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世命格成圣》 第001章：轮回命盘，赘婿之命 “老丈，我想学打渔。” 延出水面的棚屋，一名头戴斗笠的精瘦老汉正埋头整理渔网。 说话的青年立在一旁。他发髻整齐，绵履干净，一身青衫。虽无华贵配饰，却也与满是腥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水悠悠，寒风凛凛。 清源湖上一艘艘乌篷船星罗散布，渔民们撒网捕鱼、放置地笼，顶着寒风辛勤劳作。 老渔夫瞥了青年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少年郎，鱼栏这行当低贱，配不得你娇贵的身子。听老汉我一句劝，早些走吧。” 青年闻言，面上有一丝无奈。 他也想听人劝，可眼下…… “老丈，小子如今孑然一身，也就这身御寒的行头。若再找不到生计，怕是熬不过冬天。”说着，他微微一躬身。 诚恳道：“烦请老丈看得上，便将这一身行头拿去。当了、卖了，给儿孙过冬也好，权当作学费。只需给我一件粗衣麻衫，好在这清源鱼栏讨生活……” 老渔夫手上一顿。 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抬头认真看着青年的脸。 这是一张俊秀白净的脸。 说是书香门第的读书人，或豪门贵族的贵公子都有人信。 唯独与他们这帮每日风吹雨打，皮肤糙黑的渔夫搭不上半点关系。 老汉却晓得他的身份。 岷江流域有一大帮派名曰‘巨鲸帮’，其坐拥沧水十二窟，帮内弟子过万。 青年正是巨鲸帮徐家的第三代，赘婿之子——宋临。 在这偌大的岷江府，他也算出名的人物。 不仅因为这段时日岷江上的流言【巨鲸帮赘婿之子‘徐临’私闯禁地，逐出帮外，改随父姓。】 更是因为三年前的一桩大事【沧州宋氏门阀九房嫡女，将与巨鲸帮联姻。】 原本联姻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前。 然而三天前，他却被逐出了巨鲸帮。 巨鲸帮势力遍及岷江十二支流二十五城，岷江府、清源湖皆在其之中。 老渔夫并不想沾上这门麻烦。 可…… 一个女人的脸忽在脑中闪过，老渔夫不禁有些迟疑。 “那女人虽恶事做尽，却也算曾对我有恩。” 宋临见老渔夫如此神态，心不由稍稍提起。 穿越一年。 他从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如今的走投无路，一步步融入这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 宋临的母亲‘徐盛兰’本是岷江首屈一指的强人，手段凌厉，修为高强，一手巨鲸刀的造诣隐隐有超越徐家老爷子‘徐沧海’的趋势。 可惜身为养女，始终被徐家第二代六房兄弟所忌。 两年前，徐盛兰曾为前身‘徐临’谋了一门亲事。 一年前宋临穿越时，她却已经莫名横死在外。 徐盛兰死后手下的势力被徐家六房兄弟尽数吞并，只剩一个病恹恹的赘婿父亲躺在床上，还需宋临照顾。 一个月前。 窝囊了一辈子的宋父宋乘风也病死床头，宋临在帮内的处境愈发艰难。 至于他被彻底赶出巨鲸帮的原因…… “赘婿的儿子，这辈子注定也是个赘婿。可你呢……当个倒插门都被人嫌弃。徐临，你爹当了一辈子的窝囊废，你更是个纯纯的废物！” “你们一家人只会给我徐家蒙羞！” “滚出巨鲸帮！”离开时徐家第三代同辈刺耳的声音犹在耳边。 宋临不由握紧了拳头。 “罢了……” 老渔夫思忖良久。 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渔网：“随我来吧。” “多谢师父。” 宋临面色一喜，向老渔夫施了一礼。 在岷江府周边游荡三天，终于有人肯接纳他了。 “师父就免了，些许打渔的手段当不得人师。我叫陈平，今后唤我陈伯便可。” “小子宋临，见过陈伯。”宋临点头。 以他现在的处境，别人肯接纳已是不易，自不敢再攀关系。 “嗯。”陈平满意点头。 转身走入棚屋，取了一件粗衣递给宋临。 “你身上的行头在此多有不便，这是我平日下水备用的。你这身还是留着逢年过节穿吧。钱财之事就别提了……我也知你现在不易。” “多谢陈伯。” 宋临接过粗衣，心下有些触动。 “哈哈哈，老汉我无儿无女，倒也不怕巨鲸帮为难。否则哪敢留你？” 似看出了宋临的心思，陈平笑得温和：“你娘过去虽性情乖张霸道，却也算对我们清源湖上一些人有恩，些许东西就不必介怀了。” “你说你，长得干干净净，比那些贵公子都俊秀。何必与我们这群泥腿子厮混……” 显然对他能否吃下这份苦，老渔夫并不看好。 宋临闻言，苦笑不语。 巨鲸帮乃是横行岷江的黑道帮派，离开了并不代表安全。 他今后的生活越不起眼，日子才能过的安稳。 至于讨回公道？ 先默默积攒实力吧。 “好了，今日时辰已晚，明天换了这身再来吧。”见宋临不答，陈平索然摆手。 “是。” 宋临郑重点头。 攥紧手中轻薄的衣衫，却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份量。 他转身踏出棚屋，迎着天边的夕阳，胸中不由生出一股迎来新生的冲动。 过去人生，属于‘徐临’。 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 呼—— 周围的风景、事物忽的慢了一瞬，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流荡开。 【荡平劫波，气运生化。】 【你选择放弃所有保全自身，成功避开杀劫。赘婿之命已稍有改变。】 一连串信息在宋临脑海中浮现。 未等他反应。 一颗明黄的光团自老渔夫陈平身上飞来，径直钻入他的脑海。 【劫后逢生，路遇贵人。】 【获得命格：愚夫】 “这是……” 宋临不禁一愣，停下了脚步。 脑海中缓缓浮现一面奇特的五角轮盘。 【轮回命盘，贯古通今。】 那轮盘通体铜色，样式古拙，五个方位各有一处凹槽，中央位置亦有个更大的凹槽。 之前飞入脑海的明黄色光团，此刻正静静躺在中央的凹槽上。 除此之外，轮盘周围还悬浮着一颗炽白色的光团。 宋临试着将思维融入炽白光团。 一道信息顿时浮现。 【赘婿之命：福祸相依，命不由己。常遇贵人，也遇恶人。炽白命格】 “赘婿之命……原来这就是我的命格？” 宋临心中暗道。 又将心神融入明黄光团。 【愚夫：一心赤诚，厚积薄发。奋一世之烈，若一时烟火，似落日余晖。明黄命格（遗愿未了，命数难改，可进入前世）】 【当前可选前世：愚夫】 “明黄命格……前世？” 宋临有些惊讶。 随着一道道信息融入脑海，宋临很快搞清楚了自己金手指的功能。 脑中的轮盘名为‘轮回命盘’，有贯古通今之能，能带着他进入所获命格的前世。 命盘中央的凹槽乃是主命格位，用于放置主命格，是进入前世所需的‘故事’载体。 换句话来说，就是前世副本。 周围五个位置是辅命格位，所放置的命格将影响他前世的‘身份’。 比如这‘愚夫’命格，乃是一个主命格。 宋临若能完成愚夫前世的遗愿，则可顺利将五个辅命格融合为一，变成属于自己的命格。 改变今生的运势乃至……天赋。 宋临在巨鲸帮时听过一些传闻。 这方世界的生灵皆有‘命格’之说。命格影响一生的际遇，也影响每个人的天赋。 前世命格越好、成就越大，今生的潜力也就越高。 一部分人甚至能觉醒前世记忆，凭空获得无数积累，从平平无奇的小人物一飞冲天。 当然。 这样的人物少之又少，每一个皆是传说中在红尘修行的‘红尘仙’。 而根据轮回命盘的信息，生灵的命格根据其前世的出身、际遇、成就，分为炽白、明黄、湛蓝……等品阶。 炽白命格之人前世大多庸庸碌碌，或有一技之长。有的人天生手脚灵活，适合木工、纺织。有的人天生体魄强健，往往会走上武夫的道路。 若际遇平凡、运道不足，则可能沦为一名苦力。 当然，你长……总有人比你更长。 明黄命格之人乃是人中俊杰，有一时豪侠，有地方官员，亦有隐居山水的文人墨客。 这些人前世大多踏入人世间修行第一大境：筑体境。在‘气血、雷音、罡气’三个关隘间，与普通人的世界是两个阶层。 湛蓝命格之人的前世更是非凡，至少达到人世间第二大境：神府境。五脏孕育五行神君，为下一世奠定坚实的底蕴。 或‘天潢甲胄’。 或为‘剑中之魔’，或是‘天生道种’…… 按照轮回命盘的信息。 宋临想获得主命格，唯有与人建立关系、羁绊。 也就是俗称的刷好感度。 而后便可进入主命格的前世。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获得五个合适的辅命格，以全命中五行。 在进入愚夫前世后，这些辅命格将决定他的出身、天赋、际遇、运势等等。 打个比方。 若是辅命格的‘配方’得当……如剑心（明黄）——琉璃骨（明黄）——巧手（炽白）——灵冲（炽白）等天赋的命格组合。 便有机会融合出一个湛蓝品阶的【天生剑骨】命格。 天生剑骨的命格若能与修行奇才、鹤骨仙姿等命格搭配。 甚至有机会融合出‘剑仙’这种传说中的命格。 而相比主命格，获得辅命格的方式则要简单许多…… 第002章：【命格碎片：灵冲】 “卖糖葫芦咯！” “炊饼，刚出炉的炊饼。” “钵钵鸡，钵钵鸡……” 鱼栏市集，人声鼎沸。 这里是清源湖渔民们的聚居之地，往来的渔夫、商贩、酒楼采卖络绎不绝，宛如一个小镇。 宋临这几天暂住在一座位于小河边的土屋。 土屋位置偏僻，家居简陋，炉灶更是塌了大半。 但就这样的环境，也花了他全身家当，才从一户渔民手中换来半年租期。可以说除了身上的行头，他现在兜里一个子都摸不出来。 咕噜噜~~ 宋临摸着肚子，中午吃的炊饼早已消化殆尽，晚饭却还没着落。 “先撑一撑吧，明天跟着陈伯打渔，生活也就有了盼头。”无奈摇头，合衣躺在床上，继续研究轮回命盘。 主命格获得的关键，在于与人建立关系、羁绊。 宋临获得陈平的前世命格的原因，便是因为两人建立了有实无名的‘师徒关系’，命运牵连形成了某种无形的羁绊。 而辅命格的获得方式则是——杀人。 生灵死亡后魂魄坠入轮回，有概率被轮回命盘捕获，化作一枚命格碎片。 命格碎片并非完整，因此只拥有前世一部分特性、天赋。但可以通过轮回命盘融合，诞生一个全新的属于宋临的命格。 夜色渐深。 宋临躺在床上，渐有一丝困意。 呼呼的夜风中，一个黑影悄然从土屋后的小河爬上岸，借着夜色鬼鬼祟祟往土屋靠近。 片刻后。 嘎吱~~ 正当宋临将要入睡时，一声枯叶碎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临瞬间清醒，神经紧绷成了一根弦。 外面……有人！ 自离开巨鲸帮后他一直很谨慎，哪怕睡觉时都会在门口、窗台布置些枯叶。 没想到…… “才三天时间，你们就忍不住了吗？” 宋临目光一冷。 便在此时，门外的动静消失了。 半晌。 宋临依旧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似已沉沉睡去。 嘎~~嘎~~ 门栓被一点点撬开。 终于咔的一声，门外静了静，接着房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漆黑的身影踏入屋中，脚步无声，朝床上的阴影走去。 哒~~ 黑影停住脚步，看着床上沉睡的宋临，缓缓举起一只手。 蓦然。 一只脚如黑夜中扑出的猎豹，重重踹上黑影胸口。 “啊、小子你” 黑影触不及防滚倒在地，还未等他反应……一截冰冷的刀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想死的话，最好老实点。”宋临低沉的声音，让黑影挥起的拳头僵在半空。 脖子上冰凉的利器他很熟悉，是渔民们惯用的解鱼刀，刀尖锋利而细长，扎在脖子上准是一扎一个窟窿。 “接下来。我问，你答。” 宋临一脚踏在来人胸口，一手握刀抵着他的脖子。 借着稀薄的月光，地上的人黑布蒙面，歪鼻梁、三角眼，耳后见腮，身上灰布粗衣透着一股腌入味的鱼腥气。 “好、好” 蒙面人心下骇然，只觉胸前彷佛压着一块巨石。这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公子哥，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你是大房派来的，还是六房的人？”宋临冷着脸道。 “嗯？大房……六房？” 蒙面人闻言明显一愣。 “说！” 宋临低喝一声。 解鱼刀在蒙面人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我说、我说……” 蒙面人慌了，连忙道：“我、我叫林三，是附近的渔夫。因看你衣着不凡，估摸着身上财帛颇丰，又孤身独居这偏僻角落所以才……所以才动了歪心思。” “这位兄弟、不、小爷，小爷求求你别杀我，我真的是一时邪念！” 图财？ 宋临不由皱眉，随即一松。 其实刚才轻易得手，他心里就有了一些推断。 这林三身上虽有一股鱼腥味，却比寻常渔夫要淡许多，多半是鱼栏市集上游手好闲的混子。 岷江府属于徐家六房的地盘。 他的‘六叔’徐云峰手段狠辣，心思诡谲，乃是差一步便跻身三江黑榜的狠人。 不至于派出这么一个废物。 “这位少爷、公子，小的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林三脸上满是后悔之色。 “唉，第一次杀人……确实有点下不了手。” 宋临皱眉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林三脖子上的解鱼刀。 而后在他欣喜若狂的眼神中，猛地向下一捅。 “呃——” 林三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捂着脖子。 接着，身体不由自主一阵阵抽搐，嘴角溢出汩汩鲜血。 “我放了你，你会放过我吗？” 宋临眼睁睁看着林三咽气。 他泛着血丝的眼珠里有着第一次杀人的惶恐，还有一丝难言的亢奋。 片刻后。 待林三彻底死透。 宋临掰开他的手掌，从对方掌心取下一柄藏着的解鱼刀。 如果他刚才真的心软放了林三，现在脖子上扎着解鱼刀的尸体，或许就是他自己。 握着解鱼刀，宋临第一次杀人的手还有些抖。 目光却透着些许过去不曾有的凌厉。 蓦然。 眼前光芒一闪。 一颗炽白色光团自林三尸体头顶浮起，迅速融入宋临额头。 【获得命格：灵冲】 “第一个辅命格……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临想起自己的金手指，连忙将心神沉入脑海。 轮回命盘旁果然多了一个光团。 【灵冲：集智冲灵，可得一时急智，才思敏捷。命格天性冲动，善钻研、参悟，易伤神劳智。炽白命格碎片（命格不全，不可进入前世）】 “除了本身的赘婿之命，这是第二个炽白命格……看来明黄命格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 正思考间，一股股血腥味不断冲入鼻息。 “先把这个麻烦处理了。” 宋临蹲下身子在尸体上一阵摸索，很快搜出了一个灰扑扑的钱袋。 哗啦倒出，数了数有一百二十文钱，相当于一名渔夫几天的收入，足够解他当前燃眉之急。 这林三兄弟，真是天打雷劈的好人！ 宋临收好钱袋，先是观察了一番屋外的情况，才拖起林三的尸体朝距离小河百米的清源湖搬去。 片刻后。 他将一块石头绑在林三的尸体上，推下了清源湖。 一直到尸体彻底沉入水底，宋临才彻底放心。又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除了一只河边漫无目的游曳的…… “嘎——” 一只水鸭歪着脖子，在河里呆头呆脑看着宋临。 咕噜~~~ 宋临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迅速看了一圈周围。 没人。 这是一只无主之鸭。 “嘎——” 片刻后。 宋临提着一只水鸭回到家中，先是仔细清理了地上残留的血迹，才开始烧水、宰鸭。 便在这时。 意外发生了。 一颗炽白色的光团自水鸭头顶飞出，径直融入宋临额头。 【获得命格：观鸟】 “一只鸭子……也有前世命格？”宋临心中一奇。 心神沉入脑海，轮回命盘旁果然又多了一颗炽白色光团。 【观鸟：一生观鸟，仰望长空。命格天生善于观察，灵性天成。炽白命格碎片】 他转念一想，心下恍然。 “是了，这世间生灵只要活着，便会与各种各样的人事物发生交集，自然也会生成属于自己的命格。” “传闻中一些山精野怪也能踏入修行，比寻常人还要强大。岷江、清河、黑水三江流域的民间，甚至有龙君、妖王的传说。” “若能获得他们的命格……” 一缕缕香气升起。 锅中的鸭肉已经煮熟。 宋临填饱肚子后，来到屋子角落一块石磨前。 双手交叠，缓缓推动石磨，脚步跟随肩、腰、跨不停变换，赫然在修行一门练劲的功法。 人世间第一大境，名为筑体境。 筑体境又分‘气血、雷音、罡气’三个阶段。 而修成虎豹劲，朱雀血，麒麟力，则是气血境界三个重要的标志。 当人全身血肉筋骨达到常人体质的极限，动静间仿若虎豹之力，便代表着气血修行小成。 宋临此时修炼的，是一门名为‘磨盘劲’的练劲之法。 片刻后。 他停下动作。 浑身已被汗水浸透，身体的力量也增进了一丝。 宋临却皱了皱眉。 以这样的进度，将磨盘劲修至圆满炼出一身虎豹劲，至少需要数年光阴。而虎豹劲后面还有朱雀血，麒麟力两个阶段，才算把气血境界修至圆满。 取出一柄解鱼刀。 他在屋中辗转腾挪，开始练习一门招式简练的刀法。 朴阳刀。 同磨盘劲一样，属于巨鲸帮底层帮众修炼的功法。 这门刀法干净利落，杀伐有效。虽不是很高深，却是巨鲸帮弟子行走江湖的依仗。修至圆满也不可小觑。 原本的朴阳刀，用的是一柄三尺四寸长的单刀。 许多曾觉得它平平无奇的江湖人，最终都倒在了朴阳刀的刀锋下。 宋临现在条件不足，只得以巴掌长的解鱼刀代替。 半晌。 宋临收刀，面上闪过一丝郁色。 或许是兵器不对，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相比磨盘劲的修行，朴阳刀的进度更慢。 不过他并没有气馁。 这一年来无数次修炼，早已证明了自己确实没有刀法上的天赋。 赘婿之命上的批注，更是写的明明白白。 “磨盘劲、朴阳刀，都属于低阶功法……想快速提升实力，除了需要更换更好的功法，还需要海量资源堆砌气血。” 但最重要的是——天赋。 没天赋的人修炼，十分耕耘，一分收获。 有天赋的人修炼，十分耕耘，五分收获，乃至七分、十分。 这其中的差距，唯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体会。 宋临想到徐家第三代那几个天资不凡、鹰顾狼视的同辈，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第003章：岷江，奇缘 翌日清晨。 宋临早早起身，换上了老渔夫给的粗衣。 又用林三的钱在市集买了三块炊饼，当做今天的口粮。 “来了？” 湖边棚屋，老渔夫正从屋子里搬出渔网、蟹笼、鱼竿等各种渔具，看样子已经忙活有一会儿了。 “陈伯，我来晚了。”宋临连忙上前帮忙。 此时太阳才刚升起。 宋临自忖起了个大早，没想到老渔夫起的比他还早。 “不晚，但也不早了。” 陈平边忙活边道：“这就是我们渔民的生活，起早贪黑，风吹雨淋，远比你想象的艰辛。” “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宋临明日，定不迟到。”他的语气坚定。 说完立即上前帮忙。 等帮老渔夫忙完了活，宋临才好奇道：“陈伯，今天我们做什么？” “今日晒网，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讨生计的工具。这是鱼竿，你应该认得。这是蟹笼……这是竹针，补网所用……” “这是解鱼刀，巴掌大小，最适合解鱼、断绳、撬壳。这把先给你用……” 老渔夫递来一柄解鱼刀，挽起袖子的手腕在寒风中微微一颤。 “陈伯……” 宋临目光落在陈平手上。 “对了。”陈平忽的笑了起来，“身为渔夫，不能不通水性。今日我便先教你一门浪裹功，从基础打起。这可是老汉我的看家本领……” 他说的颇为自得，却没有半点藏私之意。 “多谢陈伯。” 宋临心中欢喜。 “来，把衣服脱了。” “呃……” “游泳会吧？” “会一点。” “下水去……” 哗啦~ 一个时辰后，宋临学会了浪裹功。 此时他正站在湖边腰深的水中，表情有些纳闷。 浪裹功是一门粗浅的水中身法，内容尽是些御水、卸力、憋气之法。并非锤炼肉身的练劲法门。 所以仅学了半个时辰，他已经不需要老渔夫教了。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 后面的半个时辰，他反复练习浪裹功，效果却总是与想象中相差甚远。 “理论上来说，浪裹功修炼圆满，可在水下憋气百息，仿若游鱼。”老渔夫挽着裤脚倚坐在屋檐下，悠哉抽着水烟。 宋临：“……” 练习了半个时辰，别说憋气百息仿若游鱼，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游泳技术的进步。 修炼磨盘劲、朴阳刀时如此，学习浪裹功亦是如此。 天赋这一条桎梏，锁死了这世上大多数人上升的途径。 “聪慧有余，天赋不足。或是选择的方向不对吧，不过当一名渔夫却也够了。”老渔夫笑着安慰。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回去的路上，宋临在鱼栏市集买了十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共花费三文。 回到家，开始杀鱼。 【获得命格：杂鱼】 【杂鱼：生而在水，杂鱼之命。炽白命格碎片（命格不全，不可进入前世）】 看着杂鱼命格的批注，宋临神色并不满意。 天赋。 他需要一个能够加速修行的命格。 唯有比常人更强的天赋，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追赶上那些遥遥领先的人。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杂鱼】 一连杀了七条鱼，仅获得三个杂鱼命格。其余的或许是命不够硬，消散在生死轮回之间。 宋临默默叹了口气。 一个有修行天赋的命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找。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亲水】 “亲水？”宋临心中一喜。 【亲水：天生亲水，泛游三江。命格天生五行亲水，修行水法可得一成增益。炽白命格碎片】 “五行亲水，一成水法增益。” “好好好！这个命格若能融入自身，修炼浪裹功、朴阳刀之类的功法，必定事半功倍。” “已经集齐五个辅命格，可以进入愚夫前世了。” 宋临心念一动。 灵冲、观鸟、亲水，加上两个杂鱼命格，一齐投入辅命格位。 轮回命盘顺时针缓缓转动。 五个命格散发出一缕缕白光，临空融合出一颗虚幻的光团，一个又一个名字不停流转。 【鸭杀】 当轮回命盘停止转动，宋临目光一亮。 这命格的光芒九成都是白色，却有一成散发淡淡的明黄，似代表有一层的机会晋升为明黄命格。 虽仅有一成，却代表了希望！ 【红蓼黄芦白蘋渡，绿柳堤下枯骨愁。】 【愚夫劫——启】 轮回命盘忽然逆转，速度越来越快。 愚夫命格蓦然爆发一股黄光，将宋临的心神吞没。 恍惚中。 一幕幕破碎的光影闪过。 奔流的江水……数百里湖泊……繁华的府城……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 一座白骨皑皑的堤坝，站着一名形容枯槁，头发灰白，手持短刀的男子。 蓦然。 那人回首——挥刀。 惨绝的刀光瞬间淹没视野。 —— 【天命难改，生死由心。】 【第一世，你出生在岷江水畔一户渔家的……鸭棚里。】 【经历一月光阴，你终于破壳而出。江风呼啸，你在鸭棚中艰难渡过了生命的第一夜。】 脑海中的信息传来。 “嘎——”宋临张嘴惊呼，却只发出一声稚嫩的‘嘎’。 低头看去。 他的身体竟真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水鸭。 江风呼啸。 小水鸭打了个寒颤，缩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 【第二个月，你开始茁壮成长，周围还有七小五大，共十二只鸭子。】 【你发现每日投喂鸭棚的是一名孤寡渔夫，在岷江以打渔为生。】 时间仿佛加速。 宋临以小水鸭的视角，看到了鸭棚里其余几只呆头呆脑的同伴，也时常看到一名面容饱经风霜的渔夫。 “他就是这一世的愚夫吗？看起来平平无奇……”他心中想着。 【第三个月，你羽翼渐丰，开始不满足于小小的鸭棚。】 【你时常仰望天空，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鸟儿，似十分羡慕，又似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你呆头呆脑的样子引起了渔夫一丝关注。】 【那一天起，你盆里的饲料比往常多了些小杂鱼。】 “仰望天空，投喂杂鱼……应该是受到了观鸟、杂鱼命格的影响。那么，灵冲与亲水命格，又将为我这一世带来怎样的天赋？” 宋临心中想着。 【得益于渔夫的投喂，你比同栏的水鸭更显健硕。】 【第四个月，春江水暖，灰鸭展翅。你整日扑腾翅膀，仰望天空，眼中的野望已迫不及待。】 【然而，危机总是比机遇更早一步。】 【这一日，渔夫来到鸭棚，抓走了一只健硕的老鸭。】 【‘嘎——’落日余晖中，你只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 【第二天，第三天……棚里的水鸭开始不断减少。】 【那渔夫似出了什么情况，每天要吃一只鸭子。这对岷江两岸的穷苦百姓而言，显然是一种奢侈的行为。】 【你知道这样下去，杀身之祸迟早轮到自己头上。】 【四月初，你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展开羽翼，蹬足一跃。】 “扑腾——” 江风呼啸。 原本有些虚幻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我飞起来了？”这是宋临的第一反应。 “等等，我好像能控制身体了！”宋临下意识扑腾翅膀，却因不习惯鸭子的身体，一头栽在鸭棚外的泥地上。 一股股清凉的江风，不远处岷江奔流不息的水声。 还有那背对着夕阳一步步走来的身影。 都让这个世界显得如此真实。 “嘎——” 宋临呆呆抬起鸭头，与上方渔夫的目光撞在一起。 “是你这只笨鸭子啊。” 这是宋临第一次听到渔夫开口，嘶哑的声音，略带一丝温和。 但他手里的那一柄解鱼刀，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友好。 “鸭生短暂啊。” 当宋临被一双手拎起翅膀时，不由耸拉下鸭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见识过渔夫的身手。 棚里的鸭子很多，却没有一只能逃脱他的手掌心。 “咦？” 渔夫低头看着手上的鸭子，对它的安静似有几分诧异。 半晌。 不知想起了什么，那渔夫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竟将宋临放回鸭棚，转头提了另一只水鸭离开。 “什么情况，他为什么放了我？” 宋临不解地看着渔夫的背影。 发现短短几天渔夫好似消瘦了许多，面容显出几分老态。 “一天一只鸭子还瘦成这样……这渔夫莫不是练了什么邪功？” 夜色渐深。 鸭棚里传来一声‘扑腾’。 宋临再次越狱成功，飞快扑腾着翅膀，总算平稳落在鸭棚外的地上。 “哈，我又逃出来了！” 他抬起脑袋。 好奇的目光看向不远处，一座透着昏黄灯光的木屋。 油灯精贵，若是寻常渔夫这时自然早就睡下。 这又是不寻常的地方。 “去看看。” “若这般逃了，完不成愚夫遗愿也没意义。也不知这一世失败后，还有没有重来的机会……” 宋临迈开脚蹼，一摇一摆朝着木屋靠近。 片刻后。 夜色中一只修长的鸭脖探出窗沿，顺着窗户缝隙向屋内看去。 只见屋中木桌上燃着了一盏油灯，那渔夫趴在桌上，脑袋旁放着一本书籍，似是看书看累了不小心睡了过去。 木桌旁架着的炉子正咕咕炖着什么，飘来一缕缕香气。 “这是……秘籍？” 宋临目光全被桌上的书籍吸引。 心中猜测愚夫近日会有这般变化，估计与桌上的秘籍有关。 而一门超越磨盘劲的修行之法，正是自己当前急需之物。 目光巡视。 很快在缺乏修葺的木屋角落，发现了一个破洞。 又是片刻。 一只浑身灰毛的小水鸭出现在屋中，鬼鬼祟祟朝木桌靠近。 ‘扑扑~’ ‘扑扑扑~’ 它一蹦一跳，终于费力跳上了凳子，又小心翼翼爬上木桌。 好奇的目光朝秘籍看去。 【饕食录】 泛黄的封面，三个霉迹斑斑的字体映入眼帘。 —— 【ps：本书已内签，放心投资、收藏。作者是长约作者，质量保证，特长……嗯，不擅长在群里当男娘。】 第004章：饕食百气，存神观想图 【气血有三境，虎豹劲、朱雀血、麒麟力。】 【人间有四食，草、血、异、灵……】 【食五谷，炼五虫，补百草……饕食百气，筋骨自成。】 灯火幽微的小屋里，一只鸭子小心翻着桌上的书籍。 看了片刻，宋临已经大致了解饕食录的内容。 这是一门奇特的气血境功法，主张以食为补，将世间种种可食之物划分为草、血、异、灵四类。 共记录了三江流域上千种常见的可食之物。 如血食篇中一则‘岷江有鱼，曰齿鳙，善食肉，性凶猛，食之可壮筋骨，养气血。’ 对初入修行门槛的人而言，这就是一本食补百科全书。可惜四篇只余草食、血食二篇，让人有些遗憾。 再翻开一页。 【饕食百气图】 一幅奇怪的画像出现在眼前。羊身人面，虎齿大腹，画中的异兽好似摆出了一个桩功，姿态隐隐透出一股玄奥之意。 这时一道道信息传入脑中。 【时年三月，渔夫孙二偶得奇缘，获饕食录半部，内藏饕食百气存神观想图。】 【四月。你趁孙二心神疲累之际，窥得真功妙法，欲以水鸭之身踏上修行路。】 存神观想图？ 宋临盯着那奇怪兽图，眼中光芒大亮。 “传闻中观想图直指修行根本，如名师亲身指导，相比粗浅的磨盘劲不知强了多少倍。在巨鲸帮里，只有一些嫡系才有资格接触。” 【你凝神专注，心神渐渐沉入饕食百气图中。】 【片刻后，心中似有所悟。】 【灵冲命格发动。】 【你才思敏捷，天生擅长参悟深奥的功法。】 【渔夫孙二参悟月余未成的饕食百气图，在你眼里似乎并没什么难度。】 宋临只觉一缕清凉从脑后传来。 恍惚中。 那画里的奇兽似对他眨了眨眼，身躯黑色的线条开始逐渐变幻，从趴卧的形态转为蹲坐，片刻后又化作匍匐，时而人立而起，时而单足屹立。 少顷。 那奇兽忽的开始奔走，竟似打拳一般，在走一套玄奥复杂的动桩。 一幅幅画面深深印入脑海。 与此同时。 宋临心神世界竟也映照出一个奇兽的身影。或出拳如弓、或临渊望月、或飞跃滞空…… 他身体下意识跟随奇兽的动作，只觉浑身的力量彷佛拧作了一股绳，肌肉骨骼咯咯作响，传来一股股酥酥麻麻的酸痛。 须臾间。 胃中涌起一阵阵暖流。 周身气血随之散入四肢百骸，一点一滴滋养肌肉筋骨。 【你沉浸在奇异的状态，身体随之摆出饕食百气图上的桩功，动静之间，分毫无差。气血周行百骸，飞速消耗……】 【此消彼长间，你的筋骨力量大增。】 【你天赋异禀，终以水鸭之身踏上修行路。】 许久。 宋临从修行中回过神来。 只觉精神疲惫，头重脚轻。 他明白这是灵冲命格发动的后遗症。 同时感觉全身力量充盈，体内似有一股用不完的劲，翅膀上一枚枚羽毛更是添了一层光泽。 “好一个灵冲命格！好明显的效果，以我这一世的天赋，修成虎豹劲岂不指日可待？甚至有机会窥探气血之后的雷音、罡气二境……” 咕噜噜~~ 腹中忽然一阵雷鸣巨响。 潮水般的饥饿感好似要将他的胃融化。 获得力量的代价，是消耗身体的气血。 “难怪渔夫最近食量大增……好饿！” 这一切，却是因为灵冲命格结合饕食百气图的效果太好。 “这是什么肉？好香！” 忽然。 宋临闻到了一股香气。 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炉子。 身体本能的跳下桌子，伸长脖子探进锅里。 看着一块块在汤水中翻滚的肉块。 他长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 【四月初八，你参悟饕食百气图，消耗过甚，继续补充。】 【你望着汤水中翻滚的齿鳙鱼肉，心中大喜。】 【此物乃渔夫孙二潜入岷江水底，费尽心力方得一尾。】 【如今他修行饕食百气图，气血亏空，寻常肉食已不足弥补。若偷食齿鳙之肉，你与孙二此生恐再难两立。】 “齿鳙鱼肉？” 宋临看着信息，不由陷入迟疑。 孙二是愚夫命格的主角，自己若偷吃了他的宝鱼…… 一道劲风蓦然从旁袭来。 宋临一惊，下意识转头。 一抹惨绝的刀光瞬间填满了他的视野。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失败。你偷食齿鳙肉，触怒渔夫孙二。被无名一刀斩去首级，魂消岷江北岸。评价：渺如尘埃。未获得命格奇缘。】 “好快的刀。” “好可怕的杀意！” 宋临从床上猛地坐起，一脸虚汗，心有余悸摸着脖子。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 连忙查看轮回命盘，发现五个辅命格位中一个‘杂鱼’命格已经破碎。 “还好~~”宋临松了一口气。 只要愚夫的主命格还在，失去一个辅命格的代价他倒是能接受。 随后宋临回忆着前世的经历，想要开始复盘。 却发现脑子里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只记得自己转生成了一只水鸭，还有‘渔夫孙二’‘饕食录’‘齿鳙’等一些关键信息。 细节方面全是空白，有种仿若隔世的割裂感。 “莫非要完成愚夫的遗愿，我才能得到完整的记忆？” “还好，我还有重来的机会。” 宋临默默思索。 “其实我与愚夫的关系，应该是同一阵线。” “他的潜力巨大，只要不触及红线，跟在他身边自然受益无穷。目前最有价值的是饕食录，还有那一门无名刀法……” 在岷江边遇到的渔夫孙二，应该还处于成长阶段。相比进入前世时白骨堤坝上的男子，无论气质、外形都有很大不同。 但两个阶段的愚夫，都给他一种身负血海深仇的感觉。 这样的人，自然都很渴望变强。 所以当他看到炉子旁的水鸭，似在偷吃齿鳙肉时…… 只能说，宋临死得不冤。 毕竟当初在鸭棚外，那渔夫孙二也曾心软放过了他一次。 “继续。” 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宋临心念一动。 又一颗‘杂鱼’命格补充入轮回命盘。 白骨堤坝上，惨绝的刀光划过，将宋临再次带入数百年前的世界。 这一世。 他要做一只专心学习刀法的好鸭！ 第005章：云天，遮目，失羽…… 【天命难改，生死由心。】 【第二世，你出生在岷江水畔一户渔家的鸭棚里。】 【经历一个月，你破壳而出。】 【第二个月，你开始茁壮成长，周围还有七小五大，共十二只鸭子。】 【你发现每日投喂的是一名孤寡渔夫……】 “因为命格没变，所以与第一世没多大差别吗？”宋临以小水鸭的视角默默观察。 【第三个月，你羽翼渐丰，开始锻炼身体，扑腾展翅。】 【你时常仰望天空……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 “这一条又出现了。” 宋临觉得应该是‘观鸟’命格起了作用。 相比灵冲命格，这个命格的批注更加玄乎，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鸭杀’命格的出现，观鸟命格应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宋临心中推断。 【你呆头呆脑的样子引起了渔夫一丝关注。】 【有了渔夫的投喂，你比第一世更显健硕。】 【这一日，危机来临，渔夫抓走了一只老鸭。】 【第二天，第三天……】 宋临知道自己介入的时候到了。 【四月初，你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蹬足一跃。】 江风呼啸。 带着几分虚幻的世界，在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嘎嘎——” 宋临扑腾翅膀，稳稳落在地面上。 这一世，他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呆头鸭了！ “是你这只笨鸭子啊。” 渔夫嘶哑的声音响起。 “嘎——” 鸭棚外的水鸭歪头看着孙二，轻叫一声，模样看不出半点害怕。 这让孙二有些惊奇。 看着眼前的水鸭，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中。 许多年前的岷江边，同样有一只鸭子，还有一个路都走不稳的稚童。 “二哥，你看你看……” 稚童手背在脸上一抹，留下一横横泥印。他却得意昂着头，指着身后呆头呆脑的灰毛水鸭：“你看我的鸭护法……它可厉害了，一点都不怕人，还能飞，还会护着我！厉害吧？” “厉害。” “三儿，真厉害……”当时九岁的孙二这般说着。 【四月初，岷江初遇。】 【清爽的江风中，渔夫孙二将你放回了鸭棚。】 【当天夜里，你潜入小屋，习得饕食百气图。闻着咕咕冒气的炉子，你没有偷食齿鳙鱼肉，记下饕食录的内容后便将其摆回原位。】 【此后，每当夜深人静，你总会摆出一些特殊的姿势。】 “居然开始修行了？” 宋临心中一奇。 【日子恢复平静。】 【孙二得齿鳙之助，继续修行饕食百气图，不再霍霍剩下的水鸭。】 【你时常越出鸭棚，或跟随孙二捕鱼，或独自游荡在岷江水面，渐渐学会了捕食鱼虾，自食其力。】 【孙二对你的存在渐渐习以为常，望着你的目光偶有一丝温色。对于一只鸭子，他并没有什么防备，时常当着你的面翻开那本饕食录，参悟饕食百气图……】 【气血不足时，孙二便手持解鱼刀，在岷江边修行无名刀法。你发现他翻来覆去，似乎只会一式刀法。】 【观鸟命格发动。】 【你天生善于观察，灵性天成，能领悟一些奇妙的意境。】 【你日夜观摩愚夫练刀，渐渐体会到了一丝玄妙之意。】 【平凡的渔夫，平凡的刀法……惨绝的刀光却彷佛蕴含无尽杀意，充满复仇之念……】 【六月。】 【你终于明悟，孙二所练刀法确实平平无奇，甚至只有残缺的一式。神奇的不是刀，而是这个人！】 【一式残缺的刀法在他手中反复上万遍，注入了一生的信念，褪去平凡的本质，便有了神奇的力量。】 【一心赤诚，厚积薄发。明黄命格的神奇，在此显现。】 【你试图偷师无名刀法，却遇到了阻碍。】 【七月，你一无所获。】 【八月，你一无所获。】 【次年三月，你依旧一无所获，心中渐有放弃之念。一只没有臂膀的鸭子，又如何能使出人类所创的刀法呢？】 【明黄命格的刀法，非炽白命格所能学会。】 【时光渐逝，渔夫孙二日夜苦练不辍，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皆是那一刀。相比气血修行的进度，他的刀法进步似乎更快。】 【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他彷佛要用一生一世的光阴，追寻心中的目标。】 “不愧是愚夫，不愧是明黄命格……他的命格里至少包含数种提升刀法悟性的天赋。”宋临心中感叹。 随即重新振作精神，投入日复一日看不到前路的苦修。 哪怕做不到孙二那般痴愚，他也要尽自己所能，不负这一世光阴。 【又一年三月。】 【两年困顿，水鸭之身寿命已过半。】 【你筋骨日益健壮，水性渐佳，对刀法修行仍无头绪。】 【亲水命格发动。】 【你天生亲水，修行水法快人一等。】 【你以水鸭之身修行浪裹功，进境神速。】 【你将浪裹功修至极境，脱胎换骨。浪滔裹身，潜水闭气，悠悠岷江水对你而言，如鱼得水。】 【两年多的相处，你与渔夫的关系日渐紧密。有时会帮着他下水捕鱼，甚至一同潜入岷江水底，捕捉罕见的齿鳙。】 【孙二见你不凡，心中惊异，复而欣然。偶获一两尾齿鳙，亦同你分食。】 【几个月后。】 【你与孙二气血渐有所成，在岷江水底能探索的区域渐渐增加。】 【这一日，你偶然发现数尾齿鳙踪迹，随之潜入江底，在石隙中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水底鱼巢。】 【看着鱼巢中数百尾齿鳙，你心中大喜，冲出水面朝捕鱼的孙二嘎嘎大叫。】 【自发现齿鳙鱼巢，你与孙二再不缺进补血食，修行饕食百气图进度飞快……得益于过去的教训，你在修行时依旧谨慎，绝不贪功亏空气血。】 【相反，孙二却十分激进，彷佛在与时间赛跑。年过而立的他头发渐白，身上留下了一缕岁月的痕迹。】 【十二月，天寒地冻。】 【你呆呆立在岷江岸边，望着天空一只孤雁飞过。忽觉心中寂寥，一时天地间似只剩自己……与天上飞过的孤雁。】 【观鸟命格发动。】 【展翅天空的欲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一世，你本发誓要做翱翔天空之上的云鸟，为何困顿江河之中，以短击长，试图去学习人类的刀法？】 【你的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嘎——”】 【长鸣呼啸，黑羽穿空。】 【一抹黑光直入苍穹，飞速朝那孤雁追去。】 【眨眼，一只羽毛丰盈体态优美的大雁映入眼帘。】 【那孤雁见从岷江下飞来的黑鸭，只是轻蔑一瞥，振翅飞离……在它的眼中，只有无尽的蓝天。】 【“嘎——”】 【云天之上又一声鸣啼。】 【黑鸭笔直飞向孤雁。这一声挑衅的鸣啼，终于激怒了大雁。它垂下孤傲的目光，羽翼一扫，便要将敢于挑衅自己的黑鸭击落长空。】 【蓦然，云天之上似有黑色电光划过。】 【一片黑羽瞬间遮蔽视野。】 【哩……哩……】 【一声声惊慌的嘶鸣，漫天飞羽，孤雁从天空坠入江河，激起一片花白。】 【“嘎——”】 【第三声清鸣。】 【当孤雁从水中探出头，一只黑鸭静静浮在水面上，那一双孤傲的眼睛彷佛镜子，投射出自己落水狼狈的身影。】 【哩~~~】 【大雁垂首低额，眼眸再不复过去孤傲。】 【云天，遮目，失羽……】 【你一生观鸟，仰望长空。终从无数感悟中，捕获一丝玄之又玄的意境。】 【以水鸭之身领悟刀法——鸭杀。】 第006章：三月三，水神祭 “成功了！” 看着灰溜溜远去的大雁，宋临心中雀跃。 蹉跎鸭子半生寿命，终于悟出鸭杀一刀。虽不是愚夫的无名刀法，却更加适合自己。 这是一式与命格天生契合，属于他自己的刀法。 随后的日子。 宋临继续跟着渔夫孙二修行，生活虽单调却也充实。 兜兜转转又过了三个月。 岷江两岸忽然热闹了起来。 三月三，三水节。 清河、黑水、岷江三江之地渔民们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在这一天，勤劳的百姓们会祭祀先祖，向传说中掌管江河的三水娘娘祈福子孙安康，鱼获丰收……朴质的愿景，一如渔民们朴实的心灵。 天色刚亮。 宋临跟着渔夫孙二的脚步，朝着一处陌生的地方行去。 不久后。 一片巨大的阴影遥遥映入眼帘。 无数青石垒砌的石壁，彷如一座从天而降的高崖截断了半条岷江。这竟是一座高达二三百米，绵延数里长的堤坝！ 在这个器具贫乏的年代，建造这样一座堤坝，真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待宋临跟随孙二走近。 他发现堤坝建造的时间似乎不长，一块块青石上雕凿的痕迹清晰。 “奇怪。” 宋临却想着：“渔夫提着黄纸香烛，不去墓地祭奠亲人，来一座堤坝下作甚？” 沉默的渔夫寻了一块干燥的沙地，点燃香烛、纸钱。 一缕缕青烟飘入天空。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沙地，双膝跪地，背影隐隐透出几分压抑。 呜~~呜~~ 江风凄厉，彷佛诉说着一段往日的哀怨。 一缕缕阳光拨开云雾，照在数百米高的堤坝上。笼罩在堤坝阴影下的沙洲，却好似一座幽暗的天渊。 远处行来一个又一个身影，手中提着香烛、纸钱。 三月三，三水节。 他们也是来祭奠亲人的…… 忽然。 跪在沙地中的孙二起身，抬头仰望比山还高的堤坝顶部。 手心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解鱼刀。 与此同时。 巍峨高耸的堤坝上多了一个人影。 那身影身穿华贵紫袍，负手而立。如一只傲羽长空的孤雁，漠然俯视人间。 【三月三，水神祭。】 【愚夫十年如一日，苦练刀法。终于在绿柳堤上，等到了一直等待的人。】 【愚夫第一劫——杀身】 时间突然定格。 巨大的堤坝，阴影中的沙洲，奔腾的岷江水……彷佛化作一幅巨大的画卷。 随着视野无限拉升。 宋临看到了堤坝上傲然而立的紫袍中年人。 也看到了孤零零站在沙洲里，渔夫孙二蝼蚁般渺小的身影。 还看到了无尽黄沙中，一截截裸露在外的枯骨。 那沙洲好似埋藏了无数枯骨的坟冢，将长达数里的堤坝围绕其中。 “咯咯咯~~~” 一声嘹亮的鸡鸣，唤回了宋临的意识。 “我怎么回来了？”他恍然回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河边小屋。 三年多的记忆点点滴滴开始在脑海中闪回，与渔夫孙二的相处，修至极境的浪裹功，修行饕食百气图的过程，领悟鸭杀一刀时玄妙的意境…… 这一次，竟都十分清晰。 【你逆乱阴阳，颠倒乾坤。以水鸭之身相伴愚夫左右，随他踏上了一条艰辛的复仇之路。评价：半生观鸟，小有所成。】 【你已渡过当前‘劫章’，进度留存。】 【获得命格奇缘——齿鳙鱼巢（炽白）】 一道道信息融入脑海。 宋临顿时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只要在三月三这天陪愚夫到绿柳堤祭拜亲人，便算是过了这一‘关’。” “而接下来，他将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仇敌，经历杀身之劫。” 根据轮回命盘传来的信息，下一次进入愚夫前世，故事会从绿柳堤这个‘场景’开始。 正因如此，之前的经历尽数成了既定的事实，化作真实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 接下来。 愚夫若是复仇失败，这一世自然彻底结束。 若是成功，则五个命格合而为一，融入宋临的命格，从此逆天改命。 “绿柳堤上那个身影，就是愚夫一生的目标与遗憾吗？” “渡过劫章，进度留存，还算合理。接下来的杀身劫，我就算失败也保留了一部分记忆，饕食录，鸭杀一刀，都是极为珍贵的记忆。”宋临心想。 那么。 所谓的命格奇缘，又是什么呢？ 念动间，愚夫命格上一缕白光化作轻烟，拂过赘婿命格。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浮上心头。 宋临顿生明悟。 他只需静待几日，那齿鳙鱼巢的奇缘自会上门。 叩叩叩~~ 门外嘹亮的鸡鸣响起，伴随着一阵敲门声。 “谁？” 宋临蓦然转头。 叩叩叩~~ 敲门声不紧不慢，却没有传来回应。 “嘎吱~~” 宋临打开房门，看到一名身穿华服的公子哥，身姿笔挺站在门前。 “徐海龙。” 宋临眉头一皱，神情阴郁了下来。 “临弟，好久不见。” 华服公子却笑容灿烂，一脸热切。 “你来做什么？” 宋临堵在门口，一点也没有请人进门的意思。 “昨夜行船刚回，还未及归家便听闻临弟被赶出家门。为兄特意先过来看看，你这几日过的如何？” 徐海龙关心地说着，探头在屋内看了一圈。 嘴角微不可察一勾。 “看来，你过得并不好啊！” 宋临没有吭声。 一身的粗衣与满身富贵的徐海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海龙是徐家六房的长子，自小天资聪颖，十五岁便开始跟随父亲徐云峰打理帮中事物，如今在巨鲸帮中已是一坛之主。 相比他那个蛮横无理的弟弟，此人喜欢在宋临面前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两兄弟号称六房双雄，一个武力惊人，一个狡诈阴狠。 至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宋临心里很清楚。 “唉，你这性子还是这般……又臭又硬。”徐海龙摇头叹息，苦口婆心劝道：“临弟，不如听为兄一句劝，早些向家里服软……拿出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为兄也是为了你好。” “这样我才好帮你劝劝大伯，接你回去享受富贵。” 他说的真挚，展现出一个兄长关心爱护弟弟的完美形象。 宋临看着这张脸，却只感觉恶心。 “是么？” 他面色不变淡淡地道：“多谢徐坛主好意，我在这里，现在过的很好。” “嗯？” 徐海龙脸色微微一变。 看着宋临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临弟，你的脾气真该改改了。我知道你和你父亲一样不喜欢修炼，喜欢舞文弄墨，还讲什么文人风骨。” “可这样的苦日子，你真能受得了吗？” “最后说一遍，我母亲，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宋临目光越过徐海龙，看也不看他，“至于能不能受得了，与徐坛主无关。” “我宋临，已不是徐家的人。”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徐海龙摇头叹息，眼中已有一丝不耐。 “一个月。” 他竖起一根手指，郑重道：“我要去一趟沧州，一个月后会回来接管黄芦岸。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明白，徐家对你的好。” 说罢。 他转身离开。 呼呼呼—— 一个个身影忽然从四面八方跃出，紧随徐海龙身后。一股股强大的气息化作无形的压力，罩在宋临身上。 宋临后退三步，站在门后的阴影中。 看着那些远去的身影，默默握紧了腰间解鱼刀。 徐家的某些人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认为曾经飞速崛起纵横三江的徐盛兰，肯定给他留下了某些珍贵的东西。 哪怕宋临已经放弃所有离开巨鲸帮，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当初他们逼了宋乘风一年，直到他死在病榻。 现在，轮到宋临了。 逐出家门，一个月期限，不过是逼他妥协的手段。 沉默许久。 宋临从床头的柜子取出一个画卷。 徐徐展开，一幅‘侠女苍龙图’出现在眼前。 画面整体呈暗色调，背景有蓝天、破碎的宫殿、三条交汇的河流……天空中，一条苍龙俯冲而下，堤坝上的女子按着腰间的兵器，一手抵住那山岳般的龙首。 似只手擒龙，又似轻轻抚慰。 这幅画是宋乘风临终前留给宋临的。 徐盛兰确实没有留给他什么东西，但宋乘风有。 所以他也不算说谎。 那些人也不会想到，宋临竟把他们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明晃晃放在了明面上。 因为这确实是一副普通的画。 宋临至今不知道这画中藏着什么秘密。 宋乘风走的很蹊跷，死前已经瘫痪一年无法说话。 他推测画中的女子，或许就是自己的母亲——徐盛兰。 那个在别人口中性情乖张，武力强横，如一朵盛开在三江之上的兰花，横压了一个时代的奇女子。 第007章：红蓼滩头，齿鳙鱼潮 “六房的人虎视眈眈，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齿鳙鱼巢，然后通关愚夫前世获得鸭杀命格。这样，功法、资源、天赋就都不愁了……我现在真正缺的，反而是时间。” 咯咯咯~~~ 第三声鸡鸣，宋临回过神来。 收拾洗漱赶往清源湖，正式向老渔夫学习打渔的手段。 从基础的划船、撒网，到垂钓、收放地笼、在水上辨识方向，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渐渐得心应手。 直到中午时分。 宋临与老渔夫回到湖边棚屋，简单吃过午饭。 陈平道：“晚上戌时过来一趟，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捕鱼。你若不累，中午歇息时练习一下浪裹功，晚上可能要下水。” 真正的捕鱼？ 宋临连连点头。 心想今晚的行动，会不会与齿鳙鱼巢的奇缘有关？ 哗啦啦~~ 他一头扎入湖水，卷起阵阵水花。 因为想着心事，宋临并未察觉自己动作相较昨日流畅了许多，在水中彷佛化作一条游鱼。 “嗯？” 这一幕让坐在棚户下的老渔夫惊讶的张大了嘴。 才一夜功夫，进步就这么大？ 难道他真是天才！ 片刻后。 宋临也反应过来。 自己的天赋似乎变好了。 “三年多的记忆与现实融合，以水鸭之身将浪裹功修至极境。或许渡过了一个劫章，进度留存，那些命格也在潜移默化影响我的天赋潜能……” “不过改变太小，暂时还不能确定。” 想到这里。 宋临兴致勃勃将浪裹功翻来覆去练了一遍遍，发现确实能感到明显的进步。 这让他愈发欣喜。 过了一会儿。 老渔夫前去收拾捕蟹笼，留下宋临一人练功。 他立即取出解鱼刀，试着修炼起朴阳刀法。 顿时刀光如水，在水面修出一层层薄浪，好似一片片银白的鱼鳞。 “粼光破浪，一阳初起。” “朴阳刀，小成！” 半晌。 宋临收刀站在水中，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相比过去‘愚笨’的手脚，解鱼刀在他手中彷佛多了一种灵性。练了一年都没什么进展的朴阳刀，仅这一会儿功夫却有了长足长进。 “前世的命格，鸭杀一刀……确实在增强我的天赋！可惜力道上仍有不足，缺少一丝刚劲，无法展现这门刀法全貌。” 戌时，夜色已深。 一座广阔繁忙的港口。 岸上人影幢幢，灯火通明，一眼望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船只。 “这里便是黄芦岸？” 宋临看着岸上繁忙的景象。 老渔夫点头道：“黄芦岸纵横二十里，港内可停靠船舶数万，岸上大型仓储三百、中小仓库七百。” “不仅咱们清源湖的渔船，那些往来岷江的商船，可行走清河、黑水二江的蟠龙巨船，往来日夜不息，乃是岷江府最繁忙的地段之一。” “这一盛景建成于六百年前，当时的岷江太守陈孤舟汇数万劳力，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 “那位岷江太守，真乃奇人！” 宋临不由赞了一句。 如此规模的港口，在古代社会属实算是奇观。 然而这关系着岷江府无数人生计的港口，却只是巨鲸帮的底蕴之一。 一个月后，等徐海龙接管黄芦岸，恐怕又要生出许多麻烦。 老渔夫划着船停在岸边，与临近一艘渔船上的渔夫打了声招呼。 那渔船上站着一家三口，年迈的渔夫，满脸褶子的老妇，还有一个身材壮实的小伙。 见宋临的目光看来，那小伙对他露出憨厚的笑容。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大大小小不少渔船。 “看来人还没到齐，先等等。”陈平道。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除了黄芦岸，当年陈公力排众议，倾尽岷江百城之力，建造了一座数里长的堤坝，截留岷江之水，汇聚成了如今的清源湖。” “绿柳堤、黄芦岸、白蘋渡口、红蓼滩头……六百年间养活了无数岷江百姓，也让陈公的事迹流传百世。” 提起那位岷江太守，陈平似乎很是推崇。 兴致勃勃地道：“传闻他书剑双绝，自号‘真愚居士’，乃当年岷江流域一等风流人物。年轻时也曾闯荡江湖，‘孤雁飞雪，傲羽长空’，一手剑诀，美人在怀，传为一时佳话。” 宋临静静听着。 这些奇闻轶事，他在巨鲸帮时也曾听过一些。 每年三月三‘三水节’，清源湖的百姓都会在绿柳堤上举办祭典，祭祀三水娘娘与‘福泽恩王’。 如今想来，那位福泽恩王真身，应当就是当年的岷江太守——陈孤舟。 一位在民间封神的传奇人物！ “哈哈，让大伙儿久等了。” 说话间，黄芦岸上走来一大帮人马，皆是渔夫打扮。为首的汉子一身短打劲装，身强体健，似无惧冬夜的寒冷。 那汉子爽朗向众人打着招呼，率众登上了一艘十余米长的大船。 “余老大客气。” “各类渔具皆已准备妥当，只等你这船老大一声令下，船队立马就可出发。” “今夜风急浪高，必有鱼获，俺们已经等不及啦！” 众渔夫纷纷回应。 宋临一眼看去，渔民们个个皮肤糙黑，一看就是经历过风雨的老前辈。不似宋临与陈平，这些渔船都是一家好几口人齐上场。 “好，出发！” 船老大高呼一声。 周围响起一片呼喝声，上百艘渔船纷纷离岸，紧随船老大那艘十余米长的大渔船驶入清源湖的夜色。 “陈伯，我们这是去哪？” 宋临靠在船尾，与划桨的陈平聊着天。 他的划船技术还不熟练，跟不上船队的速度，因此这次出航由老渔夫亲自掌舵。 “出白蘋渡口，去红蓼滩头。” 陈平笑吟吟道：“出了清源湖与岷江的分流口，名为白蘋渡口。那地方水流湍急，咱们的乌篷船唯有跟着船队才能过去。” “今夜是小潮日，亥时至子时间潮水会淹没三十里红蓼滩头。那滩头上遍地生长着一种名为红蓼的水陆草木，乃是‘齿鳙鱼’最喜之食。” “每逢此时，那片水域常会出现齿鳙鱼潮。一些经验老道的渔民便会在今日联手，组成船队。” “余老大是我们这群老伙计推举的船老大。别看他年轻，身手可是不凡，靠着一双铁拳在黄芦岸上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老渔夫絮絮叨叨说着。 看样子也是年龄大了，往日里孤家寡人，如今碰到宋临便难得开朗了一些。 “齿鳙鱼？” 宋临心头一动。 齿鳙鱼潮，齿鳙鱼巢……他的炽白命格奇缘，看来就在眼前了！ “然也。那齿鳙鱼乃岷江特产，食之可养气血，壮筋骨，是一种有价无市的宝鱼。” 时间在闲聊中流逝。 一个时辰后。 船队终于驶出数百里清源湖，进入白蘋渡口。 在船老大的指挥下，一艘艘渔船抛出麻绳彼此相护，顺利渡过了这片湍急的水域。 又航行许久。 一片暗红色的水域终于出现在前方。 一团团一簇簇鲜红的枝丫探出水面，在稀薄的月光下很是妖艳。 “这就是红蓼树，对人无益，花枝却是齿鳙鱼最喜之食。每月大、小潮之日，便会引来齿鳙鱼群汇聚。” 陈平将船桨递给宋临，自己则取出一把镰刀：“你来撑船，往红蓼树多的地方靠。” “好。” 宋临点头。 此时周围的船只也在分散，开始收割一簇簇探出水面的红蓼枝芽。而后取出携带的石臼，将红蓼枝芽桨出嫩红的汁水。 “红蓼滩头水浅树多，无法正常下网。将这红蓼花枝桨出汁液置于围网中，可吸引鱼群。”陈平一边干活，一边向宋临传授经验。 片刻后。 船队收割够了足量的红蓼，大渔船上传来那余老大的呼喝：“各家拉开距离……下围网。” “嘿！” “好咧！” 老渔夫们纷纷响应。 于此同时。 夜幕中依稀远远传来一两声的呼喝，显然今夜进入红蓼滩头的船队，并不止他们一支。 乌篷船上。 陈平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围网，穿上竹竿插入一人多深的江水中，又让宋临将船划出三十米，将另一头也插入水底。 如此就形成了一条三十米的围网。 周围的渔夫们亦是在船上忙碌着，配合默契，上百艘渔船很快就在水中拉出了一个巨大的圈。 哗哗~~ 一坨坨捣碎的红蓼枝芽被投入围网圈中，江水很快泛起了一层暗红色。 “这便是围网猎鱼的手段，平时人手不够是来不了的。今天多了你，我便厚颜向余老大求来个名额，希望今晚运气好些。” “若能收获一两尾，这个月日子便不愁咯。” 陈平拍了拍手上的木渣，笑着对宋临道。 “陈伯之恩，无以为报。” 宋临心里沉甸甸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一番悉心教导，老渔夫用心良苦。 将来待他与船队混熟，便有了持之生存的本事。 “哎~” 陈平不以为然，摆手道：“什么恩不恩的，你既然肯跟着我学，老汉我就得用心教。” 说罢。 悠哉坐在船头，望着辽阔的江面。 周围的渔船纷纷熄灯，远处船队的喧嚣声也渐渐平息。 三十里红蓼滩头，忽的安静了下来。 许久。 哗~哗~ 阵阵清脆的水花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第008章：岷江婴豚，见血便疯 “来了！” “真来了？” “小声点，别惊扰鱼群。” 渔船上一个个身影无声站起，看着暗流涌动的江水，满眼激动。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鱼群真往我们这来了。”陈平有些意外，小声对宋临道。 片刻后。 上千米围网内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似有大群的游鱼正在水底争食。 宋临见附近的渔船上，渔夫们纷纷握着撑船的竹竿，目光紧盯水面，一副随时准备下水赶鱼的架势。 他也有样学样，拿起竹竿道：“陈伯，您先歇着，后面的让我来。” “好咧。”陈平欣然一笑。 哗啦~哗啦~~ 鱼群越聚越多，有些甚至跃出水面激起一片片水花，享受着这一场人造的盛宴。 终于。 大渔船上，余老大猛一挥手：“下水！” “哈！” “丰收啦！” “发财！发财！” 霎时间。 一个个渔夫跃入水中，手持竹竿奋力敲击水面惊扰鱼群。 宋临也跟着跳入刺骨的江水，举起竹竿猛拍。 两下、三下....拍得掌心生痛，手中的竹竿嘎啦作响，险些断裂。 “小兄弟，竹竿惊鱼要用巧劲，小心把杆子拍断咯。看我这样……”身旁传来一个憨厚的声音，正是之前黄芦岸遇到的壮小伙。 “呃....多谢指点。” 宋临仔细看着他的动作，半响似有所悟。待下一次拍杆时，发力至一半让杆子自然落下，果然拍出大片水花，比之前省力许多。 随后。 他拍出一朵朵水浪，学着周围的渔夫将鱼群往自家布置的围网上赶。 一条条齿鳙鱼群受惊四散逃逸，一部分且侥幸逃了出去，一部分却没那么好运，没头没脑自个儿撞进了围网。 水花、浪涛、呼喝声…… 一时间整个红蓼滩头喧嚣鼎沸，人人面露喜色。 “嘤——” 一阵奇怪的鸣叫响起。 渔船上的人们纷纷下意识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那声音彷佛婴儿夜啼，诡异刺耳。 不知何时，暗红的水面下浮现一条条幽灵般的阴影，在水底下发出阵阵音波，震得数不清的齿鳙鱼肚皮翻白浮上水面。 哗~~ 一条似鲨似豚的水怪蓦然跃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吞下数只齿鳙鱼。 接二连三。 一只又一只水怪的身影出现，场面让人感觉惊悚。 “是婴豚！” “这群畜生……不好，快跑！” 渔夫们面露惊恐之色，纷纷丢下竹竿发疯朝渔船游去。 这些栖息在入海口的婴豚性情凶猛，腹腔能发出可怖的声波，满嘴利齿更是能一口咬断人的半截身子！ “婴豚？” 宋临也吓了一跳。 连忙丢下竹竿，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惨叫。 发出声音的，是刚才还善意提醒自己的壮小伙。此刻他正被一条体型堪比两个成年人的婴豚，死死咬着大腿，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从水底涌出。 小伙面露痛苦，奋力挣扎。 可人在水中的力量，又怎么比得过婴豚这种怪物？ 眨眼就被拖入水中。 “阿水！” “快，快救救阿水！” 渔船上传来壮小伙母亲的呼喊。 扑通一声。 那年过六旬的老渔夫竟奋不顾身跃入水中，要去救自己的儿子。 “别过来！” 宋临来不及细想，一把拽住阿水的胳膊，顺势一脚踏在婴豚头顶。 嘤—— 那水怪吃痛，嘴巴一松，却是被宋临一脚踢在了眼珠子上。 “快逃！” 宋临趁机拉着面色惨白的阿水向渔船游去，身后是愤怒追赶的婴豚。 便在这时。 “喝！” 十米长的大渔船上蓦地跃出一个身影，临空掷出一柄钢叉。 却是那船队的余老大。 只见那钢叉在夜幕中划过一道银色匹练，深深扎入婴豚厚实的背肉。 “嘤——”婴豚顿时张嘴仰头，叫声凄惨。 月色下的江水忽然阵阵翻腾，浮现出一道道庞大的阴影。周围的婴豚彷佛听到同伴的呼唤，成群结队朝宋临等人围了过来。 一时间，宋临竟不知往哪逃。 他怎么也没想到伤了一只婴豚，竟会招来一大群婴豚的报复。 “我来拦住这群畜生，你们先跑！” 便在这时，余老大发出一声怒吼。他猛地一捶赤红胸膛，主动朝婴豚群迎了上去。 轰轰~~ 江面水浪翻飞，血腥弥漫。 余老大的拳风竟掀起阵阵虎豹之音，打得婴豚在水中翻滚，不敢靠近。 赫然是一位练就虎豹劲的气血境好手！ 来不及向余老大道谢，宋临拉着阿水奋力向前游去。 “岷江婴豚，见血便疯。这水怪性情最是记仇……小心！” 陈平划船赶来救援，同时口中大喊。 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宋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江面上，一支染血的钢叉浮出水面。那被踢瞎了一只眼的婴豚，堵在了他们前进的路上。 与此同时。 身后数个方位，五六条庞大的阴影正从水下飞速而来。 “*！” 宋临暗骂一声，心中无名火起。 盼了一晚上的命格奇缘没盼到，反而惹来一身骚。他再也耐不住心头火气，猛地抽出腰间解鱼刀。 既然跑不了，那就不跑了！ “嘤——” 婴豚庞大的身躯在水中仿若一枚黑色炮弹。 宋临松开搀扶着阿水的手。 右手反握解鱼刀，身形如一条游鱼扎入水中，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迎上了那江中水怪。 “哗啦~~” “噗——” 水浪翻涌，一滴滴水珠临空碰撞。 婴豚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咬向宋临。却被他灵活一闪躲了过去，解鱼刀反手捅向婴豚仅剩的一只眼睛。 那水怪身躯庞大，却也灵巧。 一摆脑袋就朝宋临胳膊咬去。 宋临闪开了这致命一咬，挥刀在婴豚脑门留下一道半指深的刀口。修至极境的浪裹功，加上小成的朴阳刀，让他有了在水中与这怪物对抗的资本。 可惜身体力量不足，这一刀终究没能对婴豚造成致命伤害。 嘤~~~ 那水怪怒急而啸，在水下一尾拍来。 一股巨力掀起水浪，将宋临推开，婴豚反身一口咬向他的脖子。宋临也是心中发了狠，竟一把抱住婴豚的尾巴，在它腹部连刺数刀。 激烈血腥的近身缠斗，看得船上众人心惊肉跳。 被宋临的狠厉震惊，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嘤—— 身后忽然传来数声刺耳嘤鸣。 宋临眉头一皱，暗道不妙。 这婴豚在水中十分难缠，一只尚且如此，若被一群围堵…… “只有试试那一招了！” 宋临深吸一口气，竟主动松开了婴豚。 那水怪当即返身朝宋临咬来，冷不防一抹刀光映入眼帘。 恍惚中。 它似看到一片碧蓝的天空，一抹刀光划过九天之上的云鸟。而后……漫天飞羽，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一种失重感无法抑制的涌上心头，婴豚浑身僵硬，感觉身体不停向下沉去。 这让它惊恐万分，本能发出惊惧的嘤鸣。 下一刻。 一柄解鱼刀划过，捅爆了婴豚的眼珠。 嘤！！！ 水浪翻滚，遭受重创的婴豚在水中疯狂扭动身躯，彷佛掀起海啸。宋临死死抓住它背上的钢叉，才勉强稳住身形。 然而就在此时，五只婴豚已经冲到了近前。 完了！ 赶来救援的渔夫们见此，心头一片冰凉。 第009章：铁胃命格，齿鳙鱼王 一张张血盆大口咬来。 宋临面色冷峻，临危不乱，一双手死死握着鱼叉，主动将身形贴在了受伤的婴豚背后。那婴豚失去了视力，混乱之中反而被同伴连续咬中，撕下好几块血淋淋的血肉。 血腥味渐渐浓郁。 江面如一锅翻滚的沸水，数条婴豚被血腥味刺激，开始不分敌我疯狂撕咬。 ‘岷江婴豚，见血便疯。’ 宋临想起陈平的话，心中一喜。 他似乎看到了一丝生存的希望。 岷江婴豚智商仿若婴童，一旦见血便会疯狂，战力倍增。这是它们的可怕之处，也是致命的弱点。 “嘤嘤嘤……” 被宋临当做挡箭牌的婴豚连连哀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忽然。 它一头扎入水中，逃生的本能终于占据了上风。宋临依然紧握婴豚背上的钢叉。一旦松手，必会被身后疯狂的婴豚撕成碎片。 眨眼间。 一人数豚彻底消失在江面上，只留一众呆愣的渔夫。 浑浊的江水渐渐透彻。 宋临伏在婴豚背上，在水底眨眼便不知游出了多远。 几条婴豚在身后依旧紧追不舍。 过了许久。 宋临的脸色渐渐涨红。 在水底呆得太久，他开始缺氧了。 然而危险尚未解除，他也只能硬撑。 又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是一个世界那么漫长，又好像只有短短几十个呼吸。 宋临眼前阵阵发黑，心跳如鼓。 这是血液含氧量不足，大脑也开始缺氧了。 忽然。 一种奇特的瘙痒从心脏传来。 原本跳动如鼓的心跳缓缓减慢，从每分钟上百下，慢慢减少到每分钟十几下。 宋临一下感觉轻松了许多。 又潜行了不知多远，估摸着有二三十息。 憋气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浪裹功百息的极限，他却感觉游刃有余，至少还能再坚持几分钟。 “死亡的压力逼出了亲水命格的潜力，改变了我的天赋，甚至体质？”这让宋临想到了一种生物——鳄鱼。 鳄鱼是爬行动物，用肺呼吸，却能将心跳降低至每分钟2-3下，在水底潜伏的时间长达几个小时。 他现在的状态虽远不如鳄鱼，也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 这一幕，前世的水鸭之身也曾经历过。只是水鸭毕竟也算天赋异禀，所以不如这一次人体这般明显。 宋临不知道其他人的命格，有没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或许从古至今，从没有人拥有过一条鱼的命格。 也可能有，只是他的见识不够。 这时。 身下猛地一震。 那婴豚在水底似撞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宋临惊讶地看着前方。 一条宽不过半米一眼望不到头的水底石隙，片片星星点点，似某种奇特矿石的光芒，此时正有一条条齿鳙鱼在水中游曳。 而身下的婴豚身躯庞大，脑袋恰好卡在了那石隙里。 “齿鳙鱼巢！” 常遇贵人，也遇恶人。 宋临目光若有所思，他的炽白命格奇缘，竟真的应在了这里！ “嘤——” 身后传来凶戾的嘤鸣。 宋临连忙松开鱼叉，从婴豚背上钻进了可容一人通过的石隙。 哗哗~~ 身后水浪翻涌，一股股血腥弥漫。 那被卡住的婴豚被同伴疯狂撕咬，发出凄厉的惨叫。 “好死！” 宋临转过身来，一刀狠狠扎在婴豚脑门正中央。 终是报了今夜追杀之仇。 【获得命格：铁胃】 一枚炽白色光团临空飞入额头。 宋临来不及欣喜，连忙躲入石隙深处。下一秒一条条婴豚撞在石隙上，好几次险些咬住他的双脚，却总差了那么一分。 附近的齿鳙鱼群受惊，顿时乌泱泱朝远处逃去。 宋临回头定睛看去。 那一条死亡的婴豚身子已经被同伴啃食干净，只剩一个卡在石隙里的脑袋。 嘤——嘤——嘤—— 一阵恐怖的声波在水底传递。几条逃逸不及的齿鳙鱼肚皮翻白，被尖利的声波震晕了过去。 宋临抱住脑袋，面露痛苦之色。 那些婴豚见够不到宋临，竟想用天赋声波把他从石隙里逼出来。 “这是不给活路了啊！” 宋临心中暗恨。 便在这时。 石隙深处的水中，隐隐浮现一层淡淡的红光。 刺耳的嘤鸣顿时一停，几条婴豚如临大敌。它们发出刺耳的声波，似意外引来了水底深处某个不知名的存在。 蓦然。 一个红色的影子自石隙深处，如炮弹般冲了出来。 宋临看得分明。 那竟是一条淡红鳞片，体型堪比婴豚的齿鳙鱼王。 它的双眼如两颗灯泡，唇角两边各分出三条晶莹水润的龙须，透着淡淡的红光，姿态彷如一尊水中霸主。 轰！ 齿鳙鱼王径直撞上几条婴豚，掀起激烈的大战，顿时将水底泥沙搅得一片浑浊。 —— 哗啦~~ 平静的江面上，一个脑袋猛地破水而出。 “好险。”宋临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残留着一丝后怕。 刚才在水底。 齿鳙鱼王仅一个照面，就将那些婴豚冲得七零八落。 那鱼王好似成了精的精怪，行动间周身弥漫一层淡淡的血气，在水中的力量霸道无匹。 三两下就能咬死一条婴豚，一尾巴便拍飞一条。 见双方斗得激烈。 他当机立断退出石隙，顺手还捡了五尾被震晕的齿鳙鱼，用裤腰带穿过鱼鳃系在腰上。 可谓渔翁得利。 “那鱼王的力量与修成虎豹劲的余老大相比，恐怕也相差仿佛。以我的实力……不管了，先记下这片位置。”好不容易触发命格奇缘，结果竟是这样一处险地。 宋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 齿鳙鱼巢的位置在水底百余米深处，倒是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 过了片刻。 体力渐渐恢复。 他开始在江水中游动，试图寻找救援。 深夜的江水冰冷刺骨。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临冻得嘴唇发白，终于看到漆黑的江面上闪过一点微弱的火光。 他连忙高声呼喊：“这里……这里有人……” 一叶扁舟自寒风中驶来。 远远看去。 那渔舟上依稀站着一粒人影，握着长长的竹竿，在灯火中拉长了影子。 “这里……这里……兄弟，能搭个便船吗？” 话音刚落。 宋临愕然看着站在船头的身影。 “兄弟？”陈平似笑非笑。 “陈伯？” 宋临一脸意外。 夜风徐徐。 一艘乌篷船朝清源湖岸划去。 宋临坐在船头，听着陈平讲述他离开后发生的事。 “……你被婴豚带入水中后，船队立刻组织人手搜救。然而岷江广阔，大家寻了半天无果，只得收网回程。” “那阿水一家着急回去救治伤势，只言明天必定登门道谢。估摸着，是当你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想来送点丧礼钱。却不想让我在这里救起了你。”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陈平笑吟吟道。 “哈哈哈，确实巧了。” 宋临挠头道：“入水之后我一直被那些婴豚追杀，后来侥幸逃脱，又得了几尾被婴豚震晕的齿鳙鱼。” “对了。” 他忽然好奇道：“陈伯，这一次我们捕获了几尾齿鳙？” 第010章：杀身劫——启 “网里撞进了三只，算上船队的共有二十条。往常去红蓼滩头捕鱼，多是无功而返，今日当真运气不错。”陈平摇头道：“当然，若非如此你也不会遭遇婴豚群，经历这九死一生了。” “祸福相依，时也运也。陈伯，这或许是我们的运气到了。”宋临笑了笑，将五尾齿鳙鱼解开，投入船板下的鱼仓里。 “今天，合该我们发……” 他看向鱼仓，却发现陈平说的三条的齿鳙鱼，分明只有两条。 宋临以为自己看错，又仔细瞧了一遍。 确实只有两条。 “陈伯？” 他疑惑看着陈平。 齿鳙鱼这么贵重之物，陈平应该不会记错。 “经过白蘋渡口时遇到了黄芦岸的巡江队，被抽了水。”陈平淡淡地道。 “抽水？”宋临皱眉。 “十抽三，清源湖捕鱼的规矩一向如此。” 老渔夫道：“在市集贩鱼要收租，出江捕鱼同样要收租。巡江队的人就守在白蘋渡口，出入都要被刮一层油水，唯有那些大商船可以免俗。” “二十条鱼抽六条，这也太狠了！”宋临道。 “那又如何？巨鲸帮的帮众虽只有万数，势力却遍及岷江二十五城，附庸的狗腿子不知凡几。底层的百姓只要饿不死，日子能过就行。” 陈平神色平静，看样子早已习惯。 “黄芦岸，巡江队。” 宋临暗自皱眉。 想了想。 他在水底发现的齿鳙鱼巢，地点大概位于白蘋渡口之后。今后只要小心些，应该没有被抽水的风险。 一个时辰后。 师徒二人顺利回到了清源湖岸。 这是宋临第一次来到陈平家中。 一如前世简陋。 一房一桌一椅，构成了老渔夫清贫的生活。 当他换上老渔夫干净的衣服，擦干头发时。 老渔夫已在屋中生起火，架上了炉子。 两条处理干净的齿鳙鱼在锅里煮着，泛白的鱼汤浮着几根白色的草木根茎，散发阵阵草药的清香。 宋临见状，心下奇怪。 齿鳙鱼价值不菲，常常有价无市。 这老渔夫平日节省的很，今天怎么将两条齿鳙一起炖了？ 老渔夫却会错了意，解释道：“锅里的是白蘋根，乃白蘋渡口特产，药性中正，有益气调和之效。齿鳙鱼肉补气壮骨，当以三年以上的白蘋根炖煮，效果最佳。” 宋临微微点头。 前世渔夫孙二也是这么做的。 齿鳙鱼肉配以白蘋根炖出的鱼汤，味道虽不美味，效果至少增加三成。单单只吃鱼肉，只有大户人家才那么奢侈。 “来，坐下吃吧。” 桌上点了一盏油灯。 老渔夫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师徒二人一边吃着鱼汤，一边闲聊。 “陈伯，你会刀法吗？” “刀法？老汉今年五十有七，拿刀手都会抖，哪会什么刀法。” “那您这些年一直一个人过日子，不孤单吗？” “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反而清闲。你小子……吃完赶紧回去，看了就心烦。”老渔夫一脸嫌弃说着，给宋临碗里又夹了一块鱼肉。 直至一锅汤水见底。 宋临起身收拾了桌面，打算回去休息。 “等等，剩下那些齿鳙你带回去吧。”老渔夫突然道。 “这……” 宋临微微一愣。 他已有齿鳙鱼巢，对这几条鱼并不放在心上。 老渔夫对自己很好，宋临本打算将这些鱼孝敬他的。 “拿去。这本是你捕获的鱼，留给我做什么？” 老渔夫温和地道：“我知你心中憋着气。这些鱼可助你增涨些力气。老汉我孤家寡人也没什么盼头，银钱够用就行。” “对了，这包白蘋根也带着。” 说着把五条鱼与一包白蘋根塞进宋临手里，将他推出了屋子。 而后嘎吱一声，直接关上房门。 “谢....陈伯。” 宋临朝屋内默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陋室。 灯火昏黄。 “刀法……”老渔夫微笑摇头，端起桌上一碗浊酒，放下了手里的解鱼刀。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这刀。 他已经不想再提起来。 —— 回到河边的小破屋。 宋临将五条齿鳙鱼破腹掏肠处理干净，挂在屋内阴凉的位置。 这几条鱼他准备留着自己吃，补充气血境修行所需消耗。 做完这些。 他开始修行饕食百气图。 呼呼—— 宋临的身形在屋内不断腾挪，或动或静，依着记忆中那奇兽的姿态摆出桩功，牵动四肢百骸一块块肌肉、筋骨。 胃中似有一个火炉，飞快消化着刚吃下的齿鳙鱼汤。 一时间他只觉全身发热，头顶冒出阵阵白气。 半个时辰后。 宋临停步收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睁开眼睛，神采奕奕。 全身似有一股用不完的劲道。 来到角落推动石磨。 宋临感觉自己双臂的力量，比之前至少增加了一成，估摸着能有两百斤。 相比磨盘劲的效率，饕食百气图的效果实在惊人。 不过。 宋临并未自满。 他知道自己的基础太差，因为有齿鳙鱼肉的补充，第一次修行才有这么明显的效果。 “那些修成虎豹劲的好手，至少有五百斤臂力。一拳挥出，仿若虎豹之势，拳劲可达千斤。我现在还差的远……” 以他现在的体魄，遇到岷江水底的齿鳙鱼王，或船队的余老大，恐怕都不是一合之敌。 更别说他真正的敌人，是巨鲸帮。 是一个月后即将从沧州回来，接管黄芦岸的徐海龙。 “时间！” “我需要能加快修行，帮我省下无数时间的天赋！” 心念一动。 轮回命盘逆时针旋转。 【十年磨一刃，坝高若天渊。】 【杀身劫——启】 寒风呼啸。 绿柳堤的阴影下，江风卷起片片黄沙，露出一截截枯骨。 飘飞的纸钱、香烛的青烟……一个个跪地祭拜亲人的身影……将围绕着堤坝的沙洲，渲染得好似一座幽暗的坟冢。 宋临睁开眼睛。 身旁蓦然冲出一个黑影。 那身影手握解鱼刀，似一匹矫健的猎豹沿着笔直的堤坝一步数米，眨眼便冲到了半腰的位置。 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孙二双目朱红，胸中的杀意混合气血溢出体表，仿若给他披上了一件血衣。 “赤脉贯睛，气溢体表。借助胸中杀意，他已经达到朱雀血的层次！”宋临目光一闪。 如此动静。 自然引来了堤坝上紫袍身影的注意。 须臾间。 一片剑光紫气，自堤坝顶部飞流直下。 第011章：满船剑气压星河 【三月三，水神祭。】 【渔夫孙二身形飞踏如流星。】 【彼时朝阳初升，绿柳堤宛若一座幽暗的天渊。】 【一抹刀光乍现，斩破黑暗。】 【须臾间。】 【一片紫色剑芒破开天光，自天幕中泄下。】 【绿柳堤上仿若开了一座天门，门中的身影如谪仙俯瞰人间，随手洒落一剑。】 【孤雁飞雪，傲羽长空。】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变得很慢、很慢。 绿柳堤下的沙洲，宋临眯起眼睛。天空似有一只孤雁飞过，漫天飞雪化作一道弥天剑意，以无可抵挡之势席卷。 似满船剑气压塌了星河。 他无法形容这一剑的风采，心中唯有震撼。 剑光倾泻，如紫色瀑布淹没孙二渺小的身影。 扑通~~ 一个身影自百米高空无力坠入江水，如一片风中败絮，溅起水花。 “失败了。” 宋临无奈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一世的终结。 在这一剑里，他看到了天与地的差距。 渔夫孙二的修为还在气血境的范畴。而那绿柳堤上的神秘人，是雷音境，还是罡气境？ 他虽然想过愚夫会败。 却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败得如此之快。 “不对！” 宋临忽然睁开眼睛。 他仍站在沙洲中。 周围的世界依然稳固，并没有要退出愚夫前世的迹象。 这说明…… “孙二还没死！这杀身劫……还不算结束！” 嘎—— 嘹亮的鸭鸣声。 绿柳堤上。 紫袍身影默默看着下方，一只灰色水鸭猛然朝岷江奔去。 “气血境便有刀意？可惜了……” 声音散入江风，人已不知所踪。 哗~~ 哗~~~ 滚滚岷江水，淘尽多少英雄事。 一年又一年，唯一不改的依旧是这一江春水。 宋临的水鸭之身在水中穿梭，寻找着孙二的身影。 “找到了！” 他眼前一亮，飞快朝前方游去。 在江底泥沙中找到一具烂泥般的身影。 “还有一口气。”他费力顶起孙二的身体，与江水中的激流对抗着向水面游去。 半个时辰后。 宋临将孙二驮回了岷江边上的小木屋。 “咳~~” “咳咳咳” 孙二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不停咳血，面色灰败。 他的身上衣衫破碎，一道道剑伤彷佛落入一片剑气星河，遍体鳞伤。 宋临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笨鸭子。” 孙二忽然出声：“我好像……快死了。” 宋临转头看去。 那渔夫却未看他。 只是如烂泥似的躺在床上，目光怔怔望着头顶。 宋临知道。 这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心气。 其实。 孙二修行天赋并不强。 得到饕食录后，修炼三年才堪堪踏过朱雀血阶段。他所依仗的是那一式蕴含绝杀之意的刀法。明黄命格的天赋，也全点在了刀法的悟性上。 如今最强一刀，却败在了敌人随手一剑下。 那一剑彻底湮灭了他心中复仇的希望。 孙二的心情，宋临感同身受。 相比那孤雁飞雪、傲羽长空的一剑，他在岷江畔领悟的鸭杀一刀，简直如萤火一般渺小。 “爹。” “大哥，三儿……” 孙二躺在床上，眼神渐渐失去色彩，“我看见你们了，你们……是来接我的吗？大哥，我没用……我好没用……” “三儿……二哥没用……” 不好！ 宋临一抚他的额头，暗自皱眉。 孙二额头滚烫，随着气血不断流失，恐怕命不久矣。 他歪头想了想，走向一旁水缸，叼起一只齿鳙鱼放在孙二脑袋边。嘎嘎叫了两声，示意他吃下。 又叼来一块毛巾，缓缓擦拭孙二胸前的剑伤。 噗~噗~ 鲜血根本止不住。 那伤口内彷佛蕴含着无数锋锐的剑气，不断溢散。 “别折腾了……” 孙二终于转头。 看着忙个不停的水鸭，眼里闪过一丝暖色。 忽的又是一阵失神。 他的记忆似再次回到多年前的岷江边。 “当时，也是在这一张床上……阿哥直挺挺躺着，脸和纸一样白……”嘶哑的嗓音伴着三月的春风，揭开了一段哀怨的往事。 “那一年，岷江许多百姓，都被征做徭役，去建造绿柳堤……那一年，记得是……建造绿柳堤的第三年。爹杀了三儿最喜爱的鸭子……换来了一卷白布。” 宋临渐渐被孙二口中的故事吸引。 “然后，那白布盖在了阿哥的脸上……” “当时……当时……”孙二的声音渐低。 当时怎么了？ 宋临很想问，一张鸭嘴却开不了口。 孙二失血过多，意识已经陷入模糊。 忽然。 他脸上闪过一抹红光。 语气多了一丝激动，还有一丝……怨恨，“当时，我跟着爹……走在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后头。阿爹小心拾着地上抛洒的纸钱……” “他说……人活着可以穷，死了一定要有钱。不然……不然去了那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又要遭人欺凌……” “他还说……我们穷人家，受了一辈子苦……下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 宋临默默听着。 一个‘穷’字，贯穿了许多百姓的一生。 为了建造绿柳堤，孙二一家已经穷垮了脊梁。连给大儿子收殓尸骨，都要放下尊严，去偷捡别人抛在路上的纸钱。 “后来……爹死了。娘，也去了。” “只剩我，和阿弟。相依为……”声音戛然而止。 【三月三，水神祭。】 【你在绿柳堤下发现了一片白骨沙冢。】 【二十一年前，新任岷江太守‘陈孤舟’强征百姓开坝建堤。初时工程艰难，进度缓慢。为赶工期，陈孤舟强令赶工，致无数百姓跌落滔滔江水，葬身绿柳堤下。】 【时年九岁的孙二家中壮丁皆被征召徭役，拥有百十口人的孙家风雨飘摇。】 【十年建坝，徭役征了一批又一批，无数家庭失去顶梁柱。大人们眼中的政绩，却成了岷江两岸无数百姓的苦难。】 【建坝第三年。孙二的兄长也被征了徭役，不久传来死讯。他累死在了绿柳堤上。】 【连年的徭役让岷江许多百姓入不敷出，多数连丧葬的费用都无法负担。为避免疫病流传，监工竟狠心将无人收殓的尸骨推下绿柳堤。】 【建坝第五年。孙二的父亲也累死在绿柳堤上。】 【孙家数十老弱妇孺为养家糊口，在岷江一日日的劳作中魂归茫茫。许多稚童夭折早逝，原本人丁兴旺的孙家，最后竟只剩孙二与幼弟相依为命。】 【然而，苦难并未因此结束。】 第012章：贪食成性，饭桶之鸭 【建坝第六年，年仅十五的孙二也被征召了。】 【三个月后。】 【孙二年关归家，只看到幼弟蜷缩在老宅的床板上，身如干柴。】 【床头的碗里装着的，是半碗吃剩的黄土……】 【“啊——”那一天，十六岁的孙二疯了。】 【他杀了抢走家中存粮害死幼弟的恶邻，驱走赶来的衙役，野狗般发疯的守着幼弟的尸骨……】 【一天、两天……】 【三天后。】 【孙二身负枷锁，被衙役押上了绿柳堤。高高在上的大人们要让所有人知道，哪怕是死，徭役也只能死在这堤坝上。】 【孙二没再反抗，那时的他，无力反抗……唯有将一颗仇恨的种子，深深埋藏在心底。】 【十年建坝。孙氏一族的遭遇成了岷江无数百姓的缩影。】 【十年后，绿柳堤建成。】 【在岷江府旁汇聚成一片巨大的湖泊——清源湖。】 【转瞬又是十一年过去了，绿柳堤上绿树成荫，时间似已抹平了所有的伤痛。每逢三月三的三水节，许多百姓仍会带上香烛祭品前往绿柳堤，祭奠一位位逝去的亲人。】 【这一座用无数性命代价建成的堤坝，成了活着的人心中永远无法淡化的疤痕。】 【也是在这一天。】 【三十岁的愚夫将毕生信念融入一刀，决然斩向心中仇敌。】 【迎来了生命中最绝望的——失败。】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失败。墨客临渊锋在手，满船剑气压星河。你的无能，是导致愚夫死在岷江太守陈孤舟剑下，重要的因素之一。】 【此世评价：一无所成。未获得命格奇缘。】 小屋中的事物点点破碎。 渔夫孙二终究还是死了。 时光逆流的光影中，宋临再次看到绿柳堤上那不可战胜的紫袍身影，也看到了堤坝下的黄沙中，一块块数不尽的枯骨。 最终。 无数事物、光线塌入眼眶的一瞬。 他看到了进入愚夫前世时，那独自站在白骨堤坝上形容枯槁的汉子。 嘴角油然勾起一丝释然的笑。 在故事最后的结局。 那愚夫似乎还是战胜了心中遥不可及的敌人！ “失败了。” 宋临坐在床前，看着辅命格位上杂鱼命格又碎了一颗。 记忆仍停留在孙二咽气的那一幕。 红蓼，黄芦，白蘋渡……绿柳堤下……枯骨愁。 半阙诗文构成了六百年前波澜壮阔的往事，道尽了渔夫孙二凄惨的一生。 他只有一成机会晋升明黄的‘鸭杀’命格，最终没能帮上愚夫什么忙。 所幸。 这一次他知道了愚夫的仇人是谁，人生最终的遗愿是什么。 也知道了导致这一件悲剧发生的根源。 绿柳堤。 在六百年后的今天。 历史已经证明这一座堤坝的建设，确实是功在千秋。 可在当时的人看来，身为岷江太守的陈孤舟是行使暴政的恶官，是导致他们亲友死在绿柳堤下的罪魁祸首。 孙二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家数十口，父、母、兄、弟、叔、伯的仇恨……还有千千万万个死在绿柳堤下的岷江百姓。 这一笔血债，终归要有人偿还。 然而。 陈孤舟太强了。 墨客临渊锋在手，满船剑气压星河。 以他和孙二当时的实力，根本看不到一丝复仇的希望。 “那么，只有更换命格。” 宋临忽然想起，“在齿鳙鱼巢杀死婴豚，我好像得了一个‘铁胃’命格。” 轮回命盘旁。 一枚比观鸟、灵冲命格稍暗，但比亲水命格更亮一分的命格，进入宋临的视野。 【铁胃：天生大胃，贪食成性。命格天生食力不凡，消食速度异于常人。修行土法可得一成二增益。炽白命格碎片】 “一成二？” 原来炽白命格增益的上限，并不是一成。 “等等，天生大胃，贪食成性……我好像关注错了重点。”宋临忽的一怔，眼神闪过惊喜。 “这铁胃命格好像……不，绝对是气血阶段修行的神级天赋！” 脾胃五行属土，乃气血生化之源。 二者共同承担着化生气血的重任，是为后天之本。 然而每个人脾胃的消化能力都有上限。 吃的太多往往会对肠胃造成极大负担，乃至危及生命健康。 但有了铁胃命格，原本吃下去只能消化六七成的食物，现在却能消化八九成。寻常人便是吃普通的五谷、肉食，也能跟上气血境惊人的消耗。 若搭配珍惜的血食、宝鱼、药材，效果则更上一层楼。 这个世界并未彻底断绝穷人上升的途径，只是相较那些天生富贵之人，更为艰难一些。 这便是命格。 宋临心中生了几分感悟。 而后心念一动。 铁胃命格划过一道白光，投入辅命格位。 现在五个辅命格位上。 分别是灵冲、观鸟、亲水、铁胃、杂鱼。 一缕缕光华流转。 而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覆盖‘鸭杀’命格九成的炽白色缓缓褪去了一丝，明黄色的光芒随之增长，占据了二成的区域。 这预示着鸭杀命格晋升为明黄命格的可能性，又增加了百分之十。 “原来五个命格的天赋越好，搭配越合理，晋升明黄命格的概率就越大！如果把最后一个杂鱼命格也换了，那概率……”宋临一时浮想联翩。 轮回命盘开始逆时针旋转。 【红蓼黄芦白蘋渡，绿柳堤下枯骨愁。】 【愚夫劫……】 宋临心中一奇，立即停了下来。 “杀身劫的存档，为什么不见了？” 想了想，将铁胃命格取下，换上了一个杂鱼命格。 果然。 丢失的存档再次出现。 【当前可进入劫章：愚夫第一劫——杀身】 “更换辅命格，会导致存档丢失吗？” 宋临低头沉思，觉得倒也合理。 打个比方。 如果他将观鸟命格换了，这一世还会成为一只鸭子吗？ 答案——肯定不能。 “换了！” 无法通关的存档，根本就没有价值。 轮回命盘飞速转动。 白骨皑皑的绿柳堤，惨绝的刀光闪过，带着宋临再次进入六百年前那波澜壮阔的世界。 这一世。 他一定要改写渔夫孙二，死在陈孤舟剑下的结局。 —— 【天命难改，生死由心。】 【第三世，你出生在岷江水畔一户渔家的鸭棚里。】 【经历一个月，你破壳而出。】 【铁胃命格发动。】 【你天生食力不凡，简直是一个饭桶！周围的鸭子根本抢不过你。】 【仅仅一个月，你羽翼渐丰……开始仰望天空，为离开鸭棚做准备。】 【第三个月，你扑腾翅膀，蹬足一跃。】 “这就是我的食力！” 宋临心中喜悦。 这一世，他比第二世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离开鸭棚。 今后发育的路线越完美。 未来面对星辰皓月般的陈孤舟，就更多一分把握！ 第013章：‘馆\’传巅峰，浪裹功进阶 【彼时。渔夫孙二刚获得饕食录，尚未开始修行。】 【你潜入江畔小屋，习得饕食百气图。】 【此后一个月，你开始独自探索岷江，捕鱼抓虾自给自足。】 【铁胃命格持续发动。】 【你对鱼虾螃蟹来者不拒，将其中养分尽数消化。短短一个月你的体现已超越成年水鸭，肌肉筋骨得到精炼，气血旺盛数倍于寻常水鸭。】 【四月初。】 【岷江初遇，人鸭奇缘。】 【孙二看着从岷江中叼来一尾齿鳙的水鸭，险些惊掉下巴。水鸭献宝？他不由将你视为鸭中异种，友好相待。】 【五月。】 【你在岷江水底发现一处齿鳙鱼巢，引导孙二前往。从此，你们修行再无气血亏空之虞，修炼饕食百气图进度飞快，气血一点一滴积累增长。】 【你与孙二相互扶持，关系日益亲密。在他心中，你似是老天派来帮助自己的使者……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复仇的火光。】 【锤炼劲力，参悟刀法。】 【你们开始了一段艰苦而充实的修行生涯。】 【三个月后，你以水鸭之身踏入虎豹劲，力量达到五百斤。孙二以十年坚实的基础，更是在一个月前就已踏入虎豹劲，拳若虎咆，刀光如练。】 岷江水畔。 宋临站在一处礁石边，按耐着心中的雀跃。 这一世的进度到这里，他已经彻底超越前世，追上孙二的脚步。 铁胃命格的效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怪不得亮度虽不如灵冲、观鸟命格，却足足增加了一成晋升明黄的概率。 然而。 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几天后。 【观鸟命格发动。】 【你天生善于观察，灵性天成，能领悟一些奇妙的意境。】 【八月初。】 【岷江水畔，刀意共鸣。】 【正在练刀的孙二蓦然抬头，惊诧看着从天而降的你。】 【云天，遮目，失羽……】 【经历三世苦修，你提前两年领悟出了‘鸭杀’一刀。】 【对刀意感知敏锐的渔夫，从你飞行的痕迹中，感受到了一丝不逊于他的刀法意境。】 【此后，你愈发努力修行。下河捕鱼，飞天捉鸟，日复一日勤学苦练，仿佛要把生命每一分一秒都把握在手中。】 【孙二十分震惊，也十分不解。】 【一只会刀法的水鸭，多么不可思议啊？】 【这天赋异禀的水鸭，好像真是上天派来的……在你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超越常人的坚持与专注。这种状态感染了孙二，他修行起来愈发刻苦。】 【日子这般过去。】 【这一年，你们过得充实而满足。往后余生，这一段日子或许都将成为你们记忆中美好的回忆，铭刻在彼此心底。】 【是日。】 【天刚放明。孙二如往常一样修行饕食百气图，练习无名刀法。】 【你潜入岷江水底，开始捕捉齿鳙。】 【半个时辰后，你捕鱼归来，将数尾齿鳙放入小屋的水缸。忽然察觉一丝不对……】 【空气里残留着一股香烛的味道。】 【嘭~！】 【你猛地破门而出，发现每日在岷江边练刀的身影，果然已失去踪迹。】 【你心底不由涌现一股不安。】 【今天的日子……】 【三月三，水神祭】 【渔夫孙二抛下你，独自前往绿柳堤祭奠亲人。】 【你心下担忧，立即展开羽翼朝绿柳堤飞去。若孙二提前两年遭遇陈孤舟，以他的性格，能忍住心中仇恨吗？】 【答案显而易见。】 【第二世绿柳堤祭拜，他带上了你。这一世，你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他却反而将你留下。足以说明一切……】 江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大地的景色在身下飞速流逝。 宋临扑腾翅膀，朝着绿柳堤的方向飞驰。 上百里的距离一晃而过。 当太阳彻底升起的那一刻，他终于赶到了绿柳堤。 沙洲之中。 一个身影静静跪在地上，身前燃烧的香烛、纸钱，缕缕烟气飘入天空。而绿柳堤上，那个想象中的紫袍身影并未出现。 “万幸！” 宋临心头狠狠一松。 今年的三水节，陈孤舟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并未出现在绿柳堤上！ 宋临并非是怕了他。 只是现在时候未到，自己和孙二成长起来之前，提前与陈孤舟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孙二自己似乎并没有这个认知。 这一点怪不得他。 他从未与陈孤舟交过手，对其实力毕竟还停留在想象中。 你让一个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渔夫，去想象岷江太守有多强，确实也有些不切实际。 但宋临经历三世，却不得不考虑这些。 奈何他的水鸭之身虽天赋异禀，一张嘴却说不得人话，无法与孙二分析其中利弊。 “回去吧。” 一直等到太阳升起，沙洲中的百姓渐渐增多，一声声低沉的哭声，透着对亲人的思念。 孙二终于起身，身上的杀意点点散去。 今年的三水节，陈孤舟终究是没有来。 “嘎——” 宋临张了张嘴，当即扭头走在前面。 心想明年的今天，孙二怕是还会来。 他若不来，也不是那个‘奋一世之烈，若一时烟火’的愚夫了。 自己无法阻止他的选择。 唯有在这一年有限的时间里，努力提升他们的实力。 至少。 明年今日，接下那星河坠落般的一剑，试一试陈孤舟的深浅。 【三月，平安无事。】 【你愈发努力修行。】 【铁胃命格发动。】 【你贪食成性，化身无底之胃，每日疯狂吃吃吃，将所有食物转化成气血。】 【灵冲命格发动。】 【你不断透支心神参悟饕食百气图，练劲的效率更上一层楼。】 【两个命格配合之下，你的修行进展神速，气血日益旺盛，点滴滋养筋骨。】 【四月，平安无事。】 【这一日。你在岷江岸边的礁石上修行时，身上忽的涌起一股血色。】 【赤脉贯睛，气溢体表。】 【经历一年积累，你终于修成朱雀血。动静间体内朱血沸腾，力量暴涨，超越千斤。】 “我又进步了！” 宋临站在礁石上，感受着体内远超过去的力量，心中生出一股雄心壮志。 那高高在上的岷江太守，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五月。】 【亲水命格发动。】 【你天生亲水，泛游岷江。经历常年水底生存的经验，体质潜移默化改变。最终凭借诸多感悟，将浪裹功进阶为水中身法——幽游。】 【巡江潜幽，踏水搏浪。幽游身法是一门极佳的水中身法，在人世间‘馆、山、脉、朝’四等功法中，亦属‘馆’传之巅峰。】 【距离‘山’传之法，也仅一步之遥。】 第014章：月夜，岷江，渔夫…… “浪裹功……进阶了！”宋临心头一喜。 浪裹功进阶幽游身法，大大提高了他在水中的战斗力。 若再遭遇婴豚的袭击，必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 “可惜，观鸟命格自那次之后没有再发动过，导致鸭杀一刀一直在原地踏步。当前境界能领悟一丝刀意，似乎已是炽白命格的极限。” 宋临默默推测着。 拥有铁胃命格之后，他在气血方面已经领先孙二。 但相比明黄命格的孙二，他的刀法修行进度却落后了不少。 两人天赋的侧重不同，在这里分出了两条鲜明的道路。 “这样算来，作为炽白品阶的鸭杀命格，在气血修行方面的天赋已是不错。然而，还是远远不够……身为岷江太守，那陈孤舟的天赋只会更强。” “而且……” “在资源、功法都不缺的情况下，我这一世仍用一年时间积累才修成朱雀血。鸭杀命格必须晋升明黄，才能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宋临心底始终有一种紧迫感。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在与时间赛跑。 【五月。】 【你开始专注于刀法修行，日夜辛勤练习巨鲸帮众仗之以行走江湖的刀法——朴阳刀。】 【这一次，你打算从基础做起。】 【浪裹功既然能在无数积累中进阶，在‘馆’传之法亦属不俗的朴阳刀，或许能为鸭杀一刀提供足够的养料。】 【日复一日。】 【六月，七月……】 【你以水鸭之身练习朴阳刀，以翼作刀，颇有一种不同于人身的别样感悟。你渐渐从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习以为常。】 【你的刀法日益精练。】 【朴阳刀从小成，到大成……二十八式刀法反复无数遍，每一式的着力点，每一招的角度，在你心中滚瓜烂熟，近乎化作身体本能。】 【至此，你的朴阳刀距离圆满之境只差一丝感悟。你心中明白，这一步已非单纯苦练能够达到。】 【你的刀法始终欠缺一丝灵性。】 【你试图从鸭杀一刀中寻找感觉。】 【一连多日，你终于明悟观鸟命格‘观’的是云天之鸟，是无垠天空。与朴阳刀这一门水中战法，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以观鸟命格去‘观’朴阳刀法，岂非东施效颦？】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一日，你在水中以水鸭双翅破浪分水，使出一式式朴阳刀，翻来覆去无数遍，仍不得要领，无法弥补刀法中最后一丝缺憾。】 【你在水中呆立良久，任由一层层水波冲刷身躯。经历多日参悟，你心中似有一种感觉将要迸发而出，却总差了那么一丝。】 “到底……缺少了什么？” 宋临望着一汪江水，心中有些迷茫。 恰在此时。 一波大浪涌来，将他的身体推着向后退去。 下意识使出幽游身法，将水浪的推力抵消。 “我好像……明白了！” 感受着身躯在水中晃动，宋临心头忽地一动。 【灵冲命格发动。】 【亲水命格发动。】 【两种命格联动，顿时将你带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你心中似有所悟，将丢在记忆角落的磨盘劲重新寻回，在水中使出了磨盘劲的千斤坠之法。】 【你的下盘稳如磐石，任由江水波涛，此身不移。】 【之前所有朴阳刀相关的记忆，如浪涛般在脑海中尽数褪去。】 【尔后。】 【滔滔岷江水，一抹刀光乍现。】 【刀光如粼光破浪，一阳初起。】 【你的朴阳刀重新踏入小成之境。】 【刀光一转。】 【似银鳞分水，大日横空。】 【你的朴阳刀再度踏入大成！】 【忽而，刀光再转。】 【一切异相隐入刀身，化作羽翼本相。下一瞬，一股澎湃的刀意涌现。】 【若一阳复始，刀意迸发。】 【八月。】 【你领悟磨盘劲真意，将感悟尽数融入朴阳刀。以坚若磐石的下盘，承载朴阳刀阳刚之劲，融合绵柔之后劲，】 【朴阳刀，圆满！】 【十天后。】 【你将磨盘劲也修至圆满之境。】 【至此，你的朴阳刀挥使之间愈发圆润，再无一丝缺憾。】 【你由此明白一个道理。】 【一味练力，并不可取。】 【磨盘劲虽是打磨气血、增进气力的练劲之法，同时也是一门教你如何使用、分配力量的法门。】 【而虎豹劲之所以以‘劲’为名，而非虎豹力，正是取名的先辈们的用心良苦。唯有领悟‘劲’力的用法，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的门槛。】 【空有力而不知用‘劲’，只能当一辈子莽夫！】 【磨盘劲圆满后，你也终于明白，自己修行的饕食百气图根本没有入门。】 【有一种懂，叫自以为已经很懂。】 【至此。你终于停下修炼，心中颇感满足。】 “这一番感悟若能化作真实的记忆，渡过杀身劫后，我现实中的实力必能大涨一截吧！”宋临想着，心中多了一丝期待。 【与此同时。】 【修为明黄命格的渔夫孙二，修行进度同样不弱于人。】 【时年五月，他紧随你之后踏入朱雀血阶段，开始稳固根基。】 【至八月中旬时。】 【孙二已彻底稳固根基，与你携手修成朱雀血，朝着麒麟力的阶段努力。】 【至于刀法方面。】 【经历这半年修行，孙二的刀法愈发精进，或许是因你的存在影响，他冷漠的内心多了一丝温情，刀法逐渐收敛杀意，渐入朴实之境。】 【你心中感慨良多。】 【修行之道，一味勇猛精进果然不可取。适当的时候停下来，看一看周围的风景，反而能领悟许多收获。】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宋临站在岷江边的礁石上，看着刀舞如风，气息沉稳如水的渔夫孙二。 只觉获益良多。 动中当有静，静而当思动。 有时候。 一位满腹经纶的老书生，对人生的感悟，或许还不如一名饱经沧桑的老渔夫深刻。 刀法天赋点满的孙二，在这方面彷佛有一种天生的本能指引着他前行，不曾走过半点弯路。 仅这一点，就无愧明黄命格的评价！ 【八月十五。】 【夜风拂江，明月照归人。】 【渔夫孙二正站在月下练刀。】 【你却独自浮在月华铺白的江面，仰望长空。此时的你，似在思考此刻的月亮，是否与六百年后不同。又似沉浸在江水、明月，茫茫天地我独一人的意境中。】 【你已经三天没有练刀了。】 【人一旦闲下来，便会想七想八。特别是在八月十五这特殊的时节。】 【恰在此时。】 【一道拉长的影子遮住了江面，罩在了你的头顶。】 【你回首望去。】 【月夜，岷江，礁石，渔夫……还有那挥向明月的刀影，构成了一幅奇妙的景致。】 【你福临心至。】 【观鸟命格，发动。】 第015章：三月三，复仇日 【月华如练。】 【正在礁石上挥刀的孙二似有感应，蓦然转身。】 【广阔的江面上。】 【一双灰色羽翼破开江水，好似灰色的弯月挂在天空。】 【刹那间。】 【水鸭双翼临空一展，灰月瞬间化作一轮大日，‘发’出明亮的光芒。积蓄已久的刀意澎湃而出，斩入江水，留下一道狭长的刀痕。】 【“这……”孙二手中的解鱼刀蠢蠢欲动，心中激起一股强烈的战意。】 忽然。 江水之上临空傲立的水鸭一声长唳，径直朝礁石上的渔夫袭来。 “好刀法！” 孙二爽朗大笑。 却是按耐不住心中冲动，月下挥刀，笔直斩向飞来的水鸭。 惨绝的刀光，裹挟着无尽杀意。 一灰一白两道刀影临空交汇，又错身而过。 随后。 无数刀光密如织网，叮叮当当撞在一起。 宋临以气血弥漫周身，羽翼的强度已经不逊于寻常金铁。同样达到朱雀血阶段的孙二，一刀刀充满杀意，与他斗得难解难分。 孙二的刀，招招绝情，不留余地。也是他未来将要走的道。 宋临的刀，以翼为刃，不拘一格。同样是心性思想的展现。 【八月十五。】 【临江望月，刀意共鸣。你与孙二月下激战，双双踏入顿悟之境。一番交战下来，对各自刀意的理解更加深刻。】 【最后，竟领悟出一式合击绝技！】 【一人一鸭临江对望，不由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嘎——嘎——” 宋临望着天空的月亮，对那未来注定要发生的决战，忽然多了一丝胜利的渴望。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 加上半年时间…… 来年三月三之期，双刀合璧，未必没有胜过陈孤舟的希望！ 【随后几日。】 【你潜心打磨刀法，你并未因一时的进步自满。一遍遍反复练习朴阳刀，翱翔长空，羽翼为刃。你将朴阳刀近乎化作身体的本能。】 【在这一点上，鸭杀一刀反而有所不如。】 【你明白这是因为鸭杀命格尚未完整，对其意境的领悟未达到极限。鸭杀一刀的意境、上限，实则远高于朴阳刀，可以作为隐藏杀招。】 【至此，你们修行的进度，已经彻底超越前世。】 【九月九，登高望远。】 【你却与孙二泛游岷江，在江底另一处位置发现了第二个齿鳙鱼巢。其中一尾齿鳙鱼身状如牛，可称‘宝鱼’。】 【你与孙二大喜，合力将齿鳙鱼王拿下，当夜便饱餐一顿。体内气血滚滚，近乎化作实质。你明白，距离气血第三阶段‘麒麟力’的越来越近了。】 【然而，何为麒麟力？】 【你心中不解，学识浅薄的渔夫孙二，更不知前路该往何方。】 【若非遇到你之后连番奇遇，或许在他有限的人生里，永远都没有机会触摸这个境界。】 【十月。】 【你每日以齿鳙为食，转化气血，源源不绝滋养肉身。】 【十一月。】 【你终感力量达到肉身极限，体魄不受滋补，阳盛转阴，摄入的血食自动转化为纯正的气血。每当战意勃发，全身气血涌动，沸如浆汞。】 【朱雀血仍有可进步的余地。】 【十二月，天寒地冻。】 【你周身气血凝如实质，劲力一发，朱血沸腾，力量达到可怖的二千斤。力推山石，抽刀断水。豺狼虎豹、岷江婴豚在你手下，一触即死。】 【朱雀血的阶段你已走到极限，进无可进。然而对麒麟力之道，你仍是一知半解。】 【一月。】 【你在岷江水畔度过了第二个年头。】 【渔夫孙二追上了你的脚步，踏入朱雀血极限，可惜前路未知，他与你一样开始原地踏步。】 “饕食百气图只有观想图，教人如何练劲，却未教人如何破境……” 岷江水畔。 宋临站在岸边，看着仍未放弃的孙二，脑中苦思冥想。 “气血境，气血……” “气血修行第一步，是练力气。第二步，是养气血。那么第三步……难道是练劲？可为何第一步叫虎豹劲，第三步反而叫麒麟力？” 宋临百思不得其解。 他拥有观鸟、铁胃命格，意境、体魄的天赋各半。 孙二则直接将悟性天赋点满，在修炼刀法方面一骑绝尘。 他们的天赋肯定是够的。 但没有前人指导，缺少相应的知识，便硬生生卡在了这一步。 “力，劲……劲，力……先辈们取这样的名字，到底预示着什么？” “想不透。” “真真想不透！”宋临无奈摇头。 【二月二，龙抬头。】 【春雨一连下了七天，岷江河水暴涨。】 【你临江而立，沐浴春雨。忽然发现往日勤奋的孙二竟难得没有修炼，一人静静站在雨幕中，凝神眺望远方。】 【“嘎——”】 【你心中惊奇，飞上天空，发现滔滔岷江水仿若一条绵延万里的银龙，自大地昂起头颅。】 【“他不会……又要领悟刀意了吧？”你心中讶异。】 【然则，事情似乎并非如你所想。】 【观雨半日，孙二收刀回屋。第二日，他推开房门，继续望江观雨。】 【第三日……第四日……】 【一连七日，大雨终于停下。】 【你看着孙二转身回屋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头，“他究竟悟到了什么？”】 【一日后。你再次见到孙二时，发现他身上蓬勃的气血似多了一丝内敛之相。一番交手，却还是在朱雀血的范畴。】 【时光忽忽而过。】 【二月十五，二月十八……】 岷江水畔。 孙二正在收拾香烛、纸钱，细心地将它们打包好。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强，导致屋内流动的空气彷佛愈发凝滞。 他在蓄势。 宋临知道，孙二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十年。 今天，他一定要在父亲、兄长尸骨的见证下，亲自手刃仇敌。 宋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愚夫，明黄命格。】 【一心赤诚，厚积薄发。奋一世之烈，若一时烟火，似落日……余晖。】 终于。 孙二收拾好行囊，转身推开房门。 宋临轻拍羽翼，跟了上去。 三月三，复仇日。 出发—— 第016章：朋友的酒，杀人的刀【求月票】 风。 呼啸。 绿柳，飘飞。 这个地方宋临很熟悉。 无论是那无数青石垒叠的堤坝，还是记忆中白骨皑皑的堤坝。 他也很陌生。 因为这确实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登上这座堤坝。 一眼看去。 宽阔的堤坝斜斜截断了半条岷江，将河水引入一座大湖。 堤坝是绿柳堤。 大湖自然是清源湖。 而他们所等待的人，却还没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宋临立在一株柳树的枝头，遥望堤坝尽头的路。 孙二则站在柳树的阴影下。 气息沉静，没有半点不耐。 他当然有耐心。 这一天，他至少等了十年。 天边开始泛白。 一缕朝阳透过云彩，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堤坝宽阔的道路尽头。 一个挺拔的身影，迎着朝阳缓缓行来。 孙二猛地转身。 宋临挺直身子。 两人的目光，齐齐锁定了那个的身影。 身影越来越近。 是他。 他真的来了！ 紫色华服下的身姿挺拔如松，发髻整洁黑亮，这是一个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气质、风度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可惜。 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人，今天却注定要与他们分出生死。 陈孤舟。 孙二紧握解鱼刀，主动迎了上去。 他周身气息涌动，干瘦的身体似隐藏着惊涛骇浪。他和他手中的刀一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手刃仇人。 宋临的目光却落在了陈孤舟腰间的剑上。 那是一柄好剑。 能佩在岷江太守陈孤舟腰间的剑，当然是一柄好剑。 剑身通体蚕丝纹，无光，也无鞘。剑柄以紫檀为材，暗红的剑穗挂着一枚玉佩。吸引宋临目光的，正是这一枚精致的玉佩。 上面刻着一个‘愚’字。 如果让他给这一柄剑取名，定然会叫它——真愚剑。 能拥有这样一柄剑的人。 定然也是一个剑法超群的高手。 “我们，有仇？”陈孤舟已经走到了近前。 孙二的敌意表现的如此明显，他若半点感觉不到，岂非一个白痴？ 孙二道：“有仇。” 陈孤舟道：“可我似乎并未见过你。” 孙二道：“可我见过你。” 陈孤舟好奇道：“请问，我们是在何处结的仇？” 孙二凝眉不语。 手中解鱼刀点向那绿柳堤下，沙洲中的一片片枯骨。 绿柳堤已建成十年。 可沙洲中的枯骨仍未被江水冲净。可想而知当年这里究竟埋藏了多少无辜的岷江百姓。 又有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孙二什么都没说。 陈孤舟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问道：“你的父母、兄弟中，曾有人因此而死？” 孙二默默点头。 “果然如此。” 陈孤舟了然，却淡淡地道：“当年之事，确实是我一手主导。此事关乎岷江百年民生大计，乃大势所趋。如今坝已建成，功过是非，又岂能由我一人来背？” 身为岷江太守，他能对一名身份低微的渔夫解释一句，已是十分难得。 然而，孙二似乎并不领情。 “给亲人报仇，无关对错。” 孙二嘶哑的声音如一截锯子拉过木头。 他没有读过书，也不明白那些大道理。 他只记得当年在绿柳堤时，监工的衙役一鞭鞭抽在背上，那钻心的疼。还有失去所有亲人时，无尽的悲痛与无助。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陈孤舟。 下令征召徭役的人，是他。下令赶工期的人，是他。导致孙二父亲、兄长身死的人，依然是他。 当年曾有一群百姓受不了建坝的艰苦，试图逃避徭役。 结果第二天一早。 那些人就被推上堤坝，在一片哀嚎哭求中，一个又一个人头滚落绿柳堤下。 那是孙二第一次见到陈孤舟。 也是一切仇恨的开始。 不可否认，后世被岷江百姓推崇备至的岷江太守陈孤舟。在这个年代，确实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 “好，是个性情汉子。这仇，我接了。” 所以，陈孤舟也没有否认。 他看向孙二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欣赏。 二十多年前。 他也曾闯荡江湖。 孙二快义恩仇的模样，却是让他想起了不少过去的朋友。可惜如今那些朋友，一个也没了。 “我可以让你杀我，只要你有这个实力。不过，可否等我一等？”他提起手中包裹示意了一下。 孙二略一思忖。 点了点头。 “多谢。” 陈孤舟淡然一笑，打开包裹。 包裹里装的是香烛和纸钱，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和两个空碗。 就这般。 孙二与宋临默默看着那岷江太守，点燃了香烛、纸钱，转身对着绿柳堤下的沙洲。 缓缓拜了三拜。 啪~ 陈孤舟拍开酒坛的封泥，倒了两碗酒。 转身面向孙二，递来一碗，说道：“这坛酒，是十年前一位老友所赠。而这一碗，本是敬给那些父老乡亲的。” 他竟要请孙二喝酒？ 酒香扑鼻而来。 孙二没有犹豫，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今日他既然代表那些逝去的人，自然没理由拒绝这一碗酒。 可惜。 酒有一坛。 碗只一双。 人却有两个半。 所以当他们喝下酒水，抬起头时。 便看到一只水鸭伸长脖子，在酒坛里咕噜咕噜一通狂饮。“嘎——”那水鸭抬起头，眼神好似一汪水中月亮的倒影。 却是有了一丝朦胧的醉意。 岷江太守拿出来的酒，当然是好酒。 也是烈酒。 好酒岂非通常都是烈酒？ “哈哈哈哈……”陈孤舟的笑声在绿柳堤上飘扬。 “人生寂寞，酒可忘忧。看来便是一只水鸭，也有自己的烦恼。” 他的笑容一收。 看向渔夫孙二，缓缓道：“喝完这碗酒，该上路了。” “走好。” 孙二点头，举起解鱼刀。 两人竟都似在向对方告别。 酒，是朋友的酒。 刀，当然也是杀人的刀！ 江风骤然呼啸。 孙二周身气血涌动，一点一滴溢出体表，仿若为他披上了一层血色茧衣。 积蓄了十余年的杀意，终于在这一刻汹涌爆发。 ‘叮~’ 孙二的身形快若闪电，解鱼刀似一抹黑夜幽光，直奔着陈孤舟心口而去。 这是一柄致命的刀。 小巧又灵活，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与仇恨。 迎接这一刀的，是一柄蚕纹宝剑。 一柄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抹向孙二脖子的剑。 剑，当然是绝顶的好剑。 那使剑的人，更是二十年前鼎鼎有名的剑客。 孤雁剑客——陈孤舟。 第017章：刀意共鸣，合击之技 出剑的一瞬间。 手中的长剑忽然涌起一股战意。 一种久违的感觉遍及全身，让陈孤舟彷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以至于他看向孙二的眼神，都有一丝不忍。 这些年来，真愚剑早已沦为一柄佩饰。他是多想再体会一会儿这久违的感觉。 可惜。 眼前仅有气血境修为的汉子，注定接不下他这一剑。 剑锋越来越近。 江风吹起孙二一丝鬓角。 他面色沉静。 手中巴掌长的解鱼刀，忽而亮起一抹惨绝刀光。 “刀意？” 陈孤舟蓦然眼神一凝。 眼前这平平无奇的渔夫，竟领悟了一丝不属于气血境的刀意？ 惨绝的刀光印入眼帘。 堤坝、沙洲、无尽的枯骨……那刀光似在顷刻间将他带入了一个死寂的世界。 猝然。 沙洲中的枯骨齐齐转头盯着陈孤舟，空洞的眼眶燃起点点幽光，骤然化作滔天杀意席卷而来。 “好！” 清朗的喝声。 一股紫气剑光冲天而起，将杀意、枯骨、黄沙……所有一切横扫一空。 陈孤舟顿时恢复了视野。 前方。 孙二身形已闪过他的剑锋欺身而来，解鱼刀仿若毒蛇的信子刺向他的心口。 “好刀法！” 陈孤舟赞了一声。 真愚剑不知何时收了回来，剑锋轻盈点在解鱼刀上，轻描淡写化解了孙二的必杀一刀。 呼—— 一股不知是江风还是刀风。 亦或气血刮起的腥风。 孙二将周身气血涌入手中的刀光，手臂被长剑划开一道血口也不管不顾，强行变向一刀继续刺向陈孤舟心口。于此同时，刀意再现，似如一股浪潮往陈孤舟涌去。 “呵~” 陈孤舟轻笑一声。 同样的招式，居然想在他面前用第二遍？ 叮 紫色的剑光轻易摧毁的孙二的刀光，摧枯拉朽，将所有刀光打得倒卷而回，顿如满船剑气……压塌了星河。 蹬蹬蹬 孙二连续退后三步。 他低着头，握刀的右臂微微颤抖。 第一次正面交锋。 他已近乎完败。 “以你现在的实力，似乎还杀不了我。放弃吧。”陈孤舟持剑而立，淡淡地道。 放弃？ 孙二低头看着手中的解鱼刀。 练了十余年的刀法，耗费半生光阴，他会放弃吗？ 当然不。 他若是会放弃，就不会是那奋一世之烈的愚夫了。 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决不放弃！ 刀光再起。 孙二发足疾奔，将解鱼刀交于左手，奋起浑身力量飞身朝陈孤舟心口刺去。右手被反震酥麻，他还有左手。 今天这一战，不成功，便唯死。 “可笑。” 陈孤舟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叮 叮叮 刀剑临空交汇。 第一击，紫气剑光卷得解鱼刀扬起。孙二兀自强行发力，当第二刀时，真愚剑划过了他的手腕，留下深深的血痕。缺少练习的左手，毕竟不如右手灵活。 “哼~”孙二闷哼一声，左手手筋已断。 他松开手掌，右手握住临空落下的解鱼刀，竟又硬生生刺来了第三刀。 这已是最后一刀。 他已彻底豁出性命！ 陈孤舟眼中紫气森然，挥出第三剑。 紫气剑光如星河溅落。 这最后的一剑，他终于不再有丝毫保留。 轰~ 刀光瞬间破碎。 孙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目眦欲裂，一瞬不瞬盯着陈孤舟手中的剑，还有他的身后。 “嗯？” 陈孤舟终于察觉不对。 蓦然。 孙二将胸膛前向一送。 长剑穿过胸口，在背后突出一截血淋淋的剑尖。 “嘎——”一声嘹亮的鸭鸣。 眼角余光中。 一只浑身灰羽的水鸭极速飞来。 它背着朝阳张开一双羽翼，如半月弯刀斩向陈孤舟后颈。 陈孤舟当即回身抽剑，却发现长剑分毫未动。孙二以一双肉掌生生握住了剑身，用自己的胸膛限制住那宝剑回转的余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孤舟眼中竟闪过一丝有趣。 一个气血境领悟刀意的渔夫就罢了。 一只偷饮酒水的鸭子，竟也有堪比气血境实力？ 若非亲眼所见。 他或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想不到，自己竟会被他们逼到这一步。 如今手中的剑被孙二限制。 他又该如何应对？ 须臾间。 一双并拢的手指，突兀出现在宋临面前。 那分明是血肉组成的双指，落在他的眼中，忽而化作一柄绝世无双的宝剑。 宋临双目澄净，羽翼飞振，一股澎湃的刀意彻底迸发。 “咦？” 陈孤舟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意外。 他真的很意外，确实也该意外。 一只实力堪比气血境好手的水鸭，竟也能领悟刀意？ 然而这又如何！ 作为一名成名二十载的剑道高手，他手中哪怕没有剑，也不会输在朴阳刀这粗浅的刀意下。 一抹浓郁的紫色，出现在陈孤舟双指之间。 他一指点向宋临眉心。 指间的紫意仿若紫色雷霆，快若闪电，竟给人一种躲无可躲的感觉。 “嘎——”鸭鸣再起。 宋临一双宽大的羽翼倏然收束，身姿笔直飞旋，仿若一柄从天而降的刀。 下一刻。 漫天灰羽遮蔽了陈孤舟的视野。 心神一恍间。 他似看到一片碧蓝的天空，而自己似化作飞翔在九天之上的孤雁。 一柄灰色的刀从天而降。 漫天飞羽，一切事物失去了色彩。 一种失重感涌上心头，身躯不住下沉、下沉，似要从九天之上坠入无尽深渊。 ‘不好’ 陈孤舟神色微变。 第一道刀意之后，竟还有隐藏的第二道刀意。 看着呆愣的陈孤舟。 宋临眼中却无任何喜色。他心里很清楚，想胜过陈孤舟绝对没这么容易。 果然。 一抹紫色忽然充盈视野。如一道璀璨的星河，在天空之中展开。 宋临神色顿变。 他终于体会到刚才孙二的感觉。 紫色剑光瞬间冲散鸭杀一刀所营造的心神意境，一双凝聚着紫色劲气的手指，轻盈点在了宋临挥来的羽翼上。 嘭~ 宋临的身躯顿时重重摔了出去，浑身上下被无数紫色剑光覆盖。 恍惚之中。 他好似看到了一只孤雁飞过长空。那一双冷漠的目光，透着睥睨天下的傲意。 ‘噗~~’鲜血喷溅。 宋临一阵失神。 失败了。尽管早有所料。 孤雁飞雪，傲羽长空。 不愧是岷江太守，陈孤舟！ 在这样的剑意面前，他的朴阳刀意、鸭杀一刀，竟显得如此稚嫩。 但。 他们真的失败了吗？ 宋临的目光忽然越过陈孤舟，看向他的身后。 一如刚才的剧情重演。 “不可能！” 陈孤舟神色再变。 无声无息。 一道凄厉的刀光，裹挟无尽的杀意，皆尽汇入一柄小巧的解鱼刀中，轻飘飘刺在他的胸膛上。 是孙二。 在宋临偷袭的那一瞬间，孙二也一同出手了。 但两人的刀意无比契合，仿若一体，让人下意识忽略。 等反应过来时。 那小小的解鱼刀已经刺中他的心口。 刀意共鸣，合击之技。 两年多来宋临与孙二日夜相伴，一齐练刀，意外领悟出的一式压箱底的绝技。 在这一战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奏效了！ “呼……” 一缕劲风吹过。 吹乱了陈孤舟整齐的发髻。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解鱼刀，有些愣神。 宋临终于笑了。 第018章：天命难改，生死由心 ‘终于成功了……吗？’ 宋临被一剑击落后，摔在陈孤舟身后不远处的地上。 看着两人许久一动不动的样子，心头不由有些着急。 “好刀法。” 许久，只听陈孤舟一声赞叹。 而孙二却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心口的位置。 一道紫色劲气化作薄薄的光幕，挡住了他的解鱼刀前进的道路。 只差一丝。 他的解鱼刀就能划开陈孤舟的衣袍，刺入他的心口，穿透那一枚跳动的心脏…… 然而。 紫色劲气的出现，却将短短的一丝距离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屏障。 罡气！ 宋临也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气血、雷音境界之上，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练成的罡气。 它就像一堵城墙。 又似那高达二百米的绿柳堤。 挡住了孙二的解鱼刀，成为他一生也无法逾越的阻碍。 咯！咯！咯！ 孙二还是没有放弃，握着解鱼刀的手臂青筋暴起。他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然而解鱼刀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为什么？ 他不能接受。 他们千辛万苦，费尽心机，以重伤的代价才换来这一次机会…… 他真的不能接受！ 孙二双目尽是血色与杀意。 忽然。 他体表溢散的气血尽数倒灌，筋骨鸣震，体内彷佛传来一声麒麟的咆哮。 在这关键的时刻，他竟然突破了！ 顿时。 孙二全身力量凝为一点，解鱼刀猛地向前一送。然后，他就彻底愣住了。 叮~ 一截断裂的刀尖跌落地面，无力地弹了两下。 在麒麟力强悍的劲力下，解鱼刀确实前进了一分。只是这一分……是因为刀，断了。 轰！ 紫气剑光以无可阻挡之势爆发。 孙二身躯如一片风中败絮，无力地坠入绿柳堤下。 身在空中。 孙二黯然闭上双眼。 十余年的刻苦努力，在此刻尽数化作流水。 他并不后悔。 若心中还有遗憾，唯有连累了那全心全意帮着他的笨鸭子。 呼—— 又一道紫气剑光升起，如离弦之箭朝孙二追去。 陈孤舟冷眸微眯。 他很欣赏这个有勇气向自己挥刀的渔夫。 可对于敌人，他手中的剑从不吝啬为他们的生命画上终点。 “嘎——”风中传来一声鸭鸣。 孙二猛然睁开眼睛。 看到一只浑身灰羽的水鸭，奋不顾身地朝他扑来。 朝阳下。 它奋力展开羽翼。 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替孙二挡住了陈孤舟致命的第二剑。 嘭~ 朝阳升起。 一片片灰羽漫天散落。 有的飘在绿柳堤上的柳树枝头，有的飘入沙洲，落在一块块裸露的枯骨上。 —— “结束了吗？” 宋临无神望着天空，身体不停向下坠落。 碧蓝的天空中，有一只孤雁由南向北飞去，并未低头下望。高傲如它，对于大地上的风景是从不肯低头多看一眼的。 扑通~~ 水鸭的身躯重重砸入岷江。 片刻后。 在羽毛的作用下，他自动浮上江面，身躯却已无力动弹。 望着振翅远去的孤雁。 宋临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羡慕。 为了救渔夫。 他的一双翅膀彻底折断，或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再飞起来了。 一生观鸟，仰望长空。 这或许便是观鸟命格。 获得了命格的天赋，就要承受其命运之重。 “嘎~~” 宋临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鸭头缓缓倒在水中，逐渐被一波波浪涛淹没。 在他背后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一缕缕紫色的剑气撕扯着血肉。气血不住从伤口中溢散，很快将周围的水面染成一片血红。 眼前阵阵发黑，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周围的空间、事物，也渐渐如画布般一点点破碎。 “天命难改，生死由心……我总算有点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宋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想不到这一世，他竟死在了孙二前头。 希望……自己替他挡下来那一剑后，孙二能活下来吧。 可惜了呢。 愚夫的人生或许还将继续。 属于他的故事，却要提前落幕了。 ‘哗~哗~~’ 远处似有水声传来。 宋临费尽力气偏过头，阵阵泛黑的视线却已看不清事物。 当一切定格的瞬间。 他似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了自己的身躯。 【三月三，水神祭】 【你与渔夫孙二登上绿柳堤，决战岷江太守陈孤舟。】 【刀意横空，剑落星河。】 【这是一场极为精彩的战斗。你们的刀意共鸣合击之技，在陈孤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最终遗憾落败，双双坠入岷江。】 “十余年的努力，尽付东流。也不知你能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清源湖畔的小屋。 宋临坐在床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战，确实精彩纷呈。 可精彩又如何？ 印象深刻又如何？ 他与孙二手段尽出，最后还是落了个身死失败的结局。 要说印象深刻，陈孤舟那仿若星河溅落的紫气剑光，才是真的在他们心中无法磨灭的印记。 唯有亲身经历。 才能体会面对那一剑时，心中无法遏制的无力感。 “等等！” 宋临忽的一怔。 心道：“这一世都已经失败了，绿柳堤上发生的那一幕，我为何还记得如此清晰？” 心神世界。 轮回命盘光华流转，传来一道道信息。 【杀身劫已过。】 【但属于你们的故事，并未就此结束。】 【滔滔岷江水中。】 【孙二捧起你奄奄一息的身体，甚至顾不得回头看一眼绿柳堤上的仇敌，发疯似的朝岷江旁的小屋奔去。】 【这一路上，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闪。兄长被白布盖着的脸颊，父亲苍老枯瘦的残躯，母亲临终前无力垂落的手掌……最终定格在幼弟蜷缩在床上的尸体。】 【他心中终于有一丝悔意。】 【他终于明白，你的存在对于他的意义。】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两年多的陪伴，你们早已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亲人。】 【回到江边小屋。】 【他发疯地找出齿鳙鱼肉、白蘋根、所有能疗伤的东西，想要喂你吃下，却发现你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彷佛已经彻底死去。】 【“不要……不要死……求你了！”】 【孙二用了十余年练刀所练就的平稳的手掌，第一次无法控制地颤抖。】 【“一定要救它……我一定能救活它……”】 【忽然。】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一次猛地冲出小屋。】 【清源湖外，白蘋渡口。】 【在这个当年发现‘饕食录’的地方。孙二不顾伤势一头扎入水中，疯了似的往河底泥沙钻去。一米、两米……五米……】 【泥沙中。】 【一只恐怖的怪物忽然睁开眼睛。】 第019章：杀身劫——终 “怪物？” 宋临不由一怔。 他早就奇怪孙二在哪得到的‘饕食录’，原来是在清源湖外的白蘋渡口下发现的奇遇。 但因为这地方有一只恐怖的怪物守着，导致孙二一直不敢再来。 如今为了救宋临，他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岷江水底数米深的淤泥中。】 【一只鳄口、猴身、四肢如蛙，体型侏儒的怪物在江底潜行。它好似穿山甲般在淤泥里穿行无阻，悄无声息地靠近孙二身后。】 【身在泥沙中，孙二目力全失，浑然不知危险降临。】 【倏然。】 【一张血盆大口自身后，狠狠咬向孙二后颈。】 【轰——孙二似脑后长了眼睛，忽然转头一拳打在了怪物嘴上。】 【双方顿时展开激烈的近身搏杀。】 【那怪物身手矫健，仗着主场之利，在淤泥中神出鬼没。除了初次交锋吃了点小亏，后面的战斗完全占据上风。】 【孙二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妙。他在绿柳堤上中了陈孤舟一剑，本就身受重伤，加上左腕手筋断裂，又失去了解鱼刀……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数米深的淤泥，他完全没有视力，只能凭感知战斗。】 【仅片刻。】 【孙二浑身鲜血淋淋，遍布一道道爪痕。】 【忽然，他发疯地朝淤泥底部游去，竟对怪物的攻击不管不顾……】 【一口……两口……】 【那怪物在孙二身上撕咬下一块块血肉。前方的空间一亮，仿若进入一片清澈透明的‘淤泥’世界，孙二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用完好的右臂向前一捞。】 【抓住一团透亮的泥土。】 【嗬——身后的怪物无声嘶吼，似彻底被激怒，恶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泥浆翻涌。】 【孙二奋尽最后的力气，一脚踏在怪物头顶。猛地一耸肩，‘嘶拉’一声，竟将右臂从怪物的血口中硬生生夺了回来。】 【然而他的一只手掌，却永远留在了那怪物的嘴里。】 【十年磨一刃，坝高若天渊。】 【杀身劫——终】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一片片光影破碎。 岷江岸边的月下苦修，绿柳堤上的紫气剑光，孙二奋尽最后力气扯断自己的手腕…… 所有光影塌陷。 宋临怔在了原地。 身为一名刀客的孙二，左腕手筋断裂，右手也永远留在江底怪物的嘴里。 这样的结局……这未免太惨烈了！ 随后。 一道道信息自轮回命盘涌入脑海。 【你逆乱阴阳，颠倒乾坤——成功。这一世，你与孙二生死相依，彼此拯救。终于携手渡过愚夫第一劫——杀身。却不知两具残躯，是否能再卷土重来？】 “啥，成功了？” 宋临一脸惊讶。 为什么？ 他明明没能杀死陈孤舟，还与孙二双双成了残疾。 【评价：雁过留痕，小有所成。】 【你已渡过当前‘劫章’，进度留存。】 【获得命格奇缘——河童·太岁土（炽白）】 【太岁土：白蘋根深，岁月沉淀。此物似土非土，乃白蘋根无数岁月积淀、腐化而成，得太岁之名。每一滴太岁土皆蕴含水、土之精气，乃疗伤圣品。亦可作为固本培元之食补良药，效果远甚白蘋根百倍。】 两年多的记忆，开始在脑中一一回闪。 进阶的‘幽游’身法，圆满的朴阳刀，比第二世领悟更深的鸭杀一刀……这些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宋临明白，他确实度过了愚夫第一劫。 杀身！ “难道说只要不死，便算渡过杀身劫？等等……愚夫第一劫，杀身？莫非第一劫之后，还有第二劫！”宋临终于发现了华点。 心神融入愚夫命格，一道信息顿时浮现。 【蚕死丝方尽，孤雁傲长空。】 【当前可进入劫章：愚夫第二劫——心蚕】 “还真有第二劫！” 宋临彻底惊了。 杀身劫后还有心蚕劫，那心蚕劫之后呢，会不会还有第三劫？ 可经历杀身劫之后，一人一鸭仅剩残躯。 让一名失去右手、左手也残疾的刀客，加上一只羽翼折断的鸭子，去挑战惊才艳艳的陈孤舟？ 简直是天方夜谭！ “继续？还是更换命格，重开一世？” 宋临心中有了一丝放弃的念头，却又有些舍不得。 为了渡过杀身劫，他投入了那么多心力。就这样放弃说实在有点不甘心。 可是。 杀身劫之后双双残废的他们，还有资格挑战陈孤舟吗？ 咯咯咯~~~ 一声嘹亮的鸡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亮了。 想起昨晚和老渔夫陈平说好，今天要去探望腿部受伤的阿水，他当即起身洗漱。 至于愚夫第二劫如何渡过。 宋临打算先消化杀身劫中的记忆，提升现实的实力。然后进入齿鳙鱼巢，捕获一些齿鳙滋养气血。 这期间若能获得更好的命格，才有重开一世的意义。 后续渡过‘心蚕’劫也更有把握。 其实在他的想法里。 更换命格最好是能够‘平替’。即把只有一层水法增益的亲水命格，换成品质更好同样有关水法的命格，齿鳙鱼巢中那一只鱼王就是他的目标。 能成长为齿鳙鱼王这等水中霸主，它的命格当然不会差！ 如此操作，有很大概率不会影响劫章的存档，又能提升前世的潜力。 可谓一举两得。 若最后实在无法渡过心蚕劫，再尝试更换其他类型命格，清除存档，从头开始。 “完美！” 宋临打了个响指，推门离开小屋。 心神世界中。 愚夫命格上一缕白光化作轻烟，拂过赘婿命格。 炽白命格奇缘‘河童·太岁土’——激活。 不多久。 宋临与陈平结伴来到了阿水家里，发现昨日带领船队的余老大恰好也在。 余老大名为余雄。 他不仅组织人手搞了一支船队，自己还在鱼栏市集经营着一家鱼档。相比寻常渔夫，他身家不菲，日子也过得滋润。 这一次阿水在出船时发生意外，他身为船老大自然要尽心帮衬。 而那名为阿水的憨厚青年，全名叫做蓝三水。一个渔民中十分常见的名字，正如许多小人物的缩影，他也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拜船队的余老大为师，学习拳法，出人头地，让年迈的父母不用为了他那么辛苦。 “恩公！” 房间内。 蓝三水已经醒来，正低声安慰自己哭泣的母亲。 一见宋临等人。 他连忙喊了一声，看着宋临这个救命恩人，眼神满是感激。 宋临却愣在当场。 眼睁睁看着一团炽白光芒自蓝三水的头顶升起，径直投入他的额头。 【荡平劫波，路遇贵人。】 【获得命格：武夫】 第020章：武夫命格，天生尚武 【武夫：天生尚武，体魄强健。命格天生体魄强于常人，有匹夫之勇。炽白命格（前世已无遗憾，无法进入）】 宋临转头看了一眼左右。 发现众人都无动于衷，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命格出现时的异象。 随即心中生出一丝喜色。 这武夫命格，能让人天生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正好替换辅命格位上最后一个杂鱼命格。 至于会不会导致劫章存档消失，还要等回头再试。 小屋中。 众人一番交流。 得知余老大昨夜请来了清源鱼栏最好的大夫，为阿水处理伤势。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蓝三水与母亲对宋临连连道谢，感念他昨夜的救命之恩。 那一声声充满感激的‘恩公’，或许就是他能得到‘武夫’命格的原因。 不过命格的最后却有一个‘前世已无遗憾，无法进入’的提示。 宋临想了想。 心中推断或许并不是每个人的命格，前世都留有强烈的遗憾。唯有一段足够传奇的人生，才能被这个世界记住吧！ “好了，我们还是别影响阿水休息了。” 余老大忽然给陈平、宋临使了个眼色，示意到外面说话。 走到屋外。 余老大低声道：“大夫走时说了，阿水虽捡回来一条命，但那畜生咬得太深，加上昨夜从红蓼滩头赶回来耗时太久。” “他的腿……恐怕是要废了。” “废了？” 宋临、陈平闻言，皆皱起了眉头。 “十有....八九。”余老大神色黯然。 既然是清源鱼栏最好的大夫，那么这十有八九之言，恐怕是真的没希望了。 宋临透过门缝，看着虚弱昏睡的蓝三水。 心中五味杂陈。 在前世。 他与孙二双双残废，现实里竟也要面对这样的事。 这可是现实。 一个心怀梦想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醒来后要如何接受这个结果？ 原本，余老大都已经打算收他为徒。 “这事，阿水自己还不知道吧？”老渔夫缓缓道。 “我们不敢告诉他，怕这孩子受不了打击。”余老大面色不忍。 “还是等他恢复一些，再说吧。”老渔夫无奈摇头。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宋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不见阿水他爹？” “阿水后续的治疗需要不少银钱，他先去市集上卖鱼了。” 余老大道：“昨夜他们家网里撞进了两尾齿鳙，需得趁新鲜才能卖出个好价钱。老蓝舍不得亏损，大夫前脚刚走，便去了市集上。其余昨夜捕到齿鳙的伙计们，这会儿估计也在那。” “……” 宋临心中无言。 这就是社会底层百姓的生活啊！ 儿子被咬断了腿，年过六旬的老父亲为了后续的治疗，仍忍着担忧去市集卖鱼，只因能多赚一两个银子。 “我叫你们出来，便是要说这个。” 余老大道：“巡江队的抽水我已经帮他们垫上。可后续治疗花销不小，船队的老伙计们便商量着，各家凑点银钱。” “今后再给阿水寻个良善的婆娘，好让他下半生有个依靠。” 他看向一旁的老渔夫。 这句话，自然是对他说的。 宋临才刚加入船队，昨夜蓝三水的命都是他救的，他们除了感谢哪还能对他有要求？ 老渔夫点头应承，神色不见任何犹豫。 互相帮衬渡过难关，本就是船队成立的意义。 …… 回去的路上。 老渔夫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宋临也陷入了沉默。 他有些感慨。 拥有武夫命格的阿水，被余老大收为徒弟后，本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而一场意外。 武夫命格，就此而断。 这就是命。 哪怕拥有命格、天赋，未来人生的道路也不一定顺畅。又比如老渔夫陈平，前世拥有惊艳卓绝的刀道天赋，今生没有际遇，也只能在清源湖边做一个平凡的渔夫。 那么。 愚夫前世中的他与孙二，算不算断了命格？未来还有希望恢复实力，再登上绿柳堤决战陈孤舟吗？ 事未发生，谁也不知道。 “陈伯，我们这是去哪？” 宋临忽然发现两人此时所走的路，并不是去清源湖的方向。 “今天不打渔了。” 老渔夫道：“你随我去市集买点补品，回头再去我那取两份银钱，给阿水一家捎上。” “两份？” 宋临微微一愣。 “两份。”陈平点头，“一份我的，一份算你的。今后在船队里混生活，人情世故少不了。咱不差这点。” “我年岁已老，你今后不免遇到困难，有船队帮衬我才放心。” 这就是老人家的智慧。 船队虽不需要宋临凑份子钱，但他若主动帮忙，这里头的情分就不是一两个银子能衡量的了。 闻言。 宋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久久无言。 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完成老渔夫前世的遗愿。现在的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补偿了。 “卖糖葫芦咯！” “钵钵鸡，钵钵鸡……” “炊饼哎！大哥，来一块炊饼不？” 片刻后。 陈平与宋临来到市集，买了不少滋养补品，又挑了一扇上等精排，准备送去给阿水滋补身体。 买下这些东西共花费了二两多银子，堪比一条齿鳙的价值。 别看东西不多，在清源湖这不靠山的地方，草药、肉食都精贵的很。反而是水里的寻常鱼虾螃蟹，价格贱得吓人。 老渔夫对宋临道：“走，回去取银子。” “好。” 两人正要转身，忽听前方市集中一阵喧闹声。 “老东西，要你的鱼是给你面子。放手！”一声厉喝响起。 宋临目光不由往人群看去。 “走了。” 陈平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节外生枝。 “曹爷！求求你给条生路吧……我儿子刚断了腿，这次的抽水你看能不能先欠着，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给，一定给！” 人群中传来一个老人无助的哀求声。 老渔夫脚步一顿，当即转身挤入人群。 “这声音是……是阿水的父亲？”宋临眉头一皱。 左右看了一圈。 寻了半块碎砖捏在手里，随后跟上。 离开巨鲸帮后，他给自己定下的行事准则是低调。 但若遇到危险的是老渔夫，那不好意思，他会用手中的板砖告诉市集的地痞无赖们。匹夫一怒，也能让人血溅三尺！ 如此，也算对得起阿水的武夫命格了…… 第021章：夜半，来客 阿水的父亲倒在地上，用身体死死护住自己的鱼筐，两只齿鳙鱼在竹筐里活蹦乱跳。 一名约三十余岁的青衣男子，正一脸戏谑用脚踏在他的手背上，反复碾踩。周围一帮人流里流气的，皆是清源市集有名的地痞无赖。 几名船队的渔夫跌坐在地，鼻青脸肿，身上也是一片狼藉。 宋临挤入人群时。 老渔夫正拦在阿水父亲面前。 “老东西，你也想多管闲事？”那男子脸上怒笑，一把推在老渔夫胸口。 忽然。 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青衣男子下意识一挣，竟没能挣开。 “好胆！” 他怒瞪一眼宋临，挥拳朝他脸上打去。 宋临眼中顿时寒光一闪。 “住手！” 一声厉喝从人群外传来。 余老大分开人群站在众渔夫身前，拦住了那青衣恶霸。 宋临默默退至他身后，扶起地上的阿水父亲，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板砖。 却听余老大道：“曹五爷，你如此欺凌我船队的人！莫非即将加入巡江队，便不把鱼栏市集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他一开口，竟是先发制人。 “余雄。” 曹金脸色一阵阴晴，道：“好，今日我曹金便给你余老大这个面子，走。” 说罢一挥手。 竟就带着几个地痞无赖走了。 事情这么干脆解决，倒让宋临有些意外。 “余老大，我……”阿水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说了，先离开这里。”余老大止住了他的话，看了一眼周围，带人离开了现场。 片刻后。 一群人回到阿水家里。 “唉~~” 余老大叹了口气，“说说吧，今天怎么闹成这样？难道那曹金马上要加入巡江队，就真不把鱼栏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余老大，这事真不怪我们。” “那曹金近些日子愈发嚣张跋扈，平日卖鱼每日也就收三文常例钱。今天他偏偏要说我们卖的是齿鳙，要收三成抽水！” “是啊是啊，一条鱼要抽三成，他还没入巡江队，先把巡江队的规矩学去了。” “进白蘋渡口要抽三成，在市集卖鱼又要三成，这以后谁受得了？” “余老大你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几名渔夫纷纷诉苦。 通过他们的话，宋临慢慢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那曹金本就是清源市集一个管事的小头目。明面上负责替市集收取渔民的例钱，实则是地痞恶霸，手底下跟了一帮人。 听说其前段日子踏入了虎豹劲阶段，还与黄芦岸的巡江队搭上了关系。因此愈发嚣张无法无天，遇到齿鳙这类珍贵的鱼种买卖时，直接搞起了抽水。 宋临眉头暗皱。 这事如果继续下去，就和他有关了。 齿鳙鱼巢位于白蘋渡口内，虽可以避过巡江队的抽水，但要到市集上卖改善生活，却躲不开曹金这泼皮恶霸。 “这人，是个麻烦。”宋临心中暗道。 此时。 面对众人的诉苦，余老大颇有几分无奈。 曹金背后是巡江队，巡江队背后是巨鲸帮。若非他自身实力不俗，今天的事恐怕都不能善了。至于几人被夺走的齿鳙鱼，他也没办法拿回来。 “都先回去吧。这事我再想想办法。” 余老大只得这般安慰众人。 等几名渔夫离去，只剩余老大与陈平、宋临。 “这事，怕是还没完。”他忽然叹了口气，对宋临道：“曹金此人极为记仇，我在时他尚有顾忌，今后你们自己在市集卖鱼，得小心些了。” 宋临道：“余老大是担心他事后报复？” “唉……” 余老大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离开。 对于那等扒皮而言，宋临今天抓他手腕那一下，已经让其有足够理由寻事。 看着余雄离去的背影。 宋临皱紧了眉头。 余雄的性格豪爽，颇为照顾邻里乡亲。但早已被现实磨平棱角，知道天有多高。面对巨鲸帮的盘剥，他选择的是忍让。 不然又如何？ 对于深处社会底层的渔夫而言，他是颇有霸气的船老大。但面对巡江队、巨鲸帮，他也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夜。 渐渐深沉。 宋临将武夫命格投入轮回命盘，换下了最后一个杂鱼命格。 五个辅命格位分别是——灵冲，观鸟，亲水，铁胃，武夫。 顿时。 虚幻的鸭杀命格一阵光华流转。炽白色一点点褪去，明黄色侵染原本的区域。 一直到明黄色侵占了命格光芒的两成半。 “增加了半成。”宋临略微欣喜。 这结果不出他所料。 铁胃命格是修行起步的关键，武夫则是练武的天赋，两相对比，当然是铁胃命格的上限高一些。但若单论战斗力，武夫命格所带来的提升，或许会更大。 但这一切还需进入前世验证。 他当即将心神沉入愚夫命格。 【蚕死丝方尽，孤雁傲长空。】 【当前可进入劫章：愚夫第二劫——心蚕】 “劫章的存档还在。” “果然，武夫命格并不影响我前世的出生。” “要进去吗？” 宋临低头沉思片刻。 感觉现在去渡‘心蚕劫’把握还是不够。单单他与孙二身体的残疾，都不知该如何恢复…… “还是等提升一些实力，去一趟齿鳙鱼巢。看看那鱼王的身上，能否得到更好的命格！” 哒哒~~ 寂静的黑夜中，一阵脚步清晰传来。 宋临蓦然转头看向房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叩~ 叩叩~~ 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 “谁？” 宋临冷声道。 半夜上门，非是贼蠹，便是恶客。 “大哥，我早查清楚了，这小子是生面孔，才和陈平那鳏夫学艺几天，没啥跟脚。咱们跟他客气什么！”话音落下，大门嘭地一声被踹开。 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白天那混混头子曹金。身后一人贼头鼠脑，身材矮小，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子，可还认得我们曹爷？” 那狗腿子瞪着宋临，厉声喝道。 “自是认得。” 宋临看了眼一旁抱手而立，故作冷酷的曹金，玩味道：“上午才见过，晚上就找上了门。二位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那是当然。得罪了曹爷，莫非真以为那余雄能护着你？” 那狗腿子微微一顿，又转头对曹金道：“老大，我听说这小子昨天也捕了几尾齿鳙。我这就给你找来，就当做他的赔礼了。哈哈哈~~” 原来，他们的目的竟是这个。 宋临当即恍然。 这人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似仗着曹金这虎豹劲好手的威势，对他已是手拿把掐。 见宋临没有反应。 那人又瞪了他一眼，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齿鳙鱼交出来，跪下给曹爷赔礼！今天这事儿啊，就算过去了。” “跪下？” 宋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第022章：命格碎片：恶来 “怎么，还想反抗不成？”曹金终于开口。 他本就生得极为高大，面目凶恶。 整个人往那儿一杵，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今夜，我们只是求财。但……在这偏僻的角落，便是做了你，也就是在清源湖听个响。” “那是。”狗腿子嘿嘿笑着，威胁道：“今晚我们来这可没人知道。乖乖听话，免得我们动手！” “哦？竟然……没人知道吗？” 宋临低头沉思。 忽又抬头，笑吟吟道：“好，齿鳙鱼，我这就给二位取来。” 说着很是干脆的转身，到墙角取下风干的齿鳙鱼。顺手拿起了架子上一柄解鱼刀。 “两位，请。” 见宋临老实送上齿鳙鱼，曹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六子，收货。”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李老六面露喜色一把抢过齿鳙鱼，一双贼眼滴溜在屋子里乱看，似又寻起了值钱的东西。 见宋临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他们当然要压榨出更多的价值。 然而。 志得意满的两人却未发现。 宋临的目光也在盯着他们的头顶看。就好像……也在打量某种值钱的事物。 忽然。 李老六目光一亮，“咦！好宝贝。” 他三两步蹿上前，拿起宋临刚刚放在床头的‘侠女苍龙图’，一脸得意的笑。 冷不防。 一抹刀光划过了小屋。 “呃……” 李老六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捂住脖子，却发现自己没事。 转头看去。 便见刚才还煞气腾腾的曹金，曹五爷，整个人已经软倒在了血泊里。 “呃……呃……好……快的……刀……” 曹金一手捂着脖子，喷涌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眼中满是不甘，与浓浓的不可置信。 那轻盈的力道，惨厉的刀光。 自己竟半点都反应不过来。 这小子的力气明明…… 曹金脑袋一歪，彻底咽了气。 直至身死，他都没能想明白这件事。那是当然的，以曹金顶多接触到朱雀血好手的见识，又怎会明白连六百年前的岷江太守都赞叹的刀意的厉害？ “曹爷！” 李老六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望着惨死的曹金。简直无法相信突然发生的一幕。 “你家曹爷，恐怕没力气应你了。” 宋临看着曹金咽气，握着解鱼刀蹲在李老六身边。 轻声问道：“你们刚才说，今晚没人知道你们来过。对吧？” “你你、你杀了曹爷！你、你竟敢……” 李老六颤抖指着宋临。 宋临声音一冷，终于不再掩饰眼中杀意：“我问你，确定今晚没人知道你们来过？” “啊，是是，没有没有，不要杀我啊！” 李老六一声大喊，双腿战战，竟忍不住尿湿了裤子。 宋临上身微微后仰，厌恶的皱了皱鼻。 “大爷，大爷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是他，都是那曹老五出的主意，真的！我真没想贪图你的宝贝啊！”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够了……” 李老六被吓破了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是吗？” 宋临从他怀里轻轻抽出‘侠女苍龙图’，凑到他耳边温和地道：“想要机会，下辈子吧！” “嗝~~” 李老六双目爆凸，死死抓着扎入脖子的解鱼刀。 身体一阵抽搐后，渐渐无力软了下去。 片刻后。 两个横行一时的地痞，在屋子里彻底咽气。 两道炽白光团子他们头顶，齐齐飞入宋临额头。 【获得命格：凡夫俗子】 【获得命格：恶来】 宋临将心神沉入脑海。 顿时看到两个命格的信息。 【凡夫俗子：一生凡俗，如你我他。炽白命格碎片】 【恶来：行事有恶，心中无恶。命格与凡夫无异，擅投机取巧，损人而利己。方得以又异于常人，生后多半凄凉。炽白命格碎片】 “投机取巧？”宋临略陷沉思。 凡夫俗子的命格与杂鱼命格无异，他并未太关注。 那‘恶来’命格却有几分奇特。 这一命格与他的赘婿之命一样，不带有任何天赋。但亮度偏偏又与武夫命格相等，其关键所在，大概是那‘投机取巧’几个字。 “曹金有此命格，成为市集中的恶霸，强夺他人之物为己用。这便是命格所说的‘投机取巧，损人利己’了。但以他硬用资源堆砌的虎豹劲修为，实是草包一个。” “我的力量虽不如他，前世积累的刀法境界，却能轻易将他秒杀。” 宋临渐渐恍然。 “那么，我若将这命格放入辅命格位，在前世会多出什么天赋？还是时运、际遇上的转变？” “对了！” 他忽一拍手，心道：“命格究竟好不好，放入辅命格位看看融合明黄命格的概率不就知道了？” 想到就做。 心念一动，恶来命格飞入辅命格位，取代了武夫命格。 一阵光华流转。 鸭杀命格上，原本二成半的明黄色渐渐褪去一丝。不是很多，大概剩二成四的样子。 “竟还减少了一点？” 宋临微微摇头，有些失望。 “看来，恶来命格与组成鸭杀命格的四个命格并不契合。今后若是要弄一个什么‘穷凶极恶’的命格，倒是可以用上。” 而现在…… 恶来命格也非无用。 下次渡心蚕劫时若是失败，可以替换破碎的武夫命格当一个备用品。 夜。 愈发深沉。 宋临默默擦拭屋内的血迹，在屋后的小河里水打了一桶又一桶，才终于把曹金、李老六的血迹清理干净。 而后拖起两人的尸体，悄然往清源湖而去。 扑通~扑通~~ 宋临熟练的将石块绑在尸体上，沉入湖中。 相比第一次，已是从容了许多。 直至尸体在水底彻底看不见踪影，他才拍手满意离开。 随后几日。 并没有任何麻烦上门。 似曹金、李老六这样的人，在某个勾栏销金窟里厮混几天是常有的事。 至少近一段时间没人会怀疑到宋临身上。 一连五日。 宋临白天跟着老渔夫捕鱼，将自己的生活‘掩饰’的平凡而又单调。晚上则勤奋修行饕食百气图，同时消化杀身劫的记忆。 浪裹功进阶的幽游身，圆满境界的朴阳刀、磨盘劲，很快都融会贯通。 当消化这些记忆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天赋再进一分。比起寻常拥有炽白命格的人，恐怕也不弱多少。 再加上前世积累的刀法境界…… 寻常的虎豹劲好手，似乎已非自己的对手？ 这一点，在曹金身上已经验证过。 圆满的朴阳刀法，那草包根本没有反应能力。 第五天。 宋临吃完了五条齿鳙鱼，一身力量再增两成，达到二百四五十斤。 距离虎豹劲五百斤的门槛，仍有不小差距。 但后续的资源却不够了。 一天一条齿鳙鱼，寻常的小富之家也承受不住。因此许多底层的虎豹劲好手，大多三十岁左右才靠苦练慢慢积累上去。 然而常人一旦年过三十，气血开始走下坡路，潜力也就尽了。 似宋临这般短期内提升实力，除了拥有饕食百气图这等功法，还需海量的资源。 “一个月已经过去五天。明晚得找陈伯借船，去一趟齿鳙鱼巢了！”他心中暗下决定。 却不知以他现在的实力，在百米深的岷江水底有几分击杀齿鳙鱼王的希望？ 第023章：浮尸，巡江队 第二天。 宋临照常前往清源湖，跟随老渔夫撒网捕鱼、投放蟹笼，还有一手独特的叉鱼之法。 下午，又将捕到的鱼获拉到集市上卖。 忙碌一整天，收获五十二文铜钱。 “这些你拿好咯！今后咱们都这么分。”老渔夫自己留下二十文，将剩下推给宋临，乐道：“你干活出力，我乐得清闲，哈哈哈……” “谢陈伯。” 宋临没有推迟。 双手接着铜钱，在夕阳下笑得很温和。 老渔夫孤家寡人，他愿意给宋临也愿意收。这些照顾他今后自会加倍奉还，给陈平养老送终。嗯……罪过罪过，老人家必定长命百岁！ 离开清源湖。 宋临趁着天色未黑，在集市上买了不少布袋，和两个鱼筐，准备晚上捕鱼所用。 忽听边上的渔夫一阵议论。 “听说了吗？有人在湖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啧啧，我可听说那尸体泡得一个惨啊，肿得面目全非，也不知是谁……” 曹金的尸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吗？ 宋临脚步一顿。 提着布袋、鱼筐，匆匆离去。 鱼栏市集的小河边。 果然有几个人影站在夕阳里，似在附近搜寻着什么。 宋临收回目光，状若无事打开房门。 正准备放下鱼筐布袋，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嘿，那小子，转过身来。” 宋临手上动作一停。 而后松开门把上的手掌，缓缓转身。 夕阳下。 一名穿着黄芦岸巡江队服饰的男子走来，他的腰间挎着一柄精铁打造的长刀，在夕阳的光线下反射着寒光。 宋临默默叹了口气。 麻烦，上门了！ 那巡江使快步上前，毫不客气地问道：“我问你，这段时间可有看到市集的林三在附近出现？” “林三？这位爷，我并不认识此人。” 宋临一脸茫然。 不是曹金，是林三？ 他心头顿时一松。 却见那巡江使上下打量了宋临一阵，冷哼道：“你住在这里怎会没见过，老实交代，不然要你好看！” 说罢。 他上前一步，竟要以势压人。 巡江使并不是衙门的衙役，不会和底层的渔民讲道理。他这一番作为，能诈出些许信息自是好的，若真与宋临无关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我真不认识什么林三啊！” 宋临一脸无辜，退后一步。 一只手默默按在了腰间的解鱼刀上。 “发生什么事？” 正在这时，又一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身穿花衣，手戴虎指。他的打扮很细致，面相却不阴柔，一只眼精光四溢，另一只眼却是空洞洞的，透着一股摄人的凶煞之气。 似是这一伙巡江队的头目。 “花爷。” 那巡江使后退一步，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 恭敬地道：“我正盘问这小子，看他不老实交代，打算给点教训。” “蠢货。” 花爷一掌掴在那巡江使脸上，阴沉着脸：“你当我耳聋？咱们是巡江队，不是地痞恶霸，没有证据就对渔民动手，是平日里嚣张惯了想强行逼供？” “不敢，不敢！” 那巡江使连连否认，低着头不敢说话。 “哼。” 花爷缓了口气，对宋临温和解释道：“这位小哥。今日，清源湖靠近小河的水域浮上来一具尸体，颈部有刀伤，这是一件凶杀案，手下的人急了点，望莫见怪。” “不敢，不敢。” 宋临低着头，同样口称不敢。 实则已经开始想，今夜去齿鳙鱼巢时，要不要把曹金两人的尸体重新沉一遍，免得被人发现。 “嗯。”那花爷满意点头。 忽又语气一转。 冷硬地道：“但是，你若见到任何可疑的人，定要到巡江队上报。听明白了没有！” “是是，小的明白。” 宋临始终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 “走。” 花爷一挥手，带着巡江队一群人径直离去。 看样子太阳下山，他们也打算收工了。毕竟巡江队又不是衙门，若非林三属于鱼栏市集的人，他们才不会管这闲事。 寒风中依稀飘来花爷的咒骂，“那曹金干什么吃的，几天不见人影了，这种事还要我亲自出马……” “赶紧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 望着巡江队远去的背影，宋临目光一阵闪烁。 那曹金背后巡江队的靠山，应该就是这位花爷了。 此人行事看起来挺讲规矩。 却不知他发现曹金失踪，又知晓余老大、宋临等人曾与其有过冲突时，是否还会对自己这般温和？ 但是，如果让宋临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杀人。他是想低调，却不想做一个任人揉捏的缩头乌龟。 “必须尽快踏入虎豹劲，才有把握应对后续可能的威胁。” …… 夜。 偌大的清源湖星光点点，好似一片星河坠入湖泊。 一艘没有点灯的乌篷船，在白蘋渡口附近的水域停下。 “大概就是这里了。” 宋临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将船绑在一处悬崖下，带着鱼叉和鱼筐一头扎进水里。 咕~~咕~~ 深夜的水底，能见度很低、很低。 宋临努力瞪大眼睛，几乎看不清湖下的情况。 一路往下。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深度早已超越寻常人的极限。 然而身具亲水命格的宋临，加上浪裹功进阶为幽游身，却只感到一些憋闷。 莫约下潜了百米。 周围彻底化作一片黑暗世界，幽深、静谧，偶尔游过的鱼虾彷佛地狱的幽灵。 宋临开始在水底摸索。 不多久。 前方隐隐约约浮现点点光亮，好似天上的星辰。 一条深不知多远，宽的地方达到七八米，狭窄处却只有半米不到的裂隙，一条条齿鳙鱼正在其中自在游曳。 齿鳙鱼巢，到了！ 刚才发出光亮的物体，正是鱼巢中的奇异矿石。 “若不是这一特点，这地方还真不好找啊！”他感慨着向前游去。 忽然。 宋临屏息静气，一动不动伏在水底的岩石上。 裂隙中一条壮硕如牛的齿鳙晃悠悠游过，两只眼睛彷如水底的灯泡，透着淡淡的红光。 紧接着。 一条、两条……竟一连七八条齿鳙鱼王自水中游过，搅起阵阵水泡、暗涌。 “我去！” 宋临瞳孔猛地一缩，吃惊得险些呛了一口江水。 齿鳙鱼巢的鱼王，竟不止一条？这与他前世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炽白命格的奇缘，果然远非我想象的简单！” 宋临心念电转。 “凡是异象，必有原因。” “齿鳙鱼王成群的原因，莫非……与这些矿石有关？”目光落在裂隙中大片泛着光点的矿石上，他顿时心头大动。 第024章：月夜，渔夫，刀光 “这是什么矿石？” 宋临费了老大劲，从石头缝隙里抠出一粒‘星光’，仔细观察。 这矿石许是常年存在水底，透着一种奇特的水润光泽，硬度比寻常铁器更强，险些将他的鱼叉都撬弯了。 宋临收起矿石。 想起陈孤舟那一柄真愚剑。 心道：“若能收集足够的矿石，能否铸造一柄宝刀？” 想了想，他又无奈摇头。 用鱼叉挖矿，那得到什么时候去？ 下次来齿鳙鱼巢必须带上一把矿锄才行！ 咕噜噜~~ 又一只齿鳙鱼王游过。 宋临静静伏在水底，没有任何动作。 他打算改变计划了。 鱼巢中的齿鳙鱼王太多，一旦开战很容易陷入围攻。还是把实力提升到虎豹劲再来，方才稳妥！ 过了许久。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齿鳙鱼王的身影，宋临才小心翼翼进入裂隙，靠近一条条游曳的齿鳙鱼群。 咕—— 猛地掷出鱼叉。 一条齿鳙鱼顿时被扎中身体，在水中疯狂挣扎。 “好！开门红。” 宋临一喜，拉动鱼叉尾部的草绳，将捕获的齿鳙放入鱼筐中。 “陈伯教的捕鱼技巧，果然有几分门道。” 他继续潜行靠近鱼群，如此反复数次，再度捕获三尾齿鳙。 这期间又有两条齿鳙鱼王游过，宋临皆是小心避让。 一次次投出鱼叉。 期间宋临几次浮上水面换气，又继续下潜。渐渐将两个鱼筐都装满了，共收获二十五尾齿鳙，数量远超过上一次船队收获的总数。 一人堪比一只船队。 也只有他这般身具幽游身与亲水命格，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差不多了。” 宋临收起鱼叉，往水面浮去。 一路无事。 “哗啦~~” 一个脑袋破开水面。 宋临吐出一口浊气，翻身上船。 望着两个鱼筐里二十五尾齿鳙，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省吃俭用了！ 以前一天一条齿鳙，现在可以一天吃三条、五条。只要齿鳙鱼巢在，虎豹劲、朱雀血两个阶段的资源便无需发愁。 乌篷船破开水面，划向夜幕中的清源湖。 —— 夜风潇潇。 一艘艨艟在水面航行。 这是一种机动性极强的船只，船形狭长，航速极快，船帆上一块黄色堤岸的图案，乃是黄芦岸巡江队特有的标志。 “好冷啊！” “这大晚上的又不是大、小潮，湖面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也不知还巡什么江？” “嘘，小声点，花爷听了又要教训你了！” 三名巡江队的队员站在船头，目光偶尔在江面巡视，颇为敷衍。 “嗯哼。” 一个身穿花衣的身影从船舱里出来，重重咳嗽了一声。 “花爷！” 三人连忙昂首挺胸，巡视江面。 “我说过，我不是耳聋！”陈小花一巴掌拍在其中一人脑后，一只独眼煞气腾腾。 “是是，咱再不敢了。” 三人心中暗暗叫苦，真后悔跟了这位极讲规矩的花爷。 别人家巡江队这个时候，都躲在勾栏小娘子温暖的怀里乐不思蜀。就他们这一支队伍，还要顶着寒冬的江风到处巡逻。 陈小花冷哼一声。 负手望着夜幕中的湖水，似在思忖什么。 “花爷，可是还为林三的事烦恼？”那白天为难宋临的巡江使问道。 “嗯。” 陈小花缓缓点头，“林三的命，不值一提。但杀人者敢对我们的人动手，就是不把巡江队放在眼里，不把巨鲸帮的威严放在眼里。” “这事，上头有令，必须查清楚！” 那巡江使眼珠滴溜一转，道：“花爷，我还是觉得今天那小子不像好人……不如？” “你是想找人顶罪？” 陈小花独眼一瞪。 此人名为林兴，乃林三的堂兄。可为了自己不被上面责罚，却根本不在意堂弟的死活。 简直不把他花爷竖立的规矩放在眼里。 陈小花正要发怒。 猛地一转头，看向漆黑的江面，“等等，有动静。” “在哪呢？” “没看到啊！” 众人纷纷探头，却发现江面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双眼健全的他们，眼力、耳力竟反而不如独眼的花爷？ “那里，有一艘船。” 陈小花嘿笑一声，手指一个方向道：“半夜渡江还不点灯，必有猫腻。走，追上去，在清源湖没人能快得过巡江队的船！” 呼——艨艟破开风浪，如离弦之箭。 片刻后。 远远的一只乌篷船映入眼帘。 夜幕漆黑，船头依稀坐着一个身影。其似知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干脆停船在江上静静等待巡江队。 “居然真有船偷渡！”林兴猛一拍手。 “别说话。” 陈小花忽然摆了摆手。 皱眉看着那船头静坐的身影。 一身粗衣，头戴斗笠，面容隐藏在黑夜中……很普通的渔夫装扮，陈小花却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个人，太淡定了！ 经常混江湖的人都知道，越是外在平凡的人，表现出一副淡然、冷漠的样子时，越是要小心谨慎！ 此刻。 陈小花就似乎很不幸的，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但。 他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因为很多人也不知道，表面谨小慎微的花爷，其实早已是修成朱雀血的高手。 “花爷，一个小小的渔夫，怕他做甚？”林兴浑不在意，心里对这个谨慎过头的巡江队长，是愈发看不上眼了。 回头要不寻个机会，换一个能带他吃香喝辣的老大？ “哦？” 陈小花偏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要不这次，让你先上船抓人？” “谢花爷！” 林兴搓手嘿笑，彷佛生怕陈小花反悔。 按他花爷定下来的规矩，第一个登船者，记首功。 今晚又要小发一笔了！ 两艘船越来越近。 乌篷船的船板上，一条条齿鳙鱼在鱼筐中活蹦乱跳。坐在船头的渔夫却仍一动不动，用背影对着巡江队的船只。 “嘿，那渔夫，转过身来！” 林兴抽出腰间的长刀，跃上船舷大喝道。一如白天说过的话。 他本以为那渔夫会像宋临一般乖乖转身。 乌篷船上的人却好似完全没听到，始终背对众人，显得很是古怪。 陈小花愈发警惕，默默退后两步。 “叫你呢，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林兴却心头生怒，眼看艨艟越靠越近，仅剩三米时直接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 乌篷船上的身影，缓缓转身。 双足一蹬。 呼—— 好闪！ 雪亮的刀光，好似一轮天上的弯月。又是大日初升，一阳复始。 刀光夺目，划破夜空。 艨艟上。 巡江队几人愣在当场，如同石化。 第025章：一成二水法增益，新的命格 “呜~~”一只夜鹫扑在船头。 好奇地看着林兴的脑袋，探头试着啄了两下。 ‘咕噜噜’那脑袋缓缓翻滚至一名巡江使脚下。 “啊！！” 那人连连后退，发出一声惊惧的大叫，惊得夜鹫振翅逃离，也终于唤醒了失神的巡江队众人。 目光望去。 江面一片空荡，刚才的乌篷船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林兴……他的脑袋留在了船上，身体却沉入了江水中，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刚才，那是什么？” “你看清了吗？” “没、没有……只感觉，好像天上的月亮压了下来！” “我看到了一颗太阳……” “好可怕！” 几人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后怕与庆幸。 “得罪这样的高手，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祖坟冒烟了！回去立马给祖宗们上香，还有三水娘娘！” “对对，福泽恩王也上点！” “我们应该庆幸，没有看清他的脸，否则……”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心中愈发庆幸。 却没发现一旁的花爷已经许久没说话了。 一滴冷汗。 从额角缓缓滑落。 陈小花呆愣看着刚才乌篷船所在的江面。 “刀……意？” 普通巡江队员无法理解，他却明白刚才的刀光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亲眼见过！ 那是一次去巨鲸帮时，遇到的一位巨鲸帮坛主——罡气境。 气血，雷音，罡气。 他们这些巡江队的小喽啰，何德何能……竟敢呵斥这等顶尖高手？这平静的清源湖中，竟还隐藏着如此高人？ “他……到底是谁？” 一阵冷风吹过。 花爷不由打了个寒颤，恍然惊觉，自己的背心早已湿透。 —— 【获得命格：凡夫俗子】 宋临收回目光。 放下染血的解鱼刀，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太惊险了！ 观鸟命格天生敏锐。 他从陈小花身上感到了一股压力。那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曹金与他相比就如一条杂鱼与齿鳙鱼王的差距。 所幸。 计划成功了！ 他用刀意惊住了陈小花。 否则二百多斤的力量，对阵臂力超越千斤的朱雀血，胜负难料。 不过等宋临踏入虎豹劲，臂力达到五百斤，再配合超越当前境界的刀意，应该就不用今夜这般虚张声势了。 一个时辰后。 乌篷船渡过清源湖，一路顺利回到老渔夫停船的棚屋。 宋临收拾好渔具，趁着夜色将两筐齿鳙搬回了家里。 随后拿着解鱼刀，开始杀鱼。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亲水】 【获得命格：强健】 “哦？” 宋临杀鱼的手一顿，却是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命格。 心神沉入脑海。 【强健：体魄强健，出类拔萃。命格天生体魄强于同类，力气锤炼快人一等。炽白命格碎片】 “力气锤炼？” 他歪头想了想。 这命格天赋的方向，应该是虎豹劲阶段的力气修炼。亮度甚至不如亲水命格，对现在的他而言，已是用处不大。 继续杀鱼。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杂鱼】 一连二十条齿鳙鱼，给他贡献了七个杂鱼命格，一个亲水命格，一个强健命格。 宋临无奈摇头。 心里已经不太抱希望。 “寻常的鱼类，亲水命格的品质应该是极限了。”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杂鱼】 【获得命格：亲水】 将最后五条齿鳙开膛破肚，结果不出所料，只出了一个亲水命格。 “嗯？等等” 他忽的一愣。 仔细看去，发现那亲水命格的亮度，似比之前得到的更亮一分。 这不是错觉！ 【亲水：天生亲水，泛游三江。命格天生五行亲水，修行水法可得一成二增益。炽白命格碎片】 “一成二水法增益？” 宋临目光一闪，思绪翻涌。 “同样是亲水命格，品质竟也有差距！就像……有的渔夫饭都吃不饱，有的人却能凭借努力当上小老板。” “同人不同命，同命不同运。” “我懂了！” 新的亲水命格划过一道白光，投入轮回命盘，取代了原本只有一成增益的亲水命格。 如此。 灵冲、观鸟、亲水、铁胃、武夫，五个命格皆有长处。 灵冲与观鸟最亮，近乎达到炽白命格的极限。亲水、铁胃次之，皆是一成二水法增益，武夫命格的亮度则又稍微暗淡了一些。 ‘鸭杀’命格明黄光芒再涨，从二成五增幅到了二成六。 “好好好！” 宋临心中大喜。 未来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距离一月之期还有二十五天，得再接再厉！ 随后的几日。 修炼。 疯狂修炼！ 宋临全身心投入了修炼中，一天五条齿鳙当饭吃，力量开始不停增长，实力成阶梯式上升。在将力量这一弱项补足后，他的圆满境界朴阳刀、幽游身渐渐再无桎梏。 就在修行第三天时。 老渔夫赠送的一大包白蘋根吃完了。 他拿出曹金身上缴获的十二两银子，悄悄前往岷江府买了一些。 “承惠，三斤七年生白蘋根，共收您九两银子。” 药铺的掌柜笑脸堆成了一团，盯着头戴斗笠，身穿粗衣的渔夫。 “九两？” 宋临吓了一跳，白蘋根这么贵吗？ “这位客官，白蘋根扎根水底不宜挖掘，自是价高。你若嫌贵可买些三年生的白蘋根，三斤只需一两银子加半贯铜钱。不过……这效果么，可能要差上一些。” 掌柜搓手嘿笑。 他已经看出，眼前的客人穿得虽然朴素，兜里却是真有银子。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就要七年生的。” 宋临啪的将钱袋拍在桌上，兜里有钱，当然要用最好的。但他却没有立即松手，又道：“不过掌柜的，你得实惠一些。” “那当然。” 掌柜顿时堆笑，手指在算盘上一划拉，“这么大的量，一斤给您优惠三百个小钱，三斤共收您八两银子如何？” 他又道：“贵客体量，本店童叟无欺，所卖的白蘋根绝对年份充足。你若到清源鱼栏、黄芦岸那等混乱之地，可不敢保证。” “好了，给我包起来吧。” 宋临爽利地掏出银子结账。 能去黄芦岸那样的产地买货，自己也不会费力跑来岷江府了。 片刻后。 宋临走出药铺，按了按斗笠快步离去。 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白蘋根这么贵，陈伯家里怎会常备一大包？” 又是两天过去。 在大量资源堆砌下，宋临的体魄愈发强健，周身一道道肌肉、筋骨坚若铜铁，力量增长飞快。他距离五百斤臂力虎豹劲的门槛……越来越近了。 一旦跨过，体魄质变。 出拳仿若虎豹扑食，实力将迎来质的飞跃！ 第026章：心蚕劫——启 小屋中。 宋临正在打拳。 一遍遍重复饕食百气图上的桩功。 他已经有明显感觉，今夜就能突破虎豹劲，踏过五百斤臂力的门槛！ 五天。 平均每天二十斤力量的提升。 臂力从二百四五十斤，提升到近五百斤。出拳的劲力更是近千斤，一拳能打死一头小牛犊！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实则你得有饕食百气图+齿鳙鱼+命格天赋，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寻常人根本无法模仿。 渡过杀身劫后。 宋临能感觉自己的天赋又提升了一个阶层，铁胃命格的影响下，消化能力大大增加，且每一天体质都在潜移默化的提升。 “也不知更换命格后，原有的天赋会不会退化？”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接着，又想通了一件事，“难怪前世分成一劫一劫。分几个阶段，是在慢慢改变体质、天赋。” “直接从炽白命格提升到明黄命格，身体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变。” “如此说来，每一次渡过劫章后停下消化一番，才是最好的选择。” “体质、天赋的提升关乎性命，半点急不得！” 呼—— 一拳挥出，空气猎猎作响。 宋临浑身一震，忽的静立在原地。 体内气血飞快流转，浑身血肉、皮肤越来越烫，筋骨传出一阵酥麻。 骤然。 那酥麻之意如惊涛骇浪、海啸汹涌，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涌出体表，接着在滚烫的热浪中飞快蒸腾，形成一片晶莹的盐渍。 “吼！” 宋临再也忍不住，一拳挥出，竟有阵阵虎豹咆哮之音。 轰！ 前方的石磨顿时碎裂。 嘭~~ 他又飞起一脚，竟将石磨踢得横移出去三米，撞在墙角四分五裂。 “虎豹劲的力量，竟能打碎石磨……劲力刚阳，端得骇人！” 相比前世水鸭之身。 宋临对这一次的提升，感受更加清晰。 五百斤臂力，结合腰、肩、跨的力量，打出千斤拳劲凝为一点，已经不是寻常的蛮力，而是刚阳至极的‘劲’。 对！ 在他这个阶段，力气已经不能称作力量，而应称作‘劲力’。 否则肉体凡胎之身，又怎能打碎千磨百凿的石磨？ 第二天。 第三天。 宋临逐渐熟悉暴涨的劲力，稳固了根基。身体的劲力还在提升，速度却缓了下来。 “劲力达到五百三十斤左右，命格带来的天赋提升基本消化了。” 宋临目光一闪，眉间并无喜色。 十二天过去了。 以当前的进度，一个月后最多达到朱雀血的阶段。 这样的实力放在清源湖的渔夫中自然足矣，但巨鲸帮中这样的人却比比皆是，在三江流域更大的江湖中，这等修为也不过三流水准。 他还需要更多的资源，以及——更好的天赋！ “现在……” 宋临看了一眼天色。 月上中天，此刻已是子时。 若要去齿鳙鱼巢，一来一回恐怕已经天亮，容易遇上早起打渔的渔民。 “先进心蚕劫，探探路。” 他想了想。 心神沉入脑海，将武夫命格从轮回命盘取下，换上了恶来命格。 灵冲，观鸟，亲水，铁胃，恶来。 恶来命格的位置在最下方。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次心蚕劫若是失败，碎的大概率会是这恶来命格。 这是一次试验，也是为取得齿鳙鱼王命格后，全力以赴渡过心蚕劫做准备。若第三世好不容易打出的存档，真的没有任何希望…… 嗡 轮回命盘逆时针转动。 一道凄厉的刀光自绿柳堤上划过。 【蚕死丝方尽，孤雁傲长空。】 【心蚕劫——启】 —— 【天命难改，生死由心。】 【第三世，你出生鸭棚，刻苦勤勉，半生修行从未有过一刻懈怠。】 【在生命的第二年，你终以自身努力、天赋之姿，登临绿柳堤，与渔夫孙二一齐挑战六百年前惊才绝艳的岷江太守——陈孤舟。】 【然则。】 【凡俗之躯，岂可胜天？】 【你与渔夫孙二在星辰皓月般的陈孤舟面前，便如飞蛾扑火……】 【临渊一剑，孤雁傲羽。】 【你们的坚持，终是落了个身残体缺的下场。】 【然。谁又知晓这是终结，还是开始？】 【以你们的心气，又怎会轻易服输？】 【三月。】 【孙二潜入白蘋渡下淤泥，以右手残疾的代价带回了‘太岁土’。】 【三天后。】 【你终于从昏睡中醒来，晃悠悠走出小屋，第一眼便看到了江边一个练刀的身影。】 【颤抖的手臂，歪扭的刀锋……】 【孙二残了。】 【失去惯用的右掌，他只得以左手持刀。然而，他左手的手腕……也是断的。过去常在岷江边凄厉、惨绝的刀光，仿若天空中逝去的流星……一去不返。】 【“啊！为什么？为什么！！”】 【孙二丢下解鱼刀，一拳拳猛捶着江边的礁石，眼中的痛苦、仇恨彷佛燃烧的火焰。最终……化作深深的无力。】 【他再也握不稳刀了。】 【而一名连刀都握不稳的刀客，又怎有资格向岷江太守复仇？】 “嘎——” 宋临迈开脚步，想上前安慰丧气的渔夫。 冷不防被地上凸起的石子一绊，身躯直挺挺摔了出去。 “嘎？” 宋临一脸茫然。 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路都走不稳了吗？ 不愧是……杀身劫啊！ “笨鸭子你醒了！”惊喜的声音传来。 接着。 一只大手小心捧起地上的水鸭。 “嘎~！” 宋临抬起脑袋，轻轻叫了一声。 “好鸭子！” 孙二满脸激动，眼眶泛红。 【你死而复生后，孙二彷佛得到某种激励，开始重新修行刀法，孜孜不倦。】 【一个月时光簌簌而过，你的身子骨逐渐开始恢复，气血充盈周身，已经能跑能跳。但翅膀骨骼尽断，此生恐怕再也无法翱翔长空……】 【一生观鸟，仰望长空。】 【观鸟命格发动】 【你契合鸭杀命格，捕捉到了一丝朦胧的意境，对鸭杀一刀的感悟更深。可心中始终灰丧……失去了翅膀，该如何再使出鸭杀一刀？】 【四月初，春雨如绵。】 【你与孙二多番尝试，仍无法恢复身体的残疾。一次下水，你甚至险些淹死在岷江里。】 【你终于明白，这样的伤势已非寻常的伤药可以恢复。更何况孙二失去了右手，左手的手筋重续又怎样？连续一个月苦练，比以往更专注、更虔诚百倍。可他依然拿不稳那柄轻飘飘的解鱼刀。】 【这种状态的你们，真的有希望战胜陈孤舟吗？】 【五月。】 【六月。】 【铁胃命格发动】 【灵冲命格发动】 【观鸟命格发动】 【你站在岷江边的礁石上，望着滔滔江水。终于鼓起勇气，蹬足一跃。】 【命运既已入绝境，你决定放开所有，开始最后一次尝试！】 第027章：鸭比人狠，人比鸭疯 【“嘎——”嘹亮的鸭鸣响彻水岸。】 【一双羽翼临空展开。】 【便如那初学展翅的鸟儿，从悬崖上飞落。你已孤注一掷，不成功，便被江水淹死。】 【一股江风吹过。】 【而后……你浑身僵硬，直挺挺坠入岷江，顿时被滔滔江水淹没。】 【“嘎——”】 【你并未轻易放弃，鸭脖探出水面，在水中奋力挣扎……周身朱血沸腾仿若一层血衣，充盈的气血疯狂涌入双翼，撑起一根根破碎的骨骼、筋膜。】 【你心中明白，这样做已是在玩命。】 【气血不是罡气，它只是比寻常人更强健的‘血’，无法如罡气那般操控自如。一个不慎必定气血暴乱，浑身骨骼寸断。】 【筋骨在狂暴的气血冲击下扭曲……一根根羽毛下毛孔渗出血液……支撑肌肉的筋膜开始大片坏死……你双目充血，几乎快要失去神志！】 【终于，一双羽翼在水中蓦然展开。】 【噗~~噗~~一声声炸响，气血狂暴喷涌，临空化作一片血雾。】 【陡然。】 【你浑身一震，一双羽翼炸开漫天气血，无力落下。】 【一道浪花拍来。】 【你望着那无垠的天空，脑袋渐渐沉入水中。】 【你又一次失败了。】 【而这一次失败的代价……】 昏昏沉沉中。 宋临睁开眼睛，看到昏暗的小屋里，一个身影静静坐着。正用嘴叼着解鱼刀，在灯火下低头小心翼翼地挑拨着什么。 “嗯？” 宋临蓦然瞪大眼睛。 是孙二！ 自己竟然没死，被这渔夫从岷江里救了回来。 旋即。 宋临露出苦笑。 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比之前更加恶化。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死了重开一世算了呢…… “他在干什么？” 宋临好奇地看着孙二的背影。 噗嗤~~ 一股血液临空飞溅。 孙二闷哼一声，听起来有些痛苦。 而后。 他抬左手，对着桌上的油灯，用嘴叼着解鱼刀，小心翼翼挑开一根根断裂的手筋，将它们一一搭在一起。 昏黄的灯火中。 那手腕上刀痕凌乱，血肉模糊，看起来异常血腥残忍。 孙二死死咬着解鱼刀。 脸色痛苦得扭曲，汗水如瀑布淌湿了大片衣襟。 “嘎（你疯了！）”宋临猛地扑了上去。 他竟是要划断手筋的断口，让它们重新结缔在一起！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哪怕以宋临的狠劲，也被孙二的疯狂所震惊。他可以进入前世重来，可孙二……这短短的一世，就是他的人生啊！ 真是个疯子！ “笨鸭子？” 孙二转头看向宋临，痛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 “嘎嘎~~” 宋临不住啄着他的手臂，心中气愤。 “好好，不叫你笨鸭子，好鸭子、好鸭子！”孙二欣然而笑，松开嘴上的解鱼刀，用嘴叼起桌上的白布包扎手腕。 “嘎——嘎——（你真是……白痴！）” 宋临看着这一幕，连连咒骂，却只能发出一阵嘎嘎声。 “哈哈哈” 孙二笑出了声。 他虽不明白宋临在叫什么，却感受到了一股关心之意。 “嘎~~” 宋临默默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原来，不仅他没有放弃。 孙二也一直都没有放下。 可…… 他们的努力，真的有用吗？ 断肢接续，血肉重塑。 又岂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能够做得到？ “嘎~~” 宋临默默将脑袋靠在那渔夫的臂肩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一下，孙二清晰感受到了宋临的情绪。 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暖流。 一只鸭子有如此灵性，岂非比那些冷漠的人，更像是一个人？ “可惜，让你陪着我受苦了。” 孙二轻抚那水鸭的翅膀，小心翼翼的样子，似唯恐再伤了那脆弱的翅膀。 “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翅膀，让你重新翱翔蓝天！”他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桌上的油灯，似安慰，似承诺，又似喃喃自语： “我知道的，你一直喜欢在天上飞来飞去。治好了翅膀后，你就自己去吧，去寻找属于你的人生，别再跟着我了……” 孙二并不在意身边的水鸭，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 这只是他的决定。 在很小的时候阿爹就告诉过他，做人一定要有目标。一旦决定了的事，就要付出所有努力。这样，你一定会成功。 所以。 渔夫孙二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一定……会！ 【六月，台风来袭。】 【一人一鸭静静坐在破败的小屋中，任由风雨吹大，巍然不动。】 【翌日，风停雨住。】 【孙二推开房门，提起解鱼刀，如往常一样走入未散的风雨中，摆开架势，重修左手刀。】 【刀光如风中的杨柳，歪斜、无力。却又似倾注了持刀人一生的心气，缓，而坚定。一柄小小的解鱼刀中，彷佛正默默蕴育一枚神奇的种子。】 【七月。】 【八月。】 【孙二仍旧没有放弃。他日复一日练刀、修行，不急不躁，彷佛心中早已有了目标。】 【每日至深夜时。】 【江畔小屋的墙上，灯火都会映照出一条手臂的影子，刀影落下，血痕喷溅……】 【他以为你早已睡下。】 【却不知……】 都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不肯放弃吗？ 看着孙二无数个日夜偷偷避开他，一次次挑开手筋，强自忍受痛苦的模样。宋临心绪翻涌，扪心自问，“他这样都没选择放弃，你有什么资格放弃？” 是啊！ 这毕竟是属于孙二的人生。 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选择。 同样。 宋临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奋一世之烈，若一时烟火，似落日余晖……好！你既然如此坚定。这一世，我就陪你走到底！哪怕十年、二十年后，一无所成老死岷江，也无怨无悔。”宋临心中暗下决定。 【九月，重阳。】 【一阳复始，百泰通达。】 【这一日，孙二似遇到了什么喜事。他竟没有再练刀，反而弄来了许多你喜欢吃的小鱼小虾，不住与你说着许多过去的趣事。】 【甚至。他还买来一壶酒，同你畅饮三大碗。】 第028章：红螭命格，炽白奇缘 【九月初十。】 【是夜。】 【窗外月色娟娟，格外冷清。】 【天空暗沉，云也淡，风亦轻。就连岷江永不停歇的浪涛，似也比寻常多了一分宁静。】 【一个身影悄然从床上坐起。】 【默默看着床边小巢里的水鸭，将它的模样印在脑子里后，决然转身推门而出。】 【“又想丢下我？”你蓦然睁开眼睛，望着孙二离去的背影。思忖片刻，悄然追了上去。】 【顺着月色下依稀的脚印，走过岷江崎岖险峻的河道，你们一前一后来到了一片飘满白蘋的水域。】 【白蘋渡口生妖孽，太岁土中育河童。】 【这是一只尚未成长起来的江中巨怪。身似侏儒，力可翻江。身残体缺的渔夫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因此数月以来疯了似的自残身躯，试图短暂接续手筋。】 【他成功了。虽然接续的手筋歪歪扭扭，十分影响用刀，但对即将要做的事，他总算有了一成把握。】 “居然真让他成功了？” 宋临心中惊讶。 随后明白了孙二的打算。 白蘋渡口下的太岁土妙用非常，曾经将宋临从濒死边缘救回。若是大量使用，也不是没有一丝治好一人一鸭伤残的可能。 然而……此地有河童这等怪物在淤泥里守着。 孙二别无他法，唯有一次次挑开手筋让它们凭运气接续，才有把握应对。 扑通。 孙二跃入水中，眨眼不见了踪影。 “不好。” 宋临连忙冲到江边。 蓦然。 周围的世界寸寸破碎，塌陷成无数光影，猛地缩入宋临的眼眶。 他顿时呆在原地，望着幽暗似深渊的江面。 孙二……就这样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才潜入水下几个呼吸，难道他一碰面就被河童秒杀？可几个月前的战斗分明……宋临心头一怔，想起轮回命盘的信息。 【这是一只尚未成长起来的江中巨怪。身似侏儒，力可翻江。】 才短短半年时间，它竟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是太岁土的神奇，还是河童本身妖孽？ “时间……下一世，又要与时间赛跑了啊！” 【你逆乱阴阳，颠倒轮回——失败。白蘋渡口生妖孽，太岁土中育河童。你连一只尚未成长的河童都无法战胜，又何谈面对陈孤舟，度过心蚕劫？】 【此世评价：一无所成。未获得命格奇缘。】 清源湖，河边小屋。 宋临沉思许久，推开房门前往江边棚屋。 夜幕降临。 他从集市上带回了一把矿镐，两张渔网，三柄鱼叉，准备今夜的狩猎齿鳙鱼王。 昨夜虽然失败。 却让他清晰了心中的目标。 想疗伤，需要大量的太岁土。要太岁土，就不得不面对河童。 而要对付那河童，仅孙二一个人恢复小部分战力显然是不够的。自己必须获取更好的命格，增加天赋底蕴，才有希望提前恢复伤势。 而同属水中霸主的齿鳙鱼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夜。 星罗棋布。 一艘乌篷船飞快划过湖面。 宋临一身蓑衣，头戴斗笠，将身形遮得严严实实，仍是上一次蓑衣客的打扮。 不久后。 临近白蘋渡口的水域。 他停下乌篷船，带着渔网和鱼叉投入水中。 很快，百米深水下的齿鳙鱼巢映入眼帘。 一群群齿鳙自在游曳，三五只齿鳙鱼王悠哉闲逛，偶尔啄啄这边的石缝、啃啃那边的水藻。 宋临等了莫约半刻钟。 终于等到一只鱼王落单，操起鱼叉就冲了上去。 哗哗~~ 水底暗潮涌动，一片浑浊。 身形宛如牛犊般的齿鳙鱼王力大无穷，在水中的力量超越千斤。可惜它的智慧不足，三两下就被宋临兜得团团转。 最后，一鱼叉扎在背上。 第二叉、第三叉，分别叉在了它的脑门、腹部。 那鱼王一阵挣扎，渐渐无力。 远处的水底忽然暗流涌动，似有大量齿鳙鱼王闻到动静，正在赶来。 宋临连忙拉着半死不活的鱼王往水面升去。 “哗啦~~” 一个脑袋破开水面。 宋临翻身上船，拉起水里的三根麻绳，费了老大劲才将重达二百多斤的鱼王拉到船上。 而后嘭地一棍敲在鱼王脑门上，补上了致命一击。 一颗彷如小太阳的光团飞出，投入宋临额头。 【获得命格：红螭】 “成了！” 宋临心下一喜，连忙将心神沉入脑海。 只见那‘红螭’命格光芒极为耀眼，亮度竟比观鸟命格不差半分。 “这亮度，应该是炽白命格的极致了吧？” 宋临查看起新收获的命格。 【红螭：天生红螭，水中霸主。天生气血浑厚，数倍于同族，有成为水中一霸的潜能。修行水法可得一成五增益。炽白命格碎片】 “一成五水法增益，气血数倍于同族？” “极品！” “这红螭之命，绝对是炽白命阶中的极品！对气血境修行的增益，超越目前所有命格！单是拥有这一个命格，便能畅通气血境。” “甚至……跻身雷音境，修成苍龙骨。” “赚大了！” 宋临坐在船头，喜不自胜。当即将红螭命格换了上去，换下一成二水法增益的亲水命格。 顿时。 鸭杀命格黄光暴涨，竟从原本的二成六，足足上升到四成四。 “嘶~~” 宋临险些惊呼出声。 好离谱的提升！ 水法增益从一成二到一成五，晋升明黄的概率却提升了一成八，六倍的增幅，简直是质变！或许，与红螭命格天生气血浑厚的天赋也有关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入愚夫前身，看看这命格的效果。 扑通~~ 宋临再度跳入湖里。 这次却带上了一柄矿镐。 过了许久。 他的脑袋才重新探出水面，带回了足足半个鱼筐莫约几十斤的矿石。 “应该够熔炼出一把解鱼刀了。回头找个铁匠……” 乌篷船破开水面，融入清源湖的夜色。 夜色漆黑。 刚才星罗棋布的天空，忽然暗淡阴沉，彷佛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宋临一路闷头划船，打算赶在下雨前回到家里。 啪啦~啪啦~ 狂风骤起，豆大的雨滴终究落了下来。 湖面上的能见度愈发降低。 闷头赶路的宋临，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十二天了，也不知太岁土的命格奇缘什么时候触发。总不至于让我自己去白蘋渡口下挖吧？那里可是巡江队的大本营……” 而后。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 乌篷船在漆黑的夜色里，撞进了一群在黑夜中同样未点灯的船队，船身巨震，险些当场解体。 “谁！” “不好，他们想黑吃黑！” “抄家伙！” 一声声惊喝响彻夜空。 那大船上的两伙人马迅速分开，如临大敌。一道道浓郁的气血翻涌，化作一片惊人的杀气压了下来。 他们原本就在进行见不得光的交易，精神十分紧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紧绷的情绪直接炸了。 第029章：风雨夜杀劫 二十余米长的大船上，此刻正站着两帮人马。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身着锦衣，腰跨金刀，冷声道：“乔老大，你巡江队莫非要黑吃黑？” “黑吃黑？” 在他对面是一名高瘦如竹竿般的男子，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黑色布袋，同样如临大敌盯着下方的蓑衣客。 闻言阴沉着脸道：“谭义，别装了。此人不是你聚义帮的？” “我的人？” 谭义怒道：“我的人能有这种本事，半夜在清源湖里精确找到一艘灯都没点的船？还直接撞了上来？” “这……” 乔老大不由愣了一下，迟疑道：“真不是你的人？” 谭义道：“也不是你的人？” 两人都将信将疑地看着对方。 “谭帮主。” 乔老大无奈地解释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易，我若要黑吃黑，何必还在这与你啰嗦？” “那……” 两人齐齐转头，望向静立雨中的蓑衣客，“他到底是谁？” 静。 除了豆大的雨滴打落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一身蓑衣。 头戴斗笠。 蓑衣客并没有回应两人的话，静静站在雨幕中，浑身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啪嗒~啪嗒~~ 雨越下越大。 沉默。 无尽的沉默。 所有人都感觉气氛彷佛快要窒息。 包括宋临。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还有人在清源湖上行船。更没想到有人会和他一样，半夜行船灯也不点，在湖上偷偷摸摸做交易。 这一撞。 简直要撞出大事！ 究竟是什么运气，才让他每一次出湖都遇到巡江队？而且看另一帮人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所以。 面对两位首领的询问。 他沉吟良久。 在两人将要忍不住的时候，终于用嘶哑的声音，道：“我若说……只是路过，两位信吗？” “路过？” 乔老大、谭义闻言，不禁对视一眼，显然都不怎么相信。 “阁下真会说笑。” “呵呵~~” 两人看着宋临，脸上皮笑肉不笑。 “真是路过。” 宋临重复了一遍。 说罢。 划动船桨，不愿再和这帮人啰嗦。 巡江队的人偷偷摸摸交易的是什么，他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惹上麻烦，暴露自己的身份。 啪嗒~啪嗒~~ 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雨水落在乔老大手中的黑色布袋，渗透其中，顿时一股奇异的香味散入空气。 这味道…… 宋临身形忽的一顿。 “慢着！” 于此同时，两声厉喝从背后传来。 乔老大、谭义目光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阴沉的杀意。 看到宋临真要走，他们反而想让他留下了。 此番交易关系重大。 一旦消息泄露引来巨鲸帮的关注，双方必将遭来雷霆打击。到时候别说他乔老大性命不保，根基在三百里外红湖城的聚义帮，也要灰飞烟灭，人畜不留。 相比巨鲸帮那等横行三江的巨无霸，只有百八十号人的聚义帮，简直比蝼蚁还要弱小。 所以。 这蓑衣客的出现就算真是凑巧，今天也不能怪他们心狠手辣了。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们当什么了？”乔老大抽出一柄比他的身形更要像竹竿的长剑，眼中杀意尽显。 “不让走吗？” 宋临转身望着乔老大手中的布袋，忽然笑了起来。 太岁土。 那熟悉的清香，来源于他前世曾用过的太岁土。类似白蘋根，却又比白蘋根的味道更清新十倍。 难怪今夜这么凑巧撞破两帮人马的交易。 原来，一切都是命格奇缘的指引！ 太岁土蕴含水之精气，效果远甚白蘋根百倍。配合齿鳙鱼王煮出鱼汤，必能助他力量快速超越千斤，踏入朱雀血境界。 现在他们就算想让他走，他也不打算走了。 呼—— 一股劲风拂过。 众人只觉视线一晃。 那乌篷船上的身影已经跃上大船，缓缓朝乔老大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 乔老大不由一愣。 “太岁土，拿来。”宋临默默取下腰间的解鱼刀，语气平淡。 “你果然是为此而来！” 乔老大顿时被激怒。 此人刚才所作所为，竟是在戏耍自己！ 唰—— 他猛地便是一剑，直取那蓑衣客面门。 蓦然。 一片雪亮的刀光划过夜空，乔老大忽然整个人怔在原地。 嗒~嗒~ 一股股猩红的血液滴落。 混合着雨水，很快将甲板染得一片暗红。 轰！ 乔老大仰面倒下，整个人已无声息。 众人不由齐齐退后一步。 望着着他脖子上深深的血痕，目光骇然。 近两米长的竹剑，对上不过巴掌大的解鱼刀，竟是这样的结局！ 早已晋入朱雀血多年，黄芦岸巡江队五大首领之一的乔老大，就这么……死了？ “让你拿来，怎么就不听呢？” 宋临蹲下身子，掰开乔老大的手掌，取下黑色布袋。 他真的不想杀人。 这一群人若全死在这里，明天的黄芦岸就要变天了。巨鲸帮追查下来，封锁江面，未来一段时间他将无法自如前往齿鳙鱼巢。 当然。 一个死人是无法回答问题的，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杀！” “一起上！” “这里是船上，我们已无路可退！上！” 气血翻涌，杀气弥漫。 一声声怒吼中，数十个身影举起刀剑朝宋临砍来。 乔老大的死激起了这群亡命之徒的血性。 他们既然敢背着巨鲸帮私下交易太岁土，心中便有非同常人的狠劲。 呼—— 一抹刀光闪过。 三名巡江队员纷纷捂着脖子，目光不可置信。 好快的刀！ 好可怕的刀法！ 那遮蔽视野的光芒，究竟是什么？ 刀光如练，切风断雨。 雨水簌簌而落，血水飞溅夜空。 许久。 刀停，风止。 宋临站在雨幕中，周围一片倒下的尸体。 ‘咕噜~’ 谭义失神看着这一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无数雨点随风斜斜打在二人身上。 他的浑身早已湿透，却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 而眼前的蓑衣客，戴着斗笠，始终一副从容平静的样子。一滴滴雨水落在解鱼刀上，顺着刀身化作点点暗红的血水。 全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 只剩下他一个。 谭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把他留在最后。 但他知道，这蓑衣客要杀自己，也只需一刀。 此刻。 他也终于明白，那一抹璀璨的刀光意味着什么。 那是刀意。 这蓑衣客……是一名领悟刀意的绝顶高手。 哒哒~~ 脚步响起。 望着一步步走来的蓑衣客。 谭义紧握手中金刀，心头是无尽的绝望。 —— ps：很抱歉在正文里写这些。今天是周一，新书需要冲击新书榜才能有好成绩。所以麻烦大家每天都能追读一下。发本章说、评论、月票，都能提升新书榜的排位。哪怕在这里扣个1也行。书评区也有打卡楼，这些都对新书榜影响巨大。谢谢大家的支持了！拜托拜托！！ 第030章：变天了！ 扑通~ 谭义无力跌坐在地，手腕一松，金刀落在一旁。 他最终也没能鼓起反抗的勇气。 然而。 预想中的刀锋并未落下。 “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你问吧。” 谭义垂着头，双目无神。 他没有问‘回答了能不能放过我’这种废话。 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只想好好珍惜。 只听宋临淡淡地道：“你是什么实力？” “我？” 谭义本以为他是要问太岁土的事，想不到竟是这无聊的问题？ 不由自嘲一声，“一名小小的朱雀血修为，在阁下面前，不值一提。” “那……他又是什么实力？” 宋临指了指仰面而倒的乔老大。 谭义回道：“也是朱雀血。别看他的竹剑唬人，其实比我还不如。” “嗯。” 宋临缓缓颔首。 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寻常朱雀血阶段的好手，轻易可以越级而战。 或许是观鸟命格的原因，这些人在他眼里动作慢的可以，不过是一群空有力量的莽夫。 但也就这样了。 朱雀血之上是麒麟力，这些高手已是非人般的存在，力量超越三千斤，铜皮铁骨。 他的解鱼刀，大概无法破防。 更甚者，比如徐海龙，比如他那体魄妖孽的弟弟——徐海鹏。 他们的实力宋临不清楚，但至少已是雷音境。再加上巨鲸帮的高深功法传承…… 宋临低头略一思忖。 又道：“乔老大这样的实力，在巡江队中排第几？” “巡江队五大首领，实力伯仲。上头还有一位副统领，一位大统领，皆是麒麟力的修为。”谭义虽然疑惑，仍老实回答。 见宋临似乎没有问题了。 他忍不住道：“这位高人，可是要与巨鲸帮作对？若是如此，我劝您还是小心些。黄芦岸巡江队不过巨鲸帮的编外附庸，实则上不了台面。” “若真正触怒了巨鲸帮，沧水十二窟，三百六十分坛，遍布三江流域数百城池。随便一个分坛的力量，你纵使逃出千里也无法逃过追击。” “嗯。” 宋临只是平静点头。 在巨鲸帮待了一年，他当然知晓对手有多强大。 这也是他一直待在清源湖的原因。 没有足够实力，绝不可能逃过巨鲸帮的眼线。当年若非巨鲸帮内情况同样复杂，一些跟随他母亲的旧人还在，他甚至没有机会从中抽身。 “那……” 谭义小心翼翼看着宋临。 “你可以走了。” 刀光划过，干净利落。 谭义死死捂着脖子，眼神不可置信，还有一丝解脱的轻松。 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果然敢与巨鲸帮为敌的人，是不会留下后患的。 啪嗒~啪嗒~~ 大雨稍歇。 宋临简单收拾了一下战场，确认没有任何人生还，才放心跳下大船，划着乌篷船离去。 夜色阴沉。 暴雨又忽然大了起来。 第二天。 黄芦岸变天了！ 两艘大船被早起的渔民发现，将消息报了上去。 没多久，巡江队的统领、副统领，率其余四位队长赶到现场。看着船上血腥的一幕，不由心头狂跳。 多少年了。 第一次有人敢在巨鲸帮的大本营，搞出这么大动静！ “没有活口。” “全是一刀毙命，致命伤在脖颈处。” “除了乔明手下的十一个人，还有一群外来帮派。” “初步推断，凶手只有一人。并非是两帮人火并造成。但昨夜雨水太大，没发现凶手留下的其他痕迹。” 片刻后，众人纷纷回报。 “老徐。” 巡江队统领王正面色凝重，沉声道：“去岷江府，将此事上报分坛。这件事，我们恐怕接不住！” “是。” 副统领徐服得令，率着一帮人马行船而去，同样是忧心忡忡。 六房嫡子徐海龙即将接手岷江府分坛，在这个关口却出现这种事，他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随后。 一群人开始打扫现场，确认死者的身份、遗物。 “花...花爷。” 一名巡江队的队员蹲在一具尸体前，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死状……他前不久似才见过！ “嘘~~” 陈小花连忙示意，低声道：“别说话，这件事，我们不知道。至少我们不能是第一个知道的！否则……” 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阴郁。 “是是是！”那巡江队员连忙点头。 两人心生默契，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若是说出自己曾遇到过凶手，功劳不一定有，麻烦肯定会率先上门。 此时。 对于乔老大发现太岁土，并私下挖掘交易的事，巡江队内部似还不知晓。 话分两头。 宋临今日照常捕鱼、拉网，还十分好运钓上了一只三斤重的大王八，卖出了五十文的好价钱。 回到家中。 掀开一只水缸，割下三斤齿鳙鱼王的肉，又小心翼翼分了二两的太岁土，开始炖煮。 半个时辰后。 锅中飘香四溢。 宋临大口吃着鱼肉，一边思考关于‘太岁土’命格奇缘之事。 昨夜获得的太岁土共有一斤二两。 比想象中的少，而且少很多。 或许是太岁土深藏江底，不易挖掘，也可能是在这个六百年后的时代，白蘋渡下依然有类似河童这样的怪物守护。 “等等” 他心中一凛，额头险些渗出冷汗。 河童？ 六百年前的河童，仅仅几个月就已成妖孽，一击秒杀孙二。若是活到现在……岂不真成了江中巨怪？ “幸好幸好！” 宋临拍着胸口，暗自庆幸没有贸然前往白蘋渡。 他心中推测。 这次获得的太岁土，应该是炽白奇缘的前戏。与之前的齿鳙鱼巢一样，后续还会有收获。 “饱了，舒坦！” 宋临放下碗筷，拍了拍肚皮。 在屋中摆开桩功，开始修行饕食百气图。 半个时辰后。 他浑身气血蒸腾，暖意通达四肢百骸，在铁胃命格的作用下，气血的转化效率十分惊人。 一遍饕食百气图打完，力量再增一分。 而后第二遍、第三遍…… 夜色渐深。 宋临终于缓缓收功，双眸神采奕奕，力量再增一成，达到近六百斤。之前的石磨在他手中，现在已轻飘飘的感觉不出什么份量。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吗？”宋临心中感慨。越是修行，他越是感到命格、天赋差距的巨大，也越感觉自身渺小。 一个不完整的明黄命格尚且如此。 那些拥有完整明黄命格，甚至湛蓝命格之人成长起来后，又将有多强大？ “今天，必须渡过心蚕劫！” 心神沉入脑海。 轮回命盘上，观鸟、灵冲、红螭、铁胃、武夫命格……齐齐绽放前所未有的光芒。 宋临目光坚定。 这一世，他已是全力以赴！ 第031章：完美一世，红螭命格——发动 【蚕死丝方尽，孤雁傲长空。】 【心蚕劫——启】 【第四世。】 【深夜，你从昏睡中醒来。】 【“这一次居然是夜里，是增加了红螭命格的原因吗？”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忽然，一股蓬勃的气血自身体深处涌现，瞬间弥漫周身筋骨、血肉。】 【红螭命格发动】 【这一次重伤，似激活了你身体内某种潜藏的天赋。你发现自己对气血的控制上升了一个台阶，周身气血得以精炼，总量变小，质量提升。似有了一丝罡气之能……】 【铁胃命格发动】 【武夫命格发动】 【三种命格联动，顿时产生奇妙的反应。你天生体魄强健、气血浑厚，消食速度异于常人。】 【你以惊人的气血转化效率，将这几日孙二喂食的太岁土、齿鳙鱼之中的养分尽数吸收，而后转化为精炼之后的气血。】 【新的气血温和厚重，彷佛蕴含着一种勃勃生机，如流水般一点一滴滋润着你的双翼筋骨。似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 【你的伤势渐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这……” “居然……” 宋临睁开眼睛，目光惊讶。 红螭命格配合武夫、铁胃，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仿若从炽白命格到明黄命格的质变。 “难怪！难怪能让鸭杀之命晋升明黄的概率，从二成六暴涨到四成四。” 接下来。 时间仿佛按下了快进。 【十日光阴，倏忽而逝。】 【渔夫对你的苏醒异常欣喜，随后陷入自己身体残缺的苦恼中。他开始自残……】 【你看在眼中，并未再阻止。】 【此时你已然明白，杀身之劫，乃是属于渔夫的宿命。】 【宝剑锋从磨砺出。】 【若不经历此劫，他如何浴火重生，磨练心性，以微末之身去战胜孤高不可一世的陈孤舟？】 【杀身，心蚕，这些生命中的劫难，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 【四月。】 【孙二重修左手刀，刀光如风中的杨柳，歪斜、无力。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刀光。然而，你却从中看到了一枚希望的种子。】 【若能渡过杀身之劫，他必能领悟更恐怖的刀意！】 【此后每至深夜，小屋昏黄的灯火下，总会映照出一条手臂的影子。刀落，血溅，决然而坚定……】 【四月中旬。】 【你的伤势恢复速度加快，在质变的气血的温养下，你的双翼已经可以轻微摆动。孙二见此喜不自胜，你却明白，距离伤势彻底恢复还很远、很远……】 【不过，至少有了一丝希望。】 【情况开始好转，你也并未清闲下来。】 【你每日临江而望，不是在观摩孙二练刀，就是在仰望天空飞鸟翱翔的轨迹。】 【你似捕捉到了一丝朦胧的意境。】 【观鸟命格发动】 【你一生观鸟，仰望长空。对鸭杀一刀的感悟更深。失去了翅膀，莫非就不能再使刀？孙二可以转修左手刀，你为何不能以鸭喙为刃？】 【你终于心中恍然，自己从一开始就钻进了牛角尖。当年既能以翼为刀，为何现在就不能？】 【眼界放开，前方顿是一片坦途。】 【灵冲命格——发动！】 【你天生才思敏捷，善于钻研、参悟。你反复参悟饕食百气图，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惊觉这并不仅是一门练劲桩功，也是一门身体技击之法。】 【何为‘身体技击’之法？】 【拳脚头肩，腰跨臀背，齿爪翼尾，皆可为‘锋’。兽类以爪、齿扑击，何故？禽鸟以爪、喙擒敌，何故？人类以手脚捕猎，何故？】 【那上古饕食之兽，本就有口吞四海，肚食万物之能，何以捕猎之？此法观想上古之兽，便是以此为托，点明功法之真意。】 “原来如此！” 宋临看着这一幕，不由眼界大开。 饕食百气图的图案在脑中浮现。 羊身人面，虎齿大腹，那异兽的形体变化莫测，一举一动，彷佛皆蕴含玄奥之意。 他再也不敢小瞧这一门存神观想图。 良久。 宋临睁开眼睛，神色大喜。 双翼一股股暖流飞快渗透，以原本数倍的速度滋养着断裂的筋骨。如果说之前的气血在疗伤时，犹如盲人摸象。现在的气血在滋养筋骨时彷佛开了透视。 一点点、一滴滴，皆精准无比。 红螭命格带来的气血质变，加上饕食百气图的领悟更深，让他的气血真有了一丝罡气之能。 “灵冲命格，善钻研、参悟，易伤神劳智。过去真是小瞧了它！” 【半个月过去。】 【你的体魄愈发健壮，灵冲命格得此支持，之前未被挖掘的潜能尽数展现。你的伤势恢复速度越来越快。】 【五月中旬。】 【伤筋动骨一百日。】 【你的伤势虽因孤雁罡气之故十分严重，仍在气血的滋养下恢复了五成。你活动已无大碍，亦可短暂翱翔天空。】 【六月初三。】 【你临江而立，蓦然扑击水面，长喙化作森寒之刃，生生凿穿一条路过的婴豚头颅坚骨。】 【观鸟命格发动】 【你的鸭杀一刀领悟更深，初步踏入刀意转化自如之境。】 【你终于恢复了过去五成战力。】 【于此同时。】 【孙二依然在练刀，左手刀。】 【如过去十余年一样，沉稳、专注，哪怕一切重头开始，他的身上也不见一丝一毫气馁。】 【你的伤势好转，让孙二心中已无牵挂，终于恢复了赤诚之心。得此增益，他歪斜的刀法也多了一分安稳坚定。那刀法之中的一丝歪斜，反而让他出招之际多了一分奇诡。】 他又进步了。 不愧是所有天赋都点在刀道上的明黄命格。 宋临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 今天是六月初九。 距离九月九重阳节，还有三个月。 他却已经不想再等下去。 那河童吸收太岁土精气，未来只会越来越厉害。 可他心中始终缺少一丝把握。 江底数米深的淤泥，视力是这一战最大的阻碍。 “要怎么办？” 宋临望着波涛滚滚的岷江，“若是失败，导致武夫命格破碎。牵一发而动全身，灵冲命格无法领悟饕食百气图，双翼伤势恢复势必也将迟缓。” 这一世，已经十分完美。 他绝不允许自己失败！ 不知不觉中，江水漫过宋临的脚蹼。 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与身体连接的江水，彷佛延伸出了无数枝干、手脚。 【红螭命格——发动】 第032章：灵息之触，控水、控土 【你天生红螭，水法天赋超乎寻常，体内隐藏的潜能开始觉醒。】 【你的身体与江水接触的瞬间，仿若融入其中，与江水不分彼此。浪涛拍打、水波流动、游鱼觅食……你轻易捕获周围细微的振动，在水下彷佛多了一只眼睛。】 【你的感知力大大提升，觉醒天赋本能——灵息之触。】 【灵冲命格发动】 【你灵机一动，将诸多感悟融入幽游身，对水中身法的领悟更上一层。】 【你天赋奇才，将幽游身进阶为‘山’传之法。】 哗啦~~ 宋临一头扎入水中，一种仿佛回归母胎的感觉从周身毛孔反馈而来。这一刻，他似真的成了一条游鱼，栖水逐浪，泛游三江。 “原来如此！” “鱼类的感知能力……好神奇！” 他明白了导致这一切的原因。 是毛孔！ 寻常鱼类能通过鱼鳞上许多肉眼无法察觉的孔隙，感知环境周围微小的振动，传递至神经，在水底形成一片范围的‘视野’。 即是感知力。 而他拥有红螭命格，在水法增益达到一成五这个炽白命格的极限时，终于突破了种族的界线，通过毛孔达到了同样的效果。 体会着这奇妙的感觉。宋临若有所思。 那白蘋渡下的河童，应该也拥有这样的能力。 忽然。 他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周围的江水好似与身体紧密结合，心念一动，水波一阵轻轻荡漾开来。 “咦！” 【红螭命格发动】 【你天生红螭，为水中霸主。一成五水法的增益之下，你隐隐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只差一点，就能让周围的江水为你所用。】 【只差一步，你便能衍化出天生控水之能。】 【然则。】 【一步之遥，却是天与地的距离。控水天赋乃生命之桎梏，若无足够底蕴，或精深功法，此生唯有止步于此。】 【你心中明白。晋升明黄命格的概率，至少要超过五成，方有一丝突破极限的可能。】 “五成概率吗？” 宋临心中闪过一丝遗憾。 鸭杀命阶晋升明黄的概率如今是四成四，想超过五成这个节点，谈何容易？ “明天。” “该去白蘋渡了，在河童成长起来前将它击杀。” 【六月初十。】 【白蘋渡口，一人一鸭临江而立。】 【你们四目相望，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坚定。】 【这一次，谁也别想抛下谁！】 “生死相依。”孙二缓缓伸出齐腕而断的右手。 “嘎——（不离不弃）”宋临举起自己的灰翼。 啪！ 残肢交击。 一人一鸭顿时相视而笑。 而后。 扑通~扑通~齐齐跃入水中，往数十米深的江底潜去。 片刻后。 一片如水底雨林遍布着无数白蘋根的河床。宋临与孙二没有任何停留，径直扎了进去。 静！ 一陷入深邃的淤泥，周围世界顿时一片寂静。 孙二、宋临彼此相依，背靠着背，一边下沉，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许久。 河童迟迟没有出现。 二人却感觉全身毛孔时刻被针扎一般，危险的气息不断传来。他们明白，那妖孽定然已经在暗处默默观察他们。 等他们放松警惕，便会发起雷霆一击。 ‘咕噜~~’ 就在这时，宋临似憋不住气，张嘴吐出一个泡泡。 淤泥在压力下渗入口鼻，呛得他下意识挣扎起来。 一只长满黑毛的手，忽然从淤泥中抓向宋临的脖子。 ‘不好’ 宋临吐气的那一瞬间，孙二就知道不妙。他近乎本能转身，想要护住背后的宋临。 然而。 河童这一击偷袭无声无息，竟是从上方而来。固有的思维限制了孙二，他一刀划过淤泥扑了个空，心中登时一紧。 淤泥中，一双类似蛙目的眼睛，闪过喜意。 蓦然。 那水鸭双翼一扇，身形在淤泥中化作一支利箭，以喙为刃，重重撞在河童侏儒般的身躯上。 噗嗤~~ 淤泥中传来河童的惨叫。 成功了！ 宋临眼中闪过一丝轻松。 灵息之触首次使用，便给这一战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另一边。 孙二闻声大喜，河童的惨叫彷佛给了他指引，当即一刀刺入淤泥。坚硬的触觉回馈在解鱼刀上，他猛一收刀，避过河童反击的利爪，刀身带回了一股鲜血。 轰轰轰~ 淤泥陡然狂涌。 偷袭不成反被暗算的河童，顿时陷入狂暴状态。 一人，一鸭，一怪，在江底展开激烈的厮杀。打得无数泥浆翻涌，白蘋渡口下的江水彻底浑浊。 ‘好强！’ 宋临避开河童一爪袭击，感受着这一击的力度，心中暗暗吃惊。 经过三个月成长。 这未来的江中巨怪实力果然突飞猛进，力量甚至超过麒麟力的孙二一截，以他现在的状态，几乎是擦着便伤，挨着便死。 所以。 这一场战斗他根本不敢让河童近身，仗着‘灵息之触’的感知力，一直在旁边给孙二打辅助。 而已经晋入麒麟力的孙二，还是有与河童一战之力的。 渐渐的。 面对二人的围剿，河童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 宋临彷佛成了孙二的一双眼睛，在一旁时不时骚扰，每每河童从淤泥中穿出发动袭击时，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与指引。 不过那妖孽的体质也确实强悍。 受了如此多的伤，仍是行动迅捷，生龙活虎。 可惜战斗的天平已经倾斜。 有能感知周围环境的宋临在场，那河童失去了主场之利。胜负……只是迟早的事！ ‘吼~~吼~~’ 河童愈发狂暴，喉咙发出阵阵低沉暴躁的嘶吼。 终于。 它再也忍不住。 轰~~ 无数淤泥骤然一紧，竟似被无形的力量操控从四面八方朝宋临挤压而来。 一时间。 软烂的淤泥彷佛化作一座牢笼，将他的身形锁死，行动变得十分缓慢。 “这是什么？” 宋临倏然一惊。 感知中。 河童的气息一下变得虚弱了许多，却仍顶着孙二的刀光，硬生生向宋临冲了过来。 他竟是打算拿宋临开刀，率先击杀这个能克制它的水鸭！ ‘好灵性的怪物！’ 宋临、孙二心中闪过念头，脸上却露出一抹默契的笑容。 机会！ 打了这么久，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河童若不使出这一招，直接逃跑的话，他们还真没有把握击杀这畜生！ 呼—— 一前一后，两股刀意同时升起。 刀意共鸣，合计之技。 两股刀意无比契合，彷如一体朝河童斩去。 然而那河童的感知，此刻全被前方的宋临吸引。看着不仅不防御反而主动朝自己冲来的水鸭，它可怖的脸上露出一丝拟人化的狞笑。 噗~~嗤~~ 第033章：逆泉白气，婴首蛟心 噗~噗~噗~ 三声利器穿透肉体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第一声。 来自于一支长长的鸭喙，其仿若利刃穿透了河童的手臂，陷入它的胸膛三分之一。 第二声。 来自河童的利爪，其两根爪子已经陷入那水鸭的脖颈，只差一分，它就能彻底将那烦人的水鸭击毙。 然而。 第三声穿透血肉的声音，让一切都停顿了下来。 一柄解鱼刀破开河童的胸口血肉，从后心穿透了它的心脏要害。 “呜~~~” 河童丑陋的面容满是错愕。 他缓缓低头，对上了一双狠厉、决绝的鸭眼。 而后，曾经矫健的身躯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软软倒入淤泥。 赢了！ 宋临、孙二浑身脱力躺倒在淤泥中，缓缓伸出翅膀、手臂，在黑暗的淤泥中搭在一起。他们看不见彼此，心中却有无言的感动。 这一战。 是属于两个身残体缺的废人创造的奇迹！ ‘哗啦~’ 河童心口的解鱼刀，忽然诡异的解体。 【六月初十。】 【你与渔夫于白蘋渡下大战河童，以合击之技将其击毙，为岷江百姓剪除了一个将来的祸害。】 【经此一战。】 【你们默契更甚，刀意共鸣之技比过去更强一分！这是一门任何敌人遇到都要头疼的杀招，哪怕见识过一次，也要防不胜防。】 【稍作休息，你们重新潜入江底，进入了一片神奇的世界。】 【一团团透明的泥土，在一片更清澈的清水中似一座座浮岛。土名‘太岁’，水曰‘清灵’。饕食录‘灵食’一篇有载：‘太岁土可养筋骨，清灵水可润气血。两者皆含一缕水之精气’。】 【长期在此环境下修行，或可助你更快一步明悟麒麟力之劲。】 【你与渔夫见之大喜，取出随身携带的包裹，装了不少太岁土与清灵水。最后在清灵水构成的世界底部，又有了意外的发现。】 【一股永不停歇的旋涡，持续吸收着岷江的水气，仿佛通向某个神秘的世界。在旋涡一旁，还残留着一具奇怪的骸骨。】 【你刚踏入旋涡附近，观鸟命格发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地远远退开。孙二不明所以，指了指旋涡旁的骸骨，示意自己之前的‘饕食录’就是在此所得。】 【他刚要上前，忽然旋涡反吐出一缕森白锋芒，将周围的清灵水撕开一道数米长真空，许久才缓缓闭合。过了片刻，又是一道……全无规律可言。】 【你们呆立良久，终是不敢再上前。孙二之前能够得到饕食录，真不知耗费了多少气运！】 【在你们离去后不久。】 【江底逆泉突然爆发无数白芒，将周围数十米空间尽数撕碎，只余那具残缺的骸骨。】 【白蘋渡上。】 【两个身影破水而出，看着天空飞过的云鸟，你忽然心中一动，再度潜入水中，片刻后拖上来一具侏儒般的尸体。】 【河童之尸。你的灵光一闪，总算没有错过此行最大的收获……】 “此行最大收获？？” 宋临表示很惊讶。 莫非这河童的尸体中，还藏着某种神奇的东西？ 是了！ 它能成长如此迅速，除了自身天赋卓绝，体内必定还有其他神异。 【你与孙二回到岷江水畔的小屋，放下手中之物，又至江中猎杀了一条两米长的齿鳙鱼王。而后以太岁土、清灵水炖煮一个时辰。】 【吃下鱼肉，喝干鱼汤。你们心中有些紧张，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这一锅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鱼汤，已是你们最后的希望……】 【一股温和的气流忽然自腹部升起，传入四肢百骸。你顿时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欣喜的孙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有效！这三种滋养补气的奇物结合，真的对治疗你们的伤势有效。】 【待惊喜过去，你叼着解鱼刀，开始解刨河童的尸体。渔夫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所幸又煮了一锅鱼汤，继续修行饕食百气图。】 【四肢，脑袋，心脏，肝肺，肠子……很快小屋中一片血腥，一块块残肢摆在地上。】 【在河童的尸体上，你并未发现异常。】 【你不甘心，再度将尸块切得七零八落。终于，在河童心脏的心室里，你发现了一个被包裹的神奇物体。】 【一枚小巧的心中之心，形似蜷缩的蛟龙，长着婴童般的诡异脑袋，一指宽的嘴里竟布满獠牙。在那婴首的一旁，还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似有第二个脑袋即将长出。】 【婴首蛟心】 【此物乃心中之心，万中无一，拥有此心者皆是河童中的异种。】 【一旦给它时间长出第二婴首，河童的实力将迎来十倍增长。若是九婴聚首……所幸，你们成功了。没有给这江中巨怪成长的机会。】 【但一颗残缺的婴首蛟心，亦足以助你的体质突破极限。】 “婴首蛟心！好可怕的成长潜力！” 宋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这颗心中之心，能助我突破体质的极限？但……究竟要怎么使用它？” 看着那离体后仍一鼓一鼓的诡异心脏，宋临心中迟疑。 想立即一口吞下，又怕浪费了这个机缘。 “吃……真有这么简单吗？如果饕食录缺失的异、灵二篇在就好了。” “罢了，还是身体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此后。】 【你与孙二每日以齿鳙为食，配合太岁土、清灵水。三者结合，顿时将其中元气催生至极致。而后开始修行饕食百气图，将所有养分尽数留在体内。】 【七月。一个月不间断修行，效果卓著，孙二的手筋重新接续，你展开双翼再度肆意翱翔天空。】 【八月。】 【你在白蘋渡下苦修，汲取清灵水之意，顺利踏入麒麟力阶段，修为追上了孙二的步伐。】 【九月。】 【你们依然在修行，不急不躁。以你们现在的积累，面对罡气境的陈孤舟，还远远不够。】 【气血，雷音，罡气。这中间是一条天与地的距离。你始终记得愚夫命格那一句批注‘一心赤诚，厚积薄发……’】 【拥有明黄命格的孙二，未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他需要的是时间，一年，三年，五年，哪怕十年……他也有耐心，做足所有准备。】 【你开始思考如何使用婴首蛟心。此物放置三个月，仍无一丝枯萎之相，反而每日轻微一鼓，似心脏跳动。那被解鱼刀穿过的婴首，甚至有一丝愈合的迹象。】 【“此物绝非简单吞食，就能化为己用。”你心中笃定。】 【犹豫之际。】 【你突然发现，孙二的修为已经许久没有进步了。】 【九月九，重阳。】 【那渔夫原本旺盛的气血，竟开始倒退……】 第034章：人不狠，站不稳。鸭不狠，被人损！ “难道之前的伤势，在他体内留下了暗伤？” 宋临吃了一惊。 这可不妙！ 连忙上前关心地看着渔夫。 孙二似明白他的担忧，摆手道：“无事，我的伤已经好了。” 伤已经好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宋临无法理解孙二的想法。孙二也没有解释，因为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身体此时的状态。 【一天又一天。】 【孙二体内气血稳步下降，整个人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血是人身之本。】 【孙二早已领悟麒麟力之妙，境界虽不会跌落，实力却开始大幅下降。没几天已被你彻底超越。几番切磋下来，他甚至无法接下你七成力量一击。】 【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苦于无法开口，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修为一日日倒退。】 【然而。】 【孙二神情却依然乐观，每天继续练习左手刀。随着他的气血消融，他的刀法愈发显得古怪。你隐隐推测，他或许是在尝试一门特别的刀法？】 【十月。】 【秋风横扫，万物枯黄。】 【孙二就如那昨日黄花，老夫迟暮。原本旺盛的气血好似彻底消散，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精光爆闪。】 【你对上他的目光，双目竟有一丝隐隐刺痛，不由暗暗心惊。】 【十一月。】 【孙二的实力已经倒退至虎豹劲。】 【此时的他肌肉、筋骨软弱无力，别说你一成实力，便是岷江中的齿鳙鱼王也能轻易击倒。】 【十二月。】 【天寒地冻，万物凋零】 【孙二形容枯槁，头发灰白。恍惚间，你想起了进入前世时绿柳堤上的愚夫。两个身影重合，竟有七分相似！】 【一月。】 【春色渐临，万物复苏。】 【此时的渔夫已彻底化凡，除了一双眼睛。他站在岷江岸边，整个人竟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刃，气势冲霄，锋芒毕露。】 “古怪！” “太古怪了！” 宋临望着渔夫临江而立的背影。 轰~ 一声惊天巨响。 孙二忽地挥出一刀，击向一旁的礁石。 这一刀快若闪电。 便是以宋临整日观鸟的目力，竟也无法看清这一刀的轨迹。依稀只见一道血痕附着在解鱼刀上，轰然一声，岸边的礁石四分五裂。 “嘶~~” 刀光散去，宋临长长吸了一口气。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愚夫吗？ 这就是成长起来的明黄命格？ 噗嗤~~ 孙二突兀浑身俱震，向前喷出一口血雾。 夕阳的映照下。 那血雾中竟裹着一块块碎肉。 【一年前，经历绿柳堤一战，孙二明白以自己的天赋，也许一生都无法追上陈孤舟的背影。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以微末之身，于不可能之中创造一丝机会？】 【数月努力。】 【终于，他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将所有气血一点一滴消融、精炼，化作一缕极致精炼的气血融入刀中。试图以气血之力，行罡气之能。】 【半生苦修，尽赴一刀。】 【是为‘杀身’一刀。】 【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这一刀的威能，确实已远超气血境。但杀身一刀，杀的不仅是别人，更是在杀自己。试问气血境的体魄肉身，如何承载无坚不摧的罡气？】 看着重伤卧床的孙二。 宋临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去责怪，为他准备了太岁土、清灵水、齿鳙鱼肉，炖煮鱼汤疗伤。 没有他这只水鸭，这个家迟早要散！ 以气血之力，行罡气之能？ 真是异想天开，胆大泼天！ 当然……也确实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这点宋临不得不佩服。 须知气血之脆弱，需以肉身为载体方可驱动。又如何与无坚不摧的罡气相比？ 偏偏孙二做到了。 但那一丝被精炼极致的气血产生质变后，所蕴含的锋芒之胜，他尚未踏入雷音境达到极限的体魄，根本无法承担！ 稍一不慎，体内就是千穿百孔。 就如现在躺在床上的孙二。 “真是个……疯子！” 【二月。】 【所幸有太岁土等疗伤圣药，在资源无限堆砌之下，孙二很快恢复了伤势，开始重新修行。而后短短两个月，重新恢复了麒麟力的实力。】 【你放下心来。】 【转而研究其婴首蛟心之用。】 【受到孙二‘杀身一刀’的启发，你忽的灵机一动，切开自己心口附近的血肉，将一滴血液点在了婴首蛟心上。】 【一连七日，你的心口伤势从未愈合过一次。气血流逝了不知道多少。而婴首蛟心受此资源，竟也愈发活泼跳动。】 【日复一日。】 【你瞒着孙二，开始了一次次血腥的试验。】 【三月，你的气血愈发衰竭，红螭命格浑厚的气血险些都无法弥补回来。】 【曾经吐槽别人疯狂的你，也走上了一条奇奇怪怪的道路。】 【四月。】 【婴首蛟心得气血滋养，逐渐蓬勃有力。你每每相望，总有一种隐隐紧密结合的幻觉。】 【你似乎走对了路。】 【三月三，水神祭】 【你们并没有前往绿柳堤。】 【只是遥望那个方向，默默积蓄实力。】 【四月。】 【孙二修为重回麒麟力。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凝练气血，修行杀身一刀。】 【“真是撞了南墙都不死心啊！”你感慨一句，转头就开始滴血认‘亲’。婴首蛟心跳动愈发强健，给人一种将要活过来的错觉。】 【五月。孙二再一次散尽气血，将毕生信念融入杀身一刀。轰——礁石四分五裂，威力似比上一次更甚。】 【但见那渔夫微微摇头，似仍不满意。道了声‘力量分散，练不到家’。便重新养伤，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六月。】 【孙二临江而立，挥出了第三刀。】 【气血如虹，杀身之劫。】 【你站在岷江边，望着碎裂成块的礁石，目光有些凝滞。那刀光的威力又比从前更甚一分……而他散功重修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落日余晖中，你似望见孙二余光瞥了你一眼，悄然嘿笑一声。】 【你似乎……被打脸了。】 【第二天。】 【大受刺激的你，经过诸多准备，以解鱼刀破开心口的血肉，找到那一颗跳动的鸭心，咬牙将婴首蛟心生生按了上去。】 【人不狠，站不稳。鸭不狠，被人损。】 【这一次，你说什么也不能被那渔夫落下！】 第035章：三月初二，纷乱之始 轰~~ 宋临眼前一黑，心口剧痛。 那婴首蛟心贴上心脏的一瞬间，竟似忽然活了过来，张开利齿狠狠咬在他的心脉上，疯狂吸吮气血。 哗哗~~ 身体的血液骤然加速流动，开始往心脏供血。 许久。 宋临瘫软在地，翅膀、脚蹼都在抽搐，神色却显得有几分放松。 没死。 他，成功了！ 【你以心血饲养婴首蛟心数月，而后强行炼化，险些被其吸干一身血液。所幸，红螭命格带来的天生浑厚气血，让你撑过了这一劫。】 【婴首蛟心反补出一股醇厚精纯的气血，你的状态顿时回暖，从濒死边缘转回。】 【三天后。】 【你迎来了婴首蛟心的第二次排异反应。浑身气血倒灌，险些爆体而亡。】 【七天后，第三次排异反应……你依靠坚实的底蕴，再次撑住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你的气血愈发旺盛，体魄朝着一条非人的道路狂奔。寻常麒麟力阶段在你眼里已不堪一击。】 【半个月后。】 【你撑过了第四次异族之心的排异反应，婴首蛟心化作一颗外置心脏，为你提供蓬勃气血。你心中略感惋惜，这心中之心比水鸭之心还大，只能依附于心脏之外，作为寄生之心。】 【若能以人身炼化为真正的心中之心，必能更加契合。为你的气血提供强大的动力源泉！】 【时年七月。】 【你在白蘋渡下修行，意外发现周围的水之精气自动涌来，通过周身毛细融入气血，效率竟不弱于食补。若与食补相互辅助，修行效率必能更上一层楼。】 【至此。】 【你的气血境修行已入圆满之境，只差一步便可踏入雷音境，完成阶层的跨越。】 【于此同时。】 【孙二的逆血修行同样效果斐然。】 【一个月时间，他又完成了两次气血更迭，血色刀光仿若一条蚯龙，蜿蜒灵动，摄人心魄。】 【这一场生死较劲，你们获得了双赢的结果。】 【你与渔夫走上了同样凶险万分，又截然不同的两条路。每一次进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生怕半途暴毙。】 【就这般。】 【你们一个不断散功、重修，一个一次次强撑异族之心的排异，气血无限提升。】 【第二年。】 【孙二已达到逆血修行第十一次，散功越来越熟练，重新修行气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给人的感觉，也愈发深不可测。】 【你的气血愈发强健，早已突破某个未知的领域。终于在第二年的一月，以无尽气血强行踏入雷音境界，将背脊修成一条苍龙骨。】 雷音十鸣淬金骨，一重响是一重天。 这一境界共分三个层次：苍龙骨，白玉柱，撑天脊。 宋临没有相应功法，硬生生以气血强行破关，正是气血境界之大圆满，气满而溢的状态。已是走在了古老先贤曾走过的路上，开始淬炼血肉、筋骨。 【这一年的三月三。一人一鸭站在岷江边，一个气息锋芒毕露，一个气血滔天如浪。忽然，你们相视而笑，竟转身又投入苦修。】 【此时的你们，比过去强大不知几何。但也因为更强大了，你们更明白彼此与陈孤舟的差距。当年的他，应付你们便如戏耍稚童，全凭剑法之利轻易胜之。】 【若非刀意共鸣的奇招，你们甚至无法逼出他一缕罡气。】 【时间，耐心，你们都有。但战胜陈孤舟的机会，只有一次！】 【四月，五月，六月……】 【孙二已第二十五次逆血重修。你也撑过了一次比一次强大的气血排异。在无数场临江对练中，你们对实现心中的目标逐渐多了一分底气。】 【又是一年三月……】 【岷江府忽然传出一则震动人心的消息。岷江太守陈孤舟提出议案，已通过上官审核，将于清源湖旁的黄芦滩，修建一座巨大的港口堤岸。】 【名曰：黄芦岸。】 【此港沟通三江往来之船，为岷江中枢，贸易集散，可造福岷江府百姓千秋之业。】 【三水节之期，太守大人将登上清源湖旁的腾空楼，举行动土之仪，祭告上天，礼呈土地，牲祀三水娘娘。望百姓大众广而告之，前来观礼。】 三月，初二。 岷江。 一人一鸭推开屋门，踏上了前往岷江府的道路。 春风拂面，绿柳成荫。 在这气候宜人的时节，一路的旅途却颇不平静。 一路过来。 行人皆是神色匆匆，面容愁苦。各处时不时爆发一阵混乱、争吵，听声音原来是各地衙门已经开始征兆徭役，闹得人心惶惶，群情激奋。 孙二默默看着这一幕，思绪翻飞。 时间仿若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当初的百姓，与现在惊惶的人们是何其相似？不过又换了一代人而已。 孙二与宋临静立一旁，渐渐了解了一些征兆徭役的信息。 而后。 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他们从未想过当圣人，但这一次，或许能顺带为岷江的百姓们做一些事。 行至一处名为‘心门镇’的门楼前。 孙二被一伙衙役拦了下来。 “停下，可有籍录？”一名衙役叉着腰，上下打量孙二，目光似在看一件商品。 “有。” 孙二翻了翻包袱，递上自己的户籍名录。 “岷江望渔村人士，孙二，孤寡一人？我记得绿柳堤建成后，河道变化，望渔村早已成为一座孤村。你一个人住在那里？” 衙役目光一闪。 孙二正待回答，不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混乱。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要去服徭役！爹，娘，救救我！” “大人，求求你了！放过我家孩子一条生路吧！” “老夫……老夫今年都六十有三了，你们竟还要抓我去服徭役……畜生，畜生哪！” “那黄芦滩不过是一片烂泥滩，在此修建堤岸，要用多少劳力的性命去填啊！” 一伙衙役驱赶着数十名男丁走来，不停拳打脚踢，恶形恶状。他们的亲人围在一旁苦苦哀求，双目垂泪。衙役们只是无动于衷。 “好了，管好自己的事。” 心门镇前的衙役头子盯着孙二，“我问你，是不是一个人住在望渔村废址。” “是。” 孙二收回目光，缓缓点头。 “唔，既然如此，签字画押吧。”衙役递上来一份文书。 孙二皱眉一看。 竟是一份征召徭役的文书。 孙二道：“这位差爷。按照要求，十五年前征过绿柳堤徭役的人，可免除今次徭役。”。 “哦，是么？你还懂得挺多。” 衙役看了一眼孙二的籍录，又露出笑容，“确实如此。可现在……这里是爷说了算！” 他点了点孙二的胸膛。 又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姿态很是傲慢。 “哈哈哈” 周围的衙役纷纷大笑，目光嘲弄地看着孙二。 征召徭役的任务事急而重。 他们则趁此时机赚了个盆满钵满，这鳏夫孤寡一个，所在的渔村又空无一人，划入徭役名额岂不是又能卖个好价钱？ “此人想偷逃徭役，给我拷起来。” 两名衙役当即上前。 攥住孙二的双臂，就要将他反拷。 “老大，这还有只鸭子，晚上炖了下酒……” 另一边 场面亦是愈发混乱。 “求求你！大人，我这孩子才十三岁啊！我们孤儿寡母，你让我怎么活啊……”一名寡妇疯了似得护着自己的孩子。 周围不停有老人跌倒，有老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孩童的哭泣响彻天际。 忽然。 ‘撕拉~~’那寡妇的衣衫在推拉中碎了一大片。 “哟~~” 衙役盯着寡妇蹙眉捂肩的娇俏模样，竟直接探手朝那半露的峰峦抓了去。 “住手！” “畜生，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娘……” 半大的孩童见娘亲受辱，捡起地上的石块就冲了上去。 “贱种！”那衙役吐了口唾沫，拔出腰间明晃晃的钢刀。 一抹刀光划过。 那衙役瞪大眼睛，脖子突兀多了一条血线。 第036章：三月三，今夕往昔 三月三，水神祭。 今日的岷江府格外热闹，各处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与那城外的村镇，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景。 街道上。 百姓们簇拥着游神的队伍，当先而来的是由少年们身穿类似戏服的神偶服饰，扮演的华光世子、张大世子、张二世子、赵世子、金龙太子等。 而后是踩着高跷的大人们，所扮演的华光大帝、白马王、土地、风雨圣者等鬼神。一种三江之南特有的民俗风味扑面而来。 “神明巡境咯！”一声长长的吆喝。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百姓们的欢呼顿时响彻天际。 一壮汉上身赤裸，站于四人并抬的山轿上，念念有词，甩着一枚绳索系着的铁刺球不停打在自己身上，仿若神明上身。 随后。 一条蜿蜒百米的游龙，金鳞、红鳍，随风而动。舞龙的汉子们举着木杖，兴高采烈。 “扶娘娘轿咯！” “让一让，让俺也扶一下！” “哈哈哈，大家都来沾喜气……” 一座八人大轿，请着三江百姓共祀的三水娘娘神塑，位于在队伍正中。 每行过一处。 住在周遭的百姓便往香炉车贡上香烛纸钱，祈祷今年的好运、丰收，家人健康。 数百米的队伍缓缓前行，朝着清源湖边的腾空楼而去。 此时。 清源湖畔，腾空楼上。 斋室内两个身影临窗而立，望着清源湖的风景。 一人身穿紫袍，面冠如玉，颌下青须，他站如青松，腰间配着一柄紫檀宝剑，自有一股儒雅风度。 身旁一人。 一身道装，发髻随意，却是一派闲云野鹤的姿态。便是站在窗前，也是懒懒得依着护栏，用同样懒懒的声音道：“羡愚兄，一别经年，还是这般端正守矩啊！” 陈孤舟，字羡愚。 父辈为其起名之时，未必没有‘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之意。 “身在其位，当守其规。” 陈孤舟望着清源湖的水波，目不斜视：“庆元道兄不在东临，竟有闲落于我这井洼之地，却不知所为何事降驾？” 庆元子却道：“吾名庆元，落在这清源湖中，岂不天意正好？莫非吾辈行任何事，都要心怀目的而为之么？” “庆元兄所言是也。” 陈孤舟洒然一笑，转头道：“你……果真还是这般万事随心的性子。”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眼，俱是大笑。 气氛一下亲近了许多。 二人数十年未见，这相视一笑，便彷佛回到了当初。 “庆元，今日腾空宴之后，你我同饮三杯如何？”陈孤舟道。 “不必了。” 庆元子却摆手，“我今至此只是路过。问你一个问题后，便要离开。” “哦，所为何事？” 陈孤舟一怔。 往日喜酒的庆元子，今日竟不喝酒了。 “黄芦岸之事。” 庆元子的神情一下认真了起来。 “我在路上见闻了一些事……你，真要建这一座港堤？” 闻言。 陈孤舟望着清源湖的湖水，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 转身面向庆元子，平静道：“是。” “非建不可？” 庆元子忍不住上前一步。 “非建不可。” 陈孤舟一脸平静。 “二十五年前，你修建绿柳堤，劳民伤财。现在，岷江百姓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你又要建黄芦岸？”庆元子声音不觉提高。 “庆元道兄。以你的性子，竟也会在意百姓的生死？” 陈孤舟转过身，态度忽又生疏了些许。 “呵~” 庆元子一声嗤笑，道：“我当然不在意。生死轮回，红尘莽莽。这尘世太大，我管不过来，也在意不了。” “但，你呢？” “二十五年了，羡愚，你还是过不去这个槛吗？” “过不去。” 陈孤舟干净利落地道。 “你……” 庆元子指着他半晌，气道：“所以，你做了一辈子岷江太守，甘愿做一辈子岷江太守，一辈子……也只能做这狗屁的岷江太守！” “你就一定要建那狗屁的黄芦岸吗！” 闻言。 陈孤舟只是漠然望着清源湖。 而后淡淡道：“绿柳堤建成，罪在当代，利在千秋。黄芦岸……亦是如此。” 庆元子急道：“所以你甘愿背这一世污名？” 陈孤舟神色依然平静：“上面要开堤建坝，要畅通三江。无人敢接这个位置，不愿污了一身清名。唯有我……这个污名，只能陈某来背。” 所以。 背负所有民怨的陈孤舟，一辈子也只能是岷江太守，从此再无仕途升迁的希望。 沉默。 庆元子面对理直气壮的陈孤舟，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叩叩~~’一阵敲门声。 “太守大人。吉时已到，典礼准备好了。”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要走了。” 陈孤舟转身朝房门走去，口中道：“道兄若无他事，可请自便。” “等等！” 庆元子喊道。 “庆元道兄还有何事？”陈孤舟闻言，脚步却没停下。 “还是二十五年前那句话，你……真不愿随我归山吗？”庆元子神色极为认真地道。这一句话，恐怕才是他今日真正想说的。 嘎吱~！ 没有回答。 房门径直关上。 庆元子的神色顿时暗淡。 一生挚友，为了各自的理想分道扬镳，终是走上了两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 他若不如此，也不会是那让自己钦佩的陈孤舟了。 庆元子苦笑，看了看天。天空中，一只孤雁飞过。 孤雁剑诀…… 希望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它解开所有束缚，再现往昔锋芒的时候吧。 片刻后。 清源湖上空划过一道流光。 腾空楼前。 陈孤舟回首看去，低声喃喃一句：“或许……等我建成黄芦岸之后吧。庆元兄。” ‘咚咚隆咚咚~’ ‘咚咚隆咚咚~~’ ‘咚咚隆咚咚咚咚，咚咚隆咚咚~~~’ 锣鼓阵阵，欢天喜地。 腾空楼前的广场，游神的队伍已停下。此时广场中央，正有一黄一红两匹醒狮，在梅花桩上舞动翻飞，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看那矫健的身姿，其内的舞狮之人恐怕也是踏入修行的好手。 忽然。 两匹狮子停在梅花桩上，齐齐摇头摆脑，低下脑袋甩了一圈。 “狮头一甩，回礼父老乡亲！”一个声音高喝道。 “好！好！” “彩！” 顿时叫好声络绎不绝。 陈孤舟站在人群前，面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在他身后，是一个个簇拥着的岷江官员、豪族、富商、帮派中人。 “狮头二甩，致敬神鬼、宗祖！”那声音又喝。 两匹狮子往前一步，再次甩头，引得观众热烈鼓掌。 “狮头三甩……拜谢各位捧场！” 轰！ 热烈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达到顶峰。 只见那红色的狮子忽然临空跃起，猛甩狮头。距离腾空楼前的人群，越来越近。 “嘎——” 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鸭鸣。 仿若某种奇特的讯号。 第037章：腾空楼上，刀剑横空【求追读】 轰~ 礼炮升空。 一片叫好声中，陈孤舟蓦然抬起头。 ‘嘶拉~~’ 前方的红狮忽然四分五裂，一个黑影从中扑出，手中一抹刀光暴起。 “不好！” “有刺客！” 一切是那么触不及防，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那刀光已到了陈孤舟近前。眼看着就要一刀抹过他的脖子。 叮~~ 一柄紫檀宝剑，挡住了解鱼刀前进的道路。 陈孤舟与孙二的目光临空撞在一起，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是他。 不，是他们！ “可惜……你还是气血境。”陈孤舟眼中精光一闪，又觉索然无味。 胜过一次的对手，便没那么有趣了。 下一刻。 ‘轰~~’解鱼刀突然爆发强悍的力道，淡淡的气血弥漫刀身，仿若一缕极为淡薄却又无坚不摧的罡气，竟将真愚剑压得弯曲。 ‘铛’的一声，长剑荡开。 陈孤舟面前空门大放。 瞳孔中的解鱼刀越来越近，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蹬蹬蹬~一连三步。 陈孤舟每退一步，就要脖颈后仰。每过一步，皆有血色刀光从喉前划过。那诡谲的左手刀，每一刀都让他的闪躲更狼狈一分。 终于。 三步过后，刀光暂止。 陈孤舟立在原地，长剑直指前方。鬓角上，却有一缕缕发丝飘落。 “好厉害的刀气。”一声赞叹。 陈孤舟深深看了一眼孙二手中的解鱼刀。奇诡的左手刀，决然的刀意，极致凝练的刀气……无法想象，这竟是一个气血境！ 这样的对手，很有趣！ 他要收回刚才的话了。 呼—— 刀光又起。 孙二面色沉静，一言不发，浑身杀意却提升到极致。 刀光横空，剑气弥漫。 两道身影飞跃腾挪，眨眼已不知过了几招。 三年过去，孙二确实仍在气血境界。但他逆血化罡的次数早已达到恐怖的三十三次，气血无限凝练，已如呼吸一般控制自如。 他能将一部分气血转化，兼顾速度与力量。也能在瞬间将所有气血凝为一点，化作一柄最锋利的刀。 所以。 陈孤舟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始终萦绕心头。 相对比三年前的渔夫。 这人的实力，提升了何止十倍！便是换做在场任何一个雷音境修为，在那抹血色的刀光前也是一触即碎。 忽然。 胸膛传来一声轻响，似某个物体碎裂的声音。 陈孤舟不由一怔。 “竟然……被逼到这种程度了吗？” 下一刻。 轰—— 一股极强的气势骤然爆发，陈孤舟体内传出阵阵雷音之声，周身筋骨齐鸣，一连十响，竟似在瞬间突破了某种桎梏。 他的气息顿时变得无比强大。 然而。 他那俊然儒雅的面容，似也比从前苍老了一分。 “嗯？” 孙二停住脚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快！” “抓住那刺客！” “保护太守大人……” 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周围的人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只见一众衙门、地方豪强的护卫、帮派中人蜂拥而上，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天空忽而吹落一阵狂风。 一只灰毛水鸭自腾空楼上落下，拦在了众人面前。 “嗯？” “哪来的鸭子？” “滚开！” 众人骇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只‘意外’闯入的鸭子，不由心生怒意，有的想直接跃过它继续前行，有的则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无论是谁，这个时候都没把这只鸭子放在眼里。 可他们马上就要后悔了！ 呼呼呼—— 腾空楼前，水鸭双翼一扫。 气血漫天化作重重刀光，竟将数十人直接掀翻了出去。 待众人落地。 周围的人定睛一看，竟个个浑身是血，遍布刀伤。修为弱一些的甚至直接毙命当场。 “嘶……” 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 除了刀剑交击的叮叮声。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被那一只水鸭吸引。 这是……鸭子？ 这真的是一只寻常可见的水鸭？ “妖孽！” “是妖怪，快跑啊！” 周围的百姓惊慌四散，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但还是有一些人没动，那些岷江府的官员、豪族、帮派中人自持手段，且身边有护卫在旁，自不会被一只鸭子轻易吓倒。 “上。” 随着数声令下。 六个身影同时向宋临围了上来，于此同时，还有许多身影试图绕过他的存在，去相助陈孤舟。 真正的高手，上场了。 今日聚在这里的皆是岷江府上流人士，这些敢上前的人每一个实力都在麒麟力之上，便是雷音境的高手也不在少数。 “嘎——”一声清亮的鸭鸣。 宋临羽翼连扇。 周身滚滚气血化作热浪，在人群中飞快穿梭，不仅将袭来的六人拦下，便是朝陈孤舟赶去的高手都无法上前一步。 杀！杀！杀！ 宋临彻底杀疯了！ 在场有修为在身的人何止千百，他一人要拦住这么多，唯有杀！杀到他们怕了为止，杀到再也没有一人敢上前！ “啊……” “救我！” 惨叫声连连响起。一眨眼地上便不知躺了多少尸体，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阵阵血腥味让人直欲作呕。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骇然无比。 一只水鸭竟拦住诸多岷江府高手，杀得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你们让开。”陈孤舟眉头大皱。 剑光蓦然暴涨，竟将宋临也裹挟了进去。 轰轰轰 青砖一块块掀起，飞沙走石，气浪翻滚。 孙二、宋临仿若一页孤舟，置身在紫色的剑气海洋，目光所及尽是森然剑光。 一人一鸭双目对视，神色俱是凝重。 变强了！ 这一刻的陈孤舟。 仿佛解开的体内某种桎梏，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强大。 他们早已料到这岷江太守没那么好对付，却没想到，他竟能藏得这么深！ 难道……这一次又要输吗？ 当然，不！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这一次，绝不可能输！ 一抹深红的气血自紫气汪洋中浮现。 好似一轮血月。 斩破一切！ 噗嗤~~ 狂乱的劲气四溢。 顷刻间，孙二已将浑身三成气血凝练于解鱼刀上。那刀光顿时锋芒毕露，触不及防之下，陈孤舟剑光一止，紫气汪洋露出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嘎——”一抹灰影从缝隙穿梭而过，仿若一柄从天而降的刀，刺向陈孤舟心口。 云天，遮目，失羽…… 陈孤舟顿觉仿若身处九天之上，周围却是一片黑暗，身形不断下坠、下坠。 一种失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轰！ 无尽紫气冲破一切。 陈孤舟睁开眼睛，一只水鸭以身为刃，已然近在咫尺。它浑身笼罩浓郁的气血，仿若血红的刀锋，气血弥漫的鸭喙只差一丝……便能刺入他的心脏。 鸭杀一刀！ “好刀法。”陈孤舟赞了一句。 而后。 紫气剑光仿若星河坠落，淹没了一切。 轰隆~~ 宋临身形如一颗炮弹，重重砸了出去。耳边是陈孤舟体内一连十鸣的爆响。 雷音十鸣淬金骨，一重响是一重天。 陈孤舟这一身筋骨。 绝非刚才那些雷音境高手可以比拟！ “现在，没人可以打扰我们了。” 陈孤舟蓦然转头，气势彻底晋升巅峰。 漠然。 孙二没有回应。 身上的气息开始急速衰落，气血源源不绝转入解鱼刀中。 三成，五成，七成…… 这一战。 本就是属于他的人生。 没有人能够帮他，又——如——何！ 轰！ 血色刀光，划破长空。 刹那间。 一抹紫气剑光，似游龙迎上。 两道身影临空跃起。 腾空楼上，刀剑横空。 第038章：最后一刀，十成气血——杀身 “吼——” 紫气剑光似游龙，一瞬间缠上了血色刀光。然而发出声音的，却是孙二手中的解鱼刀。那浓郁的气血临空化作一尊异兽，仿若麒麟怒啸。 又似一尊上古凶兽，有吞天噬海，炼化万物之能。兽口一张，便将紫气剑光化作的龙首咬住，‘嘎吱’咀嚼了两下。 喷出一口溢散的紫气。 轰！ 两个身影飞身而起，径直撞进了腾空楼。 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只是二人战斗的开始。孙二的血色刀光无坚不摧，陈孤舟的紫气剑光却是源源不绝，暂时还分不出胜负。 轰轰轰 两道身影飞速腾挪，剑光、刀气爆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广场上。 宋临轰然撞进了一处楼房，浑身气血散乱，一时间提不起劲来。 看着二人的战斗，他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奇怪……为何罡气境界的陈孤舟，所发出的剑光还不如于孙二的气血？” “是孙二的气血三十三次凝练太强。还是陈孤舟的罡气……太弱？” 弱？ 怎么可能！ 身为六百年前岷江府最耀眼的一颗星辰，陈孤舟的罡气又怎么可能如此脆弱？ “情况不妙，太守大人似乎落入下风！” “快，去请岷江府三位罡气高手。” “金枪银眼王淮，铁臂赵如山，还有天水楼岷江分坛的坛主鲜于卫……” 在场的岷江府各方豪强、官员终于慌了。 话音刚落。 “不用，我已经来了。” 一名背负双枪，额前一缕鬓角灰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一座屋顶。他望着腾空楼中激烈的战斗，双眸银光一闪。 金枪银眼，王淮。 双枪一长一短，一金一银。乃是岷江府金银镖局的主人，生意畅通三江，威震一方。 “哈哈哈，岷江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怎么可能不来？”爽朗的声音响起。 又是两个身影，分立于另两座屋顶，同样凝视腾空楼中的战斗。 他们一个双臂长如老猿，面目刚毅。一个穿着水色长袍，单手擎着一柄剑，虽是中年，却风流倜傥。 正是六百年前的岷江府三大罡气境高手。 金枪银眼王淮，铁臂赵如山，天水分坛鲜于卫。 刚到岷江府没多久的鲜于卫道：“要去帮忙吗？” 铁臂赵如山道：“我看不必。” “确实不必。” 金枪银眼王淮竟也同意。 “哦？” 鲜于卫明显愣了一下。 陈孤舟与岷江府各方利益相关，他若是遇险，维持岷江府现状的平衡将要被打破，黄芦岸的建设更可能夭折。 除了陈孤舟。 谁都没有魄力将这个议案进行下去！ “为何？”鲜于卫问道。 王淮却没回答，转而对赵如山道：“老哥哥。二十多年过去，换了现在的你对上当年太守大人的那一剑，有几分把握？” 赵如山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一道似天外飞来的冷冽剑光。 许久。 赵如山绷着一张脸道：“没有。一分……都没有。” “什么？” 鲜于卫当场讶然。 他与赵如山交过手，当然明白他的实力。 可是……他竟说现在的自己，没一分把握胜过二十多年前的陈孤舟！ “可……” 鲜于卫看着腾空楼上的战斗。 现在的情况，分明是那气血境的渔夫占据了上风。 一名罡气境的绝顶高手，被一名气血境渔夫压着打。究竟是他老了，还是其他原因？ 赵如山吐出一口气。 缓缓道：“看来，太守大人是在压制实力，想重温当年闯荡江湖的峥嵘岁月。” “当是如此。” 王淮点头，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忆往昔……轻剑快马，纵横天下。醉里论道，醒时折花……当年的太守大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孤雁飞雪，傲羽……长空。”赵如山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艳羡，“他的开始，却是我们一生也到不了的高度。” 叮叮~~ 轰！轰！ 两个身影战斗愈发激烈。 一个气息持续上扬，一个气血却连连下降。 三名罡气境的高手谈笑风生，对这一场战斗的结果愈发看好。 然而。 场外的众人却未发现。 腾空楼上，陈孤舟的面色越来越沉。望着孙二的目光透着一丝欣赏与……凝重。 这个渔夫。 确实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啪~’ 胸膛内又一声轻响。 陈孤舟的气势骤然又涨，周身竟荡漾起一层紫色罡气。 那罡气一出现，便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孙二的刀气只是一触，便险些当场崩散，瞬间缩回体内。 “哼~” 孙二脸色一阵涨红，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而陈孤舟的面容，看上去似又苍老了一分。 “第二重界限了。” 陈孤舟不由回想起二十五年前，一个懒散的声音： “羡愚，命由天定，运势难改。你这三重界限封印下去，或许真能助你突破命格极限。但……也可能会死。你真的想好了吗？不如……随我去山上吧！” “庆元。” 江风吹起陈孤舟的鬓角，也吹去了他眼中的回忆。 “二十五年前，我就已经决定。我，陈孤舟……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嘭—— 剑气如龙。 紫色罡气化作一片瀑布，朝孙二倾泻而去。 广场外。 三位罡气境高手目光皆尽骇然。 这一剑的威力，绝对超越了罡气境的实力！他们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接得住！ 宋临的心头‘咯噔’一跳，神色也骤然凝重。 才刚刚展露罡气境实力的陈孤舟，竟已超越明黄命格所能达到的极限。 一如赵如山所说。 陈孤舟的开始，便是许多人一生也到不了的高度。 他的目标——在一片更遥远的天地！ 轰隆一声巨响。 可怕的力量、无坚不摧的罡气，构成一道绝世无双的剑光。血色刀光撞上的一瞬间，孙二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压倒腾空楼顶大半建筑。 七成转化的气血，在陈孤舟的罡气面前。 便如萤火与皓月般渺小。 孙二逆血三十六转的刀气，确实能对罡气境高手造成威胁。 但他陈孤舟，又岂是寻常的罡气境？ 尘烟弥漫。 陈孤舟长剑斜指地面，一步步向前。 “结束了。”鲜于卫道。 “可惜啊，此人的实力差了点。”赵如山惋惜道。 “不对！”王淮眼中银光一闪，猛地看向废墟。 忽然。 陈孤舟停住了脚步。 尘烟之中，一股惊天杀意升起。 下一刻。 一抹惨绝的刀光，裹挟着无尽杀意，划开漫天烟尘，斩向静立的陈孤舟。 “刀意！” 三大罡气高手齐齐一惊。 孙二飞身而至，目光冷冽。 最后一刀。 十成气血——杀身！ 第039章：弃身锋刃里，性命安可怀？ 快。 太快了！ 这一刀来得实在又快又急，裹挟着狠决的杀意，孤注一掷的意念。 面对这样的一刀。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暂避锋芒。 所以。 陈孤舟身形一荡，脚步连蹬，整个人竟似飘了起来，向后退去。 这是陈孤舟与孙二对决以来，第一次退让。 他退。 他追。 刀光一往无前，始终不离陈孤舟面门三尺距离。 十成的气血、杀气、刀意，尽数融入那一层薄薄的刀光。 这一刀，是为——杀身。 这一刀，才是真正的杀身一刀！ 杀别人，也杀自己！ 一刀既出，孙二便没有任何退路。 “嘎——”一抹灰色身影划过半空，径直朝腾空楼飞去。 刚才的一切说时迟那时快。 宋临才刚刚恢复力气，孙二、陈孤舟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时刻。 “小心那鸭子！” “拦住它！” 众人惊呼。 嘭—— 一双如猿猴般的长臂，拦在了宋临前方。这一双铁臂的主人，是一位面目刚毅的老人。当然，也绝对是岷江府顶尖的高手。 赵如山爽朗笑道：“小东西，你的对手是我！” “嘎~~” 宋临眼中闪过杀机。 身形不闪不避，径直朝那老人一双铁拳撞了上去。 轰然巨响。 赵如山退后三步，双臂微颤。 “好霸道的气血！” 以他踏入罡气境多年的实力，内腑竟也受了一些震荡，不得不停下来。 但。 面对他铁臂赵如山敢如此硬碰，那水鸭的情况只会更糟！ 只见宋临的身形倒转翻飞，浑身气血暴乱。忽而，他强行在空中一停，竟又绕开了赵如山的位置，径直朝腾空楼飞去。 “不好！” 赵如山脸上变色。 这鸭子竟拼着自己重伤，也要赶去驰援那渔夫。 他心中忍不住一丝担忧。 若只是气血化罡，孙二的实力确实威胁不到陈孤舟。 但若是有刀意，又另当别论了。 这是一种神奇的手段，是人世间‘馆、山、脉、朝’之外的层次。意在于人，而非于法。 一缕刀意，足以抹平许多差距。 如果再加上这一只鸭子…… 腾空楼越来越近。 “想过去，先过我这一关。”一柄长剑破空而至。 鲜于卫拦在前方，满脸笑容。 他刚至岷江府不久，正好需要这样露脸的机会。 劲风狂舞。 宋临飞在空中避开袭来的长剑，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厌烦。 这些人，真是让人讨厌啊！ “嘎——” 水鸭之身如离弦利箭，笔直冲了上去。 “呵~” 鲜于卫洒然一笑，长剑递出。 同样的拼命招式能让赵如山暂避锋芒，因为他的武器是一双拳头，是血肉之躯。但在自己的长剑面前，这鸭子的做法与以卵击石无异。 更何况，它还是重伤之身！ “倒要看看你的头硬，还是我的剑利！” 呼—— 一抹刀光亮起。 鲜于卫忽然顿在原地，一动不动，彷如陷入了某个心神世界。 就在他失神之际。 临空飞来的水鸭蓦然爆发出一股绝强的气息。嗡嗡嗡……一连五声仿若雷音的清鸣，终于惊醒了鲜于卫的神志。 一只鸭喙在瞳孔中放大，仿若一柄利刃穿透虚空。 下一刻。 一人一鸭错身而过。 鲜于卫依然呆愣原地，脖颈浮现出一道清晰的血线。 “呃……” 他呆呆在脖子上一抹，看着满手的鲜血，双眼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 自己居然败了？ 败在一只雷音境的鸭子手里？ “它究竟……怎么做到第二次爆发气血的？” 轰~~ 鲜于卫仰面倒下。 那个问题，他这辈子注定无法得到答案。 “刀意！” “一只鸭子竟也……” 金枪银眼王怀、铁臂赵如山刚抬起的脚步，顿时又落了回去。 他们看到了什么？ 连他们都未曾彻底领悟的意境之能，竟在一只鸭子身上看到了！这……还是鸭子吗？ 妖孽！ 还有……与赵如山硬碰一击它分明已经身受重伤，为什么还有余力击杀鲜于卫？ 这简直违反常理！ 望着宋临义无反顾破空而去的背影，二人眼中终于流露一丝担忧。 可惜现在再追，已是来不及！ 呼呼—— 劲风呼啸。 前方终于再无阻拦。 宋临飞入腾空楼中，心脏疯狂跳动，婴首蛟心源源不绝反哺出一道道气血，弥补刚才的消耗。 在最关键的时刻。 他终于赶——轰！整座腾空楼突然在宋临面前塌陷。 尘烟四起。 无数桌椅、碗筷、碎布临空悬浮。 两个身影飞身跃起，一刀、一剑，同时朝对方斩去。 一抹血色刀光划过虚空。 观战的人们心神一恍，竟好似置身于一片灰暗的世界。 堤坝，沙洲，枯骨…… 一名渔夫蓦然转身，挥刀。 极致精炼的血色刀光，终于在最后一刻彻底展现锋芒。 哗—— 一道紫气剑光，在灰暗的天空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剑光好似天空中的孤雁，冷厉高傲地看着下方的渔夫，蓦然俯冲而下。万千飞羽化作无尽剑气，似一道星河自九天落下。 顷刻间，冲散人间一切污浊。 腾空楼外。 宋临、王淮、赵如山，还有许多许多人，皆目光呆愣，仰望天空。 这一剑。 仿若从天上来。 仿若一位谪落凡尘的仙人，打开了天门，临空挥落一剑。 孤雁飞雪，傲羽长空。 这就是陈孤舟。 这才是真正的孤雁剑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剑意。 “人生第二次见到此剑，足矣！”王淮的目光皆是满足之色。 “然也。”赵如山点头。 这一刻。 胜负在他们眼中已无悬念。 孙二，输定了！ 从前的他，在陈孤舟眼里如蝼蚁般渺小，自然不配这样的一剑。而现在，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所以…… 陈孤舟终于对他挥出了全力以赴的一剑。 整个岷江府，没有人希望面对这一剑。 除了孙二。 他眼中竟爆发出浓浓的欣喜。 终于。 他终于将陈孤舟逼到这一步！ 他即将……完成此生最后的目标。 为什么是最后？ 因为…… 呼呼呼~~~一股股气血如火焰蒸腾。 孙二的头发瞬间灰白，皮肤干枯，脸颊凹陷，竟似在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已经将十成气血凝聚于刀中的他，又没有婴首蛟心储存气血，竟还能再度爆发？ 那当然。 这三年来，孙二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人若真的爆发了十成气血，该怎么活？’ 所以，过去的他其实根本没有凝聚所有气血，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因为一旦做了。 他就会死。 唯有在这最后一刻，将自己逼入十死无生的绝境，他才能逆反身体的本能，真正的……付诸一切，挥出此生最强的一刀！ 血色刀光陡然加速，孙二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柄刀，直刺陈孤舟心口。面对那仿若天上谪仙的一剑，他根本就没有躲。既不躲，心中也无惧，再厉害的一剑又如何？ 弃身锋刃里，性命安可怀！ “噗嗤~” “噗嗤~” 两道身影突兀停下。 陈孤舟手中的剑，穿透了孙二的胸膛。 孙二手中的解鱼刀，也终于第一次破开陈孤舟的护体罡气，成功刺入他的心口。 第040章：心蚕劫——终 哗啦~~ 一声金属碎裂的脆响，清晰传入所有人耳朵。 众人愕然的目光中。 那一柄刺入陈孤舟心口的解鱼刀，突然寸寸解体，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随风坠落。 三月的春风吹动发梢。 孙二缓缓低头。 看了看穿过自己胸膛，洞穿了一颗心脏的真愚剑。又看了看陈孤舟胸前血淋淋的伤口内，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遗憾。 只差了一丝……他的解鱼刀就能同样洞穿对方的心脏。 可这一丝。 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唉……”一声轻叹。 陈孤舟身上的气势原本陡然一涨，仿若即将突破某个极限。但在解鱼刀破碎的一瞬间，又忽而急剧衰弱。 那一柄解鱼刀破开他的护体罡气后，几乎已是强弩之末。面对其罡气境的体魄终是后继无力……在罡气与肉身震荡下，那凡铁打造脆弱的刀身，彻底化作碎片。 “可惜了。”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将我逼到这一步的人。”陈孤舟望着孙二的目光，欣喜，赞赏，还有一丝淡淡的惋惜。 谁也不知道陈孤舟为什么可惜。 就如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当岷江太守……就如庆元子怎么也不明白，陈孤舟为什么不跟他回山，要在这浑浊的人世间沉浮。 “呵~” 孙二嘴角抽动，却溢出一股鲜血。 比起陈孤舟的惋惜，他更想知道另一个问题。 “这一剑，你……用了几成力？” 最后一剑。 陈孤舟用了几成实力？ 沉默片刻。 面对孙二希冀的目光，陈孤舟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一成？ 还是一分？ 不知道。 因为孙二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陈孤舟最后比出几根手指。 或许。 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 【蚕死丝方尽，孤雁傲长空。】 【心蚕劫——终】 “果然，还是失败了。”宋临慨然一叹。 坐在清源湖畔的小屋中。 他心中有失落，有遗憾，当然也有一丝欣慰。 这一世。 他们已经付出所有努力。 哪怕失败，也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 唯一可惜的是。 他们最后竟是输在了兵器上…… “如果有一件更好的兵器，结果……一定会不一样吧？”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彷佛将这一世的所有压力尽数卸下。 【你逆乱阴阳，颠倒乾坤。与孙二于白蘋渡下击杀河童，救万民于未来。融婴首蛟心，入雷音之境，斩天水坛主，为孙二提供了最好的机会。你们携手相助，终于成功渡过心蚕劫。】 【评价：岷江水妖，声名鹊鹊。】 “什么！” 宋临从床上豁然起身。 心蚕劫居然过了？怎么可能就过了！ 孙二被一剑洞穿了心脏，难道还有活的可能？ 心蚕，心残……莫非是字面意思？ 轮回命盘中一道道信息传来。 【三月三，水神祭。】 【腾空楼上，刀剑横空。】 【孙二、陈孤舟用手中的兵器，各自洞穿了对方的胸膛。】 【然而。】 【一线之差，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孙二最终还是败了。】 【“嘎——”】 【一只水鸭飞过虚空，双足勾起孙二背上的衣衫，撑着重伤之躯奋力朝高空飞去。】 【“任它去吧。”陈孤舟轻咳一声，拦住了赵如山与王淮，目送你们离去。在他们眼里，受了这样的伤势孙二的结局已然注定。】 【天上的风，很冷。】 【孙二的身体，也在快速变冷。】 【死亡与终结，似乎已成定局。】 【孙二放弃了，但……你，却没有。】 【‘噗~~’你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毅然将那颗代表希望的心脏——按入孙二心口。你始终坚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哗啦~~一人一鸭双双坠入岷江。】 “婴首蛟心！” 宋临猛地握拳，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之前孙二逆血修行，并不适用这一颗神奇的心脏。一旦在他气血逆转时发生排异反应，婴首蛟心必定会吸干他体内所有血液。 而现在，这颗心脏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们这一世的故事，还没有完结！ 【你已渡过当前‘劫章’，进度留存。】 【获得命格奇缘——河伯·雷音（炽白）】 “河伯，雷音？” 欣喜过去，宋临看着轮回命盘上的信息，有些不解。 这一命格奇缘，是与雷音境有关吗？ 念动间。 愚夫命格上一缕白光化作轻烟拂过赘婿之命。 宋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明悟。 只需等待机会，这一道炽白命格奇缘自会上门。 随后。 他将心神融入愚夫命格，一道新的信息顿时浮现。 【当前可进入劫章：归途劫】 果然。 又有新的一劫出现了。 杀身，心蚕，归途。 这归途之劫，应该是最后一劫了吧？宋临目光若有所思。却不知这最后一劫是孙二的归途，还是陈孤舟的归途…… 就在这时。 轮回命盘又传来一道信息。 【廿年如一日，平生仅归途。】 【鸭杀命格晋升明黄概率暂不足五成，进入归途劫十死无生。此乃唯一真劫，一旦失败，命格尽碎。】 宋临愣了一下。 归途之劫的难度，似乎比杀身、心蚕二劫提升了一大截。导致轮回命盘认为，自己竟没有一丝渡过归途劫的可能。 甚至一旦失败，还会导致命格尽碎！ 陈孤舟完全体的状态，究竟有多强？ “好！” 宋临起身推门而出，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 要提升鸭杀命格晋升明黄的概率，当然是去寻找更好的命格。 观鸟，灵冲，红螭都是炽白命格中的极品，几乎不需要换。铁胃、武夫两个，却是有平替的可能性。 至于替换的目标…… 清源湖畔，白蘋渡口！ 那里是‘河童·太岁土’的奇缘所在，也很可能与‘河伯·雷音’有关。此刻还可能汇聚了巡江队、巨鲸帮一众江湖好手。 便是不能找到‘铁胃’命格的平替品，有那么多人，他化身蓑衣客杀穿过去，也能得到一两个品质在武夫之上的命格。 当然。 在这之前，他要将实力再提升一些。还有……寻找一柄足够坚硬的兵器！ 有了孙二前世的教训，他当然不会再让临阵对决兵器破碎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这一点。 宋临心里也有了方向。 齿鳙鱼巢下获得的发光矿石，也许能铸成一柄宝刀。 当然。 要将这些矿石熔炼成一把刀，却是要先找到一位技艺足够精湛的铁匠！ 若能成功。 就代表在愚夫前世也能施行。只需找到六百年前的那一处齿鳙鱼巢，就能铸造一柄能够破开陈孤舟防御的——解愚刀！ “陈伯，你有认识的铁匠吗？”宋临问道。 “铁匠？” 清源湖畔。 老渔夫挽着裤脚，哈哧哈哧地拉着渔网。 闻言抬起头，道：“在鱼栏集市西头，有一个年轻时残了腿的老伙计，打了几十年铁，技艺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