枚大石也被搬空,豪迈顿生。 “各位,今日只要斩去方宣此獠项上人头,我杨家拿出万金酬谢!”杨江目光从众人脸上环伺而过,将桌上酒杯拿起,酒水倒入地面。 “我儿终于不用一个人再在下面受冷!” 王天历和那一众武者,俱是相视皆笑。 而那杨江则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再度落在了那管事脸上,开口说道: “对了,今日让庭儿和小荷早点回家,得让他们亲自看着杀害他们弟弟的真凶伏诛!” ...... ...... 轩水阁。 这里是城中最为昂贵勾栏听曲之地。 每一个乐师清倌,不仅才貌双绝,更是气质如兰,出尘脱俗,向来只卖艺不卖身。 当然,这般卖艺不卖身的手法,不过只是说给普通百姓来听。 对于杨庭这等豪绅子弟来说,所谓当红戏子名伶,无非就是价格上与普通青楼女子不一样罢了。 “哎哟喂,杨大少今天来了?姑娘们,来接客啦!” 随着风韵犹存的老鸨,手里摇着一把五明扇,莲步轻摇的朝着杨庭迎了过去。 一群莺莺燕燕顿时伴着香风迎面而来。 模样颇为俊朗的杨庭,目光在一众莺莺燕燕上扫过,接着伸手轻挑起一名身材凹凸有致,宛若梨形的乐师的下巴,笑道:“今天就先让清淑来陪我吧。” 话音落下,杨庭在那乐师的丰润的臀部上轻轻一拍,在众星捧月中,迈步上了二楼。 没有人注意到。 在一楼大厅,角落位置。 一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眼眸低垂,将杯中酒饮尽。 他淡淡望了一眼上楼而去的杨庭,接着放下酒杯,将横放桌上的长刀拿起,起身略微拉低斗笠,消失在了轩水阁那拥挤的人流当中。 ...... ...... 轩水阁,甲号厢房内。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xiao!” 杨庭张开双腿,坐在一张宽阔大椅上,望着卖力吹拉弹唱,媚眼如丝的貌美乐师。 那貌美乐师停下动作,抬起头眼含春波的看了杨庭一眼,媚笑道:“奴婢怎样都好.....” “哈哈哈哈,你这贱婢!” 话音落下间,杨庭猛地抓住那貌美乐师的头发,也不顾她吃痛,将她一把提起丢在床榻之上,接着便欺身压上,狠狠鞭挞。 那貌美乐师被鞭挞的死去活来,连连呼喊公子,你要了奴婢的命了。 一番事了之后,那貌美乐师媚眼如丝,面带红霞,吐气如兰道:“公子的本事如此精猛,又岂是平日里那些淫贼可以比较?” 杨庭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你这贱婢,就该如此!” 而那貌美乐师闻言非但不恼,反倒目光再度变得迷离起来,千柔百转的唤道:“还请公子尽情鞭打奴婢这一介贱身,莫要怜惜。” “好!今日本公子当赏!” 杨庭放声大笑,正转身走到墙前桌上,伸手从衣物里掏出一锭大银。 嗤——!!! 乍然间! 一把冷冽的利刃,从墙里刺出,如同削开豆腐般将墙壁削开,一把将杨庭整个手腕无比轻松利落的斩下! 鲜血喷薄而出,那冰冷的刀尖上,无数鲜血汇聚从一条血线,顺着刀尖滴落。 杨庭先是呆了那么两三秒,接着才猛地反应过来,一边握住鲜血狂涌的手腕,一边死死盯着前方,疯狂往后暴退,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吼。 噗。 墙体被完全切开。 一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高大魁梧身影,手持冷冽长刀,从里缓缓走出。 “你是......方宣?!”杨庭死死盯着这道身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苍白,额头也因剧烈痛苦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嗯?” 方宣闻言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一片恼怒。 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都精心乔装打扮了,可怎么每次都还是被人一眼认了出来? “算了,跟我走吧!” 方宣眼中狠色一闪,瞬间伸出大手,朝着杨庭一把抓去! 第七十一章 自以为是的聪明,费尽心机的卖弄!愚蠢到不可救药 噗! 随着方宣大手的伸出,五指之间,陡然传来空气剧烈抽动的尖啸! “慢着!” 杨庭连忙往后拉动身躯,快速大喝道:“方宣,冷静点!我和你不是敌人!你杀了我得不到任何好处,但你不杀我,我可以有重要情报给你!” 嗤——! 猩红劲气如蛇缠绕的右手,停在了杨庭额前三寸处。 方宣微微偏头,声音淡漠:“什么情报?” 望着悬在额前的大手,杨庭额头不断露出冷汗,一股股恐惧不断从他心头升腾而起。 他知道。 杨家的事情,露馅了! 只是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了不对的? “关于二公子的!方宣,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已经成了二公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日时间,他就会向伱动手?”深吸了一口气,杨庭快速说道。 他明白,面对方宣这等不讲道理不计后果的莽夫,唯有价值,自己能提供给对方的价值! 他才能在这关键时刻活命! 他不信方宣面对这等事关自身性命的消息,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在杨庭希冀的目光中。 “这就是你口中,所谓重要的情报么?” 方宣的大手往下,五指扣住了杨庭整个头颅。 他五指开始缓缓用力,将杨庭整个人如同旱地拔葱般,平举而起。 “方宣!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二公子为何想要杀你么?”杨庭连忙大叫,双手双脚在空中乱抓乱蹬,剧烈挣扎。 在方宣五指剧烈的挤压下。 一丝丝鲜血,从杨庭眼鼻里面流出。 “自以为是的聪明,费尽心机的卖弄!愚蠢到不可救药!” 方宣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接着右脚迅速一踏,瞬间提着宛若死狗般的杨庭,从房间窗户里冲出。 整個香房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那大开的窗户窗帘,被窗外的晚风,吹得不断搅动。 床底下。 一名身材姣好,白皙胴体凹凸有致的貌美女子,从床底下爬出。 “出....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貌美女子满脸慌张,随意套了件衣物,便打算出门将此事汇报给老鸨。 杨家长子杨庭在轩水阁被劫! 杨江向来爱子心切,这等大事必须要赶紧上报,否则杨家的怒火降下来,整个轩水阁都承受不住! 嘭——!! 一张桌子倏然间从后方一路横推而来,挡住了整个房门。 “差点忘了,床底下还躲着一个耗子。” 一道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貌美女子后方传出。 那貌美女子听到这道声音,顿时浑身一僵,只感觉瞬间如坠冰窖,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她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只见那道一招便废了杨江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她的背后,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她。 “救......” 她正要尖叫。 噗! 一根骨节分明的粗大手指,已经在她眉心轻轻一弹。 嘭! 貌美女子瞳孔涣散,整个人重重往后仰倒在地。 方宣摇了摇头,接着抓着手中宛若一滩烂泥,彻底昏迷过去的杨庭,再度右脚轻踏。 刹那间,他从窗户横掠出去,一步站在了对街的一处阁楼房顶之上。 圆月之下,房顶之上。 一丝丝清风,吹拂起方宣的满头黑发。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值+0.5】 【你让对方感到强烈恐惧,赤红王瞳进度值+0.6】 【你让对方......】 一行行小字如同流水般,从方宣眼前流过。 方宣面色平静,无喜无悲。 他看了一眼远处,处于安宁山山腰位置的杨府。 “就让杨家,成为我赤红王瞳,踏入炉火纯青境界的养料。” 嘭!!! 方宣脚步一踏,顿时身形几个闪烁,消失在了房屋屋顶之上。 ...... ...... 哗啦——! 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倒在身上,杨庭整个人缓缓清醒过来。 在清醒过来的刹那,杨庭下意识的发出惊声尖叫: “救....救命!”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只有他的惊恐求救声来回回荡。 杨庭一怔,连忙朝着四周看去。 一盏昏暗的油灯点亮。 斑驳的土墙,铺着老旧红布的神龛祭台,长满青苔绿藓的青石地板。 早已砸落在地的庙宇古钟,结满蛛网的佛堂,还有一根根断掉的房梁倾轧而下。 在正前方。 昏黄油灯摇曳间,是一座泥石浇筑而成,被削去了半边头颅的泥胎佛像,正跏趺坐,呈拈花笑。 在那泥胎佛像前,一道头戴斗笠的身影闭眸,静静盘膝而坐。 “这....这里是城外的城隍庙?” 杨庭心中一寒,这城隍庙早就破旧废弃了数十年,平日里莫说人了,鬼影子都不会有一个,这方宣抓他来这里干什么? “方....方宣,你想干什么?我们杨家的背后,乃是二公子......” 不等杨庭一句话说完。 那道坐在泥胎佛像前的高大身影,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眸,起身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么聪明,那你告诉我,人最恐惧的事物是什么?”方宣平静的望着杨庭道。 “什....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杨庭心中莫名一紧。 下一刻。 他便眼睁睁的看着方宣,五指握住了腰间上所悬的长刀刀柄。 嗤..... 刀刃摩擦刀鞘的声音响起,冷冽的长刀一寸寸出鞘。 “来吧,做个有趣的实验。” 方宣轻轻吹灭了油灯。 整个佛堂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紧接着,杨庭便感觉自身脖颈被冷冽刀刃轻轻切开,一丝丝鲜血不断从脖颈滴落在了地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啪嗒轻响。 “不....不要!!” 杨庭眼中涌现出剧烈的恐惧,他想要挣扎,却发现双手双脚早已被绑在梁柱之上,动弹不了分毫。 整个佛堂内,一片漆黑死寂,只有那穿堂而过的风声,以及鲜血滴落在地的轻响,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方宣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了佛堂内。 朦胧的月光,透过佛堂的一角铺射而进。 那被削去了半边脸,结满蛛网,正呈拈花笑的佛像头颅,仿若双眼陡然转动,露出了似悲似喜的神情。 “方宣.....!!” 杨庭大声呼喊着,恐惧宛若无边的潮流,将他彻底淹没。 第七十二章 暗潮 月明星稀,芳草戚戚。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春暖乍还寒,原本已经开春的天气,莫名的又被寒流杀了个回马枪。 方宣走出漆黑一片的佛堂,看了一眼天色,接着脚步一踏,顿时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破庙佛堂前。 那杨庭心智薄弱,光凭他一个人,还远远不足以将他的赤红王瞳,推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 ...... 南城,泥头巷。 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入,最后停在了泥头巷最里处的屋宅。 一道身材婀娜,衣着华贵,脸上戴着一张方形面纱的女子,从马车上施施然走出。 面纱挡住了大半张脸,仅仅露出一双眉头长着一点朱砂痣的清冷美眸。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面纱女子淡淡朝着马夫吩咐了一声,接着便轻轻敲响了房门。 房门轻轻朝内开启,露出一条缝。 一只眼睛透过门缝,警惕的朝外看了一眼,接着看到那面纱女子之后,眼中的警惕顿消,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大喜。 嘎吱! 房门打开,一只肌肉虬结的大手,一把将门后伸出,将那面纱女子挽了进来。 下一刻,房门‘嘭’的一声合上。 那负责赶车的马夫,听着里面传来男欢女爱的笑声,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 “老爷三个孩子,一個喜淫人妻,一个勾栏听曲,另一个整日偷情。” “哎,这马夫当的.....真是要了命了。” 马夫随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中捻了捻,接着含在嘴中,双手枕在脑后,对屋子里面的放浪形骸之声充耳不闻,小声哼起一首乡曲,闭目养神起来。 在他闭上双眸的刹那。 他没有注意到。 一道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一步踏进了那院落内。 ...... ...... 泥头巷,里屋内。 “顾郎,你还没好么~~?” 那从马车上走下,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面纱女子,早已取下了面纱,解开了衣裳,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床榻之上。 麻绳勒紧白嫩的肉里,她的身上有着多道鞭痕和於印。 然而,她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反倒脸色潮红,满脸愉悦和期待。 若此刻有外人在此,必然便会失声惊呼。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端庄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杨家大小姐杨荷么? 啪跶。 沉闷的脚步声不断靠近。 杨荷闭着双眸,耳尖稍微动了动,声音带上了几分娇嗔道: “顾郎,你今日怎地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这是我特意令人用羊毫制成的马鞭,你速速在我身上试上一试.....” 一句话说完,杨荷却久久未等到回应。 她正要不悦开口。 “顾郎?你要找的人,是他么?”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紧接着,杨荷便感觉到一颗圆形黏稠之物,被丢到了她的身上。 “嗯?!” 杨荷猛地睁开眼睛看去。 只见一颗脸色铁青,双眸圆瞪,眼球暴凸而出的头颅,正落在她的胸口上,死死盯着她。 目光相对。 下一刻。 “啊——!!!” 刹那间,杨荷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疯狂的挣扎着被绳索捆好的双手双脚。 屋外。 “唔.....?” 已经睡得半梦半醒的马夫翻了个身,听到里面的惊恐尖叫声,不由起身怔了怔,接着又重新揉了揉眼睛躺了下去,嘀咕道: “大小姐玩的是越来越野了!” ...... ...... 里屋内,床榻上。 啪——! 随着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甩在杨荷的脸上。 那惊恐尖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杨荷?” 方宣皱眉打量了一眼那自己麻绳捆住自己手脚的女子。 “你......” 杨荷感受着脸上传来的辛辣刺痛,先是呆呆的低头看了一眼那滚落床边的铁青头颅,接着又抬起头看向身材高大魁梧,满头旺盛黑发披散的身影。 渐渐的。 她脸上的恐惧渐渐消去。 取而代之的。 则是一抹更加兴奋的潮红。 “对,就是这样......” “不管伱是谁,请你尽情鞭挞折磨奴家,莫要怜惜。”杨荷痴痴的看着方宣,千柔百转的吐出一句话。 “嗯???” 本就眉头皱起的方宣,闻言顿时眉头更加紧缩起来。 他看向面若红霞,媚眼如丝的杨荷,不由摇了摇头道: “这杨家,还当真是一窝的淫种。” 嘭——!!! 一记无比响亮耳光再度甩出,杨荷顿时如遭重击,整个人吐出一口血沫昏死了过去。 方宣抓起杨荷的头发,粗暴的用力一扯,顿时绳索崩断,大步出门而去。 屋外。 “咦?屋子里头怎么没有声音了?今日大小姐结束的这么快?” 那负责赶车的马夫,翻了个身坐起,搓了搓脸醒了醒精神。 他正打算下车,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 啪! 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回去告诉杨江,想要他儿子杨庭和女儿杨荷的命,就一个人来城外的城隍庙找我。” 马夫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看去, 只见一道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高大伟岸身影,手里如同拎着小鸡崽般拎着杨荷。 不过数步之间,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糟了!” 刹那间,那马夫脸色大变,没有任何犹豫,连忙架起马车,快速朝着城中赶去。 ...... ...... 杨府内。 灯火通明,白幡晃动。 “正儿啊,爹爹马上就会送那方宣,下来陪你了。” 杨江一身麻衣,站在一处灵牌前,似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在他背后,王天历以及一众气血鼓动的入境武者,好整以暇的静静等待。 “正儿,你若在天有灵,今日就睁大眼睛好生看着,爹爹是如何帮你报仇的。” 杨江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三柱清香,插在了灵牌前的香炉上。 下一刻。 他倏然转身。 原本因为丧子之痛,而终日面色疲惫的他,今日脸上却满是神采和闪烁杀机。 “来人,通知他们动手,先抓方岚,再.....” 杨江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 嘎吱——! 杨府的大门,被人重重推开。 “老爷,大...大事不好了!” 随着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名青衣小厮,满脸大汗的踉跄奔跑而来。 上架感言 每逢大事先静气! 每逢大事先静气! 每逢大事先静气! 呼——!(完犊子,根本静不下来,怎么办?) 从开书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要上架了。 还记得刚开书时候的豪情壮志,再到中期时候忐忑内耗,直至目前这一刻的自以为看淡成绩,但其实还是紧张的一批。 不管怎么说,终于到了鉴定分晓,见真功夫的时候了。 感谢主编梧桐的帮助,从刚开书的时候,就一直帮忙看文给意见,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陪伴。 老醉是个口拙嘴笨的人,实在做不到像别的作者一样,小嘴一张就能把一个上架感言都写的鸟语花香。 反正一句话,老醉是個全职作者,就靠大家伙看看文,正版订阅支持支持养家糊口。 码字不易,身上担的责任很重,要扛起一个家。 大家如果有能力的,就麻烦订阅一下,老醉拜谢了! 不求成绩多好,能够大富大贵,只求在自己爱好的行业里,能够扛起一个家。 所以,简单点吧。 今天下午六点,准时上架! 老醉已经把大门锁死,今天谁也阻止不了我码字爆更! 耶稣来了都没用! 然后。 求首订!求首订!求首订! 上架以后,每天更新保三追四! 在以此基础上,尽量加更爆更! 老醉在此拜谢各位啦~~! 《从江湖开始,肝成武道真君》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