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疯批王爷总想破戒》 第一章重生 八月的天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热浪,这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在烈日下多做停留。 青石铺成的地面被烈日晒得滚烫,若赤脚踩在上面,恐怕能将肉烤熟。 而那青石地面上却跪着一名身形瘦弱的女子,女子脸色白得吓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身形摇摇晃晃。 不远处的连廊下几名小丫鬟正窃窃私语。 “王妃已经跪了小半日了,再这样跪下去恐怕会中暑。” “像她这种毒妇死了才好,王爷却只罚她每日从午时跪到太阳落山,跪满一个月,已经算便宜她了。” “可她毕竟是公主,若是被皇上知道……” “呵……她只不过是村妇所生,当年皇后娘娘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前往相国寺祈福,半路遇袭,被一村妇所救,谁料那村妇见皇后娘娘衣着华贵竟然将自己的孩子与小公主调换。” “五年前太子殿下在街边看到一女子与皇后娘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才知道公主被人换了,皇上皇后心善不仅没有将她赶出皇宫,还似从前一般待她。” “京中谁不知道咱们王爷心悦相府三小姐,而她却去求皇上给她和王爷赐婚,三小姐只能以侧妃身份嫁入王府,就这样她还不满足,处处找侧妃麻烦,前几日竟然在侧妃吃食里下毒。” 那几名小丫鬟的声音不大,但跪在地上的楚九离却听得很清楚,通过那几名小丫鬟的对话,楚九离确定自己这是重生了。 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前世的她爱惨了萧傅宣,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换来的却是萧傅宣对她的厌弃,最后她死在了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也许是执念太深,死后她的魂魄一直跟着萧傅宣,看着他跟苏婉倾恩爱白头,生儿育女。 既然上天让她重生,那她绝不会再像前世那样犯傻了。 楚九离正欲起身,因跪了太久她的腿没有任何知觉,站都站不起来。 “冬梅,扶我起来。” 一直站在楚九离身旁的冬梅闻言立马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冬梅心疼的看着楚九离。 楚九离朝冬梅招了招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她有话跟她说。 楚九离在冬梅耳边低语几句。 冬梅面露诧异,但她并未多问。 “奴婢这就按照主子吩咐去做。” ………… 当楚九离出现在苏婉倾住的飘雪院时,院子里几个正在洒扫的小丫鬟看到她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眼神中满是鄙夷。 “你竟然还敢来这里,我家主子差点就被你害死,还不快滚,不然对你不客气。” 一道恶声恶气传来,楚九离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 那丫鬟的衣着穿戴都比别的丫鬟要好上许多,此人正是苏婉倾的贴身丫鬟明月。 一个丫鬟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完全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难道是她平时太过好脾气了? “掌嘴。”楚九离语气微冷。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冬梅一巴掌甩在明月脸上。 明月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啪啪啪” 接连几巴掌落下,明月才反应过来, “我可是……” 还没等明月的话说完,冬梅又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冬梅用了十足的力气,明月脑袋一歪,唇角被打破流出一丝鲜血。 “住手!”一道愠怒的声音传来。 楚九离抬眸循声望去。 只见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被人打开,一名身形修长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容貌俊朗,身着紫色锦袍,白玉发冠束发,剑眉星目,宛若一池月下清潭,清澈见底,泛着波光粼粼,狭长的凤眸中又似藏风纳雾,叫人捉摸不透。 冬梅并未停手。 萧傅宣脸色一沉;“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楚九离唇角一勾;“冬梅是我的丫鬟,王爷的话她自然不会听。” 萧傅宣目光阴郁地看向楚九离。 阳光下少女一袭红衣,容貌昳丽,明艳动人。 萧傅宣神色微变,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还不快让她停手。”他用命令的口吻道。 “明月出言不逊,辱骂主子,本该被发卖出府,念在她伺候苏侧妃多年的份上,本妃只罚她掌嘴,身为晋王妃,责罚犯了错的下人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楚九离朝萧傅宣挑了挑眉。 明月的哭嚎声不断传来。 她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着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萧傅宣不耐的皱起了眉。 “冬梅,可以了。”见打得差不多了,楚九离开口道。 “是。” 冬梅应了一声,站回到楚九离身旁。 萧傅宣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本王知道你不喜倾儿,平日里你找倾儿麻烦,倾儿大度从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竟然下毒。” 楚九离迎上萧傅宣愤怒的目光,眸光无波无澜,语气平静道;“我的确不喜苏婉倾,但下毒这种龌龊手段我不屑使用。” “倾儿是吃了你送来的糕点才中毒的,你还说不是你下的毒。” 前几日她命人送了一盒御坊斋的糕点给苏婉倾,谁料苏婉倾吃了糕点后中毒。 前世不管她如何解释她没有下毒萧傅宣都不信,天气炎热,她跪了两日就中暑昏倒了,萧傅宣不仅没有来看望她,还派人传话,等她好了继续继续罚跪,必须跪够一个月。 因此她更加记恨苏婉倾,比之前还要变本加厉的找苏婉倾的麻烦。 她与苏婉倾不睦人人皆知,况且苏婉倾是吃了她送的糕点才中毒,自然所有人都认为是她下的毒。 前世她只以为是有人想借她的手杀苏婉倾,至于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其实此事细细想来有不少蹊跷的地方。 的确是有人想要陷害她,目的并不是借她的手杀死苏婉倾,而是借这件事挑拨她跟萧傅宣之间的关系。 这一世她才不会再傻傻地被人当刀子使。 楚九离道;“进来吧。” 话音未落走进来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向两人一礼。 第二章打脸 萧傅宣疑惑地看向来人;“李太医?” “是我派人将李太医请来的,当日苏侧妃中毒,王爷命人请来李太医为其诊治。”楚九离看向李太医;“李太医身为太医院院判,医术高超,应该知道苏侧妃中的是什么毒。” 李太医回答道;“苏侧妃中的是一种名叫少辛的毒,此毒毒性并不大,并不会要人命,少量服用可以散风寒,通鼻窍,止痛,温肺止咳。” 楚九离又道;“若如李太医所说,此毒的毒性不大,这都几日过去了,苏侧妃为何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李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眉头微皱,小声嘟囔;“怎么会?从脉象上看,苏侧妃中毒不深,最多一两日就能苏醒。” 李太医的声音虽不大,但站在他不远处的楚九离却听得清楚。 “回王妃,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醒的时间也不一样,苏侧妃身体本就虚弱,至今未苏醒也很正常。” 楚九离瞥了眼萧傅宣,他眼眸微垂,轩长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绪,像在思索什么。 “李太医,麻烦你特地跑这一趟了。” 李太阳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楚九离命人送李太医出府。 李太医前脚刚离开,后脚又进来一名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低垂着脑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叫来,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行过礼后中年男人道;“草民顺和堂掌柜赵权,参见晋王,晋王妃。” 萧傅宣看向赵掌柜,目光微冷,吓的那掌柜身体不由一抖。 “今日叫赵掌柜来是有事相问。”楚九离问道;“顺和堂可有卖少辛?” “有。”掌柜道;“此药制作繁琐,比起同样药效的药价格要略高一些,京城中也只有顺和堂卖此药。” “请问掌柜的最近可有人买过此药?” “此药买的人极少,几个月卖不了一次。”赵掌柜沉吟片刻道;“草民记得很清楚,前几日的确有人买过此药。” 楚九离勾了勾唇,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萧傅宣。 “掌柜可还记得买药人的长相?”楚九离问道。 “那人蒙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但从声音和身形,应该是一女子。” 掌柜似是想起什么,忙道;“那人右手手背这个位置有一颗红痣。” 说着,掌柜在自己手臂上一指。 “奴婢记得明月右手手背上就有一颗红痣。”站在楚九离身旁的冬梅似无意道;“那颗红痣的位置跟赵掌柜指的位置都一样。”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明月。 明月脸色一变,眼中有明显的慌乱,右手缩进袖子里。 “奴婢伺候主子多年,主子待奴婢如姐妹一般,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怎会下毒加害主子。” 说着,明月“扑通”一声跪下,委屈道;“求王爷查明真相。” “你放心,若毒不是你下的,王爷自然会还你公道,绝不会让你蒙冤。” 楚九离抬眸看向萧傅宣,萧傅宣也正看向她。 楚九离冲他勾唇一笑,萧傅宣不由皱了下眉。 萧傅宣薄唇紧抿,片刻后吐出一个字;“查。” “来人。”楚九离喊了一声,立马进来几名小厮。 “搜。” 楚九离看向冬梅,冬梅了然点了点头,立马带着那几名小厮朝明月住的房间走去。 没过多久冬梅捧着一个香囊回来了。 看到那个香囊,明月眼中满是惊恐。 冬梅手捧着香囊走到萧傅宣面前;“王爷,这是在明月床铺下面找到的。” 萧傅宣扫了眼那香囊,并未开口,抬手示意冬梅把香囊拿给顺和堂掌柜。 那掌柜拿过香囊并未打开,只将香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香囊中虽放了其它药材,但草民可以确定里面有子辛。” 此话一出明月的脸色顿时一白,她心里慌的不行,脸上强作镇定;“奴婢冤枉!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奴婢。” “劳烦赵掌柜跑这一趟,来人,送赵掌柜出府。”说完,楚九离看向明月。 赵掌柜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没有任何停留,跟随下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楚九离冷冷一笑;“你说有人想陷害你,这香囊可是从你床铺下搜到的。” 明月看向冬梅,意有所指道;“也许有人趁人不被,将这香囊放到奴婢床铺下的。” 立马有小厮站出来道;“这香囊是奴才从明月姑娘床铺下找到的,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咳……咳咳……”就在这时从萧傅宣身后的门内传出一阵咳嗽声。 萧傅宣转身,正欲开门,门先一步被人打开,从门内走出一抹消瘦身影。 苏婉倾原本就消瘦,昏迷了这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吹倒。 她脚步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萧傅宣伸手扶住她,苏婉倾顺势靠在萧傅宣身上,抬起头冲萧傅宣柔柔一笑。 萧傅宣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虽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却比平时柔和;“醒了不躺着,出来做什么。” 楚九离本以为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她的心会如平静的湖水一般,没有任何涟漪,可她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楚九离自嘲一笑。 苏婉倾的声音有些沙哑;“我都听到了。” 她看向明月。 “我平日里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会下毒害我。” 苏婉倾的眼神痛心疾首,明月却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明月身体一僵。 她自幼伺候苏婉倾,对自家主子的脾气秉性非常清楚,主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柔无害,实际上狠辣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月跪走到苏婉倾面前,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顷刻间渗出血,她的脸本就肿得跟猪头一样,现在更加惨不忍睹。 “主子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怎会下毒害主子,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才会……是……王妃拿奴婢家人威胁奴婢,若奴婢不听便要杀了奴婢全家,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她哭得泣不成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楚九离身上。 第三章和离 这么一口大黑锅甩过来,楚九离嘴角不由一抽,这锅太大她可不背。 “我不知道怎么哪里得罪姐姐,姐姐竟要置我于死地。” 苏婉倾眼眶微红,眼中蓄满了泪水,牙齿轻咬苍白嘴唇,楚楚可怜如小白兔,惹人怜惜。 若不是重活一世,楚九离还真会被苏婉倾这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骗到。 她知道苏婉倾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柔弱无辜,为了让萧傅宣厌弃她,她竟然不惜给自己下毒,这招苦肉计的确用的很妙。 楚九离看向苏婉倾,朝她勾唇一笑。 “若毒是我下的,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装纯情小白花,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楚九离的眼神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苏婉倾遍体生寒,她觉得楚九离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 感觉到靠在身上的苏婉倾身体紧绷,一双眸子惊惧的看着楚九离。 萧傅宣冷声道;“楚九离,只要你下跪求倾儿原谅,你给倾儿下毒一事本王可以不再追究。” 楚九离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让她下跪求苏婉倾原谅?! 楚九离被萧傅宣的话气笑了。 她缓步走到明月面前,染着好看蔻丹的手指抬起明月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她。 “你说是我拿你家人要挟,你才会下毒,那你便说说我是如何要挟你的。” 她明明在笑,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明月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 “奴……奴婢……” 明月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在害怕?”楚九离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看着明月。 明月摇头。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又不会吃了你。” 此话一出明月抖得更厉害了。 她感觉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红口白牙,没有任何证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还说是你爱慕王爷,想取而代之,在本妃送苏侧妃的糕点中下毒,想陷害本妃。” 明月脸色惨白,抬眸朝苏婉倾投去求助的眼神。 苏婉倾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她还不想死,但明月知道若她不将所有的罪抗下,死的就是她的家人。 “毒是我下的。”她承认道;“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王妃。” 楚九离直起身抬眸看向萧傅宣;“人证物证俱在,王爷觉得该如何处置?” 萧傅宣冷冷吐出两个字;“杖毙。” 明月面如死灰,她看向苏婉倾,眼中有惊恐有不甘,她还不想死。 立马有两名小厮一左一右架起瘫坐在地的明月往外拖,很快便传来明月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 苏婉倾眼神怨毒,狠狠瞪了楚九离一眼。 楚九离朝着她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萧傅宣见楚九离仍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开口道;“还不快回你自己的院子,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若柳院半步。” “我们和离吧。” 她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惊讶地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爱惨了萧傅宣,怎么可能主动提出和离,众人都认为楚九离只是在欲情故纵。 萧傅宣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眉头微皱。 “别以为你这欲情故纵的小把戏能骗得了本王。” 楚九离抬手拔下发髻上的发簪,如墨般的长发散落肩头,她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割下一缕青丝。 看着手中青丝,楚九离眼前闪过许多画面,她声音有些沙哑;“断发为誓,从今往后,我与你,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萧傅宣脸色阴沉的可怕,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你别后悔。” “我只后悔没有早点跟你和离。”楚九离神情淡漠,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麻烦王爷在和离书上签字。” 楚九离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和离书拿去给萧傅宣签字。 她五指一松,手中断发飘然落地。 萧傅宣捏着笔,目光落在一地青丝上。 楚九离见她迟迟不动笔,语气染上些许不耐;“王爷应该也不想苏侧妃时刻处在担惊受怕中吧,说不准下次下毒的人就是我。” 她瞥了眼苏婉倾,苏婉倾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朝萧傅宣身上靠了靠。 萧傅宣收回目光,看着他在和离书上签下名字,楚九离没有任何犹豫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离书一式两份,楚九离将其中一份小心翼翼收起来,带着冬梅飞速离开。 看着楚九离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萧傅宣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有些闷。 苏婉倾抬眸看向萧傅宣,那双漆黑淡漠的眸中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二十一世纪一名普通大学生,她跟平常一样熬夜看小说,谁知一睁眼竟穿到看的小说里,书中的苏婉倾只是个小小配角,命运却很悲惨。 苏婉倾虽为丞相府三小姐却只是庶出,娘亲歌女出身,身份低下,在她三岁时娘亲因病过世,年幼丧母导致苏婉倾性格懦弱,毫无存在感。 当苏婉倾到了婚配年龄,丞相府当家主母将她嫁给梁王为妾,这梁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婉倾嫁入梁王府没几个月就死了,死时身上布满淤青,多出骨折,七窍流血,瘦的皮包骨,活活被折磨死。 她不想落得跟书中一样悲惨下场,幸好她穿来时才只有六岁,一切都还能改变。 她知道若想活下来就必须抱紧男主大腿,靠着深知剧情加上二十一世纪积累的知识,她成了京城第一才女,男主晋王萧傅宣的白月光。 她原本只想离间萧傅宣和楚九离,让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没想到平时骄纵任性,没有脑子的楚九离竟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楚九离跟萧傅宣和离,她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冬梅见楚九离一身轻松,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她心中虽有疑惑却未问出口。 第四章嫁妆 “主子,奴婢这就让人收拾东西回宫。” “我们不回皇宫。” 冬梅一愣;“不回宫,去呢?” 她并非皇上皇后亲生,自从真公主回宫后,原本与她交好的皇子公主对她嗤之以鼻,就连宫女太监都能欺负她。 现在的皇宫对楚九离而言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留恋的,皇宫就像一个巨大牢笼,她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座牢笼里。 除了皇宫,她能去哪? 就在楚九离思考去哪的时候,对面走来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着宝蓝华服的美妇人,身侧跟着一名身着浅紫色衣裙的俏丽少女。 当两人看到楚九离时拧起了眉。 俏丽少女见楚九离像是从苏婉倾住的飘雪院方向过来,以为楚九离是去求萧傅宣原谅她。 “我知道你是去找我大哥求他原谅你的,我可以帮你去求大哥,你也知道大哥最疼我了,只要我去求大哥,大哥一定会原谅你。” 萧子玥假笑道;“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楚九离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母女二人。 “什么事?” 萧子玥眼中闪过一抹贪婪;“我记得你有一套红宝石头面,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举办宴会的日子,借我出席宴会。” 前世为了讨好陈氏这个婆母,她与萧傅宣成婚后第一日她便将嫁妆册子交给陈氏,让陈氏打理她的嫁妆,她只留了一小部分嫁妆。 陈氏母女三天两头找她借东西,名为借,但都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借无还。 见她不说话,陈氏板着脸道;“只是借,用完了就还你。” 一旁的萧子玥也道;“就是,又不是不还你。” 楚九离上上下下把母女二人打量了一遍,笑着道;“我若没记错,前几日刚从我这里借走一副玉棋子,上个月则是一对翡翠镯子,上上个月……”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陈氏眉头微皱打断道;“你嫁入晋王府就是晋王府的人,都是一家人干嘛分得这么清楚。” 楚九离怎会不知陈氏话中意思,你的东西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 “就是普通百姓家也不会拿媳妇的嫁妆,而晋王府上上下下吃的用的可都是用的我的嫁妆。” 萧子玥冷哼一声;“是你死乞白咧硬要嫁进来,你以为你那点嫁妆能支撑起晋王府花销,你吃的用的可都是晋王府的钱。” 她虽不是皇上皇后亲生,但她出嫁时皇上皇后给了她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良田千亩,各种奇珍异宝。 到了萧子玥口中,倒像是晋王府在养她。 她看着母女二人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一不出自她的嫁妆。 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嫁妆可都是登记在册的。” 萧子玥知道楚九离为了讨好陈氏,嫁进来第一天就把嫁妆册子给了陈氏,没有嫁妆册子,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那就拿出嫁妆册子一个一个对,看看哪些东西是你的嫁妆。” 楚九离自然拿不出嫁妆册子,见她不说话,萧子玥得意抬了抬下巴。 “我手中并没有嫁妆册子。”她语气非常平静;“宫中的东西都会有记档,我的嫁妆内务府自然也有记档。” 陈氏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后槽牙都快被她咬碎了。 陈氏严肃道;“你是晋王妃,你要记住晋王府兴旺你的日子才会好过。” “我已经跟萧傅宣和离了,晋王府是兴还是衰败都与我无关。” 母女二人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 楚九离爱惨了萧傅宣,怎么会同意和离? “一定是你做了惹宣儿生气的事。”陈氏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宣儿外冷内热,只要你去跟他道歉,他定会原谅你。” 楚九离语气淡淡;“是我先提出和离。” 萧子玥讥讽道;“你这弃妇,你以为还会有男人愿意娶你。” 陈氏眉头微皱,她觉得楚九离仿佛变了一个人。 在他们看来楚九离骄纵任性,咋咋呼呼,没有脑子,好拿捏。 而眼前的楚九离目光冷淡,仿佛早已看透一切,周身撒发出皇家的尊贵威严气息。 午后的阳光更加炙热,才站了一小会,刚换的衣服就被汗水浸湿,天气炎热,楚九离懒得在烈日下与这母女二人浪费口舌。 “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后我便派人收回所有嫁妆。” 陈氏愤愤瞪了楚九离一眼。 晋王府表面光鲜亮丽,位高权重,其实早已没落。 皇家忌惮几个异姓王,并未给他们实质权利,他们的后代入朝为官的很少,萧傅宣也只是有晋王头衔,并未有一官半职。 若不是有楚九离庞大的嫁妆支撑,他们哪能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陈氏自然不甘心将嫁妆还给楚九离。 萧傅宣并非陈氏亲生,而是老晋王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 陈氏只生了萧子玥这么一个女儿,对她自然是宠爱有加,不管萧子玥想要什么,陈氏都会满足。 萧子玥喜欢当今太子,若她的女儿嫁给太子成了太子妃,嫁妆自然是不能少,她才不会把嫁妆还给楚九离。 看着楚九离离开的背影,萧子玥挽住陈氏手臂,撒娇道;“娘,真的要把嫁妆还给她?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举办宴会的日子。” 人人皆知,皇后娘娘举办宴会的目的是为了给太子选太子妃,凡是达官显贵家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都被邀请参加宴会。 太子妃之位她势在必得,为此她需要昂贵的首饰和衣服,这些钱自然都要从楚九离嫁妆里出。 陈氏拍了拍萧子玥的手,让她不用担心,她道;“曲子可练熟了?” 萧子玥微微一笑,颇有些得意道;“琴师夸女儿很有天赋,如此难的曲子,几日就学会了。” 陈氏眼神中满是宠溺;“娘这就命人给你做几身新衣服,让玲珑阁的人送首饰供你挑选。” 玲珑阁是京中最出名的珠宝首饰铺子,玲珑阁的珠宝首饰做工精美,款式新颖,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第五章德王府 楚九离坐在院子中梧桐树荫下,悠闲喝着茶,看着丫鬟小厮一趟趟将东西搬出去。 桌椅板凳,床,衣柜,书桌,茶壶茶杯,能拿走的她都要拿走,一根针线都不会留给他们。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冬梅走到楚九离身旁;“主子,都收拾好了。” 楚九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 晋王府外停、着七八辆马车,除了最前面那辆马车是让人乘坐的外,剩下的几辆马车上放着木箱和一些小型家具,像衣柜,床,这种大件没办法撞上马车则有人抬着。 站在马车旁,冬梅小心翼翼开口道;“主子,我们真的不再回晋王府了?” 楚九离扬了扬手中和离书,笑着道;“和离书都签了,难道还有假?” 在冬梅眼里,她家主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若不是主子,她早就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不管主子做任何决定,她都会站在主子这边。 “不管主子去哪,奴婢都会跟在主子身边。”冬梅语气坚定道。 想起前世她死后,冬梅被陈氏卖到最低等的窑子,活活被折磨而死,楚九离的眼眶不由微微翻红。 这一世她定要保护好那些对她而言重要的人。 上了马车,楚九离告诉车夫一个地址,马车车队缓缓朝着京城西南方向而去。 当队伍经过热闹的中央街,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嫁姑娘?”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迎亲队伍,倒像是搬家。” “搬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声势如此浩大的搬家。” 听着马车外百姓们的议论声,楚九离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是故意让车夫走热闹的中央街,目的就是为了让京中百姓看到。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缓缓停在一座府宅前。 冬梅扶着楚九离下了马车。 楚九离抬头目光落在大门上的牌匾上,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德王府”。 朱红色大门紧闭,楚九离示意冬梅去敲门。 冬梅正欲上前敲门,原本紧闭着的厚重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名中年男子,男子个子不高,身形微胖,腆着个大肚子,满面油光。 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名少女,那少女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清秀的脸庞还有些稚嫩。 “二叔,这些银子是给祖父看病用的,你不能全都拿走。” 少女的声音不大,有些却生生道。 那中年男子一脸不耐烦;“一边去,别耽误我办正事。” 京中人人皆知,德老王爷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大儿子沈青洲从小习武,十三四岁就跟着德老王爷上战场,立下了不少战功,现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 小儿子沈青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管是文韬武略没有一样行的,吃喝玩乐反而样样精通。 他口中“正事”其实就是去赌坊,十赌九输,现在的德王府已经被他败的差不多了。 几年前德老王爷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命虽然保住了,但身体垮了,现在全靠各种药吊着一口气。 沈玉一把死死抓住沈青山袖子,哀求道;“二叔,求你了,若没钱拿药,祖父恐怕撑不了多久。” “德王府百年家业,怎么可能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你们大房的人该不会把钱都吞了吧。” 沈青山恼怒地用力甩开沈玉抓着自己袖子的手。 沈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本就不善言辞,急得快要哭了,眼眶微红,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很清楚祖父若是死了,德王府就真的垮了。 沈青山可不在乎这些,他从小便被人拿来与大哥比较,不管他做什么都不如大哥,渐渐的他成了人们口中的纨绔。 对他而言老王爷死了,德王府也是他大哥继承,他能得到的也就是些钱物。 沈青山不再管身后无措的沈玉,正欲迈步离开,面前却站着一个人,挡住了路。 “什么人敢挡本大爷的……”沈青山怒道,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当沈青山看清眼前女子容貌,眼中神色微变。 “你是什么人?还不快让开。”说着,沈青山伸手去推面前女子。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女子时,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力气很大,沈青山痛叫出声;“放……放手。” 那人并未松手。 “大胆!”那人冷声道;“竟敢对公主不敬。” 沈青山看向楚九离,语气有些不信;“她是公主?” “你面前之人乃是华荣公主。” 沈青山看楚九离的眼神变的有些古怪。 沈青山眼中神色变化楚九离尽收眼底,她出声道;“黑鹰,松手。” 黑鹰依照命令松开手,他单膝跪地朝楚九离行礼;“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楚九离垂眸,目光落在黑鹰身上。 黑鹰容貌冷峻,只是左边眼尾有一条狰狞恐怖的疤,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从来不笑,看着有些吓人。 黑鹰是她的贴身护卫,前几日她派他出京办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九离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黑鹰回道;“事情已经办妥。” 楚九离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她看向沈青山和沈玉。 沈玉回过神,慌忙朝楚九离行礼;“参见公主。” 沈玉心中疑惑,德王府与华荣公主从未有来往,华荣公主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沈青山敷衍的朝楚九离一礼,垂眸似在思考什么。 对沈青山的无礼,楚九离并未在意。 “今日贸然来访,不知德老王爷可有时间与本公主见一面?” 沈青山并未搭话,一旁的沈玉面露难色道;“祖父病重,恐怕无法面见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殿下能谅解。” 两人刚才的对话楚九离略听到一二,知道老德王爷是真的病了。 “我曾跟随神医凤之吟学习过一段时间医术,略懂一二,不知可否让我给德老王爷把下脉。” 沈青山没有开口,他垂着眸子似在想事情。 沈玉神色略微迟疑,还是开口道;“公主殿下这边请。” 第六章惊恐 传闻凤之吟医术高超,能活死人肉白骨,慕名前往找其求医问药之人数不胜数。 但此人性感古怪,行踪成谜,楚九离也是无意间遇到凤之吟,凤之吟见她颇有造诣,便收她为徒,她的医术虽不及凤之吟,但比平常大夫要好上许多。 楚九离带着冬梅随着沈玉进入德王府,沈青山远远地跟在三人身后,他的目光如黏在了楚九离身上一样,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楚九离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穿过九曲连廊,来到德老王爷所居院落,一踏入院子,楚九离不由蹙了蹙眉。 院中杂草丛生,看上去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来到门前,沈玉推门而入,楚九离紧随其后。 一进入房间一股刺鼻的药味夹杂着潮味扑面而来,楚九离被这难闻的味道呛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现在正值盛夏,屋外炎热无比,屋内却很是阴冷潮湿。 楚九离环顾整间房间,房间不大,家具很少,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四把凳子,左边靠墙位置放着一张宽大书案和一把椅子,房间右边则放着一张屏风,屏风后面放着一张床榻,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房间窗户禁闭,窗外杂草足有一人高,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房内,房间很是昏暗潮湿。 这哪里像堂堂王爷居住的房间,就连寻常富贵人家都不如。 绕过屏风,走到床榻旁,楚九离的目光落在床榻上躺着的人上。 那人头发花白,双眸禁闭,脸颊凹陷,苍白嘴唇干裂起皮,气息微弱到几乎听不见,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踏上之人还活着,楚九离还以为踏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冬梅搬来一把凳子放在床榻边,楚九离坐到凳子上,伸手为德老王爷把脉。 片刻后,她神色微变。 见状沈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眼眶微红不安道;“祖父,他……”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楚九离收回手,抬眸看向沈玉。 “老王爷脉象虚弱,昔年中的毒余毒未清,只要将体内余毒逼出,好生休养便无大碍。” 几年前德老王爷在战场上被敌人毒箭射中,他并未立马医治,而是继续与敌人厮杀,直到毒发昏了过去,虽捡回一条命,却因耽误医治毒素蔓延全身无法完全排出。 原本只要静养好好调理便不会有事,但摊上了沈青山这个不省事的,三天两头惹是生非,气得德老王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天天药不离口。 “冬梅,去把我的银针拿来。”楚九离吩咐道。 冬梅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 她动作很快,片刻后便拿来一个巴掌大小绣着图案的布包。 楚九离接过布包,又吩咐冬梅拿支蜡烛过来。 她掀开盖在德老王爷身上的被子,伸手扯开衣服露出胸膛。 当楚九离看清衣服下的胸膛,眉头微粗,这具身体太瘦了,瘦到胸前肋骨根根分明。 打开布包,拿出一根银针,将银针放在燃着的烛火上一烤,手起针落,楚九离娴熟地将银针扎入德老王爷胸前穴位上。 重复几次楚九离将银针分别扎入其它几个大穴上。 紧接着楚九离掏出一把匕首,划破德老王爷食指指腹,一滴滴暗红色血珠滴落在地。 楚九离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呼出一口气道;“想必过不了多久老王爷便会苏醒了,但老王爷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沈玉闻言松了口气,但一想到现在德王府吃饭都是问题,根本没有钱买药,她垂着眸子,手指搅着手中帕子。 楚九离开口问道;“可有纸笔?” “有。”沈玉立马拿来纸笔放到房间中间的四方桌上。 楚九离拿起笔写了起来,片刻后她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冬梅,并让冬梅亲自去药铺抓药。 沈玉感激的看着楚九离,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本想说这些钱她会还的,可现在的德王府太过落魄,这钱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还上。 沈玉知道这点钱对楚九离而言不算什么,可她必须还上,不管过去多久。 “老王爷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苏醒,我先出去等着。” 沈玉点了点头。 离开房间,楚九离随手将房门关上。 “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青山一直站在门外,看到楚九离出来质问道。 他那双绿豆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楚九离。 楚九离转身看向他,朝他勾起一抹浅笑。 她这一笑,沈青山脸色一白,眼神惶恐,仿佛下一瞬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楚九离挑了挑眉,心想她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他干嘛这么怕她。 楚九离朝沈青山走去,刚踏出一步,沈青山神色惊恐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别过了……” 看着沈青山惊恐的样子,楚九离并未停下脚步。 她一步步朝着沈青山逼近。 沈青山又往后退了几步,也许是太过惊慌,他脚下不稳,肥硕的身体往后一仰,碰一声,摔了个屁股蹲,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一摔把他摔醒了,他眼中的惊恐慢慢褪去。 楚九离在离沈青山一步之隔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沈青山。 “沈二公子好像很害怕本公主。” 楚九离想今天应该是她跟沈青山第一次见,她确定在今天之前他们并未见过,沈青山为何如此怕她? 沈青山狼狈地站起身,怒瞪楚九离一眼。 楚九离有些无奈,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沈青山拍了拍身上的土;“我还有事。” 说完沈青山转身便欲离开,一转身差点碰上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沈青山仰起头,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沈青山感觉手腕隐隐作痛。 “公主问你话呢。” 黑鹰面无表情,声音极冷。 沈青山转过身,他并未看楚九离,目光落在别处;“不知公主有何事要问?” 第七章身份 沈青山的态度极差,黑鹰不满地皱了下眉,他正要给沈青山一点教训,却被楚九离一个眼神制止了。 楚九离知道沈青山害怕的并不是她,而是别的。 就在楚九离开口问沈青山究竟在害怕什么,一旁的房门打开,沈玉走出来道;“祖父醒了。” 听到德老王爷醒了,楚九离立马进了房间。 眼下正事要紧,至于沈青山为何看到她会害怕,她心中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床榻上刚苏醒过来的德老王爷听到脚步声侧头看去,当他看到楚九离,那双浑浊无神的眸子仿佛有了一点色彩。 他想起身,因刚醒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无法动弹。 “沫儿!”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德老王爷朝楚九离伸出手。 他的手伸到半空便无力地垂下,就在他的手快要落回床榻上,一双手抓住了他的手。 楚九离站在床榻边,俯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德老王爷的手。 她声音很轻;“我不是沫儿。” 德老王爷看着她,神色恍惚。 “你,你是华荣公主。” 楚九离点了点。 德老王爷看着还她,哑声道;“老臣老眼昏花,错将公主看成旁人,还望公主见量。” “想必那人与我长得一定很像。” 此话一出,楚九离感觉到她握着的手一抖,德老王爷原本直视她的眸子慌乱看向别处。 德老王爷想抽回自己的手,楚九离抓着他手的力气很大抽不出来,他轻叹了口气。 “公主与我那失踪十几年的女儿长得很像。” 沈玉闻言看向楚九离,难怪她看到楚九离第一眼时,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玉自幼就知道她有一个素未谋面,下落不明的姑姑。 每年七月初六这一天,祖父都会将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府中气氛也变得很是凝重。 有一年七月初六,她来到祖父门前,好奇地将门推开一条缝,朝房间内看去。 只见外祖负手而立,背对着房门,正看着面前墙上挂着的画。 那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鹅黄色舞衣,正翩翩起舞。 画像中的女子容貌艳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沈玉知道画像中的女子便是她下落不明的小姑姑。 楚九离的样貌与画像中小姑姑有七八分像,特别是楚九离也有一双桃花眸,眼角下也有一颗泪痣。 前世楚九离死后魂魄一直跟在萧傅宣身边,萧傅宣偶然得到一幅画,当时她看到画像中的女子,心中便有些怀疑。 只是看到画像时她已经是一缕魂魄,她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 “我与她长得这么像,会不会是她的女儿。”楚九离像是开玩笑说道,目光却一直盯着德老王爷看他有什么反应。 此话一出楚九离明显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德老王爷那双浑浊的眸子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我刚才只是在开……”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只听德老王爷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你就是我的外孙女。” 他语气笃定,一瞬间楚九离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包裹住,暖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视线被一片雾气遮住。 楚九离想那年万寿节,德老王爷第一次见到她时,应该就知道她也许是他外孙女。 “难道老王爷就不怕我别有目的?” 除了这张与沈如沫相似的脸,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认定你是我的外孙女。” 楚九离握着德老王爷的手慢慢收紧,她轻声喊了一声;“外祖父。” 德老王爷的眼眶瞬间湿润。 楚九离还有许多话想跟德老王爷说,见他神色疲倦,嘱咐他好生休养。 德老王爷让沈玉告诉张管家,带楚九离去清风院休息,吩咐完他疲倦地闭上了眼。 走出房间,楚九离见沈青山仍站在房外,似乎是在等她。 此时的沈青山没有像之前那样看到她像看到鬼一样惊恐,只是楚九离一个眼神,他还是瑟缩了一下。 “沈二爷还有什么话要跟本公主说?” 楚九离想沈青山会有刚才那种反应,让他如此害怕的人应该是沈如沫。 楚九离不知道沈青山为何会怕自己的亲妹妹,沈如沫十几年前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讯,没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 从沈青山刚才的反应,楚九离猜想,沈如沫的失踪跟沈青山有关,或者他看到了什么。 沈青山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便离开。 楚九离并未阻止沈青山离开,她知道她从沈青山嘴里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当张管家看到楚九离时一愣,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沈如沫。 张管家朝楚九离一礼,带着她前往清风院。 楚九离本以为清风院会很荒凉,却没想到院中花草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与德王府的荒凉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院内有一人正在给花浇水。 张管家朝那人喊了一声;“王嬷嬷。” 那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朝楚九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当她看到楚九离时神色微变,很快便恢复如常。 王嬷嬷站在原地没有动,张管家朝她招了招手,她才放下手中浇花的壶走了过来。 张管家简单跟王嬷嬷说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楚九离会住在清风院,王嬷嬷看向楚九离,不冷不热开口道;“公主有事吩咐老奴便是,老奴的花还没有浇完,公主请自便。” 说完,她转身走到放壶的地方,拿起壶继续浇花。 见状张管家忙道;“公主,王嬷嬷性子冷淡,不爱与人来往,还望公主不要与她计较。” 对于张嬷嬷的无礼,楚九离并未放在心上。 现在的德王府很是落魄,连阅历钱都发不出来,继续留下来的大多都是老人,可见他们很是忠心。 张管家面露欣慰,带着楚九离来到沈如沫曾经居住的房间。 房间很大,宽敞明亮,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间内的家具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黄花所做。 第八章试探 “老王爷吩咐过,房间内的物品不能动,所以这间房间还保持着三小姐离开时的样子。” 张管家眼中染上了一丝哀伤。 这间房间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样子,等待着主人的回来。 张管家继续道;“如今这院子是公主居住,这院中的一切都由公主说了算。” 楚九离看向张管家,语气诚恳;“这些东西我定会好好珍惜。” “若公主没有别的吩咐,老奴先行告退。” 楚九离点了点头。 张管家退出房间。 楚九离走到桌子旁坐下,环顾整个房间,房间内的家具摆设她没打算动,她想将房间保持原本的样子。 “冬梅,你让人将我从晋王府带来的东西放库房里,”楚九离吩咐道;“派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去照顾外祖父,挑些上好的补品送过去,再找几人将外祖父院子修缮一番。” “是。”冬梅应了一声,冬梅退出房间按照楚九离的吩咐做事去了。 楚九离起身走出房间,她站在屋檐下目光落在院中正在给花浇水的王嬷嬷身上。 “嬷嬷来德王府多少年了?”楚九离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楚九离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道;“嬷嬷是府中老人,我初来乍到对府上许多事并不了解,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当,还望嬷嬷多多包涵。” “公主身份尊贵,老奴只不过是个奴婢、”王嬷嬷放下手中喷壶,转身看向楚九离;“老奴十二岁入府伺候,如今已有三十余载。” 张嬷嬷知道楚九离想问什么;“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现如今只剩下老奴一个人了。” 楚九离正欲开口,张嬷嬷继续道;“老奴并不知道当年小姐为何会突然失踪,也不知道小姐现在身处何处。” 楚九离有些无奈,她都什么也没问呢。 见王嬷嬷神色如常,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楚九离知道从王嬷嬷身上她是问不出什么。 夕阳一点点斜下去,天边由白变红,由红变黑,夜幕降临。 冬梅推门而入,见楚九离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个装首饰用的盒子,正翻找着什么,桌上摆放着几件首饰。 “冬梅,你觉得这步摇如何?” 冬梅的目光落在楚九离手中的步摇上,步摇上镶嵌着五彩宝石,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支步摇很配主子今日这身衣裳,主子平日穿戴都太素了,奴婢觉得比起素色衣服,主子更适合穿艳色衣服。” 楚九离垂眸,看了眼身上穿着的红色衣服。 自从知道萧傅宣喜欢苏婉倾,她便刻意模仿苏婉倾的一举一动,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走路姿势。 许多人在背后笑她东施效颦,说她穿着打扮再像也比不上苏婉倾一根手指头,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并不在意,只要萧傅宣能多看她一眼就足够了,现在她不会再去迎合任何人。 “是吗?我今日的穿着很好看?”楚九离笑着问道。 冬梅点了点头,她是真的觉得主子今日这身打扮很好看。 “那便让人多做几身艳色衣服。” 冬梅觉得今日的主子像变了一个人,和离,认亲,主子变得更沉稳了。 楚九离让冬梅将她挑出来的几样首饰送去给沈玉。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楚九离有些乏了,早早便上床睡觉了,只是这一夜楚九离睡得并不安稳,前世发生的事如跑马灯一样不断重复,当楚九离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楚九离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主子,您醒了吗?” 冬梅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屋外,冬梅等了半晌见没人应门,抬手正欲再次敲门,手刚抬起,面前房门应声而开。 门内楚九离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 冬梅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道;“主子昨晚没休息好?” “可能是突然换地方的原因。”其实她并不认床,也许是刚重生的原因。 楚九离让开门,让冬梅进来。 冬梅将手中脸盆放到架子上,将搭在脸盆边上的帕子放入水中浸湿,再将浸湿后的帕子拧干,递到楚九离面前。 “刚才张管家来过,老王爷让主子今早一起用早膳。” 楚九离接过帕子,边擦脸边道;“听闻八方楼做的蒸饺味道很不错,你让人买些回来。” 冬梅应了一声,便吩咐人去买。 等楚九离收拾好来到饭厅,饭厅内已经有不少人了。 她一进入饭厅,德老王爷立马起身正欲向她行礼。 楚九离快走几步伸手扶住德老王爷。 “外祖父,无需行礼。” “你是公主,而我是臣子,见了公主自然要行礼。” 不管她的亲生父母是什么身份,她的名字上了皇家玉牒,她就是东黎国的公主,德老王爷只是臣子,见到她理应行礼。 “但我也是您的外孙女,在府中不必行礼。” 德老王爷也没推脱,点了点头。 楚九离扫了眼屋内其余几人,目光最后落在沈青山身上。 语气淡淡;“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沈青山的脸色微变;“刚不是说在府内不必行礼。” “外祖父年事已高,本公主免了他的礼数,可没说免了你们的礼数。” 沈青山知道楚九离这是在针对他,气的脸色涨红,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怒瞪了楚九离一眼。 沈玉第一个向她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紧接着沈玉身旁与她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年朝楚九离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此人是沈玉的哥哥沈洐。 楚九离唇角勾着一抹浅笑,扫了眼房内剩下的几人,语气有些懒散道;“本公主不介意让人教你们礼仪。” 说着,楚九离唤了一声;“黑鹰。” 话音刚落,黑鹰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楚九离面前。 “属下在。” 看见黑鹰沈青山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可是领教过黑鹰厉害的。 “参见公主殿下。”沈青山不情不愿朝她行礼。 剩下几人也一起朝她行礼。 楚九离的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她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 第九章质疑 其他人则按照平时座位顺序坐。 楚九离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菜,除了白粥外还有几碟小菜。 楚九离皱了下眉,她看向油光满面的沈青山。 她不信有人光吃青州小菜会把自己吃得油光满面。 “冬梅,将从八方楼买回来的蒸饺端上来。” “是。” 冬梅端上三笼蒸饺,一笼放到楚九离面前,一笼放到德老王爷面前,最后一笼放到沈洐和沈玉两兄妹中间。 对于楚九离的区别对待,沈青山心中虽有不满,但他敢怒不敢言。 楚九离用筷子夹起一个蒸饺咬了一口,鲜味在口腔扩散,八方馆的蒸饺果然名不虚传,味道真的很不错。 “没想到三妹妹会有个女儿。” 楚九离正享受美食,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沈青山身旁妇人身上。 “三妹妹失踪前可并未嫁人,也未许配人家。”赵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九离。 德老王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赵氏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自顾自道;“该不会三妹妹失踪,是因为跟人私奔,不然哪里来的……” 啪! 德老王爷将手中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咳……咳咳……” 因动了怒,德老王爷咳嗽起来,他那张苍白的脸因剧烈咳嗽涨得通红。 楚九离就坐在德老王爷左边,她伸手轻抚德老王爷后背帮他顺气, 楚九离看向赵氏眼神冷若寒霜;“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你这么喜欢嚼舌根,本公主便拔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没办法再嚼舌根。” 赵氏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母亲毕竟是公主长辈,公主怎么能吓她。” 说话的是沈三小姐沈雯。 德老王爷年轻时常年在外征战,只有德老王妃这么一个妻子,德老王妃育有两儿一女。 德王府并未分家,大房有三子一女,二房有两女一儿,沈雯是沈青山的大女儿。 “长辈。”楚九离冷笑一声;“她有个当长辈的样子么,正因她是长辈,本公主才没真的叫人拔了她的舌头。” “你只不过是个弃妇。”沈雯嘲讽道,她看向德老王爷;“祖父,您还不知道吧,她是被晋王府赶出来的。” “雯儿,休得胡言。”赵氏斥责道,脸上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女儿那敢胡说,此事京中都传遍了,她在苏侧妃的吃食中下毒,晋王将她赶出府,幸好苏侧妃福大命大没有事。” “像她这种毒妇,皇上皇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定不会包庇她,更何况她并非皇上皇后亲生,她这时候来认亲,恐怕是另有所图。” 沈雯看向楚九离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长相与小姑姑很像?” 楚九离点了下头并未否认。 “你是从哪里知道你与小姑姑很像的?” 楚九离能明显感觉到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楚九离抿唇不语。 她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里,认为她这是心虚。 楚九离勾了勾唇,她总不能跟他们说,她是重生的,前世德王府结局悲惨,那幅画无意到了萧傅宣手中,她才知道她与画中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沈雯看向德老王爷;“祖父,您千万别被她骗了,她定是有目的而来。” 德老王爷那双浑浊的眸子看着楚九离,静默片刻,他哑声问道;“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楚九离仍没有说话。 沈雯得意地朝楚九离扬了扬下巴。 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只要外祖父相信她就够了。 可面对德老王爷的质问,楚九离感觉喉头像堵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她不想骗外祖父。 楚九离将目光落在别处,她不敢去看德老王爷。 “我并没有给苏侧妃下毒,此事晋王已经查明,下毒的人是苏侧妃身边的明月,明月已被晋王下令杖毙。” 她的声音很轻;“是我主动提出与晋王和离,并非所传被赶出晋王府。”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她吸了口气道;“不错,我的确有目的才来德王府。” 说完,她眼睫微垂,轩长的睫毛遮住眼中情绪。 “我就知道她别有目的,我们都被她骗了。”赵氏看向德老王爷;“爹,您别犯傻,现在的德王府可经不起折腾。” “是呀。”沈青山附和道;“三妹妹与人私奔,现如今她的女儿成了弃妇,德王府若是收留了她,名声可就毁了,雯儿他们的名声也顺带被牵连,让他们以后怎么许配人家。” 楚九离的手微微攥紧。 “祖父,现在的德王府可都是大伯父一人苦苦撑着,若是牵连到大伯父,德王府就真的夸了。” 沈雯知道德老王爷最在乎的便是沈青洲这个儿子了。 德老王爷神色一僵。 楚九离看向德老王爷,眼中蒙了一层水汽,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个字;“我……” 正当她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张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太子怎么会来这?”沈青山第一个反应过来。 赵氏眼神不善地瞥了楚九离一眼。 昨日动静闹得那么大,楚九离早就预料到宫中会派人来,让她没想到的是,来的人竟然会是太子。 众人都知太子此行的目的。 德老王爷让张管家带太子去正厅。 他看向楚九离道;“随我一起。” 说完德老王爷迈步往正厅去。 楚九离什么也没说,随着德老王爷往正厅走。 沈玉看向沈洐,担忧道;“哥,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她心中有些担忧,她觉得楚九离待他们很好,并不像心思深沉的人。 沈洐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离开后,饭厅内只剩下沈青山一家人。 沈雯道;“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去看看?” 沈青山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现在只想去赌坊赌一把。 “你是不是又想去赌了。”赵氏皱起了眉。 心思被看穿沈青山不耐地皱起了眉。 “你别没事就胡搅蛮缠。” 第十章进宫 “我胡搅蛮缠?”赵氏一把扯住沈青山的袖子;“这么多年我任劳任怨伺候你们一家老小,你就知道赌,这个家都要被你败光了。” 沈青山用力甩开赵氏,赵氏没站稳摔倒在地。 赵氏摔倒她的几个子女竟没有一个去扶她。 赵氏坐在地上哭嚎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别人家的夫人丫鬟仆从一大堆,穿金戴银,我呢,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就那么几件衣服,身上这件衣服都穿了好几年了……” 沈青山被赵氏吵的头疼,怒道;“我就只是去赌两把,你天天撒泼打滚跟个市井泼妇一样。” 一旁的沈雯冷眼旁观看着两人吵架,自她有记忆起,父母隔三岔五都会吵架,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我也有些担忧,我们也跟着去瞧瞧。”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沈鸿开口道。 沈雯点了点头。 沈雯跟沈鸿离开后,片刻后沈青山愤怒地拂袖而去,留下屋内哭泣的赵氏。 赵氏抹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骂骂咧咧站起身,她正准备离开,一扭头看到站在桌旁眼睛死死盯着桌上蒸饺的小女儿。 赵氏的小女儿沈薇不过五六岁,她指着桌上的蒸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赵氏,小心翼翼问道;“我,我可以吃吗?” 赵氏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土,走到沈薇面前,手指用力戳着她的额头;“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薇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委屈巴巴地看着赵氏,小声嘟囔道;“可我好饿。” 赵氏看了眼桌上的蒸饺,除了楚九离那一笼吃了一个,剩下的两笼蒸饺都没有动。 八方馆的蒸饺排队才能买到,不吃岂不是浪费,这样想着,赵氏坐到桌前。 “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吗,把那三笼蒸饺都拿过来。” 沈薇闻言立马将那三笼蒸饺端到赵氏面前。 ………… 当二人进入正厅,楚九离看到正厅内除了太子楚逸,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两人朝太子楚逸一礼。 楚逸的目光落在楚九离身上,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姐姐。”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 楚九离没想到与楚逸一起来的还有苏婉倾,虽不知道两人是正好碰到,还是因为别的,楚九离心想苏婉倾绝对有目的而来。 “我可担不起苏侧妃这一声姐姐。”楚九离语气冰冷;“尊卑有别,苏侧妃还是喊我公主吧。” 苏婉倾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扭曲。 苏婉倾强压下心中愤怒,微笑着走到楚九离身边,伸手去拉楚九离的手,却被楚九离躲开了。 苏婉倾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地收回手。 “公主怎么会来德王府?我今日来,是来接公主回晋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德王府外等着了。” 她本以为楚九离会回皇宫,却没想到她大张旗鼓来了德王府。 从昨天开始所有的一切开始朝着苏婉倾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她并非真的接楚九离回晋王府,只不过是想知道楚九离喉咙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苏侧妃莫不是还没睡醒?”楚九离冷淡道;“本公主已经与晋王和离,和离书也已经签了,本公主现在跟晋王府一点关系也没有,苏侧妃还是请回吧。” “王爷只是一时气恼,趁此事还没闹开,公主去跟王爷道个歉,王爷定不会再生公主的气。” “道歉?”楚九离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去跟他道歉,和离是本公主提的,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见楚九离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苏婉倾不安的心稍稍放下了不少。 楚九离知道苏婉倾是在试探她。 “你既然已经跟晋王和离,那便随我回宫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楚逸开口道。 楚九离看向太子楚逸,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楚九离的眼神很是冷淡。 小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楚逸经常会从宫外带些小玩具给她,她总是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楚逸身后喊他太子哥哥。 但不知从何时起,楚逸开始躲着她,对她的态度极其冷淡。 “我不会跟你回宫的。” 楚逸一愣,静默片刻,他道;“即便你不随本宫回宫,那也不能呆在德王府。” “为何不可?”德老王爷苍老的声音响起;“华荣公主可是老臣的外孙女,她住在府上有何不妥。” 听到德老王爷的话,楚九离眼眶微微翻红,她没想到外祖父会站在她这边。 “外孙女?” 两人面露惊讶。 苏婉倾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楚九离什么时候成了德老王爷的外孙女了? 德老王爷并没做过多解释,他看向苏婉倾道;“公主已经跟晋王和离,与晋王府便再无瓜葛,苏侧妃请回吧。” 说完,他又看向楚逸;“太子殿下,你也请回吧,老臣会进宫跟皇上说明此事。” 见德老王爷下了逐客令,楚逸走到楚九离身边问道;“你真的不跟本宫回宫?” 楚九离点了点头。 楚逸没有再说话,拂袖离开。 苏婉倾紧跟着也离开了。 “外祖父,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还没等楚九离把话说完,德老王爷先一步道;“一切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说,你是我的外孙女,我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说完,德老王爷迈步往外走去。 楚九离站在原地看着德老王爷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被人信任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想起前世德王府悲惨的结局,楚九离的手微微攥紧。 前世这个时候,德老王爷病重,一个月后过世,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德王府的命运。 “公主。” 楚九离回过神来。 沈玉一脸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楚九离摇了摇头。 “祖父……”自从德老王爷受伤回京休养,皇上便免了他的早朝,这几年不管是宫中宴会还是早朝,德老王爷都没有参加。 沈玉见德老王爷让张管家备马车进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一章圣怒 “外祖父只是有事要进宫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沈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楚九离,问道;“公主,你肚子会不会饿?” 话落的瞬间沈玉的肚子叫了一声。 她面露尴尬,腼腆地笑了笑。 被沈玉这么一提醒,楚九离才想起早膳根本就没吃几口。 她现在的确有些饿了。 楚九离朝沈玉走去,笑着道;“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站在门口沈洐的身上,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有些稚嫩,见她看向自己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 楚九离朝他微微一笑,沈洐的脸更红了。 看到他这副羞涩模样,楚九离唇角的笑更浓了,她凑到沈玉耳边轻声问道;“你哥哥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么?” 沈玉愣了下,瞥了眼脸颊微红的沈洐。 “回公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五个脸红。” 沈洐性格大咧咧,又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天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这副羞涩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听着沈玉一口一个公主叫着,楚九离微微皱起了眉。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啊离,或者叫我表姐,别一口一个公主显得生分。” 说着她伸手搂住了沈玉的肩膀。 沈玉身体一僵,她并不是不喜欢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而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眼眸微垂,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表姐。” 楚九离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我能不能也喊你表姐?” 站在门口的少年。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期待得看着她。 楚九离抿唇一笑,朝沈洐道;“当然可以。” 沈洐的脸颊瞬间红得跟个红苹果似的。 看着自家哥哥这副模样,沈玉撇了撇嘴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哥哥这么容易害羞。 沈洐低低地喊了一声;“表姐。”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两人走出屋子,楚九离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雯沈鸿两姐弟。 沈雯见她朝这边看来,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一旁的沈鸿则朝她行了个礼。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鸿,楚九离眉头微微簇起。 沈鸿长相斯斯文文,笑容温和,给人一种柔弱书生的感觉。 但楚九黎觉得沈鸿这副斯文模样全是装出来的,这样的人最是心机深沉。 她并不想搭理沈鸿,冲身旁的两兄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她走。 楚九黎刚要迈步,身后传来沈鸿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出门?” 楚九离只“嗯”了一声,继续带着两兄妹往外走。 沈鸿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他们,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走出德王府楚九离,带着兄妹二人直奔八方馆。 ………… 御书房门前,曹公公正吩咐身旁的小太监做事,一扭头便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德老王爷,他面露惊讶。 “老王爷,您怎么突然进宫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曹公公迎上前道。 德老王爷看了眼御书房禁闭着的门,问道;“皇上可在里面?” “皇上正跟几位大臣议事。”曹公公疑惑道;“王爷若是有要紧事,奴才这就去通传。” 德老王爷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在这等会便是。”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虽不是中午,但阳光依然强烈,德老王爷没站一会身上被晒出一身汗。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被太阳这么一晒,脸色越发苍白。 御书房门前没有任何遮挡物,自然没有阴凉处,唯一的阴凉地便是屋檐下。 “老王爷您到这边等。” 若是以前他在太阳底下站一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只站了这么一小会他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体力不支,看样子他是真的老了。 德老王爷走到屋檐下阴凉处等着。 好在没等多久身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门里走出三人。 那三人看到门口的德老王爷一愣。 很快便回过神,朝德老王爷一拱手打起了招呼,恭维几句后那三人便离开了。 曹公公进入御书房禀报,片刻便出来了。 “老王爷里面请。”曹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 德老王爷迈步进入御书房,刚一进入身后的门便被重重关上。 御书房内轩景帝坐在桌案后,手上正拿着一本奏折。 “老臣参见皇上。” 轩景帝的目光并未从手中奏折上移开。 “沈爱卿今日进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臣有一事想请皇上准许。”德老王爷开门见山道;“望皇上准许华荣公主住在老臣府上。” 轩景帝放下手中奏折看向德老王爷;“沈爱卿急着见朕就为了比事?” 轩竟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早就知道德老王爷会来。 “老臣已经是一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也就只能在这儿女事上多费些心力了,华荣公主是老臣的外孙女,公主跟晋王已经和离,老臣想让公主住在老臣府上。” 轩景帝表情严肃;“啊离这丫头被朕给宠坏了,和离如此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朕商量,就连她知道了自己亲生母亲是谁,朕都不曾知道。” 轩景帝说出的话像是在埋怨楚九离太过任性胡闹,但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当初楚九离求轩景帝,给她和萧傅宣赐婚时,轩景帝就不同意。 他知道萧傅宣并不喜欢楚九离,强行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只是让轩景帝没想到的是,如此深爱着萧傅宣的楚九离会主动提出和离。 从轩景帝的言语中,德老王爷听出轩景帝早就知道楚九离的母亲是谁。 楚九离长得太像她的母亲了,凡是见过沈如沫的人,都会觉得两人之间必有关系。 “老臣虽对当年华荣公主调换一事很好奇,老臣知道此事不应该由老臣来问,老臣只想过上闲怡弄孙的日子。” 轩景帝眼神一暗;“你这是在威胁朕!” 德老王爷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老臣不敢。” 轩景帝怒道;“嘴上说着不敢,做的事件件都是大逆不道的事,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臣惶恐。”嘴上说着惶恐,德老王爷脸上却没有一点惶恐的样子。 第十二章她与从前有些不同 “哗啦”一声。 轩景帝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 站在御书房外的曹公公,听到御书房内传出的动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德老王爷究竟跟皇上说了些什么?竟惹得皇上发如此大的火。 德老王爷神色不变,看着轩景帝发了好大一通火,等他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回复往日严肃摸样,缓缓开口道;“望皇上能准许华荣公主住在老臣府上。” 气氛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许久轩景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朕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朕有个要求。” 德老王爷没有说话,他等着轩景帝接下来的话。 “朕可以随时随地传她入宫。” “皇上传召华荣公主自然不敢违抗。” 听到德老王爷这句话,轩景帝神色稍缓了些;“朕这就下旨昭告天下,华荣公主已经跟晋王和离。” “谢主隆恩,华荣公主一定会高兴的。” ………… 楚九离三人一路朝着八方馆而去,八方馆位于中央街最繁华地段。 前段时间八方馆内来了一名新厨子,这厨子是个江南人,做的一手地地道道的江南菜。 八方馆一共两层,一楼大厅接待贩夫走卒,二楼则是雅间,接待的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贵客。 二楼某一间雅间内一名身着象牙白衣,袖口和领口处用眼线绣花纹的俊美少年,少年唇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斜斜地看向坐在对面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 “我瞧你一副心事重重,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白衣少年语气懒懒散散道。 坐在他对面的紫衣男子并未搭话。 那白衣少年似笑非笑道;“你与华荣公主和离,不是应该高兴,我倒瞧着你心神不宁,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难道你对华荣公主动了真感情。” 萧傅宣抬眸看向坐在对面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江世宁。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却让江世宁感觉到一股寒意。 江世宁撇了撇嘴,端起面前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 今日一大早他还在睡梦中,便被萧傅宣拉来八方馆吃早膳,开始他还挺高兴的,但在他吃了三笼蒸饺,两碗粥,还有其它一些吃食,肚子撑得实在吃不下时,才发现坐在他对面的萧傅宣连筷子都没动。 当他准备离开时,却被萧傅宣威胁,若他敢踏出房门半步,便跟他绝交。 就这样他陪着他枯坐了一个时辰。 江世宁无聊地把玩着手中茶盏,心想决绝就决绝谁怕谁,就在这时街上传来嘈杂声。 雅间的窗户正好对着街道,江世宁起身走到窗边,将头伸出窗户,身体则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八方馆前聚集了不少人,在这些人中,江世宁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萧傅宣也听到了街上传来的吵杂声,他坐在凳子上并未动,看着江世宁不顾形象撅着屁股,整个人挂在窗户上,脖子伸得老长,活像个伸长脖子的大乌龟。 “你快过来瞧瞧。”江世宁朝萧傅宣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起看。 萧傅宣对看热闹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冷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 见无动于衷,江世宁不死心道;“人群中的人好像是华荣公主跟安庆公主。” 在听到“华荣公主”这四个字时,萧傅宣手指微微曲了起来。 原本被他压下的烦闷又露了头,他没想到楚九离会跟他提出和离,并且走的很是干脆,甚至连她院中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了,仿佛她不曾住过一样,一点她曾经住过的痕迹也没有。 趴在窗户上的江世宁瞥了眼坐在凳子上,如一座大佛一样一动也不动的萧傅宣,正当他以为萧傅宣会一直这样坐着不动时,萧傅宣缓缓站起身朝窗边走来。 见状,江世宁立马直起身子,朝左边挪了挪,让开右半边窗户。 萧傅宣走到窗边,垂眸往下看,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 萧傅宣眉头轻蹙。 楚九离平日里总是穿白色衣服,萧傅宣以为楚九离喜欢穿素色衣服。 可昨日她突然换上了一袭红衣,今日她身上仍穿着一袭红衣,衣服上秀着的图案与昨日衣服的图案略微有些不同。 一袭红衣衬的她皮肤越发白皙,她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下一颗泪痣,静静站在那里与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有没有觉得,华荣公主给人的感觉与以前完全不同?”江世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傅宣。 萧傅宣没有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抹红色。 楚九离看着站在对面的楚嫣然,她没想到会在宫外遇到她。 楚嫣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楚九离,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两人的出现会引起周围百姓如此大的反应。 “你们瞧,那不是荣华公主吗?” “还真是她,站在她对面的人好像是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不亏是皇上跟皇后所生,气质完全是华荣公主这个假公主无法比的。” “你听说了吗?华荣公主下毒毒害苏侧妃,被晋王赶出了晋王府。” “如此毒妇,皇上为何不治她的罪。” 周围百姓一脸厌恶,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楚九离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他们口中说的人并不是她。 “闭嘴!”沈洐突然怒吼一声;“” 他实在看不下去楚九离被这些百姓诋毁,这些百姓明明就不知道事情真相,却一副他们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那些百姓被这么一吼立马安静下来。 但没过多久有人不满道;“你谁呀!多管闲事。” “嘴张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自己什么样,还不让别人说了。” 沈洐恶狠狠瞪了眼刚才说话的人,他双手攥拳,正要朝刚才说话的人挥出,沈玉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哥。” 沈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沈玉怕他一冲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第十三章当年之事没那么简单 “你拦着我做什么?”沈洐皱着眉,不满道。 沈玉虽胆小懦弱,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沈玉嫌弃道;“哥,你这样也太丢人了。” 看见自己妹妹一脸嫌弃,沈洐立马冷静了下来。 沈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朝楚九离歉意道;“我刚才太冲动了。” 楚九离朝他笑了笑,并不在意道;“在不进去,我们吃的就不是早饭了。” 她抬头看了眼快要到正中间的太阳,转身正欲朝八方馆内走,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啊离。” 楚九离收回迈出的一只脚,转身望去。 楚嫣然身着一袭天青色衣裙,神色淡漠,眉宇间有淡淡的愁容。 人人都传,楚九离与楚嫣然之间关系很差,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打起来。 这五年里两人能碰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都是在宫宴上,两人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何来不合。 这还是楚九离在除了宫宴外第一次见到楚嫣然。 也许是因为从小流落在外,楚嫣然的性感非常孤僻,她平日里呆在自己宫中甚少出门。 “你有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楚九离看着她。 楚嫣然见她不语;“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好。”楚九离扫了眼周围围观的百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来。” 楚嫣然点了点头,随着楚九离往八方馆内走。 楚九离走在最前面,楚嫣然和她的贴身丫鬟跟在她身后,沈洐和沈玉两兄妹则跟在最后面。 进入八方馆,楚九离径直朝二楼而去,顺着楼梯而上,当楚九离走到楼梯拐角处时,楚九离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 楼梯有些窄,无法容纳两个人并排而行,楚九离停下脚步,想着先让那人先过。 当下楼的人拐过楼梯拐角,楚九离抬眸撇了一眼。 便看到一白一紫两道身影。 当楚九离看清两人容貌,手指不由微微曲起。 楚九离没想到京城这么大,她会在这里遇到萧傅宣。 两人擦身而过,萧傅宣脸上神色如常,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 楚九离面无表情,扶着楼梯扶手的手微微收紧。 当江世宁与楚九离擦肩而过时,冲她微微一笑。 楚九离一愣,她并不认识江世宁。 “那个人好像是晋王?”沈洐压低声音跟沈玉道。 沈玉朝他翻了个白眼,示意她眼睛不瞎。 沈玉朝沈洐使了个眼神,让他闭嘴,别乱说话。 沈洐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楚九离朝八方馆门口望去,已经看不见萧傅宣的身影了。 楚九离收回目光,继续朝二楼走去。 来到二楼,几人站在过道上,过道两边都是雅间,楚九离推开其中一间没有人的房门,朝沈洐两兄妹道;“你们两个先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我一会就来。” 沈玉点了点头。 沈洐看了眼楚嫣然,有些不放心道;“表姐,有事你喊我们。” “好。” 楚九离转身进入对面雅间。 楚嫣然让婢女在门外等她,进入房间楚嫣然随手将房门关上。 楚嫣然走到桌旁坐下,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楚九离。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楚九离开门见山的问道,楚嫣然也不是喜欢兜圈子的性子。 “你难道就没怀疑过当年我们被人调换的事?”楚嫣然道;“你不觉得此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哪里蹊跷了?” 楚嫣然沉吟片刻道;“若你的母亲真的只是一个村妇,将我们调换,目的是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可你的母亲是德王府三小姐,她为何要将你我调换?” 这个问题楚九离也曾想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皇后知道。 “这就要去问母后了。” 楚九离并不认为他们去问皇后,皇后会如实跟他们说,不然楚嫣然也不会来找她了。 楚嫣然抿唇不语。 “看样子你有找过母后问过当年的事。” 楚嫣然点了点头;“我昨晚去找过母后。” 闻言,楚九离眉头微蹙。 除了德王府的人,外人应该不知道她昨日去德王府是去认亲的,楚嫣然是怎么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沈三小姐。 “我一直就怀疑当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似乎看出楚九离心中疑惑,楚嫣然解释道。 “母后是怎么说的?”楚九离问道。 楚嫣然将昨日皇后说过的话跟她说了一遍。 当年,皇后难产生下了楚嫣然,还是小婴儿的楚嫣然身体孱弱,太医断言小公主活不过三岁。 皇后便想去相国寺为刚出生的小公主祈福,让佛祖保佑小公主身体健康,便带着刚满月的小公主前往相国寺。 跟 在前往相国寺的路上遇到山贼,皇后跟小公主乘坐的马车受惊,朝着山崖而去,马车摔下山崖。 皇后与小公主被山崖下一农妇所救,那农妇也有一个与小公主一般大的女儿。 护卫寻到皇后跟小公主已经是三日后了。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皇后赏赐那农妇许多金银钱财,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农妇竟然将自己的女儿跟小公主调换,皇后带走的并不是真正的小公主。 听完后楚九离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沉声道;“这跟我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但楚九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看向楚嫣然。 楚嫣然与皇后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五年前太子奉命前往江南一带治理水灾,一路上遇到许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难民。 那时的楚嫣然便是众多难民中的一员,当她饿晕在路边时,正好遇到前往江南的楚逸,这一路上楚逸见了太多饿死在路边的难民,他本想假装没看见,但不忍心撇了一眼。 就这样楚嫣然被楚逸救了,楚嫣然瘦得只剩皮包骨,但眉眼间还是有几分与皇后相似,等楚逸治好水灾回京也带着楚嫣然一起回来。 楚嫣然见她一直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没事。”楚九离摇了摇头;“也许救了母后的人就是我亲生母亲,毕竟她失踪十几年了,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第十四章糕点 若皇后有心想隐瞒当年之事,不管是楚嫣然还是她去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皇后在隐瞒什么? 楚嫣然看着陷入沉思的楚九离,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情绪,当楚九离回过神,看现在向楚嫣然时,楚嫣然眼中那抹异样情绪早就不见了。 “也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的声音虽不大,楚九离却听得很清楚。 “你说的人,该不会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吧?” 楚九离心想,她那个不着调的娘也不知道现在是生还是死,活着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楚嫣然抬眸看了楚九离一样,话锋一转;“你真的要住在德王府不回皇宫了?” 楚九离点了下头;“我毕竟不是真公主,虽只相处了一天不到,德王府的人对我很好。” 一想起德老王爷,沈洐和沈玉两兄妹,楚九离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虽然他们只短短相处了一天,楚九离却觉得他们认识好久了。 “你可知道德王府现在的处境?” “知道,现在的德王府甚是落魄。” 楚九离想只要拿回嫁妆,德王府的日子便会好起来。 “东黎国一共有三个异姓王,经过几代现在早已落魄,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楚嫣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楚九离一眼继续道;“可皇家还是很忌惮这几个异姓王,你现在随我一起回宫,你仍然还是东黎国的公主,你若是执意留在德王府。” 接下来的话楚嫣然没有说。 看着楚嫣然那张淡漠的脸,楚九离心中升起一股微弱的不和谐感。 恐怕没有人比她还清楚德王府最后的下场,正因为知道,她才要改变德王府众人命运。 楚九离站起身,对楚嫣然道;“多谢提醒,若没有别的事,我先离开了。” 楚九离转身离开,当她正准备推开隔壁雅间的房门事,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 站在门内的沈洐上上下下将楚九离打量一番,担忧道;“表姐,昌平公主没有对你怎样吧?” 说完,沈洐朝隔壁雅间看了一眼。 楚九离摇了摇头;“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沈洐让开门,楚九离迈步进入雅间,目光落在桌子的美味佳肴上。 一上午没吃东西了,楚九离现在是太饿了。 菜是沈洐点的,都是八方馆的特色菜。 ………… 从八方馆出来,江世宁随着萧傅宣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朝着晋王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车厢很宽敞,足够容纳五六个人。 但江世宁坐在马车一角,也就占了马车十分之一的位置。 江世宁愤愤地瞪着萧傅宣,心想你好意思自己占那么一大块地方,这么大的马车车厢,他只能缩在一角。 萧傅宣双眸微闭,正闭目养神,也许是感觉到某人愤愤的目光,他缓缓睁开眸子,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淡漠地看了江世宁一样。 他的目光如霜雪,江世宁不由打了个哆嗦,立马收回目光。 江世宁撩开车帘冲车夫道;“停一下。” 车夫停下马车,江世宁对马车内的萧傅宣道;“我去买些糕点。” 说完他跳下马车,去买糕点了。 御坊斋的糕点是京中最有名的,江世宁买了不少,他双手各拎着几个包着糕点的油纸包回到马车上。 马车继续朝着晋王府的方向而去。 江世宁将几个油纸包放到自己身旁,打开其中一个油纸包。 油纸一打开,属于糕点特有的香味充斥着马车车厢,江世宁修长手指沾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萧傅宣的目光落在油纸上那几块糕点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世宁道;“御坊斋的糕点果然名不虚传,味道真的很好,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尝尝。” 说着,江世宁将手中糕点往萧傅宣面前一递。 萧傅宣并没有去接江世宁递过来的糕点。 “你尝尝,很好吃的。” 说完,江世宁似想到了什么。 “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你不能吃这些糕点。”江世宁一副很可惜的表情;“那这些糕点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他收回手,又粘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一边吃一边道;“可惜某人没有这个口福。” 萧傅宣没有说话,目光跟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江世宁撇了撇嘴、 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萧傅宣半垂着眸子,轩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中情绪。 他并不是不能吃糕点,而是他不喜欢吃太甜的食物,但他却很喜欢楚九离做的糕点。 比起自己动手做糕点,楚九离更喜欢吃现成的,当她知道萧傅宣不喜欢吃甜食,便亲自下厨做了不甜的糕点。 楚九离千金之躯,哪里有做过这些事,一开始她做的糕点根本没办法入口,给狗吃,狗都要摇头。 那段时间楚九离没日没夜练习,消瘦憔悴了不少,冬梅不忍便要替她做,却被楚九离拒绝了。 在楚九离不断反复练习,她做的糕点越来越像样,味道也越来越好。 当楚九离高高兴兴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送去给萧傅宣,萧傅宣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楚九离并不灰心,连续送了一个月,也许是嫌她烦,终于有一天萧傅宣收了她送的糕点。 那些糕点萧傅宣有没有吃楚九离并不知道,但自那之后楚九离便下厨做各种吃食。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江世宁,萧傅宣突然也很想尝一尝那糕点的味道。 但他并没有开口,清冷的目光落在江世宁手中糕点上。 一包糕点很快就被江世宁吃完了,当他正准备将手中最后一块糕点放入嘴中,便感觉到一道视线正盯着他。 他当然知道那道视线的主人是谁,江世宁有些无奈他刚才给他,是他不要,现在又想吃,想吃就开口,可他宁愿盯着他,也不开口。 江世宁叹了口气,将手中糕点塞入嘴中,重新打开一包糕点递到萧傅宣面前。 萧傅宣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粘起一块糕点,他看着手中糕点,迟迟没有吃。 第十五章 江世宁见他迟迟没吃,开口道;“放心,我没有下毒。”说完,他咬了口手中糕点。 萧傅宣盯着手中糕点看了好一会,才咬了一小口,他微皱起眉。 “怎么?不好吃?” 见萧傅宣吃了一口没有再吃,江世宁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怎么突然又要吃了。” 萧傅宣垂眸,看着手中捏着的糕点。 这糕点的味道,与楚九离做的完全不一样,楚九离做的糕点自带食物原本的清香,有甜味却不腻。 对不喜甜食的萧傅宣而言,御坊斋做的糕点有些太过甜腻了。 萧傅宣并不知道为了做出符合他口味的糕点,楚九离费了多少心血。 从八方馆出来,楚九离提议逛一会再回去。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多少行人,街道两边的店家懒懒散散坐在店内打起了瞌睡。 沈洐想着难得出来一趟,逛逛也无妨,点了点头。 沈玉自然也没有任何意见。 楚九离带着兄妹二人来到京中最大的成衣铺子轩锦阁。 几人一进入轩锦阁,立马就有负责接待的店小二迎了上来。 轩锦阁总共三层,一楼的成衣用了大多棉麻布料制作,在一楼买成衣的大多都是些普通百姓。 楚九离直接带着兄妹二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非常雅致,不仅有提供客人换衣服的地方,还提供客人休息的地方,供客人休息的地方还提供茶点水果。 二楼左边挂着的都是男款衣服,右边挂着的则都是女款衣服。 楚九离直接来的挂着男款衣服的左边,她扫了眼那些衣服。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楚九离朝店小二指了几件衣服,小二立马将那几件衣服拿了过来。 “啊洐,去试试这几件衣服。” 沈洐一愣,看了眼店小二手里的衣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缺衣服。” 楚九离扫了眼沈洐身上穿着的蓝色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料子虽是丝绸所做,但款式却是早几年流行的款式,袖口处磨得有些发白。 “你可是德王府的小公子,出去代表的可是整个德王府的颜面,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都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你难道就穿这一身参加京中宴席。” 这件衣服可是沈洐出门前翻箱倒柜,找到最好的一件衣服。 十五六岁正是长个的年纪,沈洐个头窜得快,衣服穿不了多久就穿不上了,不是袖子短了,就是太瘦了。 他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两个哥哥穿不上的衣服。 说完,楚九离看向沈玉;“我昨日不是让人给你送去几件首饰,你为何没戴?” 突然被点到名,沈玉垂着眸,对她而言楚九离送她的那些首饰都太过贵重了。 “那些首饰都太过贵重了,我想等合适的场合再戴。” 沈玉低垂着脑袋,声音怯怯的。 像沈玉这个年纪的世家小姐,穿的衣服大多都是艳丽的颜色,而沈玉却穿着一件浅灰色衣服,看上去老气横秋,一点少女的样子也没有,就连今早的沈雯穿的也是一件鹅黄色衣服。 看着沈玉这副怯懦模样,楚九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想要让一个人改变,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楚九离让沈洐去试衣服,沈洐没有再推脱,在小二的带领下去试衣服了。 楚九离也给沈玉挑了几件衣服。 在等两人时,楚九离坐到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她刚一坐下便有小二端来点心和查。 楚九离一边喝着茶吃点心等。 这时楼梯处传来嘈杂声,楚九离抬眸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浅绿色衣服的女子被人簇拥着而来。 那女子长得只能算清秀,却很会打扮,比起簇拥着她的那几名打扮的花枝招展女子,她一袭绿衣,那张未着粉黛的脸,让人觉得清丽脱俗。 “萧小姐,你戴的这支发簪可真好看。” “萧小姐,你穿的这件衣服的料子是幻影纱吧,很趁你。” “这幻影纱产量极少,一匹价值千金。”有人羡慕道;“听闻只有宫中受宠的嫔妃,皇上才会赏赐幻影纱,就连皇子公主都很少能穿幻影纱做的衣服。” 听到周围的恭维声,萧明月很是受用。 她抬手抹了下发髻上插着的发簪,袖子微微滑落,露出白皙手腕。 “萧小姐,你手腕上戴着的,该不会是玲珑阁今日新推出的水晶手链?!”有人惊呼道。 萧明月晃了晃手腕,手腕上的水晶手链闪着彩色光芒,她得意地勾起唇角。 “只是一条手链而已,你若喜欢我便送你了。” 闻言,那女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萧明月解下手腕上的水晶手链,就在她将手链递出去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明月眉头一皱,抬眸看去,正好对上一双闪着寒霜的眸子。 楚九离冲她微微一笑。 楚九离明明在冲她笑,那笑容却让萧明月遍体生寒。 “放开!”萧明月用力甩开楚九离的手,也不知道楚九离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萧明月试了几次都没有甩开。 楚九离稍稍用力。 萧明月疼得面目扭曲,她感觉手腕的骨头快要被捏碎了。 萧明月疼得根本拿不住手中手链,五指一松,手链落入一只白皙手掌中。 在场的众人都看傻了。 堂堂华荣公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别人的东西。 “这是萧小姐送我的东西,快点还回来。” 那女子见萧明月要送她的手链被楚九离抢走,伸手就要抢回来。 伴随着“咔嚓”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萧明月惨叫出声。 “啊啊啊……我的手……” 众人都被吓到了,怔愣着看着惨叫连连的萧明月。 刚才想要抢回被楚九离拿走手链的女子,愣了片刻,脸色惨白立马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她怕会落得跟萧明月一样的下场。 萧明月眼神怨毒;“楚九离,你这个贱人,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说着,萧明月面目狰狞朝楚九离扑去。 第十六章让你做皇后 楚九离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中透出一丝慵懒,在萧明月快要碰到她时,身体一侧,伸出脚绊了萧明月一下。 萧明月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摔萧明月感觉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一只脚踩在后背上,身体一沉,重新趴回地上。 楚九离一只脚踩在萧明月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这幻影纱可是贡品,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穿的。”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萧明月我知道你蠢,没想到你会这么蠢,竟然会戴着这支凤穿牡丹的发簪。” “凤凰代表什么,你们应该都很清楚。”楚九离扫了那几名世家小姐一眼。 那几名世家小姐的脸色一个个变得有些苍白,被楚九离踩在脚下的萧明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能戴凤簪的自然是太后和皇后,就连宫中受宠的嫔妃都不能随便戴凤簪。 这些世家小姐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之所以会阿谀奉承萧明月,只不过是因为萧明月出手阔绰。 只要哄得萧明月开心,小到吃喝,大到珠宝首饰,就像楚九离手中那条水晶手链,最少值一千两银子,萧明月眼睛连眨都不眨就送人。 萧明月出手如此阔绰,他们自然是不计余力地拍她马屁。 萧明月之所以出手如此阔绰,花的可都是楚九离的嫁妆,萧明月今日这身行头都是来自楚九离的嫁妆。 “时辰不早了,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便先告辞了。”其中一名世家小姐朝楚九离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紧接着便有第二名,第三名,最后只剩下被楚九离踩在脚下脸色难看的萧明月。 “都走了,看样子他们都挺忙的。”楚九离垂眸看着萧明月讥讽道。 萧明月眼神怨毒,若眼神能杀人,楚九离想她早就不知道被萧明月杀死多少次了。 “楚九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萧明月不断咒骂着楚九离。 现在的萧明月哪里还有点世家小姐的样子,简直跟个疯子一样。 楚九离也不恼,就站在那定定地看着萧明月。 “你不是一直想嫁给太子当太子妃,来日太子登基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倒是可以帮你。” 她的话太有诱惑,萧明月停止了咒骂,不敢置信道;“你愿意帮我?” 自她第一次见到太子,便喜欢上了他。 楚九离点了点头。 萧明月心中一喜,但她并不认为楚九离会如此好心帮她。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楚九离唇角一勾;“我帮你,没有任何条件、” 萧明月狐疑地看着她。 “你这么想当皇后,那我便送你入宫。” “入宫?”萧明月瞪大双眼;“你想让我入宫为妃?!” 她的确想当皇后,但并不是现在皇上的皇后。 楚九离蹲下身,伸手捏住萧明月的下巴,笑着道;“父皇正直盛年,若你诞下儿子,还真有可能成为皇后,甚至皇太后。” 萧明月身体微微颤抖,楚九离笑起来的样子极美,可落在萧明月眼中却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萧明月惊恐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遏住般发不出声音。 楚九离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朝一旁早已吓傻了的店小二道;“萧小姐手受伤了,麻烦送她去医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春风一般,若不是那店小二看到她刚才是怎么折断萧明月手腕,还真会被楚九离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骗到。 店小二刚将趴在地上的萧明月扶起来,正准备扶她去医馆,却不想萧明月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将店小二推开,顺手拿起一旁用来装饰的花瓶,朝楚九离脑袋砸去。 “哗啦”花瓶碎裂声响。 随之一声闷哼声响起,楚九离瞪大双眼。 就在花瓶快要砸到楚九离的脑袋时,她眼前突然一黑,一抹身影挡在了她身前,那花瓶砸在那人脑袋上,花瓶瞬间碎裂,四散的碎片划伤了楚九离白皙手臂。 “你,你没事吧?” 温润如玉般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楚九离呆呆地看着眼前长相俊美的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你呢?” 男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砸的后脑,疼得他“撕”了一声。 男子笑着道;“好像没有破,只是起了个包。” 楚九离看向萧明月,眼中满是寒霜。 因那人是背对着萧明月,萧明月并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当那人转过身,萧明月看清那人长相后,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加白了。 “太……太子……”萧明月声音颤抖。 她竟然拿花瓶砸了太子的脑袋,萧明月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楚九离也没想到楚逸会出现在这里。 “太子不是回宫了,怎么会来这里。”楚九离语气淡漠,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楚逸见她态度冷淡,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他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应该不是来买衣服的吧?” 身为太子楚逸的衣服大多都是由尚衣监制作,他自然不是来轩锦阁买衣服的。 “本宫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啊离你。” 楚九离并不相信楚逸的话,身为太子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到处乱逛。 “太子不会一直在跟踪我吧?” 楚逸眸光一闪。 见楚九离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楚逸道;“本宫刚才可是踢你挡了砸过来的花瓶,你难道不应该跟本宫说一声谢谢。” 眼前的人太过反常。 小时候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非常好,直到楚逸将楚嫣然带回宫后,一开始楚九离只觉得楚逸很忙,她三番五次去找他,都吃了闭门羹。 渐渐的楚九离便没有再去找过他,皇宫就那么大,两人还是会碰到,只是两人遇到,她主动跟他搭话,换来的却是他的无视。 楚九离已经记不太清上次,像这样面对面跟楚逸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多谢太子殿下。” 楚逸眉头微蹙。 第十七章余情未了 看他似乎有些不悦,楚九离道;“太子殿下公事繁忙,华荣就先告辞。” 虽然楚逸今天有些反常,楚九离想楚逸应该是不想看见她的。 见她态度淡漠疏离,楚逸眼中神色暗淡了许多;“阿离,我们难道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你现在对本宫的态度也太生疏了,我们可是兄妹。” 听到“兄妹”两个字,楚九离有些慌神,脑海中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 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太子殿下的亲妹妹是昌平公主,我只是德王府三小姐的女儿。” “你变了。”楚逸皱眉,语气像是在指责她。 楚九离心中冷笑,她的确变了,经历前世种种,她自然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她。 前世她死后一个月尸体才被人发现,而楚逸得知她的死讯后并没有任何反应,对他而言死的仿佛只是个陌生人。 “人总是会变的,太子殿下不也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太子殿下在我面前可从不会自称本宫。” 楚逸一愣,他定定地看着楚九离,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身为太子,东黎国未来的储君,楚逸天不亮就要起床,子时才能休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身为太子其他皇子和公主看到他,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就是很怕他,只有楚九离不怕他,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喊他“太子哥哥”。 每次楚九离得到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东西,都会拿给他。 他本以为他们兄妹之间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萧傅宣的出现,楚九离整颗心都扑在萧傅宣身上。 他内心深处竟然生出楚九离是他的,谁也不能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当他心中生出这种想法他整个人都是慌的,一开始他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渐渐的楚逸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他本以为他对楚九离是兄妹之情,可他发现他对楚九离的感情并不像普通的亲情。 当楚逸意识到他喜欢上了楚九离,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他开始疏远她,却发现他对她的喜欢变得更加强烈。 当他知道楚九离并非他亲生妹妹时,他便想他能娶她为妻了。 一切并没有楚逸想的那么简单,楚九离的心中只有萧傅宣,除了萧傅宣,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 楚逸薄唇紧抿,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本宫……我……”他已经习惯自称本宫,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沈洐换好了衣服走了过来,他看到昏倒在地的萧明月,一脸嫌弃皱起了眉头。 当他看到楚逸,眸色立马沉了下来,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沈洐并没有忘了行礼,他朝楚逸一礼,行过礼后沈洐站到楚九离身旁。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的更尴尬了。 僵持了许久,楚逸先开口道;“本宫还有公务要忙。” 说完楚逸转身离开。 沈洐没有问楚九离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他走到萧明月身旁,用脚踢了踢萧明月的胳膊。 沈洐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从现场情况他便能猜出刚才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该怎么处理她?”沈洐问道。 楚九离扫了眼地上的萧明月,淡淡道;“派人将她送回晋王府。” “这也太便宜她了。” 楚九离微微一笑,她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萧明月。 “她毕竟是晋王府的小姐。” 沈洐看向楚九离,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么便问吧。” 沈洐一脸认真道;“表姐,你该不会是因为晋王才会放过她的吧?” 楚九离眨了下眼,他该不会认为她对萧傅宣旧情未了,才会放过萧傅宣的妹妹,恐怕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众人都知道,她爱萧傅宣爱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 见她不语,沈洐忙道;“我只是怕……” “怕我对萧傅宣余情未了?” 沈洐的话还没说完,楚九离出声道。 沈洐点了点头。 萧傅宣跟苏婉倾之间的爱情故事可以被编成了戏文,而戏文中的楚九离则是拦在两人之间的恶人。 楚九离并没有说话,她知道于是解释她对萧傅宣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不如什么也不说,让时间证明一切。 此时沈玉也换了衣服,当她看到碎裂一地的花瓶碎片和昏倒的萧明月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对一旁轩锦阁的店小二道;“还不快些将人送回晋王府,还有这些花瓶碎片,万一不小心划伤人怎么办。” 立马有店小二拿来打扫工具将地上花瓶碎片扫起,另有两名壮汉将昏倒的萧明月抬走。 楚九离看了眼兄妹两人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很适合你们。”说着,楚九离让店小二把衣服抱起来,送去德王府。 店小二道;“我们老板吩咐过了,公主殿下今天买的这些衣服都不收钱,今天之事都是本店的疏忽。” 楚九离也没有客气;“那本公主就不客气了。” 从轩锦阁出来,楚九离带着兄妹二人又逛了几家店,买了不少东西,楚九离都让老板将她买的东西送去德王府。 当他们回到德王府,张管家立马迎了上来。 “外祖父回府了么?”楚九离问道。 “老王爷还没回来。”张管家回答道。 楚九离抬头看了眼慢慢西斜的太阳,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进宫一趟,德老王爷回来了。 楚九离忙上前扶住德老王爷;“外祖父。” 见德老王爷面露疲惫,楚九离扶着德老王爷回到他的院子。 沈洐和沈玉并未回自己院子,而且跟着楚九离来到德老王爷院子。 推开房门,楚九离扶着德老王爷进入房间。 德老王爷住的房间与昨日大有不同,房间外原本遮住阳光的杂草已经被铲除,没有东西的阻挡,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撒入房间。 第十八章点心 房间内虽还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药味,但比起昨日要淡了许多。 楚九离扶着德老王爷走到桌旁坐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外祖父才会回来这么晚?”楚九离倒了杯水给德老王爷,语气有些担忧。 德老王爷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缓缓道;“皇上已经同意,从现在起你就安心住在德王府。” 闻言,楚九离心中松了口气。 德老王爷继续道;“你与晋王和离一事,皇上会发皇榜昭告天下此事。” 楚九离一愣,她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发皇榜昭告天下。 皇榜一发,天下人人皆知,从此之后她跟萧傅宣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德老王爷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楚九离。 “这是?”楚九离接过册子翻开扫了一眼;“这册子上记录的该不会是我的嫁妆吧?”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这上面记载着你成婚时所有嫁妆。” 楚九离眼眸微垂,看着手中嫁妆册子。 “就是因为这嫁妆册子,才会回来晚了些。” 德老王爷也没想到,轩景帝竟会让他将这嫁妆册子拿给楚九离。 没想到轩景帝对楚九离的性格会如此了解,知道她嫁给萧傅宣为了讨好婆母,会将嫁妆册子交给婆母。 楚九离将嫁妆册子收了起来,她看了眼沈洐和沈玉两兄妹道;“啊洐今年十六了,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过段时间便是国子监秋招日子,不如送他去国子监读书。” 沈洐闻言如被钉子扎了屁股般,“腾”一下子站了起来;“国子监一年的学费可不是小数目,德王府现在的情况哪里能负担得起,有这钱还不如给祖父多买些药呢。” 沈洐的话的确没错,现在的德王府的确没有钱供他读书。 “这钱我出。”楚九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沈洐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他看向德老王爷;“祖父……” 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德老王爷给打断了。 “读书是大事,你呆在家中也只会惹是生非,钱的事你就不管,砸锅卖铁祖父也会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见德老王爷表情严肃,并不像在开玩笑,沈洐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 父母自幼不在身边,沈洐过惯了自由自在没有人管教的日子,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看到书脑袋就昏昏欲睡。 沈洐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沈玉。 沈玉半垂着眸子看着地面,仿佛没有看到他求助的眼神。 楚九离拍着胸脯道;“有表姐在,不会让你上不起学的,这钱就当表姐借给你的,等你有钱了还给表姐便是。” 沈洐如霜打的茄子,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楚九离;“啊?这钱还要我自己还?我可不可以选择不读书。” “不可以。”房间内的三人异口同声道。 沈洐心里想些什么,他们可都一清二楚。 德老王爷很清楚读书的重要性,即便楚九离不提,他也有将沈洐送去读书的想法。 闻言,沈洐无力地瘫坐回凳子上。 “沈鸿比啊洐同年,便也送他一起去国子监,两人正好做个伴。” 德老王爷有些惊讶,他看得出楚九离不喜沈青山,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送沈鸿去国子监。 她的确不喜沈青山,觉得沈鸿年纪虽轻,却给她一种心思深沉的感觉。 “不管是啊洐还是沈鸿,都是沈家子孙,让啊洐读书不让沈鸿读书,恐怕会招来旁人非议。” “沈雯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这穿着打扮自然不能太过寒酸,我已经派人送去了衣服首饰。” “玉儿虽是女孩,也要识文断字,我亲自教她。” 听到楚九离的安排,德老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沈洐;“一切就按照啊离你说的做。” 沈洐张了张,他还想争取一下。却被德老王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见德老王爷神色疲惫,楚九离等人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楚九离见时间还早,让冬梅准备些做糕点的食材。 “主子要做点心?” 楚九离点了点头;“做给外祖父尝尝。” “奴婢这就去准备。”闻言,冬梅立马高高兴兴去准备做糕点所需材料。 看着冬梅离开的背影,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这丫头该不会以为自己做糕点,是给萧傅宣做的吧。 夕阳将天边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楚九离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来到德老王爷房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房门,片刻后德老王爷将房门打开。 “来了。” 看到站着门外的楚九离,德老王爷神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她回来。 德老王爷让开门,让楚九离进来房间。 楚九离迈步进入房间,走到桌子旁将手中点心放到桌子上。 她坐到德老王爷对面,开口道;“孙女亲手做了些点心,外祖父尝一尝味道如何。” 德老王爷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德老王爷神色一变;“这点心……这点心是谁教给你做的?” “教我做这点心的是宫中一位老嬷嬷。” “是宫中那位嬷嬷教你的?” “是常嬷嬷教我的。” 见德老王爷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楚九离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如实回答。 德老王爷垂眸看着桌子上的那碟糕点;“是皇后身边的常嬷嬷?” 楚九离点了点头,问道;“可是这点心有什么问题?” 德老王爷没有说话,他盯着那碟点心看了许久,当他抬起头时,那双浑浊的眸子恢复如常。 夕阳一点点落下,屋内变得越来越暗,楚九离看不太清坐在对面德老王爷脸上的神色。 她起身点燃了房中蜡烛,蜡烛发出暖黄色的光。 德老王爷的脸一边被蜡烛的光照亮,另一边则隐与黑暗。 楚九离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我记得当初为了做出附和萧傅宣口味的点心,我日日将自己关在小厨房,但做出来的点心味道不是太过甜腻,就是一点味道也没有难以下咽,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去皇后宫中吃到了常嬷嬷做的点心后,便缠着她教我做。” 第十九章天竺葵 “一开始常嬷嬷并不肯教我,在我软磨硬泡下她才肯教我的,外祖父,你觉得这点心味道如何?” “味道很不错。”德老王爷垂着眸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楚九离似没有看到般继续道;“常嬷嬷说,会做这点心的人并不多,外祖父喜欢,我可以时常做给外祖父吃。” 德老王爷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楚九离,烛火摇曳,楚九离的脸在暖黄的烛光映照下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送点心只是个由头,想从我这里套话才是真。”德老王爷眼神宠溺。 见心思被看穿,楚九离嘟了嘟嘴,似撒娇般,勾唇笑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外祖父应该猜到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了。” 德老王爷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静默片刻道;“这点心的味道让我想起了你的母亲,沫儿喜欢吃也喜欢做,有一日她端来一碟点心让我尝,那碟点心的味道,跟你今日端来的这碟点心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若我没猜错,这点心没有放糖也没有放蜂蜜,放的是一种名叫甜果的汁水。” 楚九离点了点头;“甜果虽然叫甜果,但吃起来的味道并不甜,反而有些酸涩,但压榨出的汁水煮开后便是甜的,用甜果做出来的点心,虽有甜味,但不会太甜。” “我心中有诸多遗憾,希望外祖父能帮我答疑解惑,外祖父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 “你问吧。”德老王爷道;“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我娘跟皇后是不是认识?”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当年你母亲跟当今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常嬷嬷做的点心与你母亲做的点心口味相似实属正常。” “这么说,两人是闺中密友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人很多?”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你母亲当年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许多人都知道两人交好。” 楚九离心想,这些人中应该也包括当今皇上。 楚九离继续问道;“皇上应该也见过我母亲,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德老王爷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楚九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其实楚九离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只不过是想确认下自己的猜想。 从德老王爷刚才的反应看,她的猜想是对的。 皇上应该早就知道她并非他亲生,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楚九离猜,皇上一开始就知道。 可见皇后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楚九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皇后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调换了,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后应该是知情的。 皇后会不会知道她母亲的下落,还有她爹是谁? “外祖父,您知道我娘为何会失踪吗?”楚九离问出心中疑惑。 德老王爷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常年征战沙场,忽视了家人关心,妻子早亡,小儿子成了纨绔,女儿的失踪,对此他心中很是自责。 若他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家人,妻子就不会因过度操劳而死,小儿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女儿也不会下落不明。 他亏欠家人的太多太多,如果可以他多想多陪陪家人。 “当年我正带兵镇守边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德老王爷语气夹杂着愧疚。 楚九离想起沈青山看到她时的反常反应;“二伯会不会知道我娘为何失踪?” 德老王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沈青山是否知道当年沈沫失踪的原因。 楚九离没有再说话,她眼眸微垂,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去问皇上,皇上应该会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德老王爷看着跳动着的烛火,那双浑浊的眸子倒映出一点火光。 “只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是真是假恐怕就难说了。” 楚九离一愣,她没想到外祖父会让她去问皇上,而不是去问皇后,对这件事最清楚的人应该是皇后。 “你去问皇后,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看出楚九离心中疑惑,德老王爷道。 “既然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那我不管问谁都可以。” 德老王爷并未说原因,只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楚九离没有再问,见天色不早,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楚九离叫来夜莺,吩咐他去查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夜风徐徐吹散了白日里的炎热,楚九离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正在给花浇水的王嬷嬷。 王嬷嬷说院中的花是沈沫离开前种下的。 正看着那些花入神,楚九离呼的一下站起身,她走到王嬷嬷身旁问道;“嬷嬷,你说过这些花都是我娘失踪前种下的?” 王嬷嬷并没有看她,只微微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回答,楚九离指着不远处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道;“若我没看错,这种花叫天竺葵,东黎很少能见到天竺葵,而天竺葵在周国却很多见。” 王嬷嬷顺着楚九离所指地方向望去,她对院中栽种的这些花的品种并不了解,她只知道那些是自家小姐亲手种下,她要好好照顾这些花朵。 “嬷嬷还记不记得,这些花种是从何而来?”楚九离语气有些激动。 王嬷嬷想了想过了许久才道;“小姐好像说过,这些花种是有人送给她的。” “嬷嬷可知道送这些花种的人是谁,长什么样?” 王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不知。” 说完,她表情冷漠继续给花浇水。 楚九离看着那一株天竺葵,有天竺葵种子的人有可能是来往周国跟东黎国的商人,也有可能是周国人,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子只是那人无意间得到,随便送给沈沫。 夜晚的德王府寂静无声,楚九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落到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这声音吵得楚九离更加难以入眠。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就在她快要睡着,处在半梦半醒时,她听到有轻微响声传来。 第二十章玄冥教 楚九离猛然睁开眼。 楚九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 头顶屋檐上传来轻微响动,像有什么东西踩在瓦片上发出的声音。 楚九离听力极好,一点轻微响动她都能听到。 她本以为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跳上了屋顶,这个时候野猫众多,有那么一只跳上屋顶也不奇怪。 细听之下,楚九离眉头一皱,那声音并不像野猫踩在屋瓦上发出的声音,更像人踩在屋瓦上发出的声音。 下一瞬,楚九离感觉到有一道人影站在窗边。 正值盛夏,睡前冬梅将窗户开了半条缝,用来通风用。 楚九离听到半开的窗户被人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走路时衣服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声。 她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看上去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楚九离感觉到有人站在了床榻边,她猛然睁眼,便看到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站在床边的人,没想到本该睡着的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借着从窗外撒入房中的月光,楚九离看清站在床边的人身着黑衣,脸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气的眸子。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那黑衣人手握匕首朝她刺来的动作一顿。 楚九离趁机一个翻滚,滚到床榻靠墙的位置。 匕首落下扑了个空。 那黑衣服紧接着又朝楚九离刺去。 楚九离从枕头下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匕首朝面前一横,挡住刺下的匕首,匕首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楚九离立马朝那黑衣服下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楚九离用了全部力气,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 楚九离趁机从床上站了起来。 德王府如今连丫鬟仆从都请不起,更别说护院了。 楚九离知道,若她喊叫,万一惊醒隔壁睡觉的冬梅,反而麻烦。 她没有喊,转身朝门的方向跑去。 房间中的东西都是沈沫留下来的,楚九离可不想被人破坏。 那黑衣服立马追了上去。 楚九离看上去纤瘦,动作却很敏捷,她一把拉开房门,冲出房间。 身后黑衣人手握匕首追了出来。 跑出房间的楚九离并未朝院门的方向跑去,而是朝院子西南边的树下跑去。 刚跑出几步,一道黑影从她面前闪过,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楚九离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黑鹰手持长剑,跟那黑衣人打了起来。 楚九离立马退到一边。 黑鹰手持长剑,比起手握匕首的黑衣人要占些优势。 那黑衣人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打了个平手。 一旁的楚九离眉头微皱。 黑鹰的武功可是大内高手中数一数二的,这黑衣人竟能跟黑鹰打成平手,可见这黑衣人的武功并不低。 这黑衣人的武功虽不低,但比起黑鹰要逊色不少,刚开始两人还打得有来有回,十几招过后,那黑衣人明显越来越吃力。 那名黑衣人知道自己不是黑鹰的对手,快速后退几步拉开跟黑鹰之间的距离。 黑鹰提剑上前。 那黑衣人朝着楚九离的方向丢出一枚暗器。 “公主,小心!” 黑鹰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楚九离身前,将楚九离护在身后,提剑朝那暗器砍去。 “不好!” 剑刃很轻松便将那暗器劈成两半,劈开的瞬间严肃四散。 那黑衣人丢出的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枚烟雾弹。 “公主,捂住口鼻。”黑鹰怕烟雾有毒。 楚九离立马抬手捂住口鼻。 好在烟雾并没有毒,待烟雾散去,院中已无那黑衣人的身影。 黑影单膝跪地,低着头;“属下保护公主不利,请公主责罚。” 楚九离抬了抬手,示意他先起来。 黑鹰并未起身。 “属下不小心睡着了,让公主殿下置身危险之中,是属下失职,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他明明是公主殿下的护卫,却让公主殿下置身危险之中,若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愧对皇上,愧对公主殿下。 黑鹰心中愧疚不已。 楚九离并未怪罪黑鹰,她伸手将黑鹰扶起;“这也不能怪你,你这几日太过劳累,一不小心睡着实属正常。” 这几日她吩咐黑鹰许多事,黑鹰不仅要去办她吩咐的事,还要保护她的安全,一天下来恐怕也就睡一两个时辰,这样下去黑鹰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可眼下能帮她做事的人只有黑鹰。 因今晚的遇刺,楚九离想黑鹰不仅要保护她,还要忙着办她吩咐的事,她身边需要些帮手。 “都是属下太过大意。”黑鹰很是自责。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派人来杀我。”楚九离目光冰冷;“宫中有护卫,晋王府有护院,想要潜入不是异事,而德王府连个护院都没有,想要潜入却非常容易,今日那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幸好没有伤害德王府其他人,但下次……” 楚九离双眸微眯,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就说不准那人会不会对德王府其他人下手。” 若那幕后之人,敢动德王府其他人一根汗毛,她绝不会轻易绕过,为了以防万一,德王府是该请些护院了。 “趁天还没亮,你先去休息吧,想必没有人会蠢到再来刺杀我。”说着,楚九离迈步朝房间走去。 黑鹰站在原地没有动。 楚九离不经意间一瞥,看到地上有个东西。 她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那是一块木牌,木牌一面刻着一个大大的令字,另外一面则刻着精美图案。 黑鹰见楚九离捡起了什么东西,走到她身旁,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牌上。 “这图案,属下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黑鹰眉头微皱,思索片刻道;“这图案属下曾在玄冥教旗上见过,这块木牌应该是刚才那名黑衣人不慎掉落,难道那人是玄冥教的人?” “玄冥教?”楚九离眉头微皱。 “属下听闻玄冥教血杀堂专门培养杀手,刚才那名黑衣人恐怕就是血杀堂的杀手。” 第二十一章目的 关于玄冥教楚九离有所耳闻,玄冥教在江湖上很是有名,虽然有名,但关于玄冥教的一切却都是个谜。 “血杀堂虽然属于玄冥教,却是个暗杀组织,只要给钱,上到皇亲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他们都杀。” 楚九离心想,这个人是多恨她,竟然花重金雇杀手杀她。 楚九离看着手中木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违和感。 像有人故意引诱她踏入那人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 楚九离将那块木牌收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眼悬于半空中的月亮。 夏天夜晚的雨不知道到何时就下了起来,过不了多久便停了,落在地上的雨水很快便蒸发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闻着雨后空气中特有的泥土的味道,楚九离耸了耸鼻子,转身回到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原本站在院中的黑鹰脚尖一点,越上院墙边那棵大树,身影隐于茂密的枝叶中。 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禁闭着的房门上。 回到房间的楚九离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她本就有些失眠,现在更睡不着了。 她脑袋里像有一团乱麻,怎么也捋不清。 前世她并未经历过像今晚这种被人刺杀的事,也许是因为她重生了,许多事也随着发生了改变。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楚九离也没有捋清,她听到隔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楚九离想应该是王嬷嬷起来了,紧接着院内其他丫鬟也陆陆续续起来了。 楚九离渐渐有了睡意。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苏婉倾站在屋檐下,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滴。 “侧妃,东西都准备好了。”丫鬟明珠走到她身旁道。 自明月被萧傅宣下令杖毙,现在贴身伺候她的丫鬟便只有明珠。 “走吧。” “侧妃,现在还在下雨,等雨停了去也不迟。”明珠看了眼并不算大的雨。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趁着雨还没停去。”苏婉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明珠却很是疑惑,但她没有继续问,而是给苏婉倾撑起伞。 陈氏看着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萧明月满眼心疼,她现在恨不得抽楚九离的筋,扒楚九离的皮。 “老王妃,苏侧妃来了。”丫鬟前来禀报。 现在的陈氏根本没有心情见任何人,她道;“让她回去吧,雨天路滑让她小心点。” “母亲,不等通传,我便擅作主张进来了。” 陈氏话音刚落,苏婉倾便走了进来。 陈氏并未抬头看他,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萧明月身上不曾移开。 苏婉倾瞥了眼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萧明月。 “月儿妹妹还没醒?” 陈氏摇了摇头。 “儿媳知道母亲照顾月儿妹妹辛苦,亲自下厨做了些饭菜。” 明珠将手中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陈氏这才抬头扫了眼苏婉倾。 “不愧是丞相府培养出来的,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陈氏道;“不像某些个狼心狗肺的野种,心思歹毒,竟打伤月儿。” 陈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苏婉倾心中得意,萧傅宣并非陈氏亲生,两人之间的母子之情并不深,只能算相敬如宾,苏婉倾自然不屑讨好这个有名无实的婆婆。 她之所以一大早冒雨来此,只是为了激化陈氏跟楚九离之间的矛盾。 苏婉倾垂着眸子,声音轻柔,一副好拿捏的样子;“想必公主绝非有意,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母亲您就别再生她的气了。” 陈氏冷哼一声;“你太过单纯,才会觉得楚九离那个小贱蹄子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有意的。” 苏婉倾抿了抿嘴唇,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公主为何要这么做,母亲待她可不薄。” 陈氏是如何对待楚九离的,苏婉倾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陈氏道;“今日这口恶气我定要讨回来。” 苏婉倾很清楚萧明月在陈氏心中占了多重的位置,见目的达到,苏婉倾并未多做逗留,跟陈氏闲聊几句后便离开了。 苏婉倾刚离开,萧明月就醒了。 萧明月一睁眼惊恐大喊;“不,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双手害怕地乱挥。 陈氏双手抓住萧明月的肩膀,安抚道;“月儿,已经没事了,我是娘呀。” “娘?”萧明月看清眼前的人,眼中惊恐慢慢散去,她扑入陈氏怀中,哭了起来。 看着怀中哭泣的女儿,陈氏更加恨楚九离。 陈氏轻抚萧明月后背,轻声安慰;“月儿你放心,娘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雨还在下,楚九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冬梅端来水让她洗漱。 看着楚九离眼下明显的乌青,冬梅有些担忧道;“主子昨晚又没睡好。” 楚九离边擦脸边道;“昨晚跑进来一只大老鼠,闹腾了半宿才消停。” 听到有老鼠,冬梅身体紧绷,面露惊恐:“老鼠?在哪里?” 楚九离这才想起冬梅害怕老鼠。 冬梅进宫时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刚入宫冬梅被分配到御膳房。 御膳房有很多吃食,因此便有许多老鼠。 一个老太监因做错了事,被罚打了板子,几十板子落下,那老太监奄奄一息。 御膳房众人都知道那老太监恐怕活不了多久,没有人愿意给一个快要死了的人送饭。 冬梅不忍,每日都会送些吃的给那老太监。 刚开始那老太监还能吃点东西,几日过去便不吃东西了。 冬梅照常去给老太监送吃的,一开门便看到有十几只老鼠正在啃食那老太监的尸体。 这一幕给冬梅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她一看到老鼠就会想起,老太监的身体被老鼠啃食的场景。 “早就被我打跑了。” 闻言,冬梅松了口气;“等雨停了奴婢就去买几包老鼠药,撒在院子四周。” 直到黄昏雨才停,夕阳将云彩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地上的水洼倒影着晚霞,楚九离坐在院中那棵枝叶茂密的树下,看着天边夕阳一点点落下。 第二十二章入宫 不多时天空完全黑了下来,从树后走出一个人。 楚九离摇着扇子,扇子扇出的风吹起她鬓角发丝。 “主子,属下打探到许多十多年前的事。” 黑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九离对当年的事颇有些好奇,她想通过当年之事,了解自己娘亲为何会突然失踪,娘亲失踪前必定会有征兆。 “说来听听。” 楚九离依靠在树上,手中扇子轻摇,听着黑鹰讲十几年前的事。 月亮慢慢从天边升起,王嬷嬷拿着水壶开始浇花,白日里虽下了一天的雨,雨水并未渗透泥土,这会泥土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王嬷嬷站在花丛中,她并没有急着浇水,而是蹲下身将刚冒出头的杂草拔掉。 十多年前的德王府还没有落魄至此,那时候的德王府正是最鼎盛的时候,德老王爷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大儿子沈青洲跟随德老王爷上过几次战场崭露头角,小女儿沈沫是京中第一才女。 唯有二儿子沈青山是个不争气的,整日流连赌坊。 沈沫长得漂亮,虽出身武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也不比沈青洲差。 如此才貌双全,出身又好的女子,上门提亲的自然不少,都快要将德王府的门槛踏破了,先帝下旨将沈沫许配给当时还是四皇子的轩景帝。 听到这里楚九离双眸微微眯起;“你说当年先皇将我母亲赐婚给还是四皇子的当今皇上?” 黑鹰点了点头;“此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京中之人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可我听闻当年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看中的是自己的表侄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 楚九离觉得心中那团乱麻开始渐渐有了头绪。 黑鹰继续讲当年的事,楚九离静静听着没有在出声。 王嬷嬷拔完了野草,开始给花浇水,因白天下过雨,她并未浇太多水。 当王嬷嬷浇完水拿着水壶往自己房间走去,看到楚九离独自一人坐在树下乘凉。 她并没有看到隐与树阴中的黑鹰。 王嬷嬷脚步一顿,朝楚九离而来。 见王嬷嬷朝这边走来,楚九离对黑鹰道;“你先躲起来。” “是。”黑鹰应了一声。 王嬷嬷走到楚九离面前,朝她一礼。 楚九离摇着扇子,笑着问道;“嬷嬷找我可是有事?” “老奴有一事想请公主殿下帮忙。” “嬷嬷请说。” 王嬷嬷的目光越过楚九离,落在她身后某处。 “老奴过几日想去一趟金光寺,希望公主能派人护送老奴前往。” 楚九离看着眼前的王嬷嬷道;“京中寺庙众多,嬷嬷为何要去金光寺,这金光寺可是在安阳,安阳离京城几百里路,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老奴听闻金光寺很是灵验,想着为咱们德王府众人祈福。” “比起金光寺,相国寺更加灵验,离京城还近,香客众多,一路上也更加安全。” “正因为相国寺香客众多,老奴才想去香客比较少的金光寺。” 金光寺位于安阳城外的于清山,从京城出发前往安阳的这一路会经过大大小小十几座山,这些山中时常会有山贼出没。 楚九离心中疑惑,王嬷嬷放着近处的相国寺不去,偏偏要去位于安阳城外的金光寺,前往金光寺的路上并不太平,她才不信王嬷嬷去金光寺是因为金光寺的佛祖更灵验。 “嬷嬷一片心意,那我便派人护送嬷嬷前往金光寺。” 王嬷嬷朝楚九离道了声谢后转身离开。 楚九离也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隔天一早,楚九离便去找德老王爷,跟他商量雇护院和丫鬟小厮一事。 德老王爷听闻并不同意,他知道这些钱都要楚九离出。 “外祖父,你难道忍心看着张管家一把年纪上屋顶修瓦。” 连续几日的将雨,让脆弱的瓦片承受不住,屋顶多处开始漏雨,若不及时修补,屋顶漏雨只会越来越严重,雨水便会开始侵蚀墙壁,过不了两三年房屋便会倒塌。 德王府现在仅剩下的几个奴仆年岁都比较大了,张管家算是其中最年轻的了,所以修补屋顶就落在了他身上。 可张管家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伤,腿脚有些不方便,平时走路看不太出来,但让他爬梯子修屋顶,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沈洐本想着帮忙,毛手毛脚的他不仅没有修好屋顶,还踩坏了好几块瓦片。 德老王爷皱着眉没有说话。 楚九离见有戏,继续道;“这若大的王府连个护院都没有,若有歹人进来,都无法察觉。” “这几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德老王爷突然问道。 楚九离没想到德老王爷会突然这么问,她眸光微闪;“没,没有发生什么事。” 德老王爷那双浑浊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楚九离被盯得有些心虚,随便编了个理由;“听闻京中最近不太平,有不少官员家中都遭了贼。” “那贼人来了德王府估计都要留下点银子再走。”德老王爷调侃道;“德王府的耗子都饿瘦了。” 闻言楚九离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外祖父竟然还有如此幽默风趣的一面。 好在德老王爷没有继续追问。 楚九离觉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德老王爷都一清二楚。 德老王爷并未继续反对,他同意了楚九离的提议,并将此事全权交给楚九离去做。 楚九离正欲让冬梅去找人牙子先买些丫鬟小厮,张管家匆匆来禀,说皇后派人传话让楚九离进宫一趟。 楚九离跟德老王爷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疑惑。 皇后突然招她入宫所为何事? 不知为何,楚九离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你若不想去,大可回绝。”德老王爷道;“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楚九离虽有同样的感觉,但她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楚九离怕德老王爷担心,神情轻松;“我毕竟是皇后一手养大的,皇后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也许皇后想我了,才会招我入宫。” 第二十三章栽赃 德老王爷有些不放心道;“我随你一起进宫。” 楚九离一愣,看着德老王爷一脸担忧,楚九离心中一暖。 “我只是进宫一趟,又不是去什么刀山火海危险的地方。”楚九离笑着道;“我毕竟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她招我入宫我也不能不去。” “更何况外祖父你是外臣,后宫重地不是说进就进的。” 楚九离拉起德老王爷的手,晃了晃;“外祖父您就安心呆在家里,回来时顺道给您带花生酥。”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德老王爷叹了口气;“好,我等你回来给我带花生酥。” 楚九离转身离开,马车早已经等在了德王府外,冬梅扶着楚九离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朝着皇宫而去。 东黎国皇宫位于京城正中央,成四方形,东西南北四面设有大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面也各设有小门,皇帝出巡从东门而出,文武百官上朝则走南门,西门直通内宫庭院,素日里并不常开,北门直通校场,除了皇帝外,也只有武将从北门通过。 纤细的手指撩开马车车帘,楚九离站在马车车辕上,看着那高高的宫墙,宽阔的皇宫大道,一层层宫门前的侍卫。 微风吹起她如墨般的发丝,阳光太过晃眼,楚九离微微眯起双眸,恍惚间一切仿佛变得都很不真实。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楚九离脑海中浮现许多年幼时的画面,通往未央宫的这条宫道她走过无数次,再次走在这条宫道上,楚九离的心情与以往大有不同。 “参见公主殿下。”皇后身边的常嬷嬷早就等在了未央宫外,看见楚九离朝这边走过来,常嬷嬷迎上前,朝楚九离一礼。 “嬷嬷,您怎么亲自出来迎接。” 常嬷嬷微笑着道;“是皇后娘娘特意让老奴前来迎接公主的。” “嬷嬷可知母后突然召我入宫所为何事?”楚九离边走边问道。 常嬷嬷嘴角挂着一贯的笑容;“公主一会便知道了。” 楚九离没有再问,她知道常嬷嬷嘴最严,从常嬷嬷这里她是问不出任何消息。 楚九离迈步进入未央宫正殿。 正殿内坐着五六个人,皇后身着一袭海棠宫装端坐在主位上。 皇后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光滑,眼角眉梢甚至连一丝皱纹也没有。 当楚九离看到坐在皇后右下首位置的陈氏和萧明月时,眉梢微挑。 楚九离朝皇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柔声道;“赐座。” 楚九离与坐在皇后左边几位宫妃并排而坐,她的目光落在坐在斜对面的陈氏身上。 陈氏也正好抬眸看向她,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朝楚九离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楚九离现下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楚九离很是平静地朝陈氏勾了勾唇。 陈氏怨毒的瞪了眼楚九离,看向皇后时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无比温和。 楚九离默默翻了个白眼。 皇后跟宫中几位嫔妃闲聊,目光时不时落在楚九离的身上,楚九离只低头吃点心喝茶,仿佛没有看到皇后时不时看向她的眼神。 就在楚九离吃了一碟点心,喝了两杯茶,皇后开口了。 “华荣。” 楚九离抬眸看向皇后;“儿臣在。” 皇后脸上没有了之前温和的笑容,她表情严肃;“华荣你可知罪!”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楚九离身上。 陈氏母女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其他几名嫔妃有疑惑有默然。 楚九离站起身,神色平静;“儿臣不知犯了何罪。” 皇后没有说话,她看向萧明月示意她说。 萧明月站起身,伸出自己的左手,双眸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臣女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公主无缘无故扭断了臣女的手腕。” 萧明月撩开衣服袖子,露出绑着纱布的左手手腕。 那几名嫔妃此刻明白过来,皇后娘娘突然召见他们几人过来,并非闲话家常。 只是皇后娘娘如此大张旗鼓,请他们几日过来,究竟为了什么,这种事明明可以私下解决,何必要闹得满宫皆知。 那几名嫔妃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华荣性子顽劣,这种事她还做得少。”有一位嫔妃开口道。 有人起头,紧接着便有第二个人道;“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华荣公主无缘无故将五皇子推入水中,害五皇子感染风寒。” 那几名嫔妃七嘴八舌讲起了楚九离昔年做的坏事,楚九离就这样默默听着,也不争辩。 她背脊挺得笔直,看着端坐着的皇后。 以前她总觉得皇后待她不像别的嫔妃对自己的孩子,明明皇后待她很好,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他们并不像母女。 现在她才明白,这种不和谐的感觉是什么,皇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也不会对她上心。 楚九离承认道;“不错,萧小姐的手腕是我扭断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没想到楚九离竟如此轻易就承认了。 皇后眉头微皱;“既然你承认了,那你便向萧小姐道歉,此事就算过去了。” 萧明月得意地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不紧不慢道;“母后,您难道不问儿臣,儿臣为何会这么做。” “不管因为什么,公主都不该扭断萧小姐的手腕。” 楚九离扫了眼刚才说话的嫔妃。 那嫔妃身着浅粉色锦服,满头珠翠,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楚九离不冷不热道;“照珍妃娘娘这么说,别人骂本公主,本公主不仅不能还手,还要将脸伸过去让那人打。” 刚才说话的珍妃脸色一变,没有再说话。 “母后,您应该问问儿臣为何会这么做。” 皇后看向萧明月。 “公主抢夺臣女手链,臣女不肯,公主便将臣女手腕扭断,当时还有几位世家千金在场,都可以为臣女作证。”说着,萧明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从眼眶中滑落。 第二十四章不甘 “那手链乃是用儿臣嫁妆买的,当然算儿臣的东西,儿臣拿会自己的东西理所当然。” “那手链明明是用晋王的钱买的,怎么就成了用的你的嫁妆。”萧明月反驳道。 楚九离缓缓道;“既然萧小姐说那手链是用晋王府的钱买的,对一下账目便是,玲珑阁新出的水晶手链,价格可不便宜,以现在晋王府的情况,恐怕很难买得起。” “晋王府现在的确大不如从前,但田地店铺还是有的,区区一条手链也是买得起的。既然公主要查账,若是查出买手链的钱,并非出自公主的嫁妆,公主可要跟我道歉。” 见萧明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楚九离微微蹙眉。 “好。”楚九离毫不犹豫答应道;“若是晋王府开销没有动过本公主的嫁妆,本公主愿意跟萧小姐道歉。” 萧明月心中得意,面上仍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这时皇后开口道;“华荣已与晋王和离,晋王府理应返还嫁妆,查对账目是晋王府的事。” 皇后看向陈氏;“老王妃可要好好查对。” 陈氏起身朝皇后福了福身;“臣妇自然会一一查对,只是公主嫁妆庞大,查对起来要费些时日。” 楚九离心中冷笑,她总算是知道了陈氏母女上演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返还她的嫁妆,楚九离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陈氏很难拿出来。 陈氏今日闹这一出,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楚九离并不认为陈氏会乖乖地将嫁妆还给她。 楚九离抬眸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 皇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深处埋藏着厌恶。 楚九离身体一僵,原来皇后竟是如此厌恶她也许皇后厌恶的不仅仅是她。 察觉到楚九离的目光,皇后立马换上一副和善的模样,她冲楚九离微微一笑。 楚九离手指微微曲起。 “无妨。”皇后道;“那便慢慢查。” 陈氏闻言心中大喜,脸上不显分毫;“臣妇……”遵命。 还没等陈氏把话说完,楚九离出声道;“既然是儿臣的嫁妆,儿臣也该参与查账。” 陈氏脸色一变,声音拔高了些;“公主这是信不过我。” “不错,本公主的确信不过你。” 陈氏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臣妇怎会贪慕公主殿下的嫁妆。” “既然晋老王妃说不会贪慕本公主的嫁妆,那这支发簪怎么说。” 楚九离掏出一个木盒,细白手指打开木盒。 那几名嫔妃伸长了脖子看向楚九离手中木盒,只见木盒中放着一支凤穿牡丹的发簪。 “这支发簪好像是几年前太后娘娘赏赐给华荣公主的那支。”有嫔妃认出木盒中的发簪道。 当看到那支发簪,萧明月脸色一白。 陈氏也是一愣,她记得这支发簪一直在晋王府的库房里放着,自楚九离将嫁妆册子给她,库房里的东西楚九离从未动过。 这支发簪怎么会出现在楚九离手上? 陈氏看向坐在她身旁的萧明月,见她脸色发白,便明白了。 这支凤穿牡丹的发簪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戴的,陈氏只希望自己这个蠢女儿没有戴着这支发簪招摇过市。 楚九离接下来的话,就像是狠狠甩了陈氏一个大嘴巴。 “不错,这支发簪正是皇祖母赏赐的那支。”楚九离道;“前日儿臣看到萧小姐与几名世家小姐逛街时,头上就戴着这支发簪。” 皇后眸色一沉,看向萧明月。 萧明月慌得不行,她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任何人,她能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凤凰代表什么,萧明月并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选这支发簪。 陈氏知道萧明月闯了祸,她立马起身,手臂碰了下萧明月的手。 萧明月茫然又惊恐地抬眸看向陈氏。 陈氏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萧明月慌乱起身。 陈氏屈膝一礼。 萧明月也跟着一礼。 “小女年幼,不懂事。”陈氏道;“臣妇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教。” 陈氏话音落下许久,殿内众人没有人开口说话,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静默片刻,皇后缓缓开口;“只是一支发簪,老王妃下次注意便是。” 陈氏闻言重重松了口气。 萧明月没想到皇后竟然没有问罪,也松了口气。 楚九离却看到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萧明月自认为自己乃是凤命,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皇后却从没有想过让萧明月做自己儿媳妇,别说正室就是妾室皇后都觉得萧明月根本不配。 “老王妃还说不会贪慕本公主的嫁妆,那这支发簪为何会戴在萧小姐头上?” “这……” 陈氏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母后不如这样,儿臣派一人跟老王妃一起查账。”楚九离扫了陈氏一眼;“老王妃觉得如何?” “那便……” 还没等陈氏把话说完,皇后先一步开口;“就按照华荣所说的做。” 陈氏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是。” 陈氏不甘地瞪了楚九离一眼。 那几名嫔妃见好戏结束了,起身朝皇后行礼,称宫中有事,便都告退了。 陈氏和萧明月也起身行礼离开。 楚九离也正准备离开,却被皇后叫住。 “华荣。” 楚九离看向皇后。 “有时间么?”她问道。 “儿臣并未有其他事。” “你陪本宫去御花园逛逛。” “是。” 楚九离应了一声。 走在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皇后开口道;“常嬷嬷,本宫想吃你做的点心了。” “老奴这就去做。” “嗯。”皇后点了下头。 常嬷嬷带着几名宫女离开。 楚九离知道皇后有话要跟她单独说,她对冬梅道;“冬梅,你去帮常嬷嬷的忙。” 冬梅心下有些担忧,但她还是跟着常嬷嬷一同离开。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凉亭边上种着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稀碎的阳光从枝叶间散落在地面上。 楚九离看着坐在对面的皇后;“母后屏退所有下人,是有什么话要跟儿臣说?” 第二十五章记恨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本宫说。” 楚九离摇了摇头;“并没有。” “既然你没有话跟本宫说,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楚九离无波无澜道;“母后有什么话要跟儿臣说。”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 “母后想说,不必儿臣问,便会直接告诉儿臣。” 皇后忽地笑了起来,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楚九离,她眼神中有楚九离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厌恶。 “你与她还真像。” 楚九离知道皇后口中的她,指的应该就是她娘。 “母后口中的她,指的是沈三小姐也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娘。” “住口!”皇后怒道,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此时的皇后没有了平时的温婉端庄。 “不要叫我母后,你并非我女儿。”她眼中满是对她的嫌恶。 看着眼前完全变得像是变了一个人的皇后,楚九离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皇后竟然如此厌恶她。 楚九离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皇……后……”她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那声音哑到微不可闻。 皇后却嘲讽一笑;“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本宫便告诉你。” 楚九离一抬眸,眸中闪过一抹惶恐。 她竟然有些害怕。 自从知道她并非皇上皇后亲生后,她便一直寻找亲生父母,前世直到她死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直到萧傅宣得到那幅画,她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也许是沈沫。 皇后养育她十多年,她对皇后的感情很是浓烈,哪怕她并非她亲生母亲。 她怕听到她从一开始就厌恶她的话。 “本宫与沈沫是闺中密友,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一样,本宫本以为我们二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先皇的一道赐婚圣旨,将她许配给还是四皇子的皇上。” “她并不喜欢皇上就在两人大婚前夕她逃婚了,” 楚九离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沈沫逃婚后,先帝龙颜大怒,派人寻找沈沫的下落,沈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晃三年过去了,先帝驾崩,新帝继位,皇后生下一位小公主,小公主玉雪可爱,皇上很是宠爱,只是小公主自出生身体便很孱弱。 太医诊不出小公主得了何病,皇后不放心便想着带着小公主前往相国寺烧香祈福。 前往相国寺的路,是宽阔的管道,因此皇后并没有带太多护卫,免得太过引人注意。 当车队行至牛头山,突然从山上冲下一群山贼。 牛头山有两条路,一条宽阔管道,一条狭窄小路。 若是走宽阔官道,需要绕上半日才能走出牛头上,而那狭窄小道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走出牛头山。 因而许多人便会选择走那条狭窄小道,但不知何时牛头山出现了一帮山贼。 那帮山贼专挑走狭窄小道的人劫,渐渐地很少会有人走那条狭窄小道。 也许是许久截不到东西,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那帮山贼胆大到青天白日,抢劫管道上经过的车队。 而被他们看上的车队便是皇后的车队。 山贼大约有三四十人,皇后所带护卫约有十多人。 那些护卫虽然武功高强,但人数上却处于劣势,在打斗的过程中,皇后乘坐的马车马匹受惊,马车直奔山崖而去。 当皇后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茅草屋,身边还躺着小公主。 她醒来时并未看到屋里有人,当时正值深秋,天气有些冷,屋子正中间燃着一个火堆。 火堆燃烧正旺,皇后想屋子的主人应该刚出去,她正要起身,右腿传来一阵剧痛,掀开被子,皇后看到右腿被人用两根木棍固定,并用布条一圈一圈捆绑固定。 右腿受伤,让她无法下床走动,自然也无法联系宫里的人。 皇后本以为屋子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燃烧着的火堆熄灭,太阳慢慢落山,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也不见屋子的主人回来。 屋子里很黑,没有一丝光亮,皇后怕极了,怀中的小公主因为饥饿嚎啕大哭。 小公主平日里都是由奶娘喂养,皇后根本没有奶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公主哭嚎急得不行。 就在皇后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 她警惕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屋门,屋门被人推开,皇后看到屋外站着一抹瘦弱身影,当她看清那人容貌,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皇后没想到救了她的人竟是昔日好姐妹沈沫,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沈沫竟有一个与她女儿同样大的女儿。 出于好奇皇后有问过沈沫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年她都去哪里了,这些问题沈沫并未回答她。 沈沫只道她已经通知官府皇后在这里,估计早上官府的人便会来此接她。 这一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知不觉中皇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屋子里早就没有了沈沫的身影。 没过多久得知皇后在此地官兵寻来。 刚开始皇后并未察觉小公主被人调换,直到有一次乳母给小公主洗澡时,皇后瞥了眼小公主的后背,看到小公主后背皮肤光洁细腻连一颗痘痘都没有。 可皇后记得小公主后背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那个时候皇后便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调换了。 “这就是当年所发生的事情。”皇后咬牙切齿道;“本宫怎么会不狠。” 楚九离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咬着嘴唇,因太过用力,嘴唇被咬出血,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都浑然未觉。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要逃婚,也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将她调换。 不管有任何理由,楚九离都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 她终于知道皇后为何会如此厌弃她了,她享受了本不该属于她的富裕生活,可是她是她亲娘,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没有立场指责她。 过了许久楚九离才从那种矛盾的情绪中抽离,她问道;“皇后娘娘可知我母亲的下落?” “” 第二十六章有一事交由你去做 皇后的情绪较之前平静了许多,她眼神中的厌恶慢慢褪去,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激动,摇了摇头道;“若本宫知道她的下落,怎可能在此坐以待毙。” 楚九离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皇后,皇后也看着她,两人眼神碰撞,楚九离并未在皇后眼中看到一丝慌乱。 皇后说的与她查到的几乎一样,楚九离心底却并不完全相信皇后所说的话。 毕竟这一切都是皇后的片面之词。 楚九离没有再说话,她眼眸微垂,想着皇后刚才的话。 之前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她不知道这种不和谐的感觉究竟是因为什么。 “参见母后。” 一道声音将楚九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九离朝凉亭外看去。 太子楚逸长身玉立,站在斑驳的树荫下,朝皇后一礼。 眼眸微抬,目光落在凉亭中那一抹红衣上。 他记得幼时的楚九离最爱穿一袭红衣,但自从楚九离知道萧傅宣爱慕苏婉倾后,她便开始学苏婉倾的穿着打扮,整日里穿一袭素色白衣。 比起白衣她更适合这样明艳的颜色。 皇后见楚逸一直看着楚九离,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皇后轻咳一声;“逸儿。” 听到皇后唤自己,楚逸收回目光。 楚九离站起身,朝皇后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若没有别的事,华荣便先告退。” 皇后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楚九离退出凉亭,在跟楚逸擦身而过时,楚逸抬眸看向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跟母后是不是闹矛盾了?” 楚九离脚步一顿,只道;“没。” “那你为何要喊母后皇后娘娘。” 当他听到楚九离喊母后皇后娘娘很是意外。 楚九离没有说话,迈步离开。 楚逸看着楚九离离开的背影心中疑惑。 楚逸看向皇后;“母后,你跟啊……” 还没等楚逸把话说完,皇后出声打断道;“本宫听闻皇上将秋日祭天一事交由你负责,准备得如何了?” 被皇后这么一打岔,楚逸没有再继续追问。 没走多远,楚九离便看到不远处有人正探头朝着凉亭的方向张望。 那人看到她走来,立马朝她走来。 见楚九离脸色有些苍白,冬梅有些担忧道;“主子,您没事吧?” 楚九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是跟着常嬷嬷去了未央宫?” 冬梅挠挠头;“奴婢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便找了个借口没有去未央宫。” 冬梅朝远处的凉亭看了一眼,又看了楚九离一眼。 楚九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在等主子时,太子殿下经过,太子殿下只看见奴婢没看见主子,便随口问奴婢,主子您去哪里了,奴婢回,您正跟皇后娘娘在前面凉亭,太子殿下神色一变,便朝着凉亭而去。” 冬梅继续道;“太子殿下应该有别的事,但太子殿下听到奴婢所言,就急匆匆朝着凉亭而去。” 太子会突然出现,原来并非巧合。 楚九离只“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恢宏大气的宫殿屋瓦上。 许久后她开口道;“走吧。” 走在长长的官道上,楚九离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皇后对她的厌弃是真的,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也是真的,楚九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后,还有皇后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将那些纷乱的思绪赶出脑袋。 走出宫门,楚九离朝着停放在宫门前的马车走去。 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马车车帘被人撩开。 那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骨节匀称,白皙修长. 楚九离心想如此好看的一只手,这只手的主人也定然也是好看的。 当这只手的主人从马车内出来,楚九离嘴角一抽。 那人身着一袭紫色锦袍,白玉发冠束发,剑眉星目,狭长的凤眸中又似藏风纳雾。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萧傅宣。 楚九离没想到会在宫门口遇见萧傅宣。 马车上的萧傅宣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楚九离。 楚九离没想到萧傅宣会朝她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一触即溃,楚九离迈步朝着王府马车走去。 冬梅扶着楚九离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朝前行驶。 萧傅宣站在马车车辕上,目光落在那辆渐渐驶离的马车上。 马车车帘再次被人撩开,江世宁从马车内出来,差点一头撞到站在马车车辕上的萧傅宣。 江世宁催促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下去,今日可是皇上召见,若是去晚了,万一惹老皇帝不高兴,咱们会不会被老皇帝打板子,我这细皮嫩肉的可经受不起……” 江世宁絮絮叨叨好一会,见萧傅宣仍站在原地没动,他抬眸顺着萧傅宣目光看去,只看见一辆远去的马车。 江世宁并不知道那辆马车内坐了什么人,但从萧傅宣的神情,江世宁猜马车内坐着的应该是楚九离。 江世宁调侃道;“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你不是一直心悦苏婉倾吗,我怎么瞧着你对她的态度很是冷淡,你该不会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马车的身影完全消失,萧傅宣才收回目光,他瞥了眼絮絮叨叨没完的江世宁。 他的眼神明明无波无澜,平静如水,江世宁却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袭来,不由打了个哆嗦。 “皇上可没召见你。” 江世宁瞥了瞥嘴;“我可是好心陪着你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萧傅宣下了马车,迈步朝皇宫内走去。 江世宁看了眼庄重威严的皇宫,眼神有一瞬晦暗不明。 文公公带着萧傅宣进了御书房。 轩景帝端坐在桌案后,见萧傅宣进来抬眸看向他。 萧傅宣朝轩景帝行礼。 萧傅宣虽为晋王,在朝中只有一个闲职,皇上派人召他入宫,他也有些意外。 轩景帝放下手中奏折,目光落在萧傅宣身上。 “朕今日召你入宫,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萧傅宣神色不变;“不知皇上有何事要交给臣去办?” 第二十七章话本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萧傅宣走出宫门,看到江世宁坐在马车上,背靠在马车车厢上,一条腿屈着,另外一条腿耷拉着,正看着天空发呆。 听到脚步声江世宁回过神,侧目看向萧傅宣。 他一只手随意搭在屈起的那条腿上,语气有些懒散;“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里面呆很久。” “老皇帝找你何事?”江世宁有些好奇道;“上次召你入宫,直接给你跟楚九离赐婚,这次召你入宫,该不会又是给你赐婚吧,说说这次老皇帝给你赐婚了哪家姑娘,还是说老皇帝又将自己的女儿赐婚你了。” 见萧傅宣不语,江世宁心中升起逗弄之意,他唇角微勾,笑着道;“该不会老皇帝要将昌平公主嫁给你吧!” 也不知道江世宁那句话说错了,萧傅宣蓦然抬眸,他的眼神明明很是平静淡漠,江世宁却感觉到了浓浓的警告意味。 江世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瞥了瞥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让说他偏要说,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为了小命,江世宁也就敢在心里说说。 他认识萧傅宣时,两人都还只是孩童,眨眼间十年便过去了,他知道萧傅宣太多事情,当然也知道什么话是可以说的,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上车再说。”萧傅宣抬头看了眼天空,又补了一句;“要下雨了。” 江世宁也抬头看了眼天空。 黑色的乌云一层层压了过来,天边划过几道亮白色,轰隆隆雷声响起,又要下雨了。 江世宁眉头微皱;“这雨下得有些恼人了。” 说完,江世宁站起身进了马车车厢。 马车车厢内,萧傅宣坐在鹅羽软垫上,面前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两杯热茶。 茶盏中的茶水连一丝波纹都没有,可见马车行驶得有多么平稳。 江世宁背靠在车壁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不由皱起了眉;“这茶叶一喝便知道是去年的旧茶了。” 他瞥了眼萧傅宣;“你可是堂堂晋王,竟落魄至此,我府上下人喝的茶都比你这好。” 江世宁可没有在吹牛,他可是东黎国首富独子,东黎国首富富可敌国,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江世宁虽是富家子弟,却并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臭毛病,不然他也不可能跟萧傅宣成为朋友。 “过几日我让人送些新茶去你府上,保证比你这茶不知好上多少倍。”嘴上虽嫌弃得不行,江世宁还是将杯中茶喝得一滴不剩。 江世宁的爹虽然是东黎首富,从小教育他一针一线来之不易,不能铺张浪费,因此他吃得了鲍参翅肚,也能吃糠咽菜。 “不必。”萧傅宣冷淡开口。 江世宁拿起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还没说老皇帝召见你何事呢。” 话音刚落,一个雷落下,雷声震得人耳朵疼,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马车车顶,噼噼啪啪作响。 马车内很是安静,静默片刻萧傅宣开口道;“安阳洪灾,皇上命我去赈灾。” “安阳洪灾我也是有所耳闻,但是……”他顿了顿,修长手指摩擦着茶盏边缘;“你在朝中只挂了个闲职,赈灾如此大事,怎会派你去,不是应该派有经验的人去。” “难道说……”江世宁双眸微眯。 萧傅宣对他太过了解,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江世宁一副吃惊的样子道;“皇上是真的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 还没等他把“你”这个字说完,萧傅宣一个眼神,最后一个字硬生生被他卡在了喉咙里,憋得他脸都红了。 “咳……咳咳……” 这一咳嗽便停不下来,江世宁觉得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萧傅宣仍然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他眼眸微垂;“君心难测。” 他声音很轻吐出四个字。 江世宁神色微变,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老皇帝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萧傅宣没有说话,车厢内陷入一片安静。 从宫中回来,楚九离先去了老德王爷的院子,将宫中发生的事告诉老德王爷。 听完楚九离的讲述,老德王爷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楚九离静静地坐着,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老德王爷才道;“皇后真是这么说的?” 楚九离点头;“是的。” 房间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德王爷道;“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楚九离起身,她什么都没有问,只道;“孙女告退。” 刚回到房间,便下起了雨,看着屋外的雨幕,楚九离觉得有些无聊,随意拿下书架上的书看了起来。 那是一本话本子,纸张有些泛黄,便知道这话本子有些年头了。 刚开始楚九离只是想打发时间,却被话本子讲的故事吸引住了。 话本子讲的故事很简单,讲的是皇子爱上了世家千金的故事,像这种的话本子很多,楚九离也曾看过几本,故事都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新颖的,这本也不例外。 楚九离之所以对这本话本子提起兴趣,是因为这话本子讲的故事,总给她一种仿佛故事中发生的事作者亲身经历过一样。 甚至故事中许多地方,现实中都是存在的。 话本子的作者文笔流畅,代入感极强,楚九离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若不是亲身经历,这作者绝对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楚九离将书翻到第一页。 “梦。”作者落款处只写了一个字。 写话本子的自然不会用自己的真名,当然也不排除会有极个别脑回路惊奇的人,会用自己的真名,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显然这话本子的作者并未用真名,会用“梦”这个字做笔名,楚九离心想,此人也许是个女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房间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楚九离有些看不太清书上的字,便让冬梅将灯点上。 借着昏黄烛光,她对这话本子故事的结局颇有些好奇。 修长手指翻开下一页,楚九离看到一张纸被夹在书页之间。 第二十八章字迹 楚九离将那张纸从书页中拿出来,纸张跟书页一样已经微微泛黄,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纸张被人叠得很整齐,楚九离小心翼翼将纸张打开,一首诗跃然入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楚九离低声念出纸上的诗。 这首诗是一名很出名的诗人所写,这是一首男子向女子表达爱慕的诗。 楚九离反复读了好几遍。 冬梅端着一碟点心进来,看到楚九离站在窗边,嘴中反复念着一首诗,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虽大却没有风,雨声盖过了楚九离低低吟诗的声音,让她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很是缥缈。 冬梅将点心放到桌子上,走到楚九离身旁;“主子在念什么诗?这雨越下越大,主子当心别被雨水打湿了衣服。” 说着,冬梅顺手将窗户关上。 窗户一关,隔绝了外面的雨声,楚九离的声音变得清楚了许多。 楚九离自幼就饱读诗书,楚九离时常会念些诗词给冬梅听,耳听目染,冬梅不仅识字,对诗词也略有了解。 冬梅并未在意,主子时常会像现在这样,站在窗边低低念诗,冬梅只觉得每次看到这幅场景都有一种在看一幅极美的画一样。 楚九离立于窗前,眼眸微垂,看着纸上的字迹,那字迹苍劲有力,潇洒飘逸,这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男子之手。 这字迹总给楚九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是时间过于久远,墨迹略微有些褪色。 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楚九离并未找到落款,因而并不知道写这首诗的人是谁,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首诗应该是有人写给沈沫的。 不然也不会被沈沫夹在话本子里。 这话本子边角有明显磨损痕迹,说明有人时常翻阅这话本子。 楚九离将手中的纸递给冬梅。 冬梅接过纸扫了一眼。 楚九离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字迹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冬梅认真看了许久,两条眉毛都快要拧到一起了,她摇了摇头;“奴婢并没有觉得,很多人都会模仿一些名家的字,主子才会觉得这字迹熟悉吧。” 楚九离纤细手指将纸从冬梅手中抽走,她捏着那张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许多人会模仿一些名家字体,但每个人写出的字还是有所不同,这跟每个人的性格习惯有关。 “这首诗被人夹在这本话本中,虽然不知道写这首诗的人是谁,我在想写诗之人该不会就是我爹吧?”楚九离猜测道。 “主子为什么这样说?” 她并不是没有任何依据;“这是一首男子对女子表达爱慕的诗,写诗之人应该是爱慕这个女子,这首诗会出现在这本书里,说明那男子爱慕的女子是我娘,我娘不仅收下了诗,还将写着诗的纸夹到一本她经常看的话本子里。” 楚九离看向冬梅,语气中夹杂着兴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冬梅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笨。”楚九离抬手,手中的书轻轻敲了下冬梅的脑袋;“当然是那女子也爱慕那男子了,不然不可能将诗夹在自己经常看的书中。” 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情爱的冬梅而言,她并不太懂楚九离说的是什么意思。 “也许只是顺手放的,奴婢时常会将纸随便夹在手边手中。” 楚九离笑着道;“那是你,我给你的那些书,都没见你看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奴婢一看到那些字就昏昏欲睡。” 楚九离从没有要求过冬梅必须识字看书,她知道冬梅每日已经够忙的了,识字是冬梅主动提出来,让楚九离教她,至于书是楚九离看到些有意思的书,便拿给冬梅看。 楚九离将纸折好,重新放回原处。 这话本讲的都是皇子与那世家千金互相爱慕后的日常,两人经常书信来往,书信的内容大多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偶尔也会出现一两首表达爱意的诗词。 ………… 马车缓缓停下,江世宁撩开马车车帘,立马有小厮撑伞上前。 紧接着又有小厮撑伞上前,雨水打在伞面,噼啪作响。 萧傅宣从马车上下来,小厮撑着伞,两人并排往晋王府内走。 走过前院,踏上长廊,两人在拐角处遇到了苏婉倾。 苏婉倾一袭水墨色衣裙,裙摆处绣着墨竹花纹,头上插着一支竹簪,整个人给人一种远山缥缈,仿佛不似凡人的感觉。 “参见王爷。” 苏婉倾声音轻柔,朝萧傅宣一礼。 而后朝着萧傅宣身旁的江世宁点了下头,算是跟他打招呼。 江世宁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苏婉倾知道江世宁的身份,书中的江世宁跟萧傅宣是挚友,江世宁在金钱方面给萧傅宣提供了不少资助。 “如此大的雨,苏侧妃这是要出门?”江世宁嘴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目光落在苏婉倾身旁丫鬟明珠手上领着的食盒上。 “我煮了些姜茶,约莫着王爷差不多回府了,便想着将姜茶送去王爷那里,没想到半路遇到了王爷。” 苏婉倾知道皇上召萧傅宣进宫,命他前往安阳治理洪灾,而她之所以熬了姜茶送去给萧傅宣,并不是因为雨天怕他受凉,让他暖身子的,而是她想跟着萧傅宣一起前往安阳。 原著中与萧傅宣一起前往安阳的自然是楚九离。 苏婉倾很清楚两人前往安阳治理洪灾时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些事促进了男女主之间感情的升温。 现在,楚九离已经跟萧傅宣和离,两人自然不可能一起前往安阳,而她便顺理成章跟萧傅宣一起前往安阳。 她找萧傅宣便是要提出跟他一同去安阳。 苏婉倾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算计之色,却被江世宁捕捉到了。 江世宁眼眸微眯,笑着道;“这雨下得这么大,万一淋到苏侧妃,害侧妃着凉了,王爷可是会心疼的,食盒给我,侧妃回去休息吧。” 说着,江世宁伸手夺过明珠手上领着的食盒。 第二十九章吐金币的蟾蜍 苏婉倾袖中的手一紧,脸上仍保持着笑容,心里却在骂江世宁多管闲事。 江世宁朝苏婉倾勾唇一笑,眼神中颇有些挑衅意味。 他虽是家中独子,但他爹却纳了好几房小妾,后院那些腌臜事萧傅宣看不出来,他可看得出来。 只是这是萧傅宣自己的事,他虽然不喜,却从不曾在萧傅宣面前搬弄是非,但他对苏婉倾的不喜却是实实在在写在脸上的。 苏婉倾知道若是她现在不提出跟萧傅宣一同去安阳,之后便没有机会提了。 “不知皇上召见王爷所为何事?” 以苏婉倾对萧傅宣的了解,萧傅宣并喜欢别人干预他的事,眼下她顾不了那么多。 “安阳水患,皇上派我前往治理水患。” 萧傅宣语气平静,苏婉倾却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妾身这就去帮王爷收拾行囊。” “不必。”萧傅宣道;“轻风他们会收拾。” 苏婉倾知道再说下去会惹萧傅宣不悦,应了一声;“是。” “妾身告退。”说着,苏婉倾抬手将鬓边发丝捋到耳后,抬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白皙手腕和一小节小臂,她的皮肤如凝脂般光滑细腻,如白玉一般。 只是这如玉般的皮肤上,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那道伤疤约有人的小拇指那么长,像一条死蜈蚣,趴在苏婉倾如玉般的皮肤上,甚是难看。 萧傅宣的目光落在苏婉倾手臂上那条丑陋的疤痕上,漆黑平静的眸光微动。 “本王记得你很喜欢吃马蹄糕。” 苏婉倾莞尔一笑;“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王爷竟还记得。” “本王听闻安阳金光寺做的素斋很有出名,点心也是一绝,尤其是这核桃酥,你便与本王一同前往安阳。” 见目的达到,苏婉倾心中一喜。 “只是,本王这次前往安阳是为了治理水患,恐怕无法陪你前往金光寺。” “妾身可以自己去。” 萧傅宣“嗯”了一声。 目的已经达到,苏婉倾福了福身子,带着明珠转身离开。 “前往安阳的这一路可不太平,你真的要带着她一同去?” 连日暴雨导致安阳许多县城受灾,房屋良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大批难民涌入京城,皇上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只是涌入京城的难民只增不减。 粮食放了,银子也花了,可难民却只增不减,边关连年战争,国库早已空虚,再这样下去东黎国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灭亡。 江世宁心想,萧傅宣这可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呀。 江世宁扫了眼萧傅宣。 “她既然想跟着,那便让她跟着一起,大不了多派些人保护她。” 江世宁撇撇嘴,心想你就宠着她吧。 “哑……哑……” 正在两人说话时,几声乌鸦鸣叫声从天边传来。 江世宁皱了下眉,抬头朝天空看去。 只见雨幕中有一个黑点朝这边飞来,黑点越来越大,飞到进前才看清,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 那乌鸦全身的羽毛都是黑的,嘴巴也是黑的,眼珠子也是黑的,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那乌鸦飞进长廊,在两人头顶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了江世宁的头上。 江世宁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如锅底一般黑,他抬手驱赶落在头上的乌鸦。 “你这傻鸟,快点给我下来。” 那乌鸦惊得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它这一扇翅膀,羽毛上的水全都甩在江世宁的头上了。 江世宁赤着脸,朝萧傅宣喊道;“还不快点管管你的这只臭鸟。” 萧傅宣抬起手,那乌鸦将身上落的雨水全都落在江世宁身上后,落到萧傅宣手上。 江世宁瞪了那鸟一眼;“我身上的衣服都被它弄湿了,我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你是这只臭鸟的主人,可要陪我一件新的衣服,你可别想耍赖。” 萧傅宣无视江世宁的絮絮叨叨,另外一只手将乌鸦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中的纸取出来。 这只乌鸦是萧傅宣养的,用来传递书信所用。 “写了什么?”江世宁问道。 萧傅宣将字条递给江世宁,让他自己看。 江世宁接过纸条,扫了眼纸条上写的字。 “金光寺?” 江世宁看向萧傅宣;“什么意思?这该不会是交易地点吧?” 萧傅宣眼眸微垂,轩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那乌鸦扑闪着翅膀从萧傅宣手上飞起,边飞边叫了几声。 “难听死了。” 那乌鸦的叫声着实是有些难听,江世宁又瞪了眼那乌鸦。 那鸟鸦仿佛能听懂人话一样,又叫了几声,那叫声像极了嘲笑声。 “好男不跟鸟斗。”江世宁压着怒气,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江世宁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火折子,将手中的纸点燃,纸燃烧到最后一点,江世宁手一松,火星落在地上,最后只剩下一点灰烬,风一吹灰烬也不见了。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天亮前才停。 吃过早膳,楚九离让冬梅去将赵氏母女三人和沈玉请来她的院子。 当几人来到楚九离的院子,看到院子中间放着几张椅子,每张椅子旁还放着小桌。 楚九离正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喝着茶。 见几人来了,她眼皮一抬;“坐吧。” 赵氏不知道楚九离突然让人叫他们来做什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楚九离坐在正朝着院门口的椅子上,她旁边分别放着四把椅子,赵氏挨着楚九离坐下,一次是她两个女儿。 等三人坐下,沈玉才坐到了最后剩下的那张椅子上。 “不知公主一早叫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赵氏笑着道,笑容中满是讨好。 这几日楚九离派人送来了不少东西,赵氏知道楚九离送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怕落人口舌。 她给沈玉沈洐两兄妹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大房送不给二房送,怕遭人非议,为了博得个不偏不倚的好名声,才会送那些东西。 赵氏不傻,她知道只要哄好楚九离,大房有的他们二房也会有。 这些东西对楚九离而言不算什么,但对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的赵氏而言,楚九离就像是那吐金币的金蝉。 第三十章丫鬟 楚九离也并不是钱多到,让他们随便挥霍,开始她会绑着他们,教他们如何挣钱,之后只能靠他们自己。 楚九离抿了口茶,将茶盏放到身旁的小桌上。 “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挑选各自身边伺候的下人。” 楚九离朝身旁的冬梅使了个眼神,冬梅了然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冬梅带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很是鲜艳,衣服上还绣着大朵大朵玫红色的花朵,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看不出实际年龄,发髻上还插着两朵跟衣服上绣着的花一样的花朵。 看到那妇人的衣着打扮,沈雯一脸嫌弃地瞥了瞥嘴,对一旁的赵氏道;“这是要去唱戏吗,打扮成这样,若是半夜看到,估计会吓坏人。” 赵氏没有说话,只淡淡瞥了那妇人一眼。 那妇人走到楚九离面前,朝着她一礼。 “参见公主殿下。” 楚九离点了下头。 冬梅结束道;“这位是京中有名的牙婆三姑,把人都带进来吧。” 三姑笑呵呵地拍了拍手,立马走进来十几名女子。 进来后,那些女子朝楚九离一礼,站成一排。 那些女子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黝黑,身上穿的也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知道是贫苦人家出身。 三姑道;“这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手脚麻利,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楚九离扫了那些姑娘一眼,只道;“你们自己的下人,你们自己选,选吧。” 楚九离话音落下,没等赵氏开口,沈雯抢先开口道;“既然这些都是干活的好手,那就负责洒扫这等粗活。” 楚九离看向沈玉,询问她的意见;“玉儿,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的沈玉抬眸看向楚九离,又看向那些站成一排的女子,却缺地道;“我……我觉得……” 还没等沈玉把话说完,沈雯略带嘲讽道;“六妹妹年纪小,这种事她懂什么。” 楚九离眉头微皱。 她今日如此劳师动众挑选下人,就是要看他们每个人的表现。 不管是沈雯沈薇或者沈玉,他们都是沈家女,都是德王府嫡出小姐,将来嫁人自然也是做正头大娘子,管家之事自然是要学的。 “我觉得这些姑娘皮肤虽然黝黑,但也有几个样貌不错的。” 楚九离正欲开口,沈玉开口道,她的声音不大;“公主是要我们挑选贴身伺候的丫鬟,贴身伺候的丫鬟样貌自然不能太差,但手脚也要麻利。” 说完,沈玉忐忑不安地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朝她微点了下头,沈玉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沈玉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胆小怯懦的沈玉了,楚九离知道她正一点点在改变。 “可有看中的?若没有看中的那便让三姑换下一批进来。”楚九离问道。 沈雯没有说话。 沈玉却站起了身;“我觉得她不错。” 沈玉指着那一排姑娘中一个道。 楚九离顺着沈玉的目光看去,那姑娘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摸样,脸圆圆的,皮肤虽然有些黑,仔细看长得也算是清秀,那姑娘看着年龄是这一排中最小的,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楚九离并未干涉他们选人,只喝茶吃着点心。 一低头便看到沈微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沈薇只是个孩子,小孩子都是活泼好动的,她跳下椅子,屁颠屁颠走到楚九离面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楚九离看。 楚九离朝她微微一笑。 沈薇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真好看。” 楚九离一怔,孩子都是天真烂漫的,自然不会说谎。 楚九离虽然不喜沈青山一家,但对沈薇的态度却要好上许多。 现在的沈薇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没有被带坏,楚九离心想从现在好好教导,沈薇应该不会像沈雯那样。 一旁的赵氏看到,一把将沈薇拉到自己身旁。 赵氏瞪了沈薇一眼,斥责道;“乱跑什么,还不快回你自己的座位坐好。” 在赵氏眼里楚九离可是那会吐金币的蟾蜍,万万是不能得罪的,沈薇顽劣,若是惹楚九离不高兴了,万一她不在吐金币了,那他们的日子就要跟从前一样了。 沈薇有些委屈地看着赵氏,一双乌黑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一旁的楚九离看到小丫头这副模样,甚是觉得可爱。 她对赵氏道;“无妨,小孩子活泼些好。” 赵氏见楚九离并未责怪,心下松了口气。 楚九离朝沈薇伸出手,语气温和道;“要不要吃点心?” 一听到有点心吃,沈薇那双满是水雾的眸子一亮,点了点头,伸手出握住了楚九离的手指。 楚九离的目光落在被沈薇握着的手指上,沈薇的手很小,只握住了她两根手指。 她的手指被沈薇柔软的小手包裹,从手指处传来沈薇身上的温度。 楚九离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赵氏看出楚九离好像很喜欢沈薇,她松开沈薇,沈薇笑嘻嘻地走到楚九离面前。 楚九离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点心给沈薇。 沈薇接过点心,一口塞进嘴里,两颊微微鼓起,像极了小仓鼠。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还有许多呢,没有人跟你抢。” 坐在一旁的赵氏,眼珠微转,眼底闪过一抹皎洁。 此时,沈雯和沈玉已经选好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二人分别选了两名贴身丫鬟,沈玉选的都是看着憨厚老实手脚麻利的,沈雯选的样貌都很不错。 其实贴身伺候的丫鬟,最重要的是忠心。 见选得差不多了,楚九离正欲起身离开,不经意间楚九离看到了一人。 她眼皮猛地一跳。 “等一下。” 此时三姑正带着没有被选中的人离开,闻言,停下脚步;“公主可还有吩咐。” 楚九离指着人群中一人道;“本公主瞧着她不错,便留下吧。” 三姑顺着楚九离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一名身形瘦弱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女子,那女子的长相很普通,普通到扔进人群中也不会被人一眼认出。 第三十一章冲着她来的 一个长相普通到让人根本记不住的人,一眼就被楚九离看中,那牙婆有些惊讶。 楚九离迈步走到那女子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低着头,声音不大;“我叫……小花。” “从今天起你便叫秋穗。”说完,楚九离看向冬梅;“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冬梅心中疑惑,院中并不缺丫鬟,主子为何会突然买个丫鬟,给亲自赐名。 冬梅扫了眼秋穗并未多问,应了一声“是”。 楚九离迈步回屋,每走出几步,袖子一角被人一把扯住。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这个给你。” 楚九离停下脚步,垂眸看去。 只见沈薇努力垫着脚,一只手高高举起,高高举起的手中捏着一朵淡紫色小花。 沈薇那双漆黑如墨般的大眼睛看着楚九离;“这是我在那边花圃摘的。” 小丫头指了指一旁的花圃。 “是经过那边那个嬷嬷同意我才摘的。” 小丫头又指了指站在花圃旁,面无表情,正朝这边看的王嬷嬷。 楚九离伸手接过小丫头手中的花,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小丫头咯咯笑着跑回到赵氏身边。 站在赵氏身旁的沈雯一脸不屑地瞥了自己妹妹一眼;“年纪虽小却知道什么人该讨好,讨好某人,若是将来某人给找一户好人家,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一辈子。” 她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说完沈雯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沈玉。 沈玉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嘲讽的意味,她本想反驳几句,却因为一直以来的性格,薄唇紧抿没有开口。 沈薇还小并未听出她话中意思,歪着小脑袋,一脸茫然道;“讨好某人是什么意思?若是讨好某人就有好吃的,那我自然要讨好她了,因为我对那人好,那人便也对我好,我对那人好,那人却对我不好,那我讨好那人做什么。” 小丫头并不知道讨好是什么意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雯脸色铁青,这是再说她是白眼狼吗? “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什么。”赵氏看出沈雯有些不高兴道。 沈雯不满道;“娘,你就知道维护她,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不帮着我说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刚进屋的楚九离也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我说错了,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几个破钱,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这里可是德王府,娘你才是……唔……” 赵氏见沈雯越说越口无遮拦,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赵氏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些回你自己的院子。” 被赵氏斥责,沈雯心中委屈极了,她将一切都怪罪到楚九离身上。 一双眸子里全是对楚九离的怨恨。 沈雯挣脱赵氏握着她嘴的手,愤愤道;“回自己院子就回自己院子。” 说完,沈雯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赵氏看着沈雯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都怪她平时太过娇惯这个女儿,才会让她如此任性妄为。 赵氏低头看了眼小女儿,只要有小女儿在,何愁楚九离不掏银子,赵氏仿佛已经看到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金银珠宝了。 一想到这赵氏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所有事都办好,送有三姑后,冬梅带着秋穗来到楚九离面前。 此时的楚九离斜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冬梅没有出声,怕楚九离受凉,冬梅拿来一条毛毯,正当她准备给楚九离盖上毛毯时,楚九离禁闭的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 “都安排妥当了?” 楚九离声音懒散地问道。 “都已经安排好了,张管家已经带着今天新来的下人熟悉环境了,这些是今日新来的所有下人的卖身契。” 冬梅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滴到楚九离面前。 楚九离并没有接那些卖身契,只道;“把秋穗的卖身契抽出来,其它的都交给张管家。” 冬梅应了一声;“是”。 “主子打算让秋穗做什么?”秋穗是主子自己选的丫头,又赐了名,冬梅本以为主子如此重视,会将秋穗留在身边,跟她一样贴身伺候,却不料楚九离只淡淡道;“新人自然是要先从最低等的丫鬟做起。” 冬梅一愣。 楚九离眼眸微抬;“你可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她就交给你教导了。” “是。” 楚九离摆摆手;“我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朝楚九离一礼,退出了房间。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几声雷鸣从远处传来,片刻后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顷刻间地面便湿透了。 听着屋外雨声,楚九离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屋外的雨早已经停了。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 “进。” 房门被人推开,冬梅迈步进来。 楚九离打了个呵欠,刚睡醒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秋穗安排好了?” “主子既然让她从最低等的丫鬟做起,奴婢按照主子吩咐,让她做的都是些粗活,至于她住的地方,奴婢便让她与奴婢同住一间房,方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你也看出这个秋穗不正常了。” “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这个秋穗看着瘦弱娇小,身上的肉却很结实,她的皮肤黝黑,看着像常年在太阳下劳作,奴婢却瞧见她的手心很白,手上虽然有茧,但她手上的老茧并不像种地留下的,此人冒充农夫女,想要混入德王府,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冬梅面露担忧;“既然主子知道此人目的不纯,为何还要把人留下?” “既然她有目的而来,这次她没有留下,便会找别的方法混进来,既然已经看出他心怀不轨,与其让她再换个身份混进来,不如现在就将她留在眼皮子底下。” “她现在是一张明牌,只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总比在暗处强。” 楚九离坐起身,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恐怕这个秋穗是冲着她来的。 第三十二章归还嫁妆(一) 冬梅颇为好奇地问道;“主子是怎么一眼看出那秋穗有问题的?” “眼神。”楚九离笑着;“她的眼神太过锐利了,不像一个农家女的眼神,反而更像一个杀手的眼神。” 听到“杀手”两个字冬梅的心一颤。 “若她的目标是主子,主子你岂不是成了活靶子,不行,奴婢现在就去将人捉起来。” 冬梅正欲离开,忽的想起了什么;“我不会武功,不是她的对手,这样去只会白白送命,黑鹰武功高强,让他随奴婢……” 还没等冬梅把话说完,楚九离一盆冷水泼了过去,她语气平静道;“我派黑鹰办事去了,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 闻言,冬梅一下子慌了;“黑鹰不在,还有谁能对付得了她。” 冬梅急得来回踱步,楚九离看得头都要晕了。 她随意拿起放在软榻旁几本书中的一本,不慌不忙道;“放心,她应该不是来杀我的,起码现在不会动手,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只是来监视我的。” 冬梅挠挠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楚九离。 楚九离缓缓地继续道;“她既然是来监视我的,自然定期会向派她来的人汇报。” 不用楚九离再做过多的解释,冬梅已经知道了她这么做的目的。 “主子放心。”冬梅道;“奴婢会当什么事都不知道,绝不会让她察觉出任何异样。” “王嬷嬷去金光寺的行囊可都收拾好了?”楚九离忽地问道。 冬梅回道;“都已经收拾好了。” 楚九离“嗯”了一声,淡淡道;“不是说金光寺的菩萨很灵吗,我倒也想去拜一拜。” “奴婢听闻安阳遭了洪灾,百姓流离失所,前往安阳的这一路上有许多难民,很不太平。”冬梅劝道;“相国寺也很灵,离京城又近,若主子真的想去金光寺上香,也不急在这一时,可以过一段时间再去。” “此事就这么定了。”楚九离道;“你去跟王嬷嬷说,我会跟她一起去金光寺。” 冬梅还想再劝,见楚九离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叹了口气转身退出了房间。 雨后的天又恢复了炎热,太阳炙烤着大地,一动便一身汗,楚九离坐在院中树下,手拿扇子扇着风,张管家走了进来。 张管家走到楚九离面前一礼;“公主殿下,晋王府派人来了。” 楚九离知道来人目的,道;“让人进来吧。” “是。”张管家应了一声,片刻后张管家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进来。 中年男子便楚九离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那中年男子是晋王府账房管事,乃是陈氏的远房亲戚,人长得看着忠厚老实,楚九离清楚此人也就人长的老实,却是个精明的。 “老王妃让小的将账本拿来给公主。” 冬梅上前接过那管事手中账本。 楚九离随手从几本账本中抽走一本翻看了起来。 楚九离将绝大部分嫁妆交由陈氏打理,其中还有几间店铺和良田,这几本账本记的便是她嫁给萧傅宣这一年来,这些店铺良田的记账。 第三十三章归还嫁妆(二) 那管事一脸紧张地看着楚九离,见楚九离翻开账册扫了一眼,白皙手指翻到下一页,又扫了一眼,又翻到下一页,她的速度很快,一本账册没一会功夫便看完了。 见状,那管事暗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楚九离哪里看得懂账本。 那管事这口气刚松一半,便见楚九离的脸色一沉。瞥了他一眼。 那管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楚九离又拿起一本账本看了起来,她看账本的速度很快,没看完一本就抬眸看那管事的一眼。 那管事的额头早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额上汗珠。 此时楚九离也已经将那几本账本看完,她看向管事,语气平静;“不错,每一间店铺,每一笔开支和每一笔进账都记得很清楚,你倒是个细心之人。” “公主殿下谬赞了,这些账目都是各间店铺掌柜将账本交给小的,小的誊抄一遍罢了。” 楚九离问道;“为何去年一年庄子上报上来的田地收成只有往年的七成?” 那管事的回道;“这一年灾害频发,粮食减产,收成只有往年的七成也很正常。” 楚九离又问道;“为何支出会比去年多出一倍不止?” 那管事的叹了口气;“这种大灾之年,许多东西都涨了价,有些东西的价格今年就比去年要高出许多,甚至有些东西的价格要比去年高出一倍不止。” “这么说,因为大灾之年物品价格上涨才会导致支出变多。” 那管事的点了点头。 楚九离拿起一本账本道;“本公主名下的铺子有药铺,有成衣铺子,有首饰铺子,有米铺等等,这些铺子中多是亏损,竟没有一间是盈利的,从账目上看每间铺子还贴了不少银子,这又作何解释。” 楚九离面上神情无波无澜,语气非常平静,那管事的却汗如雨下,他没想到楚九离竟然看得懂账本。 管事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负责将每间店铺拿来的账本誊抄一遍,至于这些店铺是盈利还是亏损跟小的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眼就瞧出这几本账本有问题,作为管账的管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楚九离想,不管是庄子还是这些店铺的账本,应该都跟这里的账本一样,这些账目都被人做了手脚。 恐怕她派人去查对账目,得到的都是跟这几本账本一样的。 楚九离将手中账本朝那管事丢去,账本砸在那管事的头上,楚九离脸色一沉,寒声道;“这些账目一看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你身为账房管事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每间铺子的收入和支出,还有庄子的收入和支出,都是要经过你的手,这些银子该不会都被你中饱私囊了吧。” 那管事的吓得脸色一白。 这些店铺庄子虽都是楚九离的陪嫁,但都由陈氏打理,店铺收上来的银子,庄子收上来的粮食,都进了晋王府。 他身为晋王府的账房管事,这些账目自然要经过他手,而不是单纯的只摘抄一遍这么简单。 第三十四章归还嫁妆(三) 那管事的瑟缩了一下。 楚九离怎会不知道,这都是陈氏在背后捣鬼,目的是一点点侵吞她的嫁妆。 楚九离懒得在跟他废话,沉声道;“你应该知道做假账会有什么后果。” 那管事的抬起头看向楚九离,神色平静一丝慌乱也没有;“小的自然知道,可小的并未做假账,身正不怕影子歪,公主大可叫每间店铺的掌柜前来,小的愿意跟他们对峙。” 看出账目有假又能怎样,只要老王妃在,他就不会有事。 这样想着,那管事的下巴微抬,鄙夷地看着楚九离。 仗着陈氏在背后替他撑腰,那管事根本就没把楚九离放在眼中。 “根本就不用如此费事。”楚九离道;“把你交给京兆府,让京兆府的人查便是。” 那管事的并不怕;“若能证明小的清白,别说是让小的去京兆府,就是去金銮殿,小的也愿意。” “那我便随了你的愿。” 那管事的一愣,他没明白楚九离话中的意思。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楚九离;“公主的意思是……让小的……” 还没等那管事的把话说完,楚九离有些不耐烦道;“你刚不是说,只要能证明你的清白,你愿意去金銮殿。” 见楚九离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那管事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碰”一声,身体重重倒在地上。 冬梅走到那管事身旁,用脚踢了提那管事的,看向楚九离道;“主子,他好像晕过去了。” “还以为是个胆大的,没想到胆子会如此小,这么不经吓。” “是将他抬回晋王府,还是……”冬梅询问道。 “先将人弄醒。” “是。”冬梅应了一声,走到院子中水缸旁。 水缸里的水是王嬷嬷平时用来浇花用的,水缸盖子上放着一个水瓢,冬梅拿起水瓢,打开水缸盖子,挖了一瓢水,走回到那管事身旁,一瓢水泼在那管事脸上。 那管事猛然惊醒,“腾”的一下坐起身,正要破口大骂是谁敢如此大胆泼他一身水,当他看到楚九离那张如寒霜般的脸,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明明是炎热的夏天,那管事的却觉得像是身处在数九寒天。 “先将人绑了。”楚九离道。 立马有小厮用绳子将那管事的绑住。 “将人送回晋王府,将这几本账本送去京兆府。” 此时那管事的才明白,楚九离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好拿捏,可他现在知道的有些晚了。 “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那管事的哭嚎着。 “本公主绕得了你,恐怕晋老王妃也绕不了你。” 那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楚九离挥了挥手,两名小厮一人抬头,一人抬腿,将那管事的抬了出去。 “主子,你为何不直接将那管事的扭送京兆府。”冬梅愤愤道。 楚九离摇着扇子道;“有那几本账本就够了,陈氏是不会放过那管事的,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第三十五章燃灯大师 那管事的被五花大绑像抬猪一样抬回晋王府,这一路上引来不少百姓驻足。 “这是抬着一个人还是一头猪?” “这一看就是个人,你没看见都穿着衣服呢,你家猪穿衣服。” “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被绑着的管事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装死。 就这样那管事的被一路抬到晋王府门前,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陈氏得到消息后脸色顿时觉得铁青,她早就料到楚九离会看出账目有问题。 看出来又能怎样,这些账目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捋顺的,更何况不管是店铺掌柜,还是庄子上的管事,都是她的人。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根本就理不清。 那管事的是她的人,楚九离这么做,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让人将账房管事放了。”陈氏吩咐道。 前来禀报的人小心翼翼道;“来人说要见到老王妃才肯放人。” “啪”陈氏一拍桌子,瞪大双眼,怒骂道;“本王妃什么身份,他算什么东西,竟然让本妃亲自去才放人。” 那人瑟缩了一下,声音很小道;“现在王府外有许多百姓围观,这样下去恐怕……”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 陈氏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晋王府。 “还不快将人松绑。” 话落,立马有小厮上前将那管事的松绑。 送那管事的回来的是张管家,张管家走到陈氏面前一礼;“参见老王妃。” 陈氏站在台阶上眼皮微垂,居高临下看着张管家。 张管家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公主让老奴带句话给老王妃,账本已经送去京兆府。” 张管家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册子上的东西请晋王府尽快归还。” 陈氏瞥了一眼那册子,朝身旁的常嬷嬷使了个眼色。 常嬷嬷接过张管家手中册子递给陈氏。 陈氏扫了眼册子内容,册子中记载的都是楚九离的陪嫁,册子最后一页盖着内务府的大印。 陈氏捏着册子的手微微收紧,那册子都快被她捏变形了。 陈氏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挤出几个字;“这点东西晋王府还看不上。” 说完,转身进了晋王府。 张管家心想看不上那就归还。 张管家回到德王府,先去见了楚九离。 “陈氏可有说什么?”楚九离问道。 张管家将陈氏说的话说了一遍。 楚九离挑了挑眉,那册子是皇上让德老王爷拿给她的。 陈氏看到册子,便知道此事皇上已经知道,这嫁妆不退也要退。 一想到要一分不少的把嫁妆退还给楚九离,陈氏竟病倒了。 楚九离难得的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这日她听闻燃灯大师现在主在清凉寺。 燃灯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百年,后知百年。 因天灾频发,皇上派人四处寻找燃灯大师,没想到燃灯大师这个时候会来清凉寺。 燃灯大师性格古怪,四处游历,行踪诡秘,想找燃灯大师算上一挂的人数不胜数。 第三十六章前往清凉寺 得知燃灯大师来了清凉寺,轩景帝立马派人前往清凉寺请燃灯大师,却被燃灯大师拒之门外。 燃灯大师性格古怪,他只会见与他有缘之人,没有缘分就连当今皇上请他,他都不会见。 这几日慕名前往清凉寺的人数不胜数,但因清凉寺乃皇家寺院,那些人不敢贸然上山,都聚集在山脚下等着燃灯大师下山。 清凉寺位于清凉山半山腰,清凉山下坐落着几座村庄,在两个村子交汇的岔路口,有一间供来往村民歇脚的茶棚。 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这个时辰本应没有什么客人的茶棚此时人满为患。 茶棚中的客人有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有身穿破衣烂衫的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都是在此地等待燃灯大师的。 也会有例外,在那些人焦急等待时,有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那马车看上去很是朴素,可茶棚中众人很清楚,能直接上清凉寺的都是皇室中人,至于燃灯大师会不会见此人就说不准了。 马车缓缓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名红衣女子,那女子容貌艳丽,眼角下有颗泪痣,为其增添了几分妩媚。 “奴婢听闻这燃灯大师性格古怪得很,皇上请他都被拒绝了,他会见主子吗?”冬梅面露担忧。 楚九离抬眸看了眼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这条石阶足足有三百多台阶,从清凉山山脚一直到清凉寺。 “试了才知道。”楚九离并未有把握,她也不知道燃灯大师会不会见她。 “走吧。”楚九离迈步踏上长长阶梯。 石阶原本就很是狭窄,石阶两边还生长着茂密植被,让石阶更加狭窄,楚九离走在前面,冬梅紧紧跟在她身后。 顺阶而上,远远地便能看见石阶尽头的清凉寺。 二人爬上最后一节台阶,冬梅累得只喘粗气,楚九离除了脸颊微微有些翻红外,气息很是平稳,根本不像爬了三百多级台阶的样子。 寺门前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正在扫地,看见有人走了过来,小和尚停下手中活,朝来人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找燃灯大师的?” 也许这几日前来找燃灯大师的人太多,那小和尚很是熟练问道。 楚九离点头,回了个佛礼道;“正是。” 小和尚将楚九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施主,请随小僧来。” 楚九离微愣,她本以为会直接被拒绝。 那小和尚看出楚九离心中疑惑;“燃灯大师早有吩咐,今日会有一位眼下有痣的女施主前来。” 楚九离抬手,指腹扫过眼下那颗泪痣。 “燃灯大师早就料到我会来?!” 小和尚点了下头;“请施主随小僧前去见燃灯大师。” 楚九离心道,这燃灯大师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能掐会算,前知百年后知百年。 楚九离跟随那小和尚来到一间寮房前,那小和尚抬手正欲敲门,就听到房间内传出一道声音;“让女施主进来吧。” 第三十七章所求之事并非难事 小和尚朝旁边挪了挪,让开房门;“施主请。” 楚九离对冬梅道;“你先在此等我。” 楚九离推开房门,朝房间内扫了一眼,房间很小,左边是一张用砖砌成的床,右边放着一张四方桌和四张凳子,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家具。 房间内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白色僧袍盘腿坐在床上,那僧人剑眉星目,容貌俊朗,眉间一点红,那僧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楚九离本以为燃灯大师应该有五六十岁了,没想到燃灯大师竟然如此年轻。 另外一人与燃灯大师面对面坐在椅凳子上。 那人长相冷峻,一双凤眸似藏风纳雾,薄唇紧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楚九离眉头微皱,心想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越想离某人远点,却总是会碰到。 萧傅宣的目光落在站在门外楚九离身上,他似乎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到楚九离,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 虽不知萧傅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楚九离觉得萧傅宣跟燃灯大师应该认识。 楚九离站在门外,进门也不是,关门也不是。 “施主,请进。” 燃灯大师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楚九离硬着头皮进入房间。 进入房间后,楚九离像跟竹竿一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施主,请坐。”燃灯大师清冷声音再次响起;“劳烦施主顺便将门关上。” “好。”楚九离应了一声将房门关上,但她却迟迟没有找位子坐下。 楚九离先扫了眼萧傅宣左右两边的位置,又扫了眼萧傅宣正对面的位置。 如果她坐到萧傅宣对面的位置,只能背对着燃灯大师,跟萧傅宣面对面,她并不想坐在紧挨着萧傅宣的另外两个位置上。 楚九离并未纠结太久,迈步朝桌旁走去,她坐到了萧傅宣对面的位置,并非面对面,而是背对着他,跟燃灯大师面对面。 燃灯大师;“……” 萧傅宣薄唇紧紧抿,看着楚九离的后脑勺。 楚九离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正凝视着她,不用回头看,楚九离也知道是谁。 “阿弥陀佛。”燃灯大师双手合十道;“施主有何事需要贫僧卜算的?” “大师既然知道今日我会来此拜访,也应该知道我为何事而来。” 屋里除了她和燃灯大师外,还有一个多余的人,楚九离并不想让萧傅宣知道她来找燃灯大师的目的。 而那位多余的人,眼皮微微垂下,一只手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茶杯,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燃灯大师的目光越过楚九离落在萧傅宣身上,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这个过程很快,楚九离并未察觉。 “施主所求之事并非难事。” 楚九离眸光微闪;“大师的意思是肯帮我。” 燃灯大师语气平静;“贫僧并未答应帮施主。” 楚九离一愣;“大师刚才不是说此事并不难,为何又……” 话说的一半,楚九离似想到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阴魂不散 楚九离唇角微勾,向燃灯大师道谢;“多谢大师指点。” 燃灯大师垂眸看着她;“施主可有什么想问的。” 楚九离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想问大师的。” “这也许是施主与贫僧这一生唯一次面对面说话,如此难得施主真没有话问贫僧?” 楚九离当然知道能让燃灯大师算上一挂,是多少人也许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少人等在清凉山山脚。 “虽然机会难得,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问的。” 燃灯大师忽而笑了。 楚九离不知道他为何而笑;“是我说了什么引大师发笑的话?” 燃灯摇头;“施主与贫僧以往所见到的人很是不同。”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愿施主心想事成。” 楚九离;“借大师吉言。” 说完,楚九离起身离开。 楚九离前脚走出厢房,萧傅宣后脚也走了出来。 等在厢房外的冬梅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愣了一下。 冬梅看了眼萧傅宣,又看了眼自家主子,还是没忍住问道;“主子,晋王怎么会在这里?” 楚九离瞥了一眼萧傅宣没有说话。 冬梅没有再问,随着楚九离离开清凉寺。 这一路风景如画,不管是来时还是回去,楚九离都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来的时候是因为急着见燃灯大师,回去时则是因为有人阴魂不散一直跟着。 这条路是下山唯一一条路,她又不能让萧傅宣走别的路,别一直跟在她身后。 两人之间隔着二三十节台阶的距离,顺阶而下,行至一半,楚九离突然停下脚步。 楚九离的目光看向一旁山林,故作在看风景,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足够一人通过的路。 一直跟在身后,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萧傅宣也停下了脚步,他也看向一旁山林。 楚九离咬了咬牙,这种被人一直尾随的感觉着实不好,她本想让萧傅宣先走,没想到她停下,萧傅宣也停下,她有理由怀疑萧傅宣是故意的。 过了半晌,楚九离重新迈步往山下去。 望着那抹背影往山下而去,萧傅宣并未急着跟着,而是当那抹背影渐渐变小,直到与山色融为一体后,他才迈步下山。 走出一段距离,楚九离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阶梯,并未看到萧傅宣的身影。 不知为何她心中并未感到高兴,反而有些闷。 楚九离嗤笑一声。 正值中午时分,太阳挂在天空正中,烈日炎炎,一路下到山脚,因石阶两边都是茂密植被并未感觉有多热,反而凉风习习很是舒服。 此时山脚下停着四五辆马车,那几辆马车很是华贵,一看就知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楚九离乘坐的马车朴素到与这些马车格格不入。 楚九离径直朝停在树下的德王府马车而去。 “阿离。” 正当楚九离准备上马车,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回头望去,身穿淡蓝色衣裙的楚嫣然朝她走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主。”楚九离道;“公主也是为了见燃灯大师而来?” 第三十九章凤星 “来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为了见燃灯大师。” 楚九离随口问道;“公主也有事想让燃灯大师扑算。” 楚嫣然生得好看,但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闻言,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宇间的忧愁更浓了几分。 “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欲望,有人畏惧死亡,有人想要升官发财,有人为了自己,也有人是为了他人,你我都只是普通人。” 楚嫣然这一番话楚九离很是赞同,她也是抱着某种目的才会来此。 说话间,萧傅宣从石阶上走下来,他并未朝这边看,径直朝停在路边的马车而去。 楚嫣然余光瞥了眼那一抹紫色身影。 “阿离,你可见到燃灯大师了?” 楚九离如实回答;“见到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进入房间前,晋王已经在房间内了。” 她并未说出燃灯大师跟晋王似乎早就认识。 楚嫣然眼睫微垂,长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情绪。 沉思半响,楚嫣然跟楚九离闲聊几句后迈步踏上石阶。 今天的清凉山格外热闹,一会功夫又有几辆马车停在了山脚。 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一对母女,那对母女身着华服,满头珠翠,这一身打扮并不会让人觉得富贵,反而让人觉得土里土气。 楚九离双眸微眯,这对母女不是别人,正是陈氏母女。 陈氏母女也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目光冰冷看着他们的楚九离。 萧明月瞪了楚九离一眼,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什么。 距离隔得有点远,楚九离听不到萧明月说了什么。 用脚指头想,楚九离也知道萧明月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抬头看了眼烈日,楚九离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帘子一放下,隔绝了外面的热气。 燃灯大师并未在清凉寺停留多久,没过两人燃灯大师就离开了清凉寺。 燃灯大师是趁着夜色走的一条偏僻小路离开的,那些没日没夜等在茶棚的人,最后也没有等到燃灯大师。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燃灯大师离开清凉寺前卜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凤星大亮。 凤星大亮,众人都清楚意味着什么。 凤指的当然就是皇后之位了,现在后位有人,众人猜测此凤指的是下一任皇后,故而传言四起。 有传闻说,凤星脚底有一颗红痣。 也有传闻说,凤星出生在三月三,年龄大约十七八岁。 更有甚者,娶风星者得天下。 眨眼间谣言便传遍大街小巷,就连宫中众人也都听闻,众皇子蠢蠢欲动,私下里寻找风星命格的女子。 楚九离这几日忙得很,她让冬梅买来许多药材,亲手制作了些药膏,这些药膏是她准备前往安阳路上用的。 楚九离制作了不少药膏,她知道德老王爷有腿疾,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就犯病,特意给德老王爷制作了治疗腿疾的药膏。 以前的沈洐竟然跟人打架,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楚九离送了不少跌打损伤的药给他。 现在的沈洐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练武,一练就是一整天。 第四十章振兴德王府 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的,除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外,楚九离还制作了缓解肌肉疲劳的药膏,让冬梅都送去给沈洐。 楚九离则拿着治疗腿疾的药膏来到德老王爷的房间。 德老王爷看到她,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变得温和。 楚九离看到德老王爷将什么东西藏到袖子中,他动作很快,楚九离并未看清。 “外祖父,我制作了一些治疗腿疾的药膏,拿来给你试试,药膏如果管用,我再多做一些。” 德老王爷接过楚九离手中药膏,眼神闪烁看了她一眼。 楚九离瞥了眼德老王爷藏东西的袖子,没有说话。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德老王爷尴尬地笑了笑,将刚才藏进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楚九离垂眸看去,只见德老王爷手中捏着一张有些皱的请帖。 “这是今早晋王府送来的。”德老王爷道。 这是一张请帖,楚九离打开请帖。 楚九离眉头一皱。 “请帖上写了什么?”德老王爷问道。 “萧傅宣约我三日后在曲婉婷归还嫁妆。” 德老王爷闻言皱起了眉;“我让啊洐那小子陪你一起去。” 楚九离摇了摇头。 德老王爷不放心道;“还是让啊洐随你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他还能帮上什么忙。” “曲水亭虽然在京郊位置偏僻了一些,每天客人却不少,萧傅宣不会对我怎样的。” 楚九离眼眸微垂,萧傅宣的人品她还是知道的,萧傅宣不喜欢她是真的,只要不牵扯到苏婉倾,萧傅宣不会对她做什么。 一想到这,楚九离的心钝痛了一下。 德老王爷没有再坚持,他叹了口气,叮嘱了楚九离几句。 楚九离离开后,张管家走了进来。 张管家见德老王爷一脸忧愁,问道;“要不要老奴派人暗中保护表小姐?” 两人刚才的对话,门外的张管家听得一清二楚。 德老王爷摇了摇头;“不用,晋王不会对她做什么,我担心的是陈氏母女。” 陈氏母女怎会乖乖将嫁妆退还,定是又憋着什么坏招。 张管家犹豫片刻,开口道;“老王爷应该听闻最近关于凤星传闻。”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 张管家继续道;“传闻萧明月就是凤星。” 德老王爷双眸微眯;“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张管家笑着道;“京城都传遍了,萧明月是凤星命格,而且萧明月是三月初三出生的。” 德老王爷眉头皱得更紧了。 “需不需要老奴给大少爷去封信?” 德老王爷沉吟片刻;“我亲自给他去封信。” “大少爷驻守边关十余载,是时候回京了。” 德老王爷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皇上忌惮几个异姓王,怎肯轻易让老大回来,最近天灾频发,边关也不稳,战事一触即发。” “这些就不是老王爷该操心的了。”张管家道;“眼下最重要事是振兴德王府。” 张管家跟随德老王爷数十年,德老王爷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还是能猜到一二。 第四十一章这算活着吗 德老王爷那双浑浊的眸子,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当年若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德王府落魄成如今这幅光景,都是我太过优柔寡断。” “不然老大也不会在边关一呆就是十几年,沫儿也不会失踪多年杳无音讯,老二……哎……” 提到沈青山德老王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管家宽慰道;“王爷当年也是逼不得已才会这么做,不然现在的德王府早就不存在了,虽然三小姐……不知所踪,但大少爷和二少爷都还好好的,现在的德王府虽然落魄些,但都还活着。” “这算活着么?”德老王爷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皇家忌惮几个异姓王,想方设法一点点架空几个异姓王手中权势,当他们手中没有了权势,跟案板上的肉有什么区别,不知道皇上会先拿谁开刀。 ………… 天边雷声阵阵,黑云瞬间压至,狂风大作,天空瞬间黑了下来。 楚九离正坐在窗边看书,狂风席卷而来,吹得窗户答答作响。 眼见要下雨,楚九离放下手中书,起身去关窗户。 风很大,树枝被吹得往一边倒,如此大的风根本不会有人呆在外面,楚九离正欲关窗,却看到院门外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楚九离双眸微眯,她虽没有看清那人长相,但她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那人穿的是丫鬟的衣服。 关上窗户,楚九离将冬梅叫来问道;“刚才可有人出去?” 冬梅挠挠头如实回答;“奴婢刚才在忙,并未注意到谁离开院子。” 楚九离忽地问道;“秋穗呢?” 冬梅愣了一下;“秋穗……好像……没有在房间。” “看样子我刚才并未看错,我看到她出了院子。” 冬梅自责道;“都是奴婢一时大意才会让她溜出去。” 主子让她注意秋穗的一举一动,而她却没注意到秋穗留出了院子。 楚九离气定神闲道;“这反而证明德王府中有她的同伙。” “啊?”冬梅道;“定是新来的那些丫鬟小厮。” 楚九离却不以为然;“我到觉得丫鬟跟小厮的可能性不大。” 冬梅心中疑惑不是丫鬟小厮,秋穗的同伙会是? 冬梅神色一变;“主子的意思是,秋穗去见的人是……府中某位主子。” 楚九离点了点头。 “可是……”冬梅不解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安插人在主子身边?” 楚九离勾唇一笑,眼神却跟千年寒冰一般冷;“派秋穗来的人应该不是德王府中的人,这人不仅想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还想通过秋穗,跟府中的某人联系,真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奴婢这就去将秋穗绑来。” 说着,冬梅转身就要离开,被楚九离拦住。 这丫头还是改不了风风火火的性子。 楚九离抬手轻点了下冬梅的额头,笑着道;“放长线钓大鱼,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冬梅委屈巴巴道;“奴婢只是怕秋穗会伤到主子。” 第四十二章 秋穗急匆匆刚跑到屋檐下,雨滴便落了下来,顷刻间雨水就打湿了地面。 秋穗看了眼雨幕,雨幕中的所有事物蒙上了一层水雾,让人看不清楚。 深吸一口气,秋穗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推门进入房间。 轰隆隆。 白色闪电夹杂着雷声,闪电将昏暗的房间照亮,秋穗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影。 “啊!” 秋穗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叫什么叫。” “冬……冬梅姐?” 又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房间,秋穗看清站在窗边人的模样。 冬梅一边脸被闪电照亮,另外一边脸隐于黑暗,看上去有些诡异。 秋穗拍了拍胸口道;“冬梅姐姐,你怎么会在房间?”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时辰是楚九离吃点心的时间,冬梅应该在楚九离身边伺候,怎么会在房间? 冬梅缓步走到桌边,点燃蜡烛,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去哪里了?” 雷声夹杂着雨声,让冬梅的声音听起来隔着一层墙壁,听上去有些虚无缥缈。 秋穗身体一僵,眼神闪躲;“我……我刚才……将公主吩咐给府上少爷小姐的锦缎送去给各院。” 冬梅看了秋穗一眼;“这种活好像都是翠儿那丫头做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翠儿姐姐生病了,我才替她送去。” 秋穗神情如常,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慌乱。 冬梅双眸微眯;“既然翠儿病了,她的活就先有你做,主子过几日要去安阳,你便随着一起去吧。” 秋穗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应了一声;“是。”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天色尚早,楚九离坐在屋檐下看书。 冬梅端着一碟点心走到她身边道;“奴婢做了主子爱吃的花生酥。” 楚九离的目光并未从手中书本上移开,抬手拿起一块花生酥。 “奴婢问过了,翠儿早上还好好的,吃过午饭就开始发烧。”冬梅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给翠儿瞧瞧,奴婢觉得翠儿病的有些蹊跷。” 楚九离咬了一口花生酥;“没有那个必要,翠儿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才会突然发烧,她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应该已经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楚九离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鱼已经上钩了。” ………… 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运往安阳的救济粮被劫,皇上震怒,下令将押送救济粮的官员押送回京,等待发落。 听闻此消息,德老王爷眉头都快皱成一个疙瘩。 楚九离对朝事并不算了解,见到老王爷心神不宁的样子,没有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德老王爷背着手在房间内一圈一圈转着圈,闻言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又开始一圈一圈转圈。 楚九离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德老王爷才停下来。 “这次押送救济粮前往安阳的押送人员里为首的人叫赵怀。” “赵怀?”楚九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第四十三章杀头大罪应该没少做 德老王爷又叹了口气;“东黎国开国皇帝身边有五员猛将,这五人骁勇善战,被人们称为五虎上将,东黎国建国后,开国皇帝封五人为异姓王,分别是德王,晋王,安王,景王,靖王。” “靖王?”楚九离眉头微皱;“如果我没记错,靖王府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距今大约三十多年前,靖王府犯事,先皇下令靖王府上下流放千里,靖王府现在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这些都是楚九离听说的,至于当年靖王府犯了什么事,有许多个版本,现如今很少有人会记得靖王府。 “靖王府上下流放路上死的死,病的病,抵达流放地后没过几年,靖王府上下差不多都死了。” 德老王爷一脸唏嘘继续道;“靖王府还有一人活着,当年那人还只是个不足月的婴儿。” “这个婴儿该不会就是赵怀?”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不错。” 楚九离沉吟片刻,问道;“皇上知道赵怀是靖王府唯一遗孤?” 房间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德老王爷才开口道;“皇上应该……不知道……”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很确定。 楚九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试探问道;“当年那婴孩能逃过一劫,该不会跟外祖父有关系吧。” “咳咳……咳……” 德老王爷正端着茶盏喝了口茶,闻言,被茶水呛到咳嗽了起来。 “这种话……咳咳…可不能乱说……咳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楚九离没有说话,心想恐怕这杀头的大罪外祖父应该没少做。 德老王爷一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那婴孩的确是我藏起来了。” 三十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德王府上下早已休息,寂静的夜晚只能听到虫鸣声。 熟睡中的德老王爷猛然惊醒,一扭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怀中抱着什么东西。 德老王爷伸手,正欲抽出枕头下的匕首,那人先一步开口。 来人的声音德老王爷很熟悉,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时的靖王。 还没等德老王爷开口,靖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德老王爷将他刚出生的小儿子藏起来 当时的德老王爷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靖王也并未多说。 因年龄差不多,两人见过几次面,但算不上熟识。 德老王爷本不想帮,但看到靖王一副走投无路才会来求他的样子,德老王爷心底升起恻隐之心,他明知留下这个孩子会有怎样的后果,还是将孩子留下了。 没过几日靖王府就出了事,德老王爷将那个婴孩送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本以为那孩子这一生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平平凡凡,娶妻生子。 直到有一天德老王爷在京城遇到当年那个婴孩,当年的婴孩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少年意气风发,投身军营。 德老王爷故意在背后阻拦,想让少年知难而退,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四十四章私家军 那少年反而越挫越勇,短短几年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一步成了五品将军。 可见如果德老王爷没有在中间使绊子,赵传现在恐怕不止是个区区五品将军,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四季更替一年又一年,三十多年过去了,德老王爷以为这个秘密会被他带到棺材里。 “外祖父的意思是,皇上知道了赵传是靖王府唯一的血脉,为了斩草除根,才会派赵将军运送赈灾粮,赈灾粮出了事,皇上就有理由彻底铲除靖王府最后的血脉。” 楚九离微微蹙起了眉,她不解的问道;“第一皇上是怎么知道赵将军身世的?第二运送赈灾粮这一路虽然凶险,皇上应该也无法保证路上赈灾粮会被山匪劫走。” 德老王爷道;“想要做到第二点并不难,山匪不一定是真的,皇上大可以派人冒充山匪劫走赈灾粮,至于第一点……” 德老王爷沉吟片刻;“知道赵传身份的人这世上恐怕就只有我一人,皇上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 楚九离道;“也许这就是个巧合,皇上根本不知道赵将军的身世。” “也许……”德老王爷闭了闭眼,他总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静默片刻德老王爷笃定道;“皇上一定知道赵传的身份,我这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外祖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楚九离忽然问道,目光落在德老王爷脸上。 德老王爷眼中神色微变,一转即逝。 “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德老王爷轻叹一声;“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其实每个异姓王都有一支私家军。” 楚九离不敢置信道;“私家军?那德王府也有?”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有。” 楚九离眼皮微垂,沉思片刻道;“这些私家军现在还存在?” 德老王爷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楚九离探头看去,只见木盒中放着一块令牌,那令牌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令牌一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另外一面雕刻着繁琐花纹。 “这是?”楚九离疑惑道。 德老王爷解释道;“这是调动私家军用的令牌。” “赵将军手上也有类似这样的令牌?” “当年靖王只将婴孩托付给我,能调动靖王府私家军的令牌现在下落不明,那块令牌也许被靖王藏在了某个地方。” 楚九离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猜测。 “皇上不止要除掉几个异姓王,恐怕还想将几个异姓王的死家军收归己用。” 德老王爷也是这么想的。 “皇上有没有得到靖王府私家军的令牌?”楚九离小声嘀咕道。 她的声音并不大,坐在她身旁的德老王爷听得很清楚。 德老王爷神色一变,语气带着警告意味;“老老实实呆在府上,别到处乱跑。” 楚九离朝德老王爷俏皮一笑;“外祖父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看着楚九离唇角扬起的那抹恶作剧般的笑容,德老王爷心底没来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四十五章令牌在手 看着楚九离,德老王爷神色有些恍惚,沈沫每次做坏事前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才不信。”德老王爷语气中满是无奈。 楚九离一脸严肃道;“外祖父应该也不想德王府最后落得跟靖王府一样的下场吧。” 楚九离想到德王府前世悲惨结局,应该跟德老王爷手上这块令牌脱不了干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自然不会容忍他们这些异姓王手中握有私军。 德老王爷眼眸微垂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着那块令牌。 脑中浮现三十多年前靖王跪在地上,头贴在地上求他帮忙将怀中的婴孩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靖王怀中的婴孩仿佛睡着了一般,不哭不闹一点声音也不出。 他还记得当时他并不想帮这个忙,一是靖王夜深露重来此求他,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想牵连其中。二是他们并不熟识,靖王竟然会来求他。 当时靖王说了些什么,三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但他记得,当时他拒绝靖王,靖王并未多做纠缠,站起身抱着婴孩转身离开时的背影。 靖王原本挺拔的背脊有些弯,那一瞬间他心中感觉到一丝丝悲凉,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声答应帮这个忙。 靖王并未说话,他抱着婴孩走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怀中婴孩。 月光洒在靖王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深深看了眼他怀中婴孩,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想来靖王早就预料到了靖王府会出事,才会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送走,只是至今德老王爷也不明白,靖王为何会找他帮忙。 德老王爷抬眸看了眼楚九离,想到德王府也会落得跟靖王府一样的下场,五指微微收拢,紧紧攥着手中玉质令牌。 “靖王府的悲剧一个就够了。” “外祖父,这令牌还……” 似乎知道楚九离想问什么,还没等她说完,德老王爷一脸严肃道;“令牌在手便能调动德王府私家军。” “意思是……这些私家军现在还可以……”接下来的话楚九离没有说。 百年前的东黎国只是个小国,当时的皇帝昏庸无能,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就在这时有人揭竿而起,有一个人跳出来就会有更多人跳出来,揭竿而起的队伍越来越多。 这些队伍中有想趁机捞钱的,有想做皇帝过过瘾的,真正为黎民百姓着想的却不多,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此时出现了一名少年带领的队伍,他们一心为民,不仅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还将本就不多的食物分给百姓。 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少年吸引了五名跟他志同道合的兄弟。 少年称帝后,封五人为异姓王,并保留了他们手中私家军。 经过百年几个异姓王府早已没有了百年前的辉煌,手中的私家军却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 “这些私家军是对皇室最大的威胁。”德老王爷道;“因此,几个异姓王早就将私家军藏了起来,现在除了皇室中人,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私家军的存在。” 第四十六章是有一人还活着 “这些私家军只是被隐藏了起来,并不意味着他们消失,只要有这令牌,就能集合他们。” 楚九离心想,难怪皇上想得到这些令牌。这些私家军在几个异姓王手中就是对皇室最大的威胁,这些私家军落在皇上手中便是战力。 楚九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想法。 德老王爷抬眸瞥了眼楚九离,见她唇角微勾,眼眸微垂,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楚九离眼中情绪,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楚九离站起身;“外祖父,我还有别的事就先告退了。” 话落,不等德老王爷开口,楚九离一溜烟离开了。 德老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今夜难得没有下雨。 楚九离跟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坐在院中树下看着王嬷嬷给花圃中的花浇水。 不知何时黑鹰出现在她身后,黑鹰低声道;“主子让属下查的事属下已经查明了。” “哦,这么快。”楚九离双眸微眯;“说说都查到了些什么。” 黑鹰道;“三十多年前靖王府被抄家流放,靖王府上下被流放一百多口人中的确有一名刚出生的婴孩。” 楚九离心想,这个婴孩应该是靖王找来的代替品,一个活生生的婴孩突然消失定会让人起疑。 “在流放途中有许多人熬不住,死在了流放途中,其中就包括这名婴孩,靖王府一百多口人抵达流放地时,剩下的人数不过一半。” 说到这黑鹰的语气不免染上了一丝唏嘘。 他继续道;“抵达流放地的这些人,因劳累都没撑太久,一个个相继去世。” 楚九离皱着眉问道;“都死了?没有一人生还?” “是有一人还活着。” 楚九离问道;“何人?” 黑鹰道;“此人名叫吴鹏。” 听到吴鹏这个名字,楚九离眉头皱得更紧了。 前世就是他陷害沈青洲通敌叛国,皇上下令沈家成年男子一律斩首,老幼妇孺配发流放,德王府最后落得跟靖王府一样悲惨下场。 现在的吴鹏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正五品步军副尉,凭借揭发沈青洲通敌叛国,吴鹏一跃从一名正五品步军副尉升到两江总督。 楚九离心中冷笑,此人完全就是一个草包,前世能当上两江总督,完全是踩着数百人的冤魂上位。 楚九离道;“当年陷害靖王府的人该不会就是吴鹏?” “当时的吴鹏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当年之事应该与他无关。”黑鹰道;“泄露赵传身世的人应该是他。”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被流放不仅没有死,还活了下来,其中必有蹊跷。 楚九离问道;“他是怎么活下来,并回到京城,还当上了官的?” “这就是吴鹏害之处,听闻吴鹏油嘴滑舌,虽是个草包,却很会讨别人欢心。靖王府被流放的人一个个死去,吴鹏十六岁那年,除了他之外的靖王府众人都死了,两年后,也就是他十八岁那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也在赦免名单中。” 第四十七章鬼宅 楚九离又问道;“吴鹏跟赵传是什么关系?” “两人是堂兄弟。”黑鹰道;“吴鹏的爹跟靖王是亲兄弟。” “这么说吴鹏知道流放路上死的婴孩不是自己的堂弟是有可能的。” “属下偷偷派人前往天牢,得知赵传后颈上有一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胎记。”黑鹰语气笃定;“吴鹏应该是看到赵传后颈上的胎记。” 轩景帝什么性格楚九离最清楚最清楚不过了,宁可错杀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 楚九离眼眸微垂,手指微曲,沉默不语。 黑鹰不知道此刻楚九离在想些什么,他站在原地默默无声。 许久之后楚九离出声问道;“能想办法让我见赵传一面吗?我有些话想问他。” “这……赵传被关在天牢,天牢重地,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探视。”黑鹰道;“若皇上真的知道赵传是靖王血脉,此刻一定派人严密监视,何人会跟赵传接触。” 黑鹰所说楚九离也很清楚,但是赵传一旦定罪,就更没有办法见到人。 “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见到他?” 黑鹰道;“正规途径恐怕没有。” “难道还有非正规途径。”楚九离语气调侃。 黑鹰没有说话。 楚九离站起身,她当然知道非正规途径是什么,想要无声无息溜进天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难道还真的要她去劫天牢,恐怕下一个被关进天牢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主子想见赵传是想问他令牌在何处,属下想赵传不仅不知道令牌下落,恐怕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 “你倒是比他本人还清楚。”楚九离朝王嬷嬷的方向瞥了一眼。 王嬷嬷已经停止浇花,正收拾东西准备回房。 黑鹰沉默不语。 “你先退下休息吧。” 黑鹰张了张嘴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楚九离却不想听他废话。 她知道黑鹰想说什么,一定是少让她多管闲事,少做危险的事,诸如此类的话。 黑鹰朝楚九离躬了躬身,下一瞬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不得不说,黑鹰是了解楚九离的,她就喜欢管闲事,越是危险的事情她就越喜欢干。 楚九离心想,这也不算是多管闲事。 ………… 京城西南方有一座大宅,因年久失修这处宅院早就破败不堪,传闻此处每到夜晚时常有鬼火飘出,就算白天路过也能感觉到阴风阵阵,故而得名鬼宅,白日路经此地都会绕道而行更别说晚上了。 此时却有一道身影翻墙而入,院内杂草丛生,足有一人高,那抹身影完全淹没在杂草之中。 楚九离想靖王没有将靖王府私家军的令牌交给唯一的血脉赵传,那块令牌应该是被他给藏起来了,那他能将令牌藏在什么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楚九离猜测靖王应该是将令牌藏在了靖王府。 靖王府是被抄家,府中物品恐怕早就被搬空,那些物品中没有令牌,说明靖王将令牌藏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第四十八章密室【一】 穿过前院,来到后院,那抹身影最终停在一扇房门前。 站在门前,楚九离伸手试着去推房门,老旧房门发出“吱呀”一声,灰尘夹杂着一股难闻霉味扑面而来,呛得楚九离直咳嗽。 “咳……咳咳……” 借着月光楚九离看清屋内大概布局,这间房间并不大,房间左边是一张宽大桌案,桌案对面一整面书架,正对着门则放着两把太师椅,太师椅中间放着一张小桌。 一看房间布局就知道这是一间书房,楚九离要找的就是书房。 房间内到处都是蜘蛛网,楚九离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 她虽没有洁癖,可这种几十年没有人打扫过的房子她并不想进去,谁会知道房间内有什么东西。 内心挣扎了许久,楚九离还是抬脚跨过门槛进入房间。 房门一关,房间变得十分黑,好在房顶破了一个大洞,月光从破了的房顶撒入房间。 楚九离站在房间中间,扫视一圈。 房间内的布局摆设一目了然,唯一能放东西的书架上空空如也,连一本书都没有。 想来房间内的所有物品早就被搬空,自然什么东西也没有。 楚九离当然不会认为如此重要的东西靖王会摆在明面上,她要找的是暗格或者密室。 暗格或者密室最有可能在书房或者卧房,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会设置在其它地方。 暗格或者密室的开关通常都比较隐蔽,在这种满是蛛网灰尘的房间寻找,楚九离觉得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半夜不睡觉,来这种鬼地方寻找东西。 因屋顶破了个大洞,掉落的屋瓦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楚九离小心翼翼走到书架前、 书架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蛛网,楚九离皱着眉,她当然不可能用手拨开这些蛛网,房间内又没有工具拨开蛛网。 楚九离心想,要不要明天带工具再来? 就在楚九离站在书架前思考要不要先打道回府时,屋外传来沙沙声。 这声音很轻,像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声音,楚九离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声音并不是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而是有人在那一人高的草中行走时发出的声音。 竟然有人会来这里。 楚九离脸色大变,房间内根本没有能躲藏的地方,若是现在出去,定然会跟那人迎面撞上。 四周太过寂静,那脚步声格外清晰,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九离的心也随着脚步节奏跳动。 “吱呀”一声,破旧的房门被人推开。 一道挺拔修长身影站在门外,从身形上看,来人是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一副银色面具,那面具只遮住那男子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并未遮挡,能看到男子线条流畅的下颌骨和紧抿的薄唇,银色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房间不大又没有什么家具,根本没有能躲藏的地方,楚九离站在原地,一双美眸就这样定定地盯着门外的男子看。 那男子应该没想到房间内会有人,目光落在楚九离身上,愣了片刻。 第四十九章密室【二】 楚九离趁那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从袖子抽出匕首,一道寒光直逼那人而去。 自己几斤几两,楚九离还是很清楚的,她虽会武功也就只是三脚猫功夫,对付不会武功的人不成问题,稍微会点武功的就比较棘手,更别说对上高手。 而眼前的男子绝对是个高手。 那人反应极快,一伸手,很轻松就抓住楚九离握着匕首的手腕。 那人力气很大,楚九离用力挣脱,却挣脱不开, 她根本不是眼前男子的对手,楚九离心下一急,目光扫过男子某处,抬脚便朝男子那处踢去。 那男子反应很快,捏着楚九离手腕的手一松,快速后退两步。 “你……”男人薄唇轻启,声音低沉,甚是好听。 男人带着面具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从语气楚九离听出了些咬牙切齿。 不知为何楚九离觉得男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在哪里听到过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楚九离唇角一勾,瞥了他一眼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想必你今夜来此的目的跟我一样,行个方便,放我一马。” 她并未遮挡面容,她的脸已经被对方看到,对方若是认识她,就该知道她的身份。 对方似乎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突然出招。 楚九离手握匕首立马迎击。 楚九离自知自己不是那人对手,却没想到才过几招,她就败下阵来。 对方赤手空拳,她手拿匕首,不仅占不到半分便宜,却被对方打得只能防御。 几招过后楚九离被逼着回退进房间,那人也紧跟着进入房间,进入房间男人一挥手,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楚九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男人;“你想做……”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男人低声道;“有人。” 楚九离立马明白男人的意思,她竖耳听了一会。 果然,有人朝这边而来。 一个人武功越强,五感就会越敏锐,楚九离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五感比平常人要敏锐许多。 楚九离听到外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声音判断,朝这边靠近的人不止一个。 楚九离心想,今晚还真热闹,估计够凑几桌麻将了。 “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应该也不想跟那些人起正面冲突,不如我们合作怎样?” 楚九离朝他挑了下眉,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 男子面具下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见他不语,楚九离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这房间内应该有密室或者密格,若是密室当然就再好不过了,只是我现在还没找到打开密室或者密格的机关。” 男子仍没有开口说话。 楚九离瞥撇嘴,见男子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跟她打的意思,便开始寻找房间内有没有机关。 楚九离走到宽大桌案旁,目光落在两壁夹角处,这处很空并未放任何东西,楚九离下意识觉得这处应该要摆放点什么东西才对。 也许这里之前摆放过东西,只是现在摆放在这里的东西不知道去哪里了。 第五十章密室【三】 楚九离走到两壁夹角处,抬手敲了敲墙壁,她想看看墙壁上有没有机关,敲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此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子终于动了,他长腿一迈,两步走到桌案旁。 他嫌弃地扫了眼桌案上厚厚的灰尘,走到桌案一角,伸手扭桌腿,桌腿竟然轻松被转动。 站在墙角的楚九离听到“咔嚓”一声脆响,身体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谁知这一步迈了个空,整个人往下坠去。 楚九离在心里骂了一声。 幸好这个洞并不深,稳稳落地后楚九离抬头朝上看去,有微弱光从头顶散下来,目测她现在离洞口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 耳边传来隆隆声响,头顶上原本的地板开始慢慢关上,就在地板完全关上前,一抹身影跳了下来。 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原本的地板完全关上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两道寒光闪过,楚九离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一凉。 楚九离自然知道脖颈上冷飕飕的东西是什么,她手中的匕首也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动手,两人都在等待绝佳时机。 “我们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黑暗中楚九离先开口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放下匕首如何?” “你怎知我不会先干掉你。”男人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四处回荡。 “以你的武功想杀我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楚九离语气笃定;“你不会杀我的。” 楚九离听到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 “你倒是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话落,楚九离感觉到脖颈处的凉意消失了。 楚九离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楚九离呼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整个身体朝身后墙壁靠去。 身体刚靠到墙壁,熟悉的“咔嚓”声再次响起,楚九离感觉整个身体往后倒。 楚九离又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本能地朝前伸出手,手腕被一只手抓住。 因往后倒地力太大,那人也被她连累。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楚九离半晌才缓过来,她甩了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环顾四周,四周仍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楚九离心想再摔几次,她的骨头都要摔散架了。 只是…… “奇怪,怎么一点也不疼?” “下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下响起。 楚九离这才意识到,从上面摔下来为什么一点也不疼了,原来身下有个人肉肉垫。 楚九离灿灿一笑;“我这就起来。” 她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谁料脚下一滑,整个人重新趴到他身上。 楚九离的下巴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她觉得下巴像磕在一堵坚硬的石墙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还不快起来。” 楚九离听出男人语气中夹杂着愠怒。 越是着急,越是起不来,楚九离试了好几次才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楚九离问道;“你有没有带火折子?” 第五十一章密室【四】 她的语气理所应当,仿佛笃定那人带了一样。 男人没有说话。 黑暗中楚九离听到布料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一团火光在他手中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照亮了男人周围并不算大的一片。 暖黄色的光洒在男人戴着的银色面具上,原本让人感觉冰冷的面具镀上了一层暖光,让男人紧绷着的唇角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楚九离有些恍惚,眼前浮现许多往事。 曾经也有一名少年戴着跟面前男子一样的银色面具,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不同的是那少年笑起来很好看,而眼前的男人却像那前年寒冰一样。 察觉到一双眸子正在盯着自己看,男人侧头瞥了眼楚九离。 难道被他认出自己了? 萧傅宣没想到一推开房门,楚九离竟大喇喇站在房间中央,一袭白衣,月光洒在她身上镀了层冷白色,仿佛高傲神女,美丽,不食人间烟火。 当时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不是楚九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谁会大晚上一身白衣潜入别人家,虽然这里早就已经废弃几十年。 萧傅宣又瞥了眼楚九离穿着的白衣,拿着火折子四处走动。 楚九离回过神,见那男子手拿火折子四处走动,火折子微弱的光将他每走一处照亮,楚九离也大致看清这里全貌。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密室,墙壁都是用大方砖垒起来的,他们刚才是从一条石梯掉下来的,石室中间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书案,石室另外两边一边靠墙放着一排书架,另外一边则放着两个一样的博古架。 与书房不同这间石室中的书架和博古架上放满了东西。 墙壁上挂着几盏油灯,萧傅宣用火折子点燃其中一盏油灯,数十年过去油灯再次亮起,萧傅宣又点燃剩下的几盏油灯,整个石室瞬间亮了起来。 楚九离走到书架旁,与书房不同,石室内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了许多书。 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都是些在平常不过的书,多种多样,五花八门。 楚九离直接跳过那些书,打开书架下几个柜子,柜子里没有放书,放的都是些画和字。 翻找了半天,楚九离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正准备关上柜门去别处寻找,无意间瞥见柜子最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楚九离伸手去摸,摸出来一个信封,信封很薄,颜色跟木板颜色相近,楚九离才会一时没有看到。 楚九离并未急着打开信封,而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寻找。 就在她找得不亦乐乎时,萧傅宣站在桌案旁,目光时不时看楚九离一眼。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整个石室已经被楚九离翻了一遍,她将所有翻找出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案上。 楚九离先拿起那封信,将信从信封中抽出,纸张早已泛黄,纸上的墨迹也有些褪色,但是还是能看清纸上写了什么。 这是一封写给靖王的信,信的内容大致是皇上要对靖王府下手,让靖王提前做好准备。 第五十二章密室【五】 落款处并没有写信人的名字,楚九离特意翻看了遍信封,信封上也没有写名字。 虽没有写名字,落款处却写了日期。 “三月初六。”楚九离小声嘀咕道。 如果她没记错,三月初八先帝下旨靖王府抄家流放。 楚九离对给靖王府通风报信的人是谁颇为好奇,此人竟提前预料到皇上会对靖王府下手。 除了这封信外,楚九离还找到了两个木盒,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盒子上雕刻着精美图案,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长方形木盒,木盒看上去非常古朴,只简单雕刻了一枝梅花。 楚九离先打开那个巴掌大的木盒,木盒中放着的是一个雕刻精美的玉牌。 楚九离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木盒中放着的会是令牌,竟然会是一块玉佩。 楚九离拿起盒中玉佩,细细观察,玉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雕工精细,一看就知绝非凡品,价值连城。 将玉佩重新放回到盒子,楚九离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当她看到木盒中的东西,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那是一张地图,地图上写着几个大字“边关防御图”。 楚九离当然知道这张边关防御图是三十多年前的,第一眼看到楚九离还是不由心惊了一下。 边关防御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这张图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原图,而是被人私自拓印的。 三十多年过去了,边关防御早就不知道变了多少,这张边关防御图跟一张废纸没有什么两样。 楚九离随手将那张边关防御图往桌案上一丢,再次翻找起来,生怕漏掉什么。 站在桌案旁的萧傅宣始终没有动,他眼帘微垂,目光落在桌上被楚九离随手一丢的边关防御图上。 翻找一通,楚九离始终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难道是她猜错了,那令牌压根就不在这里,还是…… 那令牌早就不存在了,靖王府都不存在了,私家军自然也就散了。 楚九离一屁股坐在桌案边缘,也不在意桌案上的灰尘。 她一条腿来回晃,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道;“你说,那些人现在离开了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楚九离也不在意,只自顾自道;“你说那些人深更半夜来此是为了什么?” 仍然没有人回答她。 “他们该不会是跟着你来的吧。”楚九离歪着脑袋看着萧傅宣,却看到萧傅宣耳尖微动了一下。 看到他这个反应,楚九离皱了下眉;“该不会被我猜中了。” “不是。”萧傅宣清清冷冷道。 “你这个人平时就这样吗?” 萧傅宣抬眸,没明白楚九离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萧傅宣愣了一下,他竟然很想知道楚九离口中的人是谁。 他手指微微曲起,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楚九离。 楚九离勾唇一笑,目视着前方,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我前夫。” 萧傅宣闻言,心脏没来由的跳满了半拍。 第五十三章密室【六】 密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萧傅宣打破了寂静,开口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话一出口,萧傅宣都愣住了,他竟下意识问出了口。 他突然很好奇他现在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楚九离垂眸,很认真思考片刻;“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果然…… 萧傅宣抬眸瞥了真了吧?一眼楚九离,却见她憋笑憋的脸都红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该不会把我的话当真了吧?” 看着她笑得开怀,萧傅宣神色微变。 他记得她纠缠他时的样子,记得她无端找苏婉倾麻烦时的样子,也记得她主动提出和离时决绝的样子。 唯独没有像现在肆意笑着的样子,也许有,但他自动忽略掉了,记住的都是她不好的一面。 “我跟你只不过是第一次见,想必以后也不可能再见。” 楚九离的声音让萧傅宣回过神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必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楚九离跳下桌案,扫了眼桌案上放着的三样东西。 她拿起放着玉佩的盒子,看向萧傅宣语气警告道;“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今晚发生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楚九离当然知道嘴长在他身上,他想说她也拦不住,但她相信眼前的男人不会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笃定。 楚九离顺手拿起剩下的信和那张“边关防御图”,她并没有将它们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只见她走到油灯旁,抬手点燃了信和“边关防御图”。 不需片刻手中的纸便烧得只剩一角,眼见着就快要烧到楚九离的手指,她捏着纸的手指一松,火焰飘飘忽忽落地,落地的瞬间便熄灭了,地上只留下一点灰烬。 楚九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烧掉信和“边关防御图”,直觉告诉她,这两样东西若是被别人看见,后患无穷。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楚九离朝萧傅宣道;“走吧。” 走上长长石阶,周围又是一片漆黑,楚九离的手摸索着石壁,寻找机关。 她摸到有块石砖有些松动,轻轻按了一下。 只听“咔擦”一声,头顶原本是地板缓缓朝着一旁移开。 楚九离正准备爬上去,身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先上去看下情况。” 楚九离对他莫名信任,朝旁边让了一下。 萧傅宣飞身越上去,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他蹲下身朝洞下的楚九离伸出手。 楚九离仰着头看着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甚是好看。 怔愣片刻,楚九离道;“我可以自己上去。” 她的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晚却很清晰。 萧傅宣收回手,站起身,朝旁边挪了几步。 楚九离没有萧傅宣武功高,上来时略显狼狈。 好在他背对着她,并没有看着她。 楚九离上来后地板缓缓移动回原来的位置。 楚九离环顾整间房间,房间看上去像是没有人来过,但从书架上被人扫开的蜘蛛网就知道刚才有人来过。 第五十四章形迹可疑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目的,楚九离想他们也是来找某样东西的。 时辰不早了,楚九离觉得没有继续搜的必要。 她瞥了眼站在桌案旁的男子,那男子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楚九离迈步离开,当她走到一处矮墙旁,正欲翻墙离开,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楚九离好看的眉头微皱,转身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子。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语气不悦道。 “难道这条路只能你走?” 楚九离瞪了他一眼,转身翻墙而出。 因连日下雨墙头长了苔藓,楚九离脚一滑,差点从墙头摔下去,幸好最后还是稳稳落地。 她刚一落地,一抹修长黑影也翻墙而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是潇洒。 楚九离怀疑这男子是故意的,可她又没有证据,朝男人翻了个大白眼,楚九离扭头继续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楚九离没有听到脚步声,心想那人应该离开了。 穿过一条狭窄黝黑的小巷子,拐入大路,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身形修长,被树荫笼罩看不清样貌,那人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闪着寒光。 楚九离脚步一顿,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她走到那男子面前停下脚步,嗤笑一声;“我对你做过什么吗?你如此阴魂不散。” “是你一直跟着我。” 楚九离被气笑了;“好,我不跟着你,你先走。” “好。” 楚九离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背影,那男子修长双腿一迈,几步便走出远远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楚九离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是整齐听上去大约有十几人的样子。 糟糕!该不会遇到巡夜的士兵。 因安阳大灾,许多安阳百姓涌入京城,皇上怕这些难民闹事,便加强了京城内的巡逻。 “等一下。”楚九离想都没想,快跑几步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萧傅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语气冷冷道;“有事?” “不能走这边,跟我……” “来”字还没说完,楚九离就看到前面街角拐过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大约十二三人,穿着统一服装,一看就知道是巡逻的士兵。 这么晚根本不会有人大晚上在街上闲晃,他们两人泰国扎眼,那些巡逻的士兵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什么人?”为首的士兵高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 “不说话那就别怪我们动粗的。”领头的眉头一皱,一挥手吩咐道;“上,将这两人拿下。” 话音未落十几名士兵朝两人扑了过来。 楚九离另外一只手握紧成拳,她本不想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可眼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眨眼间那些士兵扑了上来,就在楚九离正欲出手时,身后响起一道严肃的声音;“住手!” 那些士兵停止攻击,纷纷下跪朝来人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楚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九离觉得自己这下完蛋了。 “发生什么事了?”楚逸迈步朝着两人这边走来。 第五十五章养面首 领头的士兵抱拳一礼;“回太子殿下,此二人形迹可疑,属下例行询问,这二人却不回答。” 楚逸“哦”了一声,迈步走到两人身旁。 楚九离侧着身子低着头,楚逸一时没有看见她的脸,先看到的是戴着银色面具的萧傅宣。 男人戴着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一双漆黑的眸子,男人目光极冷像寒霜般。 楚逸眉头皱了一下;“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在街上闲逛。” 萧傅宣理都没有理他,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嚣张至极。 楚逸眉头皱的更紧了。 楚九离低着头,她自然不会开口,她一开口说话楚逸就能听出她的声音。 萧傅宣感觉手腕被人用力捏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楚九离的意思,但他就是不说话。 楚逸看着两人,这两个人的确形迹可疑,一个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一个低着头,两人都不说话。 就在楚逸的耐心快被耗尽时,楚九离开口道;“我……”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刚说出一个字,楚逸就认出了她。 “啊离?”楚逸惊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九离在心中腹诽,不是吧,我声音都压得这么低,单凭一个字你都能认出我?! 都被楚逸认出来了,楚九离也不在遮遮掩掩,一抬头正好对上楚逸的目光。 “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逸瞥了眼站在楚九离身旁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眉头微皱;“他是什么人?” 楚逸指着萧傅宣;“这个人一看就很古怪,你怎么会跟……” 还没等楚逸把话说完,楚九离语气淡漠道;“我跟什么人在一起好像跟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我怎么不记得京城夜里有宵禁,不让百姓出门。” “最近京中涌入大批难民,夜里很不安全。”楚逸脸色一沉,目光落在萧傅宣身上。 萧傅宣从楚逸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敌意。 “此人面戴面具,不敢用真面目示人,很是可疑,本宫怀疑此人居心叵测。” “来人!”楚逸一挥手;“将此人拿下,本宫要亲自审问。” 话音未落,十几名士兵呼啦一下将两人团团围住。 眼见那些士兵就要冲上来将人拿下,情急之下楚九离脱口而出;“他是我养的面首。” 萧傅宣;“!!!” 众人;“!!!” 楚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楚逸张了张嘴,五官有些扭曲,厉声呵斥道;“胡闹!” 她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才会脱口而出,她现在也有些后悔,她完全可以说他是她的随从,干嘛非要说他是她的面首。 楚九离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说出去的活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楚九离破罐子破摔,顺势朝男人身上一靠,她朝楚逸扬了扬下巴;“我怎么就胡闹了,我又不是第一个养面首的,男人三妻四妾就行,我养一两个面首难道触犯了哪条律例。” 见楚逸脸色铁青,楚九离满意地勾了勾唇。 第五十六章堕落 楚九离心想,楚逸这下应该会放他们离开。 楚逸却没有要放他们离开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萧傅宣,目光最后落在萧傅宣戴着的银色面具上, 楚逸总觉得面前的男人跟某人很像。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把面具摘了,验明正身。” 你猜他为什么要戴面具,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看到长相,楚九离甚至觉得,若楚逸硬是要男人摘下面具,她眼前这些人恐怕会是一具具尸体。 等了片刻,见男人没有要摘下面具的意思。 “你自己不摘,本宫帮你摘。” 说着,楚逸就要上手去摘萧傅宣脸上的面具。 就在楚逸的手指快要触碰到那银色面具时,楚九离出声阻止道;“不能摘。” 楚逸看向楚九离,问道;“为什么不能摘?” 楚九离脑袋飞速运转,纤细手指抚上萧傅宣刀削般的下巴,深情款款看着他;“你难道不觉得,他戴面具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楚逸沉声道;“谁?” 楚九离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不必她说楚逸也知道楚九离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楚逸冷笑一声;“你既然对他如此深情,为何还要跟他和离,现在却找个替代品。” 一只大手忽地搂住了楚九离的腰,夏天的衣服本就比较轻薄,搁着布料楚九离能感觉到手掌传来的温度。 楚九离身体一僵,一双美眸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男子。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眼神中的痴恋不减反增;“一条冲你摇尾巴的狗,跟一只全身长满刺的刺猬,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摇尾巴的狗,不会选全身长满刺的刺猬。” 萧傅宣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楚九离,他有种自己骂自己是浑蛋的感觉。 楚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死死盯着萧傅宣搂着楚九离纤细腰肢的大手上。 楚九离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润如玉的楚逸露出如此吓人的表情,仿佛下一瞬就会抽出腰间佩剑,将那只碍眼的手砍下来喂狗。 楚逸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不止是手,他恨不得将眼前男人大卸八块。 “你可是公主。”楚逸抬眸鄙夷地看着萧傅宣;“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染指公主。” 楚九离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贵为太子,竟然说出这种话,就像花草无法选择生长环境,人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太子殿下你只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 楚逸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他正要开口解释,楚九离先他一步开口道;“太子殿下无需多言,不管我是养一个面首,还是两个面首,我养的这些面首出身是高是低,都跟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楚九离的话就像一把刀,深深捅进楚逸的心上血流不止。 怎么能跟他没有关系,她虽然不是他亲生妹妹,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凭这一点,她的事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本宫知道你只是太过伤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今天做的事后悔的。” 第五十七章他是我的人 楚逸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后悔?” 她跟萧傅宣和离时,萧傅宣也说过“她会后悔”这种话,她自己做的选择绝不会后悔,更何况她又没有真的养面首。 “我自己做的选择绝不会后悔。” 萧傅宣搂着楚九离纤细腰肢的手微微收紧,当初楚九离也说过跟现在同样的话,她的语气也是如此笃定,仿佛没有后悔的事情一样。 楚九离的下巴忽然被人捏住,一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男人的眸子仿佛漆黑寒潭,周身散发出肃杀又冷淡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楚九离以为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萧傅宣。 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孤独,她竟然对萧傅宣还念念不忘,看到气质差不多的人都会误认为是他。 楚九离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萧傅宣,萧傅宣厌恶她至极,看都不想看到她,更别说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你……” 楚九离刚张嘴准备说什么,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附上了她的唇。 楚九离;“!!!” 众人;“!!!” 那些士兵心想,不愧是能做面首的,哪个正常男人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献吻。 楚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手背青筋暴起。 强压着想要将面前男子捅个透心凉的冲动。 楚九离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面前男子。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开。 萧傅宣抬眸看向楚逸。 银色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和那双眸子明明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楚逸却感觉到面前男子在挑衅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 那些士兵也感觉到了,纷纷拔剑,长剑出鞘声不绝於耳,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指萧傅宣,只待楚逸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眼前不知羞耻的面首拿下。 楚九离回神,怒视楚逸;“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他是我的人。”楚九离扫视那些士兵一眼;“谁敢动他。” 没有楚逸的命令,那些士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楚逸一双眸子赤红,死死盯着萧傅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楚逸开口命令道;“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士兵们依令收起剑。 楚逸看向楚九离,他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那些士兵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待所有人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楚九离冷声道;“可以放手了吗?” 萧傅宣收回搂着楚九离纤细腰肢的手。 楚九离瞥了他一眼语气不耐;“别再跟着我了。” 话落楚九离迈步离开。 萧傅宣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跟着楚九离,看着楚九离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拐过街角消失在视线中,萧傅宣才收回目光。 轻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刚才可是把他给吓坏了,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他纳闷道;“主子您不是一直不喜王……公主。”他本想说“王妃”意识到主子已经跟王妃和离,立马改口。 第五十八章诗会【一】 “为何还要一路护送公主。” 萧傅宣摘下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冷声道;“本王做什么还要提前跟你说。” 说多错多,轻风知道自己说话总不经过大脑,干脆闭嘴不语。 萧傅宣眼眸微垂,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抚摸手中银色面具。 楚九离靠近他时,他闻到了楚九离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本王记得王妃喜欢芍药。”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轻风愣了一下,本能的以为自家王爷口中的“王妃”指的是苏婉倾,道;“王爷您没记错,苏侧妃的确喜欢芍药,飘雪院内种了大片大片的芍药花。” 萧傅宣眉头微皱,沉声道;“苏侧妃?” 轻风脸色一变,不知哪句话说错了,又热主子不高兴了。 他小心翼翼道;“主子难道忘了,苏侧妃院中的那些芍药花,还是主子您亲自种下的。” 轻风抬眸偷瞄了一眼萧傅宣。 萧傅宣脸上一贯的没有什么表情,轻风看出萧傅宣眼神有些茫然。 他当然知道苏婉倾喜欢芍药,正因为知道他才会在飘雪院种下大片大片的芍药花。 “楚九离喜欢什么花?” 轻风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家主子口中的“王妃”不是苏婉倾而是楚九离。 “公主……好像……喜欢……”轻风支支吾吾;“属下记得公主腰间总是挂着一个香囊,那香囊好像是芍药花的香味。” 萧傅宣双眸微眯;你的意思是她也喜欢芍药。” “应……应该……”轻风不确定道。 萧傅宣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轻风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公主似乎从不曾在旁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好。” 萧傅宣没有再说话,转身几步修长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传押送赈灾粮不利轩景帝很快就下旨,众人都以为皇上会下令砍了赵传的脑袋,却没想到皇上不仅不砍赵传的脑袋,还让他戴罪立功,再次押送赈灾粮前往安阳。 听闻此事的吴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他躺在床上正做着发财升官的美梦时,不知何时床前站着一个人影。 直到第二天中午,众人都在厅堂等吴鹏吃饭,迟迟等不到他,吴夫人便让下人去叫吴鹏。 下人来的吴鹏房间,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来开门,怕出事下人将房门撞开,就看到吴鹏不知何时已经死了,发现他时身体已经僵硬。 吴鹏的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死时面带微笑,像是做了个美梦,在睡梦中就这样安详地死了。 ………… 江世宁懒散地坐在桌前,目光看向窗外满池荷花,语气懒懒散散道;“你潜入靖王府,东西找到了么?” 萧傅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端起面前茶盏抿了口茶缓缓开口;“找到了。” 江世宁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萧傅宣;“不懂你找一张三十多年前的旧边关防御图做什么,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边关部署跟三十多年前一定有很大的不同。” “只是做参考。”萧傅宣淡淡道。 “既然你找到了,拿出来让我也瞧一瞧。” 萧傅宣抬眸看了眼江世宁;“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如果他不是家中独子,必须继承家业,他都想一个人浪迹天涯,可惜他不能,他对这些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我也就是好奇。”他一副无所谓道。 “并不是我不想拿给你看,而是那图已经被楚九离烧了。” 他潜入靖王府不是为了靖王府私家军令牌而去,而是为了这张“边关防御图”,当他看到楚九离出现在靖王书房时,就猜到楚九离是为了私家军令牌而去的。 他手中也有一块私家军令牌,是老晋王临死前给他的,靖王有一副“边关防御图”也是老晋王告诉他的。 江世宁瞪大双眼,惊讶道;“你刚才说什么那张边关防御图被楚九离烧了?!” 萧傅宣点头。 “楚九离怎么会出现在靖王府?” “她应该也是去找东西的。”至于楚九离去找什么萧傅宣不说江世宁也猜到了。 “她该不会是去找靖王府私家军令牌,她是从哪里知道……”话说到一半江世宁意识到楚九离现在是德老王爷外孙女。 德老王爷竟然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楚九离。 “她没有认出你?”江世宁狐疑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萧傅宣。 “我带着面具,她并未认出我。”萧傅宣垂眸,修长手指捏着茶盏,稍稍用力,骨节微微泛白。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江世宁察觉到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岔开话题道;“真没想到那对母女竟然会主动提出归还楚九离的嫁妆,他们不是一直想方设法贪慕楚九离的嫁妆。” 江世宁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出门仆从奴婢一大堆,吃的是山珍海味,他对陈氏母女这种想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的行为很是不齿。 “怎么没看到那对母女?” 江世宁疑惑道,他们是一起出门的,怎么现在不见那对母女的影子。 “他们现在应该在昌平公主那里。” 楚嫣然每月都会在曲水亭举办诗会,前几日苏婉倾收到了楚嫣然下的请帖,邀请她参加诗会。 这并不是苏婉倾第一次参加楚嫣然举办的诗会,她算是楚嫣然举办的诗会的常客,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陈氏得知此事,便要求苏婉倾带着萧明月一起参加。 现在苏婉倾和萧明月正在楚嫣然那里,陈氏则在跟几名贵妇闲话家常。 曲水亭位于望月湖,绕湖而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围绕望月湖而建,另外一部分则建在湖心岛,湖心岛跟岸边有连廊链接。 曲水亭依山傍水是许多文人墨客喜欢来的地方,而这湖心岛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此时正值盛夏,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清风嘘嘘荷香扑鼻。 楚嫣然端坐窗前,看着满池荷花正出神,贴身丫鬟红鸾走了过来。 第五十九章诗会【二】 “公主殿下。”红鸾唤了一声。 楚嫣然回神。 “公主殿下,人都已经到齐了。” 楚嫣然扫了一眼房内众人,房内大约七八个人,清一色都是女子,这些人都是楚嫣然邀请参加诗会的人。 萧明月坐在苏婉倾身旁,漆黑的眸子一一扫过房内其余几人。 能被楚嫣然邀请参加诗会的人,都是些身份地位高或者是才华出众的女子。 众人分两排面对面而坐,楚嫣然坐在主位上,他们面前都摆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纸墨笔砚。 苏婉倾坐在楚嫣然右下首,她的正对面坐着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身穿一件杏色衣裙,乌黑头发简单梳了个发髻,发髻上简单插了一支步摇,那少女柳叶眉丹凤眼,肤若凝脂,容貌俏丽,眉宇间跟苏婉倾颇有几分相似。 这名身着杏色衣裙的少女便是丞相府嫡女苏浅悦。 苏婉倾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苏浅悦,眼中对苏浅悦的厌恶毫不掩饰。 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苏浅悦抬眸,正好对上苏婉倾充满恶意的眼神。 苏浅悦心中一直不解,自己这个姐姐为什么会如此讨厌自己,她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 苏婉倾没想到楚嫣然会邀请苏浅悦参加诗会,不过这正好给了她机会。 见人已经到齐,楚嫣然宣布诗会开始。 苏婉倾看向楚嫣然问道;“公主殿下,不知今日诗会的主题是什么?” 楚嫣然看了眼窗外大片大片盛开的荷花道;“今日诗会的主题是荷花,今日大家就写与荷花有关的诗。” 话落众人纷纷开始想怎么写,而苏婉倾没有任何犹豫拿起笔开始写,片刻后一首关于荷花的诗就跃然纸上,她放下笔,得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苏浅悦。 苏浅悦一手执笔,垂首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大约一炷香过后,众人纷纷停笔,红鸾将他们面前的纸一一收了上去。 红鸾将众人写的诗放到楚嫣然面前的小桌上。 楚嫣然拿起众人写的诗一一翻看起来。 见苏婉倾一副汹涌成竹的样子,萧明月则有些不安,她擅长弹琴,并不擅长写诗。 母亲让苏婉倾带她参加昌平公主举办的宴会,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多接触皇室中人。 楚嫣然挑选出了两首她觉得很不错的诗;“今日诗会苏四小姐和苏侧妃所作之诗为最佳。” “红鸾将四小姐和苏侧妃的诗拿给众人传阅。” “是。”红鸾将两人的诗拿给在座众人一一传阅。 “好诗,好诗呀,苏侧妃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是呀,苏侧妃的才华一点都不输给那些男子。” 听着周围的恭维声,苏婉倾心中很是得意,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她看向苏浅悦;“我倒觉得四妹妹作的诗要比我作的诗好上许多。” 苏浅悦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苏婉倾作的诗,她心中总有一种异样感,总觉得这些诗应该是她作的。 书中的苏浅悦可是个才女,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作者为了凸显苏浅悦的才华,苏浅悦所作的每一首诗都写了出来。 小说中的苏婉倾只是一个小小配角,因小娘死得早,又是庶女,在丞相府就是个透明人,她穿进这本书中时还只是个小孩,住的院子又小又破,身边连一个服侍丫鬟都没有。 苏婉倾还记得她穿来时是冬天,而她穿得很是单薄,小脸冻得通红,手上全是冻疮,脚上穿的鞋早已磨破漏出了脚趾头。 偌大的丞相府,仿佛没有人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饥寒交迫让她头昏眼花,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苏婉倾本以为刚穿进这本小说就要死了,就在她快要饿死的时候不知道谁给了她一个馒头。 这个馒头救了她一命,当时的她发誓绝不会让欺负她的人好过。 她报复的对象就是苏浅悦和她的母亲刘氏。 有人道;“苏四小姐的诗虽然也很不错,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苏四小姐的风格跟苏侧妃的风格很像。” “我也这么觉得。”有人附和道。 此话一出不少人看向苏浅悦。 “苏四小姐该不会是在模仿苏侧妃吧?”有人小声嘀咕道,那人声音虽小,但房间内众人还是能听清。 有人不屑道;“苏四小姐不是一直都在模仿苏侧妃吗。” 苏浅悦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周围的议论声让苏婉倾很是满意。 “苏四小姐跟苏侧妃都是丞相府小姐,风格雷同也很正常。”楚嫣然严肃道。 周围其他人纷纷附和;“公主殿下说得有理。” “本公主出去走走,你们继续。”说着,楚嫣然起身离开房间。 楚嫣然离开后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将苏婉倾围在中间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房间内苏浅悦一个人坐在座位上。 走在链接湖心岛和岸边的连廊上,楚嫣然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一旁的红鸾开口道;“奴婢瞧着主子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有吗?” 红鸾没有说话,主子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本公主眼睛不瞎,他们想做什么本公主不是看不出来。” “公主说的他们指的是那些贵女们?” 能被楚嫣然邀请参加诗会的贵女都是存了私心的,而楚嫣然邀请他们也是存了私心的。 “公主殿下。”身后有人喊道。 楚嫣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苏浅悦快走几步来到楚嫣然面前朝她行了个礼。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臣女瞧着公主殿下的脸色不是很好。”苏浅悦关切道。 楚嫣然语气淡漠道;“天气有些热,本公主出来走走,四小姐怎么也出来了。” “臣女瞧着公主殿下脸色不太好才跟出来瞧瞧。”苏浅悦坦言道。 闻言,楚嫣然皱了下眉。 她觉得苏浅悦跟那些千方百计想巴结她的人没什么两样,对苏浅悦的态度并不好,语气冰冷;“难道苏四小姐还懂医术。” 苏浅悦听出楚嫣然语气中的嘲讽,道;“臣女并不会医术,但臣女带了些药。” 第六十章诗会【三】 苏浅悦解释道;“臣女的母亲体弱多病,因此臣女身上备着这种药。” 离得近了楚嫣然能闻到苏浅悦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 知道是她误会了,楚嫣然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丞相夫人身体还好?” 苏浅悦扯出一抹微笑;“多谢公主关心,家母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苏浅悦脸上的笑容很是牵强,楚嫣然知道丞相夫人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 楚嫣然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干脆什么话都没有说。 “公主殿下,您在这呀。”苏婉倾带着其他几名贵女出来寻她。 当苏婉倾看到苏浅悦跟楚嫣然正在说话,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苏浅悦一向自命清高,没想到转过头来就巴结上昌平公主。 看到苏婉倾被贵女们簇拥而来,眉头微微皱起。 “你们怎么都来了,本公主只是随便走走。”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是一贯的淡漠。 “我们也正想四处走走,不知公主殿下愿不愿意让我们与您同游?” “苏侧妃都如此说了,那便跟本公主同游。” 苏婉倾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算算时间楚九离现在应该到了曲水亭了。 曲水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进来曲水亭的人必须赋诗一首,来这里的大都是文人雅客,都很清楚曲水亭的规矩。 楚九离从小在宫中长大,皇上在她八岁时让当今太傅教她读书。 楚九离太过顽劣,气得太傅三天两头跑到皇上面前告状。 那时候的皇上对楚九离简直是宠上天了,只道“小孩子一时贪玩,太傅多费心。”之类的话。 一个月三十天。太傅往御书房跑了二十九天,剩下一天太傅向皇上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 当时的太傅才三十岁出头,告老还乡还有些太早。 皇上自然是没有同意太傅告老还乡,楚九离也从太傅那个老古板手中解脱了。 自那以后,皇上便没有再让人教楚九离读书,楚九离成了人们口中“草包公主”。 众人一路朝着岸边走去。 望月湖一面靠山,四周种了许多桃树和梨树,每到桃花和梨花盛开的季节,望月湖边满是人,现在那些桃树梨树上挂满了果。 那些熟透的果实看上去很是诱人,味道却很酸涩,并没有人会吃。 路过曲水亭大厅时,原本热闹的大厅此时竟空无一人。 出于好奇,楚嫣然走进大厅,一进大厅楚嫣然才发现,大厅内并不是空无一人,而是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一侧,从大厅外面看不到哪一处,看着就像大厅内空无一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怎么都聚集在一起。” 楚嫣然道;“过去瞧瞧。” 因进入曲水亭的每位客人都要赋诗一首,因此曲水亭大厅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客,曲水亭的老板还特意将一些客人的诗,张贴在大厅的墙上,供来往客人观赏。 逐渐的人越来越多,老板还在大厅一角设置了供客人下棋的地方。 不仅如此,那老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残局摆在那里,若是有人能解开这残局,不仅送此人黄金百两,还附送一本孤品棋谱。 慕名而来挑战这残局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一些国手。 走进后便听到围着的那些人议论纷纷。 “没想到会有人解了这残局。” “这残局可是连许多国手都解不了。” “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轻松就把这残局给解开了。” 听到解开这残局的人是个小姑娘,苏婉倾向旁边的人;“请问一下,解了这残局的小姑娘长什么样。” 那人回答道;“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衣,长得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如此艳丽的女子。” 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指了指眼角下;“那姑娘这里有一颗泪痣。” 当听到那人说解开棋局的人穿着一身红衣时,苏婉倾心中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她听到那人说那姑娘眼下有一颗泪痣,苏婉倾确定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楚九离。 楚九离什么时候会下棋了? “解开这棋局的女子呢?” 苏婉倾没有看到楚九离的身影问道。 那人指了指曲水亭后厅;“那姑娘被张阁老拉去后厅陪他下棋了。” 闻言,众人纷纷猜测那红衣女子的身份。 “放眼整个京城,棋技高超的世家贵女没有几个,唯一能跟国手一较高下的就只有安王府的二小姐了。” “解开这棋局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世家贵女,安王府二小姐虽然棋技高超,却体弱多病,每日参汤不离口,像这种炎热无比的天气,别说出门了,就是在这日头底下走几步路,恐怕小命就去半条了。” “除此之外还能有谁棋技如此了的?” “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不如我们去后厅看看。”有人提议道。 苏婉倾出声阻止道;“我们这么多人,恐怕会打扰到两人对弈。” 她不能让众人看到解开棋局的人。 “本公主也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楚嫣然道;“只要我们不出声,就不会打扰到他们对弈。” 没等苏婉倾再次阻止,楚嫣然迈步朝着后厅而去。 其他人立马跟上。 苏婉倾不得不跟着一起。 后厅内,除了正在对弈的两人,还有不少围观他们对弈的人。 那些人并未离得太近,只远远看着两人面前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因此周围空了一大片,众人很清楚就能看到坐在桌前对弈的两人。 只见一名头发花白老者,手执黑色棋子,捋着花白胡子,眉头紧紧皱着,正思考该如何落子。 那老者对面坐着一名红衣少女,那少女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容。 张阁老思考半天后落下一子。 那女子纤细手指夹起白子,没有任何犹豫落下一子。 张阁老眉头皱得更紧了,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后厅内很是安静,众人屏气凝神看着两人对弈。 张阁老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额头冒出一层细密汗珠,而坐在他对面的红衣女子,游刃有余,很是从容不迫。 第六十一章难得生气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江世宁以为门外的人是楚九离,道;“进。” 房门被人推开,站在房间外的人不是楚九离,而且跑堂小二。 小二进入房间,先是朝着萧傅宣一礼,又朝着江世宁恭声道;“东家,您摆放在前厅的棋局被人给破解了。” 闻言,江世宁瞪大双眼,眼中满是喜悦;“没想到有人能解开这玲珑棋局。” 江世宁问道;“解开棋局的人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 “解开棋局的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现在正在跟张阁老对弈。” “女子?”江世宁狐疑道;“你确定?” 小二挠挠头道;“小的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更何况当时大厅中还有很多人,他们也都看到了。” “你说那女子现在正在跟张阁老对弈,快些带我去瞧瞧。” 江世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朝房间内坐在桌子旁边的萧傅宣道;“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萧傅宣正准备拒绝,却被折返回来的江世宁抓住胳膊。 “一起去看看,反正楚九离还没来。”说着,将萧傅宣从椅子上拽起来。 萧傅宣任由江世宁拉着往外走。 走出房间后,江世宁松开手。 江世宁随口道;“不知道解开这玲珑棋局的女子长什么样,若是个大美人那我愿意娶她为妻。” 走在前面的小二,回过头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羞涩道、“那女子的确是个大美人。” 江世宁眸子一下子亮了。 小二补充了一句;“那姑娘眼下的泪痣,平添了几分妩媚。” 听到“眼下的泪痣”江世宁脸上的表情一僵。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解开玲珑棋局的人该不会是…… 江世宁甩了甩脑袋,将脑袋里的可怕想法甩出去。 他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萧傅宣。 萧傅宣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看不出情绪有任何波动。 江世宁心想萧傅宣应该也猜出解开玲珑棋局的人是楚九离。 那他刚才还说…… 江世宁心中默默祈祷,解开玲珑棋局的人不是楚九离。 当他看到那抹红色背影,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可以把刚才说的话收回么?他竟然当着萧傅宣的面,说娶他前妻为妻。 江世宁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解开玲珑棋局的人竟然真的是楚九离。 江世宁小声嘀咕道;“楚九离什么时候会下棋了?棋技竟然如此高超。” 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离他近的人还是听到了他的小声嘀咕。 那人虽然没见过楚九离,但听过不少关于楚九离的传闻。 “你说她是那个草……”那人应该是想说“草包公主”碍于四周都是人,立马改口;“华荣公主?!” 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正在跟张阁老对弈的女子是楚九离。 苏婉倾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让萧傅宣约楚九离来曲水亭归还嫁妆,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现在却让她出尽了风头。 张阁老死死盯着面前棋盘,手指紧紧捏着一枚黑色棋子,另外一只手一会挠挠头,一会捋了捋胡子,一会唉声叹气。 楚九离看向张阁老,从容不迫道;“张老,您都思考一盏茶的时间了,还没想好下一步棋落哪?” “你这丫头别催我,我本来想好了,被你这么一吵,思绪一下子都打乱了。” 楚九离瞥撇嘴,眼下她还有要事要做,哪里有时间在这里跟张阁老下棋。 “今日我来是有事要做,改日有空我再配张老下棋。” 张阁老没有再挣扎,手中黑子往棋盒一丢;“这局老夫认输,丫头你可要说到做到,改日好好陪老夫下个痛快。” 张阁老的目光越过楚九离落在她身后回头,萧傅宣的身上。 笑呵呵地开口;“你找的人来了。” 楚九离并没有回头。 她站起身对张阁老道;“如果我下次侥幸赢了张老,张老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张阁老想都没想;“什么事,只要老夫能做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老夫都在所不惜。” 楚九离嘴角一抽,若不是她跟这位张阁老见过几面,知道他的性格,还真会把他的话当真了。 张阁老两朝元老,又是当今皇上的师傅,皇上很是敬重他。 张阁老最大的爱好就是拉着人陪他下棋,上到国手,下到刚会些皮毛的新手。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棋技如此高的人,他自然想多下几局。 “我不需要张老您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张老您让我看看您手里那几本孤品棋谱就想。” 张阁老笑着道;“只要你陪老夫多下几局棋,别说让你看那几本孤品,就是送你也行。” 张阁老心情很好,他负手往外走,在经过萧傅宣身旁时停下脚步。 萧傅宣身形修长,比张阁老高了一个头,张阁老微仰起头看着他,声音很轻;“老夫劝你有些东西该好好珍惜,别等彻底失去后才后悔。” 说完张阁老幽幽叹息一声,负手离开。 不相关的人一一离开,后厅内最后只剩下几个人。 楚嫣然走到楚九离身旁,疑惑道;“啊离,你何时会下棋了?” 人人皆知华荣公主就是个草包,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会的。 “我能赢张阁老纯属运气好。” 萧明月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能赢是靠实力,是张老让着你,不然你以为你能赢。” 不用苏婉倾自己开口,萧明月这条忠狗就会开始针对楚九离,而她只要站在一旁什么也不用做。 “萧小姐口气倒是不小。”江世宁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萧小姐倒是靠运气解开玲珑棋局让本公子瞧瞧。” 萧明月并不擅棋,别说让她解玲珑棋局,就是让她跟张阁老对弈,恐怕过不来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败下阵了。 萧明月怒瞪了江世宁一眼,阴阳怪气道;“你这么绑着她说话,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江世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贯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江大少爷,难得生气。 第六十二章能喝么 “萧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萧明月抬眸瞥了眼萧傅宣,见萧傅宣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她就知道大哥厌恶楚九离至极。 “我……我只是……”萧明月眼眶微红,楚楚可怜道;“江公子如此维护华荣公主,莫不是对公主有意,华荣公主已与我大哥和离。” 萧明月瞥了眼楚九离继续道;“若江公子对华荣公主有意,大可光明正大追求公主。” 江世宁被她这一番话气得脸色铁青。 萧明月并不知道江世宁的真实身份,她以为江世宁跟轻风一样是他家大哥的手下。 江世宁偷瞄了萧傅宣一眼。 萧傅宣面无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认识萧傅宣久了,江世宁对他多多少少算是有些了解,不管遇到什么事,或喜或悲,萧傅宣脸上的表情始终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江世宁知道萧傅宣现在这个细微表情代表着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苏婉倾看着萧傅宣,她也觉察到了萧傅宣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他不高兴是因为萧明月那番话? 苏婉倾看向楚九离,柔声道;“公主殿下莫要怪,明月还只是个孩子,说话直爽了些。” 楚九离心中冷笑,萧明月今年都十七岁了,有这么大的孩子么? “本公主当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但萧小姐都已经十七了,哪里是小孩子了,本公主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她跟江公子道歉,本公主便既往不咎。” 萧明月瞪了楚九离一眼,让她给一个随从道歉门都没有。 看着局面陷入僵局,楚嫣然开口了;“像啊离你这么好的女子,当然要配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楚九离从楚嫣然话中听不出一点嘲讽的意味,反而听出几分真心。 楚嫣然看向萧明月;“萧小姐,你应该知道祸从口出这句话的意思。” 楚嫣然指了指江世宁,示意她跟江世宁道歉。 萧明月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跟江世宁道歉。 她极其敷衍的朝江世宁道歉。 楚嫣然知道楚九离今天来这里是有事而来的,她带着众人离开。 苏婉倾和萧明月则走在最后面一起离开了。 现在后厅中只剩下她和萧傅宣,还有江世宁三个人。 楚九离开门见山道;“我的嫁妆呢?” “公主殿下的嫁妆大多都被陈氏那对母女用在了晋王府日常开销上了。”萧傅宣没有说话,江世宁化身他的嘴替道。 “剩下的嫁妆现在都放在雅间,至于那些被陈氏母女用了的都已经折成了银子,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楚九离跟随江世宁朝两人呆过的雅间而去。 萧傅宣则走在最后面。 果然如江世宁所说,雅间内放着几个大箱子,楚九离走到那几个箱子旁,一一打开箱子,箱子中放着的都是她的嫁妆。 只是箱子中的东西不过是她嫁妆的半数。 江世宁道;“这是剩下嫁妆折成的银子。” 江世宁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递给楚九离。 楚九离接过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 每张银票的面值都是一千两,盒子中这厚厚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十万两,这么一大笔钱,楚九离不相信陈氏母女能拿得出来。 先不说现在的晋王府吃饭都是问题,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 即使晋王府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以楚九离对陈氏母女的了解,他们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将钱拿出来给她。 对于这些钱的来历,楚九离并不在意,只要嫁妆如数拿回来,别的都跟她没有关系。 而这笔钱一部分出自陈氏的嫁妆,这么多年陈氏的嫁妆也被她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根本不够。 另外一部分则是由江大冤种提供。 江大冤种也不是毫无条件提供钱财,虽然这些钱不用萧傅宣还,但也是有条件的。 至于陈氏为何不惜变卖自己的嫁妆,也要把楚九离的嫁妆凑齐还她,是因为燃灯大师的卜卦。 燃灯大师离开清凉寺前卜了一卦,凤星降临,脚底有痣。 萧明月的脚底正好有一颗痣,陈氏觉得燃灯大师口中的凤星就是她的女儿萧明月。 一想到萧明月将来会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那她就是太子妃的母亲,将来太子继承大统,她的女儿就是皇后,她就是皇后的母亲。 将来萧明月生下男孩,这个男孩就是未来的太子,下一任皇帝。 而她便是皇上的外祖母,身份何等尊贵,金银珠宝任她花销。 楚九离嫁妆一事,连当今圣上都已惊动,为了不落得一个克扣前儿媳妇嫁妆的坏名声,陈氏只能忍痛将嫁妆如数归还楚九离,只为博取一个好名声。 楚九离合上木盒盖子,看着那几大箱嫁妆发愁。 她只带了冬梅一人,并未带其他人来,她没想到陈氏竟然真的将她的嫁妆归还给她。 “草民会派人将这几箱嫁妆送去德王府。”江世宁道;“今日公主殿下解开了玲珑棋局,解开棋局的人会得到黄金百两,和一本孤品棋谱。” “草民这就去将那本棋谱拿过来。”话音未落江世宁转身往外走。 楚九离本想喊住他,想说她只要那一百两黄金,那本孤品棋谱她可以不要。 江世宁跑得太快,还没等楚九离开口,江世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房间内只剩下楚九离和萧傅宣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莫名尴尬。 江世宁去了许久也没有回来,楚九离心想拿个棋谱要这么久?这棋谱难道被埋在了地下十几米,挖出来的确要费一些功夫。 楚九离一直站在门边,腿都站麻了。 萧傅宣在江世宁一离开房间就坐回到桌前,仿佛他早就知道江世宁不会很快回来。 楚九离走到江世宁原本坐着的位置坐下。 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萧傅宣,楚九离开口道;“能喝么?” 萧傅宣眼眸微垂,目光落在楚九离指着的酒壶上。 见他不语,楚九离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第六十三章你求我呀 楚九离让小二拿来一个新的酒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浅尝一口,楚九离双眸一咪。 “这酒的味道还挺不错,这酒叫什么名字?” 她本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萧傅宣会回答她。 “梨花白。”他的声音清清冷冷。 楚九离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这酒叫什么名字?” 这次萧傅宣没有回她,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她刚才只是有些震惊萧傅宣会回答她的问题,才会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楚九离一仰头将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萧傅宣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楚九离并没有给自己倒第二杯,她放下酒杯继续等江世宁。 起初楚九离并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她只觉得有点热。 楚九离并未在意,天气炎热,感觉热也很正常。 萧傅宣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先是她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焦躁,时不时舔下嘴唇,紧接着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那红色很淡像盛开的桃花,渐渐由脸颊扩散到她白皙脖颈。 感觉到有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楚九离不耐地抬眸瞪了萧傅宣一眼。 楚九离感觉口有点渴,拿了个干净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一口气喝完茶盏中的水。 每过一会她又倒了第二杯水。 几杯水下肚,楚九离不仅没有觉得口渴缓解,反而越来越渴,身上也越来越热。 这个反应即便是傻子也察觉到了,她瞥了眼那壶“梨花白”。 楚九离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信的,怎么只喝了一杯就有些醉了。 楚九离并未太过在意。 又等了一会,她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甩了甩脑袋,这时她才意识到这酒的后劲竟然会如此大。 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想出去吹吹风,缓解一下醉酒的感觉。 踉踉跄跄走出几步,楚九离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幸好有人扶了她一下。 楚九离抬眸,正好对上萧傅宣清冷的目光。 “你走开。”楚九离用力推了一把萧傅宣。 萧傅宣不备,被楚九离推了个踉跄。 萧傅宣眉头微皱,他好心扶她,却被她给嫌弃了。 楚九离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傅宣,看着眼前这张凌弱冰霜,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脸,楚九离脑中浮现许多画面。 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有她死缠烂打像偷窥狂一样偷窥他一举一动的画面,有前世她死后他跟苏婉倾恩爱幸福的画面。 而他每次看到她都是现在这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 楚九离心中“腾”地烧起一股火,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被这股火一烧,烧得昏昏沉沉,身体不受大脑控制朝着萧傅宣扑了过去。 “萧傅宣,你这个浑蛋,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咬死你。” 说着,楚九离双手抓住萧傅宣的胳膊,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萧傅宣“嘶”了一声,垂眸看着咬着他胳膊不松嘴的楚九离,眉头紧锁。 萧傅宣没有推开她,就这么任由楚九离咬着胳膊。 楚九离越咬越用力,仿佛真的要咬下一块肉才肯罢休,铁锈味慢慢在口腔中扩散,楚九离的大脑有一瞬间回复清明,她松开了口。 她抬起头,眼神迷离,身体内那团火还在烧,脑袋仍然昏昏沉沉。 “发泄完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楚九离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没有。” 有那么一瞬楚九离看到萧傅宣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他在笑?! 楚九离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再睁开眼时,萧傅宣脸上的神情跟平时别无二致。 楚九离昏昏沉沉的小脑袋原本就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当是眼花看错了。 忽地她的下巴被一只手捏住,迫使她微抬起头看着他,对上那双漆黑如寒潭般的眸子,楚九离眉头皱了起来。 “我有话问你。”萧傅宣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楚九离说话时有些大舌头,含含糊糊让人听不太清楚;“你问我什么,我干嘛要乖乖回答。” 两人离得很近,萧傅宣能闻到从楚九离身上传来的淡淡栀子花香。 楚九离的酒量算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一杯倒,这梨花白是江世宁好不容易才寻来的,比起平时喝的梨花白酒劲要强上许多,对于平时很少喝酒的楚九离而言只需要一杯就会醉。 楚九离忽然凑到萧傅宣面前,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她脸颊微红吐气如兰;“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萧傅宣;“……” 他还不问了。 江世宁磨磨蹭蹭了许久才拿着那本孤品棋谱从房间出来,出来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慢悠悠的这里逛逛那里瞧瞧。 走着走着江世宁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两人所在的地方非常隐蔽,通常情况不会有人会来这里,江世宁并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他正准备迈步离开,却听到两人对话中提到了一个人。 他刚迈出去的一只脚立马收了回来。 从他所在的位置无法听清楚那两人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两人对话中提起某个人名,为了能听得更清楚,江世宁朝一旁的草丛挪去。 江世宁探出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两人面对面而站,其中一人正好背对着他,他看不见那人的长相,而另一个人虽然正好面对着可惜那人的脸正好被背对着他的那个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世宁本想换个位置好看清那两人的长相,他刚准备动,其中一人警觉道;“有人!” 吓得江世宁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哪里有人?”另外一个人环顾四周并未看到任何人。 “我感觉有人朝这边看。” “你别疑神疑鬼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人朝这边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 躲在草后的江世宁听到两人离开的声音,过了一会江世宁才再次从草后探出头,此时那两人的身影早已不见。 第六十四章喝了多少 雅间内一片狼藉,像是有人在这里激烈打斗过一样,楚九离跟萧傅宣相对而坐,萧傅宣的脸色有些难看,楚九离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当江世宁风风火火走进雅间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看着满地狼藉,江世宁瞪大双眼看向萧傅宣;“发生什么事了?” 他指着满地狼藉道;“我就出去了一会,这里就变成这个样子,该不会你们两个打起来了吧?” 看着萧傅宣平静如常的侧脸,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与其说他们两个打起来,更像是楚九离喝醉后借着酒劲将对他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 萧傅宣语气冷淡道;“她喝了你拿来的梨花白。” “喝了多少?” “不多,一杯。” 江世宁走到桌旁,瞥了眼睡着了的楚九离;“这可不是寻常的梨花白,这梨花白喝一杯可顶三杯。” 江世宁指着楚九离道;“要不要我派人送她回德王府?” “不用这么麻烦。” 江世宁朝萧傅宣使了个眼神,又指了指门外,示意他有话要跟他说,让他跟他出去一下。 萧傅宣站起身跟在江世宁身后朝雅间外走去。 湖心岛的雅间每一间都是相互独立的,每间雅间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 两人走出雅间,江世宁顺手将雅间的门关上。 萧傅宣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江世宁;“有什么事,说吧。” 江世宁收敛了脸上嬉皮笑脸的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个人,听到了些有趣的对话。” 萧傅宣挑眉,神情一贯的冷淡,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的样子。 江世宁没有再继续卖关子,他双手抱胸,恢复了一贯的嘻皮笑脸;“我听到那两个人好像提到了……” 他朝着禁闭着的房门看了一眼。 萧傅宣立马明白了江世宁的意思,他问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只听到要在什么地方埋伏,趁其不备……”江世宁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傅宣脸色一沉;“你听清楚了?” “离得有点远,我虽然没听清时间和地点。”江世宁语气笃定;“但我听到他们要对楚九离下手。” 江世宁小声嘟囔;“这位公主殿下是得罪了什么人,竟遭来杀身之祸。” 萧傅宣面上神情不变;“你看清他们的长相了吗?” 江世宁摇头;“没看清,不过有一点我敢确定这两个人是杀手。” 见他如此笃定,萧傅宣挑眉;“杀手。” 江世宁揉了揉鼻子很是得意道;“我这个人向来看人很准,来曲水亭的大多都是些文人雅士,而那两人身上的杀气却很重。” “我觉得这些人应该不会傻到在京中动手,他们应该会在楚九离离开京城时动手,只要她呆在京城,那些人就无法对她下手。” “你猜他们为什么定好了时间和地点。” 江世宁愣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变。 腿长在楚九离身上,她要去哪里旁人自然是拦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楚九离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主子你醒了。” 冬梅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雾气传过来有些嗡嗡的。 “我这是……”一开口楚九离发现她的声音哑得不行,喉咙像干涸的沙漠,嗓子干得生疼。 她只记得,她有点醉意,想出去透透风,刚走没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萧傅宣好像扶了她一把,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有些记不太清了。 隐隐约约,迷迷糊糊,她好像咬了萧傅宣一口……至于再往后的事她是真的记不清了。 楚九离抬手,揉着太阳穴,哑声道;“冬梅,倒杯水……”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醒了。” 楚九离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现在并不是在自己房间,而是在行驶的马车里,马车车厢内除了她和冬梅外,还坐着两个人。 江世宁坐在她对面,双眸禁闭像是睡着了。 而她左手边则坐着一名身着紫色华服,容貌冷峻的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傅宣。 楚九离不敢去看他,她觉得不仅头疼,牙也疼。 她没有理萧傅宣,压低声音问冬梅;“我怎么……” 她顿了顿继续道;“马车里?” “主子您不记得了么?”冬梅道;“主子您喝多了,迟迟不醒,没办法晋王让奴婢将您扶上马车。” 楚九离抬手撩开车窗帘子,太阳西斜,她竟睡了大半日。 车厢内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陷入一片寂静。 楚九离揉着太阳穴,脑海中不断浮现醉酒后她做的蠢事。 尴尬的脚趾扣地。 她发誓,她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只会睡觉,不会发酒疯。 但…… 这次只是个小小意外。 “主子,您的头是不是还很疼,奴婢帮您揉一揉。”冬梅见楚九离一直揉太阳穴,伸手帮她按头。 冬梅手法娴熟,她的按摩手法还是主子教她的,被她按了几下楚九离感觉头没有那么疼了。 “你什么时候会下棋了?”萧傅宣低沉的声音传来。 楚九离没有看他敷衍道;“我哪里会下棋,只不过是运气好才解开那玲珑棋局,至于能赢张阁老,他的棋路跟他的人一样死板,他下一步棋会下在什么地方,只要懂点皮毛的人都能猜到。” 某个正在装睡的人,听到楚九离这番言论,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大白眼。 那玲珑棋局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寻来的,不少国手在它面前都甘拜下风,楚九离竟轻飘飘一句她只是运气好,若是被那些国手听见,估计要吐血三尺。 楚九离从小就对琴棋书画兴趣缺缺,至于读书她更加没有兴趣,皇上请了太傅教她读书,没一个月太傅就被她气得去皇上面前辞官。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什么也不会,她只是不喜欢被束缚着的感觉,她喜欢看书,许多东西都是从书上看到的。 自从知道萧傅宣喜欢苏婉倾,她心想如果她变成像苏婉倾一样的人,萧傅宣是不是就会多看自己一眼。 第六十五章别跟那个坏孩子玩 她开始模仿苏婉倾的一举一动,苏婉倾乃京城第一才女,楚九离硬逼着自己学琴棋书画,学女红。 苏婉倾会的她必须要会,苏婉倾不会的她也要学,人人都传她是个草包废物,却不知她只是不屑在人前显摆。 许多人笑她东施效颦,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萧傅宣能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便心满意足了。 萧傅宣双眸微眯看着她,没有再说话,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沈雯和沈鸿正准备去街上买点东西,刚走出德王府大门,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马车车帘撩开,冬梅从马车内出来,她下了马车,紧接着去扶从马车车厢内出来的楚九离。 沈雯看到马车上挂着晋字的牌子,知道这辆马车是晋王府的马车。 楚九离不是早就跟晋王和离了,她怎么坐着晋王府的马车回来了?沈雯心中纳闷。 沈鸿朝楚九离一礼;“参加公主殿下。” 沈雯不情不愿的也朝楚九离一礼;“参加公主殿下。” 沈鸿瞥了眼楚九离身后晋王府的马车,他知道楚九离今天出门是为了拿回嫁妆,那马车内坐着的人应该是晋王萧傅宣。 他没说话沈雯先忍不住开口;“送公主殿下回来的人该不会是晋王吧,现如今公主殿下早已跟晋王和离,怎么能同坐一辆马车,传出去有损公主殿下您的名声。” 沈鸿皱起了眉,他知道沈雯一向口无遮拦,说话没有分寸,他朝沈雯使了个眼神,让她别说了。 沈雯根本没看到沈鸿朝她使眼色, “忘了公主殿下现在声名狼藉,根本不在乎名声,公主殿下不在乎,但也不能不估计我们的名声,我跟玉儿慧儿以后可是要嫁人的,大哥二哥他们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他们,还有四弟五弟……” 马车车厢跟外面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帘子,沈雯恶毒的话车厢内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世宁的手紧紧握成拳,若不是他不打女人,他早就冲下去给沈雯一拳了。 萧傅宣垂着眸,轩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正好遮住他眼中情绪,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沈雯越说越难听,冬梅听到沈雯如此贬损自家主子,上去甩了她一巴掌。 “啪”一声。 冬梅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手都打麻了。 沈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捂着红肿的脸颊,双眼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出来了。 “你敢打我?你个贱婢竟然敢打我……”说着,沈雯朝着冬梅扑去,伸手去薅冬梅的头发。 倏地她的手腕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抓住,只听“咔嚓”一声,沈雯惨叫一声。 “啊!” 沈雯的手腕以一个常人手腕无法弯折的角度弯折。 沈雯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楚九离竟然折断了她的手腕。 楚九离面若寒霜;“我的人你也敢动。” 她松开抓着沈雯手腕的手,目光中带着愤怒,对一旁的沈鸿道;“还不快让人去请大夫。” 沈雯疼得满头大汗,五官扭曲,即使这样她还不忘放狠话。 “楚九离我不会放过你……” “我定要去祖父面前告你一状……” 疼痛让沈雯无法思考,说话颠三倒四,沈鸿怕她又说出些难听的话,用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被捂住嘴的沈雯只能发出唔唔声。 沈鸿立马朝守门小厮使了个眼神,那小厮立马拿来一根绳子。 沈鸿将沈雯捆了起来,怕她胡言乱语往沈雯嘴里塞了一块帕子。 “送三小姐回她的院子。” 小厮架起被绑成粽子的沈雯往德王府内走,他又吩咐小厮去请大夫,做完这一切,沈鸿朝楚九离道;“公主殿下请恕罪,今日之事是三姐不对,我会让她向公主殿下道歉的。” 楚九离看着眼前做事非常稳重的沈鸿;“要道歉也不是跟本公主道歉,而是向本公主的丫鬟道歉。” 沈鸿深知沈雯的脾气,她绝不会跟一个丫鬟道歉。 但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我定会让她跟冬梅姑娘道歉。” 刚才的骚动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也惊动了府中的德老王爷。 德老王爷迈步出来,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到停在德王府门前的晋王府马车,眉头皱了起来。 “离丫头你不是去曲水亭拿嫁妆了,晋王府的马车怎么会在这里?” 见德老王爷眼中满是敌意,楚九离解释道;“是晋王送我回来的,顺便将我的嫁妆送过来。” 德老王爷看到金王府马车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放着几个大箱子。 德老王爷眼中的警惕慢慢消散。 马车车帘再次被人撩开,一抹紫色身影从马车内走出来,紧接着是一抹白色身影。 两人下了马车,萧傅宣朝德老王爷拱了拱手;“晚辈见过老王爷。” 德老王爷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想起自己这么好的外孙女被他一直冷落,就更加没有好脸色。 德老王爷朝他冷哼了一声;“你我都是异姓王,平起平坐,不用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行礼。” 萧傅宣脸上神情一贯的冷淡,说话也冷冰冰的,总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事实萧傅宣的确是个冷淡不好靠近的人,但他在礼数这方面很是周全。 “您是长辈,我是晚辈,见到长者自然要行礼。” 德老王爷双眸微眯,看着萧傅宣。 德老王爷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他道;“既然人和东西都送到了,晋王可以回去了。” 德老王爷下了逐客令。 萧傅宣站着原地没有动;“还劳烦府上小厮将嫁妆抬进去。” 德老王爷一挥手,立马就有小厮将马车上的箱子抬进德王府。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德老王爷看都没有再看萧傅宣一眼,拉着楚九离往德王府内走。 边走边嘱咐道;“以后少跟他来往。” 像极了大人嘱咐小孩别跟那个坏孩子玩一样。 楚九离有些哭笑不得,连连答应。 第六十六章昏倒 “外祖父您放心,我以后跟他不会有任何来往。”楚九离挽住德老王爷的胳膊,祖孙二人有说有笑往德王府内走。 刚跨过门槛,德老王爷就示意小厮关上大门。 大门被缓缓关上。 江世宁转身正欲回马车上去,见萧傅宣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去,只见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扇缓缓关上的大门上。 “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门都已经关上了。”江世宁半开玩笑道;“你真该不会对她动心了吧?跟你和离后楚九离的确变了许多,跟以前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但……” 话说的一半,江世宁伸手去拍萧傅宣的肩膀。 江世宁知道萧傅宣不喜欢别人触碰他,手指只轻轻擦过他的衣服。 萧傅宣身形一晃,整个人朝一旁倒去。 江世宁脸色顿时大变,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萧傅宣。 “萧傅宣,你没事吧?” 只见萧傅宣双眸紧闭,脸色苍白。 江世宁伸手去摸萧傅宣的额头,手指碰到萧傅宣额头时猛地收回。 萧傅宣的额头很冰,不止额头,他全身都很冰,像是被浸泡在寒冷的冰水之中。 江世宁慢慢镇定下来,这并非他第一次看到萧傅宣这样了。 当江世宁准备让人将萧傅宣抬上马车,那扇刚关上的大门被人打开,楚九离从门内走了出来。 当楚九离看到昏倒在江世宁怀中的萧傅宣时,愣了一下。 她是听到吵闹声出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他怎么了?” 江世宁急切道;“能借我一个房间吗?” 看着萧傅宣那张苍白的脸,攸关性命,楚九离并没有任何犹豫;“跟我来吧。” 楚九离将人安置在她房间的隔壁。 江世宁让楚九离帮忙烧些热水送到房间。 楚九离随口问了一句;“要热水做什么?” 江世宁道;“当然是要泡澡了。” 楚九离并未多问,吩咐下人烧热水。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漫长,江世宁心神不宁在房间内走开走去。 楚九离站在自己房间屋檐下,看着隔壁房间禁闭着的房门。 萧傅宣刚才的样子明显是病了,但前世她死后灵魂一直跟随在萧傅宣身边,并没看到他患有任何隐疾。 房门被人敲响,江世宁以为是热水烧好了,连忙去开门,当他打开房门,看见楚九离站在门外。 “可以进去么?”楚九离问道。 江世宁犹豫片刻,还是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一边的门。 楚九离踏入房间,迈步朝床榻走去。 床榻上萧傅宣的脸色较之前更加苍白,眼睫上仿佛凝了一层寒霜。 楚九离眉头紧锁,抬眸看向一旁的江世宁。 江世宁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抬手摸了下鼻子。 楚九离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 江世宁心道,你叹气是几个意思? “说吧,你应该很清楚萧傅宣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说……”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萧傅宣;“我亲自给他把脉。” 楚九离会医术江世宁是知道的,但他并不知道楚九离曾经跟随神医凤之吟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医术。 江世宁心里有些慌,他虽然不知道楚九离医术如何,但是只要她给萧傅宣一把脉就会知道萧傅宣身体情况。 片刻后,江世宁开口道;“说来话长,他现在这样是老毛病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泡个热水澡人就会没事了。” 在听到“老毛病”三个字时,楚九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说这是他的老毛病了,那他什么时候得的这病?又是什么原因突然犯病?” 楚九离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江世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楚九离扫了江世宁一眼,手指搭在萧傅宣的脉搏上。 见瞒不住了,江世宁一五一十道;“他曾经从山崖上摔下,全身粉碎性骨折,不仅如此他当时身中奇毒,伤现在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那毒却一直没解,平时他都是用内力压制毒性,上次犯病还是一年前的事了,不知怎么会突然犯病。” 楚九离收回手,江世宁所说跟脉象一致。 萧傅宣体内的确有中毒迹象,至于中的是什么毒楚九离一时还没有头绪。 “他每次毒发都是现在这样?”楚九离问道。 江世宁点了点头。 楚九离又问道;“可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江世宁摇了摇头,心想如果知道萧傅宣中的是什么毒,他早就让人找到解药了。 楚九离眉头紧锁,以她的医术,竟然连萧傅宣身中何毒都不知道。 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制作解药。 “你之前说过,只要泡个热水澡就没事了?”楚九离狐疑地看着江世宁。 江世宁点头;“之前都是这么做的,泡上大半个时辰人就会苏醒。” “能让我试试么?” 江世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道;“试什么?” 楚九离指了指床上躺着的萧傅宣道;“我想试一下针灸会不会管用。” 江世宁立马反正过来,楚九离是要帮萧傅宣解毒。 “这……” 看出江世宁有些犹豫,楚九离道;“你放心不会扎死人的,最多也就半身不遂。” 闻言,江世宁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 江世宁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楚九离冷冷道;“我刚才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江世宁;“……”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下次就别再开了。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想试试看。”楚九离一双美眸看着江世宁,语气透着不容拒绝。 江世宁耸了耸鼻子,他有的选么? 两人说话间,热水已经烧好。 冬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主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楚九离打开房门,示意他们将热水倒入浴桶中。 一桶接着一桶的热水倒入浴桶中,很快浴桶里便装满了热水。 下人们一一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楚九离和江世宁二人。 两人互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 第六十七章他身上哪里我没见过 “公主殿下你先出去。” “把他衣服脱了。” 楚九离皱眉,她看向江世宁;“我为什么要出去?” 江世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要帮萧傅宣把衣服脱了,难道公主殿下有见过穿着衣服泡澡的。” 楚九离摇头;“没有。” “还请公主殿下出去一会,等萧傅宣泡完澡再进来给他行针。” 楚九离面不改色道;“我为什么要出去,你难道忘了我与萧傅宣曾经可是夫妻。” 她瞥了眼床榻上躺着的萧傅宣;“他身上哪里我没见过。” 楚九离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一旁的江世宁整张脸都红了。 “你……你说这番话也不知道羞耻。” 楚九离看着他,在她的印象里,江世宁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见他的脸红得跟个熟透了的苹果一样,楚九离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原来江大公子还是一朵纯情小白花。” 不知道江世宁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脖子和耳垂都是红的了。 江世宁没有说话,红着一张脸帮萧傅宣解开衣服带子。 楚九离走到窗边,目光透过微开的窗户看向院子。 江世宁动作很快,萧傅宣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里衣。 萧傅宣身形高大,又常年习武,江世宁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想要将萧傅宣从床榻上抱起来有些困难,他只能先将萧傅宣扶起来,让萧傅宣一直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的一只手穿过萧傅宣的腰,紧紧抓着萧傅宣身上穿着的裤子,艰难地扶着萧傅宣走到浴桶旁。 此时江世宁额头上早已冒出一层细密汗珠。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江世宁好不容易将萧傅宣扶进浴桶,让他被靠在浴桶桶壁上。 江世宁累得呼哧带喘;“已经好了。” 他的声音隔着屏风传了过来,楚九离收回目光迈步朝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水蒸气形成的雾气缭绕,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江世宁站在浴桶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楚九离也不在意,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针。 萧傅宣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衣服被水浸湿后紧紧贴在身上,隔着薄薄一层雾气,楚九离能看见萧傅宣宽阔的后背。 楚九离拿出一根银针,手指在触碰到萧傅宣的身体时不由打了个哆嗦。 明明整个身体都被热气腾腾的热水包裹,萧傅宣的身体竟然会如此的冷,仿佛被冻结的冰一样。 “他的身体一直这么冷吗?” “每次毒发时就会这样。”江世宁道;“随着每次毒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还以为他体内的毒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发作。” “我能问个问题吗?”楚九离手上动作不停。 “你问吧。” “萧傅宣是什么时候中的这种毒?” 江世宁想了想道;“不知道。” 紧接着他又道;“我认识他时他就已经中毒了,我认识他时他好像只有八岁。” 八岁?! 楚九离皱眉,按照江世宁所说,两人认识时,萧傅宣就已经中毒,他八岁时甚至更小时就中了这种毒。 虽然不知道萧傅宣中的是什么毒,楚九离想毒发时一定非常痛苦,正常人的体温根本不可能这么冰冷。 房间内很是安静,落针可闻。 楚九离手上的动作一直就没有停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开始慢慢变凉,雾气也没有那么浓了。 可萧傅宣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见水有些凉了,江世宁道;“我去提热水过来。” 江世宁离开房间后,房间内只剩下楚九离和萧傅宣两个人。 因不知道萧傅宣中的是什么毒,楚九离不敢下猛药,只在几个穴位上下了针。 接下来就只有等萧傅宣苏醒了。 江世宁很快提来了两大桶热水,先将凉了的水倒出来一些,再将热水倒进浴桶中,反复几次,一个时辰便差不多过去了。 “怎么还没醒。”江世宁见萧傅宣一直没醒眉头皱了起来;“以前泡上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这次怎么还没醒过来。” 江世宁心里有些荒,真怕萧傅宣会一直这么沉睡下去,一直醒不过来。 “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醒过来了。”楚九离语气笃定。 “你怎么如此肯定?”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很多了,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回温。” 江世宁看向萧傅宣隔着水雾看到萧傅宣的脸色果然跟楚九离说的一样,比起之前要好很多,虽然还是很苍白。 楚九离拔下萧傅宣身上的银针,将银针收好后道;“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看了萧傅宣一眼,心想萧傅宣应该不想一睁眼就看到她。 “好。”江世宁点了下头。 走出房间,太阳已经西斜,阳光却还是很刺眼,楚九离抬起手,将手抵在眉间遮挡刺目的阳光,她双眸微眯。 楚九离离开房间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萧傅宣悠悠转醒。 “你可算是醒了。”江世宁面露喜悦;“如果你再不醒,我可就要给你买棺材了。” 刚醒过来的萧傅宣还有些懵,一双狭长凤眸有些茫然地看着江世宁。 江世宁将搭在衣架上的帕子拿下来。 一回头正好对上萧傅宣如墨般的双眸。 那双眸子除了黑一点神采也没有,这可把江世宁吓了一跳,他伸手在萧傅宣面前晃了晃;“能看得见吗?” 萧傅宣清冷声音响起;“小心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因为刚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世宁立马收回自己的手,长长呼出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眼睛又看不见了。” “哗啦”一声,萧傅宣从浴桶中站起,他的腿很长,轻松从浴桶跨出。 江世宁将手中帕子递给他。 萧傅宣接过帕子开始擦身上的水。 江世宁问道;“你还记得晕倒前后发生的事吗?” 萧傅宣轻声“嗯”了一声;“记得。” “你怎么会突然毒发?”江世宁问出心中疑惑。 萧傅宣没有说话,房间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后,江世宁道;“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第六十八章祸从口出 他虽然处于昏睡状态,但周围发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怕被骂江世宁一脸委屈道;“当时情况紧急,逼不得已我才会求楚九离帮忙,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你身中奇毒,当然我也知道越多人知道,你的处境就会危险一分,可是……” 江世宁见萧傅宣将身上湿透里衣脱下来,宽肩窄腰,水珠顺着他白皙脖颈滑落到他结实的胸肌。 江世宁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他轻咳了一声,继续委屈巴巴道;“你若是生气,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我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你都说了,当时情况紧急,你才逼不得已求楚九离帮忙,并非有意,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还是说……” 萧傅宣清冷的声音顿了顿。 江世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当时他脑子一抽就脱口而出让楚九离帮忙,其实德王府跟晋王府离得不远,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江世宁脑子转得飞快,他扭头看向萧傅宣。 萧傅宣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幸好马车里背着一身衣裳。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江世宁朝萧傅宣嘿嘿一笑,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我就只是怕引来太多人注意,你应该也不想让苏婉倾知道你身中奇毒吧。” 萧傅宣没有说话,眼睫微垂,似在想什么。 江世宁知道苏婉倾在萧傅宣心中的地位。 片刻后萧傅宣道;“该回去了。” 见萧傅宣步伐有些不稳,江世宁担忧道;“你才刚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如先休息一下。” “不必。”萧傅宣冷声道。 推门而出,天边云霞被落日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院中下人正有条不紊干着各自的活,夕阳余晖下,院中那棵梧桐树下坐着一名女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楚九离扭头看去。 只见萧傅宣站在屋檐下,目光正朝着她这边看。 萧傅宣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锦袍,袖口和领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复杂图案,他身形修长,夕阳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将他身上淡漠疏离冲淡了不少。 两人就这样隔着夕阳余晖互相望着对方。 许久之后萧傅宣动了,他迈步朝楚九离走过来,他双腿修长几步就走到了楚九离面前。 他高大身形遮住了光,楚九离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楚九离只得抬起头。 萧傅宣垂眸看着她。 追着萧傅宣出来的江世宁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江世宁几步来到萧傅宣身旁,他看了眼萧傅宣,又看了眼楚九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怕两人在这里打起来。 “你们……” 不等江世宁说话,楚九离先一步开口;“晋王殿下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请回吧,王爷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跟别人说。” 萧傅宣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他道;“最好如此,本王可不想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 闻言,楚九离轻笑一声,站起身;“本公主也是一样。” 楚九离做了个请的动作;“冬梅,好生将晋王送出去。” 冬梅应了一声;“是。” “王爷,请随奴婢来。” 江世宁偷瞄了一眼楚九离,楚九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当江世宁去看萧傅宣时,萧傅宣已经走出迈步朝着院门处走去。 江世宁立马跟上。 就在两人走到院门处,从院外走进两人。 那两人看到萧傅宣愣了一下。 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沈雯的目光一下被他吸引,无法移开。 沈鸿看到萧傅宣,愣了一下,眼中神色微变。 萧傅宣怎么会从楚九离的院子出来? 沈鸿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朝萧傅宣行礼;“参见晋王。” 听到“晋王”两个字,沈雯目光朝着院中看去,在看到院中站着的楚九离,眼神闪过一抹嫉妒。 晋王长相俊美,京中人人皆知,晋王与苏婉倾两情相悦,郎才女貌,可是京城中人人称赞的一段佳话。 当然,每当人们提起晋王跟苏婉倾的这段佳话时,还会提起另外一个人。 只是每次提起这个人只会是厌恶,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楚九离。 沈雯知道萧傅宣生的俊美,没想到会如此俊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沈鸿见沈雯迟迟不行礼,转头看向她,只见沈雯一脸花痴地看着萧傅宣。 怕惹萧傅宣生气,沈鸿伸手拽了下沈雯袖角。 沈雯回神,有些不满地看着沈鸿;“你拽我做什么!” 沈鸿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就恢复往日的样子。 他低声道;“晋王在此,还不行礼。” 沈雯这才反应过来,朝着萧傅宣一礼。 萧傅宣看都没有看两人一眼。 一旁的江世宁看到萧傅宣眉头微微皱起。 心道,你们两个跟拦路虎一样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让开。 沈鸿很会察言观色,见萧傅宣眉头微皱,面露不悦,他忙朝旁边挪了挪让出路。 一抬眸就看到沈雯站在原地,一脸花痴看着萧傅宣。 沈鸿眉心一跳,怕沈雯会惹萧傅宣不高兴,正要伸手拉她。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抓了个空。 沈雯往前迈步一步,她脸颊微红,柔声道;“王爷怎会在此?” 话落,沈雯瞥了眼站在院中的楚九离。 萧傅宣眸色一沉。 沈鸿见萧傅宣脸上不悦之色显而易见,心中大骂沈雯就是一头猪,沈家早晚会被她害惨。 沈鸿正要开口,萧傅宣身旁的江世宁先开口了。 江世宁将沈雯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嫌弃;“你是什么人?” 沈雯瞥了眼江世宁,见他衣着华贵,长得也很好看,心想这人应该不是普通随从,应该是晋王殿下贴身伺候的人。 沈雯皱了下眉,一个下人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但碍于此人是萧傅宣身边的人,沈雯没有发作。 “你又是何人?本小姐可是德王府三小姐。” 沈雯下巴微抬,语气得意。 沈鸿额头微微冒出一层冷汗。 第六十九章想必她的肚子也饿了 沈鸿并不认为站在萧傅宣身边的男子身份只是一个贴身侍从,不管从穿着还是气质,此人绝非一般人。 江世宁“哦”了一声,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府中舞姬,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跟只花孔雀一样。” 沈雯满头珠翠,身穿一件玫红色衣裙,两只手上各带了两三只明晃晃的金镯子,脖子上则带着几串各色宝石串成的项链,的确很像一只五颜六色的花孔雀。 不管是穿的戴的都是楚九离这段时间送给沈雯的,沈雯为了显摆,便将楚九离给她的珠宝首饰统统戴在了身上。 她的衣着打扮惨不忍睹,江世宁觉得多看几眼,眼睛会瞎。 “你……”沈雯脸色涨红;“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本小姐说话。” 江世宁嗤笑一声,他不屑跟沈雯这种没有脑子的人说话。 沈鸿出声提醒;“三姐姐,晋王殿下还在这里呢。” 沈雯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她恶狠狠瞪了江世宁一眼,看向萧傅宣时已经换了另外一副面孔。 楚九离走了过来,语气略带嘲讽;“都聚集在我院子门前做什么?” 她瞥了萧傅宣一眼,语气不善;“晋王不是要走,怎么还傻站在这里。” 萧傅宣当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善,垂眸看向她。 见萧傅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楚九离眉头皱了起来。 “还是说晋王殿下忘了什么东西?” 楚九离倏然笑道;“还是说晋王殿下舍不得离开。” 楚九离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为了恶心萧傅宣。 萧傅宣脸上的神情并未有任何变化,显然并未被楚九离恶心到,反而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萧傅宣挑眉,与其一贯的淡漠;“本王并不介意多呆一会。” 楚九离哼笑一声,目光落在沈雯和沈鸿身上。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悦。 沈鸿知道沈雯嘴上没个把门的,不等沈雯开口,沈鸿先她一步开口道;“我是带三姐姐向公主殿下道歉的,三姐姐说话直了些,但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望公主殿下不要与她计较。” 沈鸿朝沈雯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快跟公主殿下道歉。” 沈雯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若不是因为楚九离这颗摇钱树不能得罪,她才不会低声下气向她道歉。 “刚才是我不对,一时口误说错了话,都是自家姐妹,公主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沈雯敷衍道。 冬梅闻言差点被沈雯这番话给气笑了。 她道;“三小姐的道歉我家主子可承受不起,没得再听那些污言秽语。” 江世宁看向宋冬梅,心想这小丫头还挺利牙利齿的。 沈雯怒视了冬梅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撕了冬梅。 沈雯一脸委屈,一双含着雾气的眸子看向萧傅宣;“我知道公主殿下对我一直就有偏见。” 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她抽抽搭搭道;“我这人性格直接了点,有什么说什么,不像六妹妹那样讨公主殿下欢心,公主殿下不愿接受我的道歉,我愿意站在这里,等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原谅我,我什么时候离开。” 这哪里是来跟她家主子道歉的,这明明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冬梅气不打一处来。 楚九离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任人捏扁搓圆,她看出沈雯这一番话是特意说给萧傅宣听的。 以前的她很在乎她在萧傅宣心中形象,但现在她在萧傅宣心里是什么样都不重要了。 楚九离抬手摸了下头上步摇,语气冷淡;“你都这么说了,不让你站在我院门前岂不是不给你面子,那你就站在这里,等本公主什么时候原谅你,你什么时候再离开。” 沈雯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楚九离。 江世宁憋笑都快要憋出内伤了。 “这可是刚才你自己说的。”江世宁幸灾乐祸道;“公主殿下一天不原谅你,你就在这里站一天。” 沈雯一双眸子猩红,难道楚九离三天不原谅她,她就要在这里站上三天! 别说一天了,就是站上一个时辰,她的腿也受不了。 沈雯可怜巴巴地看向萧傅宣。 萧傅宣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沈雯又看向沈鸿,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沈鸿清楚沈雯的性格,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确是该给她一些教训,他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她。 沈雯气得肺都要炸了。 楚九离道;“冬梅,派人看着点沈小姐。” 冬梅乐呵呵地应了一声“是”。 便让院内的几个小丫鬟轮流看着沈雯,直到楚九离原谅她后才让她离开。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楚九离看向萧傅宣道;“天都黑了,戏晋王殿下也看了,难道还想留下来吃晚膳?我可没有让人准备晋王殿下的那一份。” 萧傅宣没有说话,他淡淡扫了眼楚九离,迈步离开。 江世宁跟在他身后离开。 楚九离瞥了眼一脸不甘怒视着她的沈雯,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容;“站好了,别想偷懒。” 说完,楚九离转身进了屋。 沈雯一口银牙都要被咬碎了,心中不断咒骂楚九离。 沈鸿知道沈雯只要不再惹出什么事端,楚九离并不会罚她太久,最多二三个时辰沈雯就能离开。 “娘不是说过,不管你多看不惯楚九离,也不能得罪她,她可是我们家的摇钱树,你难道还想跟以前一样。” “可是……” 沈雯心有不甘。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管好你那张嘴,别再生出什么事端,若真惹她生气,可就不是只罚你在这里站着。” 说完,沈鸿转身离开。 只留下沈雯一人站在楚九离院子门口。 沈鸿的警告沈雯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她现在恨死了楚九离。 今日的晚膳有楚九离喜欢吃的八宝鸭和虾仁蒸蛋。 楚九离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对身旁的冬梅道;“想必沈雯的肚子也饿了。” 第七十章饿极了 冬梅跟随楚九离多年,立马就明白了楚九离话中的意思;“奴婢瞧着今晚月色好,便擅作主张让小丫鬟们在院中吃饭,奴婢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了几道菜。” 楚九离对冬梅的安排甚是满意。 “这里不用伺候,你去跟他们一起吃饭去吧。” 冬梅应了一声“是”,退出了房间。 院子中,小丫鬟们围着桌子坐成一圈,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王嬷嬷也坐在其中,这些小丫鬟左右不过十六七岁,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管是从前在晋王府,还是现在在德王府,楚九离这个主子都不曾苛待过他们,反而对他们这些下人很好。 因此他们说说笑笑,笑声都能传到院子外面, 王嬷嬷看着几个小丫鬟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由染上了一抹极其浅淡的笑。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过来了,恍惚间王嬷嬷感觉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从前的她也曾经跟几个姐妹,在这样的夜晚,在院中围坐成一圈,一边有说有笑,一边吃东西。 当时小姐还没有失踪,偶尔也会跟他们聊笑几句。 但现在…… 王嬷嬷眸光暗淡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忧伤。 站在院门口的沈雯,听到院中丫鬟们的笑声一阵烦躁,她已经站了一个时辰,腿早就已经麻了,闻着院中飘出的诱人香气,沈雯早就已经饿得不行。 沈雯的目光落在坐在院门口不远的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是负责监视她有没有好好罚站的。 那小丫鬟正拿着个鸡腿在啃。 沈雯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丫鬟手中色泽诱人的鸡腿上,肚子发出阵阵“咕噜”声,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房间内正在吃饭的楚九离听到屋外传来吵杂声,她放下手中筷子,不慌不忙朝房外走去。 只见原本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正吃东西的小丫鬟们都聚集到了院门口。 楚九离迈步朝院门处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小丫鬟们听到楚九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立马让开一条道。 只见地上有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与其说是扭打在一起,不如说是一个人骑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沈雯跨坐在秋穗身上,不停朝秋穗脸上扇巴掌。 啪啪啪,巴掌声不绝于耳。 被沈雯压在身下的秋穗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样,她不住求饶,沈雯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沈雯也没有讨到便宜,秋穗挣扎间在沈雯的脸上和身上抓出了数道血口子,每一道血口子都恨不得挖下一块肉。 秋穗紧咬牙关,如果她不是带着任务而来,她早就一掌将沈雯拍死,但她不能这么做,只能忍。 沈雯面目狰狞,一边扇秋穗巴掌一边骂骂咧咧,因为沈雯一只手的手腕被楚九离折断,她只能用一只手 楚九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并未让人将两人拉开。 不知道是肚子太饿,还是打累了,沈雯的巴掌变得有气无力。 “冬梅。”楚九离道;“去将人拉开。” 冬梅应了一声,上前去拉沈雯,不料沈雯力气很大,冬梅拉了几次都没有将两人拉开。 见状王嬷嬷上前帮忙,两人废了些功夫才将沈雯从秋穗身上拉起来。 被拉开,沈雯仍然骂骂咧咧,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跟市井泼妇一样。 楚九离瞥了一眼秋穗;“发生什么事了?” 秋穗从地上起来,顶着一张猪头脸委委屈屈,抽抽搭搭道;“奴婢也不知道三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冲上来打奴婢。” 楚九离瞥了一眼沈雯此时的沈雯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嘴里仍然骂骂咧咧。 楚九离疑惑地看向秋穗;“三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惹三小姐生气。” 秋穗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奴婢什么也没做,冬梅姐姐让奴婢看着三小姐受罚,奴婢便坐在院门旁看着,到了吃饭时间,冬梅姐姐给奴婢盛了一些吃的端过来。” 原来,沈雯实在是饿的不行,便跟秋穗商量,她愿意用身上的珠宝首饰换秋穗手里的吃的,秋穗自然不愿意。 沈雯一开始也不生气,继续拿金钱诱惑秋穗。 秋穗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点金钱被诱惑,她有任务在身,为了不引起楚九离的怀疑,她努力扮演着一个丫鬟该做的。 沈雯见秋穗不为金钱所诱惑,便换成了威胁。 秋穗懒得理她,大口大口吃着东西。 以前的德王府虽然落魄,但也没有到朝不保夕,她身为德王府三小姐还从来没有饿过肚子。 沈雯越想越气,一个丫鬟竟然也敢骑到她头上了。 愤怒加上饥饿,让沈雯失去了理智,上去就给了秋穗一巴掌。 秋穗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定定地看着沈雯。 沈雯伸手去抢秋穗手中的碗。 秋穗反正过来,拿着碗往后退。 沈雯像饿了许久的老虎,将秋穗扑倒在地。 秋穗手中的碗脱手,摔在了地上。 沈雯看都没有看摔在地上的碗,抬手又给了秋穗一巴掌。 此时的沈雯只想发泄心中怒气,一巴掌一巴掌打在秋穗脸上。 以秋穗的武功,她大可将沈雯一掌拍飞,可她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听完秋穗的讲述楚九离道;“冬梅,派人将三小姐送回去。” 冬梅应了一声,派几个小丫鬟将沈雯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楚九离看着秋穗肿成猪头的脸,一脸心疼道;“你这样也没办法干活,脸没好之前就好好休息吧,冬梅快去将本公主药匣里活血化瘀的药膏拿给她。” 说完,楚九离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小丫鬟;“都散了吧。” 见好戏已经演完,小丫鬟们一哄而散。 楚九离回到房间,坐到桌子旁继续吃饭。 月挂树梢,周围慢慢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虫鸣声,冬梅正在给楚九离铺床,楚九离坐在窗边软榻上看书。 “主子,床铺好了。” 冬梅的声音传来,楚九离从书页中抬起头。 第七十一章跟人打架了 她放下手中的书,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朝梳妆台走去。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有些模糊的脸,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冬梅站在她身旁,将发髻上的插着的发簪拿下,整齐摆放在梳妆台上。 “主子还要将那些东西送去给三小姐?” “她脸上的抓伤很深,有很大可能会留疤,万一留疤让她怎么出去见人,那些可都是祛疤用的,当然要给她送去。” 冬梅气不打一处来道;“主子您对她这么好,她却一次次贬损主子,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只要她不做出危害到德王府的事,我不介意多给她几次机会,今日之事她也算是帮了我。” 冬梅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轻轻梳着楚九离如丝绸般顺滑的头发。 “主子觉得府里跟秋穗暗中联络的人不是三小姐?” 楚九离点了点头;“就沈雯那不太聪明的样子,应该不是跟秋穗私下联络的人。” “万一这都是三小姐装的呢。” “若真如你所说,沈雯隐藏可够深的。” 冬梅想起今晚沈雯面目狰狞,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秋穗的样子,加上她平时的样子,冬梅觉得沈雯并非心机深沉的人。 “既然排除了三小姐,主子觉得会是谁?” 楚九离眼眸微垂,片刻后道;“这个人绝对很聪明。” “奴婢也是这样觉得。” 楚九离继续道;“既然这个人这么聪明,你说这个人跟秋穗合作为了什么?” 冬梅想了想道;“奴婢觉得是为了一个字。” “什么字?” “利。”冬梅道;“俗话不是说无利不起早。” 楚九离赞赏地点了点头。 “再过几日便是出发前往安阳的日子,记得每天都要给秋穗涂药膏。”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跟着一起去,怎么给背后的人传递消息。” 晨起,楚九离吃过早饭,便去了德老王爷的院子。 楚九离本是要将嫁妆交给德老王爷打理,却得到了一个以为消息,沈青州不日后要从边关起程返回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楚九离半是高兴,半是担忧。 高兴的是可以见到舅舅了,担忧的是皇上怎么会突然召沈青州回京。 “这几年边关一直动荡不安,皇上为何会突然召舅舅回京?” 前世皇上也召舅舅回京,但那是外祖父过世,舅舅才被召回京。 德老王爷表情严肃;“皇上在想什么,岂是我们能猜到的。” 楚九离瞥了一眼德老王爷,她总感觉外祖父知道些什么。 德老王爷见楚九离一脸担忧,笑着道;“皇上这么安排,皇上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德王府现在并没有错处,皇上自然无法对德王府下手。” 楚九离沉默不语。 德老王爷一脸慈祥道;“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楚九离疑惑道;“这哪里是好事了。” 德老王爷道;“有生之年我们一家人竟然还能团聚。” 说完,德老王爷想到了什么,眸色暗淡。 楚九离知道,德老王爷这时想到了,她那个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的母亲。 楚九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外祖父,只能静默不语。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 过了一会,德老王爷声音有些疲倦道;“这些嫁妆就先由外祖父替你打理。” 楚九离看出德老王爷有些乏了,她“嗯”了一声;“外祖父您先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德老王爷点了点头,楚九离离开了房间。 刚走出德老王爷的院子就看到沈洐和沈玉两兄妹。 两兄妹看到她,朝她一礼。 沈玉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跟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沈玉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楚九离的胳膊。 “表姐这是刚从祖父院子出来?” 沈洐沈玉两兄妹,现在见到她都会喊她“表姐”,刚开始两人叫得有些生疏,叫得多了,便也更自然了。 楚九离点了点头。 “表姐应该也知道了,我父母哥哥不久后就要回京了。”沈玉的声音中都透着喜悦,她已经两三年没有见过父母哥哥了。 比起沈玉的喜悦,沈洐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又跟人打架打输了。”楚九离看向沈洐问道。 沈洐挺直脊背,拍了拍胸脯;“小爷是谁,打架从来就没有输过。” 沈玉瞥撇嘴,毫不留情道;“前几天不知道是谁,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哭着跑回府。” 沈洐一张脸憋得涨红,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哭着跑回府了,那次只不过是我大意,才会挨了他们几拳,更何况我一对五,他们五个人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对于沈洐的话,沈玉是一个字也不信,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 见沈玉不信,沈洐道;“我可以跟他们面对面对峙。” 说着,撸起袖子便要往外走。 沈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我信,我信你说的。” 她嘴上说得信他,但沈洐却从她眼中看到“信你才有鬼”。 楚九离随口一问;“你跟谁打的架?” 沈洐挠挠头,吞吞吐吐道;“就是……跟……那个……谁……打的架。” “谁?”楚九离皱眉。 “就是……那个……谁……” 一旁的沈玉没好气道;“该不会又是跟田将军家的小儿子打起来了吧?” “当然不是他,那小子怎么可能打的到我。” 田将军家的小儿子,年纪跟沈洐差不多大,两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但田将军的小儿子是个快两百斤的小胖子,比起沈洐这个小瘦子,不够敏捷,但是他力气大,两人每次打架,都会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沈玉以为沈洐又跟田将军小儿子打架了。 “不是田将军家的小儿子,难道是李尚书的儿子。” 沈洐摇了摇头很是不屑道;“那个书呆子整天的之乎之也,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无趣极了,都是小爷见他不爽打他,他根本就没法反抗。” “那你究竟是跟谁打的架?” 沈玉心中隐隐有中不好的预感。 第七十二章云萝郡主 沈洐沉默不语。 沈玉知道自家哥哥一定是在外面闯了祸,不然早就在她面前炫耀了。 沈玉语带威胁;“你若不说,我就把你刚人打架的事告诉祖父。” 沈洐从小就是个惹事精,经常被德老王爷责罚,德老王爷知道他不喜欢读书写字,就罚他抄书,一抄就是一整本书,累得他手腕十天半个月都疼,根本没心情出去惹事。 这几年因德老王爷身体不好,罚的也少了,沈洐一想到被祖父知道他又跟人打架罚他抄书,沈洐的手腕不受控制的颤抖。 沈洐伸手拉住作势要去德老王爷面前告状的沈玉;“好妹妹,我说,我说便是,你千万不能跟祖父说,我怕他打断我的腿。” 闻言,沈玉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沈洐飞速瞥了沈玉一眼,眼皮微微垂下,声音似蚊呐般;“我前几日是跟……云萝郡主打的架……” 越往后沈洐的声音越小,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什么?”沈玉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她隐隐约约听到“云萝郡主”时,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幸好楚九离扶了她一把。 沈玉缓了一会;“你竟然敢跟云萝郡主打架,她可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你就等着她找上门吧。” 云萝郡主乃是当今皇上亲妹妹庆阳长公主和周国献王独女,云萝十二岁前都生活在周国,庆阳长公主时常会提起在东黎国时的事,耳濡目染,云萝郡主对东黎国很是向往,便求献王她想去东黎,一开始献王并不同意,但在云萝郡主的软磨硬泡下,献王无奈,只得去求周国皇帝。 献王本以为周国皇帝并不会同意,却没想到皇上竟然同意了献王的请求。 周国皇帝同意后,庆阳公主休书一封给东黎皇帝,收到庆阳公主书信的轩景帝也同意让云萝郡主来东黎。 在云萝公主十三岁那年,她如愿来到东黎。 父母不在身边,轩景帝对这个外甥女很是娇宠,云萝郡主本就从小被庆阳公主和献王娇宠长大,性感骄纵,来到东黎,轩景帝对她的娇宠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她变得蛮横跋扈。 京中的公子小姐都不敢惹她,也就沈洐天不怕地不怕,才会惹上这位祖宗。 这位云萝郡主可是有仇必报的性子,沈洐就怕她会找上门来,被祖父知道了,又要罚他抄书了,这几日沈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圈。 只是,都过去好几日了,云萝郡主也没有打上门来。 “她才不敢上门。”沈洐很没底气道;“也许吧。” 以云萝郡主有仇必报的性子,早就该找上门跟沈洐再打一架,怎么会没有任何动静。 楚九离也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为何会跟云萝郡主打架?” 一提起沈洐就像炸了毛的公鸡;“别提了,一提我就来气,那天我去街上买东西,看到有人当街纵马,百姓吓得四处躲避,有个小孩躲避不及摔了一跤,眼见那马蹄就要踩在那小孩身上,我一个翻滚将那小孩从马蹄下救起。” 说到这沈洐颇为自豪地挺起了胸脯。 “我刚将那小孩抱到路边,正想帮那小孩找家人,不料一个鞭子朝我甩了过来,幸好我躲避及时,不然那鞭子就落在我身上了,我回头去看,正对上一个怒气冲冲的眼神,我瞧她是个女子,我可是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跟个女子动手,谁知道她身边的男子先动手了,又是一鞭子朝我抽了过来。” 沈洐越说越激动,他挽起袖子,手舞足蹈开始表演起来。 “我当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伸手抓住朝我抽过来的鞭子,那人没我力气大,硬生生被我从马上拽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应该也猜到了。” 沈玉狐疑地看着沈洐;“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洐伸出三根手指,一本正经道;“我沈洐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见沈玉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这誓发得不够毒”,沈洐立马补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吃不到八方馆的大猪蹄。” 沈玉知道沈洐就喜欢吃八方馆的大猪蹄,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既然是云萝郡主当街纵马在先,她不敢来找沈洐也算正常。 “抽你鞭子的男子长什么样?”楚九离突然问道。 沈洐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沈玉翻了个大白眼给他;“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沈洐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他想反驳几句,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楚九离神色严肃;“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他身上有什么特征,比如脸上有没有痣,或者是疤痕之类的东西。” 沈洐认真地想了想;“他脸上没有疤也没有痣,长得应该很普通,不然我也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衣着很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他身上的衣服上好像绣着一大朵芙蓉花,别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沈玉叹了口气道;“你都记得他穿的什么衣服,衣服上还绣着芙蓉花,怎么就是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沈洐挠挠头;“堂堂一个大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上绣着大多芙蓉花,绣兰花的我见过,绣芙蓉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沈洐始终都没有想起那男子长什么样,但楚九离已经知道,用鞭子抽沈洐那男子的身份。 楚九离道;“如果我没猜错,那男子应该是周国五皇子。” 沈玉有些惊讶道;“我前几日听闻周国会派使团来东黎,没想到使团这么快就到了,更没想到周国五皇子会随使团前来。” 一想起沈洐动手打了周国五皇子,沈玉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沈洐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 楚九离垂着眸,许多事因她的重生而发生变化,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跟着变了,有些事还是跟前世一样发生了,比如安阳的大灾,再比如周国五皇子来随使团来东黎。 第七十三章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周国五皇子会来东黎,目的很简单,为了两国联姻,只是这位五皇子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而他想要求娶的公主,不是旁人正是楚嫣然,轩景帝知道这位五皇子的秉性,一开始并不同意将楚嫣然嫁给这位五皇子, 众大臣纷纷上书,列举两国联姻的好处,这些身为皇帝的轩景帝怎会不知,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同意将楚嫣然嫁给周国五皇子,两国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恐怕会降到冰点,若周国向东黎发兵,以东黎国现在状况,根本不是周国的对手。 两国一旦打起来,受影响最大的便是老百姓,轩景帝不愿看到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最后还是同意将楚嫣然嫁给周国五皇子。 只是,楚嫣然嫁去周国没多久,五皇子突然暴毙而死,楚嫣然被扣上了杀夫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 被关进大牢的楚嫣然突然消失,周国认为是东黎国派人救走了楚嫣然,便让东黎国将楚嫣然交出来,东黎国自然交不出来,两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大战一触即发。 楚九离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做两手准备。 楚九离嘱咐沈洐这几日没事不要出门,如果云萝郡主上门,她会负责摆平这件事。 至于云萝郡主,她本来是想上门告沈洐的状,轩景帝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带着周国五皇子当街纵马的消息,让皇后把她叫去说教了一番。 这位小郡主也并非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当街纵马不对,因此才没有找沈洐的麻烦。 楚九离的嫁妆中有不少铺子,这些铺子中有一家楚九离决定亲自去瞧一瞧。 楚九离带着冬梅出了门。 街上很热闹,街道两旁琳琅满目摆着各种摊子,叫卖声不绝于耳。 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冬梅道;“那间铺子好像就在前面了。” “冬梅,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越走越冷清了?” 中央街是一条贯穿京城南北的一条街,这条街道很长,最繁华的一段是南段,越往北人越少越冷清。 二人站在一间成衣铺子前,看着这间有些年头的铺子,二人互看了一眼。 楚九离问;“冬梅,确定是这间铺子?” “房契上写的地址是这里没错,只是……”看着眼前有些破败的铺子,冬梅有些犹豫道;“这铺子怎么看也不像生意很好的样子。” “生意好不好,要先进去瞧了才会知道,俗话不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楚九离迈步往里走。 店铺里面看上去比外面还要年久失修,店内有些昏暗,一件件做好的衣服挂在墙上,显得有些吓人。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成衣铺子,更像寿衣铺子。”身后,冬梅小声嘀咕道。 环顾整间店铺,虽然有些破败,但打扫得却非常干净。 走到柜台前,楚九离往柜台里面望,并未看到人。 “掌柜得在么?”楚九离喊了一声。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 “来了。” 一名年轻女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女子见有客人上门,很是热情地招呼道;“姑娘可有喜欢的衣服?我们家的衣服样式可都是今年最流行的,姑娘你看这衣服上的刺绣,可都是……” 女子很是卖力的推销着,楚九离则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店铺内光线昏暗,衣服的颜色看上去像蒙了一层灰尘,样式在好看,绣花在精美,也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女子看出她对店内的衣服没有什么兴趣,笑着道;“姑娘,我们店里买衣服还赠送精美发簪一支。” 楚九离心想,这女子还挺会做生意,还知道用赠送小礼品的方式,来吸引顾客。 女子见楚九离仍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每天进入这间铺子的顾客屈指可数,每个进来的顾客,不是扫了一眼转身走人,就是嫌衣服贵,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开张了。 “你是这间店的掌柜?”楚九离问道。 “不是,掌柜是我爹,我只是个伙计。” “麻烦你叫掌柜的出来,我是华荣公主。”楚九离表面自己的身份。 女子从柜台后走出,朝楚九离一礼;“民女参见公主,民女这就去叫民女的爹出来。” 店门旁放着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供客人等候休息所有。 楚九离走到椅子旁坐下,她抬眸看向冬梅,唇角微微上扬;“我倒瞧着这间铺子挺不错的。” 比她预期的要好很多。 冬梅抿了抿嘴唇;“奴婢怎么没有瞧出这间铺子哪里不错了,看这个情况,这间铺子应该许久没有卖出去过东西了。” “这间铺子只是破旧了些,只要稍加改造,我相信这间铺子生意一定会很好。”楚九离非常有信心道。 冬梅确没有楚九离那么有信心。 正在此时,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那中年男子朝楚九离一礼;“小的参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今日来所谓何事?” 楚九离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看上去忠厚老实。 楚九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王富贵。” 王富贵这名字也太土了吧。 “这是小女,名叫莹儿。”王富贵介绍道。 王莹儿十七八九的样子,跟她爹长得很像,身材高挑,容貌还算清秀。 “王掌柜,从今日起这间铺子便由本公主接手了,本公主想知道这间铺子的情况。” 王富贵叹了口气;“不用小的说,公主也应该能看出,这间店的生意很不好。” 王富贵简单介绍了下店铺的情况。 简单总结成两点,第一,位置比较偏僻,虽然店铺位于中央街,中央街北段与南段人流天差地别,第二,店铺年久失修,进店买衣服的大多都是些百姓,而这些百姓对衣服的价格要求极高,店里的衣服价格比较高。 楚九离眼睫微垂,店铺的位置是无法改变的,她不可能将店铺搬到中央街最繁华的地段。 至于店铺比较破败老旧,只要重新装修就可以。 第七十四章赏花宴【一】 楚九离垂眸沉思了片刻,对王老板道;“这些衣服都是你做的?” “这里绝大部分衣服都是小的做的。”王掌柜道;“其中也有小女做的。” “哪些是莹儿姑娘做的?”楚九离问道。 王掌柜将王莹儿做的衣服一一拿过来放到柜台上。 楚九离扫了眼柜台上摆放整齐的衣服,每一件衣服都是用上等布料所制,衣服上的刺绣非常的精致,细节的设计都分外留心。 “这些都是小女所做。”王掌柜很有自信道;“小的敢说这些衣服上的刺绣京中绝对找不出第二家绣工如此好的,恐怕连宫中的绣娘都比不上。” 王掌柜并非在吹牛,王莹儿的绣工比起宫中绣娘有过之而无不及,衣服上锈的花朵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一样。 唯一的不足便是衣服的款式有些过时了。 “锈功的确不错。” 得到楚九离认可王莹儿很是高兴。 “本公主这里有一张图纸,不知道能否按照这张图纸做件衣服?”说着楚九离拿出一张纸。 她将纸平铺在柜台上。 王掌柜和他的女儿凑到柜台旁,低头看着柜台上的图纸。 “这图纸是公主殿下画的?”王莹儿抬眸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点了点头,这张设计图可是她熬了一宿画出来的。 王莹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她并非在质疑这图纸不是楚九离画的,而是这图纸画的太好。 “能按照图纸做出一样的衣服吗?” 王莹儿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能。” 说完,王莹儿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要?” “两天。”楚九离语气平淡道。 “两天?”王莹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图纸上的衣服看起来并不复杂,但用两天时间制作出一件衣服并非易事。 “怎么做不到?” “当然不是。”王莹儿有些兴奋道;“越是有挑战的事我越喜欢,两日后公主派人来缺衣服。” 约定好了时间,楚九离便带着冬梅离开了。 皇后举办赏花宴这日,萧明月看着铜镜中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唇角微微扬起。 当陈氏看到精心打扮过后的萧明月,很是满意。 “娘,我这样穿如何?” 陈氏笑着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今日这一身穿着,很得体。” 萧明月挽住陈氏的胳膊。 陈氏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出发吧。” 德王府门前停着几辆马车,楚九离带着冬梅从德王府出来,德王府门前已经站着好几个人。 当赵氏看到沈玉时,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眉头微微皱起。 沈雯惊讶道;“今日可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妹妹今日这身打扮未免也太素了吧。” 见沈玉没有穿她送她的那件衣服,而是穿了件碧色衣裙,裙摆和袖口处绣着荷花图案,如墨般的长发简单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插着祖母送给她的发簪,未施粉黛已是面若桃花。 赵氏不悦道;“今日的宴会除了京城中的贵妇贵女会参加外,宫中娘娘皇子公主都会参加,你穿的如此寒酸,岂不是让人笑话,给德王府丢脸。” “妹妹,前几日我不是送你一件衣服,你为何没有穿那件衣服?” “今日参加赏花宴的贵女们必定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说着沈玉淡淡扫了眼楚烟继续道;“我知道这次宴会的主角是谁,如此穿更能凸显姐姐温柔端庄。” 赵氏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好了,别耽误了时辰。” 话落,赵氏带着沈雯朝马车走去。 见楚九离走了出来,沈玉行过礼后道;“我能否跟表姐同坐一辆马车?” 楚九离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坐在马车内的沈雯透过车窗看到沈玉上了楚九离的马车,冷哼了一声;“小贱蹄子就知道一味讨好楚九离。” “你倒是也讨好一个给娘看,娘嘱咐过你好几次,没事不要去招惹楚九离,如果哪天把她给惹怒了,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赵氏看着沈雯脸上被抓出来的一道道伤口。 那些伤口已经淡了许多,抹上粉几乎看不出来。 一想到沈雯的脸差点毁容,赵氏又气又恨。 沈雯嘟起嘴,语气很是不满;“娘你又不是看不出,楚九离一直偏心大房那对兄妹,我再怎么讨好她也没用,更何况我就是看不惯她。” 赵氏眉头微皱;“你看不惯又如何,她可是公主。” “什么公主。”沈雯轻“呵”了一声;“说好听了是公主,说不好听就是个野种。” 赵氏瞪了她一眼道;“这些话你私下说说没什么,别在人前说。” “知道了知道了。”沈雯很是不耐烦道;“我又不傻。” 马车缓缓朝着皇宫而去。 东黎国皇宫位于京城正中央,成四方形,东西南北四面设有大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面也各设有小门,皇帝出巡从东门而出,文武百官上朝则走南门,西门直通内宫庭院,素日里并不常开,北门直通校场,除了皇帝外,也只有武将从北门通过。 马车停在皇宫西南门,这里有专门供马车停放的地方,此时马车已经沿着宫墙排出了老远。 纤细的手指撩开马车车帘,楚九离站在马车车辕上,看着那高高的宫墙,宽阔的皇宫大道,一层层宫门前的侍卫。 微风吹起她如墨般的发丝,阳光太过晃眼,楚陌微微眯起双眸,恍惚间一切仿佛变得都很不真实。 赏花宴设在湖心岛,御花园南边有一片巨大的荷花池,荷花池上建有九曲回廊与中央的湖心岛相连,湖心岛并不大,岛上建有亭台楼阁,四周种满了各式花草。 此时正值百花盛开的季节,红的,黄的,紫的,百花争奇斗艳花香四溢,如人间仙境。 牡丹阁内彼此相熟的贵妇贵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当赵氏进入牡丹阁,便带着沈雯在牡丹阁内穿梭,跟那些贵妇打招呼。 这并非赵氏第一次参加宫宴,但距她上次参加宫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第七十五章赏花宴【二】 那些贵妇贵女并不认识赵氏母女,当那些贵妇贵女知道赵氏母女是德王府的人,对他们的态度虽说不上多热情,但也客气地跟赵氏母女打招呼。 沈玉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显得有些拘谨,她紧紧跟在楚九离身旁。 楚九离让她去找同龄人玩,沈玉左看右看,怯懦的不敢去。 沈玉和赵氏母女能参加这次的宴会,完全是因为楚九离想让他们接触京中贵妇贵女圈。 “我不敢。”沈玉微垂着头,小声道。 楚九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他们又不会吃了你,我瞧着那位身穿藕粉色罗裙的小姐很好说话的样子,不如你去找她说说话。” 楚九离指着不远处,独自坐在自己位子上,手拿团扇,目光落在那些盛开花朵上的女子。 沈玉看了眼那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与她的年纪相仿,眉目如画,唇角微勾,看上去温温柔柔,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亲近感。 但沈玉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沈玉知道,楚九离带她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让她多接触人。 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沈玉迈步朝那女子走去。 见沈玉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楚九离有些哭笑不得。 沈玉走到那女子面前;“你……你好……” 那女子抬起头,一双如小兔般的眸子看向沈玉。 女子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 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 沈玉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两人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聊着聊着两人发现彼此有许多共同爱好。 不远处,楚九离时不时会朝沈玉这边看两眼,见沈玉跟那名身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子很聊得来,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人停止了交谈,牡丹阁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名身着海棠色宫裙的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进来,女子衣着华贵,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琐的花纹,领口和袖口处也绣着同样的花纹,如墨般的长发绾成高耸的发髻,头戴凤冠,左右两边各插一支步摇。 额间画着花钿,一双细长的黛眉,双眸盈着一汪泉水,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女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实际已经四十岁了,此人便是东黎国的皇后。 楚嫣然走在皇后身侧,皇后身后跟着容贵妃和其他嫔妃。 众人行礼过后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丝竹声响,舞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楚九离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一名身着浅紫色衣裙的女子,女子长相极美,肤白胜雪,一双星眸如清澈的湖水。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丞相府嫡女苏浅悦。 皇后很看重苏浅悦,无论是家事,还是才貌,苏浅悦都是太子妃最好的人选。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苏浅悦一抬头正好对上楚九离的目光。 见被发现,楚九离冲苏浅悦浅浅一笑。 苏浅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对楚九离笑了笑。 丝竹声停,舞台上的舞姬缓缓退下,皇后笑着问道;“可有哪位小姐愿意上台表演一番。” 说着,皇后的目光落在苏浅悦身上。 苏浅悦眼睫微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并未去看皇后。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臣女愿献舞一支。”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萧明月站起身朝皇后福了福身。 皇后看向萧明月,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笑着道;“你是晋王府二小姐。” “正是臣女。” 萧明月心中得意,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记得她。 “好,下去准备吧。” 片刻后,萧明月身着一袭水蓝色舞裙伴随着丝竹声踏来,蓝色的水袖随身起舞,一边旋转一边慢慢飞起,在空中定格,如仙如幻,迷醉众人,那酣畅淋漓的舞姿,那优美娴熟的动作,似莲花绽放,似飞龙穿梭。 一舞结束,周遭鸦雀无声,站在台上的萧明月并没有一丝慌乱,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啪啪啪,皇后边拍手边称赞道;“好,萧小姐舞姿曼妙,可见功底深厚。” 萧明月冲皇后一礼;“皇后娘娘谬赞了。” “萧小姐的舞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根本无法移开眼。” “是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舞蹈。” “…………” 周围的赞誉之声不断传来,萧明月意的看向苏浅悦。 萧明月知道皇后有意想让苏浅悦当太子妃。 苏浅悦眼眸微垂,似在想事情。 “悦儿。” 皇后亲呐的唤了苏浅悦一声。 苏浅悦回神,起身朝皇后一礼;“臣女在。” “你的琴弹的极好,不如表演一曲。” 苏浅悦垂着眸,声音轻轻柔柔;“臣女的手前几日受了伤,暂时没办法弹琴了。” 说着,苏浅悦伸出手,只见她纤细白皙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包着绷带。 皇后轻叹一声;“今日无法听到悦儿弹的琴了。” “臣女的手指虽然受伤无法弹琴,臣女前几日新学了一支舞蹈,愿献舞一支。”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苏小姐这简直是在自欺欺辱。” “是呀,萧小姐一舞惊为天人,苏小姐无论跳得如何都只会成为萧小姐的陪衬。” 苏浅悦似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声;“皇后娘娘,臣女先去更衣。” 皇后点了点头。 苏浅悦起身去换衣服,走到一处无人之地,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苏小姐。” 苏浅悦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只见楚九离迈步朝她走来。 苏浅悦立马朝楚九离行礼;“参见华荣公主。” 楚九离虚浮一把示意她免礼。 “不知公主殿下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帮你的。” 苏浅悦愣了一下;“帮我?” 楚九离点点头道;“苏小姐,你应该早就知道,萧明月会在这次的赏花宴上献舞。” 苏浅悦眸光微闪,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看她的反应,楚九离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楚九离问道;“苏小姐,你为什么要说谎?” 苏浅悦脸色微变,她张了张嘴;“我……” 第七十六章赏花宴【三】 “苏小姐,你觉得你的舞能超越萧明月的舞?” 良久之后苏浅悦开口道;“我从小就学习舞蹈,每日也勤奋练习,可是我娘却说,琴棋书画才是大家闺秀该学的,从那以后我便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可我喜欢跳舞。我就像风筝一样,随风飘荡,我活在别人手中没有自由。” 苏浅悦越说越激动,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楚九离面无表情,她看着苏道;“如果失败了你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对我能有什么影响。”苏浅悦舔了舔嘴唇,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一开始会有人拿我的舞跟楚烟的舞比较,时间久了人们就会淡忘,我还是我。” “更何况……”苏浅悦有些无奈道;“我早已习惯,他们都在背后叫我千年老二,输了反而是件正常的事。” 前世皇后举办赏花宴,萧明月如今日一样献舞,她这一舞惊若天鸿宛若游龙,一舞成名,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就连皇后都有意她为太子侧妃。 而苏浅悦完全成了萧明月的陪衬,苏浅悦说的没错,前世此事没过多久便很少有人提起。 “我有办法让你胜过萧明月。” 前世她见过苏浅悦跳舞,她的舞姿并不比萧明月差,反而在萧明月之上。 “公主,你为何要帮我?”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苏浅悦知道楚九离不会无缘无故帮她,她定有目的。 苏浅悦心中在想什么,楚九离还是知道的。 楚九离道;“我帮你自然有我的自己的目的,苏小姐,你对有戒心很正常,上台跳舞的人是你,我只是给苏小姐提点建议,听不听由苏小姐决定。” “萧明月舞蹈功底并不扎实,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跳得如此好,完全是因为背后有人指导,不必我说,苏小姐应该知道背后指导萧明月的人是谁。” 苏浅悦眸色微暗,她当然知道给萧明月出谋划策的人是谁,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选择跳舞,她想要试一试,哪怕最后输了,她也不会后悔。 见苏浅悦眼神坚定,楚九离唇角微勾。 苏浅悦就像奔赴沙场士兵,眼神坚毅,视死如归。 楚九离对苏浅悦的反应很是满意。 苏浅悦见楚九离一脸真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第一眼看到苏浅悦,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仿佛他们认识了许久一样。 “听听也无妨,我倒是想知道公主殿下究竟有何方法。” 楚九离朝苏浅悦招招手,示意她附和过来。 苏沫上前一步,将耳朵凑到楚九离唇边。 楚陌压低声音轻声在苏浅悦耳边低语,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苏浅悦侧脸,苏浅悦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苏浅悦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微妙。 “苏小姐?” 听到楚九离唤她,苏浅悦才回过神来。 楚九离问道;“苏小姐可有听清?” 苏浅悦点了点头:“公主殿下的方法我愿意一试。” 楚九离一愣,原本她以为苏浅悦对她有所防备,她的话苏浅悦并不会听,却没想到苏浅悦竟然没有任何犹豫答应。 “我这有一件舞衣。”楚九离朝身旁的冬梅使了个眼神,冬梅了然点头。 冬梅双手捧着一件舞衣走到苏浅悦面前。 “苏小姐觉得这件舞衣如何?” 苏浅悦垂眸,目光落在冬梅手上捧着的舞衣上。 只一眼,苏浅悦的目光就被那件舞衣给吸引住了。 “这件舞衣是用幻影纱制作,幻影纱在日光下如水波一样波光粼粼,加上上面的刺绣,仿佛水中自由自在游泳的鱼儿。” 这件舞衣正是楚九离让王莹儿做的衣服,王莹儿不仅用两天的时间将衣服做好,还在楚九离给她的图纸上稍加修改,让衣服看上去更加轻盈灵动。 “这件舞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舞衣。”苏浅悦给这件舞衣很高的评价。 “苏小姐觉得穿这件舞衣跳舞如何?” 苏浅悦愣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道;“公主殿下是想让我穿这件舞衣跳舞?” 楚九离点了点头;“这件舞衣是我特意为苏小姐量身制作,尺寸绝对合身。” “可是……” 见苏浅悦有些犹豫,楚九离道;“我不强求苏小姐收下衣服……” 话音未落苏浅悦道;“我愿意穿这件舞衣跳舞。” 苏浅悦身边的丫鬟从冬梅手中接过衣服。 楚九离唇角微微勾起;“我就不耽误苏小姐了。” 说完,楚九离转身离开,她并没有回牡丹阁,而是沿着湖边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往前走,一边是满是荷叶的湖,另一边是各种盛开的花朵。 看着周遭的美景,此刻楚陌的内心无比平静。 楚九离边走边欣赏美景,牡丹阁传出的丝竹之声越来越渺茫,风一吹就被吹散了,不知不觉中,楚九离走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此处并未有盛开的花朵,只有大片大片杂草,让这里显得有一些荒凉。 不远处有一座小亭子,楚九离打算去那里休息一下,走近后,楚九离才发现亭内早就有人了。 那人身上穿了一件紫色锦袍,容貌冷峻。阳光透过茂密枝叶洒在那人身上。 楚九离皱起了眉,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凉亭内的人叫住了。 “华荣公主现在看到本王都不愿跟本王打招呼。”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楚九离离开的脚步一顿,但她并未停下脚步。 凉亭中萧傅宣脸上神情并未有任何变化,他看着楚九离的背影,又出声叫了她一声。 “华荣公主这是不想看到本王。” 这次楚九离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悦;“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晋王,晋王也是来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宴?” “是太子殿下约本王在此见面。”萧傅宣看了眼远处只漏出一角的牡丹阁;“公主现在不是该在牡丹阁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为何会出现在此?” 楚九离踏上台阶,进入凉亭,她坐在萧傅宣对面的位置。 第七十七章赏花宴【四】 “宫中举办的宴会都是一样的,除了歌舞就是弹琴,无聊得很。”楚九离眼皮微垂,嗓音慵懒。 萧傅宣看着坐在对面的楚九离,他本以为楚九离理都不会理他,没想到楚九离气定神闲的坐在他对面。 说完这句话,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凉亭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快来人呀!救命呀!”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听声音离他们所在凉亭并不远。 “好像有人在呼救。” “奴婢也听到了。”冬梅朝凉亭往外张望;“声音好像是从前面岸边传来的。” “走,去看看。”楚九离站起身,扫了眼坐在凳子上一动未动的萧傅宣。 “王爷不跟本公主一起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本王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本王还要在这里等太子殿下。” 楚九离带着冬梅离开凉亭,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当楚九离来到声音来源处,只见岸边围了不少人,她站在人群外往里看,只见人群中间地上躺着一女子,那女子全身湿透,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女子身旁半跪着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那丫鬟抽抽搭搭低声哭泣。 “这不是云萝郡主吗!”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 “云萝郡主怎么会落水?” “会不会是脚滑一不小心跌入水中。”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朝匆匆赶来的皇后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神色焦急;“免礼。” 众人让开一条道。 皇后的目光落在地上躺着的云萝身上,只见她全身湿透,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现在正值夏天,身上穿的衣服本就比较轻薄,被水浸湿后贴在身上,云萝郡主里面穿的肚兜若隐若现。 皇后的脸色顿时一变;“还不快将云萝郡主扶去牡丹阁,并传太医给云萝郡主诊治。” 几名小宫女七手八脚将昏迷的云萝郡主抬走。 云萝郡主身旁抽泣的小丫鬟正准备跟着自家主子一起去牡丹阁,却被皇后叫住了。 “本宫有话要问你。”皇后表情严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萝怎会落水。” “奴婢不知。” 皇后脸色一沉;“什么叫不知,你是云萝身旁贴身伺候的丫鬟,云萝落水你怎会不知。” “奴婢真的不知道主子为何会落水。”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抽泣道;“主子并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平日里只有奴婢一人跟在主子身旁伺候,主子瞧湖中有鱼,就让奴婢去拿些鱼食喂鱼,奴婢拿了鱼食回来,就看到主子落水,主子为何会落水,奴婢并不知道。” 皇后怒斥道;“没有的东西,自家主子都看不好。” 云萝什么性格皇后还是知道的,她并没有责罚那名丫鬟,只让她去好好照顾云萝。 发生这样的事,赏花宴是无法继续了。 人群中,苏浅悦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攥紧,指甲嵌入肉中都浑然未觉。 她穿着楚九离给她的舞衣走上舞台,丝竹声刚响起,她正欲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名宫人匆匆走到皇后娘娘面前,那宫人在皇后娘娘耳边低语几句,皇后娘娘脸色大变猛然起身。 众人也跟着起身,见皇后娘娘朝外走,众人也跟着往牡丹阁外走。 眨眼功夫,牡丹阁内竟然只剩下她一人。 苏浅悦站在舞台上,看着空荡荡的台下,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云萝郡主身旁的小丫鬟匆匆回来。 见那小丫鬟脸色苍白,有人小声嘀咕道;“云萝郡主该不会出事了吧?” “云萝郡主可是庆阳公主独女,云萝郡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庆阳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见那小丫鬟朝皇后一礼,低声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站在人群外的楚九离突然感觉皇后正朝着她这边看来。 楚九离眉头微皱,皇后为何会突然看向她? 就在楚九离心中疑惑时,皇后身旁的常嬷嬷朝她走来。 “老奴给公主殿下请安。”常嬷嬷朝楚九离一礼。 楚九离眼皮跳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楚九离没有说话。 常嬷嬷继续道;“皇后娘娘叫公主殿下过去。” 楚九离朝皇后所在方向望去,只见皇后沉着一张脸正看向她。 楚九离点了下头,随着常嬷嬷来到皇后身旁。 皇后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华荣你可知罪。” 楚九离一脸茫然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道;“有人看到是你推云萝落水。”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楚九离心中冷笑,云萝郡主落水果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有人故意想要栽赃陷害她。 楚九离故作慌乱;“我没有推云萝郡主。” 见她不承认,皇后皱起了眉;“既然你说不是你推云萝落水,可有人给你作证?有人见你在云萝落水前离开了牡丹阁。” “华荣当时喝了点酒觉得头有些晕,便想出来透口气,冬梅一直跟在华荣身边,她可以为华荣作证。” 楚九离并未说出她刚才跟萧傅宣在一起。 “奴婢可以为主子作证,主子并未推云萝郡主下水。” 皇后身旁的闲贵妃道;“你是华荣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你的话并不可信。” “奴婢愿对天发誓,所言句句为实。”冬梅伸出三根手指道;“奴婢若是说谎,天打雷劈……” 还没等冬梅把话说完,楚九离看向闲贵妃,她目光清冷,闲贵妃被她看得打了个哆嗦。 “除了冬梅,的确没有人能为华荣作证。” 皇后冷哼一声;“华荣你还不知罪。” 楚九离背脊挺拔目光冰冷;“没做过的事,华荣为何要承认,既然有人说是华荣推云萝下水,华荣愿跟此人当面对质。” “好,本宫就给你当面对质的机会。” 此时几名宫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皇后看向那几名宫人,问道;“是谁看到华荣公主推云萝郡主下水的?” 其中一名宫人走了出来。 “是奴婢看见的。” 第七十八章赏花宴【五】 楚九离看向那名小宫女,语气平静;“是你亲眼看到本公主推云萝郡主下水的?” 那小宫女犹豫了一下道;“奴婢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公主推云萝郡主下水,但是奴婢亲眼看到公主带着贴身侍女朝着湖边而去。” 闻言,皇后娘娘眉头微了一下。 “既然你并未亲眼看到本公主推云萝郡主下水。”楚九离脸色一沉;“捕风捉影,陷害主子该当何罪。” 那小宫女吓得脸色一白。 此时又一名小宫女上前一步。 “这是奴婢在湖边捡到的。” 皇后瞥了眼小宫女手上的东西,紧绷的唇角微勾了一下。 “这镯子老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常嬷嬷皱着眉想了片刻道;“老奴记得华荣公主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镯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楚九离。 “华荣……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皇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众人纷纷对她指指点点。 “假公主就是假公主,终究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没想到楚九离如此恶毒,无缘无故推云萝郡主下水。” “我可听说,德王府五公子前几日跟云萝郡主在街上发生口角,两人大打出手,沈五公子被云萝郡主打了好几鞭子,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楚九离记恨上了云萝郡主,见云萝郡主一人在湖边喂鱼,四周无人,推云萝郡主下水。” 听到四周对楚九离充满恶意的议论声,沈玉有些着急;“华荣公主并不是这样的人……” 沈玉的声音不大,被周围的议论声覆盖,她急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沈玉个头太矮,她想挤开人群去到楚九离身边,却被人群当在外面,她试了几次都没挤进去。 赵氏跟沈雯站在人群最里面,两人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现,他们根本没有要帮楚九离说话的意思。 冬梅面露担忧,扭头看向楚九离。 只见楚九离一脸淡定,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楚九离看了眼皇后,她知道皇后厌恶她,没想到皇后竟然厌恶她到了连在这么多面前都不装了,以前皇后还会在众人面前装一装慈母,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也是,谁能对一个将自己女儿调包的人好。 是她占了楚嫣然本该拥有的一切。 皇后明知道她并非她亲生,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想必也很煎熬。 她并不怪皇后,但楚九离心底还是有些苦涩,毕竟他们做了十几年母女,皇后对她除了恨没有一丝感情。 楚九离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我的确有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手镯,但是那只镯子早就丢了。” 楚九离朝人群扫了一眼,在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陈氏母女和苏婉倾,她朝三人挑了下眉。 见楚九离朝他们挑了下眉,陈氏皱了下眉,萧明月脸色变了变,苏婉倾脸上神色如常。 三人的反应楚九离尽收眼底。 “丢了。”闲贵妃一副看好戏表情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楚九离不咸不淡道;“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这镯子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丢的,也许在晋王府时就丢了,贵妃娘娘应该也在不知什么时候丢过东西吧。”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镯子是在晋王时丢了,也许被人给捡走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云萝郡主落水处,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娴贵妃并没有因为被落了面子生气,反而笑着道;“本宫自然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丢过东西。” 娴贵妃并不在乎是谁推云萝郡主下水,她跟皇后一直就不对付,只要能让皇后不痛快,她就高兴。 娴贵妃早就看出皇后不待见楚九离。 娴贵妃可不瞎,她自然看出今日之事是冲着楚九离来的。 “若这镯子在公主与晋王还未和离前就丢了,现在这镯子会出现在云萝郡主落水的地方就有些蹊跷了。”娴贵妃朝人群扫了一眼。 当她看到人群之中萧明月的脸色很是难看,就知道自己这件事跟萧明月脱不了干系。 “只有两种可能。”娴贵妃道;“第一种可能有人故意将镯子放在这里,目的是为了栽赃嫁祸给华荣公主,第二种可能就是捡到华荣公主镯子的人,不仅中饱私囊,没有将镯子还回去,在推云萝郡主下水时镯子不小心掉在了这里还浑然不知。” 楚九离看出娴贵妃有意在帮她。 闻言,众人又纷纷看向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陈氏母女。 有人道;“我可听说华荣公主跟晋王和离后,陈氏迟迟未将华荣公主的嫁妆归还。” “当真?” 那人道;“这还能有假,此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就前几日的事,晋王亲自在曲水亭设宴归还的嫁妆。” 有人不耻道;“难怪前几日萧二小姐敢头戴凤钗招摇过市,那凤钗定是华荣公主的陪嫁,一般人别说戴凤钗了,就是拥有也不行。” 陈氏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今天之事可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陈氏正欲上前争辩几句,一扭头看到萧明月脸色很是苍白。 陈氏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她知道此事跟萧明月脱不了干系。 陈氏狠狠瞪了萧明月一眼。 萧明月今日一舞惊为天人,不少贵女心生嫉妒,见此事跟萧明月脱不了干系,纷纷将矛头指向萧明月。 这些人就是这样,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自己思考。 被陈氏瞪了一眼,又被这么多人说,萧明月心中委屈极了。 “不是我,我没有。”萧明月眼眶微红,眼中有蓄满泪水。 众人哪里会相信她的话。 见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萧明月急得哭了出来;“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泪珠大颗大颗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就在这时一直不曾开过口的苏婉倾开口道;“云萝郡主落水时,我们都在牡丹阁,唯一没有在牡丹阁的人只有华荣公主一人。” 苏婉倾一句话,所有矛头又都指向了楚九离。 第七十九章赏花宴【六】 “苏侧妃此话也不无道理,当时我们都在牡丹阁,萧二小姐当时众人瞩目,根本不可能离开牡丹阁,除非萧二小姐会分身术。” 站在人群中的苏婉倾,仪态端庄,容貌倾城,只一眼便会让人移不开目光。 楚九离抬眸望向站在人群中的苏婉倾,似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苏婉倾眼皮微抬,正好对上楚九离的目光。 她朝楚九离柔柔一笑。 楚九离从苏婉倾的笑容中看出挑衅意味。 楚九离朝她勾了勾唇。 能神不知鬼不觉拿到这镯子的人,除了陈氏母女当然也包括苏婉倾,以苏婉倾小心谨慎的性格,这件事她定然不会亲自动手。 而萧明月并非真的无辜,此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太子殿下驾到。”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楚逸身着明黄色太子服迈步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紫色锦服,容貌冷峻的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傅宣。 众人纷纷行礼。 楚逸朝皇后一礼,起身时瞥了眼楚九离。 “母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后身边的常嬷嬷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给楚逸听。 听完常嬷嬷的叙说后,楚逸眉头微微皱起。 他扫了眼那几名小宫女;“这么说,他们指证阿离推云萝落水。” 常嬷嬷道;“公主称镯子早就在晋王府时就已经丢了。” “原谅是这样。”楚逸看向皇后;“儿臣能为阿离作证,推云萝郡主落水的人并不是她,云萝郡主落水前,儿臣看到啊离朝凉亭的方向而去,算算时辰,当时云萝还未落水。” “当真?”皇后看向楚逸道。 “当时小夏子也在旁边,他也看到了。” 楚逸身旁的小太监道;“奴才的确看到华荣公主带着冬梅姑娘朝那边的凉亭而去,当时云萝郡主还未落水。” 有太子这个人证在,楚九离的嫌疑自然被排除了。 只是究竟是谁推云萝郡主落水的,众人心中都认为是萧明月,虽然当时她人在牡丹阁中。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究竟是谁推云萝郡主落水也没有人去追究。 皇后先行离开,见皇后离开娴贵妃和其他几名嫔妃也离开了。 赏花宴就这样草草结束,众人开始纷纷离开。 楚九离正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喊住了她。 “华荣公主请留步。” 楚九离转过身。 苏浅悦捧着一件衣服朝楚九离走来;“多谢公主殿下借我这件舞衣。” 楚九离见她神色落寞,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九离顿时明白了,推云萝郡主落水,故意栽赃陷害她,苏婉倾所做这一切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让苏浅悦上台表演。 是她小瞧了苏婉倾。 楚九离能理解苏浅悦此时的心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干脆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后苏浅悦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开口道;“这支舞我练了许久,因云萝郡主落水,没有表演成,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太后寿辰,我可以在太后寿宴上表演。” “这件舞衣就送给苏小姐了。”楚九离道;“我希望能在太后寿宴上,看到苏小姐穿这件舞衣跳舞。” 苏浅悦没有推脱;“公主好意,我便收下了。” 苏浅悦转身离开。 “表姐,你没事吧。”沈玉走到楚九离身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还有些红,眼睛里还能明显看到雾气,像是哭过。 “我没事。”看到沈玉这幅模样,楚九离调侃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被沈洐看见会笑话你的。” 沈玉吸了吸鼻子;“都怪我太矮了,挤了半天也没挤进来,我真是没用。” 见她一脸自责,楚九离心里暖暖的。 “走,表姐带你去买好吃的,吃饱了才能长个。” 说着,楚九离伸手牵起沈玉的手,拉着她往宫外走。 回德王府的路上,路过八方馆时,楚九离让车夫停车,她让冬梅去八方馆买些吃的带回去给德老王爷和沈洐。 冬梅不仅买了沈洐喜欢吃的猪蹄,还买了几样八方馆的招牌菜,不仅如此,她还去八方馆旁边的糕点铺子买了楚九离爱吃的点心。 冬梅大包小包两手满满都是东西回了马车。 “奴婢买了主子爱吃的核桃酥,还有桂花糕,主子尝尝味道如何。” 冬梅将两个油纸包打开。 油纸包打开的瞬间,马车车厢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糕点味道。 楚九离伸手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味道香甜很是好吃。 “味道不错。”楚九离道;“玉儿,你也尝尝。” 沈玉也伸手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两人边吃点心边有说有笑,马车车厢内气氛很是融洽。 当马车停在德王府门口,早就等在门口的沈洐迎了上来。 沈玉先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沈洐问道;“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洐朝沈玉身后看去,楚九离正从马车内出来。 “表姐,你现在不能回府。” 站在马车上的楚九离一愣,见沈洐神色有些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王府内有人正等着表姐你回来,祖父让我在这里等表姐你回来,让我跟你说先别回府。” “有人在等我?”楚九离疑惑道;“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说他是表姐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 楚九离一愣,她哪里来的未婚夫。 “你们刚离开,这个人就找上门来,一来就说他是表姐你的未婚夫,还带着信物,祖父看到他带的信物后,脸色大变,让我在这里等表姐你回来后,带你离开。” 楚九离听得一头雾水。 “等等,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夫的?” 沈洐也很纳闷,可看祖父的反应,这个人并非骗子。 沈洐道;“表姐,你还是躲躲吧。” 沈玉见他并不像开玩笑,她抬眸看向楚九离;“祖父应该不会开玩笑,表姐,你还是躲一躲吧。” 沈玉重复了一遍沈洐的话。 楚九离反而有些好奇,这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人究竟是谁。 第八十章动荡【一】 楚九离不仅没有回马车车厢,反而下了马车,她看向沈洐,问道;“那人张什么样?多大?” 沈洐挠挠头道;“那人看上去超不过二十岁,至于长什么样。” 沈洐想了想道;“都是一个嘴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楚九离;“……” 沈玉;“……”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哥哥眼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见楚九离和沈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沈洐不由皱起了眉。 他道;“人不都长着一个嘴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如果有人长了两张嘴,那岂不是要吓坏人了。” 沈玉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沈洐。 她严重怀疑,娘在怀沈洐时,肚子绝对被门夹过,不然自家哥哥怎么会这么傻。 沈玉叹了口气,一副自家哥哥已经傻到没有救的表情;“那人长的好不好看?” “还行吧。”沈洐语气平淡;“比起小爷差远了。” 沈玉嘴角抽了抽,她这个哥哥不仅眼神不好,还极度自恋。 相处久了,楚九离对沈洐的性格也算是有些了解。 从沈洐刚才的话中,楚九离猜测外祖父应该知道这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人。 见楚九离迈步往王府内走,沈洐立马上前拦住了她。 “祖父让我带表姐你去街上逛逛,天黑前不准回府。”沈洐哭丧着一张脸道;“祖父还说,他的吩咐我若是办不到,就罚我抄书。” 一想起被罚抄书,沈洐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他宁愿被罚做一百个俯卧撑,也不愿意被罚抄书。 “表姐,求你了。”沈洐可怜巴巴地看着楚九离;“我不想被罚抄书,就当救小弟一命,等那人走了在回来。” “是呀。”沈玉附和道;“正好我有些东西想买,表姐你陪我去买东西吧。” 沈玉边说边推着楚九离往马车旁走,别看沈玉个头不高,力气却很大,楚九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任由沈玉将她推上马车。 沈玉推着楚九离上了马车,沈洐也跟着上了马车,只是他并没有进马车车厢,而且坐在车夫旁,随便说了个地名,马车驾着马车换换离开德王府。 马车从小卷子驶入中央街,周围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楚九离抬手撩开车窗帘一角,目光透过车窗往外看。 街道两边的摊贩似乎比平时少了些,连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比平时要少。 路边多了不少从安阳逃难而来的难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这些难民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瘦,他们瘦得皮包骨头,但是肚子却微微隆起。 看着那些难民微微隆起的肚子,楚九离不由皱起了眉。 这些难民如果不能吃正常食物,恐怖不是饿死,就是因腹部疼痛而死。 这些难民一路走来,以树皮杂草为食物,有些东西人体无法消化,他们腹部隆起并不是因为吃得太多,而且因为无法消化的食物遁迹。 对于这些难民而言,只要不饿死,他们并不在乎,吃的食物能不能消化。 楚九离放下车窗帘子,一旁的沈玉见楚九离一直皱着眉,开口问道;“表姐,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楚九离抬眸看向沈玉;“没什么。” 沈玉虽然年纪小,但她并非什么也不懂,她知道楚九离看到路边那些难民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些难民还真可怜。”沈玉同情道。 楚九离没有说话,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楚九离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少出门。” 沈玉点了点头,她虽然年纪小,但她不傻,街上这么多难民,人多的地方还好,人少的地方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马车缓缓停在一家茶楼前。 沈洐跳下马车,沈玉撩开车帘走了出去,楚九离也跟着走了出来。 三人一进入茶楼,跑堂伙计立马迎了上来。 那伙计见三人衣着华贵,立马迎着三人往楼上去。 这家茶馆一楼大厅常年有说书的,此时台上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台下观众拍手叫好,很是热闹。 楚九离顿住脚步;“我瞧着大厅挺热闹,不如我们坐大厅。” 二人自然不会反对,那伙计领着三人朝空着的座位走去。 楚九离扫了一眼大厅,无意间在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一角,冷峻而疏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楚九离脚步一转,她朝沈洐和沈玉两兄妹道;“你们先过去。” 沈洐也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萧傅宣。 “好,有事你喊我。” 楚九离点了点头。 萧傅宣像是在等人,他只点了一壶茶,除此之外他并没有点别的东西。 “我能坐这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用抬头,萧傅宣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萧傅宣没有抬头,他语气淡淡;“本王若说不……” 还没等萧傅宣“行”字出口,楚九离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萧傅宣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悦,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茶杯。 楚九离不是一直都躲着自己么? 楚九离要了茶和点心,没一会小二一手领着茶壶,一手端着点心,将东西放到桌子上,小二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楚九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换换道;“今日多谢王爷。” 萧傅宣喝着茶。听着台上说书人讲故事,漫不经心回了句;“不知公主为何谢我。” “谢你没有将我们偶遇之事说出去。” 萧傅宣放下手中茶盏,目光冷淡瞥了一楚九离一眼;“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云萝郡主落水时,公主正与本王在一起。” “公主殿下想说早就会说了,宁愿被误会也不肯说,看样子公主殿下真的很想跟本王划清界限。” 楚九离不说是因为她知道云萝郡主落水,是有人故意冲着她来的,她想知道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谁。 楚九离并未解释,只道;“这是谢礼。” 萧傅宣垂眸,只见楚九离将刚才点的点心推到萧傅宣面前。 第八十一章动荡【二】 “我知道你对花生过敏,我特意要的绿豆糕,这碟绿豆糕就当今日的谢礼了。” 萧傅宣垂眸看着那碟绿豆糕,她竟然还记得他对花生过敏。 此时一名穿得破破烂烂,身影佝偻,一只手拄着拐杖,另外一只手端着一个破碗的老太婆走了进来。 那老太婆身后跟着一名同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全身上下瘦的皮包骨,唯有肚子微微隆起,满是脏污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的亮。 那两人一进入店内,走到离门口最近的一桌客人。 还没等那老妇人开口,店小二立马走到两人面前开始轰人。 “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乞讨的地方。” 这段时间像这对祖孙一样来他们店里乞讨的难民数不胜数,他们是开门做生意,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孙女都两天没有吃点东西了。”老妇人声音苍老沙哑哀求道。 那店小二一脸不耐烦道;“我们这里没有给你们吃的。” 说着便像干苍蝇一样将这对祖孙往店外赶。 那老妇人腿脚本来就不方便,一着急脚下不稳,身体往后摔去,站在老妇人身旁的小女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妇人。 但是那小女孩太过瘦弱,根本扶不住老妇人,反而被老妇人给带倒了。 幸亏小女孩扶了老妇人一把,那老妇人摔得并不严重,只摔了个屁股蹲。 老妇人连忙去看小女孩,却见小女孩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老妇人伸手拍了拍小女孩脏兮兮的脸;“花儿……醒醒……” 老妇人叫了好几声,躺在地上的小女孩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妇人一脸惊恐,如树皮般的双手哆哆嗦嗦将小女孩的头抱起,嘴里不停念叨着;“花儿……花儿……你快醒醒……”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店小二整个人都傻住了。 过了好一会店小二才回过神,他后退两步,不住摇头,一脸惊恐;“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 这边动静很大,不少客人都朝门口看去,只是没有人上前帮忙。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老妇人头顶处响起;“我略懂医术,能否让我给她看看。” 老妇人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一双满是泪水的眸子看向来人。 她什么话也没说,让小女孩平躺在地上。 楚九离蹲下身给小女孩把脉,把完脉后,楚九离又简单检查了下小女孩的身体。 楚九离道;“端碗清水过来。” 闻言,那店小二立马端来一碗清水。 楚九离一只手扶起小女孩上半身,另外一只手接过店小二手中清水,将碗沿凑到小女孩唇边,小心翼翼将碗中清水一点点喂给小女孩喝。 一碗水只喂了小半碗,怀中的小女孩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格外亮的大眼睛。 小女孩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而漂亮的人。 一旁的老妇人见小女孩醒了,抹了把脸上的泪,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 “花儿,快,快跟救命恩人道谢。” 小女孩站起身,朝楚九离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 楚九离摆摆手;“小事。” “小二,端些点心过来。”说着,楚九离掏出钱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收下钱立马端来几碟点心。 “她刚才只是太饿才会昏迷。”说着,楚九离将店小二端来的点心端给祖孙俩。 那老妇人怔愣了片刻,看了眼身旁的孙女,伸手接过了那些点心。 楚九离朝茶馆外望了一眼;“那边有空位,等你们吃完再离开。” 茶馆外有不少难民,这对祖孙如果拿着这么多点心出去,楚九离怕会被那些难民抢走。 老妇人一脸感激;“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姑娘。” 说着,老妇人拉着一旁的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楚九离忙伸手将两人扶起来;“这本就是身为医者该做的。” 楚九离重新坐回到萧傅宣对面、 楚九离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见坐在对面的萧傅宣一直盯着自己,秀眉微蹙;“王爷为何如此看我。” 萧傅宣没有说话,他喝着手中茶,思绪有些飘远。 刚才的小插曲过后,茶楼又恢复了嘈杂,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台下客人不断拍手叫好。 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对祖孙并未将所有点心吃完,而是溜了一半,老妇人从怀中拿出一块四四方方干净的布,将盘中点心小心翼翼一块块放到布上。 做完这一切老妇人才拉起小女孩的手往茶馆外走。 老妇人带着小女孩刚离开茶馆没多久,街上一阵骚乱,楚九离所坐位置正好有一扇靠街的窗户。 她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茶杯,目光朝窗外望去。 只见街上十几名士兵正在驱赶街上的难民。 “又在驱赶了。”隔壁桌有人道;“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驱赶这些难民了,驱赶走了过不了半天这些难民又会回来。” 他的同伴道;“听闻皇上在城外设了难民营,这些士兵应该是要将这些难民赶去那里。” “这些难民不呆在有吃有住的难民营,为何要跑来街上,真是蠢。” 楚九离收回目光,她也觉得这些难民真蠢,不呆在有吃有喝,又有床睡的难民营,而是跑到街上乞讨,难民大多一天下来恐怕连一口吃的都讨不到。 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难民怎么可能不知。 楚九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难民不愿呆在难民营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能帮一个两个,却帮不了太多人。 这些难民最后会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楚九离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得难受,她瞥了眼一直默不作声,似在想事情的萧傅宣,起身离开。 她朝沈洐和沈玉那边而去。 沈洐时不时会朝萧傅宣那边看,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见楚九离走了过来,他连忙朝楚九离挥了挥手。 第八十二章动荡【三】 楚九离坐到沈玉身旁,沈玉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她一脸崇拜地看着楚九离;“表姐,你真厉害。” 楚九离淡淡一笑,问道;“玉儿,你要不要跟着表姐学习医术?” 沈玉愣了一下,她指着自己。 “我?能行么?” 沈玉垂着眸子。 一旁的沈洐插话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名师出高徒,有表姐这个高手在,你这个笨徒弟也不会差到哪里。” 沈洐不忘调侃沈玉几句。 沈玉不满地嘟起了嘴;“哥,你还说我笨,你自己聪明,祖父让你背书,你半个月都还没有背过。” 沈洐一听到“背书”“抄书”等字眼就牙疼,他“嘶”了一声;“我记得你学写字,一个字写了一天都还不会写。” 见自家哥哥开始翻旧账,沈玉将沈洐以前做过的糗事翻了出来。 “不知道是谁,字没写几个,却一脸的墨汁。” “还有……某人被罚抄书,让府上小厮代你抄书,结果一眼就被祖父发现那书不是你抄写的。” 说着沈玉看着楚九离;“表姐,你猜祖父是怎么一眼看出那字不是我哥写的。” “嗯?” 楚九离刚才有些走神,愣了一下,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为什么?” 沈玉并未察觉到楚九离的异样,笑着道;“因为那小厮的字写得太好,我哥的字狗见了都摇头。” 见自己的糗事都被自家妹妹毫不留情说了出来,沈洐急得想去捂沈玉的嘴。 沈玉却朝他做了个鬼脸。 沈洐气得直瞪沈玉。 沈玉捂嘴偷笑。 沈洐看向楚九离;“表姐。” 沈洐喊了楚九离一声。 楚九离垂着眸子,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嗯。” 沈洐这才发现楚九离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他问道;“是不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了。” 沈洐朝坐在角落里的萧傅宣看去。 只见萧傅宣身旁坐着一名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跟萧傅宣说什么。 萧傅宣则垂着眸子,偶尔回上一句。 “我只是在想些事。” 楚九离的声音响起,沈洐收回目光,他看向楚九离,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楚九离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街上已经恢复如常,行人来来往往,小摊贩的叫卖声,时不时响起,街上的难民被官兵驱赶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九离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沈洐等着楚九离接下来的话,结果等了半天,楚九离没了声。 沈洐一下子被楚九离勾起了好奇心,这种起了个头不继续说下去的感觉让沈洐很是难受,像极了脚心被蚊子咬了一口。 沈玉也好奇地凑过来;“什么东西奇怪?” “我刚才听说皇上在城外给这些难民休了住的地方,还提供吃食,为何这些难民不去那里住?” 沈洐挠了挠下巴;“如果是我,当然选有吃有喝又能住的地方。” “你都知道选有吃有喝又能住的地方,那些难民又不傻。”沈玉道;“他们当然也会选择城外难民栖流所。” 沈洐觉得自家妹妹好像在骂他傻。 “那些难民不傻,那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栖流所?” 沈玉跟沈洐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也许……他们觉得……”沈洐挠挠头,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帮难民是不是傻。 萧傅宣今天约了江世宁在茶馆见面,他从宫中出来直接来到了茶馆,左等右等江世宁也没有来,就在他等得不耐烦,准备起身离开时,楚九离走了进来。 楚九离一走进茶馆,他就看到了,当楚九离朝他这边走来,他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当知道她是来跟她道谢的,萧傅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开心?并不像,他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像陌生人。 面对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然不语。 “你猜我来的路上看到了谁?” 江世宁等了半天见萧傅宣没有应答,萧傅宣一贯少言寡语,他早就已经习惯,并未在意,继续道;“我看到了大皇子楚墨,你猜我看到他时,他在做什么?” 仍然没有人理他。 江世宁扫了一眼萧傅宣,只见他目光落在某处,江世宁顺着他目光望去,便看到一袭红衣的楚九离。 江世宁抬手在萧傅宣眼前晃了晃。 萧傅宣拍开江世宁不安分的爪子。 萧傅宣的力气并不大,江世宁故作委屈道;“你能不能轻点,我这可是手。” 萧傅宣冷冷道;“在晃荡你那只爪子,就砍下来喂狗。” 江世宁不由打了个哆嗦。 “不用这么狠吧,留着我这双手可是大有用处。” 萧傅宣瞥了他一眼;“那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江世宁干笑两声;“没有了舌头我就没办法说话了,对于商人而言不能说话可不行。” “那你还不快说。” 江世宁立马道;“他正带着一队官兵驱赶那些难民。” 萧傅宣皱眉;“当真?”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江世宁道;“这位大皇子可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吃喝玩乐样样在行,让他做事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难道天要下红雨了?”江世宁脸上的表情很是夸张道。 萧傅宣淡淡扫了他一眼;“身为商人你不会连这点敏锐直觉都没有。” “你也太小看我了。”江世宁挺直腰杆道;“身为一名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洞察力。” 江世宁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第一批救灾粮早已抵达安阳,但是难民还是一批接着一批涌入京城,想必我们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晋王爷应该知道什么原因。” 萧傅宣双眸微眯,语气平静道;“你这是在警告本王皇上派本王前往安阳赈灾,这其中有诈。” 江世宁笑而不语。 直到黄昏时分楚九离三人才离开茶馆,跟来的时候一样,楚九离和沈玉坐在车厢内,沈洐坐在车厢外。 马车缓缓朝着德王府的方向驶去。 第八十三章动荡【四】 马车停在德王府门前,三人依次下了马车。 沈洐手上领着楚九离他们回来时从八方馆买的吃食,三人正往德王府内走,身后突然有人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只见一名身穿蓝色锦衣的容貌俊朗的男子从一旁的石狮子旁走过来。 那人朝楚九离一礼;“参见华荣公主。” 楚九离看着眼前男子,确认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后问道;“你是?” “他他他……就是……”沈洐指着那男子,错愕道;“他就是那个自称是表姐的未婚夫的人。” 楚九离上下打量着面前男子。 男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名叫卫莺。” 卫莺? 楚九离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你是宁远侯府的小世子?!”沈洐上下打量着卫莺道。 “正是在下。”卫莺温文有礼道。 关于宁远侯府这位小世子,楚九离有所耳闻,宁远侯跟宁远侯夫人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家世相当,长大后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宁远侯是京中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只娶了宁远侯夫人这么一个妻子,不曾纳妾,两人成婚后宁远侯夫人迟迟未怀上孩子。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宁远侯夫人提议给宁远侯纳几房小妾,宁远侯誓死不从,听闻为了不纳妾,宁远侯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宁远侯夫人无奈只能打消给宁远侯纳妾。 也许是上天眷顾,宁远侯夫人在三十多岁时怀孕了,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男娃,第一个孩子降生后没多久,宁远侯夫人又怀孕了。 就这样宁远侯夫人三年生两,五年生三,宁远侯心疼宁远侯夫人生育之痛,又担心宁远侯夫人身体,便不让宁远侯夫人再生了。 宁远侯夫人出身武将世家,自小身体就很强健,不料在她四十岁这年又怀孕了,这次生的又是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便是卫莺。 卫莺是家中最小的,自小就被宁远侯府众人宠大,卫莺很喜欢游山玩水,几岁起就全国各处去。 宁远侯本来并没有想过要将宁远侯府交给这个最小的儿子,谁知其他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想继承宁远侯府的,于是三人聚在一起一商量,把在外游山玩水好不快活的卫莺狠狠坑了一把,在卫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成了宁远侯世子。 这位小世子在得知自己将来要继承宁远侯府时,竟然跑去皇上面前哭诉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我是家中最小的继承宁远侯爵位的人应该是家中哥哥。 为了继承家产钩心斗角,兄弟反目的皇上见多了,像宁远侯府这种人人都不想继承的皇上还是第一次见。 结果就是,皇上一道圣旨,卫莺不想继承宁远侯爵位也必须继承,圣旨一下,卫莺连夜离开了京城。 自他上次回京已经过去了三年。 楚九离没想到卫莺没有走,而是一直守在德王府门前等着她回来。 卫莺拿出一只玉镯道;“当年我的母亲与公主你的生母沈伯母是挚友,我母亲在怀我的时候沈伯母说要给你我定娃娃亲……” “等一下。”楚九离出声打断卫莺的话;“你说我母亲给我们两个定娃娃亲?如果我没记错卫公子你应该比我大三岁吧?” 卫莺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母亲别说怀着我了,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怪在下没有说清楚。” 原来宁远侯夫人的骑射很是厉害,楚九离的母亲沈沫也很喜欢骑射,两人在一次春猎时认识,两人箭术都很离开,可谓是百发百中,因此两人时常会碰到,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许多,但是两人都有相同的爱好,渐渐地两人便成了好友。 有一次沈沫去宁远侯府玩,看着宁远侯夫人微微隆起的小腹,沈沫道;“将来我若是有了孩子,咱们两家做亲家如何?” 宁远侯夫人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着道;“你现在连夫君都没有,就想着跟我攀亲家了,更何况你第一胎生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管你这一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要与你做亲家。” “若是我们两个生的都是男孩或者女孩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做兄弟或者姐妹。”沈沫退下手腕上的玉镯;“这镯子便是信物。” 宁远侯夫人笑着收下了镯子;“信物都收了,我自然不会反悔。” 几个月后宁远侯夫人生下了一名男婴,沈沫还拿了许多东西前去探望宁远侯夫人,但没过多久沈沫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前段时间宁远侯夫人得知楚九离是沈沫的女儿,便飞鸽传书将离家出走三年的卫莺叫回来,卫莺昨日刚回京,今日拿着信物就来德王府了。 楚九离心想,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娘,竟然给她定下了娃娃亲。 “这都是长辈定下的婚约,做不得数,更何况我已经嫁人,你我之间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楚九离语气平静道。 “可公主已经与晋王和离了,既然已经和离,公主再嫁也没有人会阻拦,此次回京,我便是娶公主的。” 楚九离盯着卫莺,他一脸认真并不像说谎。 “你说娶就娶。”沈洐一脸怒气道;“表姐都说了这门婚事作罢了。” 卫莺看了沈洐一眼,并未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德王府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沈洐挑眉。 还没等沈洐开口,楚九离先他一步开口道;“我要退婚。” 丢下这句话,楚九离转身朝德王府内走。 沈玉立马跟上她。 沈洐恶狠狠瞪了卫莺一眼,道;“听见了吗,表姐说她要退婚,卫世子请回吧。” 说完,沈洐难掩心中喜悦,边走边哼着不知名小曲往德王府内走。 卫莺看着楚九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德王府大门缓缓关上,卫莺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楚九离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夜的时间,京中大街小巷传遍了宁远侯世子卫莺跟华荣公主早已定下了娃娃亲。 第八十四章动荡【五】 京城一下子炸开了锅,人人都在谈宁远侯府小世子跟华荣公主定娃娃亲的事。 “你听说了吗,宁远侯府的小世子竟然跟华荣公主有婚约。” “听说了,听说了,这事都传遍整个京城了,听说两人的婚约是在他们还没出生就定下了。” “华荣公主可以嫁过人的,宁远侯府还会认这门亲事?” “宁远侯府不仅认了这门亲事,还特意把小世子叫回京,小世子可是离家出走三年,为了此事马不停蹄赶回来。” “这华荣公主还真是命好。”有不少人嫉妒;“这位宁远侯小世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楚九离可是被晋王休弃的下堂妇,她哪里配得上宁远侯府小世子。” 此事就像风一样,就连久居深宫的太后都知道了此事。 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楚九离就被冬梅叫醒。 楚九离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这么早就叫我起床。” 楚九离打了个呵欠,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感觉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意间朝窗外瞥了一眼,见天才蒙蒙亮,楚九离立马又躺回到床上。 “天还没亮呢,再让我睡会。”楚九离将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冬梅有些无奈,她伸手去拽楚九离身上的被子。 楚九离将被子死死压在身子底下。 楚九离并不是一个贪睡的人,只是这几日她忙着收拾去安阳带的东西,甚至昨天晚上收拾到很晚才睡,好在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冬梅也知道楚九离昨天晚上很晚才睡;“主子,老王爷派人来叫您过去一趟。” 楚九离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双眼睛并未睁开;“这么早,外祖父叫我什么事。” 说着说着,仿佛下一瞬就能睡着了。 她实在是太困了,眼皮都睁不开了。 “奴婢不知。”冬梅道;“主子,你先睡会奴婢先去回老王爷。” 楚九离“嗯”了一声后就没了声。 冬梅转身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冬梅一转身身后竟站着一个人,这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冬梅拍着胸脯;“王嬷嬷,你站在我身后做什么,吓我一跳。” 王嬷嬷看了眼冬梅身后禁闭着的房门;“主子没起?” 冬梅点头;“主子昨晚睡得太晚了。” 王嬷嬷“哦”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开。 冬梅出声叫住了她;“王嬷嬷,可是有事?” 王嬷嬷刚要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看向冬梅;“我想起了一些事,想要跟主子说,主子既然还睡着,那就等主子醒了我在跟主子说。” 说完,王嬷嬷便离开了。 楚九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她是被饿醒的,起身下床,推开房门,便看到德老王爷坐在院中梧桐树下。 听到开门声,德老王爷扭头看去。 “外祖父,您怎么会在这?”楚九离走到德老王爷身旁。 “外祖父,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德老王爷抬眸看向楚九离,见她脸色有些憔悴,关切道;“有些事你让下人去做便是,你不必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冬梅搬来一张凳子,楚九离坐在凳子上;“有些事他们做不来,必须我自己做。”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楚九离点了点头;“都已经收拾好了。” “前往安阳的这一路可不太平,万事都要小心。”德老王爷叮嘱道。 “这话外祖父说了不下十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外祖父您可要照顾好自己。” 德老王爷一脸慈爱道;“有张管家他们几个在,我这把老骨头还很硬朗,现在去做五十个俯卧撑也不是问题。” 德老王爷的声音中气十足,看得出他最近的身体相较之前好了许多。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外祖父您要记得按时吃药,少生气,没事不要出门,还有……” “停停停……”德老王爷皱着眉,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还老是嫌弃我话多。” 楚九离岔开话题;“外祖父一早找我所为何事?” 德老王爷拍了下脑门;“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德老王爷将一夜间京城中关于她跟宁远侯府小世子的传闻一一说给她听。 闻言楚九离皱起了眉。 “这种事怎么会这么快传出去的?” 德老王爷冷哼了一声;“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搞鬼。” 他看向楚九离;“这门亲事当年也只是你娘随口一说,更何况这么多年,许多事都变了,你不想嫁,这门亲事外祖父亲自登门去退了。” 德老王爷顿了顿又道;“这样对你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楚九离一脸无所谓;“我的名声早就已经坏了,不差这点。” 就在祖孙俩和乐融融聊着天,张管家走了过来。 他朝两人一礼;“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来了。” 德老王爷一脸不悦;“他们来做什么?”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有到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会一起来。 “老奴不知。” 楚九离道;“他们也许是来退婚的。” 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同意自己宝贝儿子娶一个嫁过人的弃妇。 一听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是来退亲的,德老王爷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们来的正好。” 德老王爷站起身,见他要走,楚九离忙道;“我跟您一起去。” 见德老王爷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架势,楚九离立马起身,想要跟着一起去。 德老王爷朝她道;“你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院子,哪里也别去,这件事交给外祖父。” 楚九离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德老王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口。 至于德老王爷见到宁远侯夫妇说了什么,楚九离并不知道。 吃过午饭,楚九离觉得有些困,便去睡了个午觉。 躺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困意很快席卷而来,没一会房间内便响起了楚九离均匀的呼吸声。 只是没睡多久楚九离眉头紧锁,陷入梦境中无法挣脱。 第八十五章动荡【六】 梦中的她身处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小院,小院大门禁闭,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打不开那扇禁闭着的院门。 不管她怎么喊,怎么用力拍门,门外都没有任何人。 可是一墙之隔的院外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门外明明有人,她喊得嗓子都哑了,手都拍肿了,还是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她就像被困在牢笼中的小兽,这辈子都无法逃出牢笼。 这间困住她,让她无法逃离的小院楚九离在熟悉不过,前世的她就死在这间像是荒废了许多年的小院, 就在她死之前院外传来了欢声笑语,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萧傅宣和苏婉倾的声音,还有……他们孩子的声音。 楚九离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划过她的脸颊,她抬手一抹竟然是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主子……主子……你醒醒……” 就在楚九离感到绝望时,冬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间将她困了几年的小院忽地消失,院外的笑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她被黑暗包裹。 “主子……主子……” 冬梅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远时近,飘忽不定。 楚九离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早就已经逃离了那间关了她数年的小院。 楚九离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冬梅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见她醒了,冬梅似乎松了一口气;“主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楚九离还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主子你可吓坏奴婢了,奴婢一进来就看到主子你一只手不停挥舞,嘴里还喃喃着放我出去……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您才醒。” 楚九离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衣服粘在身上楚九离感觉很不舒服。 “冬梅,去打些水我想洗个澡。” 冬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没一会冬梅便准备好了洗澡水。 走到屏风后,楚九离将粘在身上的衣服褪去,长腿一跨,迈进浴桶中。 全身被温热的水包裹住,楚九离感觉到身体也随着变暖,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弦放松了下来。 沐浴过后,楚九离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一放松肚子就容易饿,她推门走出房间,准备让冬梅给她拿点点心吃,环顾了一圈楚九离都没有看到冬梅的影子,只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王嬷嬷。 楚九离问王嬷嬷;“冬梅呢?” “老奴让她去休息了,老奴伺候主子也是一样。” 楚九离这才想起,冬梅说过王嬷嬷有话要跟她说。 楚九离点了点头道;“去端些点心过来,我有点饿了。” 王嬷嬷应了一声去端点心了。 楚九离走回房间坐到桌子旁,片刻后王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王嬷嬷走到桌子旁,将手中托盘放到桌子上,又将托盘上的两盘点心和一杯茶放到桌子上。 楚九离吃了两块点心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抬眸看向王嬷嬷问道;“冬梅之前跟我说,嬷嬷想起了些事情要与我说。” 王嬷嬷道;“老奴突然想起,小姐失踪前有见过几个人。” “嬷嬷还记得这几个人是谁吗?”楚九离问道。 “具体是哪几个人老奴并不清楚,老奴只知道小姐出门前跟老奴说,她跟几个朋友有约要出门一趟,老奴当时本要跟着一起去,小姐没让老奴跟着。” 王嬷嬷心中很是后悔,那天不管小姐说什么,她都该跟着小姐寸步不离。 “老奴虽然不知道那天小姐见了谁做了什么,小姐那天见的人中应该有宁远侯夫人。” 楚九离双眸微眯,看着王嬷嬷;“确定?” 王嬷嬷点了下头;“老奴记得很清楚,小姐出门前拿了一样东西才出门。” “什么东西。” “是一把飞刀。”王嬷嬷道;“这把飞刀是小姐特意让人打造的,说是送给宁远侯夫人的生辰礼,小姐出门前拿走了放着那把飞刀的盒子,那日小姐应该有见过宁远侯夫人。” “你是说……”楚九离明白王嬷嬷话中意思;“我母亲失踪前见过宁远侯夫人,母亲当时也许对宁远侯夫人说起过什么。” “老奴只是猜测,小姐应该跟宁远侯夫人说过什么,因为……”王嬷嬷顿了顿;“在这之前小姐的行为就有些反常,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这么重要的事,嬷嬷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楚九离并没有要责备王嬷嬷的意思。 王嬷嬷沉默不语。 若不是宁远侯府小世子突然出现,那日发生的事,过了这么多年,许多她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当时她并未在意过这些细节小事,小姐有时候做什么事根本就没有逻辑,心血来潮想要骑马,不管是下雨天还是晚上都必须要骑马。 她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小姐心里想什么,做什么她都猜不透。 “我现在就去找宁远侯夫人。”说着,楚九离站起身便往外走,走出没几步忽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王嬷嬷道;“中午的时候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一同来德王府为了什么?” “老奴听闻宁远侯和夫人来是为了主子您和小世子的婚约。”王嬷嬷道;“宁远侯和夫人是来府上提亲的。” 楚九离本以为宁远侯和夫人来是为了退婚的,却没想到两人来是来提亲的。 楚九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你说……两人是来府上提亲的?” 王嬷嬷点了点头;“不过,被老王爷一口回绝了。” 闻言,楚九离松了口气。 “宁远侯夫妻两个好像一直在劝说老王爷,老王爷说要听主子您的想法,这才将两人打发走。” 楚九离心想前面拒绝了婚事,现在又要见人家,会不会不太好,但为了知道母亲失踪前跟宁远侯夫人说过什么,她只能厚着脸皮让人去宁远侯府递了名帖。 名帖递到宁远侯府就有了回音,宁远侯夫人约她黄昏时分去宁远侯府见面。 楚九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太阳已经西斜离黄昏也就还有半个时辰。 第八十六章前往宁远侯府 德王府离宁远侯府有一段距离,当马车停在宁远侯府门前,夕阳刚好将天边染成橙黄色。 楚九离并未带冬梅,而是带着王嬷嬷。 两人一下马车,立马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迎了上来。 那妇人朝楚九离一礼;“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楚九离朝那妇人虚扶一把;“免礼。” “公主殿下这边请。” 楚九离点了下头。 楚九离跟在那妇人身后进入宁远侯府,走过九曲连廊,进入一扇雕花拱门,来到一处小花园。 花园内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除了一些常见的楚九离能叫上名字的花外,还有许多楚九离虽然见过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 楚九离的目光落在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花上,这种花清风院内也种了几颗,名叫天竺葵。 她记得这种花京城并不常见,可这里却种了许多。 “公主喜欢这种花?”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九离转过身,只见一名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形比普通女子要高上许多,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 楚九离想这人应该就是宁远侯夫人。 宁远侯夫人跟她想象中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面前人一看就像那些威武霸气的女中豪侠,不一样的是眼前的人看上去很年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这位宁远侯夫人性格好爽,见楚九离一直盯着自己,也不恼,大概是知道楚九离心里在想什么,宁远侯夫人笑着道;“我这身体是不是看着不像六十岁的老妪,这都多亏每日锻炼。” 说着她打算给楚九离表演一套拳法,身旁的丫鬟一把将她拉住了。 丫鬟道;“老夫人,您不是说等公主殿下来了让公主殿下尝尝您亲自种的茶。” “瞧我这记性。”宁远侯夫人笑着看向楚九离;“公主殿下这边请,我已备好茶点。” “请问夫人这天竺葵夫人是从哪里的来的。”楚九离指着那紫色天竺葵问道。 “这些天竺葵的种子还是当年你母亲送我的呢,没想到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宁远侯夫人感慨道;“当年我说想要一些稀奇一点的花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花种,时隔这么多年这些花都还在。” 宁远侯夫人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夫人可知我娘是从哪里得到这些花种子的?”楚九离道;“这里许多花都不是东黎国该有的。” 宁远侯夫人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这些花种她是从哪里得到的。” 楚九离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被宁远侯夫人一把拉住。 “快快快,尝尝我自己种的茶。”宁远侯夫人很是热情地拉着楚九离朝花圃旁的竹屋走去。 竹屋很大,竹屋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边放着一个博古架,另外一边放着一个屏风。 宁远侯夫人拉着楚九离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尝尝味道如何。” 楚九离端起茶盏先闻了闻,之后喝了一口,她眸光一亮;“这茶初闻清香,细品甘甜,回味悠长,好茶,好茶呀。” “公主喜欢走时带些。”宁远侯夫人热情道;“还有这点心,公主尝尝。” 紧接着她又对一旁的丫鬟道;“去厨房看看,我让他们炖的汤好了没,好了端上来。” 说完,她看向楚九离;“今晚就在这吃饭,我让厨房做了许多菜,莺儿那臭小子今天有事不在府中,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听着宁远侯夫人絮絮叨叨一大堆话,楚九离既无奈又有些感动。 忽然宁远侯夫人看着她良久没有开口。 “你……”良久后宁远侯夫人开口道;“你跟你母亲长得真像,我与你母亲认识时,你母亲比你还要小几岁,若我没记错那时你母亲刚及笄,我们是在一场春猎上认识的。” 东黎国每年春天都会举办春猎,不管是皇室中人,还是大臣子女都可以参加春猎,那年是沈沫第一次参加春猎,春猎分好几天,每天比的都不一样。 春猎第一天,皇上会亲手放生一只猎物,也许是兔子,也许是鹿,也许是野鸡,谁能先猎到那只猎物,谁就能赢得头彩,赢得头彩的人不仅能获得黄金千两,还能得到一次面见皇上的机会。 第一日不管是皇子公主还是那些大臣,还有大臣子女,都会以得到头彩努力。 拿得头彩的人不仅箭术了得,运气还要足够好。 沈沫便是这个幸运儿,她本对拿头彩没什么兴趣,难得出来玩,她本想随便打些猎物就行,没想到让她碰到了那只被放生的兔子。 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射出另外一直箭,两只箭直直朝那只兔子射去。 那只兔子正在吃草,三瓣嘴一努一努的,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噗噗两声,两只箭同时射在那只兔子身上。 沈沫扭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匹棕色骏马上坐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也正朝着沈沫看来。 两人同时打到猎物,宁远侯夫人将猎物让给沈沫,沈沫并未同意,而是说既然这只兔子是两人同时猎到的那今天的头彩两人平分。 皇上得知今年头彩是沈沫和宁远侯夫人一起拿的,不仅给两人一人一千两黄金,还同时召见了两人。 比起被皇上召见,沈沫更喜欢那一千两黄金。 剩下的几天,两人时常会碰到,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宁远侯夫人虽然三十多岁了,却被宁远侯宠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两人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爱好。 宁远侯夫人从回忆中抽离,她看着楚九离仿佛看到了沈沫,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让她不由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当年你母亲说要跟我肚子里的孩子定娃娃亲,我就在想若我生的是个儿子,她生的是个女儿,我定要看着我未来儿媳长大……”她眼眶微微有些翻红;“只可惜,那之后她突然消失,不久后我生下莺儿,我还以为莺儿这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第八十七章见过什么人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宁远侯夫人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水。 “让公主殿下见笑了,公主特意跑这一趟应该是来退婚的吧?” 看着宁远侯夫人,楚九离心想嫁给卫莺应该会很不错,有一个像宁远侯夫人这样和蔼可亲的婆婆一定很幸福。 “我并不是来退亲的。” 宁远侯夫人听到楚九离的话一愣,很快她面上一喜;“这么说公主是愿意……” 还没等宁远侯夫人把话说完,楚九离打断道;“我今日来虽然不是特地来退婚的,但我与卫莺的这门婚事我必须退。” “不退不行吗?”宁远侯夫人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楚九离面无表情,冷冷地回道;“不行。” 宁远侯夫人一脸委屈;“我知道我们家莺儿看上去跟个小鸡仔一样弱不禁风,文不行,武……” 宁远侯夫人顿了顿,一脸嫌弃;“我与他父亲都是习武之人,他的三个哥哥从小习武,就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简直就像个深闺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我都怀疑那臭小子不是我亲生的,他那倔脾气倒是跟他爹一样。” “公主看不上那臭小子可以换个人,我那大儿子已经成婚但二儿子跟三儿子都没定下人家,公主看上哪个直接带走便是。” 楚九离有些哭笑不得;“我并不是没有看上卫四公子。” 闻言,宁远侯夫人眸子一亮;“公主不愿嫁过来,莺儿入赘也可以。” 见宁远侯夫人一脸认真,楚九离知道她是认真的。 “我……”楚九离张了张嘴。 “当初知道沫儿还有个女儿,我便飞鸽传书给莺儿,我本以为以莺儿那臭小子的性子,他不会回来,没想到他不仅连夜赶回来,还主动说要去德王府提亲,以莺儿的脾气公主即便现在解除婚约,莺儿那臭小子也不会如此轻易放弃。” 楚九离默不作声,片刻后道;“不管夫人怎么说,我与四公子的婚约解除是定了,是我对不起四公子和宁远侯府,我愿意……” 宁远侯夫人知道楚九离接下来想说什么,她出声打断道;“此事本就是我与沫儿两个做长辈的私自定下的,你们年轻人不愿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强求。” “这么说夫人是同意解除婚约了。” 宁远侯夫人面露遗憾点了点头。 楚九离并没有忘了今日前来的目的,她问道;“夫人,我娘失踪前是不是与你见过面。” “我一猜就猜到公主是为此事而来。”她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拿下一个木盒,丫鬟将木盒放在桌上。 楚九离垂眸目光落在桌上的木盒上。 宁远侯夫人将木盒打开,木盒中放着一把飞刀,这把飞刀要比普通飞刀小上许多,刀柄处雕刻着精美花纹。 这把飞刀看上去更像装饰用的。 “这把飞刀就是当年我母亲送给夫人的生辰礼?” 宁远侯夫人点了点头;“当年我腰间挂着几把飞刀,走起路来时叮当作响,沫儿看到后说要送我一把小巧精致的飞刀做我的生辰礼,那日离我生辰其实还有一个多月,她突然拿着这个木盒来我府上,并将这木盒交给我,看到木盒中的飞刀,我很是疑惑。” “没过几日她突然失踪,至今都杳无音讯,想来她早就料到,我生辰那日她无法参加,才会提前将礼物拿给我。” 楚九离问道;“那日我娘跟夫人说过什么吗?” 宁远侯夫人眉头微皱回想着那日沈沫说过的话。 片刻后宁远侯夫人道;“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看上去都与平时一样,当时的我并未察觉到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唯一反常的地方也就是她提前送我生辰礼。” 楚九离本以为会在宁远侯夫人这里得到一些沈沫失踪的线索,却一无所获,她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宁远侯夫人开口道;“她临走时小声嘀咕一句,她声音有些小,我没听太清楚,她好像念了一句诗,那句诗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有点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那句诗中提到了一个地方。” “诗?” 楚九离心想带着地名的诗句有很多,想知道那句是什么,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这脑子。”宁远侯夫人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句诗很熟悉,经常会听到沫儿念起,可我就是想不起来那句是什么了,看样子我是真的老了。” 楚九离又问了一句;“夫人可知,那日我娘还有见谁?” “那日她还有见皇上。” 楚九离一愣;“皇上?” 宁远侯夫人道;“当时皇上还只是皇子。” “夫人可知我娘为何去见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 宁远侯夫人摇了摇头;“原因我并不知道。” 楚九离眼眸微垂,心中整理着迄今为止所有关于她母亲失踪前做的事,这些事并不能连成一条线。 宁远侯夫人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她应该还去了一个地方。” 楚九离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地方?” “百花街。” “百花街?”楚九离疑惑。 “也就是现在的芙蓉街。” 楚九离虽没有听说过“百花街”但她听说过“芙蓉街”。 “芙蓉街上都是秦楼楚馆,我娘去那里做什么?” “当时芙蓉街还叫百花街,百花街上有一家百花楼,百花楼中有一名名叫柳青青的花魁,才貌双绝,柳青青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个调香高手,京中许多女子都会请柳青青教他们制香。” 这位柳青青出身并不普通,她本是官宦小姐,因父亲犯事流落青楼,但她性子干裂,寻死过好几次,都被救下,柳青青知道自己逃不出百花楼,便跟百花楼的妈妈做了一笔交易。 只要百花楼妈妈答应不让她接客,她只卖艺不卖身,她会让百花楼在一年时间内成为京城中最有名的秦楼楚馆。 一年后百花楼的确成了京中最出名的秦楼楚馆,柳青青也成了京城中最有名的花魁。 第八十八章绑架【一】 现在的百花街早已改名为芙蓉街,百花楼早在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中不复存在。 楚九离问道;“夫人可知那位柳青青姑娘现在身处何处?” “自古红颜多薄命。”宁远侯夫人叹息一声,惋惜道;“柳姑娘早已死在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中,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不止百花楼整个百花街都烧了起来,幸好当时是晚上,许多人只是受了些伤,但百花楼却有不少人丧命。” 楚九离唏嘘道;“百花楼为何会起火?” “火势好像是从厨房烧起来的。”宁远侯夫人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除了柳姑娘,百花楼里的人还有谁死在那场大火中?” 宁远侯夫人想了想道;“好像有当时百花楼的妈妈,还有几名打杂的。” 楚九离觉得有些奇怪,火是从厨房开始烧的,烧死的怎么会是柳青青和百花楼的妈妈,还有几个打杂的。 “可找到柳姑娘的尸体了?” 宁远侯夫人并未回答楚九离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也怀疑柳青青是假死。” “也?”楚九离道;“难道夫人也怀疑过。” 宁远侯夫人点了点头;“当初我也有所怀疑,柳青青的尸体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但贴身伺候她的丫鬟说,那具尸体的确是柳青青。” “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那丫鬟是怎么认出那具尸体是柳青青?” “柳青青手上戴着一只镯子,据说那镯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她从不离身。也正是这只镯子,才确认那具烧焦的尸体是柳青青。” 楚九离眼眸微垂,静默片刻楚九离道;“今日多谢夫人跟我说这些。” 她望了眼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时辰不早了,先行告退。” 见她起身要离开,宁远侯夫人立马起身;“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 她神色有些焦急,瞥了一眼竹屋外,小声嘀咕;“莺儿这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再不回来他媳妇就要跑了。” 宁远侯夫人的声音虽不大,一旁的楚九离还是听得很清楚。 楚九离有些忍俊不禁。 “多谢夫人美意。”楚九离推脱道;“若我迟迟不回去外祖父会担心的。” “这是好办,我派人去德王府传话,留你在这吃晚饭。” “最近晚上不太平,我今日出门只带了王嬷嬷一人,趁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不等楚九离把话说完,宁远侯夫人笑呵呵道;“让莺儿送你回去便是。” 见不管自己说什么宁远侯夫人都要留自己吃饭,盛情难却,楚九离只得答应留下来吃晚饭。 宁远侯夫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青儿,你去厨房看看菜做好了没有,吴婶,快派人去看看四少爷回来了吗?” 吩咐完,宁远侯夫人拉着楚九离开始闲话家常,大多都是宁远侯夫人说,楚九离偶尔会回一句两句。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宁远侯夫人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己儿子回来,心里急得不行,时不时就朝外看一眼。 为了不让楚九离感到拘束,宁远侯夫人直接在竹屋设宴款待楚九离,直到饭菜都已经上齐,也不见卫莺回来。 怕饭菜凉了,宁远侯夫人拿起筷子道;“不等他了,我们先吃,公主尝尝味道如何。” 宁远侯夫人性感好爽,她讲了许多二十年前的事,从她口中楚九离知道了许多关于沈沫的事,饭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 直到吃完饭,卫莺都未回来。 宁远侯府大门前,宁远侯夫人拉着楚九离的手,依依不舍道;“改天再来玩,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公主。” 楚九离很喜欢宁远侯夫人的性格,难怪自己的母亲与宁远侯夫人相差二十多岁两人能成为朋友。 “好。” 见她同意,宁远侯夫人满脸喜悦。 宁远侯夫人依依不舍地看着楚九离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朝着德王府而去,当马车溶于夜色之中,宁远侯夫人才转身回府。 快走到大门口时,宁远侯夫人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转身看去,只见卫莺风尘仆仆策马而来。 “娘,华荣公主呢?”卫莺还没到近前,声音先到。 “华荣公主刚走,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宁远侯夫人催促道;“你小子快去追呀!追不到就别回来了。” 见自己娘一副想将他从马上拉下来,她自己骑马去追的架势,卫莺调转马头朝楚九离离开的方向追去。 因为最近夜里不太平,虽然时间尚早,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卫莺追出一段距离都没看到楚九离乘坐的马车。 卫莺心中疑惑,他都追出这么远的距离了,怎么还没追上,难道华荣公主走了别的路。 从宁远侯府到德王府除了走大路还可以走小路,小路不安全,卫莺想楚九离应该不会走小路。 又追出了一段,卫莺心中觉得越来越奇怪,他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一路上他仔细观察周遭,在离宁远侯府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中,卫莺看到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就停在离小巷子口不远的地方。 这里怎么会停着一辆马车? 卫莺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走去。 四周很是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卫莺走到马车旁,并未看到车夫,他伸手小心翼翼将马车车帘撩开一条缝,通过缝隙朝马车里面望,马车车厢内并没有人。 卫莺可以肯定眼前的马车是楚九离乘坐的马车,马车停在这里,车上却没有人,直觉告诉他楚九离出事了。 就在这时卫莺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莺缓缓睁开眼。 “卫公子,你醒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卫莺抬眸循声望去。他的脑袋还有些疼,加上他才刚醒,看东西还有些模糊。 他一时没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你是……华荣公主?” 第八十九章绑架【二】 楚九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卫莺才看清周围情况。 他们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他对面坐着楚九离和王嬷嬷,马车车厢中只有他们三人。 “华荣公主你没事吧?”卫莺关切道。 楚九离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你脑袋没事吧?” 卫莺抬手去摸自己的脑袋,手指碰到脑袋疼痛的地方,他“嘶”了一声。 “脑袋没破,只起了一个包。”卫莺看向坐在对面的楚九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为何会在行驶的马车里?” 原来,马车刚驶离宁远侯府不远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楚九离正准备伸手去撩车帘问发生什么事了,马车车帘突然被人给撩开了。 还没等楚九离反应过来,一个人影窜上了马车,那人站在马车车辕上,一只手撩着车帘,一只手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刀尖对着端坐在马车车厢内的楚九离。 楚九离看着那人,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杂乱,脸上满是脏污看不清长相,像极了乞丐,身上还撒发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你下来。”刀尖指着楚九离那人道。 王嬷嬷将楚九离护在身后,她看着那个乞丐装扮的人,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 那人神色慌张,反而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面上却装出一副凶狠摸样,他用威胁的语气道;“老太婆滚一边去,我们要的只有你身后的那女的。” 王嬷嬷皱起眉头,目光落在那人手中的刀上,就在这时,她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楚九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嬷嬷,你让开。” 王嬷嬷并没有动,仍然将楚九离护在身后。 楚九离压低声音在王嬷嬷耳边小声道;“我瞧着他并没有恶意,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 说着,楚九离站起身。 当她下了马车,看到除了刚才拿着刀的人外,马车旁还站着七八个人。 这七八个人都是一副乞丐打扮,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并不像土匪。 王嬷嬷也跟着下了马车。 看到这些人,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王嬷嬷道;“如果是为了钱,我们可以把钱交出来。” 那几人面面相觑,那名拿着刀的男子道;“我们不要钱。” “不要钱你们想要什么?”王嬷嬷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 “我们……” 这时一个个头不高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人跑了过来;“有人朝这边来了。” 那几人脸色微变。 拿着刀的男人上前几步,他身上的酸臭味直鼻腔,楚九离不由皱起了眉。 还不等那人靠近,楚九离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跟你们走。” 拿着刀的人堵住脚步,看向其他几个同伴。 那几人朝他点了下头。 “跟我来。” 他看了王嬷嬷;“你也一起。” 两人跟着那人往小巷子深处走去。 小巷子深处停着一辆破旧马车。 “上车。”拿刀的人恶声恶气道。 楚九离跟王嬷嬷乖乖地上了马车。 片刻后,马车车帘被人撩开,有人扛着一个人上了马车,那人将肩上的人往车厢内一丢。 楚九离垂眸,目光落在躺在马车底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这不是宁远侯府的小世子吗?”王嬷嬷有些惊讶。 楚九离心想,他应该是来寻她的,才会被那些人打晕。 此时马车外传来那几人说话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马车内。 紧接着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能怎么办,只能一起带走了,趁着城门还没关,我们快点出城。” 听完楚九离的叙述,卫莺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楚九离摇了摇头;“不知道。” 卫莺伸手撩开马车车帘一角,透过那一角望出去,只能看到夜色下的一颗挨着一颗的树木。 卫莺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京城。 路面十分不平,马车摇摇晃晃,卫莺脸色有些发白。 马车内很黑,楚九离虽然看不清卫莺的脸,但她感觉到卫莺好像有些不对劲。 “卫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卫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浮,并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楚九离解下腰间香囊,递到卫莺面前;“卫公子,这个给你,你放在鼻下,会舒服些。” 黑暗中,卫莺闻到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谢谢。”伸手接过楚九离手中的香囊,卫莺将香囊放到鼻子下,闻着香囊内散发出来的味道。 片刻后他觉得舒服许多了。 路仍然颠簸,马车内的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马车外有人喊道。 马车车帘被人撩开,一道人影从马车上窜了下来,把那人吓了一跳。 “妈呀!什么东西窜出来了。” 卫莺一只手扶着马车,一只手拍着胸口,弯着腰干呕起来。 “呕……” 那人看清从马车上窜下来的是个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王嬷嬷紧跟着下了马车,楚九离最后从马车上下来。 站稳后楚九离环顾四周。 马车停在了一间废弃许久的院子前,这间院子看上去还挺大,没有废弃前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个有钱人。 黑色大门紧闭,那名拿着刀的男子走到黑色大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隔着门板,传出一道低低的声音;“谁。” “我,铁蛋,我们回来了。” 黑色大门被人缓缓打开,老旧木门发出特有的吱呀声。 那名叫铁蛋的男子朝楚九离和王嬷嬷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扶着马车还在干呕的卫莺。 卫莺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一开始楚九离给他的香囊还能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这一路太过颠簸,就连那香囊散发出的味道都无法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卫莺还没吃晚饭,肚子里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东西。 铁蛋一脸嫌弃,小声嘟囔了一句;“一个大男人还不如老太婆小姑娘身体好。” 第九十章绑架【三】 “那个吐的别吐了。”铁蛋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点进去。” 卫莺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脑袋嗡嗡响,全身瘫软四肢无力。 “卫公子,你没事吧?”见他吐成这样,楚九离关切道。 卫莺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多谢公主关心,我没事。” 他不喜欢坐马车,每次坐马车他都会晕,特别是路面颠簸他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很不舒服。 楚九离知道她这是晕马车,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铁蛋再次催促道。 “我扶你。” 楚九离伸手想去扶卫莺,却被卫莺拒绝了。 “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公主扶我,我能自己走。”说着,卫莺直起身,脚步虚浮朝废弃宅院大门走去。 楚九离和王嬷嬷跟在卫莺身后。 看着敞开的大门,楚九离有一种要进入猛兽嘴里的感觉,只要他们一进去,猛兽就会闭上嘴将他们拆吞入腹。 好在这只是一扇有些老旧破败的大门,并不是什么猛兽的嘴,三人一踏入废弃大宅,便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卫莺不由打了个哆嗦。 王嬷嬷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楚九离眉头微皱,只见院中坐着十几个人,他们一进来,那十几人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们。 那些人蓬头垢面,衣着破烂。 “这些人看着并不像乞丐,倒是像难民。”卫莺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神色看上去还算是平静。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楚九离疑惑道;“那些难民不是被集中到了一起。” 楚九离环顾四周,开口道;“除了院子里这十几个人,还有带我们来的那七八人外,这里每一间房间中都有人,每一间房间内的人最少有两三个。” “这里最少也有七八间房间,这间废弃宅院中岂不是有四五十号人。” 这些人看着面黄肌瘦,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的样子,想要不费吹灰之力离开这里,恐怕要废一番功夫。 卫莺心想,早知道他就跟爹娘哥哥们多学习一些拳脚功夫了。 小时候,跟着哥哥们一起练武,他总是偷懒不练,不是头疼就是脚扭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加上母亲的溺爱,见他不喜欢练武,便没有强求他。 楚九离的目光落在主屋厅堂上。 “不止四五十号人,厅堂中大概有十几个人。” “那我们岂不是更加难脱身了,幸好我的马没有被这些人带来,那马非常有灵性,现在宁远侯府的人应该知道咱们出事了。” 楚九离道“这些人应该没有恶意。” 她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反而感觉到无措还有害怕。 “他们为何会把我们带到这里?”卫莺有些疑惑。 楚九离看向他;“你只是个意外。” 卫莺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因为他发现了楚九离的马车,才会被他们带到这里,他们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楚九离。 “公主殿下可有的罪过什么人?”卫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楚九离垂着眸子,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卫莺,面前十分认真道;“记不清了,我得罪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卫莺;“……”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楚九离。 “希望宁远侯府的人能尽快找到这里。”虽然希望有些渺茫。 “你跟我来。”铁蛋指着楚九离道。 楚九离并未害怕,指着自己语气十分平静;“我?” 铁蛋神色紧绷点了点头;“对,就是你。” “不行,我也要跟着一起。” 卫莺将楚九离护在身后,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铁蛋,大有一副“你若是不同意,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铁蛋见卫莺一副绝不会退让的样子,皱着眉不耐烦道;“跟着可以,但不能说话。” 铁蛋转身朝着旧宅厅堂走去,卫莺走在他后面,楚九离走在卫莺后面,王嬷嬷自然不可能丢下楚九离这个主子,她走在最后面。 走在前面的铁蛋回头看了一眼,他有一种带回来几位祖宗的感觉。 走到厅堂门口,铁蛋推开房门。 “进去。”铁蛋故作凶悍道。 三人一进入厅堂,就被一股难闻的味道熏得两眼一黑。 卫莺立马抬手捂住口鼻,声音有些闷闷的;“这是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像什么东西坏了。” 王嬷嬷也捂住了口鼻。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东西腐败发臭的味道,楚九离虽没有像卫莺和王嬷嬷捂住口鼻,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房间中央生着一个小火堆,小火堆旁围着四五个人,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锅中正烧着什么东西,冒着白色水雾。 房间中除了难闻的腐臭味外,楚九离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药香味。 楚九离的目光落在火堆上架着的那口不断冒着热气的锅上,那一股极淡的药香味就是从那口锅里飘出来的。 除了火堆旁,房间另外两边各有三四个人。 他们进入房间后,最后一个进来的铁蛋随手将房门关上。 厅堂不大挤了十几个人,现在又是夏天,屋里还生着一堆火,房间门窗又都关着,又闷又热,加上那股难闻的腐臭味,卫莺感觉快无法呼吸了。 楚九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她瞥了眼坐在火堆旁的几人,当她接着火光看清楚那几人的样貌后不由一愣。 只见那几人中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容貌清俊,神情淡漠疏离,女子长相美艳,气质温婉。 “晋……”卫莺张了张嘴,显然他也认出那一男一女是谁了,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萧傅宣和苏婉倾。 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九离心中疑惑。 坐在火堆旁的两人也看到了进来的楚九离和卫莺。 当苏婉倾看到进来的人后,脸色一变,楚九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铁蛋的声音响起;“去那边坐。” 他指着火堆旁道。 三人坐到了火堆旁,原本比较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了。 第九十一章绑架【四】 卫莺刚好挨着萧傅宣,卫莺旁边坐着王嬷嬷,王嬷嬷旁边坐着楚九离,而楚九离旁边则坐着苏婉倾。 厅堂中人虽然多,却很安静,只能听到火堆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和火堆上架着的那口锅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苏婉倾死死盯着楚九离。 根据小说剧情,安阳受灾,大量难民涌入京城,许多难民在途中病死饿死,而来到京城的这些难民也没好哪里去,许多人都生了病,他们身无分文吃饭都是问题,生了病根本无钱医治。 书中的楚九离擅长医术,这些难民看到她救了一名昏倒的小女孩,楚九离不仅分文未要,还给了那小女孩一些吃食。 这些难民见楚九离心地善良,便铤而走险将她绑来,求她救救那些生病的难民。 楚九离救的这些难民之中除了从安阳来的难民,还有一名前来京城考试的考生。 按照书中所写,此人出生穷苦人家,此次进京赶考不幸染病,碰巧被楚九离所救,此人最后高中状元,官路一帆风顺,最后坐上了丞相之位。 苏婉倾想如果她救了这个人,她就是这个人的救命恩人,书中的书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她成了这书生的救命恩人,那这书生定会知恩图报。 按照书中剧情,楚九离与萧傅宣在回府的路上,突然从一旁的小巷子里冲出十几名难民,这些难民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而是跪地求他们去帮他们的同伴诊治。 果然如小说写的一样,当那些难民从漆黑的小巷子一涌而出,跪在她面前,求她帮忙医治同伴时,苏婉倾心中狂喜。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难民竟然将楚九离带到这里。 苏婉倾并未感到慌乱。 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楚九离抬眸正好对上苏婉倾的目光。 苏婉倾掩下眼中的意,朝楚九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楚九离朝苏婉倾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打招呼。 苏婉倾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想,若是以前的楚九离看到她恨不得撕了她,现在的楚九离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铁蛋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他看向楚九离,有些歉意道;“很抱歉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请你们来。” 说着他瞥了眼卫莺,继续道;“我请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帮忙医治我们的同伴。” “请?”卫莺冷哼了一声,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包;“有你们这样请人的吗?下手在重一点,恐怕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铁蛋满脸歉意,此时的他没有了刚才一脸凶恶的样子,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让你出现在哪里的,若不是怕你坏事才把你一起带来这里,不然才不会带你来。” 他的声音虽小,卫莺还是听得很清楚,卫莺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埋怨的意思。 卫莺双手抱胸;“这意思是怪我了。” 当知道这里人数众多,卫莺心里是有些怂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并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当知道这些人是有求于他们,准确的说,是有求于楚九离,他就不怂了,他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他们。 铁蛋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他“我”了半天,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说请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帮你同伴诊治?” 铁蛋闻言看向楚九离,他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为何不请个大夫过来给他们诊治。”楚九离语气冷淡;“而是请我们。” 楚九离的目光透过火焰看向正好坐在她对面的萧傅宣身上,萧傅宣也正好看向她,目光相触,下一瞬两人都立马收回了目光。 铁蛋面露难色;“我们当然也想请一名大夫回来,可是我们几个同伴在医馆门前蹲了好几日,也没有遇到合适机会下手,再拖下去那些生病的同伴恐怕撑不了多久,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们才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 “听闻晋王侧妃懂医术,心地善良,我们才会大着胆子去求侧妃,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求晋王侧妃,一路去……”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卫莺。 卫莺朝他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铁蛋看向楚九离,继续道;“一路人去求姑娘。” 铁蛋并不知楚九离的身份,只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没想到苏侧妃会如此痛快答应,也没想到……”他再次小心翼翼朝卫莺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他这次看的人不是卫莺,而是坐在卫莺身旁的萧傅宣。 萧傅宣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让铁蛋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仿佛下一瞬他就会被冻成一个冰疙瘩。 楚九离也不废话;“你说请我们来,是为了给你同伴医治,可否能让我先看看他们的情况。” 铁蛋闻言一喜;“当然可以。” 苏婉倾也道;“我也一起。” 她可不能输给楚九离。 铁蛋站起身,朝一旁走去。 楚九离和苏婉倾也跟着走过去。 那股难闻的腐臭味更加浓郁,苏婉倾不由皱起了眉,这段书中有详细描写过,苏婉倾知道会很难闻,却没想到这股味道会如此难闻,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若不是为了救那书生,她才不会来这种恶臭熏天的地方。 幸好来之前她吃下了一种可以让嗅觉不那么灵敏的药。 苏婉倾瞥了一眼楚九离,见她淡定自若,面上没有漏出一丝厌恶,不由皱起了眉。 压下心中恶心,苏婉倾也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你们先帮他看看吧。”铁蛋指着墙角草席上躺着的人道。 苏婉倾的目光落在草席上的人身上,此处火光照不太到,因此她看不起草席上躺着的人长什么样,那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骨瘦如柴,身上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 苏婉倾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在离那人还有二三步距离时,她停住了脚步。 苏婉倾感觉每呼吸一次,鼻子和肺都像是有刀片划过,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第九十二章绑架【五】 楚九离走到草席旁,半蹲下身,她并未急着给那人诊脉,而是先观察那人情况。 苏婉倾一垂眸就能看到楚九离的背,见她有模有样的检查那人身体情况,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的神情。 她怎么不知道楚九离会医术,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书中的楚九离的确会医术,在楚九离十二三岁时,那时楚嫣然还没有出现,楚九离还是东黎国尊贵的华荣公主。 那时候的她很喜欢四处游历,在前往少绫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醉酒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喝了不少酒醉倒在很少有人经过的路边。 当时正值寒冬,路过的楚九离怕此人会冻死,便叫人将那少年扶上马车,而这个人就是神医凤之吟。 酒醒后的凤之吟给了楚九离两本医术,书中的楚九离就是通过这两本医书学会医术的。 书中对这一段描写得很清楚,楚九离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的凤之吟,都一一写出来了。 为了能比楚九离提前遇到凤之吟,在楚九离遇到凤之吟的那年冬天,她随便编了个理由前往少绫,也的确在书中所写的地方遇到了一个醉酒倒在路边的少年。 那少年也的确给了她两本医书,拿到那两本医书后,她便开始学习医书上的内容,可是医书上写的东西晦暗难懂,加上她为了将苏浅悦这个嫡女比下去,每天勤学弹琴,根本没什么时间学习那本医书上的内容。 现在的她对医术也只懂些皮毛,好在作者是个勤奋的人,将这个人的病状,和治疗方法都写得很清楚。 楚九离观察好了那人情况,她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就听身后苏婉倾轻柔的声音响起。 “天气炎热,为何不开窗通风,还要关闭门窗,在这种环境下,别说是病人了,就是正常人也会生病。” 楚九离闻言,心中升起一种异样感,苏婉倾刚才说的话,正是她要说的。 门窗禁闭,空气不流通,很容易生病,不仅如此,他们还在这里升了一堆火堆,让整间房间变得又闷又热。 铁蛋解释道;“他身上有伤,老人常说伤口不能见风,所以……” “愚昧。”苏婉倾道;“先把门窗打开。” 铁蛋立马将门窗打开。 新鲜空气灌入,冲淡了那股腐臭味。 但离的近的楚九离和苏婉倾周围的味道并没有任何变化。 苏婉倾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快要受不了这股恶心的味道,但她还是强压着冲动,语气仍然轻柔;“去拿些冰过来。” “冰?”铁蛋茫然地看着苏婉倾。 “他现在在发烧,需要先降温。” 对于苏婉倾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一些基本的医疗常识她还是知道的,书中有写此人是因为身上有伤,没有及时处理导致伤口发炎高烧不退。 在二十一世纪像这样的情况只要打消炎针就可以,但在这种落后的古代根本就没有消炎针,书中的楚九离就是先给这人物理降温的。 物理降温最快的方法便是用冰放置在额头。 铁蛋挠挠头一脸为难,冰这种东西可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有的,就是寻常富贵人家也不是说能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苏婉倾皱眉;“没有冰,水该有吧。” 铁蛋忙道;“有有有,水有。” 铁蛋转身去拿水。 “等一下。”楚九离喊住他。 铁蛋顿住脚步,看向楚九离;“还需要什么。” 楚九离道;“先烧一壶热水拿来。” “热水?”这一会要冰,一会要水,现在又要热水,铁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目光从楚九离的身上移到苏婉倾的身上,询问她该拿什么过来。 苏婉倾知道楚九离需要热水做什么;“热水和冷水都要。” 她补充了一句道;“冷水最好是刚从井中打上来的。” 铁蛋点头,将苏婉倾所说一一记了下来。 片刻之后铁蛋端着一盆刚从井中打的凉水进来。 “这水?” 楚九离语气淡淡道;“端过来吧。” 铁蛋立马将水放到楚九离身旁;“热水还要等会。” 楚九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朝旁边挪了挪,给苏婉倾让开位置。 苏婉倾站在原地没有动。 楚九离看着她;“苏侧妃不用观察此人的情况?” 苏婉倾面上的神情很是自信,语气轻柔道;“此人应该是伤口发炎导致高烧,现在要先将体温降下来。” 楚九离赞同地点了点头。 苏婉倾心里很是得意,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一旁的铁蛋虽然听不懂两人话中意思,但他知道他的同伴有救了。 楚九离看着苏婉倾,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 若是前世这个时候的她,估计会跟现在的苏婉倾一样,先降体温,重活一世的她,却不会先降体温。 前世在她十二三岁那年,前往少陵游玩,在少陵遇到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那少年因为吃霸王餐被店家追着四处逃窜,她出手救了那名少年,准确说她把他的酒钱结了。 谁知那少年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甩都甩不掉,那少年自称自己是神医,当时的楚九离只当他是个酒蒙子,喝醉了就喜欢胡说八道。 楚九离并不知道,她面前的酒鬼就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凤之吟。 当时的凤之吟不止一次说过,只是楚九离并不相信一个整日喝的醉醺醺的酒鬼竟然会是神医凤之吟。 凤之吟感谢她替他付清酒钱,说要将自己珍藏的医书送给她,他在身上翻找半天,别说医书就是一张纸一张药方都没有找出来。 楚九离更加确信眼前之人彻头彻尾就是个骗子。 凤之吟一拍脑门,一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他说路上他喝醉醉倒在路边,被一个跟楚九离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救起,为了报答那小姑娘,他将珍藏的医书送给了那小姑娘。 楚九离并不知道凤之吟口中的小姑娘就是苏婉倾。 没有医书,凤之吟便说收她做徒弟,他亲自教她。 第九十三章绑架【六】 被当时的楚九离一口回绝了。 凤之吟不死心,天天跑去她住的地方烦她,还给她带去了不少医书,这些医书大多都是入门,当时的楚九离对医术根本毫无兴趣。 她可是堂堂东黎国公主,生病了自然有太医给她医治。 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看见凤之吟救人。 少陵的冬天很冷,大雪连续下了三日,这三日凤之吟都赖在楚九离住的地方不肯走,楚九离实在是拿凤之吟这个酒鬼没有办法,只得让他蹭吃蹭喝。 凤之吟脸皮也厚,每日都要喝三四坛子的酒,寻常酒他还不喝,专挑好酒。 如往常一样,大清早凤之吟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 突然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众人闻声都朝厨房而去。 只见一个火团从厨房冲了出来,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在原地,这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喊;“快往雪里滚。” 连日的大雪已停,地上厚厚的积雪被堆放在一起,那人朝着堆在一起的雪扑去,那人在雪中滚了好几圈,身上的火才灭了。 此时一股烤肉香味和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只见雪堆中躺着一个烧焦的人形东西。 有人惊恐道;“他……该不会死了吧?” “都烧成这样凶多吉少。” “不死也烧得没人样了。” 房间中的楚九离听到院中动静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当她看到躺在地上的“焦尸”嫌弃地皱了下眉。 她吩咐道;“还不快将人埋了。” “等一下。” 话音未落,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楚九离寻声望去,只见凤之吟打了个酒嗝,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还没有死。”他道。 楚九离瞥了眼地上的“焦尸”。 “都烧成这样了还活着?” 凤之吟又颤颤巍巍走到那具“焦尸”旁,蹲下身指着“焦尸”鼻子;“还有呼吸。” “有呼吸又怎样,都烧成这样了,人恐怕活不了多久。” 凤之吟看向楚九离笑的诡异道;“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楚九离毫不犹豫道;“赌什么?” “如果我能将此人救活,你就做我徒弟,如何?”他朝楚九离挑了下眉。 “如果救不活呢?” 他却呵呵一笑,信誓旦旦道;“我凤之吟想救的人,就没有救不活的。” 楚九离只当他在吹牛皮,并未多想便答应了;“好,若你能救活他,我就拜你为师。” 让楚九离没想到的是,那人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更让楚九离没想到的是,凤之吟竟然给那人做了一副人皮面具。 见识到了凤之吟的医术,楚九离心甘情愿拜他为师。 时间飞逝,眨眼春天便到了,楚九离收到了一封从京城来的信,便急匆匆回京了。 临走时,凤之吟给了她几本医书,其中包括了他这些年写下的手记。 前世她回到京城后被许多事牵绊,根本没有时间翻阅凤之吟给她的那些医书,直到她被萧傅宣关进废院。 闲来无事,她翻阅起了凤之吟给她的那些医书。 ………… “没有冰,不知苏侧妃要如何给他降温?” “当然是用这井水了。”苏婉倾毫不犹豫道;“用井水打湿帕子放在他额头上。” 苏婉倾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没有动。 她瞥了一眼草席上的人,心中嫌弃得不行。 铁蛋很有眼力劲,他立马按照苏婉倾所说,将帕子浸湿后拧得半干,放到草席上那人的额头上。 “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把帕子放水中再次浸湿。”苏婉倾道。 铁蛋点了点头。 楚九离看着她,问道;“他的伤口该如何处理?” “当然是上药了。” 楚九离闻言冷笑一声。 苏婉倾皱眉,不知道她笑什么。 楚九离本以为苏婉倾会些医术,没想到她连皮毛都不会。 “你笑什么?”苏婉倾朝坐在火堆旁的萧傅宣瞥了一眼。 萧傅宣并未看这边,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楚九离压低声音道;“你这么做只会让他的伤势越来越重。” 苏婉倾讥讽道;“既然公主殿下说我的方法只会让此人的伤势越来越重,不知公主殿下有什么好方法?” 楚九离瞥了眼草席上奄奄一息的人,语气平静;“挖掉腐肉再上药。” 楚九离的声音虽然不大,厅堂中的众人却听得很清楚。 铁蛋脸色一白,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刚才说什么?” 楚九离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挖掉腐肉再上药。” 铁蛋立马反对;“你以为是猪,人身上的肉岂是想割就能割的。” 楚九离冷冷道;“那就看着他死吧。” 说完,她看向苏婉倾;“既然苏侧妃有办法医治,那就按照苏侧妃的方法医治,只不过……” 她顿了顿;“按照苏侧妃的方法也是一样。” 说完,楚九离转身朝火堆旁走去。 卫莺见她朝这边走来,立马站起身;“这是要回去了?” 楚九离点了点头。 卫莺面上一喜,立马朝厅堂门口走去。 再呆在这里,卫莺觉得他会被冻死。 是的不是“热死”而是“冻死”。 卫莺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就在两人快走到门口时,铁蛋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不能走。” 两人停下脚步,卫莺看向铁蛋一脸警惕;“你想怎样?” “我同意你的方法。”他的声音很轻,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苏婉倾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用楚九离的方法。 苏婉倾劝道;“她的方法跟凌迟有什么两样,万一不小心……” 接下来的话苏婉倾没有说。 不用她说,铁蛋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他垂着眸,刚才的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他的声音哑到不行;“可我没有办法。” 苏婉倾皱眉;“我的方法也可以救他。” 铁蛋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泛着水光,他哽咽道;“这个方法我们并不是没有试过。” 此话一出苏婉倾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第九十四章绑架【七】 “你什么意思?”苏婉倾并未察觉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这个方法你们试过?” 铁蛋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他受伤后我们就在他伤口上撒了药,也不知为什么,药没有起到作用,伤口反而越来越厉害。” “定是你们给他用的药有问题。” 铁蛋张了张嘴,反驳道;“我们当中有一名游医,他治疗过不少这种情况,药方是他开的,至于药,都是我们挖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明白明明都用药了,人为何还会病成现在这副模样。 “等天一亮,我派人去请这京城中最厉害的大夫为其诊治,用最好的药,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没事了。” 既然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须如此麻烦,只要救了那书生的人是她。 “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撑不到天亮,若不快些治疗,就算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了他了。”楚九离语气平静。 铁蛋脸色一白;“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一旁的苏婉倾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 还没等苏婉倾把话说完,楚九离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苏婉倾不由打了个哆嗦,她扭头看去,正好对上楚九离冷飕飕的目光。 苏婉倾眉头微皱,收回目光看向铁蛋,继续道;“选择权在你,是等天亮,还是现在治。” 铁蛋一脸为难,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伴就这么死去,这一路上他们有不少同伴因为生病或饥饿死了不少,比起楚九离的方法,他当然会选择等天亮请大夫给同伴诊治。 楚九离并没有再说话,等着他自己做选择。 良久后铁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他抬眸看向苏婉倾;“我……选择等天亮。” 他不能拿同伴的命去赌。 苏婉倾唇角一勾,得意的看着楚九离。 楚九离看了一眼草席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对身旁的卫莺道;“我们走。” 此时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能走。” 卫莺刚要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他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卫莺一脸防备。 那老妇人见卫莺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不让你们离开的意思。” 此时老妇人身旁的小女孩也站了起来,她搀扶着老妇人朝着楚九离走来。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那一老一小时脸,楚九离看清了两人的长相,这两人正是那日在茶馆里的祖孙二人。 老妇人身形佝偻,腿脚不是很方便,虽然有小女孩扶着,但她还是走得极慢。 旁人几步路用不了多长时间,她这几步路却走了许久。 小女孩扶着老妇人来到楚九离面前。 老妇人一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楚九离;“那日多谢姑娘救了花儿。” 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老妇人看向铁蛋;“柳生这孩子高烧一直未退,那游医说过,若是在这么烧下去,人恐怕就不行了,你忘了二狗子就是连续几日高烧不退,脑子被烧坏了,变得痴痴傻傻,他可是你堂哥,你应该也不想他变得跟二狗子一样吧。” 楚九离现在才弄清楚,原来这废宅里的难民都是同一个村的村民。 连续半个月的降雨,导致河水决堤,冲毁了田地和房屋,他们一路逃难至此,出发前他们有二百多人,现在只剩下六七十人,一多半的村民死在路上。 铁蛋哽咽道;“这世上我就他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若不是他,恐怕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老妇人叹息一声;“我相信这姑娘定能治好他,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拖得越久他的性命则多一分危险。” 厅堂中除了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外,还有低低的啜泣声。 “我爹娘死得早,我从小在大伯家长大,大伯带我跟亲生儿子一样,大水冲塌房屋,是大伯将我从倒塌的房子里救出来的,结果原本没有倒塌的墙倒下,把大伯砸死了。” “这一路大伯母怕我们饿着,讨来的吃的都给了我们,结果恶死在了路上。” “我那小堂弟,因为生病没钱医治,也死在了路上。” 抽泣声变成了强压着的低泣声。 “如果我当时不去追那只受了伤的兔子,也不会踩中陷阱,他也不会为了救我,将我一把推开,而他自己却落入陷阱,我明明答应过大伯,要好好照顾他们,现在……” 此时的铁蛋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得不行。 老妇人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她跟铁蛋差不多,老伴在她年轻时就过世了,她一个寡妇把三个儿女拉扯大,大儿子早早就成家了,娶了一个能干的媳妇,夫妻两人很是恩爱,几年时间生下了一儿一女。 二女儿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卖肉为生的屠户,那屠户对她女儿很好,女儿的日子也算衣食无忧。 至于小儿子,刚成年,她正准备改日让媒婆说们亲。 结果…… 决堤时正是傍晚,睡梦中房屋被冲塌,许多人没能掏出来其中就包括她的小儿子和女儿一家。 大儿子虽然捡回一条,双腿却被垮塌的梁柱砸断,一个没办法行走的人没过多久便病倒了,儿媳妇也因此病倒,两人没多久便过世了,最好只留下她和一个孙子一个孙女。 孙子饿极了,下河捉鱼,却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现如今与她相依如命的人只有这个孙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蛋抬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眼中的泪水让他看不太清楚,只能模糊看到几道人影,他大概知道楚九离的位置,看向那边,声音嘶哑得不行。 “姑娘你若真能救他,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苏婉倾闻言,神色微变。 第九十五章难民集中地【一】 她正要出声阻止,转念一想,楚九离哪里懂什么医术,她等着看她出丑。 “事先说好,不管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能插手,只能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如果你们干扰我医治,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次铁蛋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他点了点头;“好。” “去看一下热水烧没烧开。”楚九离吩咐道。 铁蛋立马朝着一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出去看热水有没有烧开。 楚九离继续道;“在他旁边升堆火。” 铁蛋立马在草席旁升起了一堆火,火光将厅堂照得更加明亮。 此时去催水的人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走了进来。 楚九离让他将水盆放到草席旁。 楚九离走回草席旁。 “我帮你。”卫莺跟着她走到草席旁。 楚九离没有推脱;“你帮我将他裤腿剪开。” 说着楚九离拿出一个女子都会随身携带的针线包,拿出针线包中的小剪刀递给卫莺。 卫莺接过小剪刀,蹲着开始剪柳生的裤腿。 卫莺神情平静,一丝厌恶也没有。 他虽是宁远侯府的小世子,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样的活,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嫌恶,反而很认真。 柳生身上的衣服与伤口粘连在了一起,卫莺废了很多时间才将衣服剥离,露出了柳生腿上的伤口。 此时他满身大汗,一部分原因是热的,一部分原因是紧张。 卫莺双手沾了不少血,但他并不在意。 楚九离看清了柳生腿上的伤,脚腕处有几个血窟窿,白色骨头清晰可见,不断有血水渗出,伤口周围的肉已经腐烂,腐臭味夹杂着血腥味儿,让人难以呼吸。 卫莺忍不住呕了一声。 楚九离看向他。 “你去洗把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他站起身并未动。 “等会洗也不迟。” 楚九离没有再说话,他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布包中放着许多没有针,和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造型奇特,卫莺还是第一次见。 苏婉倾却很熟悉,因为这把小刀跟21世纪的手术刀很像。 楚九离拿出几枚银针,手起针落,银针扎入几个穴道。 卫莺忍不住出声道;“这些银针是做什么用的?” 楚九离手上动作不停,解释道;“挖去烂肉的过程非常痛,我手边没有迷药,只能用这个方法。” 卫莺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楚九离拿着小刀在火上一烤,小刀微微发红,她开始将伤口周遭的腐肉一点点挖掉。 楚九离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这个过程极其漫长。 卫莺一开始还盯着看,但没过多久,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知道他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可他还是没忍住冲出厅堂,扶着院中一颗枯树吐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苏婉倾也是第一次见,她用帕子掩住口鼻,退后了好几步。 厅堂内的其他人没有人敢直视这样的场景,铁蛋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九离手上的动作。 楚九离动作娴熟,一点点将腐肉挖掉,此时的她全神贯注,外界发生的一切她都感觉不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铁蛋始终盯着楚九离的手上动作,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腐肉终于被她挖掉,她呼出一口气,但并未放松,接下来她开始处理伤口。 她身旁盆中原本清澈的水,现在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她白皙修长的手上也满是血污。 “换盆水。”她的声音有些哑。 铁蛋的目光始终没有动,卫莺不知道是还在吐还是做别的去了,楚九离正准备自己去换盆水,头顶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 “我帮你。” 楚九离愣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俯下身将她身边那盆暗红色的血水端走。 楚九离扭头,便见萧傅宣端着一个盆往厅堂外走。 萧傅宣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楚九离并未想那么多,因为没一会萧傅宣端着一盆干净的水回来。 萧傅宣走到楚九离身旁,弯腰将手中水盆放回到地上。 楚九离轻声向他道了一声谢;“谢谢。” 萧傅宣直起身,回了一声:“不客气。” 便又站到了一旁。 楚九离收敛心神,她的手在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原本清澈的水,瞬间变成了暗红色。 将手上的血污洗干净后,楚九离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瓷瓶。 楚九离心中庆幸她有随身携带一些药的习惯,因为要去安阳,她最近这段时间制作了不少药。 拔掉瓷瓶上的木塞子,将瓶子中的白色药粉倒在伤口上,柳生腿上的伤口很深,一整瓶药险些不够。 楚九离呼出一口气看向铁蛋,叮嘱道;“他的伤口很深,想要完全好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切记伤口不能碰水,不能吃鱼虾……” 铁蛋听得认真,一一将楚九离说的话记下来。 楚九离看着柳生腿上恐怖的伤口,她手边没有纱布,没办法将伤口包扎,眼下只能先这样,等天亮后让他们去买些纱布回来。 楚九离伸手,修长手指将那些银针一一拔下来放回到布包中,她又掏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一枚黑色药丸,喂给柳生。 做完这一切楚九离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等她这口气松完,院子中传来吵杂声。 楚九离拧眉;“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此时,卫莺神色匆匆跑了进来,他来到楚九离身旁,因为跑得有点急,他喘了好几口气道;“有……有官兵突然闯了进来。” 一听到有官兵闯了进来,那些难民脸色皆是一变。 “这些官兵该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卫莺摇了摇头道;“看着不像,这些官兵更像是来抓这些难民的。” “这些官兵是来抓我们的。”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两人看向那老妇人。 老妇人叹了口气;“那些官兵是来抓我们去专门为难民建的聚集地。” 楚九离看到老妇人再说难民聚集地时,她身旁的小女孩身体不由抖了一下。 第九十六章难民集中地【二】 朝廷在京郊开辟出一块地,将难民都集中在一处,目的是对这些难民统一管理,避免他们惹是生非。 卫莺疑惑道;“你们为何不去朝廷提供的地方,而是住在这废弃的宅院,那里不仅住的好,还提供食物,条件不知道比这破宅院好上多少。” 他瞥了一眼草席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柳生,继续道;“也许他的伤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了。” “你知道些什么。”一道惊恐的声音响起、“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卫莺眉头微蹙;“难道这里就是人呆的地方,那里条件再不好,总比你们这么多人挤在这么一间破旧狭小的废弃宅院要好上许多吧。” 那些难民见卫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有人语气不屑道;“像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公子哥懂什么。” 立马有人附和道;“就是,看他白白嫩嫩跟个千金小姐一样,别说饿肚子了,恐怕连重活都没有干过。” 不管是饿肚子还是重活对于卫莺这个宁远侯府的小世子而言的确都不曾有过,他想反驳,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那些难民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因为太过嘈杂,楚九离他们根本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 “你们能否一个人一个人说,这样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卫莺被那些难民吵的脑壳疼,忍不住开口道。 那些难民一时消了声。 带着小孙女的老妇人开口道;“听闻朝廷在京郊给难民开辟了一块地,不仅建了房子,还提供食物,许多人都去了,比起风餐露宿,要不到吃的,我们也都出去了。” “的确我们都分到了房子和食物,房子是用木板临时搭建的,一间屋子要住四五个人,这对于一直风餐露宿的我们已经很好了,总算是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食物是按照人头分配,每人每天都可以领到米和面还有些许蔬菜,偶尔还会有肉。” 楚九离道;“这不是挺好。”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一开始的确是挺好,我们也以为日子有了盼头,等洪水退了我们便返回家乡,随着人数越来越多,每间屋子住的人从四五个增加到了七八个,食物也开始渐渐变少,其实这些我们都能理解,难民实在是太多了。” “大概半个月前,来了一帮人,他们挑了些身强体壮的难民带走了,每天都会有难民被他们带走。” 想起之前在茶馆听到的对话,楚九离大概猜到这些难民为何宁愿住在这破旧宅院也不愿去朝廷提供的地方。 “这些被带走的人可有回来的?”楚九离问道。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这些被带走的人,几乎没有回来的,也就四五天的时间,那些青壮年几乎都被带走了,只剩下像我们这种老弱妇孺还有体弱多病的,直到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那些人开始带走年轻女子和小孩,我们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越听楚九离越心惊;“这些年轻女子和小孩也没有回来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我们并不同意他们带走妇女和孩子,但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眼睁睁看着妇女跟小孩被带走。” 回过神来的铁蛋骂了一句;“妈的,我们又不傻,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带走妇女和小孩做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了眼老妇人身旁的小女孩;“小花这丫头聪明,偷偷跟在那些人身后,也不知道这丫头看见了什么,回来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摸样,几乎不开口说话,胆子还变得格外小。” 楚九离看向小花,小花躲在老妇人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生生的看着楚九离。 楚九离俯下身,语气温和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跟着那些人都看到了什么?” 小花瞳孔一缩,抓着老妇人袖子的手收紧,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恐。 老妇人看到自己孙女这样,浑浊的眸子染上一层雾气,既心疼又担忧。 “自从那天回来后,只要有人问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反应就会像现在这样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怕刺激到她,我们也不敢继续问,那日她看到了什么,至今我们也不知道。” “不过……”老妇人像想起了什么,顿了顿继续道;“自从那日后,她时常会看着天空发呆,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我年龄大了听不太清,好像……天空,石头还有水声。” “天空,石头,水声。”楚九离重复了一遍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也许她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受惊过度,才会无意识的念着这些东西。” 一抬头就能看见天空,石头随处可见,至于水声,只要有水的地方就能听得见水声。 楚九离在心中试着将这三样东西联系在一起,这三样东西太过普通,随处可见。 楚九离并未继续问下去,现在的小女孩受惊过度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楚九离道;“你们是怎么从难民聚集地逃出来的?” 她想难民聚集地应该有士兵看守,轻易逃脱不了。 “趁夜我们发了一把火。”铁蛋道;“那些房子都是用木板临时搭建成的,一点就着,那天夜里正好有风,火被风一吹,没多久就蔓延开了,整个难民聚集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趁着那些士兵在救火,我们趁机逃离了那里,只是……我们没有能去的地方,只能继续在京城里乞讨,没想到皇上下旨驱赶难民,我们就像过街老鼠一样,这处宅院还是前几日无意间发现的。” 大量难民涌入京城,这些难民中有些人实在饿的不行,便开始抢吃的,这样的事时常发生,导致京城中的老百姓不敢出门,都怕一出门身上的东西会被这些难民抢了。 为了保障京中百姓们的日常生活,皇上不得已下旨将这些难民驱赶出京城。 第九十七章难民集中地【三】 又为了保障这些难民饿不死,才会在京郊一带开辟出一块供难民住的地方,没想到竟会被有心人利用。 楚九离想起驱赶那些难民的人中有大皇子楚墨,难道楚墨也牵连其中? 楚墨的母妃出身不高,现在的轩景帝还只是皇子的时候,楚墨的母妃只是轩景帝身边伺候的丫鬟,她跟随轩景帝多年,很了解轩景帝的喜欢,一来二去,轩景帝便将她收了做妾,当时皇后刚入府,为了博得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她并未反对。 没过多久楚墨的母妃就怀孕了,这毕竟是轩景帝第一个孩子,他很是重视,十月过后,楚墨出生,轩景帝一看是个男孩更加高兴,当轩景帝登基后直接封楚墨的生母为妃。 楚墨的生母是个孤女,出身又不高,楚墨从小就知道皇位与他无缘,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帮着皇上分忧。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利可图。 “你们几个去那里看看。”此时屋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拉回了楚九离的思绪。 她伸手抓住卫莺的胳膊,拉着卫莺朝躲到角落。 “快蹲下。”楚九离朝卫莺道。 卫莺愣了一下,垂眸看向已经蹲下的楚九离,疑惑道;“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楚九离食指放在唇边朝卫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她拉了拉卫莺的袖子,示意他快蹲下。 虽然不知道楚九离想做什么,他还是蹲下身。 两人这一系列动作都被萧傅宣尽收眼底,他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苏婉倾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听到那声音,便要往厅堂外走,一扭头看到萧傅宣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看向墙角处。 她顺着萧傅宣的视线看去,看到蹲在墙角处的两人。 就在这时十几名士兵冲了进来,那些士兵一进来就开始抓那些难民,那些难民害怕地缩在一起。 最后进入厅堂的是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那男子扫了一眼厅堂内的众人,当他看到立于厅堂中锦衣华服的萧傅宣和苏婉倾时,愣了一下。 这二人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难民。 那人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看你们的穿着不像难民,为何会在这里?” 萧傅宣连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 他身旁的苏婉倾很会察言观色,见萧傅宣压根不想搭理这人,她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原地。 那人见这两人不说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正要爆粗口,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看了两人一眼,心想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他能招惹的主,他的任务是抓这些难民,这两人也没有要阻拦他抓人。 那人没有去管萧傅宣和苏婉倾,一挥手;“将这些难民带走。” 那十几名士兵七手八脚将那些难拽着往厅堂外走。 片刻后,厅堂内的难民都被那些士兵拽了出去。 那五大三粗的男子瞥了萧傅宣和苏婉倾一眼后也离开了厅堂。 所有的难民都被集中到了庭院中,一阵嘈杂过后,破旧的宅院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四周很静,静到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厅堂中原本燃烧着的两堆火,早已熄灭,厅堂内一片黑暗。 苏婉倾不由打了个哆嗦,忽然,一道黑影飘了进来,吓得她失声尖叫;“鬼呀!” 那道“鬼影”愣了一下;“苏……” 那“鬼影”刚开口,苏婉倾两眼一翻竟然被吓晕了。 看着被吓晕过去的苏婉倾,轻风挠了挠头,委委屈屈小声嘀咕道;“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苏侧妃竟然被我吓晕过去了。” 苏婉倾会被吓晕,跟轻风长什么样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按照自家主子吩咐躲在暗处,那些士兵将难民带走后他才进来看看主子有没有事,没想到会吓到苏婉倾。 萧傅宣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带着苏侧妃先回府。” 轻风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主子,您要去什么地方吗?” 萧傅宣没有说话,只瞥了眼柳生躺着的草席。 轻风看了眼那草席,疑惑地又看向萧傅宣;“这草席有什么问题吗?” 轻风并未发现异样,这草席除了有些破破烂烂与平时的草席并无任何不同。 “你在外面难道没看见什么?” “属下看到那些士兵将难民带走了。” 萧傅宣难得奈何性子又道;“除此之外就没有看见些别的什么。” 轻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属下并未看到别的。” 萧傅宣;“……” 他怀疑自己当初脑子一定是有问题,才会让轻风这个二傻子做自己的贴身护卫。 “你眉毛下面那两个窟窿是出气用的吗。” 轻风:“……” 他觉得他家主子有时候说话很毒舌。 除了那些难民,原本蹲在墙角的楚九离和卫莺不知何时不见了。 一直在外面盯着院子情况的轻风并未看见两人从厅堂内出去,轻风一下子反应过来;“除了那些难民,属下并未看见宁远侯府小世子跟王……华荣公主。” 萧傅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轻风后背一凉,幸好他及时改口。 “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轻风有些疑惑道。 “凭空消失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啊?”轻风更加疑惑;“还有别人也跟着消失了?” 轻风只能看到院中情况,并不知道厅堂内的情况。 萧傅宣朝墙角走去,他双腿修长,二三步就走到了墙角。 墙角处堆着许多麦秆,萧傅宣用脚将那些麦秆扒拉开。 轻风凑过来一看,就见那麦秆下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那洞很深不知通往何处。 “华荣公主和宁远侯府的小世子该不会进了这大洞里了吧?”轻风指着那黑漆漆的洞口道;“这洞让一个人通过应该没问题,不知道这洞通往什么地方。” “这洞应该通往这废旧宅院外面。”萧傅宣清清冷冷道。 “什么人会在这里挖这么一个通往院外的通道。”轻风皱着眉一脸疑惑。 第九十八章难民集中地【四】 什么人会在这种废弃的宅院里挖洞,只能是这废弃宅院的主人了。 轻风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背脊一阵发凉,人类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好奇和恐惧。 就在轻风揉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时,就听身后传来他家主子幽幽的声音;“你下去看看。” “啊?”还没等轻风反应过来,站在他身后的萧傅宣面无表情给了他一脚。 轻风;“???” 幸好这个洞并不深,也幸好轻风武功高,他稳稳落在洞底。 轻风抬头朝洞口看去,只见他家主子站在洞口处,垂眸看着洞内。 目测洞口离洞底大约三四米深。 “看到什么了?”萧傅宣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 洞内有些黑,轻风掏出一根火折子点燃,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亮周身。 洞很小,轻风站着不动就能看清洞内情况,只见他左手边有一个洞,洞口并不高,成年人需要弯着腰才能通过。 “主子,这里有个洞道。” “我去外面等你。”话音未落,萧傅宣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看着那只能弯腰通过的洞口,轻风嘴角微抽,该不会一直都要弯着腰吧,那他这副老腰估计要断了。 轻风弯着腰钻进洞内,幸好走了几步洞顶开始慢慢变高,他也能直起身子。 轻风费劲从狭小洞口爬出来,他刚站直身,还没观察四周环境,就听到萧傅宣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那废弃宅院后面的一片树林。” 轻风这才发现,他刚才是从一口废弃枯井中爬出来的。 这大晚上的,从枯井里爬出一个人一定很吓人。 轻风献宝似的走到站在树旁萧傅宣身前。 “属下找到了这个。” 轻风摊开双手。 萧傅宣眼眸微垂,目光落在轻风手掌上的东西。 那是一支精致小巧的银色发簪,发簪上雕刻着精美花纹,萧傅宣一眼就认出这支发簪是楚九离的东西。 萧傅宣双眸微眯,修长匀称的手指捏起那支发簪。 “主子猜得没错,公主他们应该是从这条密道离开这废旧宅院的,除了公主跟小世子,应该还有难民。” “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萧傅宣忽地问道。 轻风以为自家主子是问楚九离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他低头去看地上的脚印。 最近这几天都在下雨,地面很是泥泞,地上的脚印很清楚;“他们好像朝着那边去了。” 轻风指着废旧宅院南边。 “那你还不快追。” 轻风一愣,指着自己道:“我?追谁?” 萧傅宣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轻风一脸茫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生怕被自己主子骂,轻风立马道;“属下这就去追。” 说完,轻风顺着地上留下的脚印一溜烟跑没影了。 当他跟着地上脚印一路往南而去,追着追着轻风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从地上残留的脚印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少了两个人。 轻风刹住脚步,他往前看了看,又往废弃宅院的方向看了看,不知道是该继续追,还是回去。 一想到若是这样回去,他家主子一定会不高兴,轻风一咬牙继续往前追去。 晚风穿林而过,带来丝丝凉意,萧傅宣就这么站在树旁,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月光,他整个人都被树荫笼罩。 此时一道黑色人影落在萧傅宣面前。 那人单膝跪地;“王爷,小北已经送苏侧妃回府了。” 萧傅宣“嗯”了一声。 那人并未起身,等着萧傅宣接下来的吩咐。 片刻后萧傅宣开口道;“那些官兵带着难民朝哪边去了?” 那人道;“他们朝北部山区一带去了。” 萧傅宣双眸微眯,轻声“哦”了一声。 此时,山道上出现了一支队伍,队伍最前面是几名身穿铠甲骑着骏马的士兵,那几名骑着马的士兵身后,则是几十名衣着破破烂烂的难民,队伍的最后面是同样身穿铠甲骑着马的士兵。 这支队伍后面隔着不远的距离跟着两道身影。 “他们要带这些难民去什么地方?”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道。 “不知道。”紧接着一道女声响起;“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吗?” “这附近除了山就是山,能有什么东西。” 跟在队伍后面的两道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楚九离和卫莺。 楚九离无意间发现墙角处有一个洞,一开始她本想藏在洞中,等那些官兵离开后再出来,不曾想那个洞竟然是一条通往废旧宅院外的通道,就在那些士兵冲入厅堂前,楚九离不仅拉着是卫莺跳入洞中,还示意铁蛋带着昏迷中的柳生跟着他们,离那处墙角比较近的几个难民看到,也跟着一起跳下了洞。 从那口枯井爬出来,一行人朝京城的方向而去,没走出多远,楚九离停下脚步,卫莺疑惑她为何会突然停下。 “我担心那些难民。”她道;“不知道这些士兵会将那些难民带去什么地方。” 见楚九离停下脚步的铁蛋也停下了脚步,他背上背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柳生。 “我知道他们可能去哪了。” 楚九离看向他;“他们可能去哪了?” “北山一带。”铁蛋道;“小花嘴里时常念着什么,有一次我无意听到她说北山,我猜那些士兵应该是去了北山。” 卫莺掏出一块令牌给了铁蛋,让他拿着这块令牌去宁远侯府,如果他们中午时还没有回去,就让宁远侯带人前往北山。 正如铁蛋猜的一样,楚九离和卫莺在前往北山的路上看到了那些士兵和难民。 两人一直尾随其后来到北山一带。 这里有好几座山,山中经常有猛兽出没,就连经验老道的猎户都甚少会来北山一带打猎,此处人迹罕至,甚少会有人来此。 山路越来越狭窄,队伍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风从山坳深处刮过,像极了婴孩啼哭的声音。 卫莺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附近会不会有豺狼虎豹这种猛兽。” 卫莺话音未落,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样,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声。 第九十九章难民集中地【五】 卫莺;“……” 他说有豺狼虎豹就有狼叫声,他说有鬼难道还真有鬼从他们面前飘过。 鬼是没有,但刮过山坳的风声一声接着一声,如婴孩凄厉的哭声。 “你难道不怕?”卫莺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道。 楚九离瞥了他一眼,语气无比平静:“有什么好怕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么怕,该不会做过什么亏心事吧。” 卫莺立马挺直背脊;“我,我哪里怕了。” 楚九离;“既然你不怕,哆嗦什么?” 卫莺嘴硬道;“我只是有点冷。” 楚九离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很不给面子道;“我都热得出汗,你冷得发抖。” 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在一个柔弱女子面前承认自己害怕。 不知道走了多久,卫莺觉得有些累了;“还没到,我快不行了。” 楚九离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今晚的夜空看不见星星,月亮却格外的亮。 楚九离道;“应该不会太远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队伍停了下来,楚九离拉着卫莺闪身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队伍很长,两人无法看清前面情况。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队伍又开始慢慢往前走。 见状卫莺准备继续跟着队伍后面,却被楚九离一把抓住袖子一角。 卫莺疑惑地回头看向楚九离;“不继续追了吗?” 楚九离点了下头;“先不追了。” 卫莺背靠着石头,心中更加疑惑;“都已经追到这里了,难道我们现在打道回府。” 两人被笼在石头的阴影中,卫莺看不清楚九离脸上的表情。 静默片刻楚九离道;“如果我没猜错,前面应该就是他们营地所在,虽然不知道这些士兵将难民带到这里做什么,前面除了难民恐怕还会有大量士兵,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说完,楚九离见卫莺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秀眉微蹙;“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态,卫莺尴尬地笑了笑;“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与那些寻常女子有很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 楚九离的声音平静,落在卫莺耳中,以为她在生气,怕她误会忙解释道;“若是那些寻常女主遇到这种事早就害怕的哭了,而你却一点也不怕。” 卫莺抬手揉了揉鼻子,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我都有些害怕。” 对于从小养尊处优连夜路都很少走的卫莺而言,这个地方的确让人害怕。 若是以前的楚九离,也会害怕,但她死过一次,并不是她不会感到害怕,而是现在没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东西。 楚九离看着他,卫莺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懦弱。” “不会。”楚九离回答得很快。 卫莺一怔;“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卫莺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说我是胆小鬼懦夫。” “你为何会如此认为?”楚九离的语气始终没有任何起伏。 卫莺张了张嘴,话却哽在喉咙里。 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是因为……他们都这么说他。 “你觉得你是胆小鬼?是懦夫吗?” 卫莺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底气道;“不是,我不觉得我是胆小鬼,也不是懦夫。”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刮过就吹散了。 “你自己都觉得你不是胆小鬼,不是懦夫,管旁人说什么,做你自己就行。” 卫莺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些话从未有人跟他说过。 小时候他对习武没有任何兴趣,父母和哥哥并未强求他必须习武,他时常会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都是出身武将世家,三个儿子自小习武,唯独小儿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 “被娇养长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了习武的苦。” “…………” 像这种话卫莺听得多了,他是他们口中那个吃不了苦,不学无术的纨绔,时常会有人拿他跟三个哥哥比较。 三个哥哥不想继承宁远侯府,他便成了宁远侯府的小世子将来继承宁远侯府。 可他并不想继承宁远侯府,他喜欢游山玩水,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为此他离家出走,却被人说是胆小鬼,是懦夫。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重活一世,楚九离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并不想卷入其它任何事情中,老天却不让她如意,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她与卫莺的亲事,楚九离是非退不可,她看得出卫莺对她并没有感情,他执意娶她只是因为婚约。 楚九离知道此时并不是提起此事的时候,但她还是开口道;“你与我的婚约……有人。” 还没等楚九离把话说完,她看到山路上出现了一抹修长人影。 卫莺一扭头也看到了那抹人影。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支队伍早已不见了踪影,狭窄的山道上只有一抹缓慢前行的人影,甚是诡异。 卫莺指着那道身影;“这应该不是我眼花了,这是个人?还是鬼?” 楚九离看着那抹人影,双眸微眯,这个人影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走,跟上。” 二人悄无声息跟在那人影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了大约三四百米的距离,楚九离看到那道人影拐过前面山道消失不见了。 这可把有些胆小的卫莺吓了一跳;“人呢?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该不会真的遇到鬼了吧?!” 楚九离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人影只是拐到了山另一半。” 想到自己刚才的丑态,卫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干笑两声;“天太黑,没看清。” 楚九离抬头望了眼天边圆月,今晚的月光很亮,足以看清周围事物。 “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说着楚九离沿着山路朝拐弯处走去。 卫莺立马跟上。 两人走到拐弯处,楚九离先小心翼翼朝另一边看去,见山道上并没有人,等了片刻她才迈步往前走去。 第一百章难民集中地【六】 拐过山道两人并未看到那抹人影。 “奇怪。”卫莺疑惑道;“那人走得这么快吗?” 楚九离望了眼远处连绵不绝的山道,山道上空无一人,别说人影了,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人走得这么快吗?”卫莺小声嘀咕道。 楚九离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两人沿着山路往前走了大约一二百米,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山洞,那山洞洞口高约两三米,宽约两米左右。 卫莺道;“这里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山洞。” “那些士兵和难民应该都进了这山洞。”楚九离指着洞口外面杂乱的脚印道。 “这山洞看起来也不大,怎么能容纳这么多人?”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楚九离便往洞口走去。 卫莺看着那黑洞洞的洞口,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上楚九离。 洞内的空间要比他们在洞外看到的要大上许多,但也不可能容纳百十来人而不被发现。 此时洞内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人影。 两人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洞道上。 两人互视一眼,进入洞道。 洞道很是宽敞,足够容纳两人并排而行,洞道内很黑,卫莺走在前面,楚九离走在后面,两人小心翼翼摸索着往前走。 洞道渐渐变得有些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原本满是坚实的洞壁变得平整,像是被人打磨过一样。 “这边的洞道应该是人工开凿的。”卫莺压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楚九离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这处洞道是往下的。 四周漆黑一片,两人尽量放轻脚步声,但脚踩在地上还是发出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被石壁放大。 楚九离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卫莺感觉到身后的楚九离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下,转身好像楚九离。 因为四周很黑,卫莺看不见楚九离的脸,只能大概看到她的身影在何处。 “怎么了?”卫莺压低声音问道。 “有人。”楚九离缓慢吐出两个字。 卫莺了然,没有说话。 洞道内出奇的安静,卫莺能听到自己的两人呼吸的声音,还有他怦怦跳着的心跳声,除此之外卫莺并未听到别的声音。 又听了一会,卫莺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从两人身后传来的,听声音应该只有一个人。 “怎么办?”卫莺用气音问道。 楚九离沉吟片刻,也用气音道;“继续往前走。” 卫莺并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继续走下会遇到什么,现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楚九离边走边凝神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故意让他们听到一样。 洞道很长,因为四周一片黑暗,两人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这洞道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卫莺开始觉得有些累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卫莺身后的楚九离也差不多,奔波一宿,她的体力早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她觉得又累又困。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时刻提醒着她不能停。 两人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走在前面的卫莺突然停下了脚步,走在他身后的楚九离差点撞到他身上,幸好她即使刹住了脚步。 “前面有亮光。”卫莺指着前面道。 楚九离抬眸望去,只见漆黑的洞道前面有一处小亮点,那处亮点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前面应该就是出口了。”卫莺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时,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停,脚步声没有停,每一步都踩在楚九离的心跳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卫莺有些慌了,他朝楚九离的方向看了过去,轻声道;“你去我身后。” 楚九离一愣,她当然知道卫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朝卫莺看了一眼,卫莺个头很高,身形却不强壮。 “你确定?”楚九离唇角微微上扬调侃道;“小世子你还是站我身后,我可是会武功的。” “我虽然不会武功,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女子挡在前面。”卫莺豪气冲天道;“我的力气可大了。” 虽然看不见,楚九离脑海中不由浮现,卫莺拍着胸脯,下巴微抬,一副豪气云天的样子,她不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听到楚九离的笑声,卫莺忙道;“你不相信我的力气很大。” “不是不是。”楚九离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你是不是还想说,等你缠住那人后让我快点跑。” 卫莺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有些后悔小的时候没有听爹娘的话习武。 “你怎么知道。”卫莺语气故作惊讶。 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没那么紧张了。 楚九离笑着道;“我们两个以二对一,难道还打不过那人。” 对方若是个武功高强的,别说他们二对一了,就是十对一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卫莺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愿冒这个险,前面亮光处虽然不知道是一线生机还是危机,卫莺都不想让楚九离置身险境之中。 脚步声离他们更近了,卫莺伸手去拉楚九离;“快点,时间快来不及了,我缠住那人后你赶紧跑,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楚九离却躲开了卫莺伸过来拉她的手;“只要我们两个合力,定会将那人打倒。” 说话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近前。 楚九离看到一个亮点,慢慢朝着两人靠近。 楚九离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她紧紧握着那把匕首,等那人一靠近,趁其不备用手中匕首割断那人气管。 楚九离紧盯着那点亮光,那亮光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紧紧握着匕首,楚九离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那亮光将周围照亮,能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正朝着他们走来。 就在那人离他们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时,楚九离捏着匕首正欲冲出去。 卫莺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晋,晋王?!” 借着那微弱亮光,楚九离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第一百零一章难民集中地【七】 那人容貌冷峻,一双好看的凤眸,眸子倒影着火光,让他的眸子看上去很是明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楚九离皱起了眉,她语气不善道;“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九离捏着匕首的手跟紧了,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萧傅宣的目光,越过楚九离落在她身后的卫莺身上;“小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他哼笑了一声,声音像染上了寒霜。 卫莺不由打了个哆嗦,一双眸子直视着萧傅宣。 “我去哪里应该不用跟王爷报备吧。”卫莺用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萧傅宣紧绷着的薄唇蹦得更紧,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楚九离知道萧傅宣刚才是故意不回答她的话,将匕首收起来,楚九离冷声道;“我们走。” 卫莺愣了一下,他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前走。 楚九离走在他身后,萧傅宣落后两人几步,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楚九离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虽然不知道萧傅宣是跟着他们,还是跟着那些难民和士兵,可以确定的是他早就知道走在他前面的人是谁,不然他也不会故意让她和卫莺察觉到他的存在。 前面亮光越来越大,出口就在眼前。 走在最后的萧傅宣吹灭手中火折子。 三人放慢脚步,在离出口大约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好像有声音。”最前面的卫莺压低声音道。 楚九离竖耳倾听片刻,也听到了从出口处传来的声音,声音很吵很杂,听上去有不少人。 卫莺道;“我去前面看看。” 楚九离伸手抓住了他袖子一角;“一起。” 突然卫莺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卫莺头发一阵发麻,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不用回头他都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这三人他虽然游离四方,没有回过京城,但京城中发生的事他并非一无所知,关于萧傅宣和楚九离之间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 传闻萧傅宣并不喜楚九离,对她的态度很是冷淡,而楚九离爱慕萧傅宣,为了萧傅宣什么事都愿意做。 现在…… 卫莺觉得传闻与事实不符。 楚九离见卫莺迟迟没动;“怎么了?” 卫莺回神,甩了甩脑袋;“没。” 话落,蹑手蹑脚上前,楚九离紧跟其后。 萧傅宣双手拢在袖子中,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落在楚九离身上,漆黑的眸子寒光一闪,周身撒发出阵阵寒气。 袖子中的手微微收紧,萧傅宣觉得胸口很闷,想打人。 此时,卫莺背脊一凉,他感觉身后有一股杀气直逼他而来,猛地扭头往身后看,那股杀气瞬间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跟在他身后的楚九离,见卫莺突然回过头来,疑惑地道;“怎么了?” 卫莺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转过头,难道是他的错觉。 这二三十米的距离两人走得无比慢,他们怕惊动出口外的人。 走到出口卫莺先探头往外看,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九离也跟着探头望出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也愣住了。 这处空间很大,如一个小村庄般大,说它是个村庄也不为过,从楚九离的方向看出去,左边用石头盖着一栋一栋的石头房子,楚九离扫了一眼那些石头房子,大约有三四十间的样子,而她的右边则是正在“劳作”的人。 滴答滴答,不知何处传来滴水声,楚九离寻声望去,只见一条小溪从石壁里流出,小溪正好将这一处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石头屋一部分是“劳作”的人、 卫莺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惊的眼睛都瞪大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楚九离也很震惊,她的语气却很平静;“这里应该是山的内部,有人将山整个挖空了。” 楚九离抬起头看了眼洞顶,只见洞顶处有一个洞,透过那个洞能看见已经微微亮起来的天空。 “天空,石头,水声。”楚九离小声呢喃道;“这里应该就是小花说的地方了。” 而两人也在不远处看到了废弃宅院中被士兵们带走的那些难民。 此时那些难民被士兵们带到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有一名看上去像是那些士兵们的首领的人,正围着那些难民这里看看拿来瞧瞧,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两人离那一处有些距离,听不到那人说了什么,从那人脸上的神情看,像极了买菜时挑选菜的样子。 楚九离已经知道这处是做什么的了,她拽了拽卫莺袖子一角。 卫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人互视一眼。 此时的萧傅宣也已经来到此处,他也看到了那处人工开凿出的洞内的场景。 三人非常默契,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往回走。 离那处亮光越来越远,三人却不敢放松。 四周太黑,三人走得很慢,现在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萧傅宣,走在中间的是楚九离,卫莺则走在最后面。 “萧傅宣,你身上不是带了火折子。”楚九离的声音在洞道内回荡。 萧傅宣没有说话,掏出火折子点燃。 现在的他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亮了四周,三人加快脚步往出口的方向而去。 来的时候他们走得无比小心,速度比较慢,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离开时他们走得很快,大约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眼见出口就在眼前,走在最前面的萧傅宣突然停下脚步,并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 跟在他身后的楚九离没有刹住脚,整个人撞上了他结实的后背,鼻子被撞得生疼。 跟在楚九离身后的卫莺想险些撞上楚九离。 楚九离揉着发疼的鼻子,她知道萧傅宣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停下,必定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卫莺和楚九离都没有说话。 只听萧傅宣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山洞外有人。” 楚九离并未怀疑萧傅宣的话,此处离出口大约也就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萧傅宣听力非常敏锐,洞口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零二章大皇子倒台【一】 时间紧迫容不得一分一秒的耽误,当三人离洞口还有十几米距离时,洞口处出现几道人影。 幸好他们此时所在位置是天然形成的洞穴,洞穴内有不少天然形成的石柱。 三人立马闪身躲到石柱后面。 楚九离一抬眸就对上一双漆黑清冷的眸子。 楚九离;“……” 什么情况?萧傅宣怎么会跟她躲在同一个石柱后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石柱不算大,正好能遮挡住两人,因此两人都不能动。 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楚九离都能听到萧傅宣的呼吸声。 只是楚九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几道身影上。 “那些难民抓住了?”一道男声传来,楚九离觉得这声音非常耳熟。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起;“已经抓到了。” 楚九离想他们说的应该是躲藏在废旧宅院里的那些难民。 “还不够。”那道熟悉的声音有些不悦道;“多去抓些难年回来,你看看你们最近抓来的都是些什么,老弱病残,活都干不了,还要给他们吃的,我这又不是做慈善的。” “这些难民长途跋涉,三天饿九顿,瘦的皮包骨,身体健壮的很少。” 那熟悉的声音怒道;“一群废物。” “主子,这么多难民失踪,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传到皇上耳里……”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上正为大量难民涌入京城头疼不已,现在这些难民消失皇上高兴还不急。” 两人的声音渐渐变远,直到完全听不到,楚九离才从石柱后走出。 楚九离朝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傅宣紧跟着她从石柱后走出,他也望了一眼几人消失的方向,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楚九离侧脸。 “我没看错吧!”卫莺一脸震惊;“刚才过去的是不是大皇子?” 说完,他扭头看向楚九离。 就见楚九离和萧傅宣并排站着,萧傅宣垂眸看着楚九离,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抬眸,正好对上萧傅宣的目光,楚九离皱了下眉,别开了目光。 卫莺扯了扯唇角,几步来到两人面前,故意站在两人之间,将萧傅宣挡在身后。 萧傅宣挑了下眉。 虽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从声音楚九离也知道那人是谁。 “应该就是他。” 卫莺在那几人走过去前,从石柱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怕被那几人发现,他立马就收回了头,山洞内虽然有些暗,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长相。 卫莺常年四处游历,甚少在京城,这位大皇子他是见过的,三年过去卫莺对他的长相印象虽然有些模糊,但从他的衣着,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没想到当今大皇子,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卫莺有些气愤道。 “必须要在皇上面前揭发他,不然这些难民不知道会怎样。” 楚九离想,这些难民最后恐怕都会死。 “这里的难民应该只是一小部分,其余的那些难民应该在别处。”楚九离强压住胸腔中翻涌着的怒火。 “若不快点将这些难民救出去,他们只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看到那些难民的惨状,卫莺也很气愤,只是…… “大皇子毕竟是皇子,不管他犯了什么罪,皇上定不会杀他,万一……”卫莺担忧道。 卫莺的担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楚墨在众多皇子中并不受重视,但他毕竟是皇子,是皇上亲生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即便楚墨做出多丧尽天良的事,皇上都不会下令处死楚墨,甚至有可能只是受点罚。 也许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楚墨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卫莺咬着牙,一副气愤到了几点的样子;“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就因为他是皇子。” 投胎的确是一门技术活,有的人投胎在了穷苦人家,便注定了一辈子就是个劳碌命,有的人投胎在了富贵人家,一生衣食无忧。 而像楚墨这种的就是命特别好的,就像花草无法选择生长环境,人也无法选择出身,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每个人出生就是不公平的。 其实要让皇上知道楚墨私下里做的这些龌龊事并不难,只是他们不确定皇上会如何罚楚墨,若只是小惩大戒,万一被楚墨知道是他们干的,楚墨定然会报复回去。 “不然小世子你去皇上面前揭发,这可是大功一件。”萧傅宣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淡。 卫莺不傻,自然听出萧傅宣是的嘲讽他。 卫莺毫不客气回击道;“如此大的功劳晋王为何不去、” 两人之间瞬间火药味十足。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说完,楚九离也不管两人,迈步朝洞外走去。 此时外面早已天亮,走出山洞,刺目的光让楚九离不由眯起了眼睛,她抬手放到眉骨上遮住刺目的光,适应后她抬起头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 楚九离心想,她一夜没有回去,外祖父一定担心坏了。 此时的楚九离只想快点回德王府。 三人沿着山路往山下而去,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开始升高。 没走多远,卫莺便落后两人几步,他现在又饿又累还困,体力消耗严重。 看着楚九离和萧傅宣的背影,卫莺出声喊道;“等等我。” 楚九离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卫莺,只见他弯着腰双手放在膝盖上,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楚九离其实也没好到哪里,此时的她呼吸也一样粗重。 而萧傅宣则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不仅一点疲态也没有,呼吸也不像他们一样粗重。 楚九离嫣唇微张,正欲开口说话,她身旁的萧傅宣先她一步开口道;“小世子该加强锻炼了。” 说完,萧傅宣继续往前走。 这一句话一下子激起了卫莺的胜负欲,他直起身大步朝前走去。 楚九离嘴角一抽,也继续往前走。 太阳炙烤着大地,吹在身上的风都是热的,楚九离感觉自己像行走着的五花肉,被烤得滋滋冒油。 第一百零三章大皇子倒台【二】 就在楚九离快要累死渴死时,山道上出现了几个身影。 卫莺眼尖地看到了那几道身影;“好像……有人……朝……这边……” 他两个字一喘气,话还没说完,差点背过气去。 楚九离也看到了山道上的那几道身影,她挑了挑眉,心想那几人该不会是楚墨的属下吧。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三人的步子却没有停,当两方距离越来越近,楚九离看清了最前面骑在马上的人的样貌。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轻风,轻风也看到了走在山路上的三人,他拉了下手中缰绳,夹了下马肚子。 那马嘶鸣一声,直奔着三人而来。 他手中缰绳一拉,马稳稳停在了三人面前。 轻风立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朝着三人一礼,他抬起头看向萧傅宣道;“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萧傅宣冷声道。 轻风抬起头的一瞬间可把卫莺吓坏了,他盯着轻风那张仿佛被吸走了精气的脸看了半天,若是晚上看到这张脸,必定以为遇见了鬼。 楚九离问道;“轻风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都说随从跟着主子时间长了,言行举止会变得像主子,但轻风别说言行举止像萧傅宣,就轻风的性格,楚九离有时候严重怀疑轻风是如何成为萧傅宣的贴身护卫的。 轻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昨晚他追着那几个难民半宿,也不知道那几个难民哪里来的体力,他快追到京城城门才追上那几人,当他没有看到楚九离和卫莺时,心里疙瘩一声,便问那些难民两人去了何处。 那几名难民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他们也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只知道其中的那名男子给了他们一枚令牌,让他们拿着令牌去宁远侯府。 这个时候的卫莺大概猜到了,两人有可能跟着那些抓走士兵的难民去了,便立马回到那座废弃宅院。 回到废弃宅院,卫莺看到了萧傅宣留下的记号。 按照萧傅宣留下的记号卫莺一路来到这里。 奔波了一宿,担忧了一宿,轻风的脸色变得很差,眼底的乌青很是明显。 其实三人中除了萧傅宣外,楚九离和卫莺的脸色都跟轻风差不多,只是两人只注意到了轻风的脸色,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脸色。 说话间,剩下的几人已经骑着马来到近前、 轻风道;“王爷请上马。” 萧傅宣直接翻身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他神情淡漠,看都没有看楚九离和卫莺一眼调转马头。 楚九离“哼”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骑在马上的萧傅宣,阴阳怪气道;“看样子,我们要走回京城了。” 北部山区离京城虽然不远,但是要徒步走回去,大约要半日时间。 萧傅宣骑在马上,微微垂眸看着楚九离,语气淡漠疏离;“马不够,无法借给你们。” “你……”卫莺听到,气的都要炸了。 楚九离很清楚萧傅宣的性感,也知道萧傅宣对她的厌恶。 “走吧。”楚九离语气平静,对一旁的卫莺道。 “好。”卫莺应了一声。 两人刚准备迈步离开,只听马上的萧傅宣很欠扁的来了一句;“马虽然不能借给你们,本王好心本想让你们与我属下同骑一匹马,既然你们要走回去,本王也不强求。” 楚九离闻言,她想一口血吐他脸上。 两人实在是太累了,最后还是妥协,共骑一匹马。 于是,卫莺跟轻风同骑一匹马,楚九离则跟萧傅宣同骑一匹马,楚九离骑在了马上都没有弄明白,她为何要跟萧傅宣同骑一匹马,明明除了萧傅宣骑的这匹马外,还有别的马,她完全可以自己骑一匹马,让萧傅宣的两名属下骑一匹马。 一定是因为太累太困,导致她看到萧傅宣朝她伸出手时,想都没有想就将手放在了他宽厚的大掌上。 楚九离背脊紧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几乎快要贴上萧傅宣的胸膛了。 萧傅宣一只手抓着缰绳,将楚九离半圈在怀中,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并不会感到颠簸。 一夜没合眼,楚九离早已困得不行,困意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楚九离一开始还强撑着,渐渐地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萧傅宣感觉到楚九离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她的背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萧傅宣垂眸,便看见楚九离双眸紧闭身体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萧傅宣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原本清冷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他另外一只手扶住了楚九离的腰,生怕她会从马上摔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楚九离醒来时,她人已经在自己床上了。 楚九离有些茫然地看着床漫,她不是在北部山区吗?怎么会在自己房间? 楚九离一时有些恍惚。 “主子,你醒了。” 冬梅的声音传来。 楚九离侧头看向床边,只见冬梅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楚九离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行,嗓子干得生疼。 冬梅见状立马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楚九离坐起身,接过冬梅端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两三口就将杯子的水喝光了。 冬梅又忙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两杯水下肚,楚九离才觉得嗓子没有那么干了。 她将空杯子递给冬梅,冬梅伸手去接杯子时,楚九离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冬梅笑着道;“主子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一定饿了,奴婢这就去给主子拿吃的过来。” 说完,冬梅转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楚九离喊住她。 冬梅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楚九离;“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楚九离问道;“王嬷嬷现在……” 冬梅道;“王嬷嬷现在正在给院子里的那些花浇水呢,主子放心,那几个难民老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 楚九离闻言放下心来,现在她太饿了,一切都要等她吃完饭再说。 没一会冬梅便端来了几道楚九离平时爱吃的菜。 第一百零四章大皇子倒台【三】 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看着一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楚九离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 她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红烧肉,红烧肉炖的火候刚刚好,非常软烂,入口即化,香而不腻,味道非常不错。 楚九离随口问了一句;“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她跟萧傅宣同骑一匹马,而她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一睁眼人就在自己房间了。 冬梅回答道;“是轻风驾车将主子送回来的。” 楚九离夹菜的手一顿;“是轻风驾车送我回来的。” 她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 楚九离心想萧傅宣应该下了山路后就让轻风驾驶马车送她回德王府了,那马车应该早就停在了山脚下。 楚九离又夹起一块红烧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块红烧肉的味道,没有一开始的好吃。 不管夹什么吃,楚九离都觉得有些食髓知味。 冬梅看出她胃口似乎不是很好道;“主子尝尝这道糖醋鱼。” 楚九离并没有去夹,而是放下筷子;“我吃饱了,都撤了吧。” 冬梅愣了一下,看了眼桌上几乎没动的菜,她并未多问,将桌上的菜撤走。 楚九离这一觉睡了一天,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中,王嬷嬷如平常一样正在给院中的花浇水。 楚九离离开自己的院子去了德老王爷的院子。 远远的楚九离就看到站在院外的张管家。 张管家像在等什么人,一直站在院门口没有动,见她走过来,迈步上前。 张管家朝楚九离行了个礼。 楚九离问道;“外祖父可在?” 张管家道;“老王爷现在在书房,老王爷让老奴带公主过去。” “好。”楚九离应了一声。 张管家带着楚九离来到德老王爷的书房门前。 张管家上前敲门。 房间内传出德老王爷苍老沙哑的声音;“进。” 张管家推开房门,楚九离迈入书房。 德老王爷坐在宽大桌案后,他面前桌案上放着几本书。 楚九离走到桌案旁。 德老王爷抬眸看了她一眼;“坐。” 楚九离坐到德老王爷对面的椅子上。 楚九离本以为德老王爷会问她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没想到德老王爷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 楚九离接过玉佩;“这是?” 她抬眸看向德老王爷。 “后天你就要出发前往安阳,这一路凶险万分,若是遇到什么事,你拿着这块玉佩去任何一家张家米铺,张家米铺的人会帮你。” “张家米铺?”楚九离有些讶异,张家米铺是东黎国最大的米商,这么说吧,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张家米铺。 “外祖父你认识张家米铺的老板?” 德老王爷眸光闪了闪,笑着道;“有一年我带兵前往边关,遇到山贼正抢劫一个路过的商队,捎带手救下了那商队,当时的张家米铺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商队的主人为了感谢我,便将这枚玉佩给了我。” 楚九离并未多问,将玉佩收了起来。 德老王爷这才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楚九离将昨晚发生的事大概跟德老王爷说了一遍。 听完后,德老王爷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德老王爷本就是个疾恶如仇的人,愤愤道;“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 他看向楚九离;“你打算怎么做。” “那些难民定然是要救的。” 楚九离的目光落在桌案上德老王爷看的几本书上,那是几本野史,楚九离心中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外祖父看的是兵书,没想到会是野史。 既然叫野史书中描写的事大多跟真正的历史甚远,比起史书楚九离更喜欢看野史,因为野史够野,野史中会有许多与正使相差甚远的事。 见楚九离盯着桌案上那几本野史看,开口道;“人老了就会变的多愁善感,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去回忆以前的事,看到那些兵书,就会回忆起许多战场上的事,那些跟随我征战的部下,有些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战场上,有些因受伤落下病被遣散回乡,还有一些跟随我一直到十几年前。” 他叹了口气;“现如今还活着的寥寥无几。” 德老王爷抬眸,目光看向虚空中的某处;“这些书还是你外祖母留下的,她不像我是个大老粗,她可是出自商贾之家,人长得漂亮,还能干,我常年在外打仗,这个家全靠她搭理,只是……” 说到这里,德王爷那双浑浊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楚九离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 德老王爷的声音有些哑;“她生下你娘没多久就因操劳过度病倒了,当时我正在战场上,她怕我分心一直没有派人告知我,那场仗一打就是三年,当我从战场上回来,她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她硬是撑着一口气等我回来。” 一滴泪从德老王爷眼角滑落,他的嗓音微颤;“看到我平安归来,她与我说了许多话,直到体力不支睡过去,她就这么一直沉睡了下去……” 泪水早已经打湿了德老王爷的衣襟。 楚九离起身走到德老王爷身旁,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低低的呜咽声。 当楚九离从德老王爷书房出来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一轮圆月挂在空中。 楚九离没走多远便听前面传来一道声音;“参见公主。” 楚九离抬眸望去,便见沈鸿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距离朝她一礼。 楚九离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此时的她心情有些沉重,只想快点回自己的院子。 天不随人愿,沈鸿一副要拉着她说话的样子。 “公主是从祖父书房过来的?” 楚九离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 沈鸿看出楚九离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一副哥哥关心妹妹的表情,唇边勾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沈鸿的确比楚九离要大几个月。 楚九离却皱起了眉,每次看到沈鸿这副面带微笑的样子,楚九离总会想到一个词“笑里藏刀”。 第一百零五章大皇子倒台【四】 沈鸿的长相跟沈洐有几分相似,两人一个给人的感觉是意气风发心思单纯的少年,一个是心机深沉的笑面虎。 楚九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沈鸿始终保持着微笑。 “你是要去见外祖父?”楚九离并没有回答沈鸿的问题。 沈鸿点了点头;“祖父让我去见他。” 楚九离“哦”了一声。 楚九离大概能猜到外祖父叫沈鸿去见他是为了什么,就在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人,那人手上提着一盏灯笼,灯笼发出的暖黄色光将周围一小部分照亮,那人走得极慢,走两步停下来,他脚下踢着一枚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噜往前滚。 边踢边走,那人并未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楚九离和沈鸿,脚下石子用力一踢咕噜噜一路滚到楚九离脚下,被楚九离的脚一挡才停下来。 那人一抬头,楚九离和沈鸿看清那人长相。 沈洐也看到了两人,他楞了一下,快步朝这边走来。 沈洐看了一眼沈鸿,目光落在楚九离身上;“表姐。” 他很自然地喊了楚九离一声。 楚九离点了点头。 沈洐满面愁容;“祖父也叫你们去他书房?” 楚九离道;“外祖父并未叫我去他书房,我是有事才来这里的。” 沈洐看向沈鸿。 沈鸿点了一下头;“祖父也叫我去他书房。” 见外祖父不止叫他一人去见他,还叫了沈鸿,本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祖父叫他是为了罚他,知道祖父不止叫了他一人,沈洐脸上立马阴转晴。 沈洐拍了拍胸口,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嘿嘿傻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祖父叫我是要罚我。” “难道你又做了什么惹外祖父生气的事?” 沈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我这几日大门都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出去惹是生非。” 沈洐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云萝郡主上门找茬,这几日他是吃不好睡不好,祖父突然要见他,他还以为祖父知道了他跟云萝郡主打架的事,心里很是惶恐不安。 楚九离知道沈洐怕什么,故意吓他道;“也许外祖父知道了那件事。” 沈洐脸色一白;“惨了,那我屁股是不是要开花了。” 沈洐觉得屁股有点疼。 沈鸿并不知道沈洐做了什么,但他看出楚九离是故意逗弄沈洐,他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与沈洐同样都是楚九离的血亲,楚九离对待沈洐的态度和对待他的态度简直千差万别。 沈鸿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厉色。 两人并未察觉到沈鸿的异样。 楚九离见沈洐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不再逗他;“你们快些去吧,别让外祖父等急了。” 沈鸿朝楚九离温和一笑,转身朝书房走去。 沈洐则一副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拖拖拉拉,踢踢踏踏,跟在沈鸿身后。 其实沈洐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云萝郡主虽然蛮横跋扈了些,但那日的事她知道是他们不占理,她并没有要上门找沈洐麻烦。 京城这么小,两人迟早还会碰到,云萝郡主并不急于一时找沈洐的麻烦。 楚九离一走进自己的院子,便看见冬梅站在院门不远处,翘首以盼,见她回来立马迎上来;“主子,您回来了,奴婢刚做了些桂花糕,主子尝尝味道如何。” 晚饭时楚九离只吃了几口,冬梅怕她饿特意做了桂花糕。 楚九离点了点头。 “奴婢这就去端桂花糕。”冬梅一脸喜悦去端桂花糕。 回到房间楚九离刚坐到桌旁,冬梅端着桂花糕走了进来,她将桂花糕放到楚九离面前的桌子上。 楚九离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香甜软糯,桂花的香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冬梅放下桂花糕就退出了房间。 楚九离边吃东西边想事情,一盘桂花糕不知不觉中都被她吃完了。 看着空盘子,楚九离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除了这盘桂花糕,她这一天就只吃了几口菜。 楚九离站起身往外走。 时辰不早了,院中很是安静,只能听到虫鸣声。 楚九离来到厨房打算找点吃的。 不出她的预料,厨房灶台上的锅还散发着白色热气。 楚九离走到灶台旁,伸手掀开锅盖,锅盖掀开的一瞬间一股白色热气扑面而来,等那白色热气撒去,楚九离看到锅里的粥。 怕楚九离半夜会饿,冬梅特意做了粥,怕粥凉了,她填了许多木柴,又怕粥烧干了,火苗特意弄得很小。 楚九离时常会下厨,知道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她轻车熟路拿来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粥有些烫,楚九离等粥稍微凉了些才开始喝。 喝完了一碗楚九离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两碗粥下肚,楚九离吃了七分饱,因为一会就要睡觉,楚九离并未吃得很饱。 回到房间,楚九离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也许是睡了一天的原因,楚九离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床幔。 屋里的窗户半开着,风通过窗户刮进来,吹起床幔。 房间内很静,楚九离能听到院中虫鸣声,风吹树叶的声音。 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知过了多久,楚九离开始觉得有些困了,她闭上双眸没多久就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没多久,那扇半开着的窗户猛地被风吹开,紧接着一道高大身影落在窗边。 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人站在窗边许久才迈步走到床边,他走路时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那人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榻上熟睡着的人。 云层遮住了月亮,房间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当云层飘过,月光再次照进房间,床榻边那个人影不知何时不见了。 清晨,冬梅在帮楚九离梳头时,看到放在梳妆台上的银色发簪愣了一下,她伸手拿起那支发簪“咦”了一声。 “怎么了?”楚九离问道。 冬梅拿着那支发簪道;“奴婢记得主子前天出门时头上戴着这支发簪,回来时这支发簪就不见了,发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梳妆台上?” 第一百零六章大皇子倒台【五】 楚九离扫了眼冬梅手中的发簪,一脸平静道;“你会不会记错了。” 冬梅挠了挠头;“不会呀,主子当时睡着了,是奴婢亲手将主子头上的发簪拿下来的,奴婢不记得有这支发簪,奴婢当时还纳闷发簪去哪了,想应该是不知道掉哪里了,可……” 冬梅看着手中发簪,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这支发簪为何会出现在梳妆台上。 难道那天她看到主子一直不醒太过担忧,一时恍惚没有注意到这支发簪,才会以为丢了。 楚九离伸手拿过冬梅手中发簪,眼眸微垂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那支发簪看了一会。 如果冬梅说的是真的,这支发簪在她回来前就丢了,丢了的东西会原封不动出现在梳妆台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捡到了发簪,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发簪放到了梳妆台上。 楚九离唇角微翘,她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她将发簪随手插在发髻上,语气平静;“应该是你记错了。” 冬梅心中虽有疑惑,倒没再说什么。 吃过早饭,楚九离吩咐冬梅让门房准备马车,她要出门。 楚九离本不打算带着冬梅一起出去,奈何冬梅非要跟着一起去。 “奴婢跟主子一起去。” 见她一副像要上阵杀敌的表情,楚九离无奈的勾了勾唇角,没办法只能答应带着她一起。 出门经过花园时,楚九离看到张管家带着一名陌生男子朝这边而来。 看到楚九离张管家忙向她行礼;“参见公主。” 他身旁的男子看了眼楚九离,也跟着行礼;“参见公主。” 楚九离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两人免礼。 不等楚九离问,张管家道;“这位是孙夫子,是老王爷请来教导两位小小爷的。” 楚九离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孙夫子,此人名叫孙之淼,十八岁那年高中探花,成为东黎国最年轻的桃花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走上仕途,却没想到他决绝了封官,去了山下学院教书。 山下学院可是培养出了不少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人们虽然对孙之淼选择去山下学院教书感到意外,但也知道能去山下学院教书的夫子,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孙之淼这个人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教的学生出了不少青年才俊,但这个性格很是古怪,脾气还比较火爆,时常与人发生口角。 文人都是会有那么一股傲骨在身上的,只是发生些口角也很正常,直到有一次他跟他的一名学生打了起来。 他的这名学生也是个跟他一样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与他不同的是,他这名学生入了仕途,短短几年时间平步青云官居五品。 不知两人因何事发生了争吵,最后大打出手,幸好被人给拦住了,两人都受了伤,这件事后孙之淼便辞了山下书院夫子一职,自此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这样三年过去了,前不久他突然出现。 楚九离没想到外祖父会请孙之淼教沈鸿和沈洐。 楚九离上下打量着他,他的样貌看着有些苍老,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样子,反而像四十多岁的样子,他留着山羊胡,眼角处的皱纹非常明显,两鬓的头发明显有不少白发。 孙之淼站在原地,背脊挺拔,还是能看出他身上那股子傲骨。 楚九离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两人先过。 张管家带着孙之淼越过楚九离朝前走去。 楚九离看着孙之淼的背影,良久后她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冬梅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会突然叹息一声,她瞥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主子为何会突然叹息一声?” 楚九离唏嘘道;“原本一个大好青年,如今却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楚九离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走吧。” 德王府外马车早已经等在了门口,冬梅扶着楚九离上了马车。 “去青柳胡同。”冬梅对车夫爆出了地方。 车夫手中缰绳一扯,马车换换朝着青柳胡同而去。 青柳胡同位于西郊,离德王府有一段距离。 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一间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民宅旁。 两人下了马车,楚九离示意冬梅上前敲门。 冬梅走到木质大门前,轻扣门上铁环,等了一会没有人来应门。 冬梅正准备继续敲门,手刚抬起就见面前黑色木质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冬梅。 冬梅见开门的是个小女孩,语气温和笑着问道;“你家大人呢?” “小花,是谁敲门?”一道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冬梅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 小花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人,从她的角度看出去,只能看到冬梅,看不到站在一旁的楚九离。 “你是谁?” 冬梅意识到了什么,她朝着一旁挪动了下身子。 小花看到站在一旁的楚九离,眸光一闪;“漂亮姐姐。”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开心的。 “什么漂亮姐姐?”那道男人的声音已经来到近前,那扇黑色的木门,被人拉开了刚大一条缝,又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当那人看到站在门外的楚九离后,立马将门打开,迎两人进来。 两人进来后,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将门关上。 “参见公主殿下。”铁蛋拉着小花朝楚九离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 那天晚上铁蛋背着柳生,和几个一起从废旧老宅跑出来的几个难民先去了宁远侯府,将发生的事情告诉宁远侯,按照楚九离的指示,他们从宁远侯府出来,马不停蹄前往德王府。 像他们这种难民,每天不知道走多少路,到德王府时天才刚刚亮。 将事情再跟德老王爷说了一遍,德老王爷听完后,让张管家带他们来这里,他们知道他们现在不能出这个院门,德老王爷会派人每天给他们送来生活所需的必备东西。 第一百零七章大皇子倒台【六】 铁蛋一开始并不知道楚九离的身份,只以为她是德王府的小姐。 这两日负责送东西来的是个年轻小伙,那年轻小伙是个善谈的,谈话间铁蛋无意间得知了楚九离的真实身份。 得知楚九离是公主,铁蛋的脸色都吓白了。 铁蛋心想,他们竟然狗胆包天劫持公主,简直就是嫌命长。 “起来吧。” 楚九离看着跪在地上的铁蛋道。 铁蛋哪里敢起身,他脑袋底的都快要贴到地上了。 “草,草民不敢。”他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一旁同样跪在地上的小花,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九离,脸上没有一丝害怕。 见铁蛋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现在知道害怕了?” 铁蛋的头低得更低了,这下是真的贴到了地面了。 楚九离轻笑一声;“宁远侯府的小世子,晋王和晋王侧妃你们都敢截,也不多本公主一个。” 楚九离语气平静,并没有任何问罪的意思,她是故意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们这样。 铁蛋身体一僵,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楚九离见起到了警告作用,见好就收,缓了语气;“起来吧,你这样我要怎么跟你说话。” 说着,楚九离朝小花伸出手。 小花还只是个小孩,她懂得不多,她只知道眼前的漂亮姐姐,不仅长得漂亮,心地还特别善良。 小花抬手抓住了楚九离的手,她的手有些小,只抓住了楚九离两根手指。 小花顺势站起了身。 楚九离没有再去看铁蛋,牵着小花的手往屋里走。 铁蛋这才站起身跟上。 “能带我去那天那个昏迷哥哥的房间吗?”楚九离语气温和,边走边道。 小花重重点了下头,带着楚九离来到一间房间门前。 小花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等房间内的人同意后才推开了房门。 柳生的烧已经退了,退烧后他便醒了,此时他正靠在床头,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受伤的那条腿露在外面。 这是柳生第一次见到楚九离,见小花带着一名陌生女子进来,他第一反应是将受伤的那条腿用薄毯盖上,他的脸颊微微绯红。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之前穿的那件破破烂烂的乞丐服,头发也板板正正梳好了,脸上的脏污也洗干净了,露出清秀的脸。 铁蛋一进房间,就看到自家表弟双颊微红,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楚九离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那条腿还是她给他治的呢。 铁蛋道;“这是华荣公主。” 柳生从自家堂哥口中得知,他的腿是华荣公主所治,如果不是华荣公主,他现在恐怕已经去见阎王了。 柳生想要起身行礼,奈何他那条受伤的腿无法动,他想撑着双手站起来,可他手上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不仅没有站起来,还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铁蛋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柳生才没从床上摔下来。 “我今日来就是来看看你醒了么,顺便拿些药过来。”楚九离朝冬梅使了个眼神。 冬梅了然,将楚九离事先给她的药拿了出来。 铁蛋立马接过冬梅手中的药。 楚九离嘱咐道;“你的伤口很深,这些药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了,每隔三天换一次药,切记不能碰水……” 铁蛋将楚九离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了下来。 楚九离并未多待,将事情交代完,楚九离便离开了柳生的房间。 快走到大门口时,楚九离见四周并无旁人,低声对铁蛋道;“我明日要出发前往安阳金光寺,你们放心那些被抓走的难民很快就会回来,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请你们帮忙。” “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需要一个人随我一起去安阳。” 铁蛋挠挠头,朝楚九离憨憨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公主看我如何,我经常进山采药,拿去城里卖,没有人比我还熟悉安阳一带。” “可是……”楚九离道;“你随我去安阳,你堂弟该怎么办?他身上还有伤行动很不方便。” “这里其他人会替我照顾他的。” 见楚九离有些犹豫,铁蛋道;“公主救了草民堂弟的命,草民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报答公主的救命之恩。” 说着铁蛋就又要跪下,楚九离一把扶住了他,见他执意要跟着,只得答应;“好吧,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 回德王府的路上,楚九离让车夫绕一圈去中央街,她有些东西要买。 楚九离买了许多点心,打算路上吃,这一去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一想到一二个月吃不到她爱吃的东西,楚九离觉得今晚一定要多吃点。 买完东西,马车缓缓朝着德王府驶去。 马车停在德王府门前,冬梅撩开车帘先下了马车,楚九离刚从马车车厢出来,从一旁石狮子后面窜出一个人。 这可把冬梅吓了一跳。 “啊!”冬梅尖叫一声;“什么人?” “是我。” 只见卫莺朝着马车走来。 冬梅扶着楚九离下了马车,楚九离瞥了一眼卫莺;“卫小世子这么喜欢躲在暗处,趁人不备吓人一跳。” “我来时公主刚出门,便在此等公主回来,没想到会吓到公主。” 楚九离挑眉,他竟然在这里等了她一上午。 楚九离缓了语气;“小世子为何不进去等?” 卫莺看了眼德王府紧闭着的大门,他也想进去等,可门房看见是他,门都没给他开。 卫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喜欢在外面等。” 楚九离并没有揭穿他。 “不知道卫小世子今日来访所为何事?”楚九离道;“我外祖父这几日身体欠佳,恐怕没办法见小世子。” 楚九离当然知道卫莺来德王府,自然不是要见德老王爷。 “我近日来是送请帖的。”说着,卫莺掏出一张请帖。 “我娘三日后举办宴会,这是请帖,望公主务必莅临。” 楚九离看了一眼卫莺手中的请帖,她并没有去接,语气淡淡;“那日我没时间,无法参加宁远侯夫人举办的宴会,替我向她说声抱歉。” 第一百零八章初见 卫莺并不知道楚九离明日要去安阳,他以为这是楚九离随便找的借口。 卫莺张了张嘴,还没等他开口,楚九离先他一步道;“我是真的有事没办法参加,我要去安阳一趟。” “安阳现在不太平,公主去安阳做什么?什么时候出发?何时回来?” 卫莺问出一连串问题,楚九离失笑道;“小世子是想先让我回答你哪个问题?” “我……”卫莺脸颊一下子红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世子你的脸颊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楚九离见卫莺脸颊微红,故意逗他。 卫莺闻言,脸颊更红了。 “我只是……只是……”卫莺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想到卫小世子还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楚九离不再逗他;“明日就出发,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 “这么着急,就不能晚几天?” “行程早就定好了,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没办法随意更改时间。” 卫莺难掩失落;“岂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 话说到一半,卫莺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楚九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只听他;“我可以跟着一起去么?” 楚九离果断拒绝;“不可以。” 卫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楚九离没有再理会他,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卫莺并没有追上前,他现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楚九离走到大门口敲了敲门,门被人打开一条缝,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楚九离,立马打开门,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楚九离带着冬梅进入门内,大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卫莺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唇角微勾,他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楚九离就懒懒地靠躺在贵妃榻上。 冬梅将回来路上买的点心放到桌上,挑了几样楚九离爱吃的放到盘子中,端到贵妃榻旁的小几上。 放下点心,冬梅便离开了房间。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楚九离一直手支着脑袋,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天气跟那天很像,也许是外面树上的蝉鸣声让她觉得有些烦躁,楚九离竟然梦到了第一次见到萧傅宣时的场景。 当时的她知道了自己不是皇上和皇后亲生的,一开始她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虽然她不是皇上和皇后亲生的,皇上待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只是皇上事务繁忙,她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皇上一面,渐渐地她发现平时与她交好的皇子公主有意无意疏远她,就连跟她关系最好的太子楚逸也躲着她。 她去找过楚逸几次,都被他身边的小太监拦在了门外,几次三番,当时她年纪虽小,但也知道楚逸是在故意躲着她。 那日的天气也很热,树上的蝉鸣声吵得人心烦。 她带着冬梅往东宫而去,走到门口跟之前几次一样,她被门口的小太监拦了下来。 小太监跟她说太子殿下不在东宫。 她问太子去哪里了。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随口说去了皇后宫中。 楚九离当然知道那小太监是在说谎,楚逸并没有去皇后宫中,他就在东宫。 楚九离心中一阵失落,转身带着冬梅离开了。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且朝御书房而去。 天气炎热,冬梅打着伞为楚九离遮阳。 御书房前的广场上没有任何遮挡物,一眼就能看到广场上有个人影。 楚九离朝那抹人影的方向瞥了一眼,离得有些远,楚九离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只是从身形上判断,那人应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姿挺拔,个头高挑。 楚九离并未在意朝着御书房门口而去。 夏公公站在门外,见到她立马行了个礼。 “父皇在里面么?”她问道。 “皇上现在正在面见大臣,没有时间见公主。” 楚九离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抿了下有些干的唇,随口问了一句;“他是谁?” 夏公公朝那抹身影看了一眼;“他是晋王府的小世子。” 关于这位小世子楚九离有所耳闻,听说他是晋王爷的私生子。 按照她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会直接转身离开,可是…… 她鬼使神差朝着那抹身影走去。 楚九离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朝着那抹身影走去,也许是因为那道身影看上去有些孤单,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楚九离想找人说说话,随便什么人都行,随便说些什么。 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抹身影朝着她这边看过了。 看清那人的长相楚九离脚步一顿,只一眼楚九离就被萧傅宣那张脸惊艳到了。 那一瞬间,楚九离脑海中浮现了许多许多画面,而这些画面大多都是她…… 楚九离当时觉得不是自己不是疯了就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她竟然对眼前这个少年一见倾心。 当时的萧傅宣站在阳光下,却给楚九离一种孤寂感,稚气未脱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深邃得犹如一汪清澈的寒潭。 那一瞬间,楚九离觉得她跟面前的少年是同一路人,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孤独,她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问道。 对方别过脸没有再看她。 楚九离倒也不气,又道;“你为何绑着脸?” 不管是第一次见到萧傅宣时还是以后见到萧傅宣,他都是一副冷冰冰,从来不笑的样子。 萧傅宣自然没有搭理她。 他越是不理她,小丫头就越是缠着他,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也许是被她缠着烦了,他有些不耐沉声道;“萧傅宣。” 楚九离翘起一边唇角;“我叫楚九离。” 萧傅宣明显愣了一下,他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则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笑着道;“你要吃点心么?” 萧傅宣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九离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应答,眉头一皱。 “你总是这样么?”她突然开口道。 第一百零九章出发前往安阳 “什么?”萧傅宣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楚九离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见他皱起了眉头,直接将一块点心塞到了他嘴边。 萧傅宣一愣。 楚九离咯咯直笑;“你尝尝,这点心可是……” 话说到一半,楚九离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也许是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伤心,萧傅宣禁闭着的唇微微张开,他咬了极小一口嘴边的点心。 就在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雷声,楚九离猛然惊醒。 她坐起身子,有些茫然地不知看着什么地方。 屋外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雷声从天边滚过来。 此时正值中午,外面的天却黑了下来,房间内很是昏暗。 冬梅进来准备点灯,一扭头看见楚九离坐在贵妃榻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主子。”冬梅唤了楚九离一声。 楚九离并没有任何反应。 冬梅又唤了一声;“主子?” 听到冬梅唤她,楚九离才回过神来。 楚九离扭头看向冬梅。 冬梅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主子,你……” “怎么了?” 冬梅道;“主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的确做了个梦。”楚九离觉得这个梦并不算噩梦。 “难怪。”冬梅道;“这一定是个噩梦。” 楚九离并不知道冬梅为何会这么说,她觉得眼前有些雾蒙蒙的看不太清,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手指上沾着什么湿漉漉的东西。 楚九离垂眸一看,手指上沾着泪水。 难怪冬梅看到她会被吓一跳。 楚九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我梦到了第一次见到萧傅宣时的场景。” 她像是要极力解释着什么一样。 冬梅并未注意到,一边点着灯,一边随口回了一句;“原来主子是梦到了那件事,难怪会害怕了。” 会让人感到害怕是因为萧傅宣吃了她给他的点心,没过多久脸色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很是急促。 两人被吓了一跳,好在那个时候的楚九离跟随凤之吟学习了一点医术,知道萧傅宣是对某种东西过敏才会出现这种症状,她立马让冬梅去请太医过来。 事后楚九离才知道萧傅宣对花生过敏,她给他吃的点心中放了很少量的花生,幸好萧傅宣只吃了一小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如泼水般下了一阵,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停了。 这一场梦,让楚九离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第二天的天气非常好,下人们将东西一趟趟搬上马车,楚九离看着德王府门前停着的五六辆马车有些哭笑不得。 “外祖父,我只是去安阳,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 “这个,还有这个,都搬上马车。”德老王爷边指挥下人将东西搬上马车,边回答道;“你也知道你是去安阳不是去京郊,安阳离京城二三百里路,坐马车也要五六天的时间,这些都是些必不可少的东西。” 楚九离没有再继续阻止德老王爷,她无奈地笑了笑。 东西都装上了马车,德老王爷依依不舍地看着楚九离上了马车。 看着缓缓远去的马车车队,德老王爷叹了口气:“哎!” 一旁的张管家道;“小小姐与三小姐还真像。” “就是因为太像,才让人担心。” 张管家宽慰道;“王爷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不管是三小姐,还是小小姐都是有主见的人,德王府还要靠他们撑下去。” 德老王爷一想到他死后,德王府就要交到沈青洲和沈青山两兄弟手上,他倒是不担心沈青洲,一想到沈青山,德老王爷又叹了口气。 跟在德老王爷身边多年,张管家很了解德老王爷的性格,他微笑着道;“王爷您只管闲怡弄孙,别的事自是不用管的。” 听到“闲怡弄孙”德老王爷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孙辈更是一个不如一个。 德老王爷揉了揉太阳穴;“希望这一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主子,吃点心吗?” “主子,喝茶吗?” “主子,您热吗?” “主子……” 马车刚驶离德王府没多远的距离,冬梅不知道第几次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楚九离背靠在马车车壁上,眼皮微抬;“这是你第三次问我要不要吃东西了,我们现在连城门都还没有出呢。” “奴婢只是……”一想到要陪主子出远门,冬梅就有些兴奋,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楚九离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想休息一会。” 说完楚九离闭上眼闭目养神。 冬梅没有再说话。 马车空间很大,除了楚九离和冬梅外,还坐着王嬷嬷和秋穗。 王嬷嬷平时就少言寡语很少说话。 秋穗只是个粗使丫鬟,她自然不敢在主子面前乱言。 冬梅习惯了忙忙碌碌,一下子闲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见楚九离正闭目养神,冬梅看着马车车厢顶发起了呆。 楚九离听着马车外传来的声音,马车穿过热闹的中央街一路往城门驶去,马车驶出城门,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渐渐向后远去。 临近中午,马车停在了一间茶棚前。 冬梅扶着楚九离下了马车,王嬷嬷和秋穗紧跟其后。 茶棚前停了不少马车,除了他们这五六辆马车外,还停着两三辆马车。 此时的茶棚中坐着许多人,楚九离撇了一眼停在茶棚前的几辆马车,她觉得那几辆马车有些眼熟。 当她转头看向茶棚中,扫到了两个熟悉身影时,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楚九离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萧傅宣和苏婉倾。 在这里碰到萧傅宣楚九离并未感觉意外,她知道皇上下旨命萧傅宣前往安阳赈灾,让楚九离没想到的是,萧傅宣竟然会带苏婉倾一起。 车队一停在茶棚前就引起茶棚中许多人的注意,当他们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都被楚九离的样貌惊艳到了。 那些人并不知道楚九离的身份有人道;“这是哪家的小姐?这容貌简直是倾国倾城。” 第一百一十章一天遇到两次 “这一看就知道是京中高门贵女。” “现在四处都是难民,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京。” “你难道没看到人家身边跟着十几名护卫。” “……”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楚九离还是听到了茶棚中那些人的谈论。 其实她也觉得带这么多护卫有些太过引人注意了,可她实在拗不过德老王爷,无奈只能带着这些人上路。 听着周围人对楚九离的议论声,苏婉倾的脸色有点不是很好。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楚九离,看楚九离的样子,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苏婉倾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楚九离该不会跟他们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吧? 苏婉倾心中有些烦躁,明明小说中很多剧情都发生了改变,为何楚九离还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是之前给难民治疗,还是现在楚九离出现在这里,仿佛有一只手想要将原本的剧情拉回到正轨上。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婉倾知道楚九离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因为她身上的主角光环。 上次她没有救柳生,绝不能让楚九离继续破坏她接下来的计划。 苏婉倾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茶棚老板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诸位客官喝茶?” 楚九离心想,不喝茶难道住店。 当然楚九离并没有脱口而出,她朝着茶棚老板点了下头。 茶棚老板看着一下子涌进来的十几人有些犯了难。 茶棚中本就坐了不少人,空着的桌子就剩下一张,这么多人自然是坐不开的。 见茶棚老板面露难色,楚九离道;“他们不喝茶,不介意他们进来遮阳么?” 茶棚老板摆了摆手乐呵呵道;“当然不介意,我这茶棚本就是为过往行人提供歇脚的地方。” 楚九离走到空着的桌子旁坐下,要了一壶茶。 她看向站着的王嬷嬷等人道;“都傻站着做什么,坐吧。” 王嬷嬷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坐到楚九离左边。 冬梅坐到楚九离右边。 秋穗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冬梅的旁边。 铁蛋站着没动,他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还傻站着做什么,坐呀!”楚九离看了傻站在原地的铁蛋一眼。 铁蛋很听话,立马就坐下了。 除了那几个护卫外。 茶棚老板将茶壶放到桌子上,笑呵呵地道;“客官慢用。” 说完转身就去忙别的了。 楚九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她的目光先朝着茶棚外看了一眼,而后又扫了一遍茶棚内, 当她的目光扫过萧傅宣和苏婉倾那桌时,看到苏婉倾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楚九离唇角一勾,冲苏婉倾浅浅一笑。 苏婉倾蹙起了眉。 苏婉倾不知道楚九离为何突然冲她笑,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坐在苏婉倾身旁的萧傅宣,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他察觉到苏婉倾有些不对劲;“身体不舒服?” 他跟别人说话时语气总是冷冰冰的,但跟苏婉倾说话时,语气虽然一样的冷,声音会柔和一些。 苏婉倾摇了摇头;“我没事,也许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我回马车上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说着,苏婉倾站起身,也许是起猛了,苏婉倾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幸好萧傅宣伸手扶了她一把。 等苏婉倾站稳后,萧傅宣才撤了手。 苏婉倾快速地朝楚九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对方正跟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自始至终没有朝他们这边看一眼。 苏婉倾轻咬了下嘴唇,抬手揉着太阳穴,声音娇娇柔柔;“妾身感觉头有些晕,王爷能否扶妾身回马车。” 萧傅宣坐着没有动,他朝着苏婉倾身旁的丫鬟明珠道;“扶你家主子回马车上休息。”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苏婉倾咬了咬后槽牙,她本想在楚九离面前让萧傅宣扶她回马车,没想到……苏婉倾觉得她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她并没有说任何话,任由明珠扶着她上了马车。 其实楚九离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萧傅宣那桌的情况,只是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朝他们这边看。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楚九离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冲冬梅几人道。 “好。”冬梅起身去付钱。 楚九离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她并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站在马车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茶棚中萧傅宣并没有动,他骨节匀称的手指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一抬眸正好对上楚九离看过来的眼神,只不过楚九离立马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无意间扫过他。 冬梅付好了钱走了过来。 楚九离收回了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九河县是离京城最近的县城,马车车队进入九河县时正好是黄昏时分。 九河县离京城很近,许多前往京城的人都要经过这里,因此九河县很是繁华。 车队停在一间客栈门前,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入客栈。 这间客栈很大一共有三层,见有客人上门,那老板很是热情。 楚九离站在一进门处没有动,冬梅走到柜台前道;“老板,来五间房间。” 那老板闻言眼睛腾的一下子就亮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一口气要五间房的客人。 站在离门不远处的楚九离随意朝着客栈外扫了一眼。 此时停在客栈外的几辆马车都被店小二带着往后院而去,此时门口并无任何遮挡。 就在这时又有几辆马车停在了这间客栈门前,车帘撩开,一男一女从马车上下来。 当楚九离看清那两人的长相,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楚九离心想,还真巧,一天碰到两次,早知道今天出门前就应该翻翻黄历。 门外的萧傅宣和苏婉倾自然也看到站在客栈内的楚九离。 “主子。”冬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九离收回目光。 “走吧。” 冬梅拿着钥匙走在前面,楚九离等人走在后面。 楚九离踏上台阶时,萧傅宣一行人走进了客栈。 “老板来三间房间。”明珠冲老板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该不会又是楚墨干的吧 那老板的眸光腾的一下又亮了,心想今天是哪路财神经过,怎么会来这么两个大财主。 只是…… 那老板一脸为难;“本店现在只剩下两间房间了。” 那老板扫了萧傅宣几人一眼。 萧傅宣并没有像楚九离那样带护卫,除了他和苏婉倾还有明珠外,只带了负责驾车的车夫,除此之外就没有带仆从。 那老板自然看出站在门口处的那对看上去郎才女貌,非常登对的是主子,笑着道;“本店的马棚可以免费提供给客人住。” 住马棚的自然不可能是主子。 九河县大大小小的客栈不少,现在并不是什么旺季,有空房间的客栈并不少。 苏婉倾见萧傅宣没动,知道他没有要换一间客栈的意思。 “老板两间客房。”苏婉倾柔声道。 老板从墙上拿下最后两把钥匙,他正准备把钥匙递给明珠,却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先一步拿走。 那老板看了一眼从他手上拿走钥匙的苏婉倾,又看了一眼站在柜台前,丫鬟打扮的明珠,心里略微有些疑惑。 苏婉倾将其中一把钥匙递给萧傅宣。 萧傅宣接过钥匙朝楼上走去。 苏婉倾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 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看着那几道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突然想明白,为何他会觉得哪里怪怪的了。 那对男女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年轻夫妻,既然是夫妻同住一间房是理所应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要各拿一间房间的钥匙。 夫妻两不睡同一个房间? 那老板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这是别人的事,他自然不会去问别人的私事。 楚九离放好行李,准备去隔壁叫冬梅他们,刚推开门就看见萧傅宣站在对面房间门前。 楚九离没想到萧傅宣会住她对面,看到他楞了一下。 也许是听到开门声,萧傅宣拿着钥匙开门的手一顿,他微微侧头,当他看到正准备出门的楚九离眉心微蹙了一下。 楚九离没有看他,她眼皮微抬扫了眼狭窄走廊。 走廊上除了萧傅宣还站着苏婉倾和她的婢女明珠,两人站在萧傅宣旁边客房门前,房门已经打开,苏婉倾一只脚已经踏进房间,听到声音她朝着楚九离这边看来。 苏婉倾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看见楚九离,即使她心中多想让楚九离消失,面上还是朝楚九离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打招呼。 楚九离神色平静也冲她点了下头。 若是以前,楚九离看到苏婉倾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现在看见她脸上连一点不悦都没有,甚至还回应她。 楚九离收回目光,关上房门,走到隔壁房间,她抬手敲了敲门。 就在面前房门被人打开时,身后陆续传来两声关门声。 冬梅打开房门,从房间内出来。 王嬷嬷和秋穗紧随其后从房间里出来。 四人下了楼。 坐在柜台里的掌柜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站起身看向正下楼的四人。 “几位客官是要出去?”掌柜问道。 楚九离点了下头。 “天快黑了,几位客官还是别出去的好,不安全。” 楚九离朝门外面看了一眼,此时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是因为那些难民?” 这一路楚九离他们看到了不少难民。 那老板摇了摇头;“九河县的难民并不多,许多难民只是途经此地,前往京城。” “难道是九河城有宵禁,夜里不能出门?” “客官说笑了,即便有宵禁,也只是过了子时不得出入城门,并没有不让出门。” 楚九离挑眉,唇角含着浅淡笑意;“难道天黑后会有鬼?” 一听到有“鬼”一向胆小的冬梅不由打了个哆嗦。 “主子,你可别吓奴婢。” 那老板连连摆手;“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最近这段时间陆续有不少人失踪,闹得人心惶惶,天一黑没有多少人敢出门了。” 楚九离闻言,想起被楚墨抓走的难民,问道;“失踪的该不会都是难民吧?” 客栈老板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他一脸嫌弃道;“抓那些难民有什么用,那些难民身上不仅没有钱,还瘦的皮包骨,抓他们估计还要管他们吃饭。” 楚九离心想,还真有人抓那些难民做苦力。 “最近失踪的都是些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客栈掌柜道;“说来也奇怪,好端端的年轻小伙,怎么会突然失踪,若是说被什么绑架,绑架这些年轻小伙的人究竟为啥。” 那掌柜的百思不得其解。 一听失踪的都是年轻小伙,不是难民,楚九离一下子没了兴趣,她只是路过此地,明日一早就会离开,此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楚九离朝那掌柜的道了一声谢;“谢谢掌柜的提醒,我们出去买些东西,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就回来。” 那掌柜的没有继续劝。 楚九离带着冬梅几人离开了客栈。 楚九离前脚刚离开,萧傅宣后脚从楼上下来。 掌柜的又听见有人下楼,再次起身朝楼梯处看去。 只见那对年轻夫妻中的男子缓步下楼,这次掌柜的并没有上前提醒他不要出门。 因为,那人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没有人会招惹上这种人。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果然如那客栈掌柜说的一样,天一黑没有人敢出门,当然也有胆子比较大的,街上行人少得可怜。 街上没什么人,自然就没什么客人,街道两边的店铺几乎都关了门,开着门的店铺并不多。 此时的天还没黑得彻底,走了许久,楚九离看到前面有一家面馆还亮着灯,便提议去吃碗面。 冬梅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四人刚进店,柜台后正在算账的掌柜头都没抬,语气很是敷衍地道;“本店今天打样了,明天再来吧。” “我们可以加钱。”出了这家店不一定再能找到开着的店,冬梅很是豪横道。 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眼皮微抬了一下,看向楚九离几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一个抵死不从 见楚九离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面馆掌柜不屑地哼了一声。 “命跟钱比哪个更重要?”面馆掌柜道;“当然是命更重要了,我可不想有钱挣没命花。” 冬梅见这老板软硬不吃,也不墨迹掏出一定金子,豪气万分地拍在桌子上;“老板你看这些够么?” 看到那定金子,面馆老板拨弄算盘珠子的手顿住,一双眼睛猛然睁大,两眼放光看着那定金子。 那老板也不算账了,立马从柜台后走到桌子旁拿起那定金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得合不拢嘴;“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去做。” 冬梅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说命比钱重要吗?” 面馆老板捏着那定金子,脸上仍然笑意盈盈道;“比起死我更怕穷。” 冬梅没有再难为那老板,冷声道;“四碗牛肉面。” “几位客官稍等。” 楚九离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片刻后四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了桌。 奔波了一日吃的都是干粮,这是他们这一天里吃的第一顿热乎饭。 楚九离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 面条爽滑劲道,汤汁浓厚,面上撒了葱花做点缀,还放了几块牛肉,葱花新鲜,牛肉软烂,味道非常不错。 吃完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宽阔的街道除了他们几人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见不远处有一家药铺还开着门,楚九离对王嬷嬷和秋穗道;“你们先回客栈,冬梅你陪我去买些药材。” 王嬷嬷朝楚九离点了下头,带着秋穗朝着客栈而去,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冬梅才道;“主子,我们这趟出门准备了不少药材,更何况只是买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 楚九离没有说话,朝着那间药铺而去。 快走到门口时,楚九离才道;“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既然说要买药,不能两手空空回去。” 冬梅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就反正了过来。 “主的意思是……”冬梅道;“秋穗今晚会有所行动?” 楚九离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非常平静;“谁知道呢。” 说话间楚九离已经进入药铺,药铺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药铺老板见有客人,抬眸看了一眼楚九离,他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也不冷淡,问两人要抓些什么药。 楚九离将要抓的药告诉老板,她说的这些药都是些非常常见补气血的药。 一回到客栈,简单洗漱过后,王嬷嬷便躺在了床上,王嬷嬷年纪大了,习惯早睡,没一会秋穗就听到床上传来王嬷嬷均匀的呼吸声。 秋穗走到床榻边,轻声叫了王嬷嬷几声,见她的确睡着了,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原本双眸禁闭睡着了的王嬷嬷,突然睁开了眼睛。 秋穗从房间出来,立马进了楚九离的房间。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秋穗便从楚九离的房间出来,而她并没有回房间,而且敲响了苏婉倾的房门。 房门很快就被人打开,站在房间内的明珠看到门外站着的秋穗,四下张望见走廊上并没有任何人,立马让开门让秋穗进来。 秋穗进入房间,明珠立马将门关上。 ………… 从药铺出来冬梅手上领着几包药。 二人缓步朝着客栈走去。 当离客栈还有几百米远时,楚九离听到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救命呀!快来人救命呀!有人非礼呀!” 紧接着传来男人威胁的声音;“闭嘴,别喊了,再喊我就……” “……” 有女子被人非礼,楚九离自然不会放着不管。 只是……那男人的声音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 楚九离大喊一声;“住……” “手”字还没喊出口,硬生生被卡在喉咙。 只见小巷子里一男一女,男子站在墙边,女子如一条蛇一样缠在男子身上,女子肩膀上的衣服滑落,露出白皙肩头,女子一只手勾着男子的下巴,两人的脸几乎快要贴到一起了。 这个画面对楚九离冲击太大,她嘴巴微微张着,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一对男女。 这哪里是女子被非礼,这明明是男子被那女子“调戏”。 “主子,那……那好像是卫小世子。”冬梅也明显被眼前场景吓到,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难怪她觉得那男人的声音会有些熟悉,被那女子缠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莺。 卫莺看着站在小巷子口的楚九离,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他想将身上的女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可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将身上的女人扒下来。 “我……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莺惊慌失措忙解释。 那女子并没有从卫莺身上下来,她看了眼楚九离,又看了眼卫莺。 “怎么?认识?”那女子娇媚一笑;“她该不会是你的妻子吧。” “是的。” “不是。” 楚九离跟卫莺同时开口。 “小两口这是吵架了?”那女子双腿死死盘在卫莺的腰上,胸几乎贴在卫莺的胸膛上,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卫莺的侧脸。 他的脸扭向一边,身体僵直。 卫莺朝楚九离投去求救的目光。 楚九离缓步朝两人走去,语气平静;“再说一遍,我跟他并不是夫妻。” 那女子愣了一下,很快她笑着道;“既然你不是她的妻子,就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女子朝楚九离一挥手,几道寒光直逼楚九离而来。 楚九离反应极快,她轻轻推了冬梅一把,身体快速一转,轻松避开那女子朝她丢过来的暗器。 几枚银针深深钉入地面。 那女子双眸微眯;“没想到还是个会武功的,你若是现在离开,老娘可以放过你,你若是……” 说到这,那女子朝楚九离阴恻恻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就别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楚九离站在原地,目光冷嗖嗖地看着那女子,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第一百一十三章一个送人头 “禁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娘心狠手辣。” 话落,那女子急促吹了一声口哨。 “小心头顶……” 还没等楚九离反应过来,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大网兜头罩了下来。 也不知道那网是什么材质做的,楚九离用匕首割了半天也没有将网子割开。 “小姑娘,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这网子可不是用普通绳子制作的,你手中的匕首可是割不断的。” 那女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从卫莺身上下来。 还没等卫莺有所动作,那女人朝卫莺一挥手,洒出白色粉末。 卫莺猝不及防吸入了许多白色粉末,没过多久卫莺感觉眼皮很重很想睡着,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 “你……给我……” 卫莺指着那女子,身体摇摇欲坠。 “放心,不是毒药,只是让你稍微睡一会。” 卫莺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一股无法抵挡的睡意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卫莺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卫莺是在床上醒来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卫莺有些恍惚,他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他现在正在客栈自己的房间睡觉。 “你醒了。”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 卫莺愣了一下,抬眸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桌前坐着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暖黄色的烛光照亮了那男子冷峻的半张脸。 卫莺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晋王,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萧傅宣扭头看向卫莺。 他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卫莺却觉得萧傅宣在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刚醒,卫莺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他就知道萧傅宣为何会这样看他。 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房间,卫莺知道这里并不是他住的客栈房间。 “这么说,那不是梦。”卫莺连滚带爬滚下床;“公主……她……她……” 萧傅宣挑眉;“她怎么了?” 萧傅宣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清冷。 “她……” 卫莺只知道楚九离被大网网住,接下来他就睡着了,他并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她……”卫莺急得不行,支支吾吾半天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俯下身猛地靠近萧傅宣。 看着眼前卫莺放大的脸,萧傅宣不悦地皱了下眉。 “你能别靠这么近。” 他的语气如寒霜般,卫莺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时他才注意到,两人的脸离得有些近。 卫莺立马站直身子,冲他尴尬地笑了笑;“抱歉,一时着急才会……” 萧傅宣没有说话,跳动的烛火将他的脸照得晦暗不明。 卫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他将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听完卫莺的讲述,萧傅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见萧傅宣如此平静,卫莺不淡定了,他伸手想要去抓萧傅宣衣领,手伸到一半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垂头丧气坐到萧傅宣身旁的凳子上;“都怪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 卫莺的脸色有些难看,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 “是不是死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从窗边传来。 卫莺扭头朝窗边看去。 只见楚九离一袭粉衣站在窗前,微风吹进房间,吹起她鬓边几缕发丝。 卫莺盯着楚九离身上的衣服看了会,如果他没有记错楚九离今天晚上穿的不是这件衣服,而是一件浅紫色罗裙。 “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卫莺抛出一顿问题。 楚九离的目光落在坐在桌子旁的萧傅宣身上;“你没告诉他?” 她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不悦。 萧傅宣的语气却很平静;“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卫莺看了一眼楚九离,又看了一眼萧傅宣,一脸茫然道;“你们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九离走到桌旁坐下,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一杯水她才缓缓道;“这里是醉芳楼,“那个像蛇一样缠在你身上的女人是这醉芳楼的老板叫媚娘。” 说到这楚九离朝卫莺的方向瞥了一眼。 卫莺在听到“像蛇一样缠在你身上”不由想起了当时的画面,打了个哆嗦,他觉得他不干净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绿。 “当时你昏倒了,媚娘让人扛起你准备带回醉芳楼,她见我样貌不错,杀了可惜,准备一块将我也带回醉红楼,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半路杀出个送人头的。” 楚九离冷笑了一声。 不用楚九离说,卫莺也知道这个“送人头”的人是谁。 卫莺眼皮微抬看向萧傅宣。 萧傅宣;“……” “接下来的事不用我说小世子应该也知道了。”楚九离非常简短道。 卫莺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萧傅宣,一脸认真道;“为什么我被迷晕了,晋王怎么没有被迷晕?” 萧傅宣;“……” 楚九离;“……” 楚九离心想,这位小世子的关注点还真新奇。 “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楚九离语气很是敷衍;“知道什么叫送人头吗?” 卫莺摇摇头。 “你是抵死不从,他是白送。” 卫莺将自己和萧傅宣代入楚九离这句话,不由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 “你冷?”萧傅宣看向卫莺,他挑了下眉,语气很平静。 卫莺却觉得萧傅宣像是在讥讽他。 卫莺没好气道;“不冷。” “那你哆嗦什么?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萧傅宣的语气始终非常平静,让人听不出他是在嘲讽别人。 楚九离;“……” 她对萧傅宣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萧傅宣虽不爱说话,怼人却是一把好手。 卫莺一时没听出萧傅宣是在嘲讽他,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很礼貌道;“我没事。” 楚九离抬手揉了揉眉心,将扯远的话题拉回正轨;“这段时间突然消失的男子都是被媚娘抓走的。” “啊?”卫莺惊讶地张大了嘴;“她抓男人做什么?” 楚九离上上下下将卫莺扫了一遍。 第一百一十四章嗜好 楚九离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小世子你为何会出现在那条小巷子?” 卫莺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我……我刚巧路过。” “就听到有女子呼救,本想来场英雄救美,却没想到成了别人网中的鱼。” 没等楚九离开口,萧傅宣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卫莺;“……” 楚九离;“……” 这话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楚九离觉得萧傅宣一句话不仅骂了卫莺,还连带着把她也给骂了。 卫莺当然听出了萧傅宣话中讥讽的意味,他想反驳几句,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萧傅宣却跟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喝了几口水。 卫小世子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从客栈出来,想随便找家店吃点东西,经过那条小巷子时听到了女子的呼救声,一进入小巷子就看到那女子倒在地上,她说她脚扭到了,见她一弱女子,就想着扶她一把将她送回家,谁知道……” 卫小世子舔了舔嘴唇,偷偷瞄了一眼楚九离。 见楚九离眼眸似在想事情,他又道;“我并非跟着公主,九河县可是出入京城必经之地。” 萧傅宣看了卫莺一眼,嗤笑一声道;“往西走九河县的确是必经之地,但往南往北往东都不会经过九河城。” 卫莺蹙眉,他觉得萧傅宣在针对他,他说一句萧傅宣就怼他一句。 卫莺瞪了萧傅宣一眼。 萧傅宣也不恼,反而冲卫莺勾了勾唇角。 卫莺知道萧傅宣是故意在挑衅他。 若不是从小养成的良好教养,卫小世子现在早就一拳朝着萧傅宣那张清俊的脸挥了过去。 楚九离当然知道,卫莺会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巧合。 “言归正传。”楚九离卖关子道;“你们知道这醉芳楼是做什么的吗?” 卫莺道;“醉芳楼一听就知道是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 “醉芳楼的确是一家秦楼楚馆,但又不是一般的秦楼楚馆。” 卫莺皱了下眉;“哪里不一样了?” 楚九离看了卫莺和萧傅宣一样,眼神怪异,压低声音道;“这醉芳楼里有官儿。” 卫莺虽为世家公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当然知道楚九离口中的“官儿”指的是什么。 这种“官儿”京城也不少。 只是,卫莺见楚九离看他和萧傅宣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诡异,立马明白了楚九离话中的意思。 “那个叫媚娘的人目的是逼良为娼,让我们在这醉芳楼做小官儿。”卫莺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淡定。 说了这么久的话,卫莺觉得口有点渴了,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楚九离道;“你们不一样。” 卫莺喝了口水,平静道;“有什么不一样,她抓我们来总不是光好吃好喝供着我们。” “那当然不是。”楚九离又用怪异眼神扫了两人一眼,她摸了摸下巴道;“你们两个样貌出众,是要送去给京城中某位皇亲国戚的。” “这位皇亲国戚该不会是……”卫莺顿了顿;“梁王吧?!” 梁王与轩景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有一年春猎,轩景帝的马受惊,拖着轩景帝不住狂奔,受惊的马奔出很远将轩景帝摔与马下,轩景帝的脚受了伤,一动就疼,别说骑马,一动就疼。 就在这时从树丛后窜出一只黑熊,那黑熊站起来比人还高,身体有些瘦弱,一看就知道那黑熊刚从冬眠中醒过来。 那黑熊饿得不行,看到轩景帝便朝着他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梁王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搭弓射箭,一箭射向那黑熊。 黑熊中箭后只受了些皮肉伤,因为疼痛黑熊非常狂暴,一爪子朝着梁王拍去。 梁王堪堪避开,但还是被黑熊爪子抓破了袖子,在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爪印。 梁王忍着痛又朝那黑熊射出几箭,每一箭都射中那黑熊,那黑熊最后受伤严重而倒下。 梁王救了轩景帝,轩景帝对这个弟弟非常宠,不管他提什么要求,轩景帝都会满足他。 梁王性格暴虐,男女通吃,只要落在他手上,活不了多久,梁王已经娶了好几任王妃,这几任王妃中活得最久的不过一年,最短的连一个月都没撑过去,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往梁王府塞人,只因为皇上宠梁王,各种赏赐不断,梁王也大方,人死了会给一笔丰厚的钱财。 “我可不想落入梁王那个老变态的手里。”卫莺忍着恶心道。 楚九离道;“不是梁王。” “除了梁王谁还这么变态?” 楚九离挑眉,缓缓道;“楚墨。” 卫莺正喝了一口水,水还没有咽下去,闻言没忍住一口水全都喷了出来。 幸好萧傅宣躲避及时,不然水都喷他脸上了。 萧傅宣脸色一沉,冷冷地瞪了卫莺一眼。 “我草。”卫莺低声骂了一句,他抬眸看向萧傅宣;“晋王,我不是故意要喷你水的,我只是太过惊讶。” 楚九离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很惊讶。 萧傅宣没有说话,黑着一张脸坐到了离卫莺比较远的位置。 卫莺;“……”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又不会吃人,干嘛突然坐到离我这么远的位置干嘛。 卫莺被水呛了一口不住咳嗽,因为咳嗽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当真……咳……咳咳。” “是那媚娘告诉我的,这还能有假。” 卫莺一时语寒,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莺心想,楚逸长得人某狗样,没想地私底下玩得这么奔放,比起梁王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莺问;“那些消失的人该不会都是被媚娘抓了送给出墨?” 楚九离点头。 “我可不想……”卫莺现在只要一想到楚墨那张脸就想吐,他捂着嘴尽量不去想楚墨的脸。 楚九离道;“我们必须要将失踪的那几人救出来。” 卫莺道;“怎么救?” 楚九离勾唇一笑;“当然是……” 楚九离伸手将桌子上的蜡烛推到;“放火。” 很快醉芳楼就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给包围。 第一百一十五章冤枉 火蛇仿佛要将一切给吞噬一样。 楚九离几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被他们救出的那几人看着那熊熊燃烧着的大火,脸上的表情有惊恐,又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吓坏奴婢了。”冬梅拍着胸口;“幸好主子提前吩咐奴婢如果着火趁乱跑出来。” 楚九离是故意被媚娘抓住的,她猜测最近那些失踪的人跟媚娘脱不了关系,没想到还真是媚娘所为,知道那些人被媚娘关在醉芳楼中,楚九离就想好了脱身之计。 楚九离收回目光,打了个呵欠,语气有些懒懒散散;“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楚九离带着冬梅就要离开。 那几名死里逃生的男子突然拦住了她。 “姑娘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是……”那几人看了眼不断燃烧着的醉芳楼,流露担忧之色。 不得不说媚娘的眼光还真不错,被她抓来的这几人长得都还不错,只是比起萧傅宣和卫莺稍逊色了不少。 楚九离道;“你们放心,没有人会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失踪的这些天,你们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们,你们还是速速回家吧。” 那几人互视一眼,几人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后离开。 “我们也回去吧。”不等卫莺和萧傅宣回答,楚九离迈步朝住处走去。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 这一晚楚九离是真的有些累了,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客栈,舒舒服服洗个澡,躺到床上。 “小世子,你住在哪家客栈?”走在前面的楚九离突然回头问道。 卫莺耷拉着个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楚九离。 楚九离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卫莺有些心不在焉回了一句;“就在那条小巷子附近。” 楚九离“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走过那条小巷子,卫莺停下脚步;“我就住在这家客栈。” 楚九离看了眼卫莺住的客栈,离他们住的客栈不远;“我住的客栈就在前面。” 楚九离指着街尾的客栈道。 卫莺朝楚九离指着客栈扫了一眼,他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客栈。 街尾那间客栈还亮着灯,萧傅宣一路都走在楚九离身后,这一路他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离客栈还有几十米的距离。 “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大皇子。” 萧傅宣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九离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萧傅宣。 “冬梅,你先回客栈。” 冬梅面露担忧,但她还是听从楚九离的吩咐,转身朝着客栈走去。 “我为何要怕?今日的事也有晋王你的份。” 萧傅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既然王爷都不怕,我怕什么呢。”楚九离勾唇一笑。 此时的御书房中,轩景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旁伺候的夏公公冷汗蹭蹭,大气都不敢喘。 夏公公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跟在皇上身边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夏公公瞥了眼轩景帝手上的折子,他很好奇这折子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会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混账。”轩景帝将手中折子往桌上重重一摔,眉头紧锁,怒目圆睁。 “皇上这只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喜公公小心翼翼问道。 “去将大皇子叫来。”轩景帝强压着怒气道。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夏公公立马让前往大皇子府。 此时的大皇子府灯火通明,时不时有歌声传出。 楚墨三天两头就会找一群狐朋狗友举办宴会。 楚墨坐在主位上,左右两边各坐着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那两名女子柔若无骨地紧贴在楚墨身上。 楚墨左拥右抱,笑得一脸猥琐。 “圣旨道。”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喜公公迈步进入房间。 看到房间内的情景,喜公公不由皱起了眉。 楚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喜公公。 “不知喜公公这么晚来此有什么事,是不是父皇有事吩咐。” 喜公公眉头皱得更紧了。 “皇上口谕,还请殿下跪着接旨。” 楚墨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酒,醉醺醺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这种繁文缛节就免了。” 喜公公见楚墨喝醉了,心中虽然有气,但还是道;“皇上传殿下即刻进宫一趟。” 楚墨闻言神色微变,嬉皮笑脸道;“这么晚父皇召见我所为何事?” 喜公公冷着一张脸;“奴才也不知道。” 楚墨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厉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若喜公公不是皇上身边的人,他早就一剑杀了他。 皇上传召不得不去,楚墨在那两名风情万种的女子脸颊上各亲了一口。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人,备马。” 御书房厚重的门被人推开,楚墨摇摇晃晃一身酒气走进御书房。 看到他这副模样,轩景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轩景帝怒声道;“逆子,还不跪下。” 楚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父皇如此生气,他跪倒在地,抬眸看向轩景帝。 “不知父皇深夜召儿臣进宫所为何……” 没等楚墨把话说完,一本奏折砸在他头上重重落在他面前的地上。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事。” 楚墨一脸疑惑地拿起地上的奏折。 他喝了不少酒,看东西有些模糊,楚墨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奏折上写的字。 当他看清奏折上写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他的脸和脖子本因喝了酒微微翻红,那红色瞬间消退,他苍白着一张脸看向轩景帝。 “儿臣冤枉,这奏折上所写之事儿臣不知,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轩景帝冷笑一声;“你说是有人想要陷害你?” 楚墨点头;“是的,这上面所写之事儿臣从未做过。” “哗啦”一声,轩景帝将面前几本奏折朝楚墨丢去。 楚墨看着地上那十几本奏折脸色更加苍白。 “难道这些奏折上写的都是冤枉你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雷霆之怒 楚墨将面前那十几本奏折一一打开快速扫了一遍,每看到一本奏折上的内容,楚墨的脸色就白一分。 轩景帝怒目而视,气的心肝都在疼,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混账玩意。 直到楚墨将所有奏折都翻看了一遍,轩景帝强压着心中怒火,沉声道;“这些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 奏折上所写内容都是事实,只要轩景帝派人去查,楚墨自知抵死不承认也没有用,不如干脆承认,他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皇上怎么可能舍得重罚他。 这么想着,楚墨跪爬到轩景帝面前,碰碰朝着轩景帝磕了几个头,光洁额头顷刻间红了一片。 楚墨哭着道;“儿臣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臣愿接受任何惩罚。” 见楚墨认罪态度良好,轩景帝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楚墨抬眸偷瞄了一眼轩景帝,见轩景帝脸色有所缓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来人。” 轩景帝喊了一声,厚重的殿门打开,走进来两名侍卫。 轩景帝道;“将这逆子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楚墨愣了片刻,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脸色瞬间苍白。 “父皇……儿臣……” 不等楚墨开口,轩景帝一挥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压下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起楚墨,往外拖,楚墨的哭嚎声不断传来,渐渐变小。 轩景帝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很是疲惫。 喜公公端来一杯茶放到宽大的桌案上;“皇上,喝杯茶歇一歇。” 轩景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朕怎么生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他怎么能做出这样混账的事……” 轩景帝被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喜公公忙安慰道;“皇上,您的身体要紧,别气坏了身子。” 喜公公瞥了眼地上那十几本奏折,他虽然不知道这十几本奏折的内容,从皇上刚才气愤的态度,喜公公知道大皇子犯的绝不是什么小事。 “你出去守着,不管谁来朕都不见。” 夏公公应了一声,立马退出御书房。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名衣着华贵的美妇人匆匆而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墨的母妃王氏。 王氏听闻自己儿子被皇上下令压入天牢,一丝也不敢耽误跑来御书房。 喜公公将其拦下。 王氏心急如焚,哪里有时间在这里耽误,她瞪了眼夏公公;“还不滚开,本宫有要事面见皇上。” 夏公公知道王氏是来为楚墨求情,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夏公公笑着道;“瞧娘娘一路走来这头发也乱了,妆也花了,还是先歇会。” 夏公公朝王氏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神。 婢女了然地点点头,婢女劝道;“娘娘,夏公公说的很有道理,皇上看见娘娘这副摸样定会生气,皇上只下令将大皇子压入天牢,皇上现在并没有下旨罚大皇子,这种时候娘娘应该冷静,奴婢扶娘娘回宫。” “本宫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什么脾气本宫比谁都了解,皇上不可能一怒之下就将墨儿关进天牢,定是墨儿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皇上。” 王氏心里惴惴不安,就是因为她对皇上太过了解,知道皇上疑心重,若只是做错了事,皇上不会如此动怒,皇上会如此动怒,一定是楚墨做的事在皇上雷区。 王氏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知道皇上早就料到她会来,才会让夏公公守在这里。 不管怎样,她都要见皇上一面。 王氏“扑通”一声跪在结实的大理石地面上;“臣妾王氏求见皇上。” 说完,王氏头“碰”一声磕在结实的大理石地面。 王氏接连磕了好几个头,每一下王氏都用了力,她的额头都磕破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夏公公心中不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有说话,推门进入御书房中。 轩景帝端坐在宽大桌案后,听到开门声,轩景帝眼皮微抬。 王氏的哀求声透过开着的门缝传了进来。 宽大殿门关上,将王氏的声音隔绝在外。 夏公公并没有说话,他走到桌案旁,端起桌案上凉了的茶,正欲转身离开,轩景帝开口道;“让她回自己宫去,不然朕不保证下令处死那个逆子。” 夏公公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 夏公公看向轩景帝,轩景帝脸上的神情非常平静,夏公公跟在轩景帝身边多年,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实则已经动了杀心。 皇上刚才的话,并不是在吓唬王氏。 夏公公应了一声退出御书房。 王氏见夏公公出来,忙问道;“皇上,肯见本宫了么?” “娘娘还是回宫吧。”喜公公将皇上的话复述一遍给王氏听。 王氏闻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王氏身边的嫡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王氏。 婢女;“娘娘,您醒醒。” 夏公公冲一旁的小太监道;“你,还有你,你们快些将娘娘送回宫,并找个太医给娘娘瞧瞧。” 御书房外一阵兵荒马乱。 ………… 未央宫中,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常嬷嬷拿着梳子正帮皇后梳头。 “老奴刚听说皇上动了大怒,下令将大皇子关进了天牢。” 铜镜映照出皇后的脸,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平静的问道;“知道大皇子做了什么事惹皇上如此动怒。” 常嬷嬷压低声音在皇后耳边道;“奴婢听闻有人匿名上了十几道折子,本本都是掺大皇子的,这些折子列了大皇子做的许多欺压百姓的事。” “大皇子逼难民每日每夜挖矿,并让那些难民铸造各种兵器,不仅如此,大皇子还逼良为娼,贩卖小孩。” 皇后眸中染上一丝幸灾乐祸;“王氏去求皇上了。” “去了。”常嬷嬷道;“听说王氏被拒之门外,跪在御书房前,磕了不知道多少头,头都磕破了。” “皇上见她了?”皇后问道。 常嬷嬷摇头;“皇上始终都未见她,娘娘您是否去见下皇上,给大皇子求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惴惴不安 皇后勾了下唇;“本宫现在去给大皇子求情,岂不是惹皇上不痛快,但本宫身为皇后,宫中的皇子公主都是本宫的孩子,身为皇后这一趟本宫不得不去,至于皇上愿不愿意见本宫,就不是本宫说了算的。” 夏公公看到皇后带着常嬷嬷而来,立马上前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点了下头,示意夏公公免礼。 皇后看了眼御书房禁闭着的房门问道;“不知皇上现在有没有时间见本宫?” 夏公公当然知道皇后为何而来。 “皇上吩咐过不管何人来都不见。” “可本宫有要事要跟皇上说。”皇后故作着急道。 “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大皇子的事而来的吧,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皇后娘娘何必在这个时候见皇上。” “大皇子本宫从小看着长大,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夏公公摆了摆手道;“这件事皇后娘娘还是别管的好。” “可是……” 夏公公道;“私造兵器可是重罪。” 夏公公并未多说。 “麻烦公公跟皇上说本宫来过。” “老奴会转告皇上的。” 皇后带着常嬷嬷离开,转身时她眼中的担忧消失不见,她得意地勾起一抹浅笑。 她早就预料到皇上不会见她。 皇后朝着常嬷嬷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常嬷嬷将耳朵凑到皇后唇边。 皇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 第二天的早朝上,竟然没有一个人为大皇子求情,来之前大臣们都得到了风声。 这些大臣个个精明得很,他们知道大皇子因何事惹怒皇上后,便知道若是给大皇子,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重华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轩景帝端坐在龙椅上,垂着目光看着台阶下一众朝臣,他们个个都低垂着头不语。 轩景帝沉声道;“今日怎么这么安静,平时你们可不是这样。” 那些大臣仍然低着脑袋。 “今天难道就没事禀奏?” 轩景帝话落,那些大臣像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轩景帝脸色一沉,那些大臣都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大威压袭来,他们额头不由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轩景帝“呵”笑了一声,朝着夏公公使了个眼神。 夏公公高声喊道;“退潮。” 轩景帝起身离开重华殿。 轩景帝刚离开。那些大臣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大臣们本以为大皇子的事皇上并不会重罚。顶多将人关在天牢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放出来,让众人没想到此事皇上很快就有了定夺。 皇上下旨废了楚墨生母王氏的位分,幽禁在自己宫中。 楚墨被贬为平民,终身关入天牢。 圣旨一下,众大臣震惊不已。 此事就像风一样,短短半日时间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此事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十几本写有楚墨罪证的奏折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那些大臣有些惴惴不安, 他们都很害怕,突然有一天写着他们罪证的奏折出现在皇上手里。 朝堂上弥漫着一股惴惴不安之气。. ………… 离开九河县后,楚九离等人一路往西前往安阳。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干枯的河床,楚九离看着如蛛网一样裂开的河床皱起了眉。 “不是说安阳一带遭受洪灾么?这河床都已经干裂成这样了,哪里像洪灾。”冬梅略有疑惑道。 铁蛋闻言解释道;“这里离安阳还有一段距离,安阳的确是遭了洪灾,而这里则是旱灾。” 铁蛋指着面前干裂的河床;“这河里之前还有水,短短半月时间就成了现在这样。” “哎!”他叹了口气;“我们要去安阳就要过面前这条河,现在不用船也能过河了。” 铁蛋看着面前干枯的河床感慨万千,原本这条河两岸岸边有不少客船,现如今那些客船还停在岸边,只是那些靠接送客人为生的船夫不知所踪了。 这条河大约二三十米宽,一行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岸这边走到岸对面。 岸对面的城镇名叫济城。 卫莺早就等在了济城城门,他起马,会比楚九离快上许多。 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口。 楚九离撩开车帘,就看见卫莺站在城门口,冲她傻笑。 “卫小世子站在这里做什么?”楚九离明知故问。 卫莺走到马车旁;“我已经定好了客栈。” 他比楚九离早一天到达济城。 “小世子上车吧。”楚九离放下车帘。 卫莺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一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一间客栈门前,就在楚九离下车时,又有几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 不用看楚九离也知道马车内的人是谁。 楚九离几人前脚进入客栈,萧傅宣和苏婉倾后脚进入客栈。 卫莺早就定好了房间,进入客栈后他们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的目的地一样,这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 “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一定累了,先回房休息吧。”卫莺道。 楚九离点了下头,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连日来的奔波,楚九离的确有些累了,她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苏婉倾拿着钥匙打开自己房间,这一路她跟萧傅宣都是分开住的,一进入房间,苏婉倾径直走到窗边。 她住的这间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客栈后院,这家客栈的后院很大,围墙边上种了一排树,那些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枝叶茂密,若是有人躲在墙边,很难察觉。 苏婉倾收回目光,她走到桌边坐下;“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先去休息吧。” 明珠应了一声后退出房间。 明珠离开后,苏婉倾就休息了。 躺在床上,苏婉倾回忆着书中情节,她知道今晚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她现在要养精蓄锐。 想着想着,没多久苏婉倾就睡着了。 楚九离是被饿醒的,一睁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房间内一片黑暗,楚九离起身下床,穿好鞋,摸索着走到桌边点燃桌上的蜡烛。 暖黄色的烛光将四周照亮。 第一百一十八章着火【一】 也许是因为刚睡醒,楚九离还有些迷糊,她坐在桌边发起呆。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楚九离回过神来。 楚九离本以为是冬梅来叫她吃饭,一打开房门,卫莺站在门外。 房间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有些昏暗,卫莺知道她刚睡醒。 “饿了么?” 楚九离点了下头。 “济城有一家很出名的酒楼,味道很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楚九离的肚子刚好饿了,闻言她“嗯”了一声。 “小世子先等我一下。”楚九离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好。” 面前房门关上,卫莺站在门口等楚九离。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开门声,卫莺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萧傅宣从自己房间出来,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要去吃饭。 卫莺收回目光,眼眸微垂抱胸站在门口,像极了一尊看门的神像。 萧傅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卫莺面前。 卫莺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萧傅宣,卫莺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某人的气场有些太过强大,把某位小世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梗着脖子道;“你,你要做什么?” 萧傅宣下巴微抬,面无表情,他忽然抬手。 这可把卫小世子吓了一跳;“你你你,该不会是想打……” 还没等卫小世子的话说完,只见萧傅宣抬起的那只手敲了敲他身后紧闭着的房门。 卫莺将接下来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萧傅宣垂眸看向卫莺;“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睡醒。 萧傅宣要比卫莺高半个头,宽肩窄腰,一看就是经常锻炼,卫莺不仅个头上要比萧傅宣矮上一些,身体也没有萧傅宣强壮,站在萧傅宣面前像只小鸡仔。 “我,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卫莺小声嘀咕了一句。 卫小世子觉得气势上不能输,昂首挺胸,正欲开口,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推开门,楚九离就看到萧傅宣站在门口,卫莺背对着站在门边,卫莺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萧傅宣,萧傅宣根本就没有看卫莺。 楚九离;“……”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见萧傅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楚九离挑眉道;“刚才是你瞧的门?” 萧傅宣点头。 楚九离嗤笑一声;“有事?” 萧傅宣“嗯”了一声。 楚九离看向他,萧傅宣脸上的神情跟平时一样,清冷淡漠。 楚九离不知道萧傅宣想做什么,开口道;“何事?” 她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 “边吃边说。”萧傅宣缓缓吐出几个字。 当三人坐在卫莺说的那家味道很不错的酒楼雅间内,楚九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还疯得不轻。 三人围坐在桌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雅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楚九离抬眸看向萧傅宣,他骨节匀称的手指捏着白色杯子,慢条斯理喝着茶,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微微侧头朝楚九离看过来。 视线相触,楚九离朝他凉凉一笑,随即移开了目光。 萧傅宣轻笑了一声,落在楚九离耳中像是嘲笑。 卫小世子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一到济城就打听济城哪家酒楼做的菜好吃,目的就是为了楚九离一来到济城就带她吃好吃的,没想到…… 卫莺怨怼地瞪了萧傅宣一眼;“晋王不是说有事要说。” 说完赶紧滚。 萧傅宣却不紧不慢道;“吃完再说。” 卫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见状,楚九离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卫莺。 卫莺接过杯子,吨吨吨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完。 卫莺觉得萧傅宣是故意找个理由跟着他们,不,萧傅宣一定是有意这么做。 什么有事要说,根本就是扯蛋。 楚九离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她又不可能将萧傅宣从雅间内赶出去。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萧傅宣的脸皮会这么厚。 雅间门被人推开,店小二端着菜走了进来。 这家店做的菜非常出名,每天人满为患,需要提前一天预定,这些菜都是卫莺提前一天定好的。 当菜上齐,楚九离看着面前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看向卫莺问道;“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多道菜,你确定是两个人的量?” 楚九离瞥了眼萧傅宣继续道;“就是加上晋王,我们也才三个人,这些菜十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那小二说这些都是他们店里的招牌菜。”卫莺扫了眼桌上那些菜,好像确实有点多了。 卫莺有些沮丧,他并没有想那么多,这些菜他们三人的确吃不完,现在不是干旱就是洪灾,许多百姓过得水深火热,而他一口气点了这么多菜,并非是因为钱,而是浪费食物。 身为公主,楚九离从小养尊处优,哪怕是楚嫣然回宫后,吃食上都没有受过苛待,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接受浪费食物。 卫莺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楚九离看出了他的沮丧,她知道卫莺是一片好心;“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 说完,她夹起一筷子菜吃了起来。 见楚九离似乎很喜欢,卫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二十多道菜,三个人是怎么也吃不完的,这些菜许多都没有动过,卫莺喊来小二将菜打包带走。 三人每人手上都领着几道打包好的菜。 酒楼离客栈并不远,拐过不远处的街角就能看见他们住的客栈。 “奇怪。”卫莺突然道。 楚九离问道;“哪里奇怪了?” 卫莺指着夜空;“那边好像特别亮,该不会着火了吧。” 当三人拐过街角,真的被卫小世子的乌鸦嘴说中了,不远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着火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们今天住的那家客栈。 “我草!”卫莺骂道;“着火的好像是我们住的客栈。” 楚九离瞳孔一缩;“冬梅他们还在客栈里呢。” 话落,楚九离急切地朝火光中跑去。 “等一下。”卫莺在她身后边跑边喊;“冬梅他们应该早逃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着火【二】 萧傅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黑色眼眸映照着火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客栈前站了不少人,这些人除了从客栈中逃出的客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楚九离找了半天才在人群中找到冬梅和王嬷嬷他们。 见冬梅他们几人没事,楚九离长长呼出一口气;“太好了,你们没事。” 冬梅心有余悸道;“多亏了王嬷嬷,火一着起来王嬷嬷就察觉着火了。” “这火着的着实有些蹊跷。”王嬷嬷眉头微皱,语气仍然平静。 “哪里奇怪了。”楚九离问道。 王嬷嬷皱着眉道;“火刚着起来的时候,老奴闻到了桐油的味道,不仅如此,今晚天气很好,一丝风也没有,火势蔓延的却非常快。” 楚九离和卫莺互视一眼。 卫莺道;“若嬷嬷所说非虚,看样子这场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冬梅疑惑;“谁会放火烧客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卫莺道;“客栈中除了客人还有客栈里的伙计和老板,放火烧客栈的人究竟是冲着谁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放火烧客栈的人,一定是对客栈中的人有仇。” 就在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你们有谁看见我家主子?” 楚九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扭头望过去,就见明珠一脸着急,正挨个人问“有谁看见我家主子”。 “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家……”明珠一把抓住楚九离的胳膊,一抬头看见是楚九离,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 楚九离挑眉,语气平静道;“你家主子怎么了?” 如果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成了。 明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我,我逃出来,怎么找也没找到我家主子。” “你该不会是丢下你家主子,自己逃了出来吧。”冬梅鄙夷地看了明珠一眼。 “我没有。”明珠哽咽道;“我有去主子房间叫她,主子并不在她房间。” 冬梅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见冬梅并不相信她所说,明珠死死抓着楚九离的胳膊,泪如雨下;“奴婢对天发誓,所说句句属实,愿天打雷劈。” 楚九离皱起眉。 一旁的卫莺道;“如果她没有逃出来,现在恐怕还在客栈内。” 卫莺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明珠的脸色刹时唰白。 楚九离看了眼面前火海。 “公主你该不会想进去救人吧?”卫莺惊道;“火势这么大别说冲进去救人,恐怕连进都进不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冬梅瞪大了眼睛;“主子,你真的要去救人?!”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去送死。 冬梅伸手去抓楚九离的胳膊却扑了个空。 客栈前有不少人一桶接着一桶朝火上浇水,但火势太大,那些水简直是杯水车薪,楚九离抢过其中一人手上的水桶。 被抢了水桶的人正欲破口大骂,就见抢了她水桶的人将水从头上浇下来,手中水桶往旁边一丢,就要冲进火海中。 还没等那人开口阻止,一只手抓住了楚九离的胳膊。 楚九离回头,正好对上卫莺有些愤怒的目光。 楚九离知道他想说什么;“快松手,现在还来得及,若是再晚些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卫莺道;“我跟你一块进去。” 楚九离一愣,她以为卫莺是来阻止她的,没想到卫莺会说跟她一起进去。 楚九离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卫莺也夺过一旁人手中水桶,将水从头倒下浸湿自己身上的衣服。 当他将水桶丢到一边,楚九离的身影却不见了,楚九离趁卫莺松开手后没有任何犹豫冲进了火海中。 卫莺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的他正准备往火海中冲,却被一旁的人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卫莺嘶吼着,挣扎着,想要挣脱开那人。 他的力气很大,一旁又有一人抱住了他。 那人道;“火势这么大,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可是我……”他的嗓子有些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进去。” 那人不住劝他。 冲进火海中的楚九离憋着气直奔客栈二楼而去,从外面看着火势很大,里面却还好,楼梯周围并没有火,只是烟很大,她被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二楼的烟更大,几乎看不清东西,楚九离没有任何犹豫直奔走廊尽头房间而去。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楚九离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房间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四周全是火焰。 楚九离并未有任何犹豫冲到那人身旁,她半蹲下身将地上的人翻了个面,看到地上的人的确是苏婉倾,楚九离伸出手指探了下苏婉倾的鼻息,见苏婉倾还有呼吸,楚九离呼出一口气。 楚九离将苏婉倾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正准备带着苏婉倾原路返回,刚迈出一只脚,突然一根梁柱砸了下来,挡住了前面的路。 楚九离眉头紧皱,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泰国慌乱,必死无疑。 楚九离冷静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房间其中一扇窗户上,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扛起苏婉倾直奔那扇窗户而去。 楚九离一脚将窗户踹烂,肩上扛着苏婉倾朝窗外跃出去。 幸好她会轻功,也幸好苏婉倾不重,落地时虽然狼狈的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幸好有惊无险逃了出来。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客栈的后院。 后院围着围墙有种了一排树,楚九离朝围墙边那些树看去,火势虽大,这些树却没事,除了离火海最近的那棵树的树枝被烧焦了一些,其它树都没事。 正如王嬷嬷所说,今夜无风,火势却很大,这么大的火势,旁边的树却没什么事,很有可能有助燃物。 楚九离耸了耸鼻子,一股烧焦的味道直扑而来,楚九离被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第一百二十章着火【三】 除了难闻的烧焦味,楚九离还闻到了一丝很淡的桐油味,那味道实在是太淡了,非常不易察觉。 楚九离抬手揉了揉鼻子,直觉告诉她,这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故意放火。 楚九离走到院墙边那排树旁,她的目光如同鹰眼一样锐利,逐一审视着院墙边那一排树木,火光在不远处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桐油的味道在空气中几乎无法察觉,它被浓烟和烧焦的气味所掩盖。 她沿着院墙边每一棵树仔细检查,每一片落叶、每一寸土壤都不放过。她知道,火灾现场的每一处痕迹都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她的目光在每棵树周围停留,寻找着可能被忽视的线索。她甚至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触摸地面,试图从泥土中寻找那些不易察的线索。 终于,在一棵树枝上,楚九离发现了一块布料,那块布料边缘有明显的烧焦痕迹,她放在鼻下闻了闻,能闻到一股很浓的桐油味,楚九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将布料收好。 等在火海外的卫莺等人心急如焚,见楚九离迟迟没有出来,冬梅急的都哭了,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祈祷着楚九离能够平安无事;“老天保佑,保佑主子平安出来,老天保佑,保佑主子平安出来……” 火光在夜空中跳跃,将周围照得通明,火焰的咆哮声,木材的爆裂的声音,木桶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卫莺心中忐忑不安;“进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 接下来的话卫莺并没有说出口。 一旁王嬷嬷那张平常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此刻满是着急。 “主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王嬷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时无异。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卫莺实在是等不了了;“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一旁的人见他又要往火海里冲,七手八脚将他拉住。 “现在火势这么大,你进去就是白白送死。” “火势这么大恐怕你刚进去就成一个火球了。” “是呀是呀……” “……” 拉住卫莺的那些人七嘴八舌劝道。 “我未婚妻还在里面。”卫莺嘶吼道,他拼命地想要挣脱开那些拉着他的人。 那些人闻言,都朝卫莺投去同情的目光。 “谁是你未婚妻?”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卫莺扭头看去,只见楚九离肩上扛着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看见楚九离平安无事,卫莺的眼眶瞬间红了;“太好了……没事就好。” 如丢破麻袋一样,楚九离将背上的苏婉倾丢在了地上。 明珠见自己主子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脸色更白了,她扑到苏婉倾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九离瞥了一眼明珠,语气淡淡;“你家主子还没死呢,你就在这里嚎喪,她只是吸入太多烟昏了过去,过不来多久就会醒。” “主子你没事太好了。”冬梅见楚九离平安无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 楚九离;“……” 她刚说明珠哭的像哭丧,这又来个哭丧的。 王嬷嬷上上下下将楚九离打量一遍,眉头皱了起来;“主子,你的腿……” “我的腿?”楚九离低头看去,只见她的衣服被火烧着了一块,露出了皮肤。 “主子,你受伤了。”冬梅惊呼一声,立马上前查看楚九离的腿。 楚九离不慎在意道;“只是衣服烧着了,腿应该没事。” “都起水泡了。”冬梅仔仔细细检查过后道;“若是不尽快治疗,这样的天气恐怕会化脓。” 楚九离低头看了眼腿上的伤口,并没有冬梅说的严重,她笑着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只是破了一点皮,上点药就没事了。” 楚九离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问道;“你们谁见到晋王了?” 冬梅摇了摇头;“奴婢一直没有看到晋王殿下。” 说完冬梅朝着还在不断燃烧着的客栈看了一眼;“晋王殿下该不会还在里面吧?” 卫莺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楚九离受伤的腿上移开;“他不是应该跟在我们身后。” “该不会……”楚九离话说到一半转身跑开。 “你要去哪?你腿上还有伤。”卫莺等人立马跟上。 楚九离没有回答他,直到楚九离看到拐角处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在离那道身影几步远的地方才缓缓停下脚步。 “你怎么站在这里?”楚九离跑得气喘吁吁。 萧傅宣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楚九离朝他走去;“没事了。”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她走到萧傅宣面前站定,抬眸看向萧傅宣。 萧傅宣就这样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火海,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卫莺等人追过来,看到萧傅宣现在这副摸样都下了一跳。 “晋王这是怎么了?难色怎么这么苍白。”卫莺见萧傅宣一直盯着那片火海,脸上的神情看上去跟平时没有任何两样。 “他该不会是怕火吧?”卫莺有些不太确定道。 楚九离点了下头;“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什么事,像今天这么大的火,他看到就会害怕。” 卫莺想起之前烧醉芳楼时萧傅宣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对劲,原来他怕火。 只是,某人如此怕火,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看上去跟平时并无二致。 卫莺道;“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他们住的客栈现在是一片火海,没办法继续住了。 “换家客栈住。”楚九离抬头望了眼夜空;“现在离天亮还要很久,大家现在应该都很累了。” 卫莺道;“好,我去找客栈。” 冬梅道;“奴婢跟王嬷嬷去叫铁蛋他们,顺便将收拾好所有东西。” 楚九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几人离开后只剩下楚九离和萧傅宣两人。 看着一直没回过神来的萧傅宣,楚九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我该给你一刀的,而不是冲进火海救了你最重要的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着火【四】 楚九离的声音又轻又小。 眼前的大火让萧傅宣想起了年幼时的那场大火,耳边不断传来哭嚎声,而他定定地站在大火之中,火蛇仿佛要将一切有形的东西都吞噬掉一样,不断朝着他而来,他的周围全都是火。 就在那火蛇即将将他吞没时,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萧傅宣……萧傅宣……” 萧傅宣猛然回神,就听楚九离在喊他。 萧傅宣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片刻后他垂眸看向跟他面对面站着的楚九离。 楚九离身上穿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烟灰,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沾了不少烟灰,身上能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萧傅宣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味道,他眼神闪过一丝嫌弃,往后退了一小步。 萧傅宣皱着眉,不掩嫌弃;“你去挖煤了,身上这么脏。” 楚九离;“……” 早知道就该让他在这里一直站着。 楚九离冷笑一声;“我看不像某位爱干净的王爷,怕弄脏衣服,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苏侧妃差点葬身火海都不知道。” 萧傅宣闻言,眸光微动,他一把抓住楚九离的胳膊;“她……她现在……” 见萧傅宣如此紧张苏婉倾,楚九离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她鼻子有些发酸,冷声道;“她没事,只是吸进太多烟昏了过去,明珠现在正在照顾她。” 萧傅宣松开抓着楚九离胳膊的手,听到苏婉倾差点葬身火海,萧傅宣脑海中又浮现了年幼时的那场大火,他并没有注意到楚九离此时脸上的表情。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过了许久楚九离开口道;“是我将她从火海中救出来的,你该如何感谢我?” 楚九离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她语气故作讥讽。 萧傅宣垂眸看着楚九离,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此刻他正在想什么。 静默片刻萧傅宣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都答应你。” 楚九离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九离抬手用手指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等我想好便会告诉你,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楚九离的声音低了下去,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说完,楚九离转身离开。 萧傅宣看着楚九离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卫莺又找了一家客栈,这场大火除了楚九离的腿被烧焦的衣服烫伤外,他们的行李都还在,并没有任何损失。 出发安阳前楚九离制作了许多药,其中就有烫伤膏。 冬梅看着楚九离的伤口,眼睛红红的。 楚九离见她又要哭了,忙道;“你瞧你,眼睛都哭肿了,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 冬梅吸了吸鼻子;“主子,你就不该冲进火里救苏侧妃,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楚九离看了眼腿上的伤,调侃道;“再不抹药我这腿上的伤恐怕一会就愈合了。” 冬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怕弄疼楚九离,冬梅非常轻地将药膏抹在烫伤处。 伤口传来一阵凉意非常舒服。 涂抹好药后,楚九离好不容易才劝说冬梅去休息。 冬梅离开后,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楚九离坐在凳子上,受伤的那条腿搭在另外一个凳子上,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楚九离没有一丝困意。 睡不着的她,掏出那块从树枝上找到的烧焦的布。 借着灯光,楚九离仔仔细细将那块烧焦了的布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这块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像是衣服的布料。 她发现这块布料的那棵树离火海有一段距离,那棵树附近的几棵树都没有被烧过的痕迹,说明这块布并不是一只就挂在树枝上,不然不可能有烧焦的痕迹。 布上的桐油味证明衣服的主人就是放火烧客栈的人,不然这块布上不会有桐油的味道。 这块布是她在树枝上找到的,说明放火的人翻墙离开时,身上穿的衣服不小心勾到了树枝。 这只能确定是有人蓄意纵火,至于纵火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楚九离将布收了起来。 ………… “王爷……王爷……”苏婉倾猛地惊醒,嘴里不住喊着“王爷”。 一旁的明珠见她醒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了。 太好了,主子没事,她不会死了。 苏婉倾吸入了打量的烟灰,嗓子哑的不行。 “主子,王爷没事。”明珠低声安慰。 因为刚醒苏婉倾还以为自己在火海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明珠。 很快,苏婉倾就回过了神。 “王爷没事?” 明珠点了点头;“王爷现在就在隔壁房间,奴婢这就去告诉王爷主子您醒了。” 苏婉倾没有说话。 明珠转身离开房间。 苏婉倾看着床幔。 她心里很是烦躁,为何一切都不按照小说所写发展。 当她一觉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住的房间内的窗户正好对着客栈后院,今晚的月色很好,后院内的景物一览无遗。 当她看到一抹人影翻墙进入客栈后院,她心中窃喜,一切都如小说中写的一样。 后院墙边堆着一堆干草,那人手中领着一桶桐油,将桐油倒在那堆干草上,除了干草,那人还在窗户上泼了桐油。 坐在窗边的苏婉倾看着那人做的一切,唇角微勾,见那人将干草点燃,楚九离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看着那火势开始渐渐变大。 直到苏婉倾觉得火势已经差不多时,她不急不慢站起身,朝着萧傅宣的房间而去。 此时已经有人发现着火了,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走到门口,苏婉倾立马换上了一副着急模样,拍打着门;“王爷,着火了。” 按照书中所写,萧傅宣因年幼时发生过一场大火,心里有了阴影,看到火就会害怕,所有他现在会在自己房间。 苏婉倾拍了半天门,都不见房间内有任何动静。 第一百二十二章着火【五】 此时的火焰还没蔓延至二楼,二楼走廊上的烟越来越大,苏婉倾呛的直咳嗽。 见房间内迟迟没有声音,苏婉倾推开房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浓烟裹着热浪扑面而来。 苏婉倾眯起双眼扫了眼房间内,她并没有看到萧傅宣的影子。 怎么可能?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萧傅宣现在应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可现在房间里却没有人。 苏婉倾心中有些焦急,她进入房间,围着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有萧傅宣的身影。 趁着火势还没变大,苏婉倾正欲离开,刚走没几步,她感觉胸口有些闷,喘不上来气,头也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火灾许多人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吸入大量烟窒息而死。 苏婉倾这才意识到,她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会吸入大量烟窒息而死,她捂住口鼻,往门外走。 在她离房门还有两三步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喝了水苏婉倾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许多,她问明珠是谁救了她。 明珠如实回答。 知道是楚九离救了她,苏婉倾很是讶异。 楚九离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冲进火海救她。 苏婉倾百思不得其解,楚九离为何救她。 苏婉倾想楚九离会救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楚九离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经历昨晚的事,冬梅几人也累得不行,起来的时候都不早了。 冬梅见楚九离房门紧闭,知道她还没起,也没有叫楚九离起床。 怕楚九离起来肚子会饿,冬梅叫上秋穗跟她上街买东西。 “秋穗,你怎么了?”冬梅察觉秋穗一直挠自己的手臂,随口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手臂就很痒。”说着,秋穗又挠了几下手臂。 冬梅蹙眉,目光落在秋穗的手臂上,她的手臂被挠的有些发红;“你该不会是过敏了吧?” 秋穗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奴婢并未有过敏的东西。” 冬梅收回目光“哦”了一声。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回到客栈时楚九离刚起来没多久,楚九离正准备下楼吃点东西,刚走到楼梯口就碰到上楼的两人。 见冬梅手上领着一个食盒,楚九离知道他们应该是出去买吃的了。 看见楚九离冬梅笑着道;“奴婢们刚买东西回来,听说济城有一家叫八宝斋的酒楼做的菜味道非常不错。” 昨日卫莺带她去吃的那家酒楼就叫八宝斋,八宝斋做的菜味道的确不错。 冬梅他们买菜回来,省得她下楼吃了。 冬梅看向秋穗;“秋穗你先回房看看王嬷嬷起来了没有,昨日王嬷嬷受了惊吓,一夜未眠,天亮才睡着。” 秋穗应了一声。 回到房间,楚九离坐在桌旁,冬梅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的瞬间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冬梅买的都是楚九离喜欢的菜,她将菜一一从食盒中端出放到桌子上。 楚九离正欲动筷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冬梅,去看看是谁敲门。” “是。” 冬梅应了一声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楚九离夹起一块肉正往嘴里送,就听冬梅惊声道;“王……王爷。” 她的声音很是尖锐,萧傅宣耳膜有些疼,他皱了一下眉。 萧傅宣;“……” 他又不是什么珍禽异兽,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楚九离手一抖,筷子上的肉“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楚九离;“……” 谁说到嘴的肉飞不了,这不……虽然没但掉了。 楚九离看着掉在桌上的肉,心中庆幸肉是掉在桌子上而不是地上。 萧傅宣身形高大,比冬梅高出一头,他一眼就能看见房间内的楚九离正在做什么,只见楚九离夹起掉在桌上的肉,再次往嘴边送。 “我找你们家主子。”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好听极了。 房间内的楚九离当然听到了,她扭头朝门边看去。 “什么事?”她的语气很冷,仿佛说的不是“什么事”而是“快点滚别打扰老娘吃饭”。 冬梅并没有听出楚九离语气中的意思,她朝旁边挪了挪,萧傅宣修长双腿一迈,进入房间。 楚九离;“……” 冬梅你跟在我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听不出我话中的意思。 见萧傅宣已经进来,楚九离撇了撇嘴;“晋王找我有什么事?” 楚九离语气不耐道。 萧傅宣扫了眼桌子上的菜,眸光微变。 “我是来送这个。” 楚九离这才发现萧傅宣手上领着一个食盒。 在楚九离无比惊讶的目光下,萧傅宣走到桌旁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又在楚九离惊讶的目光下将食盒盖子打开。 当萧傅宣将食盒中的一碗白粥和两盘绿油油的菜放到桌子上,楚九离的脸色比那两盘绿油油的菜还绿。 “这是什么?”楚九离指着那一碗白粥两盘绿油油的菜问道。 “你的午饭。” 如果不是萧傅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楚九离差点以为他在逗她玩。 这哪里是午饭,喂狗狗都不一定会吃。 楚九离皮笑肉不笑地朝萧傅宣笑了声;“你的钱昨晚都烧了?” “没有。” “那你被抢了?” “没有。” 楚九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 楚九离话说到一半顿住,朝萧傅宣挑了下眉。 萧傅宣蹙眉。 “你的钱被人卷跑了。” 萧傅宣;“……” 他就知道从楚九离的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 “你腿上有伤,这些东西太过油腻,不利于伤口愈合。”萧傅宣扫了眼楚九离的腿。 楚九离微怔,她并没有告诉萧傅宣她腿受伤。 “你怎么知道我的腿受伤了?”楚九离下意识脱口问道。 “我眼睛不瞎。”他昨晚就注意到她走路时有些不对劲,看到她腿上的衣服被烧焦了一大块,就知道她的腿受伤了。 身为医者楚九离当然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能吃。 “这些东西只要不吃太多就不会有事。”楚九离一脸无所谓。 第一百二十三章破庙躲雨 萧傅宣将那碗白粥放到楚九离面前,又将那两道绿油油的青菜推到她面前。 楚九离眼睁睁看着萧傅宣将冬梅买的那几道菜放回到了食盒中,并将盖子盖上。 “冬梅,这些你拿起吃。” 冬梅看了看桌上的食盒,又看了看楚九离。 楚九离咬牙切齿地瞪了萧傅宣一眼。 冬梅走到桌旁伸手去领食盒。 “冬梅,你是我的丫鬟还是她的丫鬟?”楚九离并未看向冬梅,她的目光始终盯着萧傅宣。 冬梅的手顿住,片刻后她领起桌上的食盒。 “王爷说得没错,主子你身上有伤,吃得太过油腻不利于主子养伤,是奴婢欠考虑了。”说完,不等楚九离开口,冬梅领着食盒一溜烟离开了。 楚九离;“……” 看着桌子上的一碗白粥两盘青菜,楚九离的脸比驴脸还要长。 “晋王殿下的心意我收下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晋王殿下可以离开了。”楚九离下了逐客令。 萧傅宣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坐到了楚九离对面。 萧傅宣没有开口说话,一副“本王闲着也是闲着,等你吃完本王再走”。 楚九离很想将他赶出去,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楚九离并不是个浪费食物的人。 萧傅宣看着楚九离将一碗白粥和那两盘绿油油的菜吃完才离开。 原本计划在济城逗留一日,因昨晚的大火,便决定多呆一天。 吃过饭,楚九离睡了会午觉。 夜幕降临她的房门再次被人敲响,当楚九离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脸色瞬间变得不是很好。 如同中午,萧傅宣手上同样领着一个食盒。 楚九离没有说话,转身朝着桌子旁走去,萧傅宣领着食盒进入房间。 看着桌上与中午几乎一样的饭菜,楚九离翻了个白眼。 她是兔子还是马,除了草她想吃点别的。 “明天可以不用拿这些绿油油的菜……”话说得一半,楚九离突然顿住。 她在说什么?她竟然一副理所当然地接受萧傅宣给她送吃的。 楚九离心想,萧傅宣会给她送吃的是因为她把苏婉倾从火海中救出来。 这顿饭楚九离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当她回过神来时,那两盘“草”已经被她吃光了。 等萧傅宣离开后,楚九离坐在桌旁发起了呆。 第二天天刚亮,楚九离就让冬梅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楚九离还特意去叫卫莺,卫莺难掩欣喜,立马收拾东西,跟着楚九离一行朝安阳而去。 离安阳越近周遭就越荒凉。 这日突降大雨,雨势过大,车队不得不停在一间破庙躲雨。 破庙大殿还算宽敞,他们进来时大殿内已经有人在避雨,那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身穿粗布麻衣,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是逃难至此的难民。 那几人缩在大殿一角,楚九离等人则坐在大殿另一边。 雨滴落在屋檐上,水珠顺着屋檐落在地上,噼噼啪啪的响。 铁蛋坐在靠门的位置,目光一直看着外面的雨幕。 那几个缩在墙角的难民时不时会朝楚九离他们这边偷瞄一眼。 眼见着天快要黑了,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楚九离面色凝重地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 冬梅有些担忧道;“雨再不停,今晚我们恐怕就要在这破庙里过夜了。” 楚九离有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即便雨现在停了,我们今晚也要在这破庙中过夜。” 冬梅扫了眼大殿内的环境,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无所谓,可主子哪里能受得了。 “主子,你饿不饿?” 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冬梅问道。 其实现在吃饭还有些早,因为下雨的原因,天比平时黑的要早。 “我还不饿。” 从进入破庙卫莺也没有闲着,他来到后殿扫了眼四周,后殿内除了几尊残破不堪的佛像外便没有其他东西。 四处看了一遍卫莺回到大殿。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负责保护楚九离的那几名护卫升起了一堆火,火光照亮四周。 坐在门旁一直看着雨幕如石像的铁蛋终于有了反应,他朝着火堆看了一眼。 “在想什么呢?”楚九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铁蛋仰起头看向她。 “我只是在想村民们现在情况如何。”铁蛋朝缩在墙角的那几名难瞥了一眼,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脸上满是担忧。 “你放心,他们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铁蛋一时没理解楚九离这句话的意思。 楚九离点了下头;“大皇子被皇上关入天牢了。” 铁蛋很是惊讶,他虽然不知道被关进天牢代表什么,在他看来楚墨是皇上的儿子,不管自己的孩子犯了什么错,皇上也不会重罚。 不止铁蛋这么想,朝中的那些大臣也是这么想的。 楚九离看着渐渐小下来的雨,笑了一声道;“不管他是抓难民没日没夜的开采矿石,还是贩卖人口,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虽会惩罚他,但绝不会罚的太重,但他私造兵器,皇上就绝不会轻易绕他,再加上他的母妃竟然想联合朝中大臣,替楚墨求情,正好踩中皇上的雷区,皇上可是最烦前朝后宫沆瀣一气。” 铁蛋听得似懂非懂,楚九离说的这些他并不是很懂,但他知道村民们现在没事了。 “刘婆婆她现在被接到那间小院了,皇上下旨将难民安置在京郊那处供难民住的地方了,估计没有人敢再步大皇子的后尘。” 铁蛋闻言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处。 此时的雨也已经停了,云雾散开露出皎洁的月亮,今晚虽然不是满月,月光却很亮。 冬梅拿着饼走了过来;“主子,吃点东西吧。” 窝在大殿一角的那几个难民眼巴巴地看着冬梅手中的饼,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 楚九离并没有伸手去接,她虽然没有朝那边看,但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眼神。 “冬梅,拿一些饼给他们。”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准备了不少干粮,分一些给那些难民并不是什么问题。 第一百二十四章九层冷龙塔 冬梅点了下头,朝着缩在墙角的那难民,他们看上去应该是一家人,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对年轻夫妻和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女子,应该是那老妇人的女儿,一共六个人。 那几人见冬梅朝着他们走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那两个看起来只有几岁的小孩则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饼。 冬梅走到那几人面前,将手中的饼朝他们面前一递。 他们明显都饿得不行,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冬梅手中的饼,但眼中的警惕却未减分毫。 冬梅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干脆咬了一口手中的饼,紧接着她拿出一个新的饼重新往他们面前一递。 那几人互看一眼,怀中搂着两个孩子的妇人伸出了手,那妇人的手一看就知道是一只经常干农活的手,手掌粗糙手上有好几个厚厚的老茧。 那妇人接过冬梅手中的饼,朝冬梅道了一声谢后朝楚九离的方向感激的微微倾了倾上身。 楚九离朝她勾唇一笑。 饼又干又硬,对他们而言仿佛人间美味,见他们狼吞虎咽吃得又快又急,冬梅怕他们噎住,给了他们一壶水。 做完这一切冬梅才回到楚九离身旁。 冬梅将一个饼递给楚九离。 楚九离接过饼咬了一口,这饼又干又硬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楚九离而言味同嚼蜡,但楚九离并不是个喜欢浪费粮食的人,不管东西多难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卫莺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饼,眉头都要皱成一个疙瘩了。 卫小世子觉得一顿不吃应该饿不死。 “这饼你咬了一口,若是不将它吃完,就是在浪费粮食。”楚九离突然开口,把卫莺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饼差一点掉在地上。 楚九离看着他,笑着道;“卫小世子你该不会假装手抖,故意将饼掉在地上吧。” 他的确有这想法,心思被揭穿,卫小世子尴尬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只是……” 他苦着一张脸看着手中的饼。 “你将饼放在火上烤一烤,味道会好许多。” 说着,楚九离向冬梅又要了一个饼,找了一根干净的木质穿过饼,将饼放在火上烤。 卫莺一脸认真,有模有样照着楚九离教他的做。 没一会他便闻到了香味,见饼烤的差不多了,卫莺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手刚碰到饼就被烫的“嗷”的叫了一声。 他这一嗓子,破庙大殿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如果现在有一条地缝,卫小世子现在恨不得立马钻进去。 烤过的饼味道的确好了很多,卫小世子一连吃了两三个,就连楚九离也吃了两个,吃饱了人就容易犯懒。 楚九离走到大殿门边,慵懒地靠在门框上。 “大姐姐,谢谢你。”这时一道清脆的孩童声传来。 楚九离垂眸看去,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捧着一个水壶,仰着头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正看着她。 小男孩手中的水壶正是冬梅给他们的那个。 楚九离弯下腰,伸手拿过小男孩手上的水壶,她朝小男孩笑了笑。 小男孩愣了一下,脸颊一红,朝楚九离点了下头,转身跑回到那妇人怀里。 雨虽然停了,但今晚注定要在这破庙中过夜。 夜晚的风有些凉,他们乘坐的马车就停在后殿,楚九离和王嬷嬷他们几个女子睡在马车上。 楚九离和冬梅睡在同一辆马车车厢,王嬷嬷和秋穗睡一起。 楚九离并不是个认床的人,不管在哪里她都能很快睡着,没多久马车车厢内便响起了楚九离均匀的呼吸声。 迷迷糊糊中,楚九离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杂乱的画面,这些画面很乱,有儿时的她,有长大后的她,还有前世的她。 这让楚九离想起了许多早已遗忘的事。 那是她十五岁时发生的事了,那个时候的她并不住在皇宫中,而是住在宫外一处庄子上。 月挂枝头,亥时以过大部分人已经进入沉沉的梦乡,夜晚寂静无声,偶有几声犬吠。 楚九离躺在床上,双眸禁闭,睡得香甜。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床上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 慕楠倾立马追了出去。 此时的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楚九离的轻功并不差,那人的轻功明显在她之上。 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那道身影突然消失,慕楠倾才停下来。 看着眼前荒废已久的破庙,楚九离并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那间破庙跟今晚这间破庙给人的感觉很像,楚九离才会梦到这件早就被她遗忘了的事。 破庙的大殿内站着一人,那人身形修长,背对着门,看不到脸,从身形上只知是一名男子。 “我要的东西可带来了。” 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很是好听。 “带来了。” 男人转过身,月光从破了的屋顶撒下,男人一袭紫色锦袍,白玉发冠束发,剑眉星目,宛若一池月下清潭,清澈见底,泛着波光粼粼,狭长的凤眸中又似藏风纳雾,叫人捉摸不透,眉眼微弯,似是在笑,可细看之下只剩一片凉薄。 男人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紧抿的薄唇也毫无血色,仿佛如幻影一般,夜风一吹人便会消失。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打开木盒,木盒中放着一只如拇指大小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塔。 “这就是九层玲珑塔。” 男人垂眸,纤细修长的手指拿起九层玲珑塔。 男人仔细端详手中玲珑塔,此塔虽只有拇指大小,雕工却非常精细,窗户不仅能开合,打开窗户还能看到塔内摆放着桌椅板凳等,可见工匠手艺有多精湛。 他白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玲珑塔,那玲珑塔在他修长指尖显得格外玲珑小巧,玉质温润。 看着被修长指尖把玩着的玲珑塔,楚九离的心如被小猫挠了一下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楚九离刚要开口,就听破庙外传来嘈杂脚步声,听上去有十几号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说说你的要求 楚九离心想,这么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此?这破庙今晚还真热闹。 两人忽视一眼。 “确定他逃进这间破庙了?” 十几道身影进入破庙大殿,为首的男人身着墨色衣袍,衣摆和袖口绣着浪花图案。 “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这附近能躲藏的地方只有这间破庙。” 男人身旁与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道,那人一开口声音清脆,竟是一女子。 男人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大殿中的神像上。 因年久失修,神像破败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男人眸光一沉,迈步朝着神像走去。 听到脚步声,慕楠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破庙不大,能让人躲藏的地方并不多,神像后正好可以够两个人躲藏,情急之下慕楠倾拉着楚墨燃躲到了神像后面。 楚九离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眼眸微垂,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映出小小的阴影,挡住了眼中情绪。 楚九离能感觉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他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声。 声音虽轻,但在如此寂静的破庙中却听得很清楚。 楚九离穆的抬头,看到房梁上竟趴着一个人。他们的容貌定然被那人看到了,这些糟糕了。 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房梁上竟然趴着一个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没等那十几人反应过来,趴在房梁上的人一跃而下。 那道身影快如闪电,眨眼就消失在破庙大殿门口。 带头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还不快追,别让他逃了。” 呼啦啦十几号人追了出去。 躲在神像后的楚九离长长地松了口气,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确定那些人真的离开后,才从神像后走出。 楚九离有些担忧道;“他看到我们的长相了。” 那十几人从衣着打扮上看乃是京兆府的捕快,其中的一男一女是赫赫有名的飞燕双捕。 飞燕双捕是一对兄妹,兄妹二人轻功了得,身轻如燕,故而得名飞燕。 虽然不知道被他们追捕的人犯了什么事,楚九离心想此人绝非善类,若是他将刚才看到的到处乱说就麻烦了。 楚九离看向男人,他身上散发的杀意已经消散,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眼中神色平静,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楚九离却头皮一阵发麻,她知道刚才那人必死无疑。 刚才那人是生还是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将手中的九层玲珑塔往楚九离手上一丢,话都没说,一个转身,身影便消失在了破庙大殿中。 楚九离垂眸,目光落在他掌心上,玲珑塔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光泽。 楚九离捏着玲珑塔的手指能感觉到玲珑塔上残留着的淡淡的体温。 楚九离定定地看着手中玲珑塔,当她回过神来时破庙中只剩下她自己,早已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离开破庙,楚九离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出来时有些着急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比较单薄的衣服。 夜风一吹,楚九离不由打了个哆嗦,可她并不急着回去。 走着走着,楚九离背脊一凉,她猛地回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楚九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可那处屋檐上别说人影了,连道鬼影也没有。 难道是错觉? 楚九离双眸微微眯起,片刻后收回目光。 刚走没几步,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长剑架在了楚九离的脖子上。 楚九离身体一僵,一动也不敢动。 她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用回头,楚九离大概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 “你虽然受了伤,但我知道我并不是你的对手,我并不想死,你应该也不是想杀我,既然如此,说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楚九离的语气非常平静,倒不像被人挟持,更像一个高高在上发布命令的人。 她后脑勺没有长眼睛,自然不知道身后挟持她的人此刻什么表情,从架在脖颈上的剑远离她白皙脖颈一点,楚九离知道身后的人并非要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那人一开口声音哑得不行,从声音楚九离无法判断身后人的年龄。 “你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站在这里跟我废话,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破庙里的那个人吧,虽然不知道为何京兆府的人为何会追杀你,你身上的伤如果再不止血……” 楚九离的话还没有说完,架在她脖颈上的剑突然移开,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楚九离转过身,只见挟持她的人倒在地上。 楚九离走到那人身旁,她半蹲下身查看那人情况。 简单检查过后,那人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楚九离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地上的人很轻的说出几个字,因为声音太小,楚九离并没有听清楚地上的人说了什么。 看着地上昏迷的人,楚九离心想,她早晚会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害了自己。 像这种被京兆府追捕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必定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楚九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将人给带了回去。 幸好那人身上的伤并不算很严重,只是失血过多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主子……主子……你醒醒……” 耳边传来冬梅焦急的声音,楚九离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很是沉重,她试了几次都没有睁开眼。 冬梅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楚九离心想冬梅这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 楚九离只觉得好困好想继续睡觉,可冬梅的声音很吵,吵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冬梅……”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楚九离缓缓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雾蒙蒙,过了好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 冬梅眼眶红红的,眼中蒙着一层水汽,脸上神情焦急。 见她睁开眼睛,冬梅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太好了……主子你终于醒了,可吓坏奴婢了。” 楚九离看着冬梅,她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半晌才开口道;“我……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高烧 冬梅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擦去眼角泪水;“主子你发烧了,奴婢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反应,可吓坏奴婢了,这附近没有村庄没办法请大夫。” 因为发烧楚九离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看了冬梅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楚九离觉得好困,好想睡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眼皮缓缓闭上。 “天刚亮。” 冬梅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就在冬梅以为楚九离又睡着了时,楚九离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又过了一会,冬梅见楚九离没有继续说话,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 清晨的空气很是清新,卫小世子有晨起跑步的习惯,他围着破庙走了一圈,回到破庙大殿时,看到冬梅正在找他。 “冬梅。”他喊了冬梅一声,扫了大殿内一眼,却没有看到楚九离,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主子,她该不会还没醒。” 冬梅快走到他面前时,卫莺才发现冬梅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世子,我家主子突然发烧了,”冬梅的语气有些焦急;“奴婢虽然给主子吃了药,还是要找个大夫给主子瞧瞧。 ” 一听楚九离发烧了,卫莺立马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烧。”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今早准备叫主子起床,叫了好久主子都没有反应,一摸额头,烫得吓人,主子身体一向很好,极少生病,也许是连续几日的奔波,主子才会病倒。” 冬梅有些愧疚,身为奴婢,她没能照顾好主子。 “你先去照顾她,这里有我,等收拾好了,立马出发。” 冬梅点了点头,转身朝后殿走去。 那一家难民见卫莺他们收拾东西,知道他们准备离开这里。 “小公子。”那年轻男子突然喊住了卫莺。 卫莺扭头看向那面前男子,语气温和;“不知有何事?” “你们要去安阳?” 卫莺点了下头;“是的。” 那年轻男子脸色微变;“小公子,你知道安阳现在什么情况么?” 卫莺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情况?安阳现在在闹洪灾。” 那男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怪你们还会去安阳,我劝你们还是别去安阳了。” “为什么?”卫莺问道。 那年轻男子叹了口气;“现在的安阳不仅有洪灾,还有瘟疫。” 卫莺拧眉;“安阳出现瘟疫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流出来?” 那男人又叹了口气;“安阳受灾的几个村子里的村民所剩无几,剩下的也都是些老人,这些老人生了病很少会去看大夫,更何况因为洪灾,剩下的这些老人大多都是在等死,疫情被察觉还是前两日的事,现在安阳城已经封城,不让进出,我们运气好,在关闭城门前一天逃出来了。” 知道安阳有疫情,卫莺自然不会让楚九离继续去安阳。 “多谢。”卫莺向那年轻男子道了一声谢,这时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卫莺来到楚九离马车旁。 他站在马车旁良久,卫莺犹豫要不要告诉楚九离安阳现在的情况,想到她现在在发烧,卫莺正准备离开,王嬷嬷走了过来。 王嬷嬷见卫莺站在马车旁似乎有什么事。 “小世子有事?” 卫莺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安阳现在的情况告诉王嬷嬷。 “安阳现在有疫情,不让进出,我们去了也进不了城,更何况瘟疫可是会传染的。” 王嬷嬷闻言神情很是平静;“我们先去锦州吧。” 他们原本就打算先去锦州,在从锦州出发前往安阳。 卫莺有些不造成道;“锦州离安阳太近了,出入安阳都要经过锦州,安阳出现瘟疫锦州也会被波及,现在最好是离安阳越远越好,我们原路返回,先回济城。” 小世子走过南闯过北,去过的地方不少,他知道瘟疫蔓延的速度很快。 一人得病传染一家,一家得病传染一村,人流动越大,瘟疫传染的就越快,如果不能及时阻断瘟疫的传播,恐怕不出十天半个月瘟疫就会蔓延至京城。 王嬷嬷并非不知道卫莺的担忧,她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九离不仅长得跟她母亲像,性格也很像,正因为两人太过相似,王嬷嬷对楚九离的性感泰国了解。 “咳……咳咳……”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出一阵咳嗽声。 车帘被人撩开一条缝,楚九离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去锦城。” 两人的对话楚九离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 “你知不知道现在安阳是什么情况,现在去锦城十分危险。”卫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试图劝说楚九离不要去锦城,可除了几声低低的咳嗽声从马车内传出,楚九离没有再开口说话。 卫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王嬷嬷道;“瘟疫如果已经传开,即刻回京也是没用,主子现在还发着烧,去锦城只需半日,回济城恐怕要一二日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个大夫给主子医治。” 王嬷嬷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静默片刻卫莺点了下头。 楚九离的脑袋昏昏沉沉,她本想继续睡觉,睡醒了也差不多到了,可是马车摇晃得厉害,楚九离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天晚上只吃了两个饼一直到现在,她胃里空空,想吐又吐不出来,很是难受。 见楚九离好像很难受,冬梅倒了一杯水,担忧道;“主子先喝口水,我们很快就到锦城了。” 楚九离接过水,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几口。 “我没事。”她的声音很是虚弱,将手中水杯递给冬梅,楚九离背靠在马车车厢上,她闭上双眼没有再说话。 车厢内很安静,冬梅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怕打扰到楚九离休息。 中午时分马车进入锦城。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楚九离缓缓睁开了眼睛。 冬梅扶着她下了马车。 卫莺立马让人去请大夫来给楚九离诊治。 楚九离躺在客栈房间内的床榻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请大夫 “大夫怎么还不来?”冬梅有些焦急道;“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 “我在派人去催催。”卫莺坐在桌子旁,脸上的焦急之色很是明星。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对门外守着的护卫说了些什么,说完又重新坐回到桌边。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去请大夫的人匆匆忙忙进入房间。 卫莺朝那人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大夫,蹙眉道;“不是让你去请大夫,你请的大夫呢?” 那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属下跑了好几个医馆,都,都没有,看到大夫,听说大夫现在都,都在知洲府。” “咳……咳咳……”楚九离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她声音哑的不行;“知道大夫为何都在知州府上吗?” 那人道;“听闻是知州夫人病了,知州请了满城的大夫去给知州夫人诊治。” “这位知州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只是……没有大夫……”冬梅急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躺在床上的楚九离却非常的冷静。 “咳咳……我没事,不必请大夫,吃点药就没事了。” 卫莺猛地站起身,凳子不稳“砰”一声倒在地上,声音很大,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楚九离扭头看向卫莺,卫莺站在桌子旁,眼睫微垂遮住了他眼中情绪,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你该不会想去知州府请人吧。”楚九离故意加重了“请”字。 “这锦城大大小小怎么也有个五六家医馆,这么多大夫都在知州府上,他夫人的命就是命,旁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楚九离听出了些咬牙切齿。 其实楚九离的想法跟卫莺差不多。 卫莺嘱咐了冬梅几句后匆匆离开,楚九离并未阻拦他。 楚九离想只要卫莺表明身份,那知州应该不会为难他,定然会让大夫来给她诊治。 卫莺也是如此想的,走出客栈,卫莺翻身上马直奔锦城知洲府而去。 卫莺心急如焚,一路上并未注意到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街道两边的店铺许多都关着门。 卫莺手中缰绳一拉,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卫莺翻身下马,直奔知洲府大门而去。 他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州府士兵拦了下来。 “什么人竟然敢闯知州府。”其中一名守门士兵板着一张脸严肃道。 卫莺也不废话;“我乃是宁远侯府小世子。” 卫莺边说边掏出一块令牌。 那两名士兵看了眼卫莺手中的令牌,互看了一眼,两人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其中一名士兵道;“在这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卫莺眉头紧锁,时间紧迫,他现在哪里有时间在这里跟他们浪费,二话不说卫莺往知州府里闯。 那两名守门士兵连忙上前想将他拦住。 “大胆。”卫莺怒喝一声;“你们竟然敢拦本世子。” 那两名士兵并没有要放卫莺进去的意思。 “这里是锦城,还望小世子在此等会片刻。” 天高皇帝远,而他只是顶着宁远侯小世子的头衔,他连品级都没有,这些守门士兵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无奈卫莺只能站在门外等那名守门士兵先去通报。 那士兵速度倒是挺快,片刻后就回来了。 一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卫莺以为此人是锦城知州,却没想到此人只是个管家。 那中年男子朝卫莺行了个礼;“在下知州府管家,不知小世子大驾光临,小世子里面请。” 那中年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莺站在原地没有动;“听闻锦城中的大夫现在都在知州府上,本世子前来是想请位大夫,虽本世子去给本世子朋友诊治。” 那管家眼中的神色微微变了下。 他笑着道;“老爷跟夫人夫妻情深,因夫人病了才会请全城的大夫来给夫人诊治,夫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恐怕……” 管家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卫莺继续道;“现在没办法去给小世子的朋友诊治。” 卫莺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不愿让大夫去给本世子朋友诊治。” 那管家始终笑眯眯的,说话时的语气不紧不慢;“还请小世子告诉小的现住哪家客栈,等那些大夫腾出手,小的立马派人将大夫送去客栈。” 此时的卫莺听出了那管家的意思,想要大夫不可能。 “你……” 见他生气,那管家仍然笑嘻嘻地道;“世子进府等也是可以的。” 卫莺被气得心肝疼,他当然知道管家想干什么,一旦他踏入这道大门,恐怕就回不去了。 卫莺冷哼一声,瞪了那管家一眼,转身翻身上面。 管家见卫莺离开,脸上那假模假样的笑容慢慢褪去,他冲守门的两名护卫道;“守好了,谁来也不能让进。” “是。”两人齐声道。 管家负手进入知州府。 没走出多远,卫莺手中缰绳一拉,马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朝着知州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知州为何要请全城的大夫给他夫人诊治,还将那些大夫关在自己府上,卫莺想绝不是什么夫妻情深,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卫莺因没有请到大夫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公子是要请大夫?” 卫莺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看上去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头,那老头脸颊很红,身体靠在树上,腰上挂着一个酒葫芦,一看就是个酒鬼。 卫莺眉头微蹙,一脸嫌弃。 “哪来的酒鬼。” 那老头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小公子可不能以貌取人,老夫可不是什么酒鬼,老夫刚才听见小公子说朋友病了想请大夫前去诊治,老夫略懂医术。” 说着,那老头打了个酒嗝。 卫莺脸上的嫌弃更加明显。 他只当老头喝醉了说的都是些醉话。 卫莺理都没有理会那老头,正欲翻身上马。 那老头喊住他;“小公子你可知我是谁?” 卫莺有些不耐,很是敷衍的道;“谁?”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乃神医 “老夫乃是神医。”他下巴微抬,洋洋得意道。 卫莺看着他,轻笑一声;“你说你是神医?” 见卫莺不信;“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本神医的名号?” “神医名号我当然听说过。”卫莺瞥了一眼那老头;“传闻中的神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你……” 卫莺上下打量了那老头一番嗤笑一声;“我怎么瞧,你也不像二十多岁的样子。” 那老头眸光闪了闪;“传言并不可信。” 卫莺并没有再理他,直接翻身上马。 见卫莺骑马就要离开,那老头立马拦在马前,他知道卫莺是把他当成骗子或者酒鬼了。 “你这小伙子怎么就不信我说的呢,我真是神医。” 不管卫莺怎么看,眼前的老头都不像神医,更像个喝醉酒的大骗子。 卫莺不想再在这里跟他废话;“再不让开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说着卫莺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眼见马蹄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那老头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瘫倒在地。 卫莺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并没有真的要伤害他的意思。 卫莺一夹马肚子,马儿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等那老头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马儿已经冲出去一段距离。 老头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卫莺离去的背影骂骂咧咧;“你这臭小子,竟然敢吓我一个老头子,幸好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 那老头边揉着摔疼的屁股边道;“你这臭小子别后悔……” 那老头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接下来那老头说了什么卫莺并没有听到。 卫莺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城里转了一圈,想要看看会不会有一两个大夫没有被带去知州府。 可惜,转了一圈他也没有找到一个大夫。 卫莺垂头丧气回到客栈,他走到楚九离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冬梅打开房门,见他脸色很是难看,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小世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卫莺边往房间内走边低声道;“我没有请到大夫。” 他垂着脑袋,并没有注意到房间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冬梅却笑着道;“小世子还真是幽默。” 卫莺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整愣了片刻。 冬梅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这位大夫难道不是小世子请来的?” 卫莺一脸茫然;“大夫?哪里来的大夫?” 冬梅只当他入戏太深,朝床榻边一指。 “这位难道不是小世子请来给主子看病的大夫?” 卫莺顺着冬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旁坐着一名五六十岁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 看到那老头第一眼,卫莺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也张的大大的,他指着坐在床榻边的老头;“你你你……” 那老头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小公子怎么这么慢,你不是先让老夫来此给这位姑娘看病。” 眼前的老头哪里还有卫莺在知州府门前看到他时醉汉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他一只手捋着花白胡子,朝着他挑了一下眉,不像醉鬼,倒像是个世外高人。 过了好一会,卫莺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不是你让我先过来的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先来这里?” 那老头一副“小小年纪记性这么差”的表情。 “在知州府门口的时候呀,你不记得了吗?你说你有事让我先来这里给这位姑娘诊治。” 这时,卫莺才注意到床榻上睡着了的楚九离,因为发烧楚九离的脸颊微微有些翻红。 “她怎么样了?”卫莺焦急地问道。 冬梅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如实回答道;“主子是因为腿上的伤口感染化脓才会发烧,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小世子你回来前主子刚吃了药睡着。” 卫莺看向那老头;“你真会医术?” 那老头拿起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拔出塞子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着卫莺;“老夫可是神医。” 那老头又恢复了卫莺在知州府门前看到他时的样子。 卫莺忽略掉了他那句“老夫可是神医”。 卫莺觉得眼前的人也许会些医术,但不多,给人看个头疼脑热没问题,大病看不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卫莺绷着一张脸道。 那老头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这么快就喝没了。” 他看向卫莺毫不客气地道;“去给老夫买坛酒去。” 卫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去给你买酒。” 老头指了指床榻上熟睡着的楚九离道;“老夫给这位姑娘医治,收点诊金不过分吧。” 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 卫莺冷声道;“你想喝什么酒。” 老头想了想道;“就去买陈家酒铺的桃花酿。” “好。” 卫莺应了一声,吩咐随从去买陈家酒铺的桃花酿。 怕打扰到楚九离休息,一行人离开了楚九离的房间。 ………… 楚九离睡得并不踏实,她不断做着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梦中的她正坐在院中看书,和谐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冬梅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主子,你都看了一天的书了,休息一下吧。” 楚九离抬起头,那是一张稍显稚嫩的脸。 楚九离知道她现在是在做梦,因为这梦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这是她十二三岁时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一会院门会被人推开。 楚九离想要朝院门的方向看去,可她根本无法控制梦中的自己。 梦里的楚九离伸手接过冬梅递过来的茶,此时院门被人推开,楚九离抬眸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脸上戴着一副银色面具看不清长相,从身形上看,那应该是一名年轻少年,那少年手中拿着一根竹竿,正朝楚九离这边走来。 少年走路的速度有些慢,手中的竹竿敲敲打打,那少年眼睛上蒙着一块白纱,这少年竟然是个瞎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无名 坐在椅子上的楚九离并没有开口说话,那少年走路的速度虽然慢,但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楚九离的位置。 “无名,你回来了。” 那少年停下脚步,朝楚九离点了一下头。 “有什么收获吗?”楚九离脆生生的问道。 少年将身后背着的竹篓放到地上。 楚九离站起身走到竹篓旁,她半蹲下身,揭开盖在竹篓上的布,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竹篓中伸了出来,朝着她“喵”叫了一声。 “是小猫咪!”楚九离又惊又喜,伸手将小猫咪从竹篓中抱出来。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白猫,小猫看上去很瘦小,大约一二个月大。 “主子,这只小猫咪的前腿好像受伤了。”冬梅指着小白猫的前腿道。 楚九离垂眸看去,小白猫白色的毛上沾着红色的血。 幸好小猫腿上的伤口并不深,没过几天小白猫腿上的伤就好了,如往常一样楚九离坐在院中看书,小白猫从草丛中突然窜出来,正追着一只蝴蝶满院子乱窜。 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打开,楚九离一如往常抬眸朝院门的方向看去,走进来的人却不是无名。 还没等楚九离看清走进来的人是谁,画面突然一转,她就这么醒了。 楚九离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呆愣愣看着头顶床幔,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又做这个梦了,这梦她已经许久没有做了。 楚九离坐起身,抬起手,手背放在额头上,烧好像退了,额头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楚九离撩开被子露出那条受伤的腿,小心翼翼将裤管卷上去。 腿上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过药包扎好了。 朝一旁的窗户看去,透过敞开的窗户楚九离看到外面的天已经是黄昏时分。 楚九离在床沿边坐着发了一会呆。 起身走到窗边,楚九离看向窗外的夕阳。 发烧时做的梦大部分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有一部分她还记得。 除了那个以前经常会做的梦,她还梦到了一些早已经被她遗忘了的梦。 皇宫库房中有许多珍奇异宝,这些珍奇异宝之中有一件名叫九层玲珑塔的珍宝,九层玲珑塔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座用玉石雕刻而成的九层塔。 此物的神奇之处就是它的每一扇门窗都能打开,塔内雕刻着桌椅板凳,书架书案都清晰,就连桌案上雕刻的笔墨纸砚也都清晰可见。 楚九离记得那是她七岁生日时轩景帝送给她的礼物之一,听闻这座拇指大小的九层玲珑塔是南岳皇帝送给心爱女子的礼物,南岳皇宫发生大火,此物下落不明,不知道为何最后会落到轩景帝手中。 楚九离很喜欢这个礼物,时常会拿着把玩, 当楚九离知道自己不是轩景帝和皇后的亲生女儿后,她便将轩景帝送她的东西收进了库房。 直到萧傅宣突然提出要看一看那九层玲珑塔,时隔几年楚九离打开库房,找出那座九层玲珑塔。 楚九离不知道萧傅宣为何突然提出要看那九层玲珑塔,当时楚九离只认为,她三天两头朝晋王府跑,萧傅宣嫌她烦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离开。 她如约将九层玲珑塔拿给萧傅宣看。 萧傅宣看到那塔时脸上是什么神情时隔这么多年楚九离已经不记得了,其实当时她也没有注意萧傅宣脸上的神情,因为当时突生变故。 那塔楚九离仔仔细细不知道观察了多少遍,除了雕工精湛,看上去并未有任何特别。 楚九离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做这个梦。 楚九离回过神来,夕阳已经落了下去,房间内有些黑。 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冬梅想着楚九离大概快醒了,一开门就看到楚九离站在窗边。 听到开门声,楚九离扭头看去。 冬梅进入房间,径直朝桌旁走去,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天还没有完全黑,蜡烛的光并不是很明显,但也照亮了桌子四周。 “主子,你肚子饿不饿?”冬梅问道。 冬梅话音未落,楚九离的肚子很是配合的叫了一声。 冬梅忙去准备吃的。 没过一会冬梅领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满心期待着美食的楚九离,在食盒打开的一瞬间心一下子死了。 冬梅将食盒中的菜一一放到桌子上。 楚九离指着桌子上的菜,看向冬梅;“这些都是什么?” 因为一天没吃东西了,楚九离的声音有气无力。 冬梅道;“菜呀。” 楚九离翻了个白眼;“我不瞎,当然知道这些是菜,只是这些菜的颜色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冬梅扫了眼桌上的菜;“奴婢瞧着都很新鲜没有坏的。” 楚九离在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 “这是在喂兔子还是在喂马?难道就没有别的菜?” 楚九离看着桌上绿油油的菜,脸色都快要比那些菜还绿了。 她这几天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好不容易摆脱了萧傅宣,怎么冬梅又开始让她吃“草”,她不想吃“草”她想吃肉。 “大夫说主子腿上的伤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冬梅无奈道;“伤口好利索前,主子你恐怕都要吃这些东西了。” 这下楚九离的脸不止发绿还发黑了。 如果不是肚子太饿,楚九离想她早就摔筷子不吃了,为了不饿死,她只能勉强吃一些。 只是这些菜不仅没有油水,还没什么滋味,都是些水煮青菜,吃起来很是没滋没味,楚九离心想兔子为什么会喜欢吃草? 那些水煮青菜楚九离并未吃几口,反而喝了两碗白粥,白粥虽然也没有什么味道,但比水煮青菜要好吃一些。 吃过东西,楚九离来到卫莺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 没过一会就有人来开门了。 只是开门的人不是卫莺而是一名五六十岁的老头。 楚九离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抱歉,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楚九离正欲离开,那老头开口道;“没走错,没走错……你找的人就在房间。” 那老头一开口一股酒臭味铺面而来,熏得楚九离微微皱起了眉。 第一百三十章瘟疫【一】 这是喝了多少酒? 楚九离看向眼前的老头,她总觉得这老头有些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楚九离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楚九离问道。 老头眯起双眼看了楚九离一会;“你这丫头记性怎么也这么不好,我们刚才不是刚见过。” 楚九离;“……” “卫莺在么?” 老头朝一旁挪了挪,楚九离抬眸朝着屋内看去。 只见卫莺趴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几个还没有开封的酒坛,桌边散落着几个酒坛,这一看就知道没说喝。 “既然他喝醉了,我先离开了。” 说完,楚九离正欲离开,那老头喊住了她。 “丫头,你等一下。”老头伸手抓住楚九离的手腕;“来陪老夫喝点。” 说着,老头拽着楚九离往房间内走。 楚九离垂眸,目光落在被老头抓着的手腕上。 楚九离并不喜欢被人触碰,更别说被一个陌生老头抓着手腕,正常情况她会一把甩开老头的手。 她并没有反感,反而感觉有一些亲切。 楚九离想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老头跟外祖父年纪相仿,她才不仅没有感觉到反感,反而觉得亲切。 楚九离任由老头拽着走到桌旁。 老头很热情的让楚九离随便坐,仿佛他是这间房间的主人,而这间房间真正的主人早就醉倒趴在桌子上了。 楚九离刚坐下,那老头拿了一个干净的酒杯放到楚九离面前,正当他准备给楚九离倒酒时,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差点忘了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楚九离见那老头表情明显有些失落,笑着道;“我虽然不能喝酒,但可以以水代酒。” 楚九离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老头喝了一口酒;“我姓张,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他们都叫我张老三。” 楚九离;“……” 这个名字还真特别……土。 “请问前辈为何会在知州府门口?”楚九离觉得张老三这个名字很难叫出口。 她虽然一直在发生,脑袋昏昏沉沉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周围发生了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去找我那个贪财的徒弟。”一提起自己那个徒弟,张老三皱起了眉,一脸嫌弃道;“知州夫人病了,贴出告示,谁能医好知州夫人的病,赏银千两,我那徒弟看到赏银千两,便要去给那知州夫人看病,我不让他去,他竟然……” 说到这里张老三眼眶微微翻红,苍老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那臭小子竟然把我打昏,偷偷跑去给那知州夫人看病。” 说着,张老三一扯衣领,露出一边肩膀;“丫头你看这就是那臭小子打的。” 楚九离扫了眼她的肩膀头,他的肩膀有些红,隐约能看到棍棒留下的痕迹,只是那痕迹非常淡。 张老三继续道;“老夫醒来后没看到那逆徒的影子,就知道他跑去知州府给那知州夫人看病去了,谁知道一天过去了,也没见那逆徒回来。” “虽然他打昏了老夫,但他比较是老夫的徒弟,见他迟迟没有回来,老夫便去知州府寻他,谁知道被知州府门前那两条看门狗,狗眼看人低拦在了门外。”张老三双手抱着酒坛,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酒坛中剩下的酒喝光了。 楚九离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知州夫人病了,请大夫去给知州夫人看病理所应当,但为何要将这些大夫扣在府中不放他们离开? 张老三看向楚九离,察觉到他的目光,楚九离抬起头。 “丫头,帮个忙。” 楚九离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水温刚刚好,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因为发烧而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些。 “什么忙?”楚九离的声音还有些哑。 张老三眸光闪了闪;“你去知州府看看什么情况。” ………… 当楚九离站在知州府门前,她觉得自己昨晚一定是吃错药了,才会答应张老三混进知州府查看知州府内的情况。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好奇。 知州府大门紧闭,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士兵。 “站住,什么人?”见有人靠近,其中一名士兵道。 “听闻府中夫人病了,我是来给府中夫人看病的。” 那两名士兵上上下下将楚九离打量了一遍。 楚九离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白衣,脸上蒙着白色面纱,虽然遮住了脸但还是能感觉到面纱下定是一张好看的脸。 女医虽然少见并不是没有,女子生的有些病,找男大夫总是有些不方便。 宫里除了那些太医,也会有几名女医,这些女医只负责给各宫娘娘和公主看病。 那两名士兵互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你跟我来。” 其中一名士兵推开身后厚重的朱红色大门。 楚九离迈步走了进去。 她一走进去,厚重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关上。 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两个人。 “进去了。”张老三脖子伸得老长,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对身旁的卫莺道。 卫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眉头紧皱,一只手揉着太阳穴。 昨晚的酒还没醒,一大早被叫起来,现在头疼得厉害。 张老三瞥了他一眼;“都一宿过去了,还没醒酒?” 卫莺揉着太阳穴没有说话。 “你昨晚就只喝了一杯,就醉倒趴在桌子上了。”他撇了撇嘴;“老夫差点以为你喝的不是酒而是迷药。” 卫莺头疼得厉害,根本不想搭理他。 卫莺越不理张老三,张老三越是来劲,他絮絮叨叨没完,卫莺被他吵得头更疼了。 也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站在门口的士兵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从那名士兵的角度只能看到几棵粗壮的大树。 那士兵皱了下眉,他明明听到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从那边树旁传来,可是除了那几棵树,他并没有看到人影。 难道是白天见鬼了? 这么想着那士兵不由打了个哆嗦。 躲在树后的卫莺,一手抓着张老三的胳膊,一只手捂着他的嘴。 第一百三十一章瘟疫【二】 见那士兵站在门前没有动,卫莺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安静点。”他压低声音在张老三耳边道。 嘴巴被捂着,张老三没办法说话,只能点了点头。 ………… 楚九离随着那名士兵进入知州府,士兵将她带到了一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你先在这等着,别到处乱走。”说完,那士兵进入院内。 片刻后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从衣着打扮看应该是知州府的管家。 管家将楚九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表情严肃道;“你跟我来。” 管家转身往院内走去,楚九离立马迈步跟上。 院中种了不少花,这让楚九离想起她住的落霞院,院子内也种了许许多多的花。 院中的花被打理得很好,一看就知道院子的主人很喜欢花。 楚九离的注意力都在院中那些花上,她并没有察觉到走在前面的管家突然停下了脚步,当楚九离反应过来时,她差点撞到管家。 管家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不悦,仍然一副很是严肃的表情。 “姑娘请稍等,里面有人,等他们出来,姑娘你在进去。”管家的态度还算客气。 楚九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没有之前那么炙热难耐,微风吹过让人感觉很舒服。 楚九离的注意力又都落在了院中那些花身上,她并没有觉得时间难熬,里面的人也没有待多久。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楚九离寻声看去,只见两人从房间内出来。 当楚九离看清走出来的两人容貌,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从房间内走出来的两人自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楚九离。 那两人也露出惊讶之色。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楚九离先出声打破了尴尬,她语气平静道;“还真巧。” “是呀,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次。”苏婉倾没想到又会在知州府遇到楚九离。 楚九离看了眼苏婉倾身边的房间,见她是从房间内出来的,楚九离猜测这间房间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位知州夫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挺和谐,苏婉倾微笑着道;“你也是来给知州夫人看病的?” 楚九离点了一下头,微风吹起她脸上的面纱,露出楚九离白皙的下颚。 “我就不耽误你给知州夫人看病。”话落,苏婉倾带着明珠离开。 “你认识晋王妃?”一旁的管家有些惊讶地开口。 “晋王妃”这三个字落在楚九离耳中,楚九离觉得有些讽刺。 “是晋王侧妃。”她故意纠正道。 管家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眼前蒙着面纱女子的身份,她既然认识晋王侧妃,那她的身份也不一般。 妻妾尊卑有别,王妃和侧妃虽然只差了一个字,身份地位却天差地别。 管家没有说话,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九离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与管家斤斤计较,迈步踏入房间。 她一进入房间,身后的房门就被人关上了。 房间很大,房间中间放着一张四仙桌,左边放着书案和书架,右边放着一块屏风,楚九离想屏风后应该就是卧房。 楚九离朝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站着二三名小丫鬟,床幔垂着,见有人进来,其中一名小丫鬟撩开床幔,楚九离看到床榻上躺着一名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 那几名小丫鬟知道楚九离是来给他们家夫人看病的,这两日陆陆续续不知道来了多少个大夫来给夫人看病,只是这些大夫都不知道夫人得了什么病。 那几名小丫鬟见楚九离是女子,又见她脸上蒙着面纱,不敢用真面目示人,便觉得她长得一定不好看,也许还很丑。 楚九离并没有在意那几个小丫鬟不善的目光,她走到床榻边。 其中一名小丫鬟慢腾腾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床榻边。 楚九离坐到凳子上。 又有一名小丫鬟,将床榻上中年妇人的手从被中拿出来,并在她手腕上铺了块帕子。 楚九离的手指落在帕子上,隔着薄薄的布料诊脉。 楚九离眼皮微垂,目光落在知州夫人露出的一小节手臂皮肤上,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起了许多疹子。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楚九离还是能感觉到知州夫人的体温有些高。 楚九离收回手,心中已经有数。 这知州夫人得的并不是什么怪病。 楚九离问道;“夫人是从什么时候起疹子的?” 那几名小丫鬟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年纪看上去比另外两人要少长一些,她道;“夫人起疹子大约在五六天前,一开始夫人觉得身上有些痒,一抓就起了疹子,短短一日时间夫人身上就起了许多疹子,那疹子又痒又疼。” 楚九离点了下头,又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那年长的丫鬟如实回答道;“起疹子后一天夫人就开始发烧。” 楚九离轻声“嗯”了一声。 楚九离没有多言,起身往外走。 站在门口的管家,见楚九离这么快就出来了,愣了一下。 “姑娘可看出我家夫人得了什么病?” 楚九离点了下头。 管家脸色微变,笑着问道;“我家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他虽然在笑,楚九离却没有从管家脸上看出高兴。 “你家夫人得到是瘟疫。”楚九离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非常平静道。 那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楚九离。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惊讶。 楚九离心想,看来知州夫人得了什么病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姑娘可有治疗这病的方法。” 管家脸上的神情仿佛像只要她说“不知道”就会立马杀了她。 “不知道。” 管家;“……” 管家阴恻恻地笑着道;“既然姑娘不知道如何治疗,那还请姑娘留在府上好好想想治疗的方法。” 楚九离瞥了那管家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如果我想不出治疗方法,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放我离开?” “放心,姑娘你想不出治疗方法,过几日也会放你离开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瘟疫【三】 鬼才会信。 走出去也是出去,被人抬出去也是出去。 楚九离心中冷笑,他们都大胆的将前来诊治的大夫扣住不让他们离开,杀人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 “知州夫人得了瘟疫,第一位来给夫人诊治的大夫应该就看出来了吧。”楚九离语气平静道。 那管家见楚九离竟然不害怕,讶异地看着她。 不少来给夫人诊治的大夫,知道不拿出治疗瘟疫的方子不会让他们离开,有些大惊失色,哭着喊着要离开,而眼前的女子不仅不害怕,还很从容。 “你难道不害怕?” 楚九离看向管家,故作疑惑;“我为何要怕?” 管家张了张嘴,话头一转;“不错,第一个来给夫人诊治的大夫就看出夫人得的是瘟疫,毕竟安阳城正在闹瘟疫,夫人的症状与那瘟疫的症状一样。” “府上应该还有人得了瘟疫,第一个得了瘟疫的人是谁?” 对于楚九离的问题,那管家倒也不隐瞒;“第一个有症状的是夫人院子中的一个小丫鬟。” 楚九离皱眉;“这丫鬟可曾出过府?” 管家回答道;“这丫鬟最近都没有出去过,不过她跟她娘都在府中做事,她爹早就火势了,家中还有一个哥哥,这丫鬟的哥哥在安阳做事。” “这么说这丫鬟与她哥哥见过?”楚九离又问道。 管家点头;“安阳城爆发瘟疫,他哥哥连夜跑了回来,那丫鬟虽然没有出过府,她哥哥却来府上找过她。” 楚九离想那丫鬟的哥哥应该是得了瘟疫,一开始没什么症状,在安阳封城前跑了出来,又将瘟疫传染给了自己妹妹,那丫鬟又将病传染给了知州夫人。 “那丫鬟跟她哥你们是怎么安置的?” 管家看了楚九离一眼;“那丫鬟自己安排在了府上比较偏僻的院子中,至于她哥哥,现在也在那院子。” 几个问题问下来,楚九离心中已经有数了。 “你们扣着那些大夫不让他们离开,是怕他们将知州夫人的了瘟疫的事说出去。”楚九离双眸染上寒霜,幽幽道;“城中大夫都被你们扣在府中,那些生了病的人找不到大夫医治该怎么办,若是有人因为找不到大夫医治,因此丧命,你们担待得起么?” 管家冷笑;“姑娘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如果不尽快拿出治疗瘟疫的方法,我可不保证过几天姑娘你是怎么离开的,不过……” 那管家色眯眯地看了楚九离一眼,伸手就要去摘楚九离脸上的面纱。 “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样,若是个美人,只要你肯做我的人,我可以去……啊!!!” 管家惨叫一声。 楚九离目光鄙夷地看着管家,只见楚九离一只手捏着管家的手腕,她的力气很大,那管家疼得哇哇大叫。 “你你你……还不快松手……” 那管家没想到面前看上去弱不禁风身形瘦弱的女子,力气会这么大。 楚九离五指一松,松开了手。 她掏出帕子仔仔细细一根一根手指擦了一遍,一脸嫌弃地将帕子丢在地上。 “带路吧。” 管家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管家咬牙切齿,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提醒他面前的女子不像看上去那般柔弱。 管家怒瞪了楚九离一眼;“跟我来。” 楚九离跟在管家身后离开了知州夫人的院子。 楚九离边走边想事情,拐过拐角楚九离无意间抬头朝一旁瞥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名白衣男子。 楚九离顿住脚步。 树下站着的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长相,可楚九离光看背影,一眼就认出了那男子是谁。 树下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傅宣。 只是…… 这还是楚九离第一次见萧傅宣穿白色衣服。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萧傅宣转过身,正好跟楚九离的目光对上。 不得不说萧傅宣那张俊美的脸太有迷惑性,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很好看,楚九离想萧傅宣即使穿破布麻衣也一定会很好看。 楚九离脸上虽然蒙着面纱,萧傅宣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看到楚九离,萧傅宣蹙起了眉。 楚九离却朝他挑了下眉。 “你认识晋王殿下?”管家的声音传来过来。 楚九离收回目光,淡淡道;“算认识。” 认识就是认识,什么叫算是认识。 管家想起她跟苏侧妃好像很熟;“看你跟苏侧妃好像很熟,你该不会跟苏侧妃是朋友?” “我跟苏侧妃的确是好友。”楚九离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我们之前经常一起玩。” 楚九离心想,她这也不算说谎,她跟苏婉倾的确经常一起“玩”。 管家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来姑娘是苏侧妃的朋友,又认识晋王殿下,刚才是我唐突了。” 管家笑的谄媚。 楚九离没在说话,迈步朝前走去。 “姑娘,你慢着点,你知道往哪走吗?”管家立马跟上。 楚九离当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姑娘这边请,姑娘你认识苏侧妃一定也是京城中人吧。” 管家话中的意思楚九离当然听出来了。 “我只是一名四处云游的游方郎中,苏侧妃的母亲也就是丞相夫人请我去府上看过病,苏侧妃很有孝心,让我教她推拿,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了朋友。” 管家并没有怀疑楚九离的话;“原来是这样。” 京城中的贵女怎么可能会孤身一人跑到知州府假装医女。 楚九离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萧傅宣和苏婉倾不跟人说她的身份,她就不会暴露。 管家将楚九离带到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院门口站着两名护卫。 楚九离看了眼守在院门口的两名护卫,迈步进入院子。 院内很是安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与院门口一样,有的房门前一左一右各站着两名护卫,而有的房门前却没有人。 楚九离心想这房门前站着人的房间应该是住了人,房门前没有站人的房间应该是没有住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瘟疫【四】 楚九离快速扫了一眼,她数了一下门前站着人的房间大概有三间,楚九离心想这些房间内住着的人应该就是那些大夫。 卫莺说过锦城内大大小小的医馆大约有五六家,这里只有三间房间门前站着护卫。 管家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到了。” 管家推开房门;“进去吧。” 楚九离朝房间内扫了一眼,房间不算大,家具也很少,一张四方桌,四把凳子,一张木床和一个衣柜,看上去很是检漏,好在房间还算感觉。 楚九离进入房间,转身看向站在门外的管家;“那些被扣在府中的大夫都住在这院子中?” 管家并没有回答楚九离的问题;“姑娘我劝你不该问的别问,哪怕你跟苏侧妃是朋友,知道的越多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放心只要你能找出治疗瘟疫的方法,立马放你离开。” 话落,管家将房门关上。 “你们两个守好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出这间房间。”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不用看楚九离也知道她的房门前一左一右也站着两个护卫。 楚九离走到桌子旁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知州府门外的卫莺和张老三等了半天都没见楚九离出来,卫莺有些担忧道;“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张老三毫不客气地朝卫莺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是不是傻?” 卫莺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傻。” 张老三瞥了眼知州府朱红色的大门;“进去的大夫那个出来了。” 就是因为这个卫莺才更担心。 “我说我去,你们不同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不等卫莺把话说完,张老三道;“你会医术?” 卫莺摇了摇头。 “那你会武功?” 卫莺又摇了摇头。 张老三拿起腰间酒壶喝了一口酒,含糊不清道;“你进去就是送死。” 卫莺很想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气的干瞪眼。 两人又等了一会,见楚九离一直没有出来,便回客栈去了。 休息了一下,楚九离才不慌不忙地走到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前,她伸手推了推窗户,发现推不动,目光落在窗栓上,窗栓并没有落下。 楚九离想应该是怕房间里的人逃跑,窗户从外面封上了。 除了这扇正对着门口的窗户,房门边还有一扇窗户,楚九离走到那扇窗户前,伸手推了推,固然这扇窗户也被从外面封上了。 即便这扇窗户没有被人从外面封上,也没办法从这扇窗户逃出去,那两个护卫就守在外面。 知道没办法从窗户逃出去后,楚九离并没有着急,她躺到床上打算先睡会。 没一会楚九离就睡着了,这几天睡着后她都会做梦,这次却睡得非常实,没有做任何梦。 楚九离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起身去开门。 房间外站着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他手上领着一个食盒. 小厮将手中食盒往楚九离面前一递,楚九离立马伸手接过食盒。 不等楚九离自己关门,站在门前一左一右的两名护卫帮她将门关上了。 楚九离领着食盒坐到桌边,她打开食盒将食盒中的饭菜拿了出来。 饭菜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是很差,一道炒青菜一道爆炒小牛肉和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 对于一连几日都在吃草的楚九离而言,那道看上去色香味都不怎么样的爆炒小牛肉对她的吸引力却很大。 楚九离拿起筷子没有任何犹豫夹起一块爆炒牛肉,终于可以吃肉了。 就在牛肉快要进嘴时,楚九离将那块牛肉放回到了盘子里。 并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她的腿还没好,她怕又跟之前一样发烧耽误正事。 眼不见为净,楚九离将那盘爆炒小牛肉放回到食盒中并将食盒的盖子盖上,端起米饭扒拉了几口。 那小厮是掐着时间来的,楚九离刚吃完饭没一会,房门又被人敲响了,楚九离打开房门看见那小厮便将早就收拾好的食盒递给了那小厮。 吃完饭的楚九离有些百无聊赖,没办法出去被困在这间小房间里,现在离天黑还有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楚九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好不容易熬到黄昏,那小厮又来送饭了。 楚九离接过食盒,这次不等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帮她关门,她自己先把门关上了。 晚饭跟中午一样,一道荤菜一道素菜和一碗米饭,楚九离仍然没有动那道荤菜。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楚九离坐在桌边等着那小厮来收碗筷。 没等一会那房门被人敲响,楚九离领起食盒去开门。 小厮接过食盒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开,楚九离关上房门前朝另外几间房间扫了一眼。 房间门口站着守卫的那三间房间都亮着灯。 楚九离觉得她再在这里呆上一天一定会无聊死,除了住得比牢房好上许多外,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第二日重复着第一日,吃早饭发呆,吃晚饭睡午觉,睡醒后继续发呆,黄昏时分那小厮很准时地送来了晚饭。 楚九离打开食盒,食盒内放着两道素菜,大概是她没吃荤菜,这次直接给她放了两道素菜,没放荤菜。 小厮来收碗筷的时间比昨天要晚了一些,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那小厮才来。 把食盒给小厮后,楚九离关上房门,这次她并没有立马走回桌边,而是站在门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房门打开一条缝,楚九离透过缝隙朝房间外看。 缝隙很小,她只能看到斜对面的一间房间。 那间房间内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门照了出来,原本一左一右站在门边的护卫东倒西歪倒在地上。 楚九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其余两间房门前的护卫也都东倒西歪倒在地上,守在她门口的那两个护卫也是一样。 楚九离先朝院门口走去,见守在院门口的那两名护卫也一样倒在地上,楚九离呼出一口气。 楚九离环顾四周见离院门不远处还到这一个人,迈步朝那人走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瘟疫【五】 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名负责送饭的小厮。 楚九离将那小厮拖到一旁的草丛中,以免被人发现。 又将倒在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两名护卫拖到草丛中。 做完这一切楚九离额头冒出一层汗,她顾不上休息,抬手胡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经过她的观察,小厮不管是送饭还是收碗筷都是先从她的房间开始。 她便在食盒上撒了大量睡眠粉,这些睡眠粉很容易漂浮在空气中,只要吸入一点连大象都能迷倒。 为了以防万一,小厮收走食盒关门前,她还朝着门口撒了不少睡眠粉。 这睡眠粉并不会立马见效,需要隔一段时间,即便另外几名护卫没有被迷倒,只要守在她门前的护卫被迷倒,也省了不少事。 没想到不仅守在每间房门前的护卫被迷倒了,就连守在院门口的那两名护卫也被迷倒了。 楚九离来到三间房间中的其中一间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房间内的人被吓了一跳,惊慌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楚九离。 房间桌子旁坐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这人并不是楚九离要找的人。 她朝着房间内的人说了一声“抱歉”立马去开另外一扇房门。 房间内的老头一时没有反正过来,等他反正过来的时候,房间外已经没有楚九离的身影了。 老头立马从房间内走出来,一着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推开另外一间房门,房间内的人盘腿坐在床上,房门被人推开,那人同样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摔到地上。 这间房间里的人是个中年男子,也不是楚九离要找的人。 楚九离只能将全部希望放到最后一间房间。 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最后这间房间内是个年轻人,但不是楚九离要找的人。 张老三说他徒弟二十多岁,长相俊朗,喜欢皱着眉,跟有人欠他钱一样。 这间房间里的人,除了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外,不管是长相还是给人的感觉都与张老三说的不符。 楚九离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认识张老三么?” “谁?”那年轻人茫然地看着楚九离。 “看样子不是你。”楚九离小声嘀咕了一声。 三间房间内的人都不是她要找的人,这下麻烦了。 另外两家房间的人跟着楚九离来到这间房间,三个人明显是认识的,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李大夫,张大夫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年轻男子一脸惊讶道。 “这不是陈家那小子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中年男子道。 “我是来找我爹的,李叔你有见过我爹么?” “见过。”中年男子道。 那年轻男子眸光一亮;“我爹现在在哪里?” “那日除了我和你爹,知州老爷还请了城东的赵大夫,我被带到这处院落,你爹和赵大夫被带去了别处,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年轻男子垂下头;“我还以为我爹也被关在这间院子中的某个房间。” 那名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张大夫开口道;“他们应该跟我们一样被关在某处院落,我来知州府上看过几次病,我们现在所在的院子应该在西南方向,知州府西北的几个院子都是府中夫人姨娘住的院子,东边几处院子是府中男丁住的。” 张大夫捋着花白胡子继续道;“负责送饭的小厮,每次送饭都是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放着食盒。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车上的食盒有四五个。” 两人摇了摇头。 张大夫叹了口气;“年轻人观察力比我这老头子都差,这说明什么?” 那年轻男子立马回答道;“那小厮先来给我们送吃的,在去给我爹他们送吃的。” 张大夫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就被关在附近。” 那年轻男子立马往房间外走,却被李大夫一把抓住胳膊;“你去哪?” “去救我爹。” “他们那边应该跟我们这边一样有人守着,你怎么去救你爹。” 年轻男子挠挠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那姑娘呢?”张大夫突然道。 “对呀,刚那姑娘呢,刚才还站在这里呢,人怎么不见了?”李大夫环顾整间房间并未看到楚九离的身影。 此时的楚九离已经离开了关她的院子,按照那老头所说,其他几名大夫应该就被关在这附近。 刚走没多远,楚九离看到不远处的院子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名护卫。 楚九离闪身躲进一旁的树丛中,看着院门口站着的两名护卫,这处院子应该就关着剩下的几名大夫。 躲在树丛后的楚九离手腕一翻,手中多了几枚银针,这几枚银针上涂了迷药。 楚九离一挥手,手中银针朝守在院门的两名护卫射去。 两人脖颈处一疼都没有太在意,夏天蚊子很多,这附近都是树木草丛,他们早就习惯被蚊子叮得满身包。 没过一会其中一人打了个呵欠,困意席卷而来,眼皮也越来越重,两眼一闭。 楚九离从草丛后走出来,小心翼翼走到院门口。 她探头朝院内看去。 今晚的月亮虽然只是个月牙,但却很亮,楚九离能清楚看清院子中的景象。 只见院子中间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寒霜。 “别躲了,出来吧。”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 既然被发现了楚九离也没有再躲。 她迈步朝着那白衣男子走去,在离那白衣男子二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楚九离扫了一眼院中的房间。 院子中有三间房间亮着灯,这三间房间门前都有两名护卫,本应站在门前守着的护卫此刻东倒西歪倒在地上。 楚九离收回目光,蹙眉看向那白衣男子;“这些人是你迷晕的?” 白衣男子点了下头。 楚九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萧傅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傅宣。 萧傅宣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救人。” 楚九离一愣;“你也是来救那些大夫?” 第一百三十五章瘟疫【六】 萧傅宣朝那几间亮着灯的房间扫了一眼;“看样子不必我出手,有人声势浩大的会出手。” 什么叫“声势浩大”? 楚九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护卫,笑着道;“彼此彼此。” 时间紧迫,楚九离不想在这里跟萧傅宣浪费时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张老三的徒弟,并带这些大夫离开,至于萧傅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楚九离并不想知道。 楚九离没有在理会他,迈步朝着其中一间房间走去。 房间内的人也许听到了外面有声音,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楚九离一推门,门板差点撞到那人的脸上,幸好那人反应很快,退后几步躲开了。 楚九离快速扫了一眼,见房间内的是个中年男子立马往下一间房间走去。 楚九离伸手推门,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楚九离心想这人是怕半夜有人进他房间吗?竟然还锁门。 楚九离抬手敲门,等了半天并没有人来应门。 砰砰砰,楚九离用力拍门。 房间内传出一道男子不悦的声音;“谁呀!” 紧接着楚九离听到房间内传出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处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开锁声。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房门被人打开,一张满是不耐烦的脸出现在眼前。 当楚九离看清那张脸,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静默片刻,楚九离有些不敢置信道;“师父?” 睡觉被人打扰,那男人心情极差,并没有去看站在门口的人,听到楚九离喊“师父”男人才抬起头。 楚九离脸上蒙着面纱,那人一时没有认出她;“你是?” 楚九离抬手摘下面上;“是我呀!师父你难道连自己的徒弟都不认得了?” 男人看着楚九离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有些不太确定道;“你是……阿离?” 楚九离点头。 “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师父都快要认不出你了。”男人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我与师父大概四五年没有见了。”对于现在的楚九离,加上前世的时间,他们何止五年没有见,大概有几十年没有见了。 如果不是男人紧皱着的眉头和身上那股酒香和药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楚九离都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师父,你认识张老三吗?”楚九离问道。 男人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见过他?” 楚九离点头,还没等楚九离开口,男人绷着一张脸;“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就是个酒鬼。” 楚九离“哦”了一声,从男子的反应楚九离知道师父是认识张老三。 “他说他是师父你的师父,这么说他是我师祖了。” “别听他胡说,他才不是我师父,哪里有专坑徒弟的师父。” “难怪他会说自己是神医,还真都是骗人的。”楚九离小声嘀咕了一声。 “这句话倒是真的。” 一提起神医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是神医凤之吟,而不是什么张老三。 而真正的神医凤之吟就站在她的面前。 凤之吟道;“别看糟老头子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医术绝对在我之上,我的医术可都是从他那里学的。” 凤之吟不得不承认,张老三的医术要比他厉害许多,只是这个师父整日就知道喝酒,还专坑徒弟,根本没有一个师父的样子。 凤之吟是个孤儿,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从记事起他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有一年冬天,他连续几日都没有讨到吃的饥寒交迫昏倒在大雪之中,是张老三将他捡回去的。 张老三是个十足的酒鬼,每日都要喝酒,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张老三收留了他。 为了报答张老三,凤之吟每日砍柴做饭打扫房间,跑腿帮张老三买酒。 一开始凤之吟只以为张老三会些医术,给附近乡邻看病,赚的钱都被他拿去买酒喝了。 慢慢地他发现张老三的医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他除了给人医治还会给牲畜看病。 凤之吟意识到张老三绝非一般大夫,是因为一个村民得了怪病,肚子高高隆起,请了好几个大夫诊治都束手无策。 张老三看到那病人的微微隆起的肚子,说他能治疗,听到后凤之吟只以为老酒鬼又在说醉话了。 当张老三剖开那人的肚子,取出肚子里的东西,凤之吟整个人都蒙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剖开肚子还能活? 事实证明那人不仅活了,还活的好好的。 从那天起凤之吟就缠着张老三教他医术。 两人的对话,站在院中的萧傅宣听得很清楚,并不是他故意偷听别人说话,而是院子就这么大,他的听力太好,两人的声音虽不大,但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萧傅宣冷淡的声音响起。 眼下的确不是说话的声音,他们现在要尽快离开这里。 “师父,我们现在要快点离开这里。” 这时,跟楚九离一起关在另外一处院子里的那三人也找到了这里,那年轻男子一进入院子就看到了探头看着院子的中年男人。 “爹。” 那中年男人看到自己儿子,立马走出房间。 年轻男子声音哽咽;“爹,你没事太好了……” 而另外一间房间里的人听到院中声音推门走了出来。 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带凤之吟一人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楚九离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带着这么多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恐怕有些困难,除非整个知州府中的人都是瞎子聋子,不然根本没办法带这么多人离开。 就在楚九离思考该如何离开这里时,萧傅宣朝她走来。 听到脚步声楚九离抬眸。 萧傅宣的目光先看了眼凤之吟,又落在楚九离身上;“看样子你不仅声势浩大,还不考虑后果。” 萧傅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楚九离听出了他话中嘲讽意味。 楚九离指了指房门前倒在地上的护卫;“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几人好像是你迷倒的吧,难道你有办法脱身?” 第一百三十六章瘟疫【七】 萧傅宣看着楚九离,他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但楚九离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嘲讽。 就在楚九离以为萧傅宣不会回答她时,萧傅宣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为何要逃?” 有那么一瞬间,楚九离感觉自己的脑袋一定是被门给挤了,她“呵”笑一声,一定是因为被某人给气到的原因,她竟然忘了,萧傅宣与她不同。 “你是晋王当然不用逃,别说放这几名大夫离开,就是将那知州关起来,晋王殿下也是有一个权利的。” “晋王?”凤之吟在听到“晋王”这两个字时,抬眸看向萧傅宣,原本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楚九离感觉凤之吟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萧傅宣看向凤之吟,凤之吟立马收回目光,目光微垂看着地面。 “我们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萧傅宣看着凤之吟,声音毫无起伏,像随口一问。 凤之吟没有看他,语气冷淡;“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萧傅宣挑眉;“我总觉得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应该是你记错了。”凤之吟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 “也许是我记错了。”萧傅宣收回目光看向楚九离;“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大张旗鼓带着这几个人离开这里吧?” 楚九离扫了一眼那几个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天的大夫。 抬头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如果不是因为这处院落比较偏僻,恐怕他们现在就被人发现了。 但她又不能丢下这几个人不管。 “师父,你有找出治疗瘟疫的方法吗?” 管家说过,只要能治疗好知州夫人的病就会放他们离开。 等了片刻,凤之吟并没有开口。 楚九离抬眸看去,只见凤之吟脑袋微垂似在想事情。 “师父。”楚九离喊了他一声。 听到楚九离喊他,凤之吟抬头看向楚九离;“你刚才说什么?我再想事情没听到。” “师父,你有治疗瘟疫的方法吗?”楚九离并没有问凤之吟在想什么。 凤之吟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出治疗瘟疫的方法。” “如果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想出治疗瘟疫的方法,我们早就回家了。”那年轻男子没好气的插了一句。 话音未落被站在他旁边的爹打了一巴掌后脑勺,他冲楚九离道;“小儿说话有些鲁莽,姑娘见谅。” 那年轻大夫一只手捂着被打的后脑勺,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爹。 楚九离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相反她也很赞同那年轻大夫的话。 只是,如果连有神医之称的凤之吟都没有治疗瘟疫的办法,这里还有谁能有办法。 “知州扣着我们不让我们离开,是怕我们出去后到处乱说,如果被城中百姓知道知州府有人得了瘟疫,会引起恐慌。”其中年龄最大的张大夫道。 “瘟疫恐怕早就已经传到锦城了。”那年轻大夫倒是个清醒的;“百姓中也有可能有不少染上瘟疫的。” 此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感觉到气氛不对,扁了扁嘴没有再说话。 “也许他知道如何治疗瘟疫。” 凤之吟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众人看向凤之吟。 “师父,你口中的他该不会是张老……师祖吧。” 凤之吟点了一下头;“那只老狐狸骗我来给知州夫人看病时举止很是奇怪,他恐怕早就已经知道了知州夫人得的是瘟疫了。” 楚九离突然想起,张老三说他徒弟是因为贪图赏银不顾他的反对硬是要给知州夫人看病。 以楚九离对凤之吟的了解,凤之吟绝对不可能因为区区百两银子,上赶着给人看病。 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一百两金子凤之吟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他可是神医,找他看病的不缺有钱人,别说百两黄金就是千两黄金,凤之吟恐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楚九离愣了一下;“这个……师祖他只说师父你来给知州夫人看病,一天一夜没有出来,他怕你出事就想进知州府,守门的不让进,他一直等在知州府门外,想找人帮忙,恰巧碰到了我一个朋友。” 凤之吟挑眉;“老狐狸什么德行我这做徒弟的怎么会不知道,估计是怕我拿到钱不给他买酒,才会一直等在知州府门外吧。” 楚九离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师父你刚才说师祖知道如何治疗瘟疫?” 凤之吟喜欢四处游历,大概一个月之前,凤之吟在锦城大街上碰到了张老三。 当时的张老三正被一群人追着跑,虽然两三年没见,凤之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张老三。 见他被人追着四处跑,凤之吟知道老狐狸一定是喝酒没有给酒钱。 凤之吟本想假装没有看见转身离开,谁知张老三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神非常好,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凤之吟。 张老三狼狈地朝凤之吟的方向跑去。 凤之吟木着一张脸转身就要离开,可他慢了一步,被张老三抓住了袖子一脚。 张老三让凤之吟帮自己付酒钱,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凤之吟替他付了酒钱。 张老三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凤之吟,凤之吟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不知道被张老三坑过多少次,凤之吟知道离他越远越好,但是,张老三毕竟从小把他养大,凤之吟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凤之吟暂时不知道该去哪,于是两人便暂时在锦城住下。 张老三日日出去喝酒,每次回来都要三更半夜了。 凤之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并不缺钱,每日都会给张老三一些酒钱喝酒。 凤之吟知道如果不给他钱,他也会去喝,只不过没钱付款被人追着满街跑,凤之吟可不想每天去赎他,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安阳爆发瘟疫凤之吟是知道的,毕竟两城之间离得很近,他并不想趟这趟回水。 三天前,张老三带回家一张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