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月》 第1章 五年,再遇 五年。 她再见到他,是在妇产科的诊疗室里。 “三周了,小心一些,孩子满三个月前,最好不要同房。” 阮柠语气淡淡的,她知道,厉城渊就站在自己身后,可她没了当年的心动和痴迷,这也许就是时间的好处吧。 虽然抹不平她身上那道深入骨髓的疤痕。 却成功抹平了一只舔狗的执念! 躺在孕检床上的女孩一听这话,许是太年轻就有了孩子。 她倒是喜悦不多,只是白了白脸,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还带了一点无措的红,看向灯光阴影下的男人。 男人背脊挺拔,身高少说也得有一米八九。 他很帅,是那种脸部轮廓过分立体张扬的帅,即便你不用正眼去看他,也无法躲过那骇人的气场,以及与生俱来的矜贵威严。 阮柠记得,那一年,盛夏时分。 少年穿着白色运动服,站在楼顶上。 他是想死的。 可她救了他。 也是这一救,她赔上了十八岁最美好的青春,伤痕累累,却怎么也换不来这男人哪怕一星半点的爱。 他曾说,“阮柠,睡你和爱你,根本就是两回事。” 而如今,他们分开五年,断绝联系。 她再回京港,他也寻到了真正的一世良缘。 那姑娘很漂亮,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当年的她,是一样的。 不,也不是完全一样。 比起去爱,姑娘是被厉城渊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 他们,有了孩子…… “老师,我怀孕了,我、有点害怕。” 小姑娘软软甜甜的靠在厉城渊的怀里。 她无助的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肚子上。 男人的大掌覆盖着女孩的小手,两人浓情蜜意的依偎在一起。 厉城渊仿佛看不见阮柠一般。 他只顾着安慰怀中的挚爱,“好了,乖,有我,你不用怕。” 他说,有我,你不用怕。 阮柠垂眸,鸦羽一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扑扇了一下。 她心道:原来啊,厉城渊不是冷性冷情到寡言寡语,半点柔情的甜言蜜语都说不出来。 他呀,只是不肯跟她说罢了! 阮柠握了握被白大褂遮挡住的手腕,那里,有一处破茧而出的蝴蝶纹身。 纹身下面,覆盖着的,是一片永远无法治愈的烫伤! 女孩被厉城渊扶着,那样小心翼翼的扶着。 连女孩自己都被逗笑了。 她虚虚握拳,娇俏着,打了一下他的胸口,“好了啦,老师,人家只是怀孕,又不是在肚子里揣了颗定时炸弹,你不要这么紧张嘛!” “这孩子对我很重要。” 厉城渊笑着,牵住她,往外走。 从阮柠身边经过时。 女孩忽然脚步一顿,朝她甜美一笑,“医生姐姐,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我觉得咱俩长的有一点点相似呢,好有缘。” “我……” 阮柠是想拒绝的。 厉城渊却冷着嗓音,就像她是一只猛虎,会吃掉他视若珍宝的小白兔一般。 他说,“她没你漂亮,走吧。” “老师!” 小姑娘羞涩了。 可她性格很活泼外向的样子。 她主动抓住阮柠的手,自来熟,“医生姐姐,我叫宴月亮,是不是很傻里傻气的名字?可老师一直说,我的名字和我一样可爱,他很喜欢呢。” 厉城渊说,他喜欢宴月亮这个名字。 而早在很多年前,他也跟她说过,“阮柠……柔软安宁的意思,你、配吗?多恶心,你们一家,一样恶心!” 阮柠觉得眼角发酸,心口却早已麻木不仁。 或许不爱,只留遗憾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吧。 不上不下,如一把悬在半空的利剑,落下来,也不知会伤到他们三个人中的哪一个。 兴许只有她吧! 毕竟宴月亮是被厉城渊珍之又珍的大宝贝。 阮柠莞尔,语气也是公事公办的落落大方,“宴小姐,按照规定,请您尽快去办理母婴手册,需要的材料,例如身份证和结婚证,要提前准备出来。” 一说到“结婚证”三个字。 宴月亮那张润泽白皙的小脸上,稍纵即逝的沉了一下。 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阮柠不想多管闲事,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后面还有患者,请出去吧。” 叮咚。 话音甫落,她直接摁了叫号器。 宴月亮和厉城渊,真心是蜜里调油,黏在一起,离开了。 阮柠长吁一口气。 如今的厉城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少年。 他是整个京港,乃至全国的骄傲。 身为谈判专家,游刃有余的横跨各个领域。 三年前,厉城渊仅用了一个星期,就替京港市政拿下来一笔差一点就“丧权辱国”的外贸单子。 那时候,那几个看不起黄种人的北欧大佬仗着是甲方,各种刁难戏耍。 还扬言,“黑头发的猴子,只配做我们的宠物,哈哈哈……” 可等到他们惨败在谈判桌上的时候。 厉城渊只在众多国内外媒体面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皇帝曾亲征北欧,拿下了你们大片土地,loser就是loser,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看看,这就是厉城渊的气魄和狂妄。 三年前一战成名,白手起家,创办了盛源信息服务公司。 又不到一年。 盛源ipo主板上市,改名盛源集团。 主营业务依旧是企业和市政的各种委托谈判。 同时,厉城渊自主开发芯片、ai,以及当下最红火的医疗3d打印项目。 原始资本疯狂累积。 人物杂志的三期封面上,都是这位刚刚进入福布斯排行榜,就名列前三的资本新贵。 厉城渊成了谈判界的神话。 而她阮柠,怕是连他的过去都算不上吧。 下班。 阮柠收到魏讯的消息:【听说你回国了?咱们出来,见一面?我请你。】 她拒绝:【算了吧,如今咱俩这关系,挺尴尬的,你爸妈,也不会希望我们再见面。】 魏讯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你见到,他了?】 阮柠没理会,关了手机,发动车子,去了北郊。 阮家当年破产,爸爸自杀,妈妈进了精神病院,唯一的弟弟下落不明。 大家都说,弟弟和爸爸一样,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偷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但阮柠不信,五年了,哪怕她在芬兰回不来,也从未放弃寻找弟弟的下落。 只是这次回京港。 她一则要继续找弟弟,和照顾生病的母亲。 二则,北郊那栋别墅,虽然不大,可她攒了一些钱,也联系了中介,想贷款买回来。 第2章 我以为,你死了 妈妈总说,“柠柠啊,咱们平民老百姓就是这样,有一栋房子,你不要求它有多大,哪怕只是一平米,十平米,可只要是咱们自己的,这根啊,就算扎了下来,不用再飘着了!” 当年爸爸带着一百块钱和妈妈,从落后的大西北跑来京港创业。 他们赶上好时候了,又任劳任怨。 不到一年,就赚了第一桶金,那时候房价不高,几十万就够在北郊买下一块地,盖一栋像样的房子。 后来经济腾飞,房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近几年房地产业趋于饱和状态,呈现下坡走势。 泡沫被戳破了,房价骤跌。 这倒是给阮柠一个买回阮家别墅,重新让他们一家在京港扎根的机会。 但…… “厉城渊,你怎么在这?” 院里,阮柠刚下车,就见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月挂树梢,以前她和妈妈亲手种的桃树枯死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乱七八糟的枯树枝,洒下来,斑斑驳驳的罩了这男人一身。 他指间猩红一点。 有春日里的暖风吹过。 很长一节烟灰,被吹的扑簌簌,带着火星,散在空气里。 闻声,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自诊疗室再见,他第一次,用眼神正视着她。 阮柠苦笑,“厉总,好久……不见……” “五年,阮柠,我以为你死了。” 他声音很沉,带着特有的烟腔。 然而,在阮柠那些不堪的记忆里,这个男人是不会抽烟的。 “让厉总失望了,我还活着,抱歉。”阮柠神色如常,就仿佛,他们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在无关紧要的时间里,无关紧要的遇见了。 沉默。 风吹枯枝,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须臾,厉城渊徒手捏灭了那支快要燃尽,却没有抽一口的昂贵香烟。 他走到她面前,宽大的手掌抬起来,在距离她脸侧几毫米的位置上,停住了。 这是,要摸她的脸? 还是,打她? 阮柠不惧,就那样直勾勾的与他四目相对。 他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阮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谈判专家,世界各地到处飞吗?” “不知道。” 是的,她对他,原以为是百分之一百的了解,就如肚子里的蛔虫。 可直到五年前,直到…… 疼! 密密麻麻的疼!全身都疼! 她故意留长的指甲,如刀子一般,用力隔着袖口,抓挠在那蝴蝶纹身上。 是出血了吗? 阮柠背着手,习惯性的戴上微笑面具,这是过去五年来,她苟且偷生出来的生存之道。 厉城渊像是看出了什么。 他快步上前,脸上是隐忍的紧张。 阮柠没看见。 因为,他抓着她的胳膊,要看她的手腕,她急了,直接一巴掌,很不理智的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 整个世界仿佛都死寂一片。 枯枝断裂,如水冰寒的月华倾泻而下。 照进阮柠心里,麻木之外,就只剩下荒凉彻骨。 她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沙哑的可笑,“厉总,您是有妻子孩子的人了,还请自重。” 厉城渊眸底晦暗不明。 他攥着拳,手背上青筋暴凸。 阮柠只想尽快把购房的手续办完,也免得夜长梦多。 正想联系中介。 中介就提着一公文包,小跑着,姗姗来迟,“抱歉抱歉,阮小姐,厉先生,我车坏在半路了,这三环桥可真够堵的……” 京港人例行公事一般,吐槽这座城市跟下饺子一样拥挤的交通现状。 中介唠叨了几句,才说起正题,“阮小姐,厉先生是这栋别墅的户主,您看,两位今儿要是能把价钱商量妥了,咱就走一下合同,阮小姐不是要贷款嘛,银行那边……” “房子,我不卖了!” 阮柠想说,“无论什么价格,我都接受。” 可话才到喉咙口,就被厉城渊给噎住了。 她淡扫峨眉紧蹙,“厉先生,这房子是我阮家的!” 这是在提醒,五年前,那场悲剧,那场让他们两个一起跌入地狱的悲剧,就在这栋别墅里,发生! 他要这栋房子做什么? 缅怀他的耻辱与黑暗吗? 阮柠还想说点什么。 厉城渊却再次打断她,“月亮喜欢这里,房子,我会送给她和孩子。” 所以,这个男人用情至深。 他为了她,为了宴月亮一句“我喜欢”,他就可以放下对阮家的仇恨,放下那些让他发狂的过去? 而她,五年前,跪在他面前,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把千金大小姐养尊处优的那点羞耻心和尊严,全部任由他践踏在脚下。 她苦苦哀求,“城渊,算我求你,求你看在我也曾怀过你的孩子,也曾真心真意的爱过你的份儿上,放过我爸,放过我们阮家这一回?好不好?我求你,求你……” 但得到的答案却是,赶尽杀绝,毫不怜惜! 阮柠的爱,是和宴月亮比不得的。 一个男人若真的挖心掏肝一般,将一个女人奉若神明似的爱着。 别说是仇恨,哪怕是血海深仇,也能被那浓情蜜意所柔软消散。 正如宴月亮说,她喜欢这栋于厉城渊而言,满是戾气与仇恨的别墅。 他爱她,就会为了她放下一切,住进来。 瞧瞧,真爱的一句话,竟如此轻而易举的碾压过她头破血流、家破人亡! 房子没买成。 阮柠是晓得的,但凡是厉城渊做下的决定,她哪怕在这里把嘴巴说出燎泡来,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上车前。 她问中介,“这附近的房子,还有卖的吗?我想去看看。” 主要是妈妈疯了,却还是一直念叨着要回来这里。 或许买不到原本的那栋别墅,可附近的环境差不多,到时候接妈妈回家,也能有助于母亲的病情康复。 其次,弟弟若是回来了,他们一家人还住在这里,弟弟也能找得到他们。 中介颔首,翻了翻手机里的备忘录,道:“远一点的还有几栋,只是房主不在京港,您看,要不要我……” “阮柠,离这远点!” 厉城渊也从别墅里出来。 他站在他那辆限定款的法拉利旁,路灯下,男人不怒自威,王者之气,融在这春夜里,甚是逼人! 中介打了个哆嗦,赶紧后退几步,都想夺路而逃了。 厉城渊冷哼,“月亮怀着孕,你住在这附近,不方便,别骚扰她。” 阮柠一听,就笑了,“厉总,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竟让你觉得,我会骚扰到你的妻子,以及未出世的孩子?” 那几年,厉城渊从未和任何人承认过他与她的关系。 亦或是,在他眼里,她也就是一随便可以带上床的发泄玩偶罢了。 比起宴月亮这样的正宫娘娘,一个见不得光的前情人,又算得了什么? 厉城渊嗤了一声,“不,你不算什么,我只是,不想见到你!” 哦,原来他以为,她想在这附近买房子,主要是为了骚扰他? 就像她追他的那几年? 阮柠无奈,“厉先生,我结婚了……” 第3章 他的,温柔 但,离了。 砰! 法拉利的车门被用力甩上。 厉城渊没再多说一句,跑车疾驰离开时,四个轮子掀起一地的灰尘,扑了她一脸。 她还在笑。 笑的,一旁的中介都看的瘆得慌。 几日后,中介给阮柠打电话,“阮小姐,真的很抱歉,北郊那片别墅区,全被厉先生给买下了,您要是还想在京港置业的话,不如我给您介绍其它的别墅区?” 阮柠拒绝了。 她当时在医院,母亲住的精神病院。 医生为难道:“阮小姐,您得清楚,心病还得心药医,您母亲的情况,我们专家会诊的建议是,尽可能让你母亲回到你们以前的住处,如此一来,才能有助于治疗。”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我们以前的住处,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母亲,不会受到刺激?” 这是阮柠一直以来的疑惑。 医生笑着摇头,“因地制宜,人也是一样,精神病患者的情况各不相同,就比如说您母亲,她每次犯病,都会嚷嚷着要回家,这便是病因所在了。” 阮柠从医院出来。 她开车,绕着三环跑了一圈又一圈。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车子已经停在了盛源集团的正门前。 “老师,人家就是想吃肯德基嘛,你陪人家一起,好不好?今天还是疯狂星期四,有折扣的,你看。” 宴月亮挽着厉城渊的胳膊,从正门出来。 小姑娘一脸娇俏,艳阳下,皮肤白的发光。 她手里拿着手机,不知在给厉城渊看什么,他笑的很宠溺,很温和。 车里,阮柠坐在驾驶座上,神色寥寥。 厉城渊的眼角余光,好像往她这边瞄了一眼。 之后,他原本还和宴月亮有一些距离的身体,整个挨过去。 他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哄道:“肚子里怀着宝宝,不许吃垃圾食品,嗯?” “那老师给我做海鲜烩面好不好?我最喜欢吃老师亲自下厨做的美味佳肴了呢!” 就隔着一小段距离。 透过车窗玻璃,他们每说的一个字,阮柠都听得清清楚楚。 厉城渊笑了笑,“好,听你的。” 这男人,居然为了让妻子开心,都已经学会做饭了吗? 记得上大学那会儿,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让他给自己泡一碗方便面,都比登天还难。 等吃上厉城渊泡的方便面,她都感动哭了。 总觉得,他待她,肯定与众不同! 但如今有了宴月亮一对比,阮柠只剩满腔的苦涩,挺为自己逝去的青春唏嘘的。 她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喝多了,赖着厉城渊,在厨房做了一晚。 做累了,就趴在他肌肉紧实的胸口上,抱怨,“厉城渊,以后我要是真的生气了,不想继续追你了,想一走了之了,你就好好学厨艺,我保证,你一定能用厨艺征服我,让我乖乖回到你身边的!” 你看看,她千辛万苦想要在厉城渊身上培养出来的那点温情,这会儿子,倒是一点不差的,全都给了宴月亮。 阮柠叹气,打开车门,下车。 为了母亲,为了等弟弟回家,那房子的事,她就算硬着头皮,也得再找厉城渊聊一聊。 是宴月亮先看到她的。 小姑娘俏皮的挥了挥手,道:“医生姐姐,好巧哦,你来这附近办事吗?” 一旁的厉城渊,俊脸黑沉。 他是真的挺讨厌见到她! 阮柠嘴巴里苦了苦,却依旧微笑,“不是凑巧,我是有事来找厉总。” 此话一出。 宴月亮那巧笑嫣然的鹅蛋脸上,霎时间,有些僵硬的不自然。 厉城渊照理不瞧阮柠一眼,牵着宴月亮的手,就要走人。 他像是故意在说,“晚上也吃我做的,嗯?” 宴月亮听了,就乐呵了,“嗯嗯嗯,老师,就知道你对我和我们的宝宝最好啦!” 小姑娘心大,藏不住事,喜怒哀乐,全都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 这倒是厉城渊最爱的一款。 他以前总说,“阮柠,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到你这种地步,又有哪一个男人会爱你?” 的确,他从未爱过她! “厉总,请留步,关于北郊别墅的事,我想……”阮柠提着一口气,去拦厉城渊。 为了妈妈,为了弟弟。 她想,五年前能牺牲的已经够多了。 五年后,她已没什么好牺牲的了,又惧怕什么呢? “厉城渊,我们聊一聊吧。” 阮柠的声音不大,却叫了他全名。 厉城渊可笑的睨了她一眼,反问,“跟我聊,你有预约吗?” “我……” 阮柠被哽住。 宴月亮惊呼,“哎呀,我想起来,医生姐姐,你是不是姓阮啊?北郊那栋别墅,以前是你的?” 也不知这小姑娘是真不知道她和厉城渊的过去,还是假装一无所知。 阮柠都无所谓了。 她直言,“厉总,我愿意多支付三分之一的房价,那栋别墅,请卖给我。” 多出三分之一的房款,那已经是自己全部的积蓄了。 厉城渊嗤笑,“阮柠,你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很缺钱?” “我只想要回我们家的房子!” 时移世易。 现如今,高高在上的人是厉城渊,卑微祈求的人,是她。 是她,昔日容光焕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阮家大小姐! 她咬牙,补一句,“多加一倍的房价,那栋别墅,我一定要买回来!” “做梦。” 厉城渊语气森冷。 宴月亮急了,她劝道:“老师,阮医生好歹也是个女孩啦,我们女孩脸皮都很薄的,你有什么,就不能好好说嘛!你这样,人家也怪害怕的!” “好,我错了。” 小姑娘一句话,不可一世的人间霸主就低了头。 他这得有多爱她啊! 阮柠摸了摸心口隐隐作痛的位置。 倒不是因厉城渊伤心难过。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初学医,选了比较轻松的妇产科,就是为着这颗心脏,不能大悲大喜,也不能累到、吓到。 不然,五年前鬼门关兜一圈算命大。 反之,稍有不慎,就真的会一命呜呼! 宴月亮被厉城渊带去车里。 上车前。 小姑娘还踮起脚,趴在厉城渊的肩膀上,看向阮柠,嘻嘻笑道:“阮医生,房子是我喜欢,老师才不肯卖的,我也不知道那别墅对你那么重要,你别生我气,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我只想要房子。” 她回的很淡,也很直接。 又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阮柠解释一句,“我弟弟失踪,他若是回来,我不想他找不到我,还有我母亲,她需要住在那栋别墅里,才能更好治疗。” 总之。 她千辛万苦想把房子买回来,真的!真的,和厉城渊没关系。 听了这些话,小姑娘一直都有些僵硬的笑脸,此刻算彻底松弛了下来。 倒是厉城渊,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他甩了车门,再次扬长而去,糊了阮柠一脸的灰尘。 真糟糕。 房子的事,还是没解决。 嗡嗡。 魏讯给她发消息:【儿子想你了,柠柠,别那么狠心,成吗?】 第4章 别冲我笑,我恶心! 她回复:【他不是我儿子!】 夜深。 以前阮柠总听爸爸说,他很喜欢京港市。 因为住在这里,你就像真的与世界接轨了,你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一粒渺小的尘埃,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注定活在轨道之外,庸庸碌碌一生。 爸爸小时候家里很穷,大山沟沟里,那个年代,连吃上一口饱饭都难。 后来有钱了。 爸爸也习惯将冰箱塞的满满的。 他会抱着一个小小的自己,指着满满当当,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的冰箱,笑着说,“柠柠,看,这就是爸爸的安心啊,住在京港,有一个被填满的冰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爸爸心满意足了!” 可是,爸爸,如今的柠柠也住在京港,也有一个被填满的冰箱。 但为什么?为什么就总觉得那么空虚,那么冷。 那么无所依从呢? 阮柠坐在所有门都打开的冰箱前。 冷气袭面而来。 许是医院提供的单身宿舍,线路承载有限。 被打开所有门的冰箱运转功率过大,老旧的宿舍楼,电压保护器失效。 插电的位置,开始冒出烧焦的白烟。 阮柠放空大脑,完全没有察觉。 直至。 咚咚咚—— 贴满小广告的防盗门被恶狠狠砸响。 外面的人,好像还踹了好几脚。 阮柠蹙眉,渐渐回神。 门开了。 厉城渊一身戾气的推开堵在门口的阮柠。 他大跨步的去了厨房,拉了闸,阻止冰箱因为功率过大而燃烧起火。 啪啪啪! 冰箱门被一个又一个摔上,男人力气太大了,不大的冰箱,震得摇摇欲坠。 阮柠斜靠着防盗门,没关上。 她淡笑,“来找我,是想好了?肯把别墅卖给我?” “阮柠,不要冲着我笑!我看着想吐!” 厉城渊火冒三丈。 阮柠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把别墅卖给我,咱俩老死不相往来!” “就像过去那五年一样,人间蒸发?” 这个男人,今天看起来很怪。 他在生什么气? 她家差点着火,他不是很讨厌她,很恶心她,很憎恶她嘛。 那她要是意外被烧死,他不该很逞心如意? 厉城渊像是看出她在疑惑什么。 他自己也愣怔了一瞬后,清了清嗓子,寡淡道:“盛源接了你们医院的药企谈判案,与市政医保合作,月亮从今天开始加入专案组,就住在你楼上。” 哈!她就说嘛! 阮柠扯了扯嘴角,“把别墅卖给我,我马上搬走,保证不‘骚扰’你的妻子!” “骚扰”两个字,被特意加重音量。 反讽嘛,她也会! 厉城渊看起来有些烦躁。 他伸手从裤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正想点上。 阮柠咳嗽了两声。 大抵是刚刚回国没一个月,竟然在家乡水土不服,感冒了。 她垂眸,苦笑。 厉城渊夹着烟的手指僵了一下,最后没抽,扔进垃圾桶。 阮柠睇她一眼。 他侧开目光,道:“月亮怀孕了,戒烟。” “哦。” 跟她解释做什么?怀孕的人又不是她! 她只关心一件事,“厉总,别墅……” “阮柠,跟我说话,除了别墅,就没别的了?” “嗯。” 阮柠不撒谎。 厉城渊攥拳,跟憋了口恶气似的。 这男人,有病? 隔了一会儿。 他像是叹了口气,说,“你和月亮一起加入专案组,她才大学毕业,资历浅,需要一个人给她做副手!你正合适,这件事若办的漂亮,别墅的事,我可以考虑。” “和市政医保合作,你不参与?” 阮柠觉得诧异。 厉城渊的表情柔和了几度,“月亮在盛源,若想尽快进入高管层,就需要有一个大的谈判案由她亲自负责。” 换句话来说。 这次与市政医保合作,便是厉城渊违背他一惯不开后门的商业准则,特意为宴月亮搭建出来的一个飞升平台。 而她,说好听了,是宴月亮的副手,实则就是随时随地给宴月亮当背锅侠,顺便免费打工。 有好事,都是宴月亮的。 出事了,就要她阮柠顶上去,招一身黑。 厉城渊也不喜欢废话。 他催她做决定,“交易,要不要做?” “厉总,原来你爱一个人,真的会毫无原则啊!”阮柠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同意,你可以走了!” 厉城渊眸色一动。 人没动。 阮柠在想,若是哪一天,宴月亮的家人也成了他厉先生的宿世仇人,他会怎么做? 也像对待她一样,彻底粉碎吗? 不。 他不会的。 阮柠相信,他始终都会为了她牺牲原则,隐忍一切。 爱嘛,本该如此! 翌日。 阮柠刚到医院,就被院长叫了过去。 按照上级部门的规定,由于是和三级类别的海外药企进行谈判,但凡是进入专案组的人员,全部要在一天之内结交完手上的工作,之后由专人一对一送去酒店。 这是为了防止有贪污受贿的情况发生。 阮柠办事效率很高。 不到中午,手头上的病人案例就整理的差不多了。 院长由衷赞叹,“柠柠啊,你在芬兰的成绩就是有目共睹的,这次与市政医保合作的项目,你要是能顺利辅助拿下,副院长的位置,必然是非你莫属。” 升职副院长这件事,阮柠也是今天上班的时候,听院长说了一嘴。 原本的副院长得了脑梗,事发突然,院办那边推出两个临时候选人。 一个是五十多岁,年资长,能力却很一般的心内科主任。 另外一个就是阮柠。 院长看好阮柠。 可院内不记名高管层背调出来的结果,大家一致认为,阮医生业务能力确实拔尖,只可惜年纪太小,不服众。 “柠啊,你这次也算是天上掉馅饼,要不是厉总举荐你进专案组,这年资问题,还真不好办。” 院长亲自送阮柠下楼。 路上,老头一直絮絮叨叨,还带了一点试探的意味,“丫头,你别把我当做院长上级来看待,就当家里很熟悉的爷爷,爷爷问问你,你和厉先生,很熟吗?” “不熟。” 阮柠习惯性的微笑,但身上的气质,是那种冷冷的冰山美人,看着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只是真相处起来,你就会发现,这位阮医生,除了醉心于医学研究,平日里的生活,几乎单调乏味到,没有一丝丝色彩和激情。 她从不爱与人搭话。 院长讪笑,“要是不熟的话,厉总怎么会愿意帮你拿下副院长的职位?” 第5章 秀恩爱? “我只是助理,”电梯到了负一层,外面等着一辆黑色商务车,“项目组的真正负责人,叫宴月亮,她是厉总的妻子,怀孕了。” 最后三个字,很是点睛之笔。 原本还想送她上车的院长,好像瞬间就失去了对她的热情。 老头随便找了个要查房的蹩脚借口,转身就走。 阮柠无奈一笑。 她想,这世界就是这样可笑又现实。 院长巴结她,是误以为她与厉城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裙带关系。 而事实上,一旦这个项目被成功拿下,她极有可能会立刻升职在副院长的位置上。 这算什么? 现实中,搞笑的因祸得福? 上了车。 阮柠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昨晚一夜没睡好,此刻车子一晃,人就倦倦的闭上眼。 等到了市政安排的酒店。 只见十几个穿着纯黑正装的男男女女,三两成群,有靠着门的,有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 阮柠在芬兰医疗界小有名气。 但回了国,回了京港市,她年龄小,在这个最看资历的圈子里,她如过江锦鲤,一个浪涛拍下来,就没了影。 从商务车上下来。 那些人各聊各的,偶尔有几道随意的视线,扫一眼阮柠。 没人理会。 阮柠也不在意,只掏出手机,与芬兰的师父联系。 备注是:【史蒂芬.艾瑞那】 身旁,一看起来有些地位的中年男人叹息,“我听说,史蒂芬医生要退休了,哎!真可惜,我原想着,能听一堂她的讲座也是好的,现在真是要遗憾终生了!” “同命相连啊!不过,我打听了,据说史蒂芬那位神秘的关门弟子来京港市了,咱们要是能跟她见一面,也算三生有幸啊。” 一稍显年轻一些的女医生激动的面红耳赤。 中年男人更沮丧,“那位更是个神仙!连史蒂芬医生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说,这位啊,算是医学界的奇迹,天生就是做医生的料,而且行踪不定,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就知道是个女人!” “那算一算年龄,在咱们这一行的能人,这位关门弟子,少说也得……四十岁左右?” 女医生扳了扳手指头。 中年男人颔首,表示赞同。 阮柠听的好笑,给师父发一条消息:【师父,有人猜,我已经四十岁了。】 隔了大概三四分钟。 师父回复:【魏讯找我了,柠柠,有些事,你得三思。】 阮柠冷眼看着“魏讯”两个字,拿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以至于骨关节都泛起一层刺目的白。 同时。 人群呼啦啦一下,全朝一个方向拥挤而去。 宴月亮下车。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就差被整个医疗界国手捧起来,各种吹捧奉承。 而且酒店经理没有直接安排他们入住。 唯一的理由就是,宴月亮没到,大家就得理所当然的恭候! 阮柠不喜欢凑热闹。 她侧身,准备先去前台等着办入住手续。 但谁知,宴月亮一眼就从人群后面看到她。 小姑娘跟游子见到亲人一般,欢天喜地的就跑到她身边,挎着她一条胳膊,笑的软乎乎的,很可爱。 她说,“阮医生,我能跟你住在一起吗?我怕黑,老师虽然给我安排了顶层的总统套,但他不方便一直陪着我住在酒店,所以,拜托拜托,好不好啦?” 还挺会撒娇。 阮柠是想拒绝的。 可转念一想,真惹得这位小公主心里不痛快,再去跟厉城渊告状抱怨。 那自己买回别墅这件事,就又得难上加难,前途未卜了! “阮姐姐,求求你了嘛~”宴月亮抱着她胳膊,摇来晃去。 这姑娘,长的幼态白皙,撒起娇来,阮柠都不得不承认,她一个女人,都有些酥麻到骨子里去了。 “阮姐姐……” 宴月亮就差没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阮柠不动声色的推开她,后退一步,“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这般亲近,还请宴小姐见谅。” “没事,咱俩住在一起,很快就会熟悉的!” 午饭后,大家都各自回房间休息。 下午专案组会有一个茶歇会。 阮柠本想睡一觉,补补眠。 却硬生生被宴月亮和厉城渊的视频电话粥给吵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门外。 小姑娘笑的如银铃,清透里不带一丝瑕疵。 她说,“老师,你看,我下午去茶歇会,穿这条裙子怎么样?” “嗯,很好看。”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千年酒酿,回味无穷。 女孩叽叽喳喳,“不行不行,这条裙子看起来太老气了,而且会不会把孕肚显出来呀?” “不会,你才三周,不要担心。” 厉城渊真的难得有这样的耐性,在工作日,在工作的时间,他为她放下一切,哄着、夸着,用心至极。 屋内。 阮柠无声叹了口气。 记得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她哪怕有急事给他打电话,他也很少会接的。 就算接了,也说不上两句,便直接挂断! 蓦的,小肚子一阵生理周期性的疼痛,唤回思绪飘远的阮柠。 她想去卫生间。 才发现,自己住的是套房次卧,没有房间里的卫生间。 要上卫生间,处理一下。 就必须穿过客厅,出现在宴月亮的摄像头前。 阮柠正要推门出去。 宴月亮忽然笑着说,“老师,你猜猜,我和谁住在一起呢?” 她落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一下。 就听那姑娘说,“是阮姐姐耶,你说我们有没有缘分?一到酒店就碰上了,她特别喜欢和我住在一起呢。” 这话,有歧义。 阮柠小肚子疼得厉害,下面乱七八糟,黏糊糊的。 裤子后面应该也透出血来了。 就听厉城渊的声音沉了又沉,“是她主动要和你住在一起?” 果然! 阮柠弯下腰,后背却绷得跟一把拉满的弓一般。 额头顶着冰凉的门板,每次生理痛,从第一次来月事开始,就特折磨人。 宴月亮嘻嘻哈哈,“不是啦,是我怕黑,才赖着阮姐姐陪我哒,你不要冤枉人家的好意嘛!” “是吗?” 显然,厉城渊根本不信。 哗啦—— 阮柠下面血流如注。 她真等不了了,干脆一把推开门,快步往卫生间走去。 视频里,一瞬寂静。 砰! 卫生间的门关上。 厉城渊冷嗤,“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师,你不要那么说阮姐姐啦!” 宴月亮娇憨。 厉城渊语气柔和,“行了,我要开会去了,先挂?” 用的是疑问句。 连要不要挂电话,谁先挂电话这种小事都着想的如此周到。 阮柠自嘲一笑。 记得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的人,永远是她! 茶歇会回来。 阮柠生理痛痛的厉害。 卫生巾这种常规东西,酒店都有提供。 可用来止痛的止痛药,却只能到外面的药店去买。 她跟宴月亮说了一声,就要离开。 但没走几步,就见本该在公司开会的厉城渊,手里提着一药房专用的小纸袋子,从电梯里出来。 第6章 皎皎明月向君心 宴月亮一看到厉城渊,软绵绵的小脸,立刻就红了。 她小跑两步,扑到他身边去,娇嗔,“老师,都说了让你放心,这边有阮姐姐陪着我和宝宝呢,你工作忙,不用过来的。” 走廊上,有恰好经过的几个团队领导。 他们听到宴月亮说“宝宝”,马上堆笑,恭喜,“厉总,看来您这是好事将近,事业家庭双丰收了。” “哪里,不过,月亮第一次全程负责一个项目,还请你们多多照顾。” 厉城渊不愧是迄今为止,整个谈判界,唯一一个二十几岁就一炮而红的谈判专家。 他的言谈举止,气度从容。 即便是为宴月亮说一些客气话,也自带不怒自威,随便甩一个眼神,都叫人敬畏万分。 阮柠小肚子疼的快要裂开。 她眼神淡淡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厉城渊的商务社交节奏拿捏的很好,恩威并施。 那些团队里的领导,一个个也算是人精。 可到了他面前,十八般心计把戏,都有点不够看了。 “是是是,厉总放心,月亮是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们这些前辈,自然会多多帮衬的。” 一职务最高的中年男人表态。 厉城渊这才满意颔首,“行,厉某在这多谢。” “客气客气,哈哈哈……” 老狐狸们抹着汗,哂笑离开。 宴月亮笑容甜甜的,窝在男人怀里,“老师,你对人家真好~” 小姑娘一撒娇,感觉空气里都是甘甜爽口的蜜糖。 阮柠后背起了一层密密匝匝的细汗。 她疼到发抖的嘴唇,翕合两下,想说,“厉先生,厉夫人,我……” 厉城渊的声音先压了上来。 他是揉着宴月亮的脸颊,语气低沉,却不失独一无二的宠溺,“傻丫头,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要成为谈判专家,是想更好的保护你。” 轰隆隆—— 多么平凡深情的一句话。 却像原子弹爆炸一般,将阮柠炸的血肉模、支离破碎。 那是很多年之前了吧? 阮家的屋顶,皓白的圆月。 少年捏着少女被风吹到红扑扑的脸颊,一本正经的承诺道:“小月亮,哥跟你发誓,哥以后要当谈判专家,因为只有谈判专家能舌战群雄,不让你被坏人欺负!” 小月亮…… 哦,许是时间太久远了吧,阮柠差一点忘了,厉城渊以前,最喜欢叫她小月亮的。 他说,“皎皎明月向君心,小月亮,你永远在哥心里,丢不了。” 可惜啊,厉城渊,五年前,是你亲手把我丢掉的。 五年后,你的身边,终究有了一轮新的明月。 我该,恭喜你的。 阮柠笑了笑,她脸上永远带着一成不变的面具。 和宴月亮腻腻歪歪的厉城渊。 没人注意到,他狭长眼角的余光,总是时不时睨向一直沉默无语的阮柠。 阮柠真是疼的厉害。 她低下头,撇了撇嘴,用脚尖踢了一下地面。 这个小动作,意味着,很生气! 以前爸妈和弟弟是读得懂的。 厉城渊,自然早忘了…… “月亮,先进去,走廊冷。”男人绅士的脱下西服外套,替宴月亮披上。 宴月亮自然而然的去牵厉城渊的手,却碰到一纸袋子。 她好奇,“老师,这是什么啊?给我买的小糕点吗?” “止痛药。” 正准备离开去药店的阮柠一愣。 她和厉城渊的视线,毫无预兆的,就在半空中相撞。 宴月亮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小姑娘侧过身,严严实实挡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她嗔怪,“老师,人家又没生病,你买止痛药做什么?” 说着,宴月亮就把纸袋子拿过来,打开,翻了翻。 她翻出一盒专门治疗痛经的止痛药。 宴月亮眸色一僵,语气里都带了一丝丝委屈,“老师,我怀着孕呢……” 说这话时,小姑娘特意看了一眼电梯旁的阮柠。 阮柠表情寡淡,永远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浅浅微笑,全无攻击性,却冷的根本没法轻易接近。 厉城渊攥了攥手掌。 他太阳穴不易察觉的,突突跳了几下。 男人很随意的解释了一句,“买错了,你不是有头疼的毛病?我担心。” 果然! 一个男人到底要有多爱这个女人,才能为她一点点小痛小灾,就关心则乱到如此程度? 阮柠苦笑,语气平平,“厉先生,厉夫人,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扰二位了,先走一步。” 宴月亮捂唇,羞涩道:“哎呀,都怪老师太缠着我,我都差点忘了阮姐姐还在呢,老师,都是你的错,你赶紧跟阮姐姐道歉,都让人在走廊里站半天了!” 小姑娘理直气壮,任性骄纵。 可厉城渊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商业巨人,又哪里会轻易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呢? 阮柠摆摆手,只想赶紧离开。 却听厉城渊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对不起,”话音未落,男人立刻揪住女孩儿秀丽挺翘的鼻尖,哭笑不得,“满意了?” “嗯嗯嗯,老师,你人真好!么么哒~~” 宴月亮开心坏了。 阮柠的心,就算如死水一般,也被恶狠狠扔进去一块大石头。 涟漪渐起,那下面,早已暗流涌动。 叮咚。 电梯到了楼层,开门。 阮柠用力掐了一把自己有些麻木的双腿,大抵是被小肚子给疼的。 她走进电梯。 里面的光太刺眼了。 一盒止痛药,劈头盖脸的就砸了过来。 砸在阮柠手里。 厉城渊牵着宴月亮,说,“月亮不喜欢浪费,这药,你处理一下。” 处理? 宴月亮用不着的东西,她来处理? 那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自己算是什么? 垃圾,回收站?? 电梯门缓缓关上。 阮柠依稀还能听到宴月亮抱怨,“老师,你干嘛那样和阮姐姐说话啊,她会误会的!” “与我何干?” 厉城渊的决绝,大概只会送给她吧。 电梯到了一楼。 这家酒店是京港市唯一一家公办五星级酒店,不少市政各部门的会议,都在这里召开。 除了宴月亮负责的医保项目。 盛源集团另外一个case,也在这里进行半封闭谈判。 电梯门开的一瞬。 一群男男女女,西装革履,簇拥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从外面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阮柠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头。 这一次回到京港,第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厉城渊。 至于这第二个…… 第7章 厉城渊,这五年,你,快乐吗? “阮柠,真的是你?”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一把抓住想避开的阮柠。 阮柠闪躲不及,瘦弱的身躯,咣当!一声,就撞在了坚硬冰冷的电梯壁上。 手里的药盒掉了。 郑源垂眸,看一眼。 他嗤笑,“阮柠,五年前你不是走的够心狠吗?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在外面混不下去,想找城渊救济吗?” 郑源是厉城渊为数不多的好兄弟之一。 他们俩的那一段。 他全程观摩! “姓阮的,厉城渊不是你的舔狗,更不是五年前那个被你们阮家看不起的穷小子了!当年你说走就走,一句话都没留,你知道城渊他……” “他很幸福,我看到了。” 阮柠冷眼瞧着郑源,那黑白分明的眼珠,总给人一种过分空洞的不真实感。 但她笑的很美,“郑源,我结婚了,还有一个儿子,作为以前的朋友,你是不是也该恭贺我一句?” “阮柠,你他妈的……” 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郑副总,居然被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给气的,爆了粗口。 电梯里的旁人,一阵唏嘘,眼神怪异。 阮柠不在乎。 她扯开郑源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没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药盒。 就那样在药盒上踩过去,出了电梯。 郑源咬牙,“阮柠,你们阮家人,欠城渊的,一辈子都还不起!” 阮柠脚步一顿。 她没回头,只笑道:“那厉城渊欠我的,又该怎么还?” 爸爸的一条命。 妈妈的一生清醒。 还有她不知生死的弟弟。 他厉城渊,又该如何偿还? 阮柠走了。 她找了市政专门负责管理她们这些第三方成员的领导,再派人跟着她一起出酒店,去药店买止痛药。 郑源愣在电梯里。 身边的助理询问,“郑副总,您不是说厉总忽然结束会议,跑出去买药,是为了宴小姐吗?可这药怎么在……” “闭嘴!别胡说!你们都出去,坐另一部电梯,出去!” 郑源要去顶楼找厉城渊。 他烦躁的要死。 两人一起到隔音还算不错的露台抽烟。 厉城渊不抽,只用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还故意离正在抽烟的郑源远一些,以免身上沾染香烟的味道。 郑源蹙眉,“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月亮怀孕,以前怎么不见你戒烟?” “感冒了。” 他回答的轻描淡写。 郑源脑子快,冷哼,“是你感冒了?还是感冒的另有其人?” “你找我,有事?” 厉城渊挺没耐性的。 郑源瞧着客厅里正看胎教动画片的宴月亮,叹口气,“城渊,别做对不起月亮的事,这五年,阮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看不清楚吗?更何况,人家都结婚了,还一家三口!” 一段录音,从郑源随身携带,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录音笔里播放出来。 砰! 录音笔被摔碎了。 厉城渊沉着脸,一走了之,连宴月亮都没能把人留下来。 小姑娘缩在门口,默默掉眼泪。 郑源长叹一口气,走过去,拍着她软软绵绵的小香肩,安慰,“月亮,城渊是你的,就算是为了腹中孩子的未来,这个男人,你也得牢牢抓住了,知道吗?” 轰隆! 轰隆隆—— 前一秒不见风云的天,在快入夜的时候,被几道狰狞的闪电,撕破那惬意的晚霞。 暴雨来袭。 阮柠从药店回来,知道楼上的总统套里,一男一女,巴不得黏在床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想将彼此融入体内。 一楼咖啡厅里。 吃了药,缓了一茬,等药劲儿上来,小肚子不疼了,她倒是觉得有些闲极无聊。 又不能回房睡觉。 脑袋在药物的作用下,晕乎乎的。 凑巧,咖啡厅的老板娘见外面下着暴雨,便想临时开个温馨的小舞会,大家放松放松。 却少了个弹钢琴的。 阮柠起身,坐到钢琴椅上。 暖光照射下来,笼在身上,溢出一圈圈毛茸茸的光晕,让那原本就美好多姿的身材,此刻更显不真实的仙气缭绕。 她想,我真的好冷,好冷。 五年了,从未有一时一刻温暖过的。 所以,就坐在这,弹一曲,暖和暖和吧。 就暖和一点点。 一点点…… 昏眩的头脑,让阮柠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皮肤正愈发滚烫,喉咙干涩疼痛。 黑白钢琴键好像自己会跳动。 她稀里糊涂的,就弹了一首《婚礼进行曲》。 呕! 烧的厉害了。 阮柠趴在自己的腿上,干呕的翻天覆地。 “好冷,爸爸、妈妈,柠柠好冷,你们在哪啊?柠柠好想你们,你们到底在哪啊? “柠柠错了,柠柠真的知道错了,柠柠不要爱情了,柠柠只要爸爸妈妈,柠柠只要一辈子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好了。” “爸爸,妈妈。” “弟弟……” 人在生病的时候,哪怕裹了一身的钢筋铠甲,也会出现一道道裂纹,露出最不堪的脆弱。 阮柠觉得,自己许是出现幻觉了吧? 要不然,厉城渊怎么不是陪在宴月亮身边,而是将她抱在怀里,带出咖啡厅? 她傻笑了两声,八成是烧糊涂了。 厉城渊低吼,“阮柠,你除了笑,还会什么?身为罪人,你有什么资格去笑!!”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去笑?” “但是,厉城渊,让你失望了呢,这五年,你希望我生不如死,可我过的真的很快活!” 哪怕被拖欠工资的便利店店主诬陷偷窃,坐了一个月的牢。 哪怕在工地上干最苦最累的活,晚上还要担心被强奸,一整晚一整晚睡不好。 哪怕她挨饿受冻,居无定所。 哪怕她担心移民局抓到她这个黑户,躲躲藏藏。 她! 阮柠!也从未后悔。 这五年,她不后悔。 这五年,离开厉城渊,她是真的自由了,重生了,更快活了! “你呢?” 阮柠被放在酒店的vip医用诊疗室的床上。 她不老实的翻个身。 两只手,像小时候一样,撑着下巴,仰起头。 那总是时时刻刻带笑的眸,清澈见底,却清冷异常。 她看人,永远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不带分毫的情绪在里面。 “厉城渊,我问你,过去的五年,你有我快活自在,和……幸福吗?” 嗡嗡嗡—— 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摊在床上。 一条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短信:【老婆,我和儿子,都好想你,真的,很想!】 锁屏界面的背景图,是一个两三岁小男孩儿的照片。 男孩儿笑起来很漂亮,水晶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哪怕在2d静态图里,都活灵活现的很灵动。 阮柠睡着了。 小护士给她打了退烧的吊瓶。 从vip诊疗室出来。 小护士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和同事絮絮叨叨,“厉先生这是动怒了?我给那位阮小姐打点滴的时候,他就站在床边,那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还有那眼神,我看他一直盯着那部手机,跟利剑似的,杀伤力十足啊!” 第8章 一地,激情? 一整晚,阮柠做了一个很大的梦。 梦里,爸爸妈妈会围着她,给她庆祝每一个生日,阴历阳历都要过,还会送上一整个许愿树的礼物。 弟弟软软小小一团,也会因为妒忌姐姐太受宠,皱着一张小圆脸,酸溜溜的小声抱怨,“爸爸妈妈,请问,我是亲生的吗?” 妈妈会捏一把弟弟的小脸蛋,说笑,“不是,是生你姐姐的时候,买一赠一,你是那个赠送的。” 爸爸会抱着自己,逗弟弟,“臭小子,等爸爸妈妈老了,保护姐姐的重担,可就在你身上了,记住没?” 弟弟挺起小胸膛,攥拳,奶声奶气的宣布,“我最爱姐姐了,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姐姐,我一定让那坏人碎尸万段!” “哈哈哈……”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阮柠干瘪起皮的嘴唇,很缓慢的翕合了两下。 药物顺着针头流入血管,降低体温,抑制病毒细菌的滋生。 可心口泛滥的闷堵和酸涩,却如洪水猛兽一般,将她疯狂蚕食,不留任何余地! “好冷,真的,太冷了……” 连从眼角滑落的泪,也是不带半点温度的森寒。 阮柠忘了自己这一晚到底做了多少梦。 只是,五年来一直缠绕着自己的冰冷,好似被一股没来头的炽热所驱赶,暖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像是被拥抱。 好久没人抱过她了。 阮柠放纵的眯起眼,蜷起虚弱无力的身子,任性的贴近那散发着温度的所在。 她迷迷糊糊的嘀咕了一句,“哥,早上别忘了叫我上学,呜呜,高三真的好可怕啊!” 轰隆隆—— 雷电交加,霓虹绚丽的京港市,彻底沉沦在了漆黑的大雨瓢泼中。 翌日。 小护士进来给阮柠做身体检查。 阮柠随口问道:“昨晚,谁把我送过来的?” 好像还陪了一夜。 “是咖啡厅的老板娘。” 小护士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眼神。 阮柠没做怀疑。 离开vip诊疗室后,她去了一趟一楼的咖啡厅,想当面感谢一下老板娘。 但不巧的是,老板娘去外地进咖啡豆,人不在,自己扑了个空。 她看一眼腕表。 距离上午第一阶段的谈判还有半个多小时。 阮柠直接回顶层的总统套,梳洗换衣服,再化一个符合正式会议的淡妆。 而全程,没见到宴月亮。 许是这是宴月亮第一次担纲,负责这么大一个谈判项目。 厉城渊不放心,就一早带着她一起,先和团队里的成员一一打声招呼,叫他们多多帮衬厉夫人去了。 阮柠站在全身镜前,面容舒朗,笑容温和。 休闲针织衬衫,搭配褐色铅笔裙,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根素簪子固定。 耳鬓两边,圆润白皙的耳垂,若隐若现在几缕微微卷曲的碎发后。 她以前是有耳洞的,被生生撕裂了,也就再没戴过耳饰。 “阮柠,再忍一忍,为了爸爸妈妈留下的别墅,为了弟弟,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很快,一切都会结束!” 镜面折射的客厅地面上,阮柠瞧着。 男士内裤掉在红色的地摊上,旁边还有一些散落打开的安全套包装。 小女孩喜欢穿的无钢托内衣,粉嫩嫩的颜色,如此扎眼。 她有些洁癖,临出门前,特意打了酒店前台,让保洁人员上来清理一下。 等到了三楼大会议室门口。 却见厉城渊独自一人靠在走廊里,像是在等人。 阮柠挑挑眉,准备视而不见,直接进会议室。 然。 她经过他时,他忽然开口,“阮柠,这五年,没有你,我过的很自在舒心。” “?” 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他过的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为了家里的别墅,阮柠想,他们两个,大概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 “月亮跟在我身边,她很单纯,很善良,不会算计我,更不会时时刻刻想着如何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所以呢?” 阮柠真心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耸肩,“厉总,这一大清早的,您是要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这不是疯了?还是昨晚太激烈,脑子折腾坏了? 想到这。 身为宴月亮的妇产科医生。 阮柠专业提醒,“厉总,厉夫人受孕不足三个月,您就算再把持不住,也请为您的孩子和妻子着想。” 其实,她认识的厉城渊从不是纵欲之人。 准确来说。 这男人的自制力,若是他自己不肯的,哪怕是一个女人扒光了,躺在他身上,他也能坐怀不乱,真正柳下惠! 可对宴月亮,他一次次破戒,一次次失去自我。 若说不够爱,又哪里会如此? 曾经的阮柠,也曾奢望过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 但终究,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她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就要推门进会议室。 厉城渊却抓住她胳膊,剑眉紧蹙,“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厉先生,请自重!” 阮柠甩开他的桎梏。 觉得这男人的脑子,一定是昨晚兴奋过度,现在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呢。 “阮柠,你……”厉城渊还想拦人。 就见电梯间里走出一拨药企的与会人员。 他们一见到厉城渊,就立刻笑容满面,天南海北的攀谈了起来。 阮柠乐得脱身。 会议准时在上午九点整开始。 按照常规流程,身为总负责人的宴月亮会率先进入价格底线试探。 由于他们是第三方,真正的甲方,也就是市政医保局,在第一轮谈判中,会全程旁观,不做任何回应。 这是心理战。 一般一个case要想最终敲定合同,少说要进行十轮谈判。 而第一轮,看似无关紧要,却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谁占领了心理的高地,谁就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阮柠会知道这些,是以前,陪着厉城渊读书时,闲着也是闲着,自学了一些,也好打发无聊时光。 九点过一刻。 甲方主位上,依旧没人。 乙方代表不爽,“第一次谈判,总负责人就迟到,这种诚意,是否太牵强了?” 整整迟到十五分钟,目前还联系不上人。 在这种情况之下,乙方还能把话说的如何和缓,当真是看在厉城渊的脸面上,压着火气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 宴月亮的手机依旧关机。 乙方代表不敢冲厉城渊的宝贝开火,就把怨气转移到了身为助理的阮柠身上。 “阮医生,这主子玩失踪,做奴婢的,是不是该给些说法了?” 第9章 厉城渊,你真忍心啊! 你看,没有厉城渊的维护,人家不给脸,就是劈头盖脸的讽刺奚落。 客座上的厉城渊,不动声色。 乙方代表更嚣张了,“不然这样,阮医生,你要是不能把宴小姐找来,你就自己亲自上,如何?” 妥妥的下马威。 看似没有开始的第一轮谈判,已经在无形中展开帷幕。 阮柠莞尔,声音柔和,“阿德莱德先生,您可能是第一次来京港,是否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客随主便’呢?” 这一次乙方药企是海外进驻,名声大,也足够傲慢。 身为代表的阿德莱德笑了笑,嘲讽,“阮小姐,我很喜欢你们国家的古文化,当然,我也最喜欢‘不耻下问’这个成语。” 阿德莱德带来的清除卵巢囊肿的特效药,的确是世界首创。 他说的“不耻下问”,就是在暗示阮柠,这一次谈判,是市政医保局求着他们,绝不是他们被动。 有难度! 几个医保局的领导都慌了。 团队里有了不好的声音。 一人小声窃语,“阮医生这么搞,也不等宴总来,宴总可是厉总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人家才是谈判专家,她乱讲话,是要害死人的!” “可不!宴总故意迟到,要我看,就是战术之一,阮医生懂什么啊!这次谈判要是失败了,问题都在她!” “没错!真是的,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隔行如隔山啊!” 阮柠被架起来了。 向后退,阿德莱德会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往前走一步,那她将替宴月亮承担一切失败后的结果。 “让她来。”蓦的,厉城渊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阮柠。 阮柠却将浓稠到化不开的视线,落在那个背光而坐的男人身上。 他说,让她来。 说的那样轻巧,那样无所谓。 宴月亮迟到,玩失踪,引得乙方咄咄逼人,第一轮谈判的局面岌岌可危。 厉城渊未曾埋怨一句,还全程替他的宝贝坐镇,让阿德莱德的炮火,只能攻击在她的身上。 而此时,他顺手甩锅,维护了宴月亮,却将她置身于极度里外不是人的境地之中。 “厉总,我只是助理!” 阮柠咬着牙,一字一顿。 厉城渊冷哼,“项目失败,波及到月亮,你想要的,也会被夷为平地!” 多么直白的威胁! 他在乎的,他全身心在乎的,唯有一个宴月亮。 阮柠也是直到此刻才清楚,原来这个事事都拎得清的男人,一旦爱了,比谁都疯,比谁都不顾一切! 他为了她,就能将她撕碎,去抵消会伤害到宴月亮的危机。 “阮柠顶替月亮,第一轮谈判,可以开始了。” 厉城渊发话。 会议正式开始。 阿德莱德占据道德至高点,各种输出。 阮柠一直沉默。 医保局的领导唉声叹气,断言,“完了,完了,这次谈判,百分之一百要出问题啊!” 团队成员,“都怪阮柠,她一外行,瞎掺和什么啊,要是宴总,肯定能拿得下这个case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 阿德莱德撂狠话,“一粒药,五百六十元采购价,阮医生,我看在你足够漂亮,已经很优惠了,这价格,少一分钱,咱们后面的谈判,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那就不用继续。” 阮柠坐在主位上,气定神闲。 厉城渊直视她的目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众人更是因为她的那句话,一个个目瞪口呆,唏嘘不已。 阿德莱德大笑,“阮医生,你们古语说得好,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哈哈哈,我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 “那阿德莱德先生是否还想再领教一下,什么叫做“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呢?” 阮柠掏出手机,随便滑动了几下屏幕。 投影仪被连接。 几段小视频切换播放。 视频里,阿德莱德性骚扰他们团队里的男护士、男医生,甚至还想直接用迷药将人迷晕带走。 “猥亵,强奸未遂,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触犯刑法的,阿德莱德先生,您说,我现在是不是要先拨个110,举报一下?” 阮柠身子微微前倾,弧度突出的胸口,压在桌沿儿上,别具风情。 女人熟透的身子,总是最有料。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一笑,却偏生将这性感撕出一道清纯的裂缝,又欲又纯。 厉城渊一瞬不瞬,黑眸幽深,意味不明。 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是宴月亮打来的,还有十几条未读微信。 男人不予理会,也没人知晓,他此刻在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阿德莱德被刺激的,当场暴走,要对阮柠动粗。 阮柠像早有预备似的,一拍手,酒店的安保人员就涌了进来,将他摁趴在地,配合警察,把人带走。 第一轮谈判,乙方代表被抓。 医保局分分钟在心理战上,拔得头筹。 会议结束。 阮柠从一开始被埋怨,被看不起,此刻已然成了整个团队的领头羊。 人人称赞、巴结,手里更是被塞了不少大领导的名片,说着以后有时间,一定要一起出来吃顿饭。 “小阮啊,我看你这是事先就有所准备了?那些保安,你找来的?还提前报了警?” 一市政领导和她有说有笑。 阮柠实话实说,“证据是我事先准备好的,至于保安和警察,可能是其他团队成员临时安排的吧,我刚才就是从门缝瞧见外面有保安,才及时将他们叫了进来。” 反正的确不是她。 出了大会议室。 拐个弯,就是电梯间。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呢,阮柠就听到窸窸窣窣、断断续续的哽咽哭泣声。 小姑娘趴在男人宽厚有力的胸膛上,委屈的要死,“呜呜呜……老师,你别怪阮姐姐,阮姐姐虽然回过总统套,但她应该不知道我在房间里睡觉,还没醒,这才没叫我的。” 所以,总负责人第一次谈判迟到,是因为,睡过头了? 宴月亮还在哭唧唧,“还有,阮姐姐叫保洁过来打扫,还跟保洁说屋里没人,所以来找我的人以为我不在总统套,这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阮姐姐真的是无心之失,老师,你不要怨她,好不好?” 话音甫落,阮柠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径自进了电梯间,摁下下行键…… 第10章 有人替厉城渊秀恩爱? “呀!阮姐姐,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宴月亮最先看到她,那一张粉粉嫩嫩,睡眠很好的小脸上,此刻满是紧张和羞涩。 她牵着厉城渊的手,声音小小的,解释道:“阮姐姐,你别怕,老师就是太在乎我和宝宝了,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小题大做的。” “小事?” 阮柠像是很喜欢笑一般,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之下,她的表情,对无关紧要的人,都是始终如一。 厉城渊被宴月亮牵着的手,缩了缩。 宴月亮抓的更紧,音色如银铃似的,不韵世事,“是啊,只是睡过头了而已,都怪老师昨晚上不让我安生啦……” “厉夫人,看来你根本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阮柠语调柔和,缓慢。 但打断宴月亮的气势,是足够的。 宴月亮一窘,再可怜巴巴的看向身旁的厉城渊,“老师……” 厉城渊将人拉到身后,护着,看向阮柠时,硬朗的眉眼间,尽是不加掩饰的警告。 他说,“阮柠,宴月亮和你不一样,她刚大学毕业,有些事,你别太强求!” 和她不一样? 这男人什么意思? 他是想说,她是天生侵淫在肮脏世界里的恶魔,甭管被怎样伤害,怎样针对,怎样算计。 都是无所谓的? 而他的月亮宝贝,生下来就是软软糯糯,干干净净的小仙女。 她活该成为她的替罪羊,背锅侠? 宴月亮仿佛是被惊吓到的小羊羔。 她站在厉城渊身后,死死揪着他的皮带,人也怯怯的道:“阮姐姐,对不起,我替老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有点害怕你生气的样子。” “厉夫人,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因为你睡过头,而在团队里扬名,我该谢谢你,而不是生气。” 阮柠神色从容。 厉城渊眸色复杂。 他再次警告,“阮柠,适可而止!” 她莞尔,却只看向宴月亮,“厉夫人,你是专业的谈判专家,应该很清楚,第一轮的谈判重要性,可你不懂得管理时间,险些酿成大错,还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我想,你真该好好反思一下自身问题了。” 话毕。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 阮柠走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宴月亮哭的很伤心,“呜呜呜……老师,我、我真的像阮姐姐说的一样,一无是处,是个废物吗?” “不会,有我在,别担心。” 厉城渊的柔情肆意,万丈浪漫。 倒是真一点不剩的,全给了宴月亮。 电梯门关闭,下行。 阮柠苦涩的笑了笑,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 真冷! 明明京港市都已经入夏了,可她就是觉得很冷很冷,冷的刺骨,冷的时时刻刻都让她感到窒息。 出了电梯。 由于谈判还没结束,根据保密协议的规定,他们这些参与成员,除非遇到重大变故,才能暂时离开酒店。 不过,酒店的一楼和二楼是休闲区,各种基础娱乐都一应俱全。 阮柠不想回房间,就寻思着,去清吧喝一杯。 其实三年前,还在芬兰的时候,她就因为酗酒,被老师送进了戒酒互助会。 站在一圈人的正中央。 主持人问她,“hi,阮小姐,你这么年轻,为何要用酒精来如此折磨自己?” 她记得,她当时反问的是,“如果你的全世界都背叛了你,你还想清醒的活着吗?” 答案是,阮柠成功戒了酒,却也给自己戴上了一张名为“微笑”的面具。 老师为此叹息,“柠柠,原来这五年你失去的,是你自己啊!” 酒吧里灯红酒绿,少男少女们尽情扭动着他们充满活力的年轻身躯。 阮柠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 她现在馋的很。 一口气要了三杯长岛冰茶,混着威士忌喝。 人晕晕的,一股子躁动的热气涌上来,熏的她白皙润泽的脸颊通红,更显几分不容忽视的妖娆惊艳。 阮柠是真的美。 爸爸在她第一次来月经时,就唠唠叨叨,再三提醒,“我们柠柠这么好看,可千万不要被坏小子给骗了,听到没有?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什么事,爸爸也活不成的!” 爸爸总说,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和妈妈的人生也就到此终结了。 那时候,厉城渊听到这些话,只是很嚣张的一笑,道:“有我在,别担心……” “哈!” 阮柠有些醉了。 她趴在吧台上,追光从她精致绝美的脸上来回扫射,忽明忽暗,带着隐匿的诱惑。 不远处的卡座里。 郑源抱着一陪酒公主,面色阴沉,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公主小心伺候,“郑总,来,人家喂您吃一颗葡萄吧。” 嘴对嘴的喂。 吧台旁,有人见色起意,看阮柠醉了,就想捡个漏,把人带走。 阮柠倒是够狠,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刀,噗嗤!一声,直直扎在男人的胳膊上。 鲜血喷涌。 郑源见状,大骂了一句脏话,便冲了过去,趁那男人还没报警,先叫人给摁住,拉走阮柠。 二楼。 至尊包间内。 阮柠用胳膊遮挡住双眸,人一动不动的,躺在软绵沙发上。 她喝的越醉,人好像就越清醒。 郑源冷眼瞧着,嗤笑,“你不是结婚了?你老公呢?他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外面?” 团队里的成员虽然不能出去,可家属隔三差五,能申请来送点生活用品,小聚一下。 阮柠懒得搭理郑源。 她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厉城渊这个兄弟,性子太直,嘴太臭。 郑源还在借题发挥,“得,不说话了?心虚了?要我看,你就算结婚,以你这样的人品,你老公也一定特想跟你离!” “希望,如你所愿。” 要是魏讯真这么想,她还需要逃回来吗? 阮柠苦笑,翻个身,脸朝着沙发靠背,有点困了。 郑源没完没了,“喂,阮柠,你别给我装死,我跟你讲,月亮和城渊是真爱,他为了她,可是连性命都能不顾的,比起你们两个的当年,城渊这一次,是真豁出去的!” 他还在替那两个人秀恩爱。 “你应该还记得城渊不能吃辣吧?每次吃辣,都要过敏,但月亮母亲是川城人,她从小就嗜辣,城渊为了哄他,愣是给自己练出了能吃辣的能耐来。” 阮柠也爱吃辣,厉城渊还记得吗? “哦,对了,城渊的头像是小猪佩奇,也是月亮给他选的,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因为城渊肯定不会加你微信的!” 小猪佩奇? 那也是她从幼稚园就喜欢的卡通人物。 她甚至还幼稚的宣布,“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小猪佩奇!” “哎!阮柠,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当初被你们家嫌弃的穷小子,如今一跃而起,成了福布斯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富豪?” “啧啧啧,后悔也来不及喽,人家月亮是慧眼识英雄,你呢,八成嫁的老公,也是个一无是处的吧?不然一直掖着藏着,算怎么一回事?” 第11章 哥…… 郑源怼她怼的很爽。 阮柠都不由得感慨,厉城渊的兄弟,对他还真是一心一意的效忠啊。 她有点反胃,许是酒劲儿上来的比较猛。 人晃晃悠悠的坐起,捂着憋闷的胸口,嗓音带了一丝丝魅惑的沙哑,道:“郑源,你要是女人,就没宴月亮什么事了。” 说完,她还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点赞。 郑源一开始没听懂,细琢磨了一下,还算俊朗的脸,就分分钟涨红一片。 他腾的一下跳到她面前,巴掌挥起,气得想打人,更是破口大骂,“阮柠,你他妈的还有心吗?你们阮家人,是不是一个个都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啊!” 话音甫落。 那一巴掌,也快堪堪落在阮柠脸上。 阮柠不躲不闪,清冷的眸,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很坦率的与火冒三丈的郑源四目相对。 但下一秒。 包间的门,被人大力从外面踹开。 砰—— 一拳,郑源就飞出去了。 阮柠被那拳风震的,外加酒精作祟,满脑子的理智,都在顷刻间碎了一地。 她倒入一满是小女孩香水味道的怀抱。 鼻头皱了皱。 阮柠极其嫌弃的推了一把,“离我远点!我不喜欢这香水味,好难闻,呕……” 她是真吐了。 好像还吐了谁的一身。 气味更难闻了。 阮柠挣扎的厉害,“放开我!恶心死了,你太臭了!” “那是因为谁?!阮柠,你给我安静一点!” 厉城渊极力压制怒火的声音,带着低沉强悍的威压,拔地而起。 醉酒的阮柠,有那么一刻,是卸下面具,“赤裸”示人的。 她撇撇嘴,像小孩子一样抱怨,“凶什么凶?我就是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哥,你以后不许用这款香水了,听到没有?” 哥? 抱着阮柠往外走的厉城渊,脚步一顿 怀里的东西还不老实。 她一抬手,就撕扯他的脸颊,“不许不跟我说话!哥,你不跟我说话,我会难受死的!” “好,你想说什么?” 那声音,好温柔。 阮柠在他胸口上蹭了蹭,酒劲儿更大了。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似真似幻,是梦境还是现实,她都没办法分得一清二楚。 出了包间。 身后,是郑源的喊声,“厉城渊,你别忘了,月亮肚子里的孩子是……” 咣当! 隔音房门关闭。 阮柠被厉城渊抱着,往电梯间走。 经过男卫生间时,外面围了不少人,都在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男人奄奄一息的求饶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那女的是你们厉总的人啊,我不报警了,不报了,你们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飘远。 阮柠被带到一房间,黑漆漆的,拉着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 男人换了一套宽松柔软的居家服。 熬了醒酒汤。 再去床边,将已经睡着的阮柠强行叫醒。 他一只胳膊垫在她后脖颈下,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能更舒服一些。 醒酒汤舀一勺。 厉城渊小心翼翼的吹了吹,还用嘴唇试了一下温度,正合适的时候,才喂到阮柠唇边。 阮柠下意识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口,皱眉,“好难喝,魏讯,你这厨艺,还不如儿子呢!” 哗啦。 汤碗脱手,摔碎在了地上。 还有些滚烫的汤汁,溅了石化住的厉城渊一身。 床上,阮柠是真迷糊了。 她半阖着水汪汪的黑眸,嘟嘟囔囔,说着醉话,“哥,你知道吗?魏讯真的很讨厌,他总喜欢送我一些昂贵的奢侈品,每天都送,就跟我是被包养的情妇似的。” “还有啊,这还不是最讨厌的,你知道他缠起人来,有多可怕吗?哪怕见不到面,也要每隔几个小时,就跟我视频通话一次。” “烦死了!” 阮柠絮絮叨叨的,自己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她只依稀记得,大脑彻底关机之前,好像有人非常非常用力的甩上门。 走了? 次日,清晨。 宿醉后的头疼,生生将睡梦中的阮柠疼醒。 她茫然的从床上坐起,看着酒店套房统一的装修。 要不是宴月亮强烈邀请她和她一起住顶层总统套,组里给她安排的房间,的确应该是普通的套房。 叮咚。 阮柠强忍着酒醉后的不适,梳洗完。 门铃就被摁响了。 是客房服务人员拿着她的行李箱。 身后,宴月亮娇娇俏俏的探出一颗脑袋来。 她笑嘻嘻的打招呼,“早上好啊,阮姐姐,抱歉啊,虽然我也替你求了老师,可老师还是坚持让我一个人住在顶层,他这人就这样,总喜欢瞎担心的,阮姐姐,你一定很伤心吧?” 言外之意,有了昨天睡过头的那一档子的事。 厉城渊并不认为,这是宴月亮业务能力不足导致的。 反之,他觉得,宴月亮会睡到连开会都忘了,完完全全就是她间接导致的。 所以,为了避免他的月亮宝贝再被“陷害”、“算计”,他就将她这个主谋给清扫出去,以绝后患。 阮柠觉得可笑,但能不必继续和宴月亮住在一起,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表示,双手赞成厉城渊的决定! 宴月亮大大咧咧,没被邀请,就主动进了套房。 她站在小小的客厅里,环顾一周,不开心的嘟嘟嘴,“什么啊,这套房好小,是给人住的吗?不行,阮姐姐,你等一下,我这就给老师打电话,让他给你换一个大一点的。” 话说着,宴月亮的手机屏幕就亮了。 一看是视频申请。 小姑娘羞赧,捂脸,“老师今天真是奇奇怪怪的,就那么想我吗?每隔一两个小时,他就要跟我视频呢。” 抱怨归抱怨。 宴月亮还是摁了接通键。 阮柠不想掺和,只一声不吭的拖着行李箱,去房间整理。 电话粥煲了二十多分钟。 两人那甜蜜劲儿,就恨不得把整个地球给裹上一层糖衣。 宴月亮跟厉城渊商量,“老师,我看阮姐姐的房间好小,不如,你给她换一间吧。” “以她的身份,住在那里,合适。” 厉城渊拒绝的直白。 宴月亮赶紧拿着手机,跑到关着的房门外,急切提醒,“老师,我和阮姐姐在一起呢,你不要那样说啦!阮姐姐本来就因为换房间,一直难过着的!” 第12章 备注:户主先生 “她难过?” 视频通话好像忽然开了免提。 隔着一扇相对隔音的门板,屋内的阮柠,都能听得清楚厉城渊在说些什么。 宴月亮言之凿凿,“是啊,我亲眼看见的,阮姐姐脸色很不好,人也蔫蔫的,要我说,老师,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和宝宝,但阮姐姐真的不是什么坏人的。” 小姑娘音量拔得很高。 视频另一端的厉城渊沉默无声,只能依稀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背景音里,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止两三个人。 看来,厉城渊这是在开会,也忍不住想跟宴月亮视频通话,秀一把恩爱呢。 可以前的他呢? 五年前的厉城渊,为了工作,可以直接失踪几个星期,几个月。 阮柠想的紧了,才敢小心翼翼发一条短信问问他的近况。 而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我很忙,别打扰我!” “老师,不然我把阮姐姐叫出来,你就当看在我和宝宝的面子上,说几句好话?让阮姐姐开心开心?” 宴月亮那叫一个善解人意。 厉城渊冷哼,“是她让你这么说的?” 视频背景音,安静了。 宴月亮可可爱爱,笑呵呵,“如果是呢?老师到底肯不肯嘛!” “让她自己跟我说!” 厉城渊态度高冷,全无对他月亮宝贝的半分温和。 房门,也在这一刻从里面推开。 阮柠换了一条藕粉色的沙滩长裙。 那微卷的长发,泛着绸缎般的乌黑光泽,很是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两侧,肆意又张扬。 再配上一顶宽边太阳帽,帽子是t家的限定款,帽檐的位置上,绣着原创设计师的名字,价值不菲,更是千金难求。 宴月亮看得一愣,眼底是满满来不及隐藏的尴尬。 她讪笑,“阮姐姐,你心情好了?” 阮柠诧异,歪了歪头,“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能免费住五星级的套房,这不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幸事吗?” 非常直白的快言快语。 她也的确没撒谎! 尤其是不着粉黛的一张标准精致的俏脸上,缓和了宿醉的不适后,也算肤色健康,精神卓卓。 她反问宴月亮,“厉夫人是希望我难过伤心?一蹶不振?” 宴月亮尬的要死,忙挥手,“不不不,阮姐姐,我是把你当朋友一样看待的,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那样想你呢!” “那就好,还希望厉夫人说到做到。” 阮柠莞尔一笑,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沉稳端庄,真是分分钟秒杀宴月亮的小家碧玉。 宴月亮呵呵笑了两声,挺勉强的。 她走去玄关,推开门,示意,“厉夫人是想等主人走了,还继续留在别人的房间里,和自己的老公视频通话吗?” 今天是周末,距离第二轮的谈判,由于乙方代表临时更换,原定两天后的会议,要推迟到下周三。 中间休息调整的时间很充裕。 阮柠打算去酒店的私人海滩做个阳光瑜伽,好好放松放松。 谁料,她刚出门,就听身后的宴月亮抱怨,“老师,你说阮姐姐是不是记仇了?可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啊,人家还想让宝宝认她做干妈呢。” 走在前面的阮柠脚步很快。 不一会儿,就上了电梯,去一楼。 嗡嗡—— 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微信好友申请提示。 头像很卡哇伊,是一只粉嫩嫩的小猪佩奇。 阮柠柳眉一蹙。 再往下看,留言栏里,就两个字:【是我。】 是厉城渊! 阮柠下意识就想直接删除,可手指还没落在屏幕上呢,她就改变了主意,摁下了同意键。 为了爸爸留下的那栋别墅,得罪现任房主这种愚蠢的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做的好! 成功加上好友。 阮柠想了一下,把备注改成:【户主先生】 于她而言,那栋房子,是她和厉城渊再次搅合在一起的唯一原因。 等项目结束,等别墅过户到她的名下。 她和厉城渊的关系,必定是此生不复相见,再无任何瓜葛的! 嗡嗡。 厉城渊发了一条消息:【对月亮好一点,她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阮柠出电梯,去前台拿了私人沙滩的进出证,才慢吞吞的回一条。 她说:【多谢厉夫人抬爱,我受宠若惊。】 那边安静了几秒。 厉城渊发来一微信转账。 阮柠点开看一眼,居然有整整十万块,算是网络转账的上限了吧。 ——【月亮年纪小,还怀着孕,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所以,他就用钱来雇佣她,陪着他的妻子,演好一个贴心闺蜜的角色?让宴月亮高兴? 阮柠都有点后悔加上厉城渊的微信了。 她笑了笑,果断收下转账。 回复:【厉总大方,原来厉夫人就值十万块?】 厉城渊秒回:【你想要多少?】 阮柠:【我只要我阮家的别墅,你敢立刻过户给我吗?】 这一条,石沉大海。 她也乐得清闲。 但平白无故就赚了十万块,阮柠想着,等做完瑜伽,她中午干脆订一套波士顿龙虾套餐好了,外加黑松露做甜品。 真美好! 可阮柠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到下午三点,她就接到院长的夺命连环call。 “阮柠,你马上收拾一下,我派人去接你,你们两个立刻去参加京港市的医疗界联谊会。” 医疗界联谊会,每年要举办两次。 由于是直属上级部门的硬性指标,甭管大伙儿有多忙,都要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相亲。 院长苦大仇深,“柠柠啊,原本这次的女医生,咱们医院定的是心外科的小赵,可这死丫头,竟然未婚先孕,你说气不气人?还想瞒着,若不是今天有流产征兆,咱们院就要丢大人了!” 只是临时换掉赵医生,其她女医生的手术表又调不开。 院长就想到了暂时很闲的阮柠。 阮柠无法拒绝,完全被赶鸭子上架,跑去参加相亲大会了。 另一边。 顶层总统套内。 宴月亮哼着小曲,在浴室里泡澡。 床上的手机亮了又亮。 ——【宴小姐,您答应我的,我和行政主任出轨的事,您不会宣扬出去。】 ——【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您一定要让主任认下啊,我都快三十五了,不能一直拖着,给他做小三啊!】 一个小时后。 阮柠被项目组的监督人员亲自送出来。 对方提醒,“阮医生,您在晚上十点前,必须回来,不然我们有权怀疑您的可信度,也会将您开除项目组的。” “好,请放心。” 目送监督人员离开。 阮柠转身,按照院长发来的车牌号,去找和自己一起参加相亲大会的男护士。 才进停车场。 隔着还有三四米的距离。 阮柠就见一老太太趴在地上,来回打滚,大喊大叫,“哎呦呦,哎呦呦,你撞了我,你赔钱,马上赔钱,不然我就报警了!” 第13章 遇见,弟弟?!! “哦,老奶奶,您想要多少钱呀?” 一身高少说一米九的年轻男人,乖乖巧巧的蹲在老太太身边,声音也不是那种成熟男性的低沉沙哑。 他说话的语调,更显灵动欢脱。 那是独一无二的青春基调! “我……我要多少钱,你就给多少钱?”碰瓷老太太都被年轻男人的好说话,给震惊到了。 年轻男人点点头,开始介绍,“老奶奶,是这样的,我是男护,专科毕业,一个月的工资,扣掉五险一金的话,能剩下四千五,不过我没女朋友,月底能攒下五六百,现在支付宝里还有不到一万块,您都要吗?” “我……能、都要吗?” 碰瓷老太太开始不好意思了。 年轻男人微笑,颔首,“当然可以呀,您老人家若是还想多要一些,就等等我,我回去把我租的房子退了,还能再多几千块钱。” “那你、住哪?” 老太太被激发了同情心。 年轻男人认真回答,“住宿舍呗,偶尔在医院的走廊上,也能将就一宿的,我年轻嘛,老奶奶,您别担心我啦。” “这孩子,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碰瓷老太太从地上起来。 她一边慈爱的抚摸着年轻男人的脑袋,一边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沓现金,有一两千。 “来,孩子,这是奶奶给你的零花钱,你再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以后没地方住了,就去奶奶家住啊。” “好,谢谢奶奶。” 年轻男人和老太太互留了联系方式。 等老太太走的时候,一旁一直看热闹的阮柠,瞧见年轻男人悄无声息的,将那一两千块的现金,重新揣进老太太的衣服口袋里。 人群在掌声中散开。 阮柠上前,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妇产科的阮柠,你是……冯一一?” “是我,阮医生,你好呀!” 冯一一回头,当那一双充斥着满满活力的眸,正对上阮柠的视线时。 她猛得一愣。 心口剧烈收缩。 好像!那双眼睛,和弟弟的眼睛,真的……好像…… 冯一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凑上去。 他很自来熟的握住她的手,幅度有些大的上下晃了晃,“阮医生,你长的好漂亮,就跟仙女姐姐一样,我以后能不能直接叫你姐姐啊?”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男孩儿,会让她如此亲切,如此想要拉入怀中? 就因为,那双和弟弟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双,五年来,如梦魇一般,始终在她的噩梦里,飘忽不定,怎么也抓不住的眼睛…… 阮柠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 她握着他的手,在瑟瑟发抖。 冯一一嘻嘻哈哈,毫无忌讳,“因为我是孤儿啊,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亲人,后来还生了一场大病,失去了很多记忆,但我就是觉得,我应该有一个姐姐的!” “你是孤儿,还……失过忆?” 仿佛一记记重锤,咣咣咣的,就全砸在了阮柠的心口上。 冯一一咧嘴笑,阳光又爽朗,“是啊,还有哦,姐姐,我十八岁得了白血病,是被好心人资助,换了骨髓,才能这么健康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原来冯一一替换过骨髓。 凡是接受过骨髓移植手术的患者,体内的基因序列就会被赠与者的dna遮盖住一部分。 再进行亲子鉴定,结果的出错率百分之一百会非常高…… “走吧,姐姐,院长说,我十点之前必须把你送回来的,咱们别在这浪费时间啦。” 冯一一卫校专科毕业,今年才二十岁。 虽是孤儿院出来的,可这性格,简直根正苗红的,都有点善良过了头了。 阮柠就这样,任由冯一一男女不忌,牵着她的手,把她塞进一辆贴满动漫人物贴纸的小奇瑞。 奇瑞……qq? 这车,还没下线?! 冯一一人高马大,性格和身材完全成反比。 他往驾驶座上一坐,整辆车都跟着震颤了两下。 阮柠死死抓紧……额,粉色的安全带。 冯一一发动车子,装酷道:“姐姐,坐稳了,我要带你速度与激情……” 奇瑞小qq时速三十,慢慢爬出了停车场。 同一时间。 黑色法拉利驶入小qq空出来的车位。 宴月亮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一把抱住正准备下车的厉城渊,“老师,快走快走,我们今天一定要活捉到阮姐姐和她老公,嘻嘻嘻,太有趣了啦~” 相亲会在隔壁街区的大剧院。 小时候,妈妈很喜欢听歌剧,爸爸总是嘲笑她,说妈妈初中文化,能听得懂那么高雅的东西吗? 后来,妈妈居然自学考上了京港市最有名气的歌剧团。 爸爸被狠狠打了脸,还能笑着调侃自己,“瞧瞧,我闺女和儿子性格如此好强,肯定是随了我老婆啊!” 的确。 妈妈说,弟弟只随了她一半,她却随了她十成十。 可一个女孩子,拥有那样执拗的性格,到底是好是坏?谁又能说得准呢…… “姐姐,你喜欢听歌剧吗?” “还好,你呢?”阮柠的视线,就跟黏在了冯一一眼睛上似的。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她的弟弟,可内心深处,就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那声音告诉她,“是他,一定是他,他就是她的弟弟,她的弟弟还活着,他还活着!!” “我也还好吧,不过之前在孤儿院有一个朋友,他就特别酷爱歌剧,还说他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就很喜欢歌剧。” 冯一一絮絮叨叨,直到进了礼堂,他还在找各种话题,和阮柠闲聊。 阮柠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她只想多看一看,看一看那双眼睛,看一看那双让她魂牵梦绕的眼睛。 蓦的。 她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威压十足,又散着一股子清冷薄荷香的身躯。 身躯阴影被礼堂内的光线无止尽拉长。 阮柠被笼罩其中,几乎浑身上下的每一颗细胞,都在这一刻,莫名就有了被捉奸在床的可笑躁动! 紧接着,就是宴月亮的惊呼,“阮……阮姐姐,你……你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来参加相亲大会啊?!!出轨吗?” 第14章 厉城渊吃醋到……打人?! “厉夫人好像很希望我出轨?” 阮柠看着宴月亮的眼神很直白,她丝毫没有做什么亏心事的心虚和不自然。 当然,即便她真的出轨了,那也和宴月亮没有任何关系吧? 一旁的冯一一见状,忙解释,“不是的,你们误会了,你们是姐姐的朋友吗?是这样,姐姐就是临时被院长拉过来凑数的,不是她自己要来参加相亲大会。” 礼堂里的光线很淡,许是为了营造暧昧的气氛。 一开始,厉城渊和宴月亮都没留意到阮柠身边的冯一一。 大男孩忽然就这么站起来,还真是把身娇体贵的厉夫人,狠狠吓了一跳。 宴月亮捂着胸口,眼圈红红的,就扑进了厉城渊的怀里。 她娇嗔,哽咽,“老师,真是吓死人家和宝宝了,你摸一摸,宝宝要爸爸保护的。” 说着,宴月亮就抓住厉城渊的手,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子上放。 而厉城渊,却和第一次见到冯一一的阮柠一般,那双深邃无底的黑眸,一瞬不瞬的,带着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阮柠下意识将冯一一护在身后。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厉先生、厉夫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要是没别的什么事,请你们先离开,好吗?” “厉城渊”三个字,在京港市,甚至于整个谈判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仅仅是今天多吃了哪一道菜,都会立刻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一道菜的成名,就是这么来的! 更别说带着妻子来参加医疗协会的相亲大会。 阮柠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和冯一一会无缘无故的沾染上麻烦。 她可不准备为了这个男人躺着中枪! 厉城渊闻言,嗤笑,“阮医生这是在为我着想?” 牵着他手的宴月亮,一直被无视。 小姑娘不开心的噘了噘嘴,小声抱怨一句,“老师,阮姐姐为了来参加相亲大会,的确精心打扮了一番,很漂亮的,你一直看着她,不会是被阮姐姐迷住了吧?” “这位夫人,你嫉妒羡慕恨,就说自己嫉妒羡慕恨的,同样都是已婚的女人,可这气场和容貌,真是天差地别啊,你也的确应该心里不平衡才对!” 冯一一心直口快的性格,迟早有一天,得坑死他自己。 阮柠扯了一下他袖口,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可冯一一就是不肯。 他开始炮轰厉城渊,“还有这位先生,我姐姐就是友情提示一下,你们两个没座位,还一直站在这里碍事,很挡路的,知不知道? “请不要自行脑补,即便你长的帅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是每一位女性都应该对你各种舔的。” 阮柠被冯一一的彪悍给震惊了。 厉城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刻危险的眯起。 几个被占了座位的同行,很礼貌的冲他鞠了一躬,陪笑道:“厉先生随便坐,我们去后面站着就可以了。” “嗯。” 他态度高冷,是习以为常的高高在上。 冯一一嗤之以鼻,“恃强凌弱,非君子!姐姐,走,我这里有小板凳,我们去后面坐。” 这大男孩跟变戏法似的,小小一个单肩挎包,居然能掏出一个不小的折叠椅。 她被他牵着。 从五根手指,顺着掌心到手腕上的血管,一股股暖流涌动。 那是五年来,那是爸爸自杀,妈妈发疯后,都从未有过的温度。 很小的时候,弟弟就喜欢隔三差五来找她,之后苦恼的问她,“姐,爸爸妈妈总说我是男子汉,可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保护姐姐,保护爸爸妈妈啊?” 斑驳的记忆,汹涌澎湃。 冯一一还在絮絮叨叨,“姐,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小萧!” 阮柠知道,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该和冯一一靠的太近。 但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住,哭的稀里哗啦。 实际挺丢人的。 一整个大礼堂,人来人往,就看着她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冯一一脸颊羞红。 大男孩扭扭捏捏,“那个,姐,其实我对你……” 他想说,他对阮柠是一见钟情的。 只是厉城渊毫无预兆的一拳,恶狠狠打在冯一一身上。 冯一一当场吐了血。 阮柠惊呼,去扶人,“冯一一!” 厉城渊一向沉稳笃定的气场,此刻没来由的,就变的各种疯狂阴鸷。 他不管旁边有多少人围观,也不管自己的社会形象会不会受到影响。 就连宴月亮想去阻拦。 他也是一把将人推开,如一只被什么刺激到的猎豹,直扑冯一一,还想动手! 阮柠猛得张开双臂,挡在冯一一面前。 她语气决绝,不掩厌恶,“厉城渊,霸道也要有个底线,你要打他,就连我一起打吧!” “阮柠,你给我让开,别不识好歹!” 厉城渊咬牙。 他拳头攥得嘎吱嘎吱作响。 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剧烈跳动。 薄唇紧抿,生硬的一条直线,让他本就刚毅硬朗的轮廓,更显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大威压! 男人像是忍无可忍,一把扯住阮柠的胳膊,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去。 阮柠拼命挣扎,低吼,“厉城渊,你放开我!冯一一只是说了实话,你为了宴月亮,就要当众大开杀戒吗?” “宴月亮……” 厉城渊的戾气,霎时顿住了一拍。 他冷笑,看着她的眸,仿佛有一种名叫“自嘲”的东西,正密密匝匝的蔓延。 半晌。 厉城渊才问了一句,“阮柠,你是这么想的?嗯?” 阮柠不惧的回望他,“是,厉先生,你对厉夫人的爱,我想,整个京港市,都是有目共睹的!但冯一一是我的朋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伤害他的。” “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你说,他是你的朋友?你要这么不顾一切的保护他?” 厉城渊的语气里,那讽刺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阮柠微笑,仍是一张面对陌生人,一成不变的面具。 她说,“没错,我和冯一一很投缘,厉先生,咱们是什么关系,要让您觉得,您有资格来干涉我的交友自由呢?” “阮柠,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厉城渊将她怼在身后的墙壁上。 大礼堂的墙壁是做了隔音措施,墙面很软,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吸音棉。 可她靠上去,却觉得冰冷坚硬的异常。 “呕!!” 不好的记忆,狂风暴雨一般的袭来。 生理性的抵触和排斥,让她在厉城渊压上来的一瞬,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砰—— 一拳,玩了命似的,砸在了阮柠耳边。 那一块墙壁,击穿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第15章 她和冯一一有不正当关系…… 男人附在她脸侧,气息是滚烫、燥热的。 他笑,笑的凌冽又阴森,“阮柠,记住,别惹我,否则,后果是你不能承担的!” “厉先生放心,为了爸爸的那栋别墅,我也不会得罪您和厉夫人的。” 阮柠的微笑,始终灿烂。 厉城渊俊脸黑沉,烦躁的要死,“阮柠,我于你而言,除了那栋别墅,是不是就没别的了?” “我该对一个有妻子孩子的男人,如何?” 她觉得讽刺至极。 五年了,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她依旧是那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可以放弃自尊,放弃尊严,甚至连最爱最爱的家人都能全部抛弃。 但厉城渊不知道的是,曾经那个一腔热血,满脑子都是他的阮柠。 早在五年前,五年前那一场大火之后,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了。 而活下来的,是一个生命里彻彻底底删除他的,全新的,对过去再无留恋的阮医生! “厉先生,麻烦您让开,我要带我的朋友去医院验伤治疗,如果他想要起诉您故意伤害,我想,我会是最直接的证人,还请您做好应诉的准备吧。” 阮柠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厉城渊冷呵,“你威胁我?就为了那个男人?” “就像厉先生为了替厉夫人出气,就直接动手打人一样,冯一一是我的朋友,我理所当然要为他全权考虑。” 阮柠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躯。 她径自走到冯一一身边,挎着他胳膊,两人慢吞吞的离开剧院。 厉城渊没再追上来。 可身后,还是传来宴月亮小声啜泣的声音,“老师,你真是的,你怎么能为了我,就跟人家打架呢?我知道你很爱我和宝宝,但你要是受伤了,我会伤心死的!” “有些人,不给点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这是阮柠听到厉城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她开着冯一一那辆几乎快要报废的奇瑞qq,送他去最近的医院。 所有的验伤证明齐全。 而且在离开剧院前,阮柠就拷贝了礼堂里的监控视频。 冯一一看得有些哭笑不得,“姐,至于吗?厉城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会真的对我一个小老百姓赶尽杀绝的。” “那是你不了解他,行了,好好歇着,你有内伤,少说话。” 阮柠已经跟谈判组那边请了假,在下周三第二轮会议开始前回去就成。 冯一一调皮的眨眨眼。 他用打着点滴的手,握住她的手,嘻嘻哈哈,“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厉城渊有什么样的过去,但从今往后,你放心,我一定能好好保护你的。”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也不用谁来保护,你先把伤养好吧。” 阮柠对冯一一,就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也不排斥他的过分亲近。 门口。 宴月亮娇滴滴的声音,很是突兀的响起。 她是跟厉城渊说的,“老师,我就说嘛!阮姐姐对朋友是很好很好的,你看他们两个,若是阮姐姐没结婚的话,我都以为他们是在热恋当中的小情侣呢。” 话毕,小姑娘就阳光灿烂的跑到病床旁。 她全程都是和厉城渊十指交扣,如胶似漆的模样。 冯一一翻白眼,冷嘲热讽,“要秀恩爱,就去酒店,这里是病房,两位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一一,你误会啦,我和老师过来,就是单纯的想关心你一下,不过现在看来……” 宴月亮很是暧昧的在阮柠身上睨一眼。 小姑娘纯情,“哎呀,是我多心了,不过,阮姐姐的确把你照顾的很好嘛,倒是我跟老师有点多余了呢。” 这话里话外听着,都像是在暗示什么不伦恋一样,叫人很不舒服。 连进来给冯一一换药的小护士,也多看了阮柠几眼。 阮柠秀眉微蹙,提醒,“厉夫人,您好像忘了,冯一一会受伤住院,还是厉先生的手笔,我们保留追诉权,而你们就这样过来,也的确不算太合适。” “老师……我怕……” 话音未落,宴月亮就哭唧唧的躲到了厉城渊怀里。 她委屈巴巴,“阮姐姐,我知道你很喜欢一一,如今全世界都很open的,你又是刚回国,老公不能像老师陪我一样陪着你,你想找点温暖,我和老师是能够理解的。” 言外之意,石锤她和冯一一的关系不正当! 阮柠淡笑,风姿卓越的问一句,“厉夫人可知宋明宗的典故?” “什么?” 宴月亮呆萌。 阮柠微笑,“宋明宗时期,皇帝微服私访,他和官员们经过一处勾栏,见那勾栏大门敞开,姑娘们坦胸露乳,各种招摇,随行官员们就纷纷批判,‘如此污秽,有碍视听!’ “而宋明宗却道,‘你心中若洁净无垢,又哪里能看得出她们污秽肮脏呢?’。” 宴月亮一口一个她和冯一一暧昧不清。 阮柠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懒得解释分辨。 可真正思维扭曲龌龊的人是谁。 但凡不瞎的,都该看得一清二楚。 冯一一添一把火,“厉夫人,你若不想承认自己是天生内心黑暗肮脏,那就赶紧跟我和我姐道歉,不然,啧啧……厉先生,我这边是建议你换个老婆的,小心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他盯着宴月亮的肚子,说的一本正经。 宴月亮“哇”的一声,就哭了,“呜呜呜,老师,我是因为太喜欢阮姐姐这个朋友了,才希望,无论如何,只要阮姐姐开心幸福,我都会祝福她的。” “好了,别哭,我心疼,对宝宝也不好。” 厉城渊揽住宴月亮的肩膀,很是温柔体贴的替她拭去眉梢眼角间的泪珠。 阮柠静静看着。 她想到过去,想到她为了厉城渊挡掉商场死对头的算计,那一把刀,鲜血淋淋插在她肚子上。 疼啊。 疼的她嚎啕大哭。 他却跟她说,“别哭,忍着,不然,会被人发现你的弱点。” 你看,他爱的,他便骄纵着。 他不爱的,你的每一滴泪,就只会是给他徒增麻烦的软肋罢了! 厉城渊哄好宴月亮。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阮柠,“月亮还小,心性单纯,她并没有什么恶意,我替她给你道歉,卡里的五十万,算是补偿。” 啪! 话音甫落,银行卡也被一巴掌,打落在地…… 第16章 一路货色 是冯一一打的。 他跟受到什么莫大侮辱一般,大男孩脸都憋红了,歇斯底里的吼道:“厉城渊,你觉得你有钱就很了不起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就能这样伤害和折辱我姐吗?你凭什么?我姐她是个人,是个有尊严,有想法的活人!” 很好。 阮柠其实挺感激冯一一的,无论他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她都很感激他。 感激他替自己说出了这五年来,她一直想说,却又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的话。 就连厉城渊为了宴月亮,微信转账给她十万块的时候。 她是想说的。 可五年的磋磨,五年的苟且,都让她习惯戴上面具,做一个无言的透明人。 不像冯一一,他对这个世界,好像永远充满最原始,也是最热情的期待和爱! 冯一一还在骂。 宴月亮哭的乱七八糟。 阮柠是他们中间最冷静的那一个。 她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银行卡,拍掉上面的灰尘,重新递给面黑如水的厉城渊。 厉城渊蹙眉,“你什么意思?” “一百万,我们考虑不去起诉。”阮柠说的很直白。 宴月亮哭声停止。 她诧异道:“阮姐姐,你不是那种认钱的人啊,你怎么能……” 阮柠很没耐性的打断她,“第一,宴月亮,我和冯一一不是你的守护神,厉城渊可以为了你拼命,我们却没那个义务!第二,厉先生,于你而言,到底是一百万重要,还是社会形象有损重要呢?” 他有本事压制住网络上的舆论,也能让一些实在的证据消失。 但冯一一是一活生生的人,无论诉讼最终是否能赢,在厉城渊的事业生涯中,都将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记败笔! 阮柠真的太了解他了。 厉城渊冷嗤,只是这话,他跟冯一一说的,“看见了?比起你,我更懂阮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他重新写了一张支票,“一百万,满意了?” 阮柠没接,“把钱直接打款到冯一一的工资账户上,名目备注,年底奖金分红。” “一个男护,卫校毕业,分红一百万?” 厉城渊嗤之以鼻。 阮柠微笑,“他应得的,厉先生。” “阮柠,你真有本事,一次次刷新我对你的厌恶程度!” 厉城渊是咬牙切齿的。 阮柠很无语。 她说,“厉先生,厌则是恋,你我之间,好像根本不需‘厌恶’二字,对吗?” 而且他有多讨厌她,她还真一点不在乎。 只要能顺利拿回爸爸留下的别墅,厉城渊就算恨不得杀了她,她也无所谓。 砰! 厉城渊带着宴月亮摔门而去。 走廊里,小姑娘安慰,“老师,你别生气,阮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一一是她朋友,他们关系那么好,她肯定会为他多多着想的,而且一一的确很缺钱嘛。” “一路货色,物以群分!” 这句话,真难听。 冯一一呵呵,“反弹反弹反弹!厉城渊和宴月亮也是一路货色,姐,没事,你别难过,那一百万,我肯定一分也不要,我全砸在这臭渣男的脸上,砸死他!” 大男孩的表情很丰富。 阮柠被逗笑了。 她削了一个红富士,递过去,“那钱你安心收着,厉城渊故意伤害,你险些脾脏破裂,这笔钱,你该得。” 一条人命,难道还不值一百万吗? 冯一一还想拒绝。 阮柠故意板着脸,正色,“你叫我姐,就必须听我的。” “那好,我听姐的,以后都听姐的,嘿嘿嘿……” 压抑的氛围,瞬间活络起来。 周一,厉城渊的钱到账。 冯一一也出院了。 阮柠直接打车,带冯一一去机场路的4s店聚集地。 冯一一纳闷,“姐,咱来这干嘛啊?” “买车。” “姐要买车?”冯一一蹙眉。 阮柠指了指他,“给你买,你的那辆奇瑞qq,我找人报废了。” “啊?姐,我的小qq很能跑的,而且省油,特划算!” 冯一一震惊。 阮柠拽着他往宝马店里走,“时速30,稍微开快一点,机箱就会冒烟,还有,前任车主违法改成气电混,冯一一,你这车,是台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你知道吗?” “姐,你这么说大实话,真的让人很羞涩的。” 冯一一尴尬的用脚趾扣地。 阮柠噗嗤一声,笑了。 冯一一兴高采烈,“姐,你真的笑起来,很好看的,以后不要总是假笑了,那样不仅很累,还很让人心疼的。” 阮柠一愣。 多少年了?冯一一还是第一个跟她说,她会累,会被人心疼…… “走吧,先去买车。” 笑容尽数收敛。 冯一一“哦”一声,感觉有点失落。 马路对面。 宴月亮开开心心的挽着厉城渊胳膊,兴奋的要死,“老师,你真的要给我买法拉利跑车吗?真的吗?” “嗯,你开心就好。” 厉城渊揉揉她脑袋,一侧头,就瞧见阮柠和冯一一成双成对的进了宝马4s店。 宴月亮也看见了。 她嘻嘻哈哈的感慨道:“老师,阮姐姐对朋友真的好好哦,她老公是不是也很幸福,能娶到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妻子呢。” “私生活混乱,无可救药!” 厉城渊咬牙。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厉大谈判专家,这是第几次为了阮柠,哪怕只是一些头发丝一样的小事,而情绪波动? 宴月亮看着他的眼神,沉了沉。 但很快,又一脸小女孩的天真纯粹,拉着人往4s店里走。 “好了啦,阮姐姐是阮姐姐,我是我,现在陪在老师身边的人是人家啦,人家会安守本分,和阮姐姐不一样的。” 下午,京港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 雨后的天气,异常的闷热。 阮柠坐在一台丰田suv上,冯一一最后也不肯买宝马,觉得太贵,很不经济。 “姐,晚上去我那坐一坐吧,我给你做饭吃?” 冯一一开着新车,情绪很高涨。 男孩就是男孩,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又哪里会不喜欢车呢? 只是生活所迫罢了! 阮柠想拒绝,才认识没几天,他们已经过分亲近了。 可话刚到嘴边,手机就响了。 是院长。 “喂,院长,您找我?”她语气带笑,面具下的笑。 开车的冯一一皱了皱眉。 院长道:“柠柠啊,你来一趟医院吧,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提前跟你说一下。” 第17章 阮柠,你可以来求我! “好,”阮柠看了一下窗外的路况,“二十分钟到。” “嗯。” 挂断电话。 冯一一直接送阮柠去了医院。 阮柠往行政楼那边走。 身后,冯一一遇上同事。 同事惊叹,“丰田最新款啊?得三十多万,不便宜呀,贷款买的?” “不是,我姐送我的。” 冯一一很诚实。 同事唏嘘,“姐?你不是孤儿吗?哪里来的姐?不会是什么金主,富婆吧?你长得挺帅的,那些老女人……” “你听说过宋明宗的典故吗?” 走在前面的阮柠,真是忍不住又被逗笑了。 等她进了院长办公室,看到坐在里面的几个科室主任,还有宴月亮后,她再次戴上面具。 院长笑道:“柠柠啊,恭喜你,你升职了,从今天开始,咱们院的妇产科,就归你来管了,哦,还有,给你介绍一下新的行政副院长,宴月亮,宴小姐。” “宴月亮?” 阮柠心里一紧。 虽说行政副院长主管行政分项,一般情况下,院董事会都会聘请一些金融方面的人才来出任。 但上一任副院长就是出身医学科班,博士双修金融管理。 这是一个新的标杆。 换言之,以后谁要是想坐在这个位置上,最差的学历,也该是上任副院长的级别。 可宴月亮…… 院长笑呵呵,还亲自给宴月亮端茶送水。 他解释,“院董事会的意见是,我们的领导班子需要年轻化,这样才能有活力嘛!况且,宴小姐毕业名牌大学,又是厉先生的徒弟,胜任行政副院长一职,绰绰有余。” “宴小姐不是盛源的人?” 阮柠嗅到一点不对劲儿。 院长拍脑门,大声道:“你看我这记性,忘记跟你说了,盛源刚刚全资入股我们医院,厉先生已经是咱们的大老板了。” 也就是说,一个市政医保的大case,还不足以给厉夫人镶金边。 厉城渊豪掷千金,收购一家医院,就是为了给宴月亮再涂上一层金粉,助她节节高升? “呀!阮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身体不舒服吗?郑主任,你是外科的,赶紧给我阮姐姐看看。” 宴月亮的副院长架势,摆的很正。 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的郑主任起身,讪笑道:“宴院长,我是外科不假,但我是骨外科啊……” “郑主任!” 厉夫人不开心了。 阮柠不想节外生枝,“我没事,职务调动的事,我已知晓,院长,我能走了吗?” “那个,柠柠啊,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院长磕磕巴巴的。 阮柠蹙眉,“请直言。” 院长,“宴小姐比较喜欢你现在的那间办公室,采光不错,景色好,你看……” “我服从院里的安排。” 她只是一小小妇产科主任,她能有什么意见? 离开院长办公室。 宴月亮小声嘟囔了一句,“阮姐姐是生我的气了吗?” 几个大主任一拥而上,各种巴结,“怎么会?您是行政副院长,又是厉先生的夫人,就凭您这双重身份,阮主任也不敢得罪您啊。” 是啊,厉城渊挖心掏肝护着的宝贝,谁敢得罪? 阮柠苦笑,进了电梯。 她得回自己之前的办公室整理私人物品。 可刚到门口,就瞧见工人搬着几个大纸壳箱子,很随意的往走廊地面上一扔。 之后,爬上梯子,换掉门上面的挂牌。 以前的吊牌:【妇产科:阮柠】 现在的:【行政副院长:宴月亮】 写着阮柠名字的吊牌被掰断,丢进垃圾桶。 阮柠冷清清的在一旁看着。 她想,这一次回京港市,是不是她把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了呢? 嗡嗡—— 手机响。 一条来自于【户主先生】的微信。 内容:【阮柠,你可以来求我。】 公然奚落了吗? 他为了宴月亮,可真是连上流人士的脸面都不要了。 就像当年,她为了他,什么可笑奇葩的事没做过? 图书馆占座。 她躺在桌子上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人不敢跟她抢。 厉城渊考研,她听说有一个辅导老师押题压得很准,她就跟个神经病一样,跟踪那个老师,就为了求他去给厉城渊补习。 最后,还被当做女流氓,治安拘留了十五天。 多么可笑的回忆。 而如今,厉城渊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不也是在如法炮制曾经的自己? 她回复:【厉先生,你让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分钟。 ——【?】 ——【是我。】 消息发送成功,阮柠拉黑处理。 周三,所有谈判组成员归位。 第二轮谈判,目的是要初步达成合同条款。 也就是说,除了价格以外,要先行敲定后期的采供方案,以及款项支付渠道。 当然,这一部分,是法务部那边连续加班三天三夜,才搞出了一份模拟套版出来的。 “呵,阮柠,我跟你真是冤家路窄啊。” 阮柠刚进电梯,就看到郑源明显睡眠不足的靠在角落里,吃金嗓子喉宝呢。 干商务谈判专家这一行,真的很费嗓子! 她浅浅微笑,“郑总的case,进展的不顺利?” “阮柠,你少诅咒我!” 郑源跟奓了刺的刺猬猬一样。 阮柠看着不断下行的红色数字,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郑总,您有没有想过,项目进度一直被乙方卡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比如,围魏救赵?” 电梯里安静一秒。 郑源猛得站直,狂摁电梯开门键,“我去!我怎么没想到?这帮孙猴子,我就知道他们居心不良,敢情儿是拿我们当筏子,想跟其他人讨价还价啊。” 电梯门开。 阮柠一只手插在铅笔裙的大口袋里,她笑容艳丽,就是太冷,太空了。 郑源扭头,警惕,“你,为什么帮我?” 阮柠耸肩,“帮你吗?我倒是觉得,我是在用我的智商,碾压郑总的无能罢了。” “你……” 她伸手,摁下关门键。 郑源暴跳如雷的喊骂声,被完全隔绝。 到了三楼会议区。 离着还挺远呢,阮柠就听到一群人几乎快要崩溃的抱怨声。 一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儿,都快气哭了。 她数落宴月亮,“宴总,我知道您是我们的领导,可……可这份合同套版是我们熬了三天三夜才做出来的呀,你现在说弄丢了就弄丢了,责任谁负啊!” 第18章 躺着也中枪?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们是做法务的,这么重要的合同,为什么要直接交给我啊?” 宴月亮也委屈的要死。 眼看着第二轮的谈判会议就要开始了,但合同套版丢失,一会儿等乙方的人来了,还不得被人家分分钟笑掉大牙? 黑框眼镜女孩当场气爆炸。 她扯掉自己脖子上的工牌,恶狠狠摔在地上。 工牌是弹性很好的塑料密封的,用力过猛的话,会从地面上弹跳起来。 宴月亮闪躲不及。 软软嫩嫩的小脸蛋上,直接被飞起来的工牌划破一道血口。 黑眼镜框女孩大声喊道:“宴月亮,我真是忍你很久了!你后台硬,有厉老师给你撑腰,ok,我们这些混商务谈判界的小菜鸟,全当是看在厉老师的面子上,不跟你斤斤计较,哪怕你第一轮谈判就给我睡过头,玩失踪!” 走廊里吵的越来越凶。 宴月亮捂着她那再不去医院,就快要痊愈的伤口,哭的可怜巴巴。 看她那样子,就跟做错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一般。 黑眼镜框女孩不依不饶的发泄情绪,“哈!宴月亮,要我看,你干脆滚蛋好了,反正你只会给我们大家添乱,根本一点正能量都没有,能力还糟糕的让人想要呕吐!” 阮柠绕过人群。 她准备先去会议室隔壁的茶水间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等外面吵完了,她再出去。 也免得招惹是非。 然。 “哦,对了,宴月亮,我实话跟你讲吧,你看着大家对你恭恭敬敬,赞誉有加的,但事实上呢,我们真正崇拜的人,是阮医生!” “……”她怎么躺着也中枪? 宴月亮小脸瞬间煞白。 黑眼镜框女孩越说越激动,毫无顾忌的,“你看看人家阮医生,并不是谈判界科班出身,却能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杀的乙方片甲不留!再看看你,一份合同套版都能给我一键删除,弄丢了,你可真厉害,蠢的天下第一啊!” 女孩骂爽了。 她深吸一口气,踩着掉回到地面上的工牌,大步流星的离开。 其他几个法务也准备跟着一起辞职,走人。 局面刹那间混乱一团。 组里的市政领导小声劝着宴月亮,“宴总,一切以大局为重,套版丢了,只要法务团队还在,这事就好解决,但他们要集体辞职,这就不好看了。” “王主任,是他们先辱骂我在先的!走就走,反正老师会再给我安排新的法务团队!” 宴月亮矫情的很。 市政领导也头疼。 他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正往茶水间走的阮柠。 王主任喜出望外,赶紧喊,“阮医生,来来来,这个时候,你身为宴总的助理,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阮柠被强行拉了过来。 宴月亮眼眶红彤彤,小姑娘委屈的要死。 她哭唧唧,“阮姐姐,我一直很信任你的,哪怕你直接跟我说,你想成为这个case的总负责人,我都会和老师商量,让你心愿达成,只是你这样对我,我真的很伤心!” “我怎么对你了?厉夫人?” 阮柠哭笑不得。 宴月亮伤心欲绝,“呜呜呜……阮姐姐,权利就这么让人扭曲吗?我那么喜欢你,还想让肚子里的宝宝认你做干妈呢!可你……你却……却……” 小姑娘没把话说完,就捂着脸,跑走了。 所以,还有一刻钟就要开第二轮会议的时候,她就这样任性且不负责任的,将一大堆烂摊子丢给自己,一走了之? 王主任讪笑,“看来,阮医生,这第二轮谈判,也要由你来主持了。” 阮柠拒绝,“抱歉,王主任,首先,我只是总负责人的助理,其次,学的不是谈判学,对此也无能为力。” 话毕,转身就要离开。 王主任却不急不缓的道一句,“小阮啊,这项目要是黄了,你猜,厉总那边会怎么想?” “……” 阮柠脚步一顿。 项目中断,谈判失败。 宴月亮在京港市遗臭万年。 而真到了那一刻,以她对厉城渊的了解,他一定会为了保护宴月亮,疯狂报复她! 别说爸爸留下来的别墅。 估计到时候,但凡和自己有关系的人,都会像五年前一样,死的死,疯的疯。 厉城渊一向对她足够狠心! “阮医生,会议快开始了,请吧。”王主任信心满满的侧开身,做了一请的手势。 阮柠从他身边经过时,笑容灿烂,“王主任,贪心不足蛇吞象,您放在海曼群岛上的银行账户,尾号是1633?” 砰! 王主任一个没站稳,人就咣当一声,撞门框上,半张脸都给磕青了。 阮柠坐上主位。 她气定神闲的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郑源,“给你十分钟,拉出一个法务团队,借我用一下。” “你是我祖宗?” 郑源呵呵。 阮柠莞尔,“围魏救赵的故事,我给你放网上去?” “卧槽,阮柠,你在电梯里给我录音了?” 郑源差点没气死。 她笑容依旧,“就五分钟,再见。” “喂喂喂,刚才不是还十分钟吗?喂喂喂……” 电话已经干脆利落的挂断。 阮柠跟身边的组员吩咐,“辞职的那几个法务,连续三天,持续派人跟踪,找到他们与乙方勾结的证据,直接递交经济罪案科,走走关系,尽快立案。” “是。” 组里的成员,自从有了第一轮谈判的大杀四方。 他们对阮柠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 刚缓过神的王主任凑过来,询问,“阮医生,你是怀疑,有人故意陷害宴总?” “别人挖坑,我不跳,你不跳,为何一定是宴月亮跳进去?” 阮柠快速翻阅桌面上的企划书草稿。 是宴月亮独立完成的。 上面无论是逻辑还是谈判战略,先不说内容质量,就连这最基本的查重率标准,她都过不去。 至于那少的可怜的原创部分,更是乱七八糟,毫不严谨。 阮柠顺手就给扔进了垃圾桶。 王主任看得目瞪口呆,“阮……阮医生,这合同套版没了,企划书你也给扔了,那这第二轮谈判,还谈什么啊?” “我说了要谈吗?” 她侧目,一双如水晶一般明亮的黑眸,带着点点日光反射出来的闪烁,鸦羽似的睫毛,一扇一扇,讳莫如深。 下一秒。 哗啦—— 阮柠直接用自己的手,砸碎了玻璃桌面。 鲜血淋淋。 众人,“……?!!” 阮柠捂着受伤的手,惊呼,“快叫保安,有非法分子潜入,快叫人过来追!!!” 一个小时后。 vip诊疗室。 郑源带着几个法务进来的时候。 就见阮柠一只手包扎的跟一只粽子一样,另一只手输液。 病床旁,是谈判组的成员,正根据她的口述,重新将更正版的企划书输入电脑。 郑源嗤笑,“阮柠,你还能再狠一点吗?连自己的手都能往死里毁?你是想让城渊感动还是感激?” 第19章 哥,你给我吹吹…… “郑总是不是说反了?现在该感动感激的人,难道不是厉总吗?” 阮柠故意抬起自己受伤的手。 她笑的让人很不舒服,“宴月亮中了乙方的圈套,不懂如何化险为夷,却矫情的掉头就跑!连二轮谈判的企划书都是粘贴复制,知网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而全程给宴月亮背锅善后的阮柠。 在那种混乱不堪,争分夺秒的境况之下。 她除了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怕是再没有第二种万全之法了。 郑源被怼的,哑口无言。 最后只是留下几个法务,借口还有事,便快步离开。 入夜。 阮柠还在连轴转,熬夜替宴月亮摆平她留下的,堆积如山的烂摊子。 嗡嗡。 是冯一一发来的微信:【姐,快看朋友圈,有惊喜!】 阮柠捏了捏酸涩的眼角,却不小心碰到手背上的针头,滚针后,有鲜血倒吸回输液管。 小护士进来,责备,“阮医生,您自己也是学医的,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身体呢?” “抱歉,我尽量。” 阮柠笑的有点苦。 她滑动了一下ipad的屏幕,备忘录上的未完成项目还有七八项。 即便连续熬夜一个星期,进度也还是很赶的。 自己根本无法休息养伤。 当然,这些工作,原本是属于宴月亮的…… 冯一一又发微信催促:【姐,你快看朋友圈啊!】 ——【好。】 权当做是切换一下心情。 阮柠打开朋友圈,就看到满屏的,属于自己的放大款美照。 不过,看角度的话,也知道是偷拍的照片。 第一张。 阮柠躺在病房的小沙发上睡觉。 配文:【我姐的盛世睡颜。】 第二张。 阮柠坐在椅子上看书,阳光从落地窗外折射进来,洒满全身,暖融融的,岁月静好。 配文:【姐,实际太美也是一种罪过!】 第三张。 第四张。 第五张。 有在医院的,有在4s店的,也有在车上的。 阮柠一张一张看下去。 沉重的脑袋,疲惫的思绪,软绵绵的身体,好像一瞬间就被治愈了。 “哈哈哈……” 她笑的自然惬意。 组员感叹,“阮医生,您这会儿笑起来,真好看。” 另外一个组员八卦,“阮医生,您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吗?您看着很幸福的样子。” “是我弟弟,别误会。” 阮柠好像很有耐心解释一般。 这若是放在往常,她很少会和旁人提起自己的私生活。 照片继续下滑。 只是这一次出现的照片里,主角变成了宴月亮。 宽敞明亮的vip特护病房,床头上,有一盏喷着水雾的小台灯,散发出柔和舒适的暖光。 男人一身矜贵奢华,代表着无上权利与金钱至尊地位的西装革履。 他此刻,却肯弯下腰,为他的女孩按摩双脚,细心又温柔。 配文:【老师,你真讨厌,人家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又不是残废了,你至于嘛!】 后面还有一张,是放在角落里的商务行李箱。 有些旧了,感觉是用了很多年的。 阮柠觉得有些眼熟。 她记得,厉城渊第一次实习带队出差,别人用的都是那种很高端,也很昂贵的商务行李箱。 但那个时候的厉城渊不肯要阮家一分钱,过得很穷。 大学四年,他一直是勤工俭学,一顿饭一包面包,连根淀粉肠都不舍得买。 更别说稍微像点样子的行李箱了。 所以,还在上高中的阮柠就偷偷开始攒钱。 什么压岁钱,就连爸妈给的零花钱,还有中午在学校买饭的饭钱,她都饿着,存起来。 以至于运动会上直接低血糖,饿晕了过去,进了急救室。 厉城渊得知,便立刻跑来医院,大骂了她一通。 还把她特意准备的惊喜行李箱扔进垃圾站,就当着她的面扔的。 那行李箱,g家新品,样式和宴月亮那张照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或许是巧合吧。 也或许,厉城渊很喜欢那个款式的行李箱,只是不喜欢她买的,才会扔掉…… 照片下配文:【老师出差都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还不舍得骂我一句,我和宝宝都好爱你哦~~】 vip诊疗室内。 几个和阮柠一起加班的组员,也看到了宴月亮的朋友圈。 他们一个个拧眉,抱怨,“这世界真tm的魔幻,犯错的人,舒舒服服,享受爱情滋润,咱们这些本本分分,认真工作的,反倒要苦哈哈给她擦屁股,凭什么啊?” “就凭人家是厉夫人呗,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厉夫人?呵,厉总来咱们组里多少次了,也没一次直接承认他们是夫妻关系啊,那称号,还不是某人自己成天挂在嘴上的?” 小组员愤世嫉俗。 另一个唉声叹气,“厉总沉稳呗,他要是不爱,能让那位怀上自己的孩子?而且照片里可是捏脚耶,厉大谈判专家,巅峰之上的神明,会给无关紧要的人捏脚?” 四五个人,围成一圈,聊的正high。 阮柠回冯一一一条“谢谢”,就关了手机,拍了拍手,叫大家回来继续加班工作。 人家宴月亮是厉城渊的宝贝,哪怕是把玉皇大帝的天宫给捅出一窟窿来,她也能全身而退,半分损失都没有。 但他们,资本的附庸,继续苟且偷生,没资格矫情抱怨的。 凌晨三点。 vip诊疗室里,组员们都横七竖八,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阮柠也有些困,一只手撑着太阳穴,脑袋一点一点的,却还坚持着把手里的企划初稿前十页修改完。 嘎吱—— 房门被很小声的推开,好像开门的人,生怕吵到屋里的人一般。 厉城渊进来。 阮柠半睡半醒。 她知道有人在床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瞌睡虫太强悍,外加左手炎症导致的昏眩感,眼睛跟黏了502胶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男人宽大温厚的手掌,轻轻贴在她额头上。 阮柠实在是太困了,理智也极其薄弱。 她迷迷糊糊的,用受伤的那只手,去抓额头上的手,嘟囔一句,“哥,我手好疼,你给我吹吹呗,你给我吹,我就不疼了……” 第20章 捉奸? “怕疼,还敢这么折腾?阮柠,你是疯了吗?” 男人的声音,没有往日里的冷凝。 他很温柔,更多的,却像是对一个不听话孩子的无奈与心疼。 阮柠醒不过来。 即便薄弱的理智告诉她,这情况不对,她需要马上睁开眼睛,认清现实。 可她就是做不到。 嘴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 她委屈的,混着泪,喋喋不休,“哥,你怎么不叫我柠柠了?小时候,你不是对我很好很好的吗?还答应我,我只要乖乖长大,你就娶我回家当老婆的。” 多么美好的未来。 只可惜,过去是悲剧的。 阮柠有点冷。 不,是很冷很冷。 她开始像寄居蟹一样,挪动身子,寻找可以保暖的巢穴。 “怎么了?发烧?” 男人温热的掌心,轻轻的,很轻很轻的,像对待珍宝似的,试探着她额间的温度。 又摸了摸她脖子和后背。 阮柠痒的,咯咯笑道:“哥,你别闹我了,我没发烧,就是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冷,冷的我难受,真的,可难受了。” “阮柠,其实我……” 男人想说些什么。 阮柠打断了他,“哥,这五年,你知道我在芬兰是怎么过的吗?郑源说我心狠,说我扔下你一走了之,说我去海外享清福,却不管你的死活,但事实呢?” 声音越来越小,喉咙里的哽咽,仿佛一大块味道奇怪的鱼腥草混着螺蛳粉,卡在里面了。 好恶心! 她捂着胸口,趴在男人的腿上,一阵儿接着一阵儿的干呕。 吐血了。 胃好疼! “阮柠!”黑暗中,厉城渊的脸,明显因痛苦,剧烈震颤了一下。 他想抱她去看医生。 阮柠挥挥手,困的厉害,拒绝了,“没事,哥,老毛病了,刚去芬兰的第一年,我是黑户,不能光明正大的打工,整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那些人还整天对我虎视眈眈,我害怕,就不敢睡觉,时间长了,这胃啊,也就坏了。” 吐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决定和魏讯离婚,当天辞职买机票,冲动的回京港市那天? 阮柠的脑袋很沉很沉,仿若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要完全掉进去了。 她说,“哥,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好像,真的……不爱你了……” 砰! 声音被巨大的撞门声覆盖。 vip诊疗室里的灯全部亮起。 睡在地上的组员们纷纷惊醒。 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站起来,刚想开骂,就对上了厉城渊如鹰隼一般犀利冷硬的眸光。 门口,宴月亮半依着郑源,脸上贴着一创可贴,哭的梨花带雨,宛若丈夫出轨的可怜弃妇。 阮柠也彻底清醒了。 她几乎是瞬间从病床上弹跳下来,受伤的那只手,不小心撞在床头柜上,鲜血渗出来,疼的她整条胳膊都麻木无知觉。 厉城渊剑眉紧蹙,下意识的,就想凑到阮柠身边,替她查看一下那只伤的挺重的手。 宴月亮却“哇”的一声,嚎啕,“呜呜呜,阮姐姐,我是特意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帮我解决了麻烦,可你……你……你怎么能?老师,你和阮姐姐……”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阮柠急于撇清她和厉城渊。 而厉城渊倒是异口同声的说道:“月亮,我和阮柠的事,等回去,我跟你解释,听话。” 他什么意思? 干嘛把很好解释的事情,说的如此暧昧不清? 阮柠手疼的要命,胃也不安生。 喉咙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吞一口口水,都叫人恶心的想大吐特吐一场。 她强忍着身体不适,戴上微笑面具,眼神清澈无波,言语也直白官方,“厉夫人,我想,厉先生刚才那么说,是想故意气你的。” “气我?” 宴月亮一愣,眼泪少了。 阮柠莞尔,“是的,厉先生肯定生气厉夫人不懂得保护自己,让他伤心又担心,这才想用吃醋的感觉,刺激一下厉夫人,男人很幼稚的报复而已。” “真哒?” 小姑娘瞬间破涕为笑。 宴月亮走过去,小鸟依人的抱住厉城渊,再把软绵绵的脸蛋贴在他颈窝处,可可爱爱的蹭了蹭。 她说,“老师,你真坏!不过,我这样子,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是不是这样,你就不生气了?哥…… 同样的话,阮柠从很小很小开始,每次厉城渊生气的时候,她都会这样逗他。 直到,阮家家破人亡。 直到,她去求他,他跟她说了那些事。 她也顶着一脑门的鲜血,抱住他,毫无尊严的把自己送上去,埋入他的颈窝,说,“哥,你别生气,是我们的错,是爸爸一时做错了事,可你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先消消气,求你了……” 苦苦哀求,无济于事。 阮柠想,她对这个男人的死心,就是从五年前的这一刻开始的吧。 耳边,是厉城渊放软语调,哄弄宴月亮,“好了,不哭,我过来,就是确保阮柠能够处理好麻烦,以免影响到你的这个项目。” “嘻嘻,老师,你对我这么好,你就不怕人家恃宠而骄,被你给惯成小废物吗?” 宴月亮这眼睛上,肯定安装了阀门。 眼泪说收就收,一滴不剩! 厉城渊爱怜的揉了揉她脑袋,“你开心就好,其他的,我会替你处理,你只管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别胡思乱想。” “嗯,老师,你放心,我们的宝宝在我肚子里很健康哒~” 宴月亮娇滴滴,一身甜腻的,都能齁死人。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 厉城渊要带宴月亮回医院。 宴月亮走到阮柠面前,娇嗔笑道:“阮姐姐,谢谢你帮我处理了那么多工作,虽然有些越俎代庖了,这些事,我也能独立解决的,但阮姐姐毕竟辛苦,我还是要好好感谢你的。” 说完,就大大的鞠了一躬。 阮柠不躲不闪,笑容毫无破绽,“厉夫人这一躬,我受得起,不过,厉夫人下次写企划书的时候,麻烦少使用粘贴复制,你大学论文答辩那会儿,老师没教?” “我……”小姑娘脸一白,人就钻进厉城渊怀里,委委屈屈的,“老师,呜呜呜……” 又哭了。 厉城渊不悦,“阮柠,月亮是在跟你道谢!” 第21章 就是不肯放过她? “是啊,厉夫人跟我道谢,我作为回礼,友情提示一下,这有什么问题吗?厉先生?” 阮柠像是笑面虎,她将自己伪装在了微笑背后,无人知晓她最真实的一面。 厉城渊冷哼,“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就请厉先生和厉夫人回吧。” 阮柠亲自走到门旁,推开堵门的郑源,向外做了一请的手势,“二位,再见。” “阮柠,有你后悔的一天!” 厉城渊带着宴月亮,气势汹汹的离开。 宴月亮还有心情安慰呢,“老师,不气不气,阮姐姐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社会经验才这样的,我以后会好好帮她进步,你放心好啦。” 声音渐行渐远。 阮柠示意加班的组员们先回去休息。 她还在他们拉出来的小群里发了五六个五百块的红包。 组员们拒绝。 阮柠笑道,语气略显轻松,“一个人收一个红包,加班费,这可是要上税的。” 哈哈哈—— 大伙儿哄堂大笑,氛围很好。 加班熬夜的抱怨心态,也被分分钟调整妥当。 可下一秒。 宴月亮就在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部分组员无论正式上班还是加班,都要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不要给盛源丢脸,切记!】 她还“拍了拍”跟阮柠一起加班的所有组员。 最后“拍了”阮柠。 ——【阮助理,麻烦你监督一下。】 vip诊疗室内,嗤笑一片。 组员一,“狐假虎威,假把式!” 组员二上下扫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问阮柠,“阮医生,我穿的很丑吗?lv的新款耶。” 紧接着。 宴月亮又在群里“拍了”一下组员二。 ——【尤其你,不要穿假货,很降低格调。】 “噗!” “哈哈哈……” 这下子,一屋子的人,除了郑源,都要笑疯了。 组员二更是连连翻白眼,“阮医生,您说厉总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傻子当媳妇啊?还我格调低,她怕是连真假lv的分辨能力都没有吧!” 又是一通爆笑。 阮柠感觉更多的是,自嘲。 你看,她以前一直觉得,厉城渊不肯爱她,是因她还不够优秀,还没有资格和这个云颠之上的绝世天才比肩。 所以,她玩命学习,脑袋削尖了,也要考到京港市最好的医学院。 因为厉城渊少年时期身体不是很好,她就默默许愿,想成为医生,照顾好他。 直到,此时此刻,宴月亮的存在,犹如一记讽刺至极的巴掌,恶狠狠的打在阮柠的脸上。 她才可笑的意识到,原来爱你,你什么都不是,他也当你是宝。 若不爱,你即便成了如他一般的巨人,他也会对你不屑一顾,半点不放在眼里。 组员们离开。 阮柠看一眼还赖着不走的郑源,“郑总想跟一个已婚女人闹绯闻?” “阮柠,月亮给我发微信,说一定要今天来跟你道谢,我才开车带她来的,城渊也在,我并不知情。” 郑源表情很复杂。 阮柠无语,“郑总,你这是在暗示我,我和厉总偷情?” “阮柠,这五年,我不信你能放下城渊,毕竟当年你……”郑源还有很多话想说。 阮柠阻止了。 她弯腰,掀起左腿的裤腿,露出小腿上一大片烧伤的疤痕,皱皱巴巴,凌驾于周围白皙润泽的皮肤之上。 那视觉冲击感,直接放大十数倍! 郑源目瞪口呆,“你这是……” “郑源,我对厉城渊是仁至义尽,如今既然能各自安好,就让我们彼此好好的活着,成吗?” 那一晚,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拉长了。 郑源临走前,他声音颤抖的说,“阮柠,甭管你信不信,这五年,城渊他,过的很不好。” 门一开一合。 偌大的vip诊疗室内,只剩下手还在流血剧痛的阮柠。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一串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阮柠,你还要躲我多久,嗯?】 砰! 阮柠发泄式的,用力将手机砸碎在地。 她紧紧将自己抱成一个团。 裹在单薄的空调被里,身子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那些不堪。 那五年的经历。 再一次如魔爪一般,死死抓住她,捏住她脖子,让她无法呼吸,让她感觉自己永远没办法摆脱人间炼狱。 她无声哭泣,喃喃自语,“魏讯,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就不能吗?” 彻夜无眠。 另一边。 厉城渊送宴月亮回医院后,到家,便直接报警了。 郑源急三火四赶来,追问,“入室盗窃?多少损失?” “一分钱没少。” 客厅里,厉城渊叉开腿,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剧烈阵痛的额头上。 他嗓音沙哑,指了指正对面的一整面墙,“他回来了,冯一一查的如何?” 墙上,用红色油漆写了一行字。 ——【厉城渊,被你伤害的人,会来找你复仇!你好好期待自己的死亡吧!】 郑源看得一瞬不瞬,眼睛睁的也越来越大。 他不可置信,“他,真回京港市了?五年前,你不是……”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行,就算跑到你家里搞破坏的人是他,那那具尸体又是谁的?” “我不知道。” 一向战无不胜的王者,也有为了一件事,大厦倾颓的一刻。 郑源合理猜测,“城渊,你说,这个他,会不会是那个她?” “你想说谁?” 厉城渊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郑源鼓足勇气,“阮柠……” “滚!” 他暴虐的,像是要杀人! 郑源叹气,“城渊,咱们快十年的好兄弟了,你跟我讲一句实话,这次出差,你宁可得罪一几百亿的大客户,也要急三火四的赶回来,到底是为了谁?” “月亮。” 正在戒烟的男人,开始猛抽烟。 郑源呵呵,“真的?那我再问你,月亮受伤那会儿,我跟你说,你让我把人照顾好,后来组里通知你,说阮柠为了拖延二轮谈判,把自己弄伤了,你怎么就立刻回来了?” “郑源,你找死?” 厉城渊目眦欲裂。 郑源还想找死的说下去。 可出警的警员拿着一满身是土的男芭比娃娃,走过来。 他态度极其严肃,“厉先生,看来您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一星期后。 二轮谈判顺利结束。 宴月亮按着阮柠带队设计出来的方案和战略,一举拿下乙方的初步防线,合同草案对方也签字认可。 就等第三轮开启,疯狂压价了! 宴月亮接受采访。 记者问道:“宴总,第二轮谈判的大获全胜,作为刚毕业不久的应届生,我很想知道,整个谈判方案和战略,都是您独立完成的吗?” 第22章 团宠了? 采访台上,身为助理的阮柠,就站在宴月亮的身后。 她不想抢了主角儿的风光,特意化了淡妆,配套的衣服也是很古板的纯黑色ol套装。 比起宴月亮那一身法国知名独立设计师的限定款礼裙,阮柠必须承认,她是黯然失色的。 但那并不重要。 她只想这个项目尽快结束。 她只想从厉城渊的手里,拿回爸爸留下的那一栋别墅! 宴月亮站在聚光灯下,笑容温软可人,声音也是一样干净清脆。 小姑娘坦然道:“是的,身为整个项目的负责人,我知道我年纪轻,资历浅,但我的老师,厉城渊先生说过,只要你能力过人,才华超群,就没什么好怕的!” 记者闻言,为了制造网络爆点。 她立刻穷追猛打,“可是,宴总,据我们所知,第一轮谈判,您迟到了,是您的助理,阮医生出面摆平的,第二轮您弄丢了合同,也是阮医生当机立断!” 话音甫落。 所有追光灯从宴月亮的身上,瞬间移动到阮柠的位置。 阮柠蹙眉。 采访是现场直播的。 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只有两种。 第一,记者并非正规媒体,最喜欢制造突发状况来博取互联网流量。 第二,有人算计,这是一场鸿门宴! 阮柠脑子动的飞快,她需要迅速做出判断,并据此应对。 反观宴月亮。 小姑娘眼圈通红,哭唧唧的,也不分时间地点场合。 她张嘴就要埋怨阮柠,“阮姐姐,这些事不是保密的吗?你怎么能……” “宴总,您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阮柠冷不丁的问道。 宴月亮一愣,更难受了,“阮姐姐,你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吗?你是心虚了,对不对?” “好,宴总您别担心,我这就叫诊疗室的医生过来,您和宝宝不会有事的。” 阮柠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她穿着高跟鞋,急匆匆就往台下走去。 宴月亮有些歇斯底里,矫情的直跺脚,“阮姐姐,你去哪?我……” “啊!” 阮柠鞋跟一歪,人滚到了摄像区。 直播被迫中断,不少器材都给撞倒,坏了。 候在一旁的组员见状。 大伙儿纷纷跑上来,搀扶起阮柠。 组员一急的都快哭了,“阮老大,你没事吧?你那只手还没完全康复,这一摔,是不是又严重了?” 组员二,一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干脆弯下腰,半趴在地上,大喊,“阮老大,你上来,我背你去诊疗室!” “没错没错,小杨啊,赶紧带你们阮老大去诊疗室,如今咱们组里,可不能没有她啊!” 一群市政的领导过来观看采访。 见出了状况,大家都担心阮柠。 阮柠自己倒是没什么事。 她滚下台阶的时候,是找准了方向,控制好了力度,最多轻微擦伤,无大碍的。 不过…… “小杨,你去找酒店经理,让他们五分钟之内封锁酒店全部出口,刚才那个记者有问题,她身上有大片刺青,正规媒体的员工,是不会允许纹身的。” 阮柠也是在看见了那一片隐藏在衣领下的纹身,才断定,一定是第二种情况。 而真正的记者,必然被有心人给掉包了! 小杨极其信任阮柠,他领了命令,就要离开。 宴月亮却哭着把人拦住。 她咬着嘴唇,哽咽道:“阮姐姐,你就那么讨厌我?想取代我在组里的地位吗?” “宴总,您能有点良心吗?要不是阮老大全程给你擦屁股,这破项目,早叫您给弄黄了!” 小杨心直口快。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组员二,“没错,宴总,我真不明白了,您出来工作,到底是贵妇人体验生活,玩票呢?还是真的想进入职场,做出一番作为啊?” 组员三,“宴小姐,您若是来玩的,那您就老老实实的玩,正经事呢,就交给阮老大来处理,这样,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谁也不得罪谁,您说是吧?” 就连市政领导都表示同意,“是啊,小宴呀,你现在怀着孕,身后又有厉先生,等这项目成了,功劳还是你这总负责人的,小阮人品不错,不会跟你抢功!” 自从项目组谈判正式开始。 阮柠累积了不少人脉,在市政医疗口,也有了一定的威望和诚信度。 这倒是因祸得福! 宴月亮越听越委屈,就跟谁占了她天大便宜似的。 小姑娘一咬牙,摔了手里的话筒,人就提着裙摆,大哭着一走了之了 小杨无语,“又来?她是未成年?还是幼稚园没毕业啊!” 市政领导和稀泥,“哈哈,小女孩嘛,刚出校园就嫁了人,老公还那么宠着,心智不成熟也正常,跟阮医生不能比,真不能比。” 是啊,她怎么和厉城渊的宝贝比? 她在厉城渊的眼里,可能连一根低贱的小草都算不上吧。 入夜。 小杨他们已经将冒牌记者抓起来,扭送公安局。 至于幕后黑手是谁,还在调查。 但有一点,阮柠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大概率和乙方无关。 而那个人的真正目的,仿佛只是为了羞辱宴月亮,来捧她? 砰砰砰—— 不出意料的,厉城渊找上门来了。 他来的倒是比自己预计的时间晚了很多。 阮柠从容不迫的打开房门。 一股子刺鼻的酒精味,袭面而来,熏得她差点没直接吐了。 她迅速后退,想重新关上房门。 男人却抢先一步,伸出脚,卡住门板,再反手大力一推。 “啊!” 阮柠被门板撞到一侧肩膀,那里有上午弄上去的擦伤。 这会儿伤上加伤,疼得她抱紧自己,卷曲在原地,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厉城渊被酒气熏染的黑眸,瞬间紧张一刹。 他凑上前,“柠柠……” 啪! 一巴掌,阮柠打的快准狠,几乎是不留余地的。 厉城渊愣怔。 阮柠仍缩着自己,如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小猫。 她吼道:“厉城渊,你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啊!” 破门而入,喝醉的男人,疯狂的伤害…… 这一切一切,都如芬兰的那一晚,她露宿街头,躲在一个破旧的小亭子里,想挨过那寒冷的冬夜。 但没人告诉她,那里曾死过很多无辜女孩。 她们被轮奸,被折磨,被羞辱。 就连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也还是会被侵犯,被无数路过的流浪汉凌虐。 “柠柠,是我,我是厉城渊,你……” “啊!” 啊啊啊—— 阮柠的生理反应让她尖叫,让她恐惧,让她拼命的想要逃跑。 可厉城渊一把抱住她,将她死死困在自己的怀里。 他咬着她柔嫩的耳垂,哼着阮母最喜欢的歌谣。 空气,宁静。 阮柠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 她听到他说,“别怕,有哥在,哥会保护你的。” 这是做梦吗? 第23章 她啪啪打脸厉城渊……?! 是的!这一定是做梦! 厉城渊爱的是宴月亮啊! 他为了她,用郑源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豁出去一条命,也要捧在心尖尖上护着,疼着…… “感觉舒服一些了?” 梦里,男人的语气不再冰冷讽刺。 他抱着她,把她带进屋,放到床上。 阮柠想任性这一回了。 反正都是做梦,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撒一次野?发泄发泄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怒火呢? 她躺在柔软的乳胶床垫上,朝男人那张英朗不似凡人的脸勾了勾手指,“哥,你过来,靠近一些。” “做什么?” 男人言听计从。 然后。 啪! 啪啪啪—— 阮柠打耳光打的很high。 她咯咯直笑,笑的有些张狂小狐狸的感觉,“厉城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回国,我想拿回我爸爸留给我的别墅,你就欺负我,还让你媳妇一起欺负我!” 发泄不够。 阮柠干脆两只手一左一右,往相反的方向拉扯着那张可恶的俊脸。 小狐狸发飙了,“厉城渊,我警告你,五年前,我当你是宝,五年后,你在我这里……”她挺了挺胸口,都快挤压到男人的脸上了,“一文不值,毫无价值!” 你去爱吧。 去爱你的月亮宝贝。 我只想要我阮家的别墅,我只想让弟弟回到我身边,让母亲的病能渐渐好起来。 至于你,厉城渊,我在乎你吗?不,我在乎的,可能也仅仅是你的那点剩余价值了。 “厉城渊,于我而言,你到底算什么?哈!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算,连垃圾都不算!” 眼泪,枯竭。 喉咙都喊哑了! 情绪彻底失控的结果是什么? 是会精疲力尽,是会直接晕过去,不省人事。 她最后听到的声音,好像是在嘲讽,“阮柠,是你自己说的,厌即是恋,你有多厌恶我,就有多爱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嗯?” 这一晚,噩梦缠身。 阮柠梦到雪夜里,她从破旧的亭子里跑出来,拼命跑,拼命逃。 身后,一群拿着酒瓶子,喝的烂醉的男人,大声欢笑着,辱骂着,污言秽语,如猎豹追击绵羊一样缠着她。 她最后跳进冰冷的河水,顺流而下,被老师救起,人生得以改变。 噩梦到了终极,原来也会变得美好啊! 嗡嗡嗡—— 次日一早。 阮柠是被一通跨洋电话吵醒的。 她刚摁下接听,放到耳边。 老师就激动的大喊,“柠柠,上帝的奇迹出现了,哦,我的神!那些在芬兰欺负过你的混蛋们,他们一个个都得到了报应!” 不给开工资的便利店老板,店铺着火,十级烧伤,后半辈子,都会在绝对的痛苦中苟延残喘。 企图强暴她的工厂员工。 他们不知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全部精神衰弱,无法睡觉,身体和灵魂都几近崩溃,苦不堪言。 最惨的,还是一群在河边流浪的乞丐。 他们平日里聚集在一个破旧小亭子里。 而那亭子被一辆大货车撞飞,三四个人,当场毙命,身首异处,跟五马分尸没什么区别! “柠柠,老师说过的,你那么善良,上帝是不会遗弃你的,你会苦尽甘来,你会得到幸福的!” 老师是很虔诚的天主教教徒。 阮柠则是无神论者。 然而这些奇迹突然在一天之内爆发,还是让她有些神乎其神。 挂断电话。 她洗了个澡,也不知为何,她明明没喝酒,身上却有淡淡的酒精味,让人很不舒服。 难不成,梦里喝醉的厉城渊,照进现实了? 阮柠苦笑一声,洗完澡,换上宽松的运动服。 她脑子有些乱,想去健身房运动运动,多分泌一些多巴胺,来抵抗负面的情绪。 只是还没出门呢。 项目组的大群里就炸开了锅。 宴月亮发了一则盛源集团的人事调动书。 大概内容是,除了阮柠这么一个编外人员,其他成员,全部调回总公司,另行安排其他的工作。 换句话来说,这跟辞退也没多大区别了。 在谈判界,从头到尾跟完一个项目,不仅能证明你的能力不俗,还能展现绝对的忠诚。 可一旦大老板将你抽调出组。 那基本就等于对外界宣布,这些人,忠诚度不够,不适合继续从事这一行业…… 群里。 宴月亮一本正经的发言:【很遗憾,虽然我也极力劝阻过老师,想让你们留下来,我们继续在一起工作,但阮姐姐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sorry了。】 小姑娘还私信了她。 ——【阮姐姐,我昨天的确是太激动了,才会那样说你,我给你道歉,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还有,阮姐姐,我承认我自己的能力尚且不足,大家对我的批评教育,我也会虚心求教的。】 发完这两条,宴月亮也不等阮柠回复,直接截图,发到大群里。 意思是说,厉城渊会调动一整个项目组成员,并非她这个厉夫人打击报复。 而是阮柠自私的不肯替她的“粉丝”们出头,怕得罪大人物! 上午九点。 阮柠亲自去送组里成员们离开。 他们一个个和她拥抱,安慰,“阮老大,我们相信您,没事的,就算盛源干不下去了,不还有其他的商务谈判公司嘛!我们有能力,不怕饿死的。” 最乐观的还属小杨,“老大,条条大路通罗马,虽然当谈判专家是我从小的梦想,可真没戏了,我就回家考公,铁饭碗嘛,为国效力!” “那我去考研。” “我考博!” 大家有说有笑,却也透着丝丝缕缕的不甘和不愿。 有几个小姑娘,背着阮柠,偷偷的抹眼泪。 等他们走了,一向习惯戴着微笑面具的阮柠,也有些破防。 她强忍眼泪,双拳握紧。 郑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难得好心的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想哭就哭,以前的阮柠,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什么样?” 她怼郑源,怼的水到渠成。 郑源呵呵,“说句实话,以前的你,和月亮挺像的。” “我和她……像?” 阮柠忍不住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身后,蓦的传来宴月亮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呜呜呜……老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我已经跟阮姐姐道歉了,也不计较她在团队里挑拨离间,我那么喜欢她这个朋友,她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呢?” 说完,小姑娘还幽怨的看向郑源,“郑大哥,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能和阮姐姐一起私下里嘲讽贬低我呢?” “不是,月亮,我和阮柠说你什么了?” 郑源真是一头雾水。 宴月亮扑进脸色黑沉的厉城渊怀里,哇哇大哭,“你们的表情!尤其是阮姐姐,她就是不喜欢我,看不起我!” 阮柠,“……”有病? 她看向厉城渊,解释,“厉先生,看来厉夫人是误会了,我……” “阮柠,是误会还是真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第24章 厉城渊的“诅咒”…… 真心还是误会? 阮柠其实是知道的,在厉城渊眼里,这世上所有恶毒的词汇,或许都能完美用在自己身上。 而宴月亮呢? 人如其名,天空上皎皎明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必定是完美无缺的。 郑源想解围,“城渊,这次你和月亮真的误会阮柠了,她……” “厉先生,一次迟到,一次被乙方算计,撂下烂摊子,一个人跑掉,还有最近一次,采访的时候说假话,公然占据旁人的功劳,请问,这些是厉夫人的真心,还是误会?” 阮柠说完这些话,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厉城渊给逼疯了。 她很想看看,若是那一轮明月被弄黑了,亦或是她本来就没有洁净到哪里去。 那这个男人,会如何是好? 郑源想死,扶额,“阮柠,你简直是不想活了!” 厉城渊倒是平静。 他紧紧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宴月亮。 一双力量与柔情兼具的手,很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女孩单薄的后背。 阮柠不躲不闪,站在原地,与厉城渊四目相对,等一个其实也没那么重要的答案。 他只说了一句,“阮柠,那又如何?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唯独一个月亮。” “老师!” 宴月亮激动的,都忘了哭。 阮柠身子一僵,脸上的微笑,却如曼陀罗花一般,盛开的极其旺盛。 她莞尔,“那很好,厉城渊,这些年,你总算得偿所愿了。” “阮柠!” 郑源拉了一把阮柠,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阮柠只是挥开他的桎梏,走近一步。 她与厉城渊,咫尺之遥。 许是靠的近了,男人两侧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肿,略有些明显。 这是,被打的? 昨晚的梦境,一瞬间,涌入脑海。 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她只记得,自己玩了命的抽厉城渊嘴巴子。 之后…… “阮柠,跟月亮道歉!立刻!马上!” 男人命令的声音,瞬间拉回阮柠混乱的思绪。 她猛得抬头,忘了一开始走近他想说些什么了,便开门见山的问出疑惑,“你昨天晚上,来找过我?” “你不记得?” 厉城渊咬牙,脸颊的红肿更疼了。 阮柠摇摇头,“记不太清,只记得,我好像打了你不少耳光?” “什么?啊!老师,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脸,伤的严不严重啊?阮姐姐,就算你讨厌我,不喜欢我,也不该迁怒于老师呀!” 宴月亮心疼的,一张小脸都要泡水了。 阮柠嗤笑,有些恶趣味,她在报复回击,“厉夫人,一个男人深更半夜喝了酒,跑到一个女人的房间,挨了揍,您猜猜,他到底做了什么,我才会动手?” “阮姐姐,你……” 宴月亮难受极了,她看着厉城渊又黑又红的脸,直接捂着嘴,哭喊着跑开,“呜呜呜!老师,人家讨厌你了啦!!!” 噗! 哈哈哈—— 郑源很不厚道的,笑喷了。 厉城渊恶狠狠瞪他一眼。 郑源调侃,“老厉,你这窝里横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阮柠笑容朗朗,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友情提示,“厉先生,厉夫人可能是真心误会了,你还不快去追!?” “真心误会”四个字,被刻意加重语气,很讽刺。 厉城渊黑眸半眯,那股子足以秒杀一切的冷冽,叫人不寒而栗。 他虚空指了指阮柠,道:“别做后悔的事,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话音未落,人已追着宴月亮离开的方向,消失。 郑源叹气,“阮柠,我说了,你这就是作死!” 阮柠无所谓的耸耸肩,“是吗?那又怎样?就算我不作死,厉城渊就肯轻易放过我吗?” 她进电梯前,又补了一句,“他肯放过我们阮家吗?” 郑源愣在原地许久,人才缓缓又长叹一口气,“孽缘,真是孽缘啊!阮柠,有些事,要真跟你看见的一样,那该多好?你和城渊,又何必这么纠缠不清呢?” 三日后。 阮柠真切的感受到,厉城渊的那句“诅咒”了。 之前被调离项目组的成员们,不仅一个个被开除,甚至整个行业封杀。 有想改行的,其他行业投简历也是处处碰壁,无人问津。 准备考研考公,考博士的。 哪怕报个辅导班都被拒之门外。 周末。 阮柠知道他们的境遇,特意请了假从酒店里出来,一起吃顿饭。 大伙儿一见到他们的阮老大,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一扫三日来的沮丧颓废。 小杨依旧阳光乐观,“阮老大,你别担心,不能考公,我还能继承我爸妈的小超市呢,反正饿不死!” “对对对,我家里也有一个修车行,一年能赚三四十万呢。” 组员二嘻嘻哈哈。 其他人也被调动起来,纷纷准备回老家继承家业。 阮柠不得不泼他们一盆冷水,“只要在国内,即便出国,但凡厉城渊想做的事,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可阮老大,我们也没得罪厉总啊,厉总干嘛要这么赶尽杀绝?” 小杨很不解。 组员二敲他脑袋,“你傻不傻啊!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人家厉总那是宠妻狂魔,欺负咱们,就是为了替他的小娇妻出一口恶气呢!” “怎么会?实话实说啊!在谈判界,就属厉总最拎得清,他那铁面冷阎王的称号,不就是因为他六亲不认,谁的面子都不肯给嘛!” 小杨很实在。 阮柠淡淡一笑,“冷漠无情,是因为他谁都不爱,可一旦爱了,他也比谁都不讲道理!” 这一次如此打击报复,无非是那天她惹宴月亮不高兴,又说了那些话,还不肯道歉的缘故。 她苦笑,“很抱歉,我想,你们现在会这样,绝大部分的原因在于我,不过你们可以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当天下午。 阮柠回了酒店,就找上宴月亮。 宴月亮的生活助理说她在做美甲,让她在外面稍等片刻。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走廊里的休息椅,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搬走。 穿着高跟鞋的阮柠,只好靠着墙壁,来缓解长时间站着的疲惫感。 但酒店的楼层主管抱歉道:“阮医生,我们的墙壁刚刚修复完,您不能这样靠着的。” 没有椅子,墙壁不能靠。 她就那样跟罚站似的,生生站到了天黑。 晚上六点。 宴月亮神清气爽的从美容室里出来,两只手举起,十根手指头来回晃悠,满意的欣赏全彩绘的指甲。 第25章 职场霸凌?!! 一旁的生活助理连连夸赞,“夫人,先生就是疼您,知道您爱美,特意找人研发出这种孕妇级的甲油胶,真叫人羡慕啊。”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老师他就喜欢多管闲事,瞎操心,我烦都烦死了啦!” 宴月亮得意洋洋。 生活助理还在拍彩虹屁。 阮柠上前,礼貌道:“厉夫人,如果您现在有空,我想和您聊一下。” “啊!阮姐姐,你干嘛啊!突然冒出来,想吓坏我和宝宝吗?” 宴月亮委屈巴巴。 阮柠忍,她告诉自己,她今天是有求于人,“抱歉,是我唐突了。” 站了三个多小时,脚腕疼得厉害,整条腿麻木的,都快没了感觉。 她依旧微笑,“厉夫人,关于被调离的那些组员,我想……” “哎呀,阮姐姐,怎么办?我头好疼,根本没办法听你讲话。” 宴月亮扶着额头,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阮柠深吸一口气,主动道:“那我替厉夫人您按摩?” “会不会劳累阮姐姐啊?毕竟阮姐姐可是咱们团队里的核心人物呢。” 宴月亮说的很诚恳。 阮柠笑容不变,“厉夫人才是整个谈判组的总负责人,我身为助理,做任何事,都是听命于您。” 反正身份越高,责任越大。 她还真懒得去当什么核心,更不想出了事,都得自己担着。 宴月亮抢着做背锅侠,阮柠又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阮姐姐,你看你,咱们之前就是一些小误会而已,你早这么说,不就都解开了嘛!” 宴月亮很是亲昵的挽住她胳膊,往餐厅走,“这样,今天我生日呢,老师特意定了包间,等他下班过来,我们一起庆祝如何?” “厉夫人头不疼了?” 阮柠不置可否。 宴月亮娇娇软软的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羞涩道:“阮姐姐,你是医生,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就是最近老师晚上都缠着我,我都是用手帮他解决的,这头疼,会不会是累出来的呀?” “抱歉,我是妇产科医生,不是神经内科。” 阮柠神色不变。 但她给了一个中肯的建议,“每天晚上这样弄,厉先生是需要进补的。” “啊?” 宴月亮脑子不够转。 阮柠又轻描淡写的加一句,“还有注意手部卫生,不然厉先生感染了细菌病毒,会很麻烦的。” “……”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 她递来一包酒精湿巾,“这一款我常用,消毒杀菌率很高,建议厉夫人和厉先生使用。” “……”空气尴尬的都能挖地三尺。 宴月亮那一股子嚣张劲儿无的放矢。 等进了包间,阮柠故意拿那包酒精湿巾擦手,准备按摩。 小姑娘立刻躲开,讪笑,“不、不用了,我头忽然不疼了,不用麻烦阮姐姐了。” “真的?”她还在擦手。 宴月亮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真的不用了,不用了,哈哈哈……” “那我们来聊一聊正事?” 阮柠单刀直入,“厉夫人,之前是我让您误会了,这是我的问题,我跟您道歉,希望您能够原谅,至于小杨他们,他们只是单纯的心直口快,并无恶意的。” “可是阮姐姐,他们质疑我的能力,还侮辱我的人格,你确定这不算是恶意吗?” 宴月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包间柔和光线的渲染下,显得如小鸟一般可怜无助。 她抹着眼泪,哭唧唧,“说实在的,要是他们也肯像阮姐姐一样知错改错,我是不会真的计较的,老师那边,我也会再劝一劝,毕竟我并不是什么恶毒的人啦!” “你想他们怎么道歉?” 阮柠试探。 宴月亮柔柔弱弱,单纯又善解人意,“也不用太大动干戈啦,就公开在网络上发道歉视频,承认他们嫉妒我的才华和能力,这样就行了。” “实名?拿身份证那种?” “是啊,这肯定是必备条件啊。”小姑娘说的理直气壮。 阮柠差点没被气笑了。 她反问,“厉夫人,您知不知道,他们和您一样,刚出校园不久,一旦在网上实名道歉后,他们的人生,也就算毁于一旦了!” “可他们的确欺负我了呀,阮姐姐,我有做错什么吗?那种行为,难道不算职场霸凌?” 宴月亮上纲上线。 小姑娘干脆趴在桌子上,哭的颠倒黑白,“呜呜呜,阮姐姐,我算看明白了,你根本不是来跟我道歉的,你就是来威胁我,想道德绑架!” “厉夫人,我……” 阮柠好言好语的想解释。 就见宴月亮忽然毫无预兆的,人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肚子轻轻撞了一下桌角,下身开始有血流出来。 身为妇产科医生。 阮柠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上前,蹲下身,做起紧急处理,还打了120。 “深呼吸,对!别紧张,孩子不会有事的,我先帮你把血止住,来,腰部抬高,好,慢一点……” 砰! 餐厅包间的房门,被厉城渊急促之下,直接一脚踹开。 门板砸落在地。 宴月亮恐惧的嚎啕大哭。 她刚刚还挺配合阮柠止血的。 可厉城渊一来,人就躲躲闪闪,跟看到要活剥自己的怪物一般。 小姑娘哭的很凶,“阮……阮姐姐,你饶了我吧,你不要过来,我、我会劝老师放过小杨他们的,我会让你当总负责人,你不要伤害我的宝宝,你不要伤害宝宝!” “阮柠,你放开月亮!” 厉城渊低吼,冲过来,就要抢人。 谁知,阮柠一个抬头,那清冷如月的眸,如利剑似的,狠狠扎入毫不设防的男人心里。 她说,“滚开,不然,你的孩子会死!” “呜呜呜,老师……” 宴月亮瑟瑟发抖。 阮柠冷眼看她,“不想失去孩子,你也把嘴给我闭上!” 等120赶到时,血已经止住了。 阮柠起身,跟急救人员交代了几句,便看都没再看厉城渊和宴月亮一眼,径自离开这叫她恶心至极的包间。 她一瘸一拐,蹲的时间久了,脚腕上的不适感明显加重。 从厉城渊身边经过时。 他一把抓住她胳膊,“阮柠,你的脚……” “跟你没关系,厉先生。” 阮柠疏离的甩开他的手,忍着痛,走的飞快。 急救车上。 宴月亮已经昏睡过去,却还死死握着厉城渊的手。 救护人员感叹,“这位阮医生的医术可真是厉害,厉夫人和孩子能安然无恙,多亏有她在啊。” 厉城渊眸色一深,他看着宴月亮的目光变得难以揣测。 那只被她握着的手,也快速收回。 另一边。 阮柠去院里的骨伤科,正巧碰到轮值在岗的冯一一。 她想躲,却被这大男孩揪着衣领,从女卫生间里抓了出来。 第26章 在天台上,大骂厉城渊是狗? “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躲我吗?” 冯一一鼓着腮帮子,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阮柠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实话实说。 大男孩当场就跳脚了,“厉城渊的脑袋是让驴粪蛋子给堵住了吗?就宴月亮如此拙劣的演技,他看不出来?还世界第一知名的谈判专家呢,我看他就是缺心眼!” 这一通骂,倒是把阮柠给骂开心了。 她其实是不在乎厉城渊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毕竟五年前的那件事后,他们不是敌人,就是在成为敌人的道路上。 试问,谁又能奢望一个注定恨你的人,去善待你呢? 但,阮柠是个人,是冯一一说的,有血有肉的人。 她无法一直戴着微笑面具,自欺欺人的活着。 “姐,走,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在骨伤科门诊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骨头是好的,就是周围的肌肉有明显挫伤,上了药,再用固定带固定一下,也就能走了。 上电梯,直奔顶层。 从顶层到天台,需要绕过一个有些黑的楼道。 冯一一在她面前弯下腰,嘿嘿笑道:“姐,我想背你。” 是想,而不是我要。 阮柠无法拒绝,搭了一下手,人不是很放松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尽可能弓着身子,让她和他隔开一小段距离。 但上了没几级台阶,冯一一忽然踉跄了一下。 阮柠“啊”的一声尖叫,她下意识的,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完全贴近。 冯一一哈哈大笑,像顽劣的孩子,吃到了糖。 他回手,捏了她鼻尖一下,“姐,干嘛这么害羞?你就把我当做你亲弟弟相处就好,咱们不是外人。” “弟弟”两个字从冯一一的嘴巴里说出来,很扎人。 阮柠愣怔一瞬,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不过庆幸的是,他背着她,是看不见她这过分奇怪的表情。 等到了天台,上面风有点大。 冯一一脱掉男护专用的宝蓝色针织外套,给阮柠披上,“姐,你离婚了,对吗?” 毫无预兆的一个猜测。 阮柠蹙眉。 冯一一从一个散热器的后面,神秘兮兮的搬出一小纸箱。 纸箱里是三四瓶啤酒,度数不高,有的还混合了果汁 他递一瓶草莓味的,“姐,你别看我学历不高,初中毕业就念了卫校,但我这双眼睛很灵的。” “你很聪明。” 阮柠没正面回答。 事实上,她真的很讨厌和任何人提起魏讯。 那段经历,那段过去,并不比厉城渊美好到哪里去。 她或许真的是爱情绝缘体吧。 无论是爱一个人,还是一段无性婚姻,最终都会以更为可笑的悲剧收场…… “厉城渊知道吗?” 冯一一的问题,都很犀利。 他自己喝了一瓶纯酒精的啤酒。 男孩腿很长,他坐在她身边,一条腿自然伸展,另一条腿弯曲着,撑起胳膊。 “姐,你别骗我,你和厉城渊,是不是在一起过?”见阮柠不吭声,他侧头,风吹起他干净利落的刘海。 冯一一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如山间清泉,如天河闪烁的美。 阮柠看得痴迷。 她不自觉的回答道:“是,我爱过他,很爱很爱的那一种,然而,”思绪回笼,语气也渐渐沉了下去,“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是彼此互惠互利的,你能明白吗?” 就比如。 曾经的阮柠,玩了命似的爱着厉城渊。 如今的厉城渊,疯了一样的护着宴月亮。 而此时此刻的她…… “姐,跟我来,快过来!” 冯一一一个跃身,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阮柠抱着膝盖,潜意识里,她这么坐在地上,就会很用力的蜷缩着自己。 因为,没有安全感! 她看着那道清纯又充满活力的身影,一蹦一跳,却没动。 冯一一跑到天台边缘,握着围栏,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喊道:“厉城渊,你个王八蛋,你个不懂珍惜,啥也不是,脑子被门缝挤了的蠢货二百五!!!” “……?!!” 阮柠真是一整个大震惊。 在这里大喊大叫,且不是整个医院都能听到? 冯一一回身,两条结实有力的臂膀,缠在围栏上。 他前倾身,笑的很狡猾,“姐,放心,这里的监控器早被我给弄坏了,没人能发现我们的,你随便发泄,骂死厉城渊那只狗!” “冯一一,别闹了,宴月亮也可能在这家医院。” 阮柠起身,拽着冯一一就想离开。 他却反手将她固定在怀里,推到围栏旁,又是一通骂,“厉城渊,你是不是眼瞎了?宴月亮就是个小绿茶、白莲花,脑子不好使,还特爱慕虚荣!” “冯一一!” 阮柠是爽的。 可她的理智,暂且占据上风。 冯一一不管不顾,摁着她的后脖颈,怂恿,“姐,反正没人发现,你为什么就不能摘下你脸上的面具,真真实实的做一回自己呢?” “不是,冯一一,我……” 阮柠哭笑不得。 冯一一字字诛心,“除非,姐,你根本就还爱着厉城渊,所以你不敢骂他!” “我不爱!” 这个回答,甚至都不用想的。 冯一一奸计得逞,“那就喊!喊出来,喊给全世界的人听,喊给你自己听。” 像是被彻底刺激到了一般。 阮柠真的疯了,跟冯一一一起发疯。 她用手,在嘴巴上裹出一喇叭形,喊道:“厉城渊,你个臭渣男,大混蛋,你有眼无珠,你没心没肺,你冷血无情,你色令智昏!” 冯一一听完,直接笑喷,“姐,你真有文化。” 阮柠脸红扑扑的,许是酒精在起作用?她总是冷冰冰的身体,仿佛从内而外,都散着一股子看不见、摸不到的炽热。 她哈哈大笑,重新趴回围栏上,大骂特骂厉城渊那只狗东西! 住院处三楼,妇产科vip病房。 进进出出的专家和护士,都咬着唇,极力憋着即将脱口而出的爆笑。 一旁沙发上的厉城渊。 那脸色,几乎快要和夜晚的星空融为一体,分毫不见了! 院长想笑,又抹着冷汗,鞠躬弯腰,“厉总,您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查,马上将骂您的那一男一女给抓过来,任您处置。” 话落,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 病床上的宴月亮毫发无损,正打着营养针,做着美梦。 厉城渊抬起手,揉了揉几乎快要崩断的眉心,问,“她那样发泄,会好一些?” “谁?” 院长听的一头雾水。 第27章 她是我妹妹…… 厉城渊没什么耐性的挥挥手,“下去吧,不用管那一男一女,还有,月亮只在这里做半年副院长,之后接替这个位置的人才,你可以培养起来了。” “那您的意思是……” 院长是个人精。 厉城渊说的自然,“芬兰归国,业务能力出众,还有与市政医保局合作的经验,院长,这副院长该是谁的,还需要我明说吗?” 都是人精! 院长立刻赔笑,吹彩虹屁,“是是是,阮主任的确是医疗界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还有管理能力,确实是副院长的最佳人选。” “嗯。” 厉城渊从沙发上起身,吩咐了助理留在病房,照顾宴月亮,他准备离开。 院长亲自送人,八卦道:“厉总,您让阮主任破格参加医保局谈判,如今又举荐她做副院长,看来,您二位的关系,很特殊?” “她是我妹妹。” 这一句话,可真是含金量巨大啊! 院长傻眼了。 厉城渊上车前,特意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 他像是叹了口气,“连你都能看得出来的,她怎么就什么都不懂?” 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天台上的阮柠,也和冯一一疯疯癫癫,玩得很开心,也喝了不少酒。 他俩张着双臂,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数星星。 阮柠侧头,问道:“想见到自己的亲人吗?” “嗯,想。” 冯一一答的很爽快,也很期待。 阮柠撑着太阳穴,与他四目相对,“你不恨他们?他们把你弄丢了,你该恨他们的。” “不是弄丢了,姐,有一个人告诉我,这只是短时间的分离,等时间一到,我们自然会再聚!” 冯一一永远天真善良,又阳光开朗。 阮柠摸了摸他的头,微笑发自心底,“挺好的,冯一一,继续保持吧,千万别像我一样,为了活着,就弄丢了自己。” 晚上,冯一一送阮柠回了酒店。 她下车的时候,发现冯一一t恤上缝缝补补的痕迹,不明显,但的确有。 冯一一捂着那里,尬笑,“这t恤挺贵的,我没舍得扔,缝一缝,还是能穿的。” “你买车剩下的钱呢?” 阮柠蹙眉。 冯一一从不撒谎,“捐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而且还是厉城渊的钱,权当是替他积德行善了。” “冯一一,你说你傻不傻?苦兮兮活着,就真这么开心?” 阮柠头疼。 冯一一笑的开朗,“姐,你错了,贫穷和富贵都是人定的,我要是认为我现在很富贵,那我就是真的很富贵,不苦的,对吗?” “……” 三言两语,直接说的阮柠无言以对。 目送冯一一离开,她叹口气,捏了捏刚刚从他头上薅下来的几根头发,带毛囊的。 她打电话给芬兰的老师,“老师,帮我联系一下最权威的dna检测中心,是的,受验者做过骨髓移植手术,这可能会有些麻烦,我只能拜托您了。” 一星期后。 阮柠在酒店遇到小杨他们。 小杨立刻笑着过来打招呼,“hi,阮老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现在跟着郑总的团队啦,也重新回到盛源,这一定是您帮我们争取到的机会吧?” “抱歉,我可能……” 阮柠没打算冒领功劳。 其他几个组员却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感谢起来。 “阮老大,我们爱你!” “阮老大,看来你在厉总面前,也很有面子嘛!” “嘿嘿嘿,要我选,我还是很喜欢阮老大和厉总这一对强强cp的,好有感觉啊。” “是的是的,比起宴月亮那只又蠢又啥也不是的小白兔,我们阮老大真是好了一千一万倍呢!” 大伙儿叽叽喳喳说完,就被郑源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阮柠无奈扯扯嘴角,准备去他们的小群里解释一下。 只是刚掏出手机,一转身,就见宴月亮脸色煞白的靠在厉城渊身边,人都快站不稳了。 很虚弱!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勉强笑道:“阮姐姐,虽然事情是我求着老师解决的,但他们感激阮姐姐也一样的,毕竟我一直把阮姐姐当做朋友,你还救了我和宝宝。” “放心,我会解释清楚。” 阮柠态度淡淡的,也没什么好心虚惭愧。 她从厉城渊身边经过时,脚步顿了一下,提醒,“包间里的椅子被人做了手脚,你可以去查一查。” 宴月亮的确有顺势演戏的嫌疑。 不过阮柠能够确认的一点是。 一开始从椅子上摔下来的行为,绝对不会是宴月亮本意,她不会拿厉城渊的孩子开玩笑! “阮柠,我说过,月亮和你不一样,除了工作的时候,离她远一点!”厉城渊没拦她,可该说的话,还是一字不差。 宴月亮脸色好了一些。 她娇羞道:“老师,没事的,阮姐姐其实对我和宝宝挺好的,这几次肯定都是误会,你别这样吓唬阮姐姐嘛!” “我只想你和孩子安然无恙,我做过承诺。” 男人的温柔,毫不吝啬。 阮柠偷偷做了一干呕状,没太影响心情的离开。 下午,市政的领导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小阮啊,这次的峰会论坛机会难得,除了业界的专家学者,还会有一些投资人出席,来头都不小,对于你以后的发展,会有很大帮助的。” “刘主任肯这么照顾我,我受宠若惊。” 阮柠客气。 但她不挂电话,就等着对方的下一句,那才是最重要的! 刘主任笑道:“小阮,你跟我客气什么啊!我外甥女在你手底下工作,你也是多多照顾了。” “陈蕊在妇产护理科表现出众,她能提拔见习护士长,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这是实话。 刘主任笑了笑,“行啦,小阮,有些事,你刘叔我呢,都是看在眼里的,蕊蕊回家也都跟我们说过了,这次论坛峰会,你踏踏实实去参加,刘叔祝你在事业上,再上一层楼。” “好的,刘叔。” 称呼变了,关系也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脉。 结束通话。 阮柠直接联系陈蕊,“三天之内,把冯一一调到你的手底下,办得到吗?” “主任放心,这没什么难度。” 安排好,她便去查资料,准备两天后的论坛峰会。 峰会当天。 阮柠穿了一身白色女士休闲西装,长发挽起,妆容偏浓艳一些,更显职场女性的干练果敢。 入场后,服务人员会按照他们手里的请柬级别,依次为每个人安排座位。 等轮到阮柠的时候。 会场服务人员露出为难的表情。 第28章 逊克科技,魏讯! “这位小姐,很抱歉,您的基本信息并没有录入峰会系统,所以……” 像是这种全国性质的论坛峰会,服务人员都是再三挑选培训。 哪怕他们遇到再棘手的问题,也能以最体面的方式来解决。 对方想了想,微笑道:“这样,阮小姐是吗?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就去和您的引荐人沟通一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给面子了。 但言外之意仍是,如果她想用这种伪造邀请函的方式混进去,是绝对没可能的! 就连后面排队的几个贵妇人,也纷纷出声赶人,“麻烦让一让,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们和你不一样,真浪费不起。” 被很没礼貌的推搡了几下。 高跟鞋的鞋跟歪到了一旁的台阶缝隙里。 阮柠一时没站稳,身子一晃,就直直要往地上跌。 还有人说风凉话,“哼!什么东西?一捞女罢了,伪造不成,这是想玩碰瓷博同情?” “啊!” 一声娇滴滴的尖叫。 不是来自于阮柠,而是站在厉城渊身边的宴月亮。 两人刚从车上下来。 她正打算挽住男人的胳膊,以厉夫人最亮丽的身份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内。 却不料,宴月亮还没碰到厉城渊。 这男人就一个健步,如飞驰出去的箭矢一般,那焦急的背影,足以证明他的担忧胜过一切! “阮柠,你是三岁小孩吗?连好好走路都不会?” 他稳稳接住险些摔倒的阮柠。 阮柠靠进一个满是薄荷冷香的怀抱。 这香味,很熟悉! 大一上半学期,她社团活动正好是独立制作香水。 学姐部长说,“孩儿们,学姐教你们一个爱情魔法,只要你们在制作香水的时候,许下一个最美好的心愿,这个心愿,就会很快实现哦!” 阮柠的心愿是,能让厉城渊爱上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样爱她! 只是后来,那瓶香水被他扔进了河里。 他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阮柠,我说过,我绝不会再要阮家的任何一样东西,而你,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你一定要是阮家人?” “阮姐姐,天啊,真是吓死我了,幸亏有老师在,不然你就要受伤了。” 宴月亮娇娇软软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她下意识想挣脱厉城渊的怀抱。 可是动了没几下,竟发现,这男人正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自己。 就仿佛,他一松开,她就会变成蝴蝶飞走似的。 阮柠安静了,她平和的看向宴月亮,“厉夫人,麻烦您提醒一下厉先生,这是公共场合,请自重。” “老师,你快过来,宝宝刚才踢了我一下耶~” 小姑娘学聪明了。 厉城渊一听宝宝会动了,立刻放开阮柠,大步流星的走回到宴月亮身边。 他很高兴,甚至屈尊弯下腰,把耳朵贴在宴月亮正慢慢隆起的肚子上。 宴月亮摸着他的头,笑的很幸福甜蜜,“老师,宝宝要是知道爸爸这么爱ta,ta一定会很期待赶紧出生呢。” 说着,又看向拿着手机,准备去一边给刘主任打电话的阮柠。 她柔柔问道:“阮姐姐,你是不是也特别替我的宝宝开心呀?毕竟老师真的很爱很爱我们母子俩呢。” 小姑娘的嚣张,是显而易见的。 而她用孩子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倒是引得其他人来猜测阮柠和厉城渊的关系。 一贵妇小声嘟囔,满眼嫌弃,“看吧,我就说她是专业的捞女,这是碰上老金主,叫人家正房太太给奚落喽。” “哎!现在的年轻姑娘,怎么就这么不自爱呢?长的是漂亮,就这人品,啧啧啧……堪忧啊!” 一个两个,都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发起抨击。 阮柠也不慌,只微笑提醒宴月亮,“厉夫人,您怀孕不足三个月,这个时候若有过分明显的胎动,就要留意是否有先兆流产的可能性了,祝您和孩子平安。” 她的祝福很真诚。 话毕,人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 阮柠补充道:“哦,忘了问厉夫人,您的母婴手册,为何缺少了结婚证的复印件?” “我……”宴月亮脸色一白,吞吞吐吐的。 那些抨击完阮柠的路人甲乙丙,又开始转移矛头。 贵妇人,“呵呵,敢情儿两个都是妾?不过这个能怀上孕,还是更略胜一筹的。” “怀孕的那个,稍微年轻一些,不过单论容貌和身材的话,倒是前面那一位比较惊艳。” 言语总是赤裸裸的伤人。 宴月亮可怜巴巴扬起小脸,眼泪跟珠串似的往下滑,“老师,呜呜呜……” “好了,不哭,对孩子不好。” 厉城渊是真的心疼。 他护着他的宝贝,黑眸里,是深深的不悦和凌冽,“阮柠,收起你的算计手段,月亮不韵世事,她不是你的对手!” “那就请厉先生让厉夫人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也很为难。” 阮柠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身就走。 对于这个男人,除了厌恶就是厌恶,以至于那些美好的回忆,都蒙上了尘埃。 脏了! “阮柠,你给我站住!”厉城渊气得不行。 阮柠没回头,甚至觉得他可能有些精神分裂。 他爱的是宴月亮。 为了这个女孩,他一次次羞辱她,伤害她,还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那既然如此,厉城渊又何必在乎她对他的态度如何呢! 他们,从五年前的那个深夜开始,一场大火,不是将过去的情分全部化为灰烬,形同陌路了吗? “阮柠!” 厉城渊想追。 宴月亮死死抓住他胳膊,虚弱的往他肩膀上一靠,“老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我们还是赶紧入场吧。” “好,我叫医生过来。” 他更担心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会场二楼。 独立的贵宾休息室内。 厉城渊身为演讲嘉宾,见宴月亮并无大碍,便去后台准备。 路上,他吩咐助理,“去查一下阮柠的邀请函出了什么问题,替她解决。” “是。” 助理刚离开,峰会导演就急三火四的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的跟厉城渊商量道:“厉总,一位和您一样重量级的嘉宾,临时答应过来演讲,您看,能不能麻烦您,和他共用一间等候室?” “是谁?” 厉城渊微蹙眉。 导演小心翼翼的赔笑,“逊克科技董事长,魏讯!” 二楼。 宴月亮抱臂,靠着落地窗,瞧着在会场外来回徘徊,却无法入场的阮柠。 她笑容灿烂。 嗡嗡—— 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厉夫人,事成了,您的钱,也该到账了。】 楼下。 阮柠挂断和刘主任的通话。 邀请函出问题,刘主任也是全不知情。 她信得过他。 毕竟彼此之间有利益往来,都在一条船上,没人会凿穿船底,自取灭亡的! 而刘主任挂断电话之前,提醒了她一句,“小阮啊,或许,你该想一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不该,得罪的……人? “厉城渊吗?” 阮柠能想到的,唯有他!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这峰会不参加就不参加吧,没必要以卵击石,徒增烦恼。 正准备打车离开。 就见会场前整条街道都被管控起来。 一辆库里南在交警的护送下,缓缓驶到路边,停下。 第29章 大佬VS大佬…… 阮柠不喜凑热闹。 她退出人群,往街口的方向走。 刚停下的库里南,再次发动,速度很慢,就一路跟着阮柠,与她平行。 起初阮柠以为只是巧合,但走了大概一两分钟,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脚步一顿。 车停了。 她一走,车就跟上。 透过贴着防窥视膜的车窗,阮柠只瞧了一眼,那颗总是过分沉稳的心,便随之疯狂跳动! 车窗落下。 魏讯那张立体矜贵,笑起来,永远自带绅士属性的俊脸,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恶狠狠的,戳进她的视线里。 他朝她伸手,温柔又体贴,“柠柠,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阮柠两条腿都软了。 她连连后退,根本没瞧见不远处的那一棵行道树,后背撞上去的时候,真的很疼。 疼得撕心裂肺! 魏讯下车,亲自搀扶住她的胳膊,两人靠的很近,氛围也很暧昧。 阮柠想挣脱。 他却牢牢揽住她的肩膀,耳鬓厮磨,宛若多年来的恩爱夫妻。 男人笑容和煦,像太阳一样,能给全世界带来无尽的光明。 于她,却是地狱级的黑暗! 她逃了,他又追来了…… “柠柠,闹一时可以,毕竟那天是我做错了事,但丢下儿子,一直不肯回家,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魏讯的声音很好听,在芬兰,他就被评为全球前十的蛊惑之声。 厉城渊也名列前茅! 阮柠咬破唇,用疼痛来抑制生理性的恐惧。 她一字一顿,态度坚决,“魏讯,我们离婚了。” “那是你单方面提出的。” 在芬兰的家事法庭,只要是女方拿出感情破裂的证据,即便男方再怎么坚持不离,也无济于事! 阮柠握拳,眸中充血,“魏讯,你就非要缠着我不放吗?非要这样折磨我吗?” “柠柠,我是爱你的。” 魏讯一根手指,带着冰寒的触感,抵在她同样没什么温度的唇上。 男人有混血血统,发色是棕红的,瞳孔颜色很淡,淡的如缥缈仙湖,波澜不起。 他强行牵住她的手,说道:“走吧,魏夫人,今天可是我在京港市的第一场演讲,我希望你能在台下为我喝彩!” “魏讯,你放手!放开我!法院已经判定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的妻子,你……” “柠柠,岳母可好?” 魏讯放手了。 阮柠因着惯性,向后踉跄了两步。 她后脑勺磕在树干上,没出血,就是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魏讯,你不能动我妈!她是精神病患者,你不能那么残忍!”阮柠快被逼疯了。 魏讯笑了笑,再次朝她伸出手,“那就乖乖的,魏夫人,别让我为难,嗯?” 看着那只手,阮柠的胳膊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她来来回回,最终还是咬碎了牙,和血吞,握了上去。 魏讯很满意,“柠柠,我给你的自由时间真的很多了,有些事,也该过去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你知道的,我很没耐性。” 阮柠一言不发。 两人手牵手,在众多媒体和与会人员的注视下,并肩进入峰会会场。 入口处,之前的那位服务人员不见了。 阮柠心里咯噔一下,“魏讯,你把人弄哪去了?” “欺负我的魏夫人,不该教训一下?”魏讯说的很自然。 她咬牙,“别闹出人命,他也只是按章程办事!” “魏夫人,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魏讯顿足,轻轻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他的指间,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阮柠捂着胸口,控制不住的,就是一阵反胃干呕。 蓦的,宴月亮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小姑娘震惊,“阮姐姐,你怎么入场啦?” 她身后,是替她拿着包的厉城渊。 男人换了一身更为得体的暗纹黑底西服套装,袖口处,有一小段白衬衫露出来,略显禁欲撩人。 魏讯上前,与厉城渊握了握手,寒暄,“厉总,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魏先生客气,您在互联网行业的身份地位,厉某佩服。” 这就是大佬与大佬的交锋,不见刀光,言辞简单,却句句锋芒毕露,弥漫硝烟。 宴月亮挎着厉城渊的胳膊,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小姑娘娇俏可人的跟魏讯打招呼,“魏总好,我是老师的……” “厉总,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阮柠,我想,你们应该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魏讯直接打断宴月亮的话,笑容依旧,就是全程无视白天鹅一样的厉夫人。 宴月亮窘的,又要哭。 阮柠真心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拽了一下魏讯的胳膊,低声道:“够了,你知道我和厉城渊从前的事,别让大家都难堪!” “哦?老婆,你和厉总不是兄妹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我不知晓的关系?” 魏讯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宴月亮闻言,当场捂着嘴,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阮姐姐,原来你和老师一早就认识了?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难道是……是心虚吗?” “小丫头,嘴巴是好东西,但你要是不会用,我不介意替厉总处理一下。” 魏讯今年三十六了。 他身上沉淀的沧桑和社会气,哪里是宴月亮这种天真单纯的小女孩能承受得住的? 厉城渊立刻将人拉到身后,笑不露齿,威压十足,“魏先生,我的人,就不劳烦您来操劳了。” “是吗?那厉总这是有了妻子,就不要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了?”魏讯是一只笑面虎。 杀人于无形。 厉城渊气场不减,势均力敌,“魏先生,厉某是孤儿,又哪里来的妹妹?” “孤儿”两个字,如原子弹一般,在阮柠心口上炸开。 魏讯察觉到她的异常,也不再和厉城渊拉扯。 他摸了摸她的脸,关心备至,“不舒服?那走吧,先去休息一下,不然咱儿子知道我欺负他妈咪,又要跟我闹了!” 阮柠无知无觉的,被魏讯带走。 孤儿…… 孤儿! 原来在厉城渊心里,他早早就全盘否定了阮家那五六年的美好时光。 但可笑的是。 她还曾奢望过铭记。 哪怕在芬兰最痛苦的那一段日子里,她也是靠着那几年的美好,才能苦撑下来的。 厌恶归厌恶。 可谁又能舍得抛弃人生中仅存的唯一一点光明呢? “很讽刺,对不对?柠柠,你所珍惜的,厉城渊弃如敝履!” 电梯里,魏讯在她伤口上撒盐。 阮柠苦笑着,耸肩,“魏讯,是你不懂,回忆是回忆,那是独属于我自己的,与厉城渊无关,而他这个人,我早放弃了!” 电梯外。 宴月亮情绪倒是调整的很好。 她笑嘻嘻的羡慕道:“老师,原来阮姐姐的丈夫是魏先生啊,虽说魏先生年纪大了一些,都快四十岁了,可保养得好,仍是仪表堂堂呢,他们看着也很恩爱的。” 砰! 一拳,厉城渊跟不要命似的,打在了电梯门上。 鲜血如注。 人也…… 宴月亮惊呼,“老师!老师你怎么了?!老师!!!” 第30章 阮柠,老地方见…… 厉城渊因为特殊原因,没能正式上台演讲,不少为他而来的投资人,都表示非常遗憾。 而魏讯的登台,却成了今年一整年的新闻焦点。 只为他一句话,“逊克科技在芬兰起家,我很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亲人和朋友,尤其是我结婚三年的妻子,我很爱她,也是她的鼓励和默默奉献,才有了如今的逊克科技。” 逊克科技被滚石投行预估值三千五百个亿,这还是在纳斯达克ipo上市之前的数字。 一旦魏讯上市成功,他的身价,以及逊克科技的未来,都将是改变世界的一大创举。 “然而,我的妻子思念家乡,执意想要回到京港市,作为丈夫,我尊重她的决定,也愿意带着逊克科技一起,重归祖国的怀抱!” 一石激起千层浪。 魏讯宣布,逊克科技总部搬迁,不仅放弃海外上市计划,还要为了妻子,在国内主板重新开始。 这样的情深义重,夫妻恩爱,分分钟就在全球互联网上掀起一波超强热度。 有人实名制羡慕阮柠这个小娇妻,可以得到魏讯这种大佬的无限宠爱。 但更多的,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批判和诋毁。 他们认为,魏讯在这个时候忽然放弃纳斯达克上市,这根本就是周幽王宠爱褒姒,祸国殃民的行为。 同样的,阮柠一意孤行的回国,也可见她为人自私自利,毫无头脑的愚笨。 峰会结束。 魏讯牵着阮柠的手,拒绝任何采访,穿过人群,护着她,去了地下停车场。 司机不在。 是魏讯开车。 阮柠想坐后排。 男人却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柠柠,为什么你总能让我很不开心呢?” “魏讯,你带逊克科技回国,放弃纳斯达克上市,不是因为我,我只是你的一个借口,对吗?” 阮柠站在车的另一边,与魏讯对峙。 魏讯一只手解开另一只手的袖扣,挽起袖口,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无奈,叹气,撑着额头,很难过,“柠柠,逊克回归京港,这是既成的事实,你何必刨根问底?” “魏讯,我不是你的傀儡!也不是你的奴隶!” 阮柠忍无可忍。 魏讯摇摇头,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接岳母去海滨疗养院,好好照顾,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随便探视。” “魏讯!” 阮柠咬牙切齿,都想杀人了! 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柠柠,你知道的,我很爱你,为了儿子,我也不会逼着你和我复婚,但有一点,你是我的,任何人也抢不走,记清楚了?” 下午,被逼无奈,阮柠陪着魏讯吃了一顿饭,快天黑的时候,他送她回了谈判组的酒店。 在前台,酒店经理亲自出面迎接。 她的那个小套房,很快就升级到了顶层至尊vip总统套。 比宴月亮的都要豪华一千倍。 而这一切,都因为,她成了不容分辨的“魏夫人”! 夜深。 魏讯走了,阮柠一个人,像是一尊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的雕像,直挺挺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 她手里握着一把修眉的小刀。 一下一下,伤口不深,却密密麻麻的割在手腕上,血流了不少。 那一年,在芬兰的街头,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 阮柠想过死,想过自杀,想过结束这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只是,在鲜血流尽,生命停止的那一瞬。 一个男人,带着如太阳一般温和的微笑,出现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问道:“很想死吗?那拜托多活几天吧,把你的生命借给我,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就这样。 阮柠稀里糊涂的,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火坑。 “啊!” “啊啊啊!!!” 她尖叫着,发泄着从沙发上跳起。 她扔掉所有能扔掉的奢侈摆件,砸碎所有能砸碎的家具。 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阮柠长发蓬乱,人也狼狈的跌坐在地。 恐惧吗? 害怕吗? 还是绝望? 好像都不是。 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冷好冷,冷到快要让她窒息,让她抓狂,让她迷失方向。 让她觉得,她活着,就是为了悲剧。 一个又一个的悲剧!!! 嗡嗡—— 手机震动。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留言:【阮柠,你拉黑我?】 是厉城渊,他用另外一个微信号加她。 她无视。 嗡嗡。 嗡嗡嗡—— 好友申请每隔一两分钟就发来一次。 【阮柠,加我!】 【阮柠,别墅不想要了吗?】 【阮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阮柠,我想见你。】 【阮柠,老地方,我等你一晚上。】 【有些话,我们该说清楚了!】 “阮医生?阮医生!” “不好,阮医生自残,失血过多,人已经休克了,马上送医院!” 混乱中,阮柠的手机被踩碎。 人来人往,那个举报楼上总统套太吵的住客,也看傻了眼。 次日一早。 阳光透过纱帘,薄薄一层的照在阮柠虚弱苍白的面庞上。 她不耐的皱了皱眉。 紧接着,魏讯的声音,让阮柠瞬间清醒。 “柠柠,长本事了?闹自杀?威胁我?”男人的语气平和无波,甚至给人一种像是闲聊一般的舒适感。 但阮柠知道,他现在很生气,气到随时随地都能大开杀戒! 她在被子里缩了缩,不小心触碰到手腕包着医用纱布的位置,整条胳膊都疼到痉挛。 魏讯剑眉微蹙。 他命令,“很疼?把手给我,我看看。” 阮柠猛摇头,“不用,我只是躁郁症犯了,你知道我的老毛病,你忙你的,不用在这陪我。” “柠柠,我快四十岁了,我真不想和你折腾,明白吗?” 魏讯从看护椅上站起身。 他很霸道,也从不跟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讲道理。 胳膊被扯住。 阮柠叛逆心起,拼命挣扎,想推开魏讯! “柠柠!” 魏讯难得一次被她激怒。 同一时间,病房门从外面推开。 宴月亮铃铛般清脆悦耳的小声音,随之传来,“阮姐姐,我听说你住院了?我和老师都很担心你呢,你没事了吧?” 话音甫落。 就听小姑娘捂着嘴,羞答答的跟厉城渊说道:“老师,你快看,我说什么来的?网上的热搜也不全是假的嘛!魏姐夫和阮姐姐是真的很恩爱的啦!” 第31章 魏讯扇了宴月亮一耳光?! 姐夫? 一个被魏讯无视的透明人,真心有些太自来熟了。 厉城渊黑眸深邃。 他今天没有穿西服衬衫,只一套相对宽松的休闲运动服。 款式有些陈旧了,就连logo的位置,好像也因多次水洗的缘故,稍稍褪色。 但男人与生俱来的,埋在骨子里的王者之气,哪怕与魏讯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前辈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强者碰撞强者,看似风平浪静的病房,早已暗流涌动,刀霜剑雨。 阮柠嗅到了一丝危险。 她忙打圆场,“多谢厉夫人关心,我很好,你和厉先生可以离开了。” “哎呀!阮姐姐,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和魏姐夫就抱在一起呢,是我和老师打扰了?” 她挣扎的那个姿势,的确很像拥抱。 宴月亮这个没脑子的,半点不会察言观色,还在叽叽喳喳,“阮姐姐,我真的好羡慕你哦,魏姐夫为了你,连公司都能搬回京港市来,我之前还误会你跟一一搞暧昧,我可真是够傻的!” “一一?”魏讯笑睨阮柠一眼。 阮柠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 她仍神态自若,“普通朋友而已,你别多心。” “嘻嘻嘻,老师老师,你快看,这两人真不知羞,当着咱们和宝宝的面,就秀恩爱呢。” 宴月亮是黏在厉城渊怀里的。 他垂眸,温和的摸了摸她脸蛋,“我对你不好?嗯?” “讨厌啦~老师,都说老男人更懂得疼人,其实我家老师也不差的嘛!” 宴月亮各种撒娇,还特意跟阮柠显摆,“阮姐姐,你看老师年轻又英俊,事业上也不差于魏姐夫,对不对?” “厉夫人,我……” 阮柠想强行送客了。 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魏讯扬起巴掌,也不避讳厉城渊,直接给宴月亮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宴月亮,“……” 哇! 呜呜呜—— 魏讯可不惯着,“哭什么哭?憋回去,去跟我的妻子道歉!” “老师,呜呜呜……”小姑娘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哭的撕心裂肺。 阮柠无语,阻止,“算了,魏讯,我累了,想安静一会儿。” “那就滚!” 魏讯冷冷睇一眼厉城渊。 而下一秒,厉城渊直接轮起拳头,一向沉稳内敛的两个男人,近身肉搏,打的天昏地暗。 最终结局,也只能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占据上风! 外科诊疗室内。 魏讯正在包扎脑袋上的伤口。 他嗤笑,“柠柠,厉城渊是什么个性,你应该很清楚,但如今的他,为了一个宴月亮,就能跟我动手,可见,他有多爱这个女人!” “魏讯,不用你提醒我。” 阮柠亲自给他包扎,魏讯信不过除她以外的医生。 哪怕她主修妇产科! “柠柠,别爱他了,多爱爱我,成吗?” 包扎的手,猛得用力。 魏讯疼出一脑门子的汗。 他还能笑得出来,“哈哈哈,柠柠,我就喜欢你这嫉恶如仇的性格,很好,一辈子保持不变。” “我不爱厉城渊,魏讯,我回来,只是想照顾好我妈,找到弟弟。” 在这男人面前,她不可能撒得了谎。 魏讯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有些意味深长。 直到包扎完。 他也只说了一句,“柠柠,岁月不饶人啊……” 另一边的诊疗室内。 宴月亮哭的厉城渊头疼,“呜呜呜,老师,你说你傻不傻啊,干嘛为了我,就和魏姐夫打架呀,魏姐夫跟我动手,一定是阮姐姐说了一些无心的话,他才误会我的。” “月亮,你先回酒店。” 郑源一来,厉城渊就叫助理把宴月亮送走了。 见人一走。 郑源有什么说什么,“到底是为了月亮,还是为了阮柠?我知道你派人去芬兰查了她和魏讯的关系,那之后你就有点反常,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讯是那个人的儿子。” “谁?” 郑源一头雾水。 厉城渊拳头握的嘎吱嘎吱作响,“魏建勋,成栋建筑的法人!” “什么?!” 郑源被吓了一跳。 他忙追问,“那你家里,那个阮柠弟弟玩过的男人偶,是魏讯找人埋进去,想陷害你?” “不知道,还在查,警局那边,你疏通一下,把当年成栋建筑的事,闹大。” “你确定?” 郑源有些担忧。 厉城渊眸色渐深,“小试牛刀,我需要知道魏讯到底有多少筹码捏在手里。” “你这么做,是为了阮……” “我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月亮肚子里的孩子!” 处理完伤口。 郑源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提醒厉城渊一句,“城渊啊,我不管你对阮柠究竟是什么心思,可现在月亮怀孕了,你必须对她负责!” “我知道。” 男人嗓音沙哑,情绪难测。 一星期后,魏讯被警察带走的新闻,在网络上不胫而走。 至于是什么原因,无人知晓。 第三轮谈判会议结束。 宴月亮愁眉不展的来和阮柠道歉,“阮姐姐,sorry啊,我也不知道老师会因为那一巴掌,就把魏姐夫给送进去了,我是没关系的,可老师他……” “厉夫人,替我多谢厉先生,就这样,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魏讯被抓,阮柠都恨不得开香槟庆祝。 虽然知道厉城渊这是为了护着宴月亮,才对魏讯狂轰滥炸。 可她顺便捡了一大便宜,多日以来的压抑,也总算能稍微缓解一些了。 宴月亮见阮柠走的步履生风,一张娇娇俏俏的小脸,瞬间狰狞了起来。 但转瞬即逝。 有市政领导打听阮柠去哪了。 她立刻换上一副无公害的单纯表情,说道:“阮姐姐许是因为老公被抓,心里难过,就跟监察组那边请了假,出了酒店,去警局探视魏先生去了。” “这样啊,哎!小阮这孩子不错,可老公牵扯到刑事案子里,咱们也得商量一下,毕竟网络舆论在那放着呢,她继续留在组里,可能不太合适了。” 宴月亮闻言,有些伤心,“是吗?那真可惜,我还是蛮喜欢和阮姐姐共事的呢。” 酒店外。 阮柠上了冯一一的车。 冯一一抱怨,“姐,我听说院里因为魏讯被抓的事,正在考虑要不要暂时把你也给停薪留职呢。” “舆论效应,正常。” 阮柠落下车窗,完全不担心。 冯一一蹙眉,“姐,你和魏讯都离婚了,为什么不澄清你们的关系?他……” “冯一一,你认识阮萧吗?” 她手里,拿着一份从芬兰邮寄来的nda检测报告。 第32章 男公关?!! “谁?”冯一一从不会撒谎。 他的表情告诉阮柠,“阮萧”这两个字,于他而言,真的很陌生,甚至从未听说过。 可那份来自于芬兰的dna检测报告书上,却明确显示,在冯一一体内,一共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基因序列。 一种,与自己毫无亲缘关系。 而另一种,是98%以上的一代近亲关系。 老师说,“骨髓移植后,造血机制被更新,两种dna序列会相互融合,很难区分哪一种是本体所带的,哪一种又是后天移植的。” “按照老师的意思,也就是说,冯一一很可能是我的弟弟,接受了他人捐赠,才有了第二种序列组,反之,他不是我弟弟,而给他捐献骨髓的人,是阮萧?” 阮柠的声音绷的很紧。 她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已经找到弟弟了,但事情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复杂。 “柠柠,这位冯先生的癌症参数不是很稳定,白血病随时都有可能复发,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逼他回忆任何事,你需要循序渐进才行。” 况且,冯一一失过忆。 阮柠是清楚的,她对他,真的是一点都心急不来。 “姐?你在想什么呢?一直看着窗外发愣,有心事?担心魏讯?还是……” 车子已经驶离酒店停车场。 阮柠收回思绪,勉强笑了笑,“没想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想我弟弟了。” “弟弟?姐有亲弟弟?” 冯一一惊讶,也好奇。 阮柠颔首,从后视镜里看着他那一双干净清澈的眸,所有压抑的情绪,瞬间轻松了不少。 她说,“他叫阮萧,你们长的有点像,年龄也相仿。” “那他人呢?我朋友不多的,上卫校那会儿,同学嫌弃我是孤儿,都不太愿意跟我玩。” 冯一一有些羞涩。 其实他想说,他愿意和阮萧做朋友,因为这个开朗乐观的大男孩,也会有感到孤独的时候。 阮柠微笑,手也不自觉的,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阮萧最近不在京港市,等他回来了,我让他来见你,你们当好哥们,都是我的弟弟。” “那姐不能偏心,不能只喜欢亲弟弟!” 冯一一吃醋了。 阮柠第n+1次被轻松逗笑。 她发现,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她就会不自觉的卸掉身上所有的伪装和面具。 那样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仿若真的回到年少时光,可以任性妄为的发疯…… 车子停在一家酒吧门口。 酒吧大门正上方,悬挂着三四块巨大的led屏。 每一块上,都放大着一两个美少男的照片,风格各异。 有男大款的。 也有清纯小奶狗。 其中被标注no.1的,照片在一个巨大粉色爱心的c位上。 男孩穿着性感的休闲衬衫,背带的一边被烈焰红唇咬着,雪白的贝齿,让这个动作更添几分妖娆魅惑。 “姐,我是不是特帅?”冯一一停好车,拽着阮柠下车。 阮柠一脸懵,“你不是说,今天是你在孤儿院的生日?这里……什么情况?” “我上卫校那会儿,在这兼职打工啊。” 冯一一说的很坦荡。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不是没什么朋友嘛,可这里的同事和老板对我都很好,每年生日,他们都会陪我一起庆祝的。” “所以?” 阮柠的心,一阵阵的钝痛,“你为了赚钱养活自己,就来当男公关?” 那张no.1的照片,就是冯一一的。 只是化了男公关的标准妆容,男孩儿独有的阳光,被无限放大后,又掺和进去了不少妩媚勾人。 “是啊,每天在这里陪一些难过的小姐姐喝酒,还有一些生活不如意的大叔,老板很慷慨,时薪给的很多。” 冯一一一边说,一边拉着阮柠的胳膊往里走。 所经之处,无论男女客人,见到他,都是一阵阵欢呼雀跃,就跟见到天神下凡一般。 阮柠急了,直接冲冯一一吼道:“冯一一,我知道你单纯好骗,但你也不能让人家给卖了,还在这感恩戴德吧?” 她要报警,报警把这个诈骗男大学生出来卖自己的窝点给一锅端了! 天知道,阮柠的心,此刻正在滴血。 是她害了弟弟,如果冯一一就是阮萧,那他会沦落到这种地方,她就是始作俑者! “这位女士,什么叫我把人给卖了,人家还要对我感恩戴德?” 就在阮柠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时候。 一道低沉沙哑,带着一点点烟腔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感觉是岁月磨炼,时间沉积过的存在。 可当她转过身,与那个男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心脏的位置,莫名就多了一层沉甸甸的东西,压着。 男人年纪不大,大概和冯一一也相差不了几岁。 只是他表情冷冷的,穿着不正经的花衬衫,领口往下的三颗扣子大敞四开。 嶙峋的锁骨,结实的胸肌,都在一片灯光照出来的阴影下,若隐若现,放浪形骸。 “老大!”冯一一见到他,很开心。 大男孩窜过去,阮柠完全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瞧着人扑到男人怀里,嘻嘻哈哈。 男人也和阮柠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当护士了?感觉如何?” “还行,就是总加班,特累!” 自从宴月亮当上了行政副院长,许是巧合吧,妇产科的医护人员加班率,尤其是冯一一,基本是直线飙升状态。 男人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他直接看向满眼警惕的阮柠,问冯一一,“这位是……?” “我姐,阮柠,妇产科主任,很厉害吧?” 冯一一与有荣焉。 男人在听到“阮柠”两个字后,身体没来由的,狠狠震颤了一下。 阮柠蹙眉,“我们,认识?” “怎么会。” 男人恢复的很快,并朝她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冷尘,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你心目中拐骗男大学生出卖自己的犯罪分子!” 很好,这男人有读心术? 冯一一闻言,赶忙摆手,“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中规中矩的喝酒,排解客人们的负面情绪,而且大家都有心理医师的执照,不是那种肮脏的生意!” “陪酒,聊天,这和男公关有什么区别吗?冷老板?” 阮柠咬牙切齿。 冷尘淡淡一笑,“一一,带你姐去看看我的窝点,希望她能喜欢。”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一一尬笑,生拉硬拽的,将阮柠弄到酒吧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光线,不是那种挑逗暧昧的昏暗。 更为明亮温暖。 每一处卡座,三两个帅气男孩陪坐一旁,客人们愁眉不展,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卡司,多亏有你,有些事,我没办法跟我父母说,至于朋友……哈!现在这社会,大家都忙着苟且生存,谁还愿意当你的垃圾桶啊!” 一三十岁左右的事业女性,穿着古板的职业ol套装,脸色苍白无力。 叫卡司的男孩,大概二十一二岁。 奶狗型。 他递了一杯酒,安慰,“姐姐,在这里你可以放松,不过,离开这,就请努力生活,还有,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这对你会有很大帮助的。” “好,谢谢你,卡司。” 女人想抱一抱。 卡司躲开,“抱歉,姐姐,店里的规矩,我们不可以和客人有任何身体接触的。” 阮柠全程看的目瞪口呆。 冯一一嘿嘿笑道:“其实老大说,这间酒吧,也可以看成人类负面情绪垃圾桶,和心理诊所的功能差不多的,就是形式会特殊一些。” “冯一一,我需要跟你道歉。” 她过分先入为主了! 冯一一大大咧咧,摇头,“姐,没关系的,但是,我是希望姐在其他事情上,也不要过分钻牛角尖,更不要思维定式,那样姐会觉得很累的。” 钻牛角尖? 思维定式? 阮柠有一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她在想,她回京港市,她和魏讯离婚,和厉城渊纠缠不清,到底是命运使然。 还是,一直以来放不开的那个人,是自己? 第33章 姨,他有人了…… 冯一一的生日宴玩的很开心,一整个酒吧都燃烧了起来。 结束后,阮柠有点喝多了,但还算清醒。 冯一一倒是醉的不省人事。 她给他叫了代驾,报了地址,目送那辆suv驶远,这才长吁一口气,捂着阵痛不已的额头,蹲到了马路边。 嗡嗡。 新买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魏讯的消息:【柠柠,我出来了,明天去陪我打台球,还有几个证监会的退休老领导在,好好表现。】 下面还有一条:【改天我陪你一起去看望岳母,她一定很想自己的女儿。】 配上一张病房照。 母亲凶狠的打翻食盒,人瘦的皮包骨,原本貌美如花的脸庞,也干瘪的皮肤皱巴巴,似骷髅。 阮柠“啊”的一声,死死握着手机,发泄一般的低吼。 路人甲乙丙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 阮柠苦笑两声,抹了抹湿漉漉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从马路边起身。 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人在她身边的地面上,放了一连旺仔牛奶。 “姐,问你一个问题呗。” “说。” “如果我惹姐姐生气了,要如何快速哄好?” “给我买一连旺仔牛奶,姐姐就原谅你!” 那一年,阮萧八岁,她十三岁。 弟弟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毁了她的假期作业本,才有了这一段对话。 只是后来给她买旺仔牛奶的人,是厉城渊…… “小姐,您要去哪?”出租车司机耐心询问。 阮柠揉了揉依旧疼痛不已的额头,稀里糊涂的,就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感叹,“你是去市一中的旧校址啊,我儿子也读一中,他们现在的新校舍,可好看了!” 出租车起步。 一辆黑色迈巴赫,紧随其后。 到了地方。 由于市一中已经搬迁,原本繁华的校区夜市没了,就连小胡同里的苍蝇小店,也倒闭了一大半。 门上贴着一张张褪色的“旺铺转让”。 巷尾。 一家面馆还开着,挂在斑驳砖墙上的灯箱,“面”字的led灯珠坏掉了,一闪一闪,很刺眼。 老板娘在露天小厨房一边煮面,一边抱怨丈夫,“你说你,我这辈子嫁给你,真是倒了三辈子血霉了,男人窝囊成你这样,还有得救吗?” “嘿嘿,只要我媳妇还要我,就还有得救。” 老板很疼媳妇。 老板娘踹他,“去去去,一大把年纪了,三个儿女都长大成人了,少给我甜言蜜语,你不害臊,我还不好意思呢!” 一对老夫老妻,甜蜜又恩爱。 阮柠带了一身酒气,默默在暗处看了一会儿,才走出来,进了店。 老板热情招呼。 她莞尔一笑,“叔,姨,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柠柠啊!” 话音甫落。 老板娘和老板面面相觑了一秒,就直接哭了。 阮柠被老板娘死死抱住,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你个死丫头,一走就是五年,国外就那么好啊?月亮也比咱们京港市的圆?” “是啊,我在芬兰好吃好喝,过的可滋润了。” 阮柠笑着,又催老板,“叔,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豆面炸酱面了,你给我去做一碗,好不好嘛?” 她难得撒娇,大概是酒精作祟吧。 老板笑呵呵点头,“好好好,叔这就去给你做,我们柠柠想吃的,叔都满足你!” 等老板去厨房做炸酱面。 老板娘拉着阮柠,坐到有点简陋陈旧的小桌旁,握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最后,还是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她说,“柠柠啊,你和城渊,真的……分了?” “嗯,反正他也没喜欢过我,一直是我死缠烂打的,现在这样,挺好。” 阮柠起了一瓶北冰洋,对着嘴喝。 老板娘唉声叹气,“多可惜啊,记得之前城渊在我们店里打工,你每天都来帮忙,咱们也是这么一来二去变熟的,我还跟我家老头说,你们两个,以后肯定成!” “他有人了,很漂亮,还怀了孕,是幸福的。” 阮柠一口气,喝了一整瓶北冰洋。 味不对了,太商业化! 她扔掉瓶子,笑盈盈,“姨,我现在挺恨他的,咱能不提这个人吗?” “可城渊他前几天还在这坐了一晚,就为了……” 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 门口竟传来宴月亮娇娇嫩嫩的声音,“老师,我想吃豆面炸酱面,必须配上冰镇北冰洋,嘻嘻嘻,想想就好馋啊!” 门一开一合,挂在上面的手工风铃晃悠了几下,串珠子的绳子断裂,摔碎了一地。 那风铃,是很多年前,她磨着厉城渊一起做的。 宴月亮见状,无辜的捂了捂嘴,“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然我出钱赔吧。” “无所谓,太旧了,该扔了。” 啪! 阮柠不小心踹到了桌旁的垃圾桶。 宴月亮循声看了过来。 厉城渊正正好好的,与她四目相对。 他依旧是那一套老旧过时的运动服,logo洗褪了色,圆领处,隐约看得到有红色线头支棱出来。 宴月亮惊呼,“阮姐姐,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面?” 小姑娘说完,就很不开心的撅起嘴,朝厉城渊抱怨,“老师,你坏啦,你不是说,这里是和人家的秘密基地,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嘛!” 秘密基地? 阮柠笑了笑,有点苦。 很久很久之前。 有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也这样抱着孺慕之情,跟他说,“哥,这里可是咱们两个的秘密基地,你要是敢告诉第三个人,我就和你断交,一辈子不搭理你!” 很好,他告诉了宴月亮,那他们就,真的断交吧! 阮柠起身,不去看宴月亮和厉城渊,只是很抱歉的跟老板娘说,“临时有点事,先走了,帮我跟叔道个歉,改天我再过来吃他做的炸酱面。” “好,那……”老板娘看一眼挂在厉城渊怀里的宴月亮,叹口气,有些尴尬,“有空就来,我和你叔随时欢迎你。” “嗯。” 阮柠走到门口,踩着那一地的碎珠子,出门。 厉城渊胳膊抬了一下。 就听宴月亮拿着手机,哎呀一声,脸红了,“老师,你快看,跟一群不三不四的男公关混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阮姐姐啊?这都上热搜啦!” 第34章 厉夫人,我和厉城渊从小一起长大 阮柠几次商业谈判的成功,外加“魏夫人”的身份加持。 她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成了热度的代名词,稍有不慎,就得被黑上热搜榜单。 宴月亮还在叽叽喳喳,“阮姐姐,我好像还看到一一了,他怎么打扮成那样啊?他不是妇产科的护士吗?难不成,私下里,还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兼职?” 网上的热度越炒越热。 阮柠都是视而不见的。 她只是冷冷回头,没什么表情的对宴月亮说,“看来厉夫人那一记耳光,是半点没给自己长教训啊!” “阮姐姐!” 宴月亮不负众望的,又哭了。 阮柠莞尔,“哦,忘了告诉厉夫人,孕妇总是这样哭,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非常胆小怕事,虚弱多病的。” “……” 一大团眼泪,直接卡宴月亮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不上不下。 挺搞笑! 她离开面馆,身后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如芒在背,刺得人骨头生疼生疼的。 男人在哄女孩,语气温柔有耐心。 阮柠想到冯一一那句话,他让她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先入为主。 或许是对的。 她无法拿自己的过去,和宴月亮的现在来进行对比。 那样是不公平的! 因为,宴月亮爱着厉城渊,而阮柠呢?她留下了美好回忆,却彻底舍弃了记忆中的男主。 这听起来很矛盾。 但阮柠在芬兰的那五年,彻底学会了如何与矛盾和谐共处的人生法则。 走到路边,上了一辆库里南。 司机把车开的很稳。 后排座上的男人感觉很疲惫,昂贵的衬衫略显凌乱,袖口全部挽起。 左手手腕上的金刚珠串,在月光下,寒光凛凛。 阮柠拿着手机,刷微博。 热搜已经撤了,无论搜索“阮柠”,还是“夜店男公关”,都是显示查无相关信息。 魏讯叹口气,情绪一如既往的平和,“小男孩就那么好?” “那你为什么娶我?魏讯,你妈说的对,我能勾引到你,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 阮柠落下车窗。 快入秋了吗?京港市的夜晚,连风刮在脸上,都跟小刀子割肉一般,很冷,很不舒服。 “把窗户关上,转过身,看着我,柠柠。” 魏讯在命令。 阮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雾霾很重的空气。 她哑着嗓子,说,“冯一一很可能是阮萧,别伤害他,不然,我真的会跟你同归于尽!” “厉城渊知道吗?” 隔了一会儿,魏讯捏着她肩膀,将她强行转过身,关上车窗。 阮柠摇摇头,“这是我阮家的事,和厉城渊有什么关系?” “厉家父母怎么死的,柠柠,需要我给你再复述一遍吗?” 魏讯很会剖开她腐烂无法愈合的伤口,往里面撒盐。 她苦笑,耸肩,“五年了,魏讯,看来一直钻牛角尖,先入为主的人,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你也一样。” “所以,最后娶你的,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是我!” 他很有自信。 阮柠打击,“但可惜的是,我们已经离婚了……” 晚上回到酒店,陈蕊打电话过来,“阮主任,什么情况啊?我刚把冯一一调过来,上面就下了通知,要将冯一一派去康复科,那地方是人能呆的吗?” 整天把屎把尿,干的都是最粗重肮脏的活儿。 尤其是对护士,无论男护还是女护,没有手术可以跟,病房提成也没有,工资很低,福利全无。 陈蕊抱怨,“我看这岗位调转的事,八成和那位宴副院长有关,哎!她这么一个外行,年纪又那么轻,全靠厉总给撑腰,她那嚣张劲儿,可真够烦人的。” 看看,人人都讨厌宴月亮,偏偏厉城渊当做宝。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阮主任,冯一一业务能力是真的好,就比如,一般水肿严重的孕妇,即便是老护士,针都扎不进去,可一一呢,一扎一个准儿,大家都特喜欢他。” 陈蕊挺着急冯一一转岗的事。 阮柠调侃,“你喜欢他?” “阮主任!” 陈蕊羞涩,道:“一一长得那么帅,还是知心大男孩,咱们妇产科的女医生女护士,甭管已婚未婚,都暗恋着呢。” “那他什么意思?想恋爱了?” 如果他是她的弟弟,和谁交往这件事,身为亲姐姐,自然要好好把把关。 陈蕊唉声叹气,“之前一小护士表白了,一一说,他有喜欢的人,正在追求,好像还比他大几岁呢。” “是吗?” 难道是酒吧里的女客人? 阮柠皱了皱眉,她有点不太赞成姐弟恋,觉得不靠谱。 快挂电话前。 她跟陈蕊交代,“上级轮岗调转的命令,都是提前一个月下发,也就是说,冯一一还能留在妇产科一个月,这一个月让他好好表现,我会替他疏通关系的。” “嗯,阮主任,你对一一真好。” 这话里有话。 阮柠微笑,“他是我弟弟,我能对他不好?” “啊?” 通话结束。 魏讯的消息也发了进来:【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好好准备,拿出你在芬兰的能力。】 她没有回复,直接删除。 门外,有酒店服务生摁了门铃,“阮小姐,这里有一份您的同城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阮柠迅速调整好心态,戴上微笑面具,变得无懈可击。 她开门,签字,关门。 直到快递盒被打开后,那原本贴附在脸上的笑意,正慢慢出现龟裂,即将炸裂…… 一个风铃,用老旧的零件,按照最初的模样,一一拼凑起来。 阮柠触碰风铃的手,在微微发颤。 嗡嗡。 宴月亮的微信:【阮姐姐,sorry啊,虽然老师说要把那风铃扔掉的,可面馆阿姨说,这风铃是姐姐的,我就给复原,送还给你啦!】 下面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破旧门框,挂了一个全新风铃。 粉粉嫩嫩,配上硕大的娃娃手伴,水晶珠子在闪烁不定的霓虹灯下,一晃一晃,仿佛在宣告主权。 ——【阮姐姐,这个风铃也是我亲手做的,好看吗?】 ——【哦,挂的有点歪了,都怪老师,嘻嘻,阮姐姐,老师是不是从小就动手能力很差呀?】 阮柠知道小姑娘的用意。 她随手回复了一条:【厉城渊不喜欢粉红色,厉夫人以后要是有什么对自己丈夫拿捏不准的,您随时可以来咨询我,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这一条之后,手机终于安静了。 面馆。 宴月亮早就被送回酒店。 老板娘苦口婆心的劝,“城渊啊,宴月亮这孩子漂亮归漂亮,可无论是能力还是性格,都没办法和柠柠比啊!你说你,当初不喜欢柠柠,再找女朋友,咱们总得找比她好的吧?” “赵姨也觉得,我不喜欢她?” 厉城渊手里绕着一段鱼线,是老板给找出来的。 他用鱼线重新修复了风铃。 破旧门框上空空如也,也没见到有新的风铃挂上去。 老板娘无奈,“你要是喜欢柠柠,五年前,为什么还让她走?” 第35章 厉城渊:累? “是她要走,拦不住。” 厉城渊一用力,锋利的鱼线,就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老板从后厨出来,只问一句,“老婆,废话少说,城渊,叔问你,刚才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是。” 安静一秒,他给了答案。 老板直接抄起板凳赶人,“出去出去,缺心眼的玩应儿,以后别来我们店里吃面,我这儿可不欢迎陈世美!” 厉城渊是被粗鲁的轰出来的。 老板娘数落,“老王,你有病啊?城渊和柠柠早就分手了,你骂他干什么啊?大家好聚好散,不是挺好的?” “老婆子,你糊涂啊!你还没看出来?厉城渊那混小子,这是想脚踩两条船,哪个都不放啊!” 面馆的卷帘门,砰!一声,在厉城渊面前关闭。 地上的灰尘,乎了他一脸。 郑源开车来接,嗤笑,“怎么?叫人闭门谢客了?” “嗯。” 他喝了一点酒,揉着紧蹙的眉心,上了车。 郑源发动车子,睨他一眼,“城渊,我还是那句话,阮柠没可能,月亮才是你唯一的选择,懂吗?” “郑源。” 车厢里很安静,午夜电台正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男人背对着驾驶座,他习惯性的打开车窗,不分春夏秋冬,和某一个人一样。 “五年了,我,很累……” 那个从未言败的神,说他累了。 郑源握紧方向盘,咬咬牙,狠下心,“累也得给我挺住,厉城渊,这就是你的命,你得认!” 次日一早。 阮柠跟着魏讯一起,去了三环路的环宇国际会所。 环宇是逊克在国内的娱乐产业之一,算是跨行经营,只做高端客户,纯粹的会员制。 走正门进去时。 就见几十个本地人,举着条幅,在呐喊示威。 条幅上的内容:【还我土地,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吸血鬼!】 黑色底,红色字,很醒目。 人群还齐声大喊,“魏讯,你个无良奸商,诈骗犯,你去死,去死,去死!”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到泊车路上。 车门打开,厉城渊一身西装革履,牵着粉色半身裙的宴月亮,光彩照人的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宴月亮惊呼,“阮姐姐,这什么情况啊?姐夫刚出来,就又惹事了吗?” “厉夫人很喜欢多管闲事?” 阮柠灿烂一笑,那股子豪门大家的端庄沉稳,分分钟秒杀掉宴月亮的一惊一乍。 小姑娘脸色透白,很委屈的样子。 厉城渊薄唇翕合,想说些什么,维护? 阮柠不理会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对出来迎接的会所经理道:“去查一下,什么情况。” “是,夫人。” 没一会儿,经理回来汇报。 大概就是钉子户不满环宇会所扩建后,给他们的房屋补偿款。 而且…… “合同都是他们自己找律师看的,觉得没问题,才签的字,现在见工程开始了,不能停工,就故意说我们威胁利诱他们签字,来反咬一口。” 经理也很气愤。 阮柠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咸不淡的睇向魏讯。 魏讯被她看笑了,“柠柠,你把你的丈夫看成什么人了,黑社会?不法分子?” “有差别?” 她耸肩,再吩咐经理,“把他们签的合同找出来,作为证据,先报警,再一个个提起刑事自诉,并保留追究他们恶性诈骗的权利,速度要快,别留余地。” “是,夫人。” 经理照做。 宴月亮一脸圣母相,“阮姐姐,他们都是普通人,穷人,你这个样子,不是恃强凌弱,欺负人嘛!” “厉夫人,这是在商言商,他们毁约在先,我只是维护我的自身利益,有问题?” 魏讯不是什么好人,他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确会做出一些法律范畴以外的事情。 但威胁钉子户签字这种事,如此低劣。 阮柠清楚,魏讯不会做,也不屑于那么做! “可……可是,他们都是弱势群体啊,阮姐姐,我就是出身小门小户,不像姐姐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不懂人间疾苦的!” 宴月亮说着,就从lv包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让人取了现金交给她。 她拿着几万块,走向沸腾的人群,“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是宴月亮,盛源集团董事长的妻子,我知道你们都很困难,才会出此下策。 “不过你们放心,我也出身平凡,能够理解你们的,这里有一些钱,每个人平均分一下,算是我的一点……” 话音未落,那一群钉子户,跟饿狼扑食一般,冲向拿着现金的宴月亮。 宴月亮的哀嚎声高高低低,原本一身得体的香奈儿小礼裙也被弄的脏兮兮。 没抢到钱的人,甚至还想直接去殴打她,捏她脖子,威胁,“小娘们,你挺有钱的啊,赶紧再叫人取一些出来,我们每个人最少五万块,不然,你别想走!” “哈!厉总,看来您的妻子,真的该立地成佛,普度众生啊!” 魏讯冷嘲热讽,各种鄙夷。 从正门经过的会所vip,也是一个个抿着嘴,低着头,快步离开,生怕自己一时没忍住,再笑喷了。 毕竟厉城渊那种身份的人,得罪了他的女人,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倒是唯有魏讯,不惧,“厉总啊,在娶妻方面,看来还是我略胜一筹,对吧,柠柠?” 他亲昵的牵住阮柠的手。 阮柠不动声色的抽回来,也不看魏讯,也不看厉城渊,只是再次对经理吩咐,“追加一条,暴力伤人,立刻去警局立案,走一下程序,我要三天内批捕,这些人都不用出来了!” 话毕。 她转身,总算肯赏厉城渊一个眼神,“多谢厉夫人舍身取义,帮了我和魏讯一个大忙,可以直接抓人,省了不少麻烦。” “阮柠!” 厉城渊脸色很不好。 阮柠微笑,“放心,有环宇的保镖在,厉夫人最多就是受到一些惊吓,孩子不会有事的,毕竟不是人人都和厉夫人一样,善良到无脑!” “……” 三言两语,很轻松的就把厉城渊怼到无话可说。 她和魏讯进了会所,上电梯。 魏讯调侃,“我的魏夫人总有这些出其不意的闪光点,让我更爱你。” “魏讯,这些钉子户,是你派人怂恿过来的,对吗?” 阮柠开门见山。 魏讯无所谓,“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在芬兰那三年,我们不是一直这样配合?” 的确,于魏讯而言,与其说是要相互尊重的夫妻,不如说,他需要她这个合作伙伴,冲锋陷阵。 就比如,这一次针对钉子户。 魏讯需要良好的社会形象,坏人呢,就必定得她这个“魏夫人”来当。 “老领导都到了,柠柠,能不能早点见到岳母,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了。” 台球室门口,魏讯俯下身,揉搓了两下她的耳垂。 阮柠恶心的要死,一把将人推开,进了球室。 可谁也没想到,厉城渊居然也在! 不! 她一双染了血色的翦瞳,恶狠狠瞪向笑容绅士的魏讯。 这个男人,他一定知道,今天这个局,厉城渊会来。 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第36章 厉城渊,我该怎么活? “哈哈,小魏啊,网上都说你和妻子恩爱非常,今日一见,还真不是弄虚作假呀!” 一六十多岁的老头,个子不高,可身材看起来是常年健身,没有任何多余赘肉的。 他拿着一杯黑方,言笑晏晏,姿态非常得体。 魏讯揽着阮柠的肩膀,客气道:“陈老您真是谬赞,今儿个,原本我和厉总是商量好的,都带着家属一起,只可惜,厉夫人出了一些小状况,临时来不了了。” 真讽刺! 阮柠双拳紧握,尽可能忽略那一双从侧面而来,狠狠扎在她身上的冰冷目光。 “哎!门口的事,我们几个老哥们都听说了,厉总啊,妻子年纪轻,偶尔犯点错,都是人之常情,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这位陈老果然人中龙凤,几十年的上位者工作经验,早已将人打磨的如鹅卵石一般圆滑。 厉城渊从小沙发上起身,拿着球杆和巧粉,走到台球桌旁。 他跟陈老说笑,“陈老既然知道我心情不好,不如咱们打一局,开心开心?” “不行不行,人老咯,还是你们小年轻玩,小魏啊,你来试一试?” 陈老一口气,喝光杯中的烈性洋酒。 魏讯笑了笑,推了阮柠一把,“你去陪陪厉总?” “好啊,不过……”阮柠强迫自己,微笑面具戴牢,只为护住被藏起来的母亲。 她在魏讯面前,从来都是别无选择! 陈老调侃,“不过什么?像魏夫人这样的人间仙女,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你的条件吧?” 哈哈哈—— 男人无论活到多大岁数,这些黄色基调的笑话,总能游刃有余。 阮柠在芬兰就见惯不怪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红唇轻启,一饮而尽。 酒精让原本就冰冷的身体,此刻感觉到更加森寒麻木! 阮柠微笑,“陈老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这万事万物,‘赌’就一个字,结果却是有输有赢,输的呢,甘愿受罚,赢得呢,也不能空手而归,您说对吗?” 此话一出,一整个偌大的台球室,安静了几秒。 女人被打磨成这副样子,也算是摔碎了骨头,一块一块混着血,再给自己拼回去的。 陈老竖了大拇指,收了玩味,直言,“魏夫人好魄力,我喜欢!不如这样,今天呢,魏总和厉总来,都是希望我们几个老哥们一起,去给他们做主板顾问。” 盛源要上科创板。 逊克放弃了纳斯达克,盯上了沪深两市。 按理说,盛源和逊克没什么矛盾和冲突,他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但偏偏盛源三天前宣布,要开发一款ai搜索引擎,接入对话型机器人,弥补国内相关行业的短板。 而凑巧的,逊克这一次回归京港,最大的筹码,便是ai引擎,镶嵌大数据模型操控。 一旦盛源成功在科创板上市。 他所能拉到的投资,足够让整个集团科研能力,再上一层楼。 届时,逊克龙头垄断的地位,就将受到最直接的威胁! “只是,我们老哥几个呢,对厉总和魏总的实力以及能力,都是很看重的,一直犹豫不决,正好,魏夫人管我们要奖励,我们就借花献佛,把这个抉择权,给你了!” 好一个烫手山芋,成功脱手了! 阮柠看破不说破,全程保持最端庄的仪态,颔首答应,“好啊,陈老都发话了,我们这些晚辈,总归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陈老的外孙女,喜欢吃芒果吗?” 冷不丁的,就抛出这么一句题外话。 台球桌旁的厉城渊,剑眉深锁,黑沉沉的眸,正一瞬不瞬的看向灯光下的阮柠。 她很真实,就站在那里。 可朦胧的光线,虚幻的笼罩在这一具单薄无力的身躯上,竟给人一种,阮柠会变成透明人,随时随地的消失! 正如,五年前…… “魏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陈老面色不善。 阮柠依旧莞尔,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几分钟前收到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正跟着自家保姆,在游乐园玩的不亦乐乎。 保姆手中,还拿着一盒鲜切芒果。 陈老看到这,双眸圆瞪,连下巴上的山羊须,都跟着一颤一颤。 他咬牙,低吼,“阮柠,你个贱人,你居然敢绑架我的孙女!!?” 看,买通保姆绑架的人,明明是魏讯。 然而事情发展到了最后,挨骂背锅的人,唯有她阮柠一个! “陈老,消消气,我只是派人去陪陪您家的小公主罢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阮柠随便拿起一根球杆。 她忽略厉城渊的存在,径自摆好一个九球。 身子与台球桌的边缘,形成一视线盲区。 阮柠给冯一一发了一条微信。 ——【立刻请假去环球影城,在小黄人区,找到视频里的女孩,不要让她触碰到芒果!】 在芬兰,她也是竭尽全力保住那些被魏讯利用的“筹码”。 而每一场他带着她的谈判,只许胜,不许败。 否则,就算她先发制人,救下了那些“筹码”,魏讯也有一千一万种方式,让“筹码”人间消失! “厉总,您先?”阮柠将手心里的白球,递给厉城渊。 厉城渊冷笑,眸子里的讽刺,多的都快溢出来了。 他说,“原来魏夫人这五年,在芬兰就是这样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活着?” “是啊,一个女人,身无分文,背井离乡,家破人亡,您说,厉总,我该怎么好好活着呢?” 阮柠手里的白球,被握的嘎吱嘎吱作响。 她笑的妩媚众生,也叫人不寒而栗,“厉总,人要是连灵魂都死了,那活着的,不过是一具可有可无的臭皮囊罢了,不是吗?” 砰—— 白球被放回台球桌上。 阮柠俯身,落杆,瞄准。 一杆,清台。 九号球落入中袋。 “不好意思,厉总,看来,您是没机会赢我了。”她一只手撑在灰褐色的台球桌沿儿上。 袖口往上缩了缩。 那里的蝴蝶,几欲破茧而出,展翅高飞。 可压在下面的烫伤伤疤,仿若一根绳,看不见的绳,死死困住蝴蝶的翅膀。 她飞不走的,却又不甘的仰望天空…… “陈老,明天上午九点,魏讯会在逊克京港总部等您,希望你们能合作愉快。” 话毕,阮柠脚步稳健的离开。 身后,是魏讯扮猪吃老虎的安抚,“陈老,抱歉,柠柠就是这样的性格,您多多见谅,回去我一定会教训她的。” 哈! 球房的门自动关闭。 阮柠脸色苍白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有端着酒的服务生经过,她直接拿走一整瓶威士忌,晃晃悠悠的上了电梯,去顶层天台。 第37章 吻…… 风真大啊! 她缩着身子,坐在脏兮兮的角落里,酒瘾犯了,人也没命的喝。 威士忌是什么味道? 阮柠真的一点没尝出来。 除了酒精在五脏六腑燃烧后的温度,能让她稍感温暖一些以外。 真的!她对天发誓,她恨透了酒这种该死的东西,也恨透了自己这操蛋的人生! “爸,我好想你!柠柠觉得好累,累的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天爷一定要这么欺负我呢?” “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做错了……哈哈,我真的错了……” 错在,厉城渊,我爱过你! 错在,魏讯,我逃不脱你!! 阮柠喝醉了,稀里糊涂的就爬上了围栏,坐在上面,伸出双手,傻笑着,去抓天空中一看就很炽热的太阳。 “好暖啊!” 她拥抱住自己,眼神是迷离的。 下一秒…… “阮柠!” 厉城渊一个健步冲上来,抓住她险些从三十几层掉下去的身体。 风吹散她的长发。 久违的兰草香,混着不知名的气息,拂过男人的脸。 阮柠清醒三分。 她咯咯笑着,问他,“厉城渊,这五年,我是不是变的很可怕?” “闭嘴,我先扶你下来。” 厉城渊眼角带了伤。 是打架了吗? 和魏讯? 阮柠不肯从围栏上下来,她摆摆手,好像很爱笑,“厉城渊,或许你是对的,宴月亮更适合你,至于我……哈!烂掉吧,就烂在这可恶的地狱里……” 为爸爸赎罪。 为阮家赎罪。 她心甘情愿了,她与地狱融为一体了。 “哥,冬天了吗?怎么忽然这么冷?好冷!爸,你抱抱柠柠,柠柠感觉自己快死了!” 酒精上头,仅存的理智也在一点一点涣散。 阮柠是记得不太清楚的。 她好像抬起了手,摸到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自己还问那双眼睛的主人,“哥,你怎么哭了?厉城渊,你又不爱我,哭什么?演戏给谁看呢?” 眼睛说,“阮柠,你真不该是阮家的女儿!” 她说,“厉城渊,我爸杀了你爸和你妈,你杀了我爸,逼疯了我妈,咱俩这算是……扯平了?” 咣当! 天台上的隔风门被用力甩上。 厉城渊扔下她,独自一人离开。 等他出了环宇的大门,一酒瓶子,从高空坠落,摔得粉碎。 保安见状,一抬头,人就慌了,“我的天,那上面怎么站了个人啊!” “该死!” 厉城渊拔腿就跑,等不及电梯,直接从防火通道上去,回到天台。 阮柠有非常严重的躁郁症,一喝酒,情况就变得更加严重。 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在她的眼里,楼体外,爸爸飘在半空中,正朝她慈爱的笑着,招手,“柠柠,快过来,爸爸在这,快到爸爸这里来!” “爸……” 阮柠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她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击,从围栏上摔了下来,滚到安全的区域。 人还在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爸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 完全的思维混乱。 厉城渊也是被刺激的,大脑一热,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阮柠愣住了。 但很快,她理智回笼,幻觉消失。 身体下意识猛得将厉城渊推开,迅速从地上跳起,用力擦拭着被吻过的唇。 唇部起皮,龟裂,出血! 她依旧不停的,不停的去擦拭。 那种厌恶,就恨不得将嘴唇割下来,扔进垃圾桶! 厉城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底色是永夜一般的黑。 他咬牙,“阮柠,是谁救了你?” “厉城渊,你想让我给你做小三?还是你给我做小三?!” 阮柠也在吼。 空气,一瞬间死寂。 男人摔门离开。 她站在原地,被风吹的,彻底清醒了! 很好。 厉城渊有了宴月亮,他爱她,他们有了孩子,却也不肯放过她这个阮家人,是吗? “姐姐,刚才有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让我把这个送给你哦。” 是一大箱旺仔牛奶。 她刚出环宇,就叫一小男孩扑了个满怀。 阮柠追问,“大哥哥呢?他……” 小男孩嘻嘻哈哈的跑走了。 她垂眸,瞧着满满一箱的旺仔牛奶,这一次是巧克力味的。 按理说,来路不明的东西,阮柠都会直接扔掉。 只是这一次,她鬼使神差的,把那一箱旺仔牛奶带回了酒店。 次日一早,魏讯的助理来接她去疗养中心。 助理解释,“魏总受了点轻伤,不能陪夫人您一起去看望老夫人了,他很抱歉。” “快四十岁的人,整天打架,麻烦你帮我提醒他一句,他真该好好保养了,争取下次打赢厉城渊!” 阮柠知道,厉城渊肯定把魏讯打的不轻。 骨折起步! 她有点感谢厉总了。 上午去疗养中心看了母亲,母亲被打了镇静剂,昏睡着。 那具如骨架子一般消瘦的身躯,陷在软绵绵的床里,每一个视觉冲突,都如开了刃的刀子。 一下一下。 精准的刺入她的心口,放血、折磨! 下午回酒店。 组里有人来通知她,“阮医生,厉总的命令,他让我把这份房屋买卖合同交给您,您今天之内,收拾好东西,退出谈判组。” “好,替我谢谢你们厉总。” 阮柠想,她总算遇上一件可以开心开心的好事了! 离开酒店前。 宴月亮来送她,哭唧唧,“呜呜呜,阮姐姐,老师真是的,我怎么解释,他都不肯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和宝宝,还把你给赶走了!你别伤心,我会继续跟老师争取,让你回来的!” “厉夫人,大可不必,我很感谢你成功让厉总更加讨厌我,这算是帮了我大忙呢。” 阮柠笑容温和,清水一样的眸子里,是叫人不愿挪开视线的绝美无二。 宴月亮脸色难堪尴尬。 她拍了拍她的肩,“加油,争取把项目做得越来越好,我相信厉夫人你的能力。” 话音甫落。 阮柠脚底生风的拖着行李箱,飒气离开。 宴月亮眼底淬毒,低声自言自语,“我不会输的,阮柠,只要这孩子在,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不会!” 之后一个月,魏讯在忙着上市,厉城渊整天给宴月亮那个项目组擦屁股都来不及。 而阮柠,故意带着冯一一一起,如火如荼的给别墅装修。 月底。 宴月亮身为行政副院长,忽然召开了一次临时的管理层会议。 厉城渊陪同出席。 厉夫人宣布,“阮姐姐,大月山的扶贫义诊活动,这一次,你带队过去吧。” “什么?宴副院长,以往这个活动,不是都交给大外和行政部那边吗?怎么这次忽然改成妇产科?” 按照以前的院里规定,一年三次的义诊活动,都该副院长带队下山村的。 第38章 曝光她的“舔狗”身份?! “实际我也想亲自带队去的,可老师说我怀着宝宝,会很担心,这才让阮姐姐代替。” 宴月亮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之下,都喜欢撒娇。 她娇娇软软的靠在厉城渊怀里,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是充满幸福甜蜜的芙蓉粉。 几个小护士小声羡慕,“厉先生可真爱宴副院长,知道大月山条件艰苦,哪怕宴副院长想去,人家先生也舍不得呢。” “哎!长得帅,还多金,社会地位更是没的说,这样的三好男人,我怎么就碰不上啊!” “人家宴副院长有福气呗,我可听说,厉总上大学那会儿,就有一个疯狂迷妹舔狗,整天纠缠,最后怎样?还不是一脚踹开,寻求真爱了嘛!” 身后,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 阮柠无动于衷。 她只提出一个条件,“让我代替厉夫人去大月山,ok,不过,冯一一必须留在妇产科,没问题吧?” 一个筹码换一个筹码。 各取所需,方为公平。 宴月亮闻言,有些苦恼,“阮姐姐,这件事是老师决定的,你再提条件,是不是不太好啊?” “厉夫人可能忘了,厉总只是最大投资人,并没有直接管理院内事务的权利,尤其是人事调动,不是吗?” 此话一出,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的确。 身为资方,厉城渊在医院内的权利受限,这是投资界公认的自由主导权原则。 然而,整个世界都是弱肉强食的原始森林。 厉城渊拿钱,他就有破坏规矩,重新制定规矩的能耐! 人人怕他,他的话,便是圣旨! 院长尬笑着,打圆场,“小阮啊,宴副院长这情况,的确不方便去大月山,厉总让你代替他的夫人,这也是看中你的能力,你该高兴才是。” “厉总爱妻情切,而我想要关照自己的朋友,也是一样的心情,想来,厉夫人和厉总,也能感同身受。” 阮柠把话说的更直白。 厉城渊嗤笑,“阮主任身为有夫之妇,却和一个二十几岁的男护不清不楚,这我可不能感同身受。” “厉总是不是多虑了?即便有人想指责我,那也该是魏讯!” 阮柠一句一句的怼。 反正别墅都拿到手了,这个男人的存在,无非是冰冷世界里的制冷空调。 她不想被冻死,就得竭尽全力的远离。 更不用给什么好脸色的! 宴月亮大为震惊,“阮姐姐,你不是从小就很喜欢老师的吗?上高中的时候,就整天旷课追着老师跑,就连老师的大学同学,都以为你是他的舔狗,而不是妹妹呢。” 轰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刚才小声议论的几个助理护士,纷纷朝阮柠投来怪异的视线。 一人嘟囔,“苍了个天了!这么巧的吗?前任舔狗,和现任爱妻撞一块了?这是什么恐怖修罗场啊!” “呵呵,敢情儿咱们高冷的阮主任,居然也有如此劲爆不要脸的一面呢。” 难听的话,如期而至。 宴月亮捂着嘴,可怜兮兮的道歉,“抱歉啊,阮姐姐,我就是一时嘴快,才……” “厉夫人为什么要道歉?我的确和厉总从小一起长大,他还躺在我的房间里,给我读过睡前故事呢。” 阮柠镇定自若,脸上永远保持着最得体的微笑。 那是她活下去的保护色! 说完,又扭头,看向俊脸黑沉的厉城渊,“厉总只跟厉夫人说,我是你的舔狗,是不是忘了,其实小时候,你也是很疼爱妹妹的大哥哥!” 当尘封褪色的伤疤被活生生撕裂。 究竟会有多少人为此而感到剧痛不已? 阮柠用力在桌子下,抓挠着手腕上的蝴蝶。 她耳边,似乎听到了那一晚,那一场大火里,自己的哀求,自己的无助。 以及,某人的绝情无视…… “呜呜呜!老师,阮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肚子好疼,好难受,老师,我们的宝宝,宝宝……” 宴月亮不舒服,会议室里乱成一片。 厉城渊更是紧张到不管不顾,他脱掉西服外套,就要将人抱走。 看看,一个最看中体面的王者,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何尝不能放下身段?百无禁忌呢? “厉夫人没事,就是被刺激到了。” 阮柠现场看诊,再侧目,跟厉城渊说,“厉总要是不想您的夫人和孩子有事,最好让她离我远一点,否则,真有个三长两短,便是天意了。” 话毕,人已扬长而去。 宴月亮哭的更凶,“呜呜呜,老师,阮姐姐她什么意思啊?我一直对她那么好,还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阮姐姐怎么可以这么威胁我啊,呜呜呜……” 会议室的门,砰!一声,从外面关上。 委屈巴巴的厉夫人一哽一哽,吓得脸色惨白。 走廊里,正等着阮柠出来的冯一一嫉恶如仇。 他哈哈大笑,“太逗了,姐,这小白莲不是想坑你嘛,反倒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这人要是犯起蠢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拯救不了她那堪忧的智商啊。” “别嘲笑残疾人,那样不好。” 阮柠也有了调侃的心思。 想狠狠放纵一回! 噗! 哈哈哈—— 她和冯一一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忍住,笑的很爽快。 会议室内。 宴月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想哭,又不敢哭,憋着,倒是更像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智障患者。 厉城渊也没好到哪里。 他额角青筋暴凸,双拳握得,十根骨节分明的手指都要被掰断了! 下午。 行政部发了通知。 这次去大月山义诊的队伍里,除了阮柠任命副队长以外,就是宴月亮作为队长,亲自带队进山。 厉城渊这个资方,居然也以扶贫的名义,随队出发。 食堂。 冯一一夹了个大鸡腿给阮柠,呵呵,“我的调岗命令也下来了,这一期轮值,我还留在妇产科,要我看,姐,这厉城渊就是被你给怼怕了,不然能妥协?” “他那是护着宴月亮呢。” 阮柠把鸡腿还给冯一一,还多加了一盒纯牛奶,“在会议室,我那么针对他的宝贝,宴月亮颜面扫地,她若想在院里立威,这次大月山义诊,自然非去不可。” “那我的轮岗,也是为了宴月亮?” 冯一一拿着两盒牛奶,全塞阮柠白大褂的口袋里了。 她笑了笑,把自己的鸡腿也给了冯一一,“厉城渊是个商人,他懂得一物换一物的法则,他不想让我继续针对宴月亮,就一定会叫我先吃到一些甜头。” “所以,姐,你很了解厉城渊……” 冯一一有些不开心的啃鸡腿。 阮柠愣了一瞬,突然就没了吃饭的胃口,“不提他了,这次去大月山,我不在院里,你万事不要强出头,记住没有?” 这大男孩的性格,阳光归阳光,可倔强起来,真挺让人担心的。 冯一一“嗯”一声,闷闷的。 阮柠收拾了餐具,准备离开。 她胳膊被扯住。 冯一一仰着头,表情坚定执着,“姐,我虽然穷,就是一个卫校毕业的男护,但你相信我,我会变的越来越强大,我会保护姐,不让姐再觉得孤立无援!” 再? 阮柠苦笑了一声。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莞尔,“冯一一,我不需要保护,姐只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快乐下去,就好了。” 至于她? 从五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坠入了那个名为“复仇”与“赎罪”的人间炼狱里。 无可自拔! 五天后。 周一,阮柠拖着一最小尺寸的行李箱,坐上院里的大巴车。 第39章 阮柠过河拆桥?厉城渊不爽?! 大巴车的车头和车身的位置,都拉着很醒目的红条幅。 内容:【京港市医院,扶贫医疗队。】 横批:【大月山,我们来了!】 阮柠一直觉得这些条幅很可笑。 他们是去做慈善的,是去帮助那些尚未脱贫,身体却出了问题的可怜人。 但这样大张旗鼓,疯狂宣传。 到底是在悲天悯人,还是想踩着旁人的不幸,为自己沽名钓誉呢? 宴月亮依偎在厉城渊怀里,接受采访。 她摸着肚子,笑容灿烂,“是的,原本老师是不想让我去大月山的,可我一想到那里的留守儿童,和他们的爷爷奶奶都在生病,我就于心不忍,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厉夫人还真是人美心善呢,厉总,您有福气喽。” 电视台的记者很会拍彩虹屁。 宴月亮娇美可人,“哪里啦!是我能嫁给老师,怀上老师的宝宝,三生有幸呢。” “上车吧,别累着。” 厉城渊拉着宴月亮粉红色的巨大行李箱,往劳斯莱斯的方向走。 宴月亮撒娇,“老师,我身为带队队长,是要和大家一起坐大巴车的。” “山路颠簸,你和宝宝受不了。” 劳斯莱斯就不一样了,性能好,足够舒适。 记者听了,嘿嘿笑道:“厉总,您这么宠妻,会把厉夫人惯坏的。” “就是,说了他也不听,真让人家头疼呢~” 宴月亮甜蜜蜜的。 记者又是一通捧。 快发车了。 阮柠吃了一大把薄荷糖。 其实她平衡能力不是很好,坐船,亦或是在稍微颠簸一点的路面上,都会严重晕车。 这一点,厉城渊再清楚不过。 可他还是让她跟着义诊队伍,去大月山扶贫。 车子开进山路不到二十分钟。 阮柠就吐了五六回。 呕吐袋都快用完了,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却吐无可吐,灼烧感和绞痛感齐刷刷袭来。 陈蕊急了,“停车!赶紧去叫司机停车!阮主任有些不对劲儿,她都快吐虚脱了。” “我、没事,别、别耽误进山时间。” 阮柠看过天气预报。 未来三四天,都有雷阵雨天气。 要是今天大部队进不去的话,就要被格挡在山外,直到转晴。 陈蕊不依,“不行,阮主任,您自己就是医生,也知道,继续这么吐下去,会电解质失衡,有生命危险的!” “我……” 阮柠还想拒绝。 大巴车却一脚刹车,停在了危险的盘山道上。 陈蕊一脸懵,“什么情况?” 司机从相对封闭的驾驶室里出来,讪笑,“是你们副院长说要拍一拍山景,发朋友圈什么的,大家稍等一会儿,稍等一会儿哈。” 已经有人刷出了宴月亮的最新朋友圈。 一组九宫格自拍。 配文:【山村的空气就是新鲜,有老师和宝宝陪伴,生活明媚又美好。】 大家生生在大巴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 宴月亮的朋友圈,跟电视连续剧似的,不断刷屏。 ——【糟糕,肚子有些不舒服,老师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呢。】 全是车里的自拍,躺在男人修长笔直的腿上。 ——【怎么办?我想要山壁上的无名野花,老师居然亲自给我摘来了。】 九张杜若的照片。 陈蕊冷呵,“连杜若都不认识?还无名野花,真是无知且无畏啊!” 阮柠晕车反应减弱了。 她又刷新了一下实时天气预报,皱眉,“陈蕊,去通知一下司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雨了,我们必须马上进山。” “好。” 陈蕊去驾驶室。 不一会儿就丧着一张脸,气呼呼的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阮柠一头雾水。 陈蕊快要原地爆炸,磨牙,“还不是那个宴月亮!我都跟她说了,马上要下雨,若是车子卡在半山腰,会有危险的,但她就是不听,非要拍什么日落。” 算一算时间,若不下雨的话,日落之后再进山,时间也还算充裕。 阮柠撑着有点虚的身子,起身,“我去和他们讲,你让大伙儿准备一下,都回车上等着。” “阮主任,你别去了,你这身体……” “没事。” 阮柠拍了拍陈蕊的肩膀,下了车。 不远处,宴月亮趴在厉城渊的后背上,用卡西欧的自拍神器,伸长胳膊,娇憨的与男人合影。 她嘻嘻哈哈,“老师,嘻嘻嘻,你快看,你好帅啊,我是不是也很漂亮,你说嘛!你说月亮大宝贝是世界上最貌美如花的小公主,你快说了啦!” “是,你是最貌美如花的小公主,满意了?” 厉城渊宠溺的刮了刮宴月亮的鼻梁。 小姑娘软绵绵的一团,踮起脚,就要亲上那薄凉色淡的唇。 男人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正巧,他眼角余光,睨到悬崖边,逆风而立的一道纤细身影。 宴月亮也看到了。 她朝她招了招手,欢快笑道:“阮姐姐,我不生你气了,你也过来,陪我和老师玩一会儿嘛!” “厉总,要下雨了,别耽搁时间,车停在这里也很不安全。” 阮柠神色淡淡,看着两人的视线,也清冷无波。 厉城渊蹙眉。 他很讨厌她拿了别墅后,对他的无视和漠然。 “阮柠,你……” “阮姐姐,天气预报都是骗人的,你看现在多阳光明媚啊,干嘛要那么着急进山呀!” 宴月亮嘟嘴,不高兴。 她还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看我和老师玩的开心,阮姐姐心里就不舒服吗?” “厉夫人,人可以无知,但不要拿其他人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希望您能配合。” 阮柠撂下这句话,看都没看厉城渊一眼,就往大巴车的方向走。 可没走几步,就听宴月亮极其虚弱的呻吟一声,“哎呀!老师,我头好疼,许是晕车了,你能不能扶我去车上躺一会儿,好像还有点恶心呢……” 被宴月亮一折腾再折腾。 直到日落,他们都没能进山。 天边,已然能看到深黑色的乌云,正往这边移动。 “病弱”的宴月亮一看到晚霞红光。 她立刻精神气十足的下车,拽着厉城渊,一起拍照,“老师,我听我朋友说,夫妻要是能在日落的时候许愿,便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呢,快快快,许愿……” 小姑娘双手合十,准备许愿。 轰隆隆—— 天空炸开一道惊雷。 大雨瓢泼。 哪里还有日落可看? 幸亏劳斯莱斯和大巴车的司机是老手,他们这一行人,才能勉强安全回到山下,住进民宿。 宴月亮吓得瑟瑟发抖,一直哭,“呜呜呜,好吓人,老师,我真害怕我们一家三口会死在山上!” “那是因为谁?” 陈蕊忍无可忍,直接怼宴月亮,“宴副院长,阮主任晕车到差点电解质混乱,都坚持不停车,而你呢?恃宠而骄,厉总,宠妻也不带这么宠的呀!” 话没说完,陈蕊也哭着跑走了。 最终不欢而散。 十几个人,两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将就着住下。 唯有宴月亮最好命,和厉城渊单独一个套房。 夜深。 阮柠胃不舒服,晚上也没吃什么。 她去厨房,想买碗泡面煮着吃。 却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