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碎:逃跑庶女怀得可是龙胎》 第1章 芙蓉帐暖 宋温惜始终没有想明白,她只是出来去邻村买米,怎么会被人送上了晏望宸的床。 晏望宸的面目如初,依旧是她印象中的那般,剑眉星目,雕刻般精致的五官,细长的桃花眼,眼神十分凌厉。 不同的是,此时他的眼底是急不可耐的情欲。 晏望宸将她压在身下,属于他独有的檀木香灌满她的鼻腔。他猛地吻上宋温惜的唇,动作和气息都带着急迫,让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轻轻啃咬着她的脖颈,手也不规矩地摸上她细软的腰肢。脆弱的衣带在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之下毫无任何作用,猛地一扯便断了。 她的衣衫被他褪下,裙摆被他撩起。 “等等……”宋温惜惶恐又羞涩地抵住他的胸膛,脑子一片混乱,心里充满了疑问。 她思慕他许久,忽然见到他很是欢喜。 可他堂堂三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农庄?他的手下又为什么突然将她拉过来?他为何什么都不说,就对她上下其手?他还记得她吗? 察觉到她的抗拒和分心,晏望宸眉头微皱,没了耐心,他实在难耐,便顾不得她许多,直接挺身而入。 “痛……”宋温惜一声惊呼,杏眼睁大,鼻尖一酸,眼眶立刻湿润了起来。 他垂眸望向她水润的眼睛,又吻住她,似是安抚。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让她一阵酥麻。 宋温惜的身体软了下来。她只觉身体浮浮沉沉。 罢了,晏望宸对她有恩,她的心和人都可以给他,他想怎样便怎样吧。 室内一片旖旎,两道身影交缠,春光无限。 可宋温惜很快就后悔了,她没想到晏望宸在这方面竟这般索求无度,整整折腾了她两个时辰,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带她登上欢愉顶峰,可他却还没有放过她。 最后,在她意识都逐渐模糊,快要昏睡过去之时,他也终于到了顶峰。 晏望宸虚脱地往边上一趟,餍足地轻笑一声,道:“春雪阁的老鸨真是会挑,送来的姑娘着实不错。” 宋温惜闻言,浑身一震,睡意全无。 他说什么?春雪阁是京城有名的青楼,他这话的意思……他以为她是青楼送来的女子?! “我不是……”她用被子遮住布满痕迹的身体,唯唯诺诺地想要解释。 可晏望宸已经自顾自地起身,披了一件外衣。 他瞥到她身下的一滩猩红痕迹,拿出一袋银子丢给她,冷声道:“我知道你是初次,这袋银子给你。” 宋温惜注意到他的目光,将被子一把盖住那痕迹,水光潋滟的杏目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心里既羞耻又屈辱。 可还未等她说什么,晏望宸又说:“以后每月初五,我都会来找你。还请你守约。” 宋温惜望着他冷峻的脸,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痛彻心扉。 他不记得她了。 也是,他贵为皇子,她凭什么要他记得她一个无名小卒。既然他不记得,她便不提了,就当是一场错误,她报过恩了。 可是,他把她当什么?还要每月初五都来羞辱她? 见她身形未动,又眼眶微红,晏望宸不耐烦地皱眉:“你嫌银子少?这银子只是这次的。春雪阁没告诉你,每次我都会给你一袋银子?只需你保密。你不想赎身吗?很快就能凑够钱了。” 宋温惜拖着酸软的身体,艰难地抱着被子起身,低声道:“请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晏望宸闻言听话地转过身,仿佛是后悔自己态度有些差,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是不是有点痛?我这里有膏药……” “不必了。”宋温惜飞快地穿好了被他撕坏的衣裳。里衣被他撕烂了,无法再穿,她便直接穿了长裙和外衣。好在外衣坏的地方只是一些边角,并不影响遮蔽身体。 她将钱袋放在桌上,便裹紧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出门,她忍了许久的泪便汹涌而出,她捂住嘴压抑住呜咽的哭声。 她一直想着要报恩,可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羞耻的状况之下。羞耻到她一刻也无法再在那里待下去,羞耻到她甚至不敢告诉晏望宸自己的身份。他已经将她看得如此低,她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取其辱为好,省得连累家族。 宋温惜抱着自己的身体,顶着夜晚的寒意,飞快地跑回自己简陋的茅草屋。 她生火给自己烧了热水,想擦洗一下脏污的身体。 宋温惜一边等水烧开,一边将不断滴落的泪珠抹去。她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反正自己也只是个无人相依的野草,如今把恩报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她冷静下来,耳边忽然又回想起晏望宸说的话,他说每月初五他都会来。可为什么是每月初五呢? 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农庄,找青楼女子来行鱼水之欢? 宋温惜想起了她第一次见晏望宸的时候。 那似乎是三年多以前了。原本皇上要将她的长姐许配给晏望宸,可不知为何,长姐突然重病,婚事便作罢了。那时晏望宸来府上看望她的长姐,一身青衣,身形修长,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让人觉得疏远。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可彼时还未对他动心。 直到后来,她出门买炭,被一群泼皮无赖盯上,险些被拖到巷子里奸污。是他及时出现,将她救下。人人都说三皇子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可那日他以一己之力打跑了五个人,她才知道,他会武功,而且很强。 还有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年,她的姨娘去世,任她如何苦苦哀求,府中就是无人肯出钱让她安葬姨娘。这无疑是大房夫人下的命令,不准她安葬姨娘。也是他,路过在府门口痛哭的她,丢给她一笔钱,对她说:“拿着钱过了这道坎,不要再当街哭哭啼啼,我最讨厌听到人哭。” 传闻都说三皇子是废物,好逸恶劳,玩世不恭。她却相信他不是传闻中说的那样不堪。因为他屡次对懦弱无用的她出手相救。 他是那样好。 只不过如今,他让她觉得陌生了。 第2章 希望姑娘帮在下解毒 第二日,宋温惜只觉得浑身酸软,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可她一个人生活在此处,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宋温惜其实并非从小生在庄子上,她父亲是礼部侍郎宋韵文。 两年前,她和姨娘被宋府的大夫人以生病不吉利为由,赶到这庄子上来住,初来乍到还有些不适应。姨娘也因茅屋破败、漏风漏雨,而染了风寒,没钱医治,拖到最后得了肺病,郁郁而终。 从此她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修修补补却依然破旧的茅屋,学着耕田种地,春种秋收,勉强饱腹。 好在姨娘留给她许多书,又教了她读书写字,让她不至于太寂寞。姨娘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因当初家道中落,为了不被发卖为奴,才自愿嫁到尚书府做妾。 除了看书写字,姨娘还断断续续教了她许多东西,绣工、弹琴、吟诗作画,甚至是烹饪佳肴。 只是在这孤苦无依的偏僻农庄里,她会的大部分技能都不能助她过得更好。好在农庄上的人大多数热心又善良,靠着邻居的帮助,她总算是在农庄上活了下来。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就住这里?” 宋温惜猛地回过身,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晏望宸。 相比于昨日的如饥似渴,他今日似乎又回到了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穿着一袭青色锦衣,玉冠束发,同她记忆中的他重叠。 此时他正打量着她的院落,似乎是有些嫌弃。 “公子是何人?”她想装作不认识他。毕竟昨日场面尴尬,她也不希望他记得她。 “昨日我们才见过,今日就不愿认在下了?”晏望宸微微一笑,便走进院子,“那在下不如帮姑娘回忆回忆。” “我记得!你不要再过来了!”宋温惜怒声道,警惕地看着他。 他不要太欺人太甚,昨日已经折腾了一番,算是报过恩了,今日又跑来她这里做什么?何况,他又是如何打探到她的住处的? “开个玩笑而已,姑娘莫慌,在下是来给姑娘道歉的。”晏望宸停住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愧意,“昨日是下人找错了对象,误以为姑娘是春雪阁的人,冒犯了姑娘,在下深感惭愧。” 果然是将她认错了,大概是昨日他约的姑娘没找到地方,让老鸨同他又联系过了。 “既然是认错了,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公子不必忧心。”她面上风轻云淡,声音也十分清冷,可心底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 他还是没有认出她。若不是他手下认错,他昨日是否就同别的姑娘…… 晏望宸一愣:“姑娘不要在下负责?” 宋温惜抬眸望向他,轻笑一声。 负责?如何负责?就算她依旧是礼部侍郎的庶女,他也未必会对她负责。毕竟晏望宸身为皇子,要娶之人必然身份高贵,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四品官员,他岂是她可以肖想的? 但宋温惜也懂了,晏望宸这样试探,恐怕是把她当成了乡野村女,担心自己是攀炎附势之人,日后若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会赖上他。 “公子多虑了,我说了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狗要如何负责?”宋温惜心里有些委屈,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很好听。 他既然不会娶她,无非就是想着拿银子打发她罢了。可这样的银子,她不想要。 闻言晏望宸的脸色果然微微沉了下来,但他却并没发作,反而突然笑了出来,说:“既然姑娘如此豁达,不如在下就有话直说了。昨日我那般失控,是因为中了毒。此毒异常凶猛,每月初五必找人交合,否则会浑身剧痛,不治身亡。” 宋温惜微微一愣,蹙眉道:“中毒?什么毒?” “目前还未可知,身边的大夫也还未能配出解药。”晏望宸眸色暗淡。 “在下也并非浪荡之人,不想每月初五都要换一位姑娘。昨日不慎夺了姑娘清白,事已至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姑娘每月初五,能帮在下……解毒。” “你说什么?!”宋温惜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人好不要脸,她虽然没有要他负责,可……恩已经算报过了,他竟还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滚出去!”宋温惜怒声道。 “姑娘莫气,在下愿意每次给姑娘一百两黄金。”晏望宸星眉朗目,真诚地道。 “滚!”她恼羞成怒地拿手边的菜篓丢他。 他把她当什么了?这同将她当做卖身的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晏望宸轻松躲开了她丢来的菜篓,沉声道:“姑娘,还请你考虑考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又闪身躲开宋温惜丢来的扫帚,“何况,姑娘一个人在这庄子上,形单影只,总该多攒些银子……”话音未落,晏望宸被她丢过来的鸡蛋击中。 “你想拿银子侮辱我?好啊,我要一亿两黄金,一亿两白银,骏马万匹,金饰千石。若公子没有这个财力,就休要再踏足我的院子!”宋温惜眼眶又微微发红,说完转身回到屋中,愤愤地关上房门。 她虚脱般靠在门上,慢慢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膝盖。 “姑娘,在下为姑娘开了一副避子汤,姑娘身子清白,又还未曾嫁人,若是有了孩子,恐怕对名声有损。在下将药挂在门口了,还请姑娘……记得喝。”晏望宸的声音在门的那边响起,冷淡又薄情,如同一根根细针扎进宋温惜的心里。 他怕她会私自留下孩子,以此威胁他吗? 也是,堂堂三皇子,可以风流,可以一夜春宵,但不能留下祸患。 他从前对她是那么心善,如今对她又是如此残忍。 屋外没了动静,宋温惜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 一袋被草纸包好的草药系着红绳,挂在院落外的栅栏上。 宋温惜将它摘了下来,草药苦涩的气味透过纸包传了出来,同她心底一样的苦涩。 罢了,她也不想暗结珠胎。 于是她将药拿到小厨房,翻出煎药的锅子,将药煎上。 没多会儿,浓烈的药味从厨房弥漫出来。苦涩的味道仿佛无色的雾团,笼罩着宋温惜的院子,将她的苦涩也掩埋了进去。 不远处的树下,一道青衣人影伫立在那。闻到了四处弥漫的浓郁草药味,他终于放心,转身离开。 第3章 再次沦陷 宋温惜想,那日她都说得那样绝了,晏望宸大概再也不回来了。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大不了,再去找春雪阁的姑娘。 于是她的生活又回到从前,每日简简单单,一人一屋四季三餐。 但是那日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反复重现,无法抹去。她常常会想起那日他的表情,他身上炙热滚烫的温度,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粗糙的手掌拂过身体时给她带来的战栗,以及他磁性低沉的声音。 她总是想起他,夜里的梦也都是他。她觉得自己着魔了,每天都干许多农活来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如果不是那晚的误会让他们重逢,他们本该毫无交集。 可是偏偏就是重逢了,还是以这样尴尬又亲密的方式。 她的思绪复杂而混乱。 时间飞逝,一个月后的夜晚,宋温惜已经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梳洗过后准备就寝。 忽然想起今日又是初五,不知晏望宸的毒解了没有。已经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出现,或许已经找到医术高强的大夫,解了他的毒。 宋温惜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忽然,院子里“砰”地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倒下了。她猛地坐起身,有些害怕。之前院子里进过獾,东跑西翻将院子里的东西弄得一片混乱。后来还进过野猪,野猪凶猛,到处乱撞,栅栏都被撞断了一截。 今日会是什么?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下床看看。披了件外衣,抄起放在角落的锄头,便轻轻推开了一点房门。 她悄悄往外看,只见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一个人影突兀地倒在院中,面部朝下,趴在地上。那熟悉的青衣让宋温惜心里一紧,丢下锄头,推开门跑了出去。 凑近看清了他的脸,宋温惜倒吸一口冷气——是晏望宸。 “你……你醒醒!”她不敢唤他的名字,只能用力地推他。 发生了什么?他受伤了吗? 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在晏望宸身上发现任何伤口。她将他翻过身,只见他面色有些苍白,饱满的唇紧紧抿着,眉头微皱,脑门上一层薄汗,样子很是痛苦,似乎晕了过去。 宋温惜有些慌张,抬头看了看四周,寂静深夜,每家每户都灭了灯,进入了梦乡。她也不忍心将他丢在院子的地上。夜里风凉,若是这样躺一宿,恐怕会染了风寒。 于是,瘦弱的宋温惜硬生生将高大健壮的晏望宸拉进了自己的里屋。 她堪堪将晏望宸拉上床,帮他脱掉长靴,微微解开领口,防止他呼吸不顺畅。 她想起壶中还有些梳洗剩下的温水,便倒了些温水来,想帮他擦擦额头的汗。谁知脸帕刚放到他额头之上,晏望宸就忽然睁开了眼,水润的眸子里满含春情,看得宋温惜一愣。 还未等她抽回手,晏望宸一把将她拉上床,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柔软的唇贴上她的颈弯,粗粝的手探进她的衣裳里,惹得她一声惊呼,纤细的胳膊抵住了他:“你……你住手!” 晏望宸从她脖间抬起头,眼神迷离,带着痛苦和哀求的神色,眼底蕴着水汽,声音暗哑地问:“我浑身剧痛,真的要死了。” 宋温惜心下一软,犹豫地看着他。 他的毒又发了?宫中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御医,却还未能解他的毒?若她不管他,他真的会死? 只这一瞬的犹豫,晏望宸便又俯下身吻她的唇,柔软的舌轻轻舔舐她的唇瓣,不像上次那么剧烈,却让宋温惜浑身更加酥麻。 她终究是心软妥协,说到底,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痛苦,见死不救。 晏望宸这次似乎是刻意让动作更加温柔,她的疼痛也少了许多,比上次更快得到愉悦。但他依旧勇猛,且耗时极长,折腾得她娇喘不断,两人最后一起冲向高峰,他仔细地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让她羞涩地想要捂住脸。 晏望宸却将她的手拿了下来,眼中的情欲还未褪去,轻笑着说:“很美。” 宋温惜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她又着了他的道。或许早在他将她救下的那一刻,她就偷偷地爱慕他了,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任他放肆。 可是,她终究只是解毒的工具而已,他达到了目的,她就无用了,他是不会娶她的。 于是她将他推开,冷声道:“结束了吗?结束了,就走吧。” 可晏望宸却翻了个身,将她一把搂紧怀里,像是疲惫不堪地说:“不走,我今日拖了太久,身子虚弱,动弹不了了。” 他闷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让她心里一动。 他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微微发凉的身子,恍惚间,宋温惜以为自己已经是他的妻。 可现实却是刺骨寒凉。她不过是一个工具,他并不认识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爱慕她。 这个事实仿佛一根冰锥扎进她的心,让她毫不犹豫地抬起白皙细嫩的腿,猛地一蹬,将晏望宸踹下了床。 晏望宸或许是真的虚弱,竟当真被她踹了下去。 宋温惜有些心虚,毕竟他是尊贵的三皇子。可转念一想,他又不知道她知晓他是谁,就将错就错继续装作不知道,只当他是个普通人吧。 “结束了就离开,我这不是客栈。还有,记得再送避子汤来。”宋温惜冷冷道,可她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刺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她心底自嘲地想,自己说的话,竟然会伤自己的心,倒真是没想到。 晏望宸站起身,眸色微沉,探究地看着宋温惜,半晌,他唇角微勾,带着戏谑的笑:“姑娘竟如此主动要喝避子汤?当真是一点都不想同在下扯上关系。” 宋温惜拉高被子裹紧自己,淡淡道:“同你扯上关系有什么好处?我上次说的那些,你可能给我?” 晏望宸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上次她说的浮夸要求,轻笑一声:“姑娘要求甚高,只怕唯有当今天子能满足。” “你是天子?”她有些挑衅地问。 “不是。”他眼中的笑意更浓。 “那还不快滚?”她冷笑。 第4章 这是我表哥 宋温惜以为晏望宸会恼怒,会生气,会摔门离去。谁知他却笑出了声,狭长凤眼闪过一丝兴味,说:“我若是当了天子,姑娘就不叫我滚了?” 宋温惜心里一惊,躲开目光,低声道:“休要说些大逆不道之言。” 他明知如今最有可能做下一任天子的,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怎敢如此口出狂言?晏望宸的母妃出身卑微,不过是一个被天子临幸的宫女,无权无势,能顺利生下他就很是不易。因母而卑的他,在大臣眼里则是完全无缘皇位的存在。 晏望宸只当她是害怕了,自嘲地笑了声:“确实是大逆不道。”说罢穿好了衣服,恢复了淡然的模样,道:“明日我会送药来。” 宋温惜闻言,没有回话,只是垂眸,撇开头,不看他。 晏望宸转身刚想推开房门,又想起什么,转身问:“对了,敢问姑娘芳名是?” 他终于想起问了。 宋温惜抿了抿唇,道:“温惜。”她倒是想看看他对这个名字有没有丝毫印象。 “原来姑娘姓温。”晏望宸笑道,“在下陈望。” 她冷笑一声:“公子倒也不必同我互通姓名,反正也只是露水情缘。” 她笑是因为,他不但对自己毫无印象,还对她撒了谎。想来也是,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就像她说的,只是露水情缘而已。 晏望宸看她的眼神逐渐深邃,末了唇角微勾,道:“姑娘这样说,倒是让在下省心不少。” 他眼神向下一撇,她身上的被子滑落了大半,半露的酥肩皮肤白皙,方才滑嫩的触感仿佛还在手间停留。 想到她柔软的腰身,晏望宸喉结微动,转过身,克制道:“姑娘放心,在下不会亏待姑娘的。”说罢便打开门要离开。 夜里的凉风随着他开门的动作灌了进来,让宋温惜忍不住将被子裹紧。她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脸上还带着红晕,轻声道:“把门带上。” 晏望宸身形微顿,转过身,又看了一眼缩在床上的宋温惜,轻轻关上了门。 宋温惜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叹息一声。 她还能奢望什么?一个被赶出门的庶女,无依无靠,风雨漂泊,她还想嫁得什么良人?若是幸运,嫁个有前途的书生,若是不幸,随便嫁给个草莽。 宋温惜想过自己或许会孤苦一生,可如今她能见到往日倾慕之人,又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或许已是上天恩赐。 她只是不喜欢他那样看轻自己,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财,仿佛她是不知羞耻的暗娼。 即使是委身于心爱之人,她也想有些尊严。 …… 翌日,太阳高照,有入夏的趋势,天气有些炎热。宋温惜换了件轻薄的衣裙,和薄纱的外衫。她并非真的喜欢这种近乎透明的布料,只是这种布料单薄便宜,又很凉快,适合热一点的季节,十分实惠。 “小惜!你家的白菜是时候准备种下了,别忘了。”隔壁的阿强走到她的院前,高声提醒。 “哎,谢谢阿强哥。”宋温惜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谢道:“阿强哥上次拿来的红薯很好吃,我还没好好谢过你。” “不客气不客气!喏,俺娘又让俺送些白萝卜给你。俺娘说,春吃萝卜夏吃姜!对身体好!”阿强憨笑着,将萝卜递给宋温惜。 是冬吃萝卜夏吃姜吧?宋温惜心里暗想。但她不想驳阿强的好意,便巧笑嫣然道:“阿强哥,谢谢你。” 阿强黝黑的脸忽然变得黑里发红,他瞥到宋温惜身上薄如蝉翼的外衫,挠了挠头,说:“没……没什么。你……你记得种白菜!若是不会种,俺……俺帮你!” 阿强害羞地转身想走,却正好撞见晏望宸一袭黑衣,拎着几袋药包,大步走进来。 晏望宸虽然换了一身低调的衣服,看起来不那么招摇,但天生的尊贵之气还是让阿强一愣,眼神不停地在他身上审视着。 “小惜,这……这位是?”阿强皱眉问道,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独自生活在偏远庄子上的孤女,能与眼前这位看起来地位高贵显赫,又英气俊朗的男子有什么关系。 “这,这是我表哥!”宋温惜连忙道,“我……我远房表哥!听说我最近身体不适,给我来送药。” “表哥?”阿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表哥,你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把小惜一个人扔在这庄子上?她一个人,很辛苦的!种田也不会,收菜也没力,她……” “阿强哥!”宋温惜打断了他,垂眸扯了扯阿强的衣角,“别说了……” 他说这么多,会显得她很笨,很狼狈。 晏望宸闻言轻笑一声:“表哥?” 宋温惜猛地抬头,眼神里带了些哀求。她还要在这个庄子上住很久很久,若是让旁人知道她与不知哪来的男子私相授受,她怕是就没脸继续留在这里了。 晏望宸玩味地笑着,说:“是,我是她表哥,最近才与她联系上,过来看看她。” “阿强哥,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帮你娘干活儿?早点回去吧!别让她着急。”宋温惜连忙岔开话题道。 “哦,对,俺得赶紧走了。”说罢,阿强连忙跑出院门。 “阿强哥?”晏望宸学着她娇软的腔调,捏着嗓子道。 “公子,你有病就去治。”她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他这样子还真是贱,原来竟不知他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 晏望宸轻笑一声,道:“你对我就这么冷漠?好歹我们也有过……” “公子慎言!”宋温惜杏眼含着怒意,蹙眉瞪着他。 这人真是什么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 晏望宸挑眉,道:“我来给你送药和银子,你就这样对我?” “避子汤我自己也可以买,下次就不劳烦公子了。”宋温惜心里一阵痛意,背过身走进屋子,不想再理他。 不理他,他便会识趣地走了吧。 可宋温惜低估了晏望宸,他直接大步走了进来,将宋温惜抵在了墙上,大手扯下她轻薄的外衫。 第5章 他说他喜欢她? “你又想干什么?”宋温惜惊慌失措地挣扎,避开了他的吻,“今日又不是初五!”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这样在屋里对她上下其手,若是让别人瞧见了,她只怕名节不保。 “别动。”晏望宸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情欲,头埋在她颈弯间,喘息道:“不知为何,没到初五我也难受得紧,毒发好像提前了。” 宋温惜才不相信他的鬼话,用力一把推开他,抬头凝视他的脸庞道:“公子莫要诓我。” 可是,她却见晏望宸痛苦地蹙眉,棱角分明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脆弱的表情,青筋都微微暴起,似乎很是难耐。 他望着她的眼神充满渴求,仿佛她正捏着自己的软肋。 她不喜欢看到他这副表情,只要他露出这副表情,她就无法坐视不管。 宋温惜想起他救下她的那天,如神邸降临,救她于水火。 他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宋温惜虽然不忍心看他这样痛苦,可她还是冷着脸嘴硬道:“我又没答应要帮公子解毒,公子若是难受,大可以找别的姑娘。” 晏望宸见她一脸冷淡,便苦笑了一声:“也是。在下不愿勉强姑娘。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姑娘救过我两次,已是仁至义尽。岂能要求姑娘一直救我?” 说罢,晏望宸咬着牙,咬肌紧绷,似乎十分隐忍,转身欲离开的模样。 可是没走两步,他便身形一晃,痛得俯下身去。 “你……”宋温惜见他如此痛苦不堪,有些迟疑,“你当真又毒发了?不然……不然我去帮你找春雪阁的姑娘。” 晏望宸的额间硬生生冒出冷汗,他抓住宋温惜的手,漆黑的眸子迷离地看着她,咬着牙道:“我只要你。” 宋温惜心中一动,愣在原地,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突然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他急切地俯下身吻住她,檀木香侵入她鼻尖,让她有些留恋,想要推开他的手也停住。 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晏望宸见她犹豫,大手又开始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手指勾勒着她的曲线。 “不……不行,昨日刚刚……”她羞得说不出话,推着他的胸膛。这人到底有没有节制? “我轻柔些。”晏望宸将她抗拒的双手按在床上,与她唇舌交缠,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他的膝盖分开了她的双腿,手熟练地扯下她的衣裙,让她不着寸缕。屋中光线虽然昏暗,可依旧能看得清她姣好的身型。 虽然不是第一次缠绵,可宋温惜还是觉得十分羞耻。她无法接受这样赤条条地展现在晏望宸面前,连忙用胳膊放在胸前挡着。 晏望宸眸色一暗,喉结微动,勾起一抹淡笑,道:“我怕是中了姑娘的毒,不然怎么会只见过一次便开始日思夜想。” “什么?”宋温惜有些分神,没有仔细听他说的话。 晏望宸却没有再回答,只是腰微微一挺,用身体告诉她,他对她有多么喜欢。 宋温惜闷哼一声,咬着嘴唇,承受着他的冲撞。 两个时辰后,宋温惜手脚酸软,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她很后悔自己方才心软,信了这男人的鬼话。她筋疲力尽地缩成一团,背对着男人。 “你骗我,是不是?”宋温惜闷闷地问。 他今日同前两次十分不同。前两次明显是有药物的作用,他急不可耐,也没什么耐心。可今日却动作轻柔,不疾不徐,非常照顾她,待她置身云端,浮浮沉沉,他才放肆地冲刺。 他这样子,分明一点都不像是毒发了。 “生气了?我说了,我中了姑娘的毒。”他侧身撑着脑袋,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避轻就重地说。 “我有什么毒?”宋温惜微微皱眉,只觉得他荒唐。 “让我日思夜想的毒。”晏望宸声音低哑。 宋温惜猛地坐起身,将被子牢牢裹住自己,凝视着他,问:“陈公子,你到底想羞辱我到几时?这样撒谎骗我很有趣吗?” “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晏望宸见她真的生气了,少有的想要解释,眼底还有一丝尴尬,“我只是……不知为何……控制不住自己。” 宋温惜闻言,微微发怔。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晏望宸抿唇,沉默半晌,沉声道:“温姑娘,实不相瞒,在下也并非孟浪之人,若非喜欢姑娘,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叨扰。” 他说了什么?他说他喜欢她? 她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笑着笑着,眼底蕴出了泪:“陈公子,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可要娶我?” 晏望宸的手僵住,眼里闪过一丝狼狈。 宋温惜根本不期待她回答,因为她知道答案。 “陈公子下次扯谎之前,还请先拟好草稿。你身份尊贵,同我身份悬殊,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真是天方夜谭。”宋温惜起身下了床,披上外衣,冷淡道。 “你怎知我身份尊贵?”晏望宸的眼眸暗沉,也一同起身,健硕的肌肉展露在宋温惜眼前,丝毫没有遮挡的意思。 他眉头微皱,眼中有一丝警惕。 “看公子的衣物就知道了,虽然公子想尽力掩饰自己的身份,但所有衣裳配饰,都十分贵重。”宋温惜轻而易举地扯了个谎,“至少……是个五品官员吧。” 她瞥见晏望宸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信了自己没认出他的身份,又说:“公子日后还是不要来了,以免落人口实。” 他贵为皇子,总要娶妃生子,若是让人知道同他这个乡村女子缠绵床榻,只怕日后会饱受诟病。而她,也不会好过。原本想着报恩一次也就罢了,就此别过。可他竟屡次三番地来找她。 “你在关心我?”晏望宸似乎心情很好。 “我是在警告你。”宋温惜水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晏望宸轻笑:“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好看的凤眼笑得弯弯的,让她看得心头一颤。 “时辰不早,我该走了。”他起身,穿上衣物,又问:“你真的不考虑跟着我?就算我不能娶你,可我依旧可以待你很好。” “公子莫要说疯话。”她冷冷地拒绝。 晏望宸俯下身,凑近她的脸,道:“你已经陪我疯了三次,论疯,你我不相上下。”说罢又掐着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红润的唇,狠狠蹂躏了一番,才满足地离开。 宋温惜在床上又休息片刻,只觉得浑身乏力。 她艰难地起身,简单地清洗了一番,便穿好衣物,想去田间看看。 打开门,余光却猛然瞥到院中站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站在那的,竟是阿强。 “阿强哥,你又来此处……是有何事?”她有些心虚地问,方才晏望宸从她屋中出去,他可是看见了? 阿强同往日憨憨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他现下忽然变得目光凶狠,黝黑的脸也因此而显得有些狰狞,他怒声道:“宋温惜,你同你的表哥,究竟都做了什么腌臜之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6章 浸猪笼 宋温惜闻言,如同坠入冰窖般,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往日对自己多加照顾的阿强,此刻的面容愤慨无比,她朱唇微微颤抖。 他……都听见了?还是说,他同衣扣半解、匆匆出门的晏望宸撞见了? 她不知如何解释。 沉默半晌,宋温惜的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她低声问:“阿强哥,你觉得,我同他是什么关系?” 他或许早有答案了,才会那么生气,任她如何解释,他都不会信。而事实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她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阿强眼眶猩红:“宋温惜,俺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会做这等下九流之事!你如此自轻自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愤慨而委屈。 宋温惜鼻尖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阿强说的倒也不错,原本就是她自轻自贱,以为以身体为他解毒,这样就能报恩。可如今,恩人不知她是谁,她还将事情搅得不可收拾,不知该赋予怎样的结局。 …… 阿强愤怒地离去之后,仅一日,全庄的人都知道了宋温惜与陌生男子私通的事。她的茅舍立刻被庄上的男女老少围了个水泄不通。 “砰”地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门上。宋温惜吓得一颤,从窗户的洞里往外看去,义愤填膺的众人们纷纷开始朝她的茅舍砸鸡蛋、白菜之类的东西,还都是她院子里的鸡蛋和白菜。 宋温惜此时心里又慌乱又酸涩。 她想到了或许阿强会将她的丑事说出去,可她也以为他或许会看在,他们一起在庄子上朝夕相处了两年之久,互帮互助也有了些情谊的份上,饶过她,替她保守秘密。 然而,显然那天阿强看到的一切,激怒了他,让他顾不得丝毫情谊。他就是想让她受千夫所指,遭人唾弃,遗臭万年。 一群人在门外高喊着要将她赶出庄子去,宋温惜抱着身子,躲在房中,不敢露脸。 忽然有人高声提议:“应该将那妖女拉出来浸猪笼!” “没错!浸猪笼!私通就应该浸猪笼!”众人附和道。 “把她抓出来!” “应该把那男的也抓出来!” 宋温惜听着屋外愈发猖狂激烈的叫嚷声,心底仿佛开了一个深渊巨洞,无数恐慌害怕的情绪涌了出来。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庄民们,此时如同从阎王殿前来的小兵们,蜂拥而至,磨拳搓掌,等着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温惜正愣神,门突然被撞开了,她惊惧地看向房门口,只见几个大汉撞开了门,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她果然在屋中!”其余人聚在门外,万目睚眦。 田庄的李管事撑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来,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怒声道:“宋温惜!你与陌生男子私相授受!品德不端,扰乱田庄秩序,我要将你依法处置!来人!把她关进笼子,带到江边,淹到水里去!” 宋温惜被几个强壮的男人架了起来,他们抬着她往外走,她又气又急:“放开我!” 可是并没有人理会瘦弱的她,一群人叫喊着将她浸猪笼,簇拥着一同往江边去。 今日本就阴天,江水滚滚,水流湍急,凉气逼人。 宋温惜拼命挣扎,却还是拗不过身边几个男人力气大,被屈辱地塞进了猪笼里。猪笼里还塞了几块大石头,就是怕瘦小的她沉不下去。 两个男人喊着号子,直接将猪笼丢进江水之中。 猪笼立刻沉了下去,江水灌进宋温惜嘴里,周身也被冰冷刺骨的江水包围,让她无法喘息。她吐出江水屏住气,用力挣扎,试图将猪笼扯开。可竹篾编成的猪笼非常牢固,薄薄的竹片将她的手割破,殷红的鲜血立刻染红了江水。 下一刻,猪笼又被人拉了起来。只见李管事拉着绳子的一头,另一头系在猪笼上,他只需用力一扯,猪笼便会被扯上来。 “宋温惜,你若是告诉我那男子的姓名,让我找到那男子,我便饶你一命!将你浸个一天一夜,便将你放出来!”李管事小眼微眯,不疾不徐地说。 宋温惜打着寒颤,她真的很想回到自己破败的茅舍里泡个滚烫的热水澡,可她不愿用晏望宸的名字作为交换,即使是假名,她也不愿。她怕别人会不依不饶地将他的身份扒出。 他作为皇子,不收恩宠,已经步履艰难,若她将这事捅大,让他们查出他的身份,只怕会对他十分不利。他之所以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解毒,想必是要躲开给他下毒之人,也躲开盯着他的无数双眼睛。 晏望宸如此小心翼翼,若是被她毁了计谋,她只怕也无颜再面对他。 宋温惜咬紧牙关,纤长的手指抓着笼子,一言不发,只恨恨地盯着李管事的脸。 李管事对她颇有微词也不是一两天了,因为她没有银子给李管事送礼。此前,李管事也常常来给她添堵,要么将她种了瓜果的田地收走,要么将她的收成以各种理由没收。 若非阿强经常来帮她说话,她早就被李管事赶出庄子。 她在这庄子上吃的苦,一多半都来自李管事。 “你说不说?!”李管事瞪眼威胁道。 她依旧一声不吭。 李管事冷哼一声:“好,真是好,你倒是个刚烈的。” 他的手一送松,猪笼又沉了下去。 这一次沉了很长时间,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猪笼不断地磕在江水中的石头上,将她柔嫩的身躯擦伤许多处,衣服也被尖锐的石头划破。她绝望地承受着湍急水流的冲刷,和撞击带来的痛楚。 宋温惜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在她几乎要昏死过去之前,猪笼又被李管事扯上来。 “宋温惜!你还不肯说?!”李管事厉声问。 宋温惜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用力大口呼吸着,尽可能地多吸些空气。她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鼻腔、嗓子,还有身上各处,都在疼。 但她依旧一个字都不说。 她想,反正毫无牵挂,反正也报过恩了,反正如今的生活也没什么盼头。 就这样了断此生,也不是不行。 滚烫的泪水低落,让她的脸颊也变得温热起来,她的鼻腔一阵酸涩,剧烈地咳嗽着。 “你嘴还真是硬,宋温惜,拼死也要护着你那个野男人?既然如此,你就给我下地府吧!”李管事说着,手就要松开。 突然,一个男子扑过来抢过李管事手中的绳子,然后一脚将李管事踢飞,重重地砸在地上。 第7章 心疼 晏望宸瞋目切齿,用力将已经被江水淹没的猪笼拉了上来,然后冲过去一剑将猪笼劈开,俯身将昏厥过去的宋温惜抱出来,放在宽阔安全的岸边。 “温姑娘,醒醒!”他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用力摇着宋温惜。见她没有反应,他直接又俯下身,将她的脖颈微微抬起,唇对唇,渡气给她。 众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居然就当众行苟且之事? 晏望宸再抬起头时,宋温惜吐出一口江水,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被江水浸湿的乌发凌乱地搭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衣物也贴在身上,让她玲珑的曲线显现出来。 她眼里满是惊恐,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晏望宸看到她身上数不清的伤口,眼底蕴起骇人的戾气。 宋温惜定睛看到眼前的人是晏望宸,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鼻尖也微微泛红。 她原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未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可他竟来救她了?就像数年之前那样,又救她于水火? 晏望宸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别怕,我在。” 宋温惜清楚地听到了晏望宸的心跳,强健有力,剧烈跳动。他身上依旧带着熟悉的檀木香。她身上的江水将他的衣衫浸湿,他也毫不在意。 “这一定就是她的奸夫!”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 “他居然敢打李管事!还有没有王法!” “他一个奸夫凭什么打李管事!将他抓起来,乱棍打死!” 众人又纷纷满腔义愤,可却再无任何人敢贸然上前。 刚才踢李管事那一脚,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李管事被踢得飞出去之后,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昏死了过去,众人无一人敢去搀扶。 再者,晏望宸身材高大健壮,虽然庄上的男子因为常年种田耕地,也都生得十分健壮,但同晏望宸相比,他们似乎还是差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此刻晏望宸扫向众人的目光,怒火中带着浓烈的杀意,仿佛他们动弹一下,他就会将他们的首级全数斩下。 晏望宸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它披在宋温惜身上,遮挡住湿透的衣衫,然后将宋温惜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小心地将她抱起。 此时一个男子绷不住了,提起手中的斧头,就朝晏望宸劈去,嘴里喊着:“往哪跑?!老子要砍死你这个奸夫!” 晏望宸一个闪身便避开了侧面砍来的斧头,然后一脚踹在男子的胸口。男子瞬间像李管事一样,飞出去老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众人纷纷噤声,只有男子的妻子哭喊着扑了过去:“张温!我的夫啊!!快来人啊!!救救我的夫啊!!” 可没有人敢出手相助,直到晏望宸抱着宋温惜走远,众人才如梦初醒:“报官!这是要杀人了!快报官!!” …… 晏望宸抱着宋温惜回到茅舍,茅舍的院落已经被激愤的庄民砸得乱七八糟。晏望宸怒目切齿,用力咬牙忍着胸腔中的怒火。 他将宋温惜小心地放在屋中圆桌旁的矮凳上,问:“房中可有热水?” 宋温惜轻咳着回答:“没有,还未烧。” 晏望宸走向小厨房,乒铃乓啷一通捣鼓,竟烧上了水。宋温惜有些惊讶,他贵为皇子,居然屈身为她添柴烧水。最关键的是,他居然会用柴火烧水? 正想着,晏望宸又走了回来,抬手就要帮她宽衣解带。 宋温惜冰凉的手指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慌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晏望宸苦笑一声:“温姑娘,我在你眼里就如此下流?只会想些床笫之欢?” 宋温惜依旧是一脸不信,一副“不然呢”的样子,望着他。 晏望宸叹了口气:“我要给你上药。” “不用了……我……咳咳咳,我自己可以。”宋温惜想要自己来,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姑娘,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避嫌的?”晏望宸从怀里拿出药膏,一把将她身上的外衣扯下,仔细查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虽然生活在庄子上,可天生皮肤白皙滑嫩,干农活时又将自己捂得严实,因此保养得依旧十分娇嫩。可此时她洁白的皮肤上,数不清的淤青和划伤,背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上面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 晏望宸又将她的手抬起,检查了一下她手心被竹篾划破的伤口。 “疼吗?”他拧眉问她。 这叫她如何回答?怎么可能不疼?可她又有什么身份同他说疼? 她想要抽回手,晏望宸却拉着她不放。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药粉,打开之后轻声说:“这是防止伤口感染的,忍着点,会很疼。” 说罢,将药粉撒在了她手上的伤口处。 她疼得咬紧了牙关,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却一声不吭。 晏望宸见状,调侃道:“温姑娘的嘴确实硬,方才那老头如此折磨你,你都不愿说出在下的姓名。”他抬起头,眼里充满柔情和审视,“只是,温姑娘为何要替在下保守秘密?姑娘是为了给我解毒才……这分明也不是姑娘的错。” 宋温惜睁开眼,眼中已蕴起湿气。她猜想他可能又在怀疑,自己是否知晓了他的身份,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与李管家有些矛盾,我讨厌他,就是故意不想告诉他,没有别的原因。” 晏望宸闻言,似乎信了她说的话,轻笑一声道:“姑娘这般记仇,在下可得小心些。” 说着,他又将她后背的衣服扯开,露出了那个骇人的伤口。 “忍一忍,这个伤口,真的会疼。”晏望宸轻声道,然后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上面。 宋温惜疼得一声惊呼,然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晏望宸瞥见她的动作,眼眸微沉,声音里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你咬自己做甚?若是要咬,也该咬我,毕竟是我害你……变成这副模样。” 宋温惜不言语,依旧是死死咬着自己。她太疼了,疼得仿佛背后裂开来似的,她看不到自己背后的伤口,但一定十分严重,否则怎么会如此疼? 晏望宸见她身子紧绷,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酥肩。 第8章 竟然是三皇子! 柔软的触感让宋温惜瑟缩了一下,她立刻松开了自己,警觉地问:“你干什么?” “让你放松些。”晏望宸继续将唇贴在她的背上,一点一点地亲吻着。 酥麻的感觉竟真的让疼痛减少了不少,可她想起方才庄民那些恶毒的言语,起身避开了他的亲吻,拉起衣服,冷冷道:“我没事了,请公子离开吧。” 还不等晏望宸回答,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动静。 “里面的淫乱之人听好了!刘县令在此,速速出来就地伏法!否则我等依法进宅抓人!”门外传来一男子的高声呼喊。 晏望宸眼眸一暗,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起身将外衣重新披回宋温惜身上,大步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方才还阴暗的天空,此刻竟又恢复到阳光明媚,刺眼的光线照进屋中,让宋温惜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晏望宸朝光而立,阳光将他的身影照得有些模糊,恍惚间她觉得晏望宸仿佛又化为了神邸,降临她身边。 “等我片刻。”晏望宸在阳光之中回过头,对她温柔道。 然后,他轻轻掩上了门。 宋温惜有些不放心,凑到窗户边,从破漏的孔缝中偷看着外面。 刘县令穿着官府,看着约莫三十的年纪,一身凌然正气。他身后站着不少侍卫,明显是来抓晏望宸的。 “刘县令,你可知我是谁,就敢吵嚷着要抓我?”晏望宸背着双手,气定神闲地问。 刘县令闻言,皱眉打量了晏望宸一番,没认出他是谁,冷冰冰地问:“你一个乡间村夫,能是谁?” “刘县令,你可知当年,安郡守被人诬告贪赃枉法,是谁帮他查明了的真相,找到了证据,洗刷了冤屈?”晏望宸的声音高傲又底气十足。 刘县令也不是蠢人,细细思索一番,当年帮安郡守洗刷罪名的,还能有谁,自然是那目空一切的三皇子了…… 刘县令心思流转,猛地抬眸,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只见他身上的锦衣虽然低调,布料却十分金贵,是并非凡人能得到的面料。 最重要的是,他腰间的那块镶金玉佩,是当年圣上赏给三皇子的! 庄民们见识少,认不出来,可他却并非有眼无珠之人。 意识到眼前的人十分尊贵,他心里一阵惊惧,呆愣片刻。下一瞬,刘县令的腿一软,便要给晏望宸跪下行大礼。 晏望宸立刻扶住他,低声道:“刘县令,我此次前来,并未告知任何人。” 刘县令弯到一半的腿又猛地立直,冲着身后的侍卫和远远围观的庄民说:“误会!都是误会!快散了!都散了!” 侍卫们察觉到不对,连忙纷纷退下,去驱赶周围的庄民。庄民们怨声载道,可县令发话,他们不敢不听。 没一会儿,宋温惜的茅屋院子,又恢复了清净。 “三……三……”刘县令吓得磕磕巴巴。竟然是三皇子! “嘘!”晏望宸立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示意他安静,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还留有一条缝隙的房门和窗户。 刘县令止住话语,捂住自己的嘴。 屋内的宋温惜见晏望宸的眼神扫过窗子,连忙蹲下,怕他看到自己偷听。 “属下无能,得罪了!”刘县令连忙跪下,给晏望宸重重行了一礼。 晏望宸回过头,虚浮了一把,淡淡道:“误会一场,庄民误伤了我的人。有个叫李管事的,查查他可有犯过事,找个借口,将他抓进牢中严刑拷打审问几日,再撤职赶回老家。” “是!”刘县令毕恭毕敬地应道。 “别的没什么,退下吧。让庄民休要再靠近这院子,否则,杀之。”晏望宸冷冷道。 “是!属下遵命!”刘县令领了命令,连忙退下,着急忙慌地办事去了。 晏望宸转过身,往房门走来。 宋温惜连忙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咬牙忍着疼痛,悄悄回到圆桌边坐下,假装无事发生。 她心底又有些波澜。 今日若是没有过晏望宸,她只怕早已葬身江底。他救了她的命,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他,她也不会有今日。 她咬着唇,抬眸看向推门进来的晏望宸,忽然不知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他。 晏望宸却神色淡然,又拿起药瓶,道:“我继续帮你上药。” “不用了。”宋温惜拒绝道,“我自己可以……” “伤口在后背,还有许多你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你如何可以?”晏望宸耐心地同她周旋。 “我……”宋温惜哑然。 眼下她被庄民唾弃辱骂,更加无人可依。 晏望宸又像她的救命稻草一样,陪在她身边。虽然今日这遭罪是因他而起,可她还是十分贪恋这一丝温暖。就算这温暖并不真实,她也无法拒绝。 见她的神色似乎是放弃了执拗,晏望宸唇角弯了弯,又撩开她的衣衫,替她上药。 “陈公子,你为什么会来救我?”宋温惜忍不住问道。 “我那日出来,撞见了你的……阿强哥。原本也没有在意,只是他当时的眼神太过惊诧,我担心……他会找你麻烦,所以今日特地再来看看。”晏望宸轻柔地帮她上药,只是提到阿强的时候,有些阴阳怪气。 但他又正色道:“等我赶到你的院子时,你已被他们带走,我一路找寻痕迹,发现你们似乎去了江边。然后就……” 宋温惜心下了然,所以的确是阿强撞见了衣衫未理好的晏望宸,才会跑来与她对峙。 “若是让我逮到他,我必定将他拎到你面前下跪道歉!”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然后亲手刃之。” “不必了,阿强哥帮过我很多,大概也是气我自轻自贱,才在愤怒之下告诉了其他庄民。”宋温惜淡淡道。她并不想追究阿强的责任,毕竟她也没做对什么。 “你就这样放过他?”晏望宸皱眉凝视她。 “不然呢?将此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对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宋温惜看似无意,实则是暗暗提示晏望宸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小小县令和郡守,他还能压制住,可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呢? 晏望宸眼眸深邃,盯着她,久久不语。 “看我做什么?”宋温惜忍不住抬手挡住他的眼。 晏望宸唇角勾了勾,轻轻在她的掌心落下一个吻。 宋温惜针扎般猛地想要缩回手,却被晏望宸一把拉住,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温姑娘,你可愿意同我离开这里?” 第9章 我们可曾见过? 宋温惜被他的话问得一愣,又轻笑道:“离开,去哪?” “我在东郊还有一处宅子,无人打理,正空置着,温姑娘若是愿意,可以替我去打理打理院子。”晏望宸望着她,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宋温惜却不敢领情。将她像金丝雀一般养在笼里,然后呢?做他的暗妾?还是外室?等他娶了身份同样尊贵的皇子妃之后,她领一笔巨额银两,再黯然退场? 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纵使在庄子以后得日子或许会充满艰难,被人耻笑,可好歹是自由的。 “陈公子说笑了,我一介草民,怎可帮陈公子打扫院落。”宋温惜抽出了手,将衣服理好,委婉地拒绝。 “并非只是打扫院落,宅子中的一切皆可由你做主。你不想离开这里吗?”晏望宸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她不愿离开这个破茅屋。 宋温惜没说话,只偷偷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姨娘给她的遗物。姨娘只有这么一件值钱的东西留下,再来,就是这间破茅屋。 这是她与姨娘最后一起生活的地方,有许多难以割舍的回忆。她没有理由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到一个随时会被赶出来的宅邸。 姨娘常说,她最后悔的事,便是屈身给她父亲做妾,从此失去自由不说,还需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所有喜怒哀乐皆被夫君牵动,要对夫君阿谀奉承,低眉顺眼。 她可以为恩人解毒,但却不愿被恩人困住一生。 “打理宅子,是公子的夫人应该做的事,我……怎可抢了未来夫人的位置。”宋温惜淡淡道。 晏望宸闻言,心里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能贸然娶她,十分理亏。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试探地说道:“……就算有了夫人,也不会去那宅子住。” 他这话说得…… “公子还是快点找新妇的人选,和研制解药吧。”宋温惜不愿继续说下去。 晏望宸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沉声道:“是在下唐突了,可今日这事之后,姑娘要如何在庄子上继续生活?” 宋温惜知道他的担心。虽然目前暴怒的庄民被刘县令压制住,可往后日子很长,很难说庄民会不会再找机会欺辱她。 但是这都与他无关,他不可能守护自己一辈子。 “公子不必操心我的事,我能照顾好自己。”宋温惜冷淡地说,“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剩下的小伤我自己处理便好。公子并非闲人,还是快回自己的府中吧。” 往日里欺负她欺负得最多的就是那李管事,如今他已被撤职,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再者说,若是还有闲言碎语,大不了她日后换个庄子过活。一个人生活,随便搬去哪里,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晏望宸不一样,他有他的牵挂,有他的责任。 “温姑娘可饿了?”晏望宸并不起身,而是突然温柔地询问。 宋温惜拧眉看他,不明白他突然问这做什么。 “已过晌午,庄民一早就来姑娘院中闹,姑娘现下只怕还是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不如在下给姑娘做些吃的?”晏望宸说着便起身,要往小厨房走去。 宋温惜微微发怔,他竟还会做饭?他不是一贯应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吗? 等等……他方才说什么?! “你怎知庄民一早就来我院中闹了?”宋温惜猛地起身。 她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你早就来了?是不是?” 他一早就来了,只是冷言旁观着一切,看着庄民将她的院子砸得乱七八糟,看着她被人架着抬出,看着她被塞进猪笼淹水? 晏望宸不敢转身面对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轻叹一声:“……你为何要这样聪明?” “陈公子,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你想看看我会不会说出你的身份,说出你中毒之事,让你被牵连其中,对不对?若是我真的撑不住说出口,你又准备如何?任由他们杀了我?” 宋温惜说着说着,声音中带了哭腔,哽咽道:“公子方才说要将我带到东郊的宅子去,也是为了更好地看住我吧?你这么担心我会泄密,方才又何必要救我?看着他们将我淹死,以绝后患,岂不是更好?” 她以为他是碰巧在最后一刻赶到,将她救上来的,岂知他是眼睁睁看着她受尽屈辱和折磨,险些要淹死,才终于出手将她救起。她的心一阵剧痛,他为何同她以前所想如此不同? 晏望宸被说中心事,浑身僵硬。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宋温惜,抬起手想替她擦泪,她却撇头躲过他的手。 “我知道了。”宋温惜流着泪,轻笑出声,“我知道你为何留着我了。你的毒还未解,若是再去寻一个新的女子,又要担心她泄露你中毒的秘密,又要费尽心思想如何除掉她,对不对?” “我不是……”晏望宸想要辩解。 “你担心你没有解毒的工具,所以你才留我一条命,是不是?!”宋温惜抽泣着,杏眼含泪,怒声问,“那你解了毒之后呢?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晏望宸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开,沉声道:“不是!我并不想杀你!我只是不愿贸然行事……我也是担心你出事,才会特地跑来看你。我……” “放手。”宋温惜冷冷地说,朱唇微微颤抖,泪珠依旧不停地落下。 晏望宸却依旧紧紧将她圈在怀里,让她的泪全擦在自己的锦衣上,全然不顾她的伤口被他有力的胳膊压得很痛。 可此刻她的心更痛,身体上的疼痛都已经变得麻木。 “我叫你放手!”宋温惜一口咬在晏望宸的肩上。 晏望宸吃痛地“嘶”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松开:“你想咬我,便咬吧。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不,从我们认识的第一日开始,就一直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才想要给你找个安全的住处,将你安置在那,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宋温惜轻笑一声,“公子果然是嫌弃我穷酸,总想着要靠施舍来报答我为公子解毒。可公子想多了,我救公子,并不图钱财。” “那你究竟为何愿意帮我解毒?”晏望宸略微松开她,垂眸审视着她,“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好奇,温姑娘为何愿意顺从于我,为何愿意屡次帮我解毒?” 宋温惜闻言,心下一惊。 他又问:“温姑娘看着十分眼熟,每每靠近姑娘,总让我觉得十分安心。所以我一直想问,温姑娘与我,可曾见过?” 第10章 出身卑微的三殿下 宋温惜失神了片刻。她想起三年前的场景,那时意气风发的晏望宸,同此刻满眼猜疑的晏望宸,渐渐重叠。他不再是她想象中的人,他变得有血有肉,无比真实,可也展露出她原来并不知晓的一面。 她心中的思慕不能宣之于口,除了因为他们身份悬殊外,还因为,她也想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 她挣开他的手臂,将脸上的泪水抹去,撇开脸淡漠道:“我一直生活在庄子上,哪有机会见到公子这样的人物。帮公子解毒,只是觉得……既然遇见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被狗咬一次,和被狗咬十次……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她越说声音越低,脸颊泛起微红,还好背对着晏望宸,他看不见。 “是吗?”晏望宸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轻笑道,“也是,在下身边,从来没出现过温姓的人。” 宋温惜垂眸不语。 “既然姑娘侠义相助,究竟想要什么回报,直接同我说吧。这样我也少些猜疑。”晏望宸直白地问道,“银子?宅邸?还是……”他又想起之前宋温惜说过的,亿两黄金,亿两白银,一时间又有些哽住。 “公子给我做顿饭吧。”宋温惜回过身,眼眸清澈。 对他来说,黄金白银又算什么,左右也不过是与生俱来的财富而已。反而是做饭这种小事,她倒很好奇,他这个锦衣玉食的三皇子,究竟能做出什么。 “只是做饭?”晏望宸有些不解。 宋温惜点了点头,淡淡道:“方才公子不是说要给我做饭?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到总要做到吧。” “好,我这就去。”晏望宸挽起袖子,竟真的要去做饭,走到门口身形又是一顿:“姑娘可有忌口?” “不食辛辣。”她回应道。 “好。”晏望宸走进小厨房,翻了翻里面的食材,竟真的开始洗菜备菜。 宋温惜没有阻拦,她也是有些好奇,高贵的皇子,竟也会为她洗手作羹汤?她这样使唤他,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晏望宸独自去厨房叮叮咣咣地忙活了好一阵,宋温惜有些迟疑要不要去帮他,可她起身后,又觉得,她凭什么帮他?原本今日就是他冷眼旁观,才会害她受了这么多罪,他做顿饭怎么了?于是她又愤愤坐下。 看了看自己身上在江水里泡过的衣裙,此时都已经完全干透。宋温惜决定趁晏望宸做饭的功夫,将已经脏污的衣裙换下,那衣裙已经被江水里的石头割得破破烂烂,她也舍不得丢掉,到时洗洗,再缝缝补补,总能再穿穿。 她拴上房门,简单擦洗了一番身子,然后翻出新的衣物正要换上,晏望宸却敲响了房门。 “温姑娘锁门做什么?该吃饭了。”晏望宸有些疑惑。 “我马上就好。”宋温惜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然后打开了房门。 她换了一件贴身的纱质长裙,将她的腰身勾勒得纤细婀娜。发髻拆下,乌黑的长发此刻随意地披肩,雪白的肌肤被她擦得微微有些泛红,看起来像鲜嫩多汁的桃子。 晏望宸看得喉咙一紧,轻咳一声,将她没有理好的衣领翻了出来,然后移开视线,轻声道:“饭做好了,就当给姑娘赔罪了。” 宋温惜走出门望过去,只见院子里的竹制方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即使是站在远处,也能闻到饭香四溢。 宋温惜有些惊讶,他竟真的会炊煮?她好奇地走到桌前,仔细打量着这几道菜——一盘清炒白菜,一盘红柿炒蛋,一碗豆腐羹。每一道都像模像样,令人食指大动。 “你……你怎会……”宋温惜不可思议地看着晏望宸。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人伺候,应该没机会接触炊煮才对? “坐,边吃边说。”晏望宸贴心地帮她盛好了饭,为她拉开竹椅。 宋温惜坐下,接过晏望宸递来的筷子,尝了一口菜,眼睛微微一亮。 “我母亲,出身并不好,从前是个下人。她什么粗活都会做,夫家的下人们也常因为她身份卑贱而苛待她。”晏望宸面色微沉,“我小时候,也不受父亲重视,他觉得,母亲如此,孩子亦成不了大器,从来不培养我。母亲便从小教我,事事都要独立,离开了别人,也需得能生活才行。所以我什么杂事都会一些。” 宋温惜品出了他话中的苦涩,原本她以为,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可听了他这番话,她能料想到,出身卑微的晏望宸,在宫中长大是多么艰难。她身为庶女,已是受尽白眼和欺辱,皇宫犹如无尽深渊,里面的心机和算计,只会比她家中的更甚。 宋温惜没有接话,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默默吃着饭。 “温姑娘,我知自己厚颜无耻,让你白白替我解毒,今日又让你遭受这番委屈。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虽然可能对你来说这苦衷并不重要,可我还是要说,这一切其实并非我所愿。”晏望宸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温惜,“姑娘的心愿我暂且无法完成,若他日我有能力报答姑娘,定会倾尽我所能,完成姑娘心愿。” 宋温惜闻言,想起先前自己说的,关于亿两黄金,亿两白银之类的气话,一时有些哑然。 那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他而已。 宋温惜放下碗筷,淡淡道:“我之前所说,皆为气话。我想要的……公子给不了,就不要说报答不报答的了。公子今日来过,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泄露公子的秘密,不必再想着如何封我的口。” “那姑娘想要什么?”晏望宸锲而不舍地追问。 这人怎么如此执着?难道还是信不过她? 宋温惜终于说了实话:“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庄子上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晏望宸听了她的话,眼眸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宋温惜知道,他终于放弃了。 “小惜……”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宋温惜回过头,只见阿强正搓着手,站在院子外。 “俺……俺能跟你聊聊吗?”他有些尴尬地站在外面,眼神中带着祈求和歉意。 第11章 难道又是他? 晏望宸率先开口,语气里是浓浓的怒意:“她与你没什么好聊的。还不快……” “陈公子。”宋温惜蹙眉打断了他的话。 “小惜,不是俺告的密,俺真的啥也没说!你相信俺!”阿强站在院外,焦急地解释,“俺问过庄民了!是李管事!他那日想来你院中讨些税钱,谁知他听到……听到你房中有声……所以他才……” 宋温惜抿了抿唇,站起身,走到院子的栅栏处,水润的杏眼望着阿强,说:“阿强哥,我相信你。谢谢你告诉我,也谢谢你替我保密。” “小惜,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你还会留在庄子上吗?”阿强小心翼翼地问。 “我……”她其实也还未想好。 “俺有个朋友,住在东边的庄子里,正好这几日在俺家作客吃席,俺刚才帮你问过了,他可以帮你,搬到那去生活!”阿强焦急地说,“现在庄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他们说……哎,他们说得都可难听了。总之,俺是觉得你离开比较好,你留在庄子上,不安全!” 宋温惜不知道庄子上的人都在议论什么,可这毕竟是姨娘留给她的茅舍,她舍不得离开。 “阿强哥,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屋子,我还是不走了。”她是真心感谢阿强。虽然那日他对她说了些难听的话,可真心为她着想的,也只有他了。 “唉,俺就知道你会不想走,罢了,你若想离开,随时告诉俺!”阿强叹息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开。 宋温惜望着阿强远去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晏望宸冷冷开口:“人影都没了,还在看什么?” 宋温惜愣了愣,回过头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冷冷道:“阿强都走了,你也该走了。” “我不放心你。”晏望宸起身,眸色暗沉。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今日也惩罚了李管事和闹事的庄民,他们总能老实几天了。”宋温惜不以为意。 庄民们平日里老实胆小,今日被晏望宸吓到,刘县令又处理了李管事,定然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晏望宸闻言,看了看天色,沉思片刻,说:“好,我也的确还有事要处理,那今日我现走了。”说完他将随身的玉佩摘下,递给她,“你若有急事,拿着这玉佩找刘县令,他会帮你。” 宋温惜垂眸看着那玉佩,纵使她不懂玉,也知道面前这块玉佩颜色上乘,价值不菲。她伸手接过玉佩,手中一片温润的触感。 …… 晏望宸走后,又过了十几日,风平浪静。 无人来打扰宋温惜平淡的日子,晏望宸也再没来过,生活安静得有些吓人。 宋温惜的伤口慢慢痊愈,晏望宸走时,将药留在了桌子上,她每日抹一些,眼看着它们淡了下去。虽然有些较深的伤,似乎要留下疤痕,可她也并不在意。 原本以为日子会就这样平静下去,直到第十五日的晚上,宋温惜在睡梦中突然惊醒。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院子中有什么淅淅索索的响动,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吓得惊坐而起。 是谁?难道又是晏望宸?可今日也未到初五,他来做什么? 她内心有一些不该有的期待,再无睡意,连忙起身披好衣服,走过去打开房门。可是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不知叫什么的鸟,在寂静的夜里鸣叫。 正当她感到疑惑,蹙眉想回到屋中时,突然有人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宋温惜心中警铃大响,拼命挣扎,谁知又从旁边蹿出一个人,将她的手背在后面,用绳子束缚住,又往她嘴里塞了块不知道什么布,堵住了她的尖叫,然后将她狠狠推到在屋内的地上。 宋温惜张大了眼睛看向将她绑起来的两人,她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可天色太暗,又是背光,看不清脸。 一个粗哑的男声说:“这娘们的奸夫许久没来,看来是不要她了!今日就将她办了!再丢到庄外喂野狗!”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声说:“就是的!张温大哥!她的奸夫害你卧床好几日,今日可得好好报仇雪恨!” “笨蛋!不要叫老子名字!这娘们该知道了!”张温低声骂道。 “嗨,张温大哥,你今日就要杀了这娘们了,还在乎这个?”年轻的声音不屑地笑了起来。 “就你懂!出去守着!”张温怒声道。 “哎!”年轻的声音连忙应道,跑到院门口望风。 宋温惜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如果她没记错,张温就是那日被晏望宸一脚踹飞的那个男子。他定是因为那日受辱,记恨上了自己,今日便是来复仇的。 她拼命挣扎,呜呜地喊叫,想要挣开束缚双手的绳子。 张温见状,蹲下拿出一把匕首指向她:“你省省力吧,现在全庄子的人都讨厌你,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就你那奸夫,走了就不回来了,你也别想指望他了,我看他对你也未必是认真的。” 宋温惜心里一阵钝痛,她知道张温说的都是实话,晏望宸对她确实不是认真的,全庄子的人也的确都讨厌她。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她放松了身体,不再挣扎,轻轻哼了两声,示意自己有话说。 “你若是敢叫,我立刻割了你的舌头!”张温低声威胁道。说罢,将她嘴里的布条拿了出来。 “张温,我知道你恨我,你只要不杀我,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可好?”宋温惜放柔目光,眼底蕴起水汽,让自己尽量显得楚楚可怜一些。她要先稳住张温的情绪,再伺机逃走。 “想做什么都依我?”张温生得肥头大耳,此时他冷笑一声,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你知道老子想做什么?” 宋温惜吞了吞口水,压抑住想作呕的冲动,耐心道:“张大哥无非是想快活快活。” “呵,你竟如此大胆轻浮。也是,若非如此,你又怎会暗中与人私会。”张温眼珠一转,“原本,老子快活完,想将你宰了。现在想想,宰了太亏,不如送到春雪阁,以你的容貌和身段,定能卖个好价钱!” 第12章 你认识我? “怎样都好,张大哥,你能不能先松开人家的手,人家的手被勒得好痛。”宋温惜用娇软的声音撒娇道。 张温被她姣好的面容所吸引,但他并没有那么好骗,他冷笑一声:“你休想骗我将你松开,不论你配不配合,老子今天都要办你!”说罢他猛地扒开宋温惜的里衣,白皙嫩滑的酥肩露了出来。 宋温惜惊呼一声,瑟缩着向后退去,却被张温扯住裙摆拉了回来。她惊声尖叫,被张温一把捂住了嘴。 “难怪你那奸夫会看上你,没想到这粗布衣服下面竟是这样的皮囊。”张温目光贪婪猥琐,另一只手抚上宋温惜胜似雪白的肌肤。 宋温惜本想忍耐一下,再找机会跑走。可当张温肠肥脑满的身躯贴了上来时,她忍不住心底泛起的恶心,一脚踹了过去。 可张温似乎早有防备,接住了她的腿。她的腿长而白嫩,张温借机抚摸了一把:“真是一双玉腿,你伸过来想干什么?想让老子好好把玩把玩?” 宋温惜终于忍不住,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死变态!” 张温不小心被她踢到了侧腰,瞪着眼睛气愤地看着她,下一刻,抬手就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她的牙齿勾破了嘴唇,鲜血从嘴角渗出。 宋温惜回过头死死盯着张温,怒声说:“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老子要好好爽爽,再将你卖了,给我那凶婆娘买些金首饰去!”张温丑恶的嘴脸狰狞地笑着,伸手按住她,坐在她身上,试图将她腰间的裙带解开。 “你就不怕嫂子知道了,会生气吗!”宋温惜的双手被束缚得紧,只能扭动着身子拼死挣扎,还不忘同他周旋,努力不让张温顺利地解开裙带。 “我不让她知道,她就不会生气了。”张温被她的挣扎耗尽了耐心,掐住她纤长的脖子,又抬起手,凶恶地说:“你再动!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宋温惜被吓得不敢再动弹,她想要喊救命,却又被张温捂住了嘴,喊出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张温单手粗暴地扯断了她的裙带,里面仅剩一件嫩粉色的肚兜。他嫌自己的衣服碍事,开始费力地一手捂着宋温惜的嘴,一手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宋温惜死死咬着牙,闭上眼睛不想再看着他这张丑恶的嘴脸。 她努力地想晏望宸,或许想着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想他明亮的凤眼,想他高挺的鼻梁,想他丰满的嘴唇,想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大手,想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想着想着,宋温惜忍不住落了泪。她前所未有地想要见到他。 她不得不承认,所有积攒的爱意,在亲密交融的那一夜之后,剧烈地爆发出来,她再也藏不住。 可是,今日之后,或许她就再也没有脸见他了。 张温正目光贪恋地想要对宋温惜上下其手,可他刚将手伸向她的双峰,院门处就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二狗怎么笨手笨脚的!这么大动静把邻居吵醒了怎么办!”张温停住手,起身想要出去查看。 然而,他走到门口,刚打开门,一把闪着寒光的亮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刘县令没警告过你们,靠近这里就会死吗?”持剑之人带着寒意的声音传来。 宋温惜坐起身,水润的眸子紧紧盯着门口持剑的那人,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可她说不出一个字。心口涌出一股暖流,渐渐填满了她的胸腔。 月亮从云中走了出来,赠予地面些许光亮。 月光照在晏望宸脸上,此刻他面若寒霜,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盯着张温,让张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张温满脸惊恐地看着晏望宸。他许久没来,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他难道会未卜先知? “我说了,靠近这里就得死。”晏望宸手腕微动,剑朝着张温的脖颈狠狠斩去斩去。 “晏望宸!不能杀他!”宋温惜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身为皇子,怎可随意处置人命?!就算张温有罪,他也应该交给刘县令,依法处置。 宋温惜没有意识到,自己喊了晏望宸的真名。 晏望宸听到她喊自己的真名,瞪大了凤眼。他剑锋微转,划伤了张温的胸膛,张温瞬间流血不止。他倒地哀嚎,可晏望宸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温惜。 这时宋温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悔又惊恐地捂住了嘴。 张温趁他们二人发愣的时候,不顾流着血的上身,跌跌撞撞地朝外爬着,想跑。晏望宸抬手弹出个石子,将张温打晕,然后迅速地将他绑了起来,和院门处同样昏厥的二狗捆在一起。 然后他便大步走回屋中,关上房门。 晏望宸阴冷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看着眼前慌乱地坐在床上的宋温惜,沉声质问道:“你认识我?” “我……”宋温惜咬唇,她说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晏望宸走过来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深邃的眼眸带着警惕,审视着她的双眼,问:“你一个生活在庄子上的女人,认识我,又心甘情愿为我解毒?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温惜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中,她想到方才差点被人强行……她就一阵阵战栗。她此刻不想思考别的事情,只想再回到他的怀中,感受他的一切。 “晏望宸,吻我。”她说。 晏望宸一愣,松开了她,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他方才只顾着质问她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却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只见她颤抖着身子,眼角噙着泪,嘴角溢出鲜血,双手还被人从后面绑着,衣衫不整。他顿时明白了方才屋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碰你了?”晏望宸的声音如同嗜血的冰刃。 “我要你吻我!”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晏望宸凝视她片刻,一把扣住她的脖颈,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瓣。泪水划过宋温惜的嘴角,让这个吻带了一丝咸意,还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晏望宸的大手拂过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处处惹火。 第13章 吃亏的都是她 许久之后,直到宋温惜的泪流光,喘息变得愈发急促起来,晏望宸才缓缓抬起头。 “他哪只手打得你?”他眼底满是温柔,轻声问道。 “……右手。”宋温惜眼神迷离,喃喃道,不知道他问这做什么。 晏望宸松开她,替她拉好衣服,便起身朝屋外走去。没一会儿,宋温惜就听到外面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张温原本昏迷着,突然一阵剧痛让他强行醒了过来,抬起右手想要揉眼,却发现自己的右胳膊手腕以下只有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顿时痛苦地尖叫,痛得眼泪鼻涕横流,哭着看向面前站着的宛如杀神般狠厉的男人。 晏望宸面色冷淡,随手捡起宋温惜放在院中晾晒的帕子,塞进张温嘴里,狠狠堵住了他的惨叫。又给他服了了止血散,保他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死。 接着,晏望宸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刻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落了下来。 那是晏望宸的暗卫。晏望宸冷声交代道:“将这二人送到刘县令府上,别让他死了。” 暗卫跪下应道:“是。”随即立刻扛起还在昏迷的二狗,拉着重新被绑住的张温离开。张温一路闷声尖叫,用力挣扎,可暗卫力气很大,他丝毫挣脱不了。 晏望宸拍了拍手,大步走回房中,再次关上门。 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男人,此刻眼中已经降了温,恢复了清明,眼底只剩一片冰冷。 晏望宸将手中的剑重重放在房内的圆桌上,坐到床边,冷声问:“说吧,你究竟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能不能先替我松绑……”宋温惜抬了抬被捆在身后的胳膊。 绑得时间太久又太紧,她的双臂已经开始发麻。 “绑着也挺好。”晏望宸凉薄地说,“待你说了实话,我再考虑要不要将你松开。” 宋温惜叹了口气,此刻她也冷静了许多。 她知道,晏望宸担心的是,知晓他的名字,自然会很容易猜到他的身份。因为晏姓是皇姓,若非皇室子嗣,没有人可以姓这个。她明知他是皇子,还装作不认识,很难说是否有什么阴谋。 “我只是偶然听到旁人这样喊你……”宋温惜解释道。 “不可能,我在你面前时,别人从未喊过我的名字。哪怕是那天刘县令在此,也未曾喊过我的名字。”晏望宸没有那么好糊弄,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眸认真地看着她,问:“我们从前见过,是吗?” 宋温惜不想承认,可眼下似乎也无法否认。于是她只能垂眸道:“……只怕殿下贵人多忘事,不会记得了。” 晏望宸的瞳孔一紧,拧眉道:“你果然知道我是皇子。” 宋温惜轻笑一声:“殿下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皇子,就不要穿着华贵锦衣,戴着圣上御赐的玉佩,到处乱跑。” 那枚玉佩,是天下无双的三节龙纹玉佩,只此一枚。 当年她在府中见到他时,曾看到过这枚独特的玉佩。听父亲说,是因为三皇子狩猎时替圣上挡住了猛虎的袭击,被咬伤了手臂,圣上念及其护驾有功,忠勇无畏,才将这宝贵的玉佩赏给他。 晏望宸眼底露出一抹惊诧,蹙眉问:“你竟连这个都知道,你究竟是谁?我们何时见过?” “我是谁重要吗?无论我是谁,都从来没有伤害过公子,公子也确认过了,我不会同任何人说公子的身份。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必追问?”宋温惜轻叹一声,“既然公子都不记得我了,就将我当做在农庄见偶然遇见的,粗鄙农户女吧。” 就算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是配不上他的。她亦不想同那令人作呕的宋府再扯上什么关系。 何况,如今看来,被拿走清白的是她,被庄民怨声载道的是她,半夜遇袭差点清白人命俱损的也是她。 吃亏的都是她,而他完好无瑕,还保住了性命,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宋温惜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如此这般,她还要被他怀疑,深宫之中的人果然疑心颇重。 晏望宸似乎也想起了这段时间的种种经历,面上闪过一丝愧疚,沉默良久,吐出一句:“抱歉,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你我萍水相逢,为何愿意为我解毒,又为我守密。” “公子以为呢?”她把问题抛给他。 “原本,我以为你是图谋钱财,想从我这讹一笔银子。”晏望宸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可后来,你说你不要钱,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温惜眼底闪过一抹痛意,忍着心里划过的钝痛,强笑着说:“那也是说笑罢了。我没什么想要的,我与公子身份悬殊,从未想过要同公子如何。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公子中毒身亡而已。” 晏望宸终于不再追问,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宋温惜一愣,下一刻便感觉到他解开了自己手腕上绑着的绳子,便放开了她。 束缚了许久的双臂终于能活动一番,她想下床去披件外衣,毕竟此刻的里衣已经被撕烂,只剩肚兜,衣不蔽体,有些尴尬。 可刚下床走两步,她的腿就一阵发麻,差点摔下去。 晏望宸及时地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才让她没有倒在地上。她的腰肢柔软,皮肤细腻,让他瞬间有一股冲动涌了上来。 “腿麻了……”她水亮的眼眸望着他,有些委屈地小声说。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晏望宸压下内心的冲动,将她按在床边坐下,耐心地问。 “就……就想拿件外衣。”她脸颊微微泛红,“就在柜子里的最上层。” 即使她与他已经有过几次翻云覆雨的经历,可这幅样子在他面前,还是会不好意思。 晏望宸听话地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服递给她,看着她穿好,坐在床上。 不知是看着她这副惨样心生愧疚还是什么,他低声道:“解药……我已经在让大夫努力调制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 宋温惜闻言,系着衣带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勾:“好。公子解了毒,就不必再回来了。” “毒解了,就不能回来看你了吗?”他问。 “我与公子的生活天差地别,如果不是公子中毒,我只怕不会和公子相遇。”宋温惜双瞳剪水,轻声道,“公子的毒若是解了,应当回归正轨,不该再来这乡间。” 晏望宸沉默不语。 此刻他仿佛才真的确认宋温惜是真的什么回报都不要。 在深宫中,没有人会做没意义的事,更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助谁。但凡有人想要同他亲近,或是向他示好,那必定都是有所求,有所欲,利益交换,各取所需。 可眼前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子,明明救了他的命,明明生活困苦,明明可以大捞一笔,明明可以拿中毒的事威胁他,可她却反而什么都不图。 第14章 同床共枕 宋温惜见晏望宸怔怔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便又插嘴问道:“公子?公子今日怎会突然来此?离初五还有好些天,并没有到解毒的日子。” “什么?”晏望宸在愣神,没听清她说的话。 “我是问,公子今日怎会突然来此?”宋温惜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这庄子很是偏僻,当初大夫人将她和姨娘赶到着庄子上,就是看上了这庄子偏远,回到府中很是艰难。 “是你的阿强哥,说张温这两天伤势恢复,记恨着那日被我踢伤,整日嚷嚷着要报仇,所以送信给刘县令,让他告知我,这两天注意些,恐他会做出什么伤你的事。”晏望宸声音里似乎有些不情愿。 竟然是阿强。 宋温惜垂眸。阿强那日对她声色俱厉,不过也是怕她糟践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归根结底,他对她是很好的。 阿强心思单纯,帮她从来不求回报,也从不会嫌她麻烦,就连阿强的母亲也常常做些好吃的让阿强端来给她。许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庄子上生活,又不怎么会做农活,十分艰难。如今他又这般帮她,着实让她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晏望宸见她发怔,忍不住开口冷嘲热讽道:“怎么,被你的阿强哥感动了,想以身相许?” 宋温惜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想与他计较,便说:“今日之事谢过公子了,明日我会请县令大人过来将那二人绳之以法,公子请早些回吧。” 晏望宸闻言,挑眉道:“你不怕?说不定想侵犯你、杀你的人,不止这二人。” “我怕,可公子也不能护我一世。”宋温惜淡然道。 晏望宸明白她说的意思,他毕竟是皇子,不能成天留在这农庄上,也不能将她一个农庄女一直带在身边,恐惹人非议。为了避人耳目,这段时间他连侍卫都不敢带,一直将侍卫留在府中,混淆试听。 “不如,你搬走吧。同我去东郊的宅子。”晏望宸再次建议道,不等她拒绝,他又说:“你若不肯随我搬走,我就常来此处。” “公子想来,我自然是挡不住。可我断然不会离开这里。”宋温惜淡淡道。 “为何?你究竟为何不愿离开这里?”他追问道。 “因为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茅舍,我娘走了,她留下的东西不多,除了我腕上的镯子,就只剩下这茅舍。”宋温惜说着,有了些困意。 晏望宸察觉到了她声音中的苦涩,垂眸道:“抱歉。” 两人沉默相对,宋温惜眼皮有些睁不开。 原本她早已经熟睡,只是突然又被惊醒,经历了这样一番折磨和惊吓,此时已是精疲力尽,昏昏欲睡。 “公子还不走吗?都快天亮了。”宋温惜撑不住了,想赶他走,她轻轻倚着床头,睡意朦胧地问。 “你安心睡吧,我在这守着。”晏望宸扶着她躺下,坐在她床边。 “不必守着我,公子……快回去吧……回去晚了……该……被发现了……”宋温惜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 梦里她还在想,晏望宸有没有离开? 她梦到晏望宸穿着三年前的青衣来找她,剑眉入鬓,双眸璀璨晶莹。只是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犹如他们重逢的那晚。 她忍不住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问:“晏望宸,你还疼吗?你的毒,可解了?” 他只是皱着眉,沉默不语。手上的触感无比真实,让她忍不住多轻抚了一会儿。 “我……很想你……可我又不敢想……”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梦中,宋温惜觉得说话很吃力,只能断断续续地说。 她太困了,又沉沉地睡去,连梦也做不动了。 第二日,艳阳高照,让宋温惜的茅舍充满光亮。被日光晃醒,宋温惜皱了皱眉,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她只觉得被子很沉,似乎压了什么东西,想抬手将被子掀开,往前一伸,却摸到了一个温热而坚硬的东西。 宋温惜瞬间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晏望宸熟睡着的俊朗脸庞出现在眼前。他同她面对面睡着,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在做梦,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宋温惜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他和衣而睡,自己的手正摸着他的胸膛,晏望宸的一只手臂还搭在她身上。 他怎么会睡在她床上?昨日他竟真的守了她一夜? 难怪她觉得被子这么沉,动弹不得。 宋温惜惊愕地愣了半天,许是察觉到她的动静,晏望宸搭在她身上的手动了动,收了回来,揉了揉眼睛,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宋温惜慌乱之下,连忙转了个身,同他拉开一些距离,朝向墙壁,闭上眼睛。 晏望宸醒来,应该就会离开了吧,她想。 谁知下一刻,晏望宸往她身边蹭了蹭,紧贴住她蜷缩的身躯,大手一伸,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他甚至用自己高挺的鼻梁在她脖颈处蹭了蹭,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颈弯,微微有些发痒。 宋温惜浑身僵硬,又不敢动,怕吵醒他。可此时想要偷偷起床也不现实,只能就这样尴尬地躺着。 直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院子外大声哭嚷。 晏望宸倏地睁开了眼,一个翻身便下了床,开门出了屋子。外面的人见晏望宸出来,瞬间噤声了片刻,又大声吵嚷了起来。 宋温惜坐起身,不放心地下了床,穿上了外衣,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旁偷看。 只见院外,一个妇人坐在地上大哭大喊,似乎是张温的妻子:“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然后她又朝周围围着的庄民哭诉:“我官人的手被这个奸夫砍了啊!我们一家老小,就靠他吃饭啊!他没了右手,如何能做农活啊!苍天呐!为何这个贱人犯贱,要惩罚我的官人啊?!若不是她勾引在先,他又怎么会上当啊!” 周围的庄民纷纷替她打抱不平。 “怎么能私自砍别人的手!这不是犯罪吗!” “要我说,屋里那个贱妇就应该一同拉到官府!为何只有张温一人被送官?这奸夫淫妇也应该一起去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伤人?!” …… 第15章 偷听 晏望宸双臂环胸,看着眼前这群看热闹的人,淡然开口:“张温和二狗私自闯入女子院落,行不轨之事。就这一条,我砍他的手,他并不冤。” “那也要由刘县令判断!你凭什么滥用私刑!”那妇人捶着地,目眦欲裂,“你为了那贱人,不惜害人残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张温犯下的只有这一桩事?”晏望宸声音凌冽,“一年前,你们庄子上是否失踪过一个十二岁出头的女娃?你可知那女娃去了哪?” 围观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之前许麻子家生了一个挺漂亮的丫头,庄子上的人都对她很是宠爱。许麻子的妻子去世得早,他一个人拉扯孩子,有事难免顾不上。庄子上的人便常叫那女娃去家里吃饭,有时候天晚了,留宿在别人家里也是有的。 也正因如此,那女娃失踪三天后,许麻子才察觉到不对劲。报了官,也没有任何头绪。许麻子伤心欲绝,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没多久,就离开了庄子,不知去哪里了。 妇人有些慌乱,撇过头心虚地说:“我……我怎会知别人家的女娃去了哪!” “那可不是普通的别人,那是你家邻居,许麻子的女儿。”晏望宸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以为张温行不轨之事,只这一次?一年前,他强了许麻子的女儿!又将那女娃卖到了春雪阁!赚了一大笔银子!” 闻言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惊讶地面面相觑。 “你血口喷人!你哪来的证据!”那妇人还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初刘县令查李管事的时候,就顺便将这庄子上,往年乱七八糟的事都查了一遍!早就找到了张温奸污、贩卖女子的证据!”晏望宸浑身散发出暴戾之气,“此事原本与我无关,等着刘县令提审便是。可你那恶贯满盈的丈夫,却不知好歹,将手伸向我的人!” 庄民们嘀嘀咕咕道:“这贩卖女子,可是要鞭刑的,奸污幼女更是要杖杀啊!只砍一只手都便宜他了!” “那女娃才十二岁啊!张温也下得去手!” “张温平日里人模人样的,虽然脾气冲了点,可也算是热情老实。谁知暗地里竟敢如此大胆!许麻子跟他做邻居也是倒了血霉了!” “许麻子的女儿也太可怜了!这张温真是死不足惜!” ……听着众人一边倒的辱骂,妇人的脸逐渐惨无血色,她跌跌撞撞地爬起,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直接羞愧地一溜烟跑掉了。 庄民见始作俑者跑了,也纷纷讨论着张温,三五成群地离开了。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在许麻子的女儿和张温身上,想不起为何晏望宸会从宋温惜房中出来了。 晏望宸眼底泛起一丝疲惫,垂眸回了屋。 一开门,只见宋温惜正蹲在窗户下偷听。 她听得入神,没来得及躲起来,被晏望宸抓了个现行。她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干笑了两声。 “你……你还没走啊。”宋温惜挠了挠头。 “你不是第一次偷听了吧。”晏望宸沉声道。 “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宋温惜怕他又质疑自己偷听是否有什么目的,连忙解释道。 “好奇心害死猫,没听过?”晏望宸不与她计较。 “我又不是猫……”她嘟囔道。 晏望宸没有接话,只是又问:“你当真不同我一起走?这庄子十分偏僻,官府也甚少管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宋温惜咬唇。她岂会不知此处的凶险,当初宋府的大夫人将她和姨娘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折磨她们的。若非此地过于偏远,找不到医馆,姨娘也不至于病死。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和他走,受他庇护,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公子好意,我在这里很好。”她淡淡回应。 晏望宸收回眼神,说:“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强迫你。今日我要回府中看看,怕是不能陪你了。” “无碍,公子有事,去忙就是了。”宋温惜垂眸道。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情欲,道:“只怕府中的大夫还未配出解药,过两日,还要辛苦姑娘。” 宋温惜听懂了他说的“麻烦”是怎样的麻烦,顿时脸颊微红,道:“公子府上的大夫竟这般不中用,公子还留着他们做甚。” 晏望宸听出了她的娇嗔,轻笑一声,说:“你说得对,该拉出去砍了。” 那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公子为何会中毒?”宋温惜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疑问。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他沉默半晌,似乎是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宋温惜明白他是又犯了心生疑虑的毛病,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于是连忙说:“公子不愿说也没关系。” 晏望宸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轻笑一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子,那也应该知晓现在宫中的太子之争多么激烈吧?” 宋温惜微怔。 虽然她离皇城甚远,可皇城中有任何消息,总是能传千里。所以即使她住在这偏僻的农庄上,也常听庄民们聊些宫里的事。 例如,原本是太子候选人的大皇子,毕竟是皇后所出,教养严格,文武兼修,为人刚正。可前段时间他却因为想娶一青楼女子,顶撞了皇上,被罚在自己殿中闭门抄书。后又结党营私,打压异己,被检察官上报弹劾。 例如,宫中最小的四皇子,母妃虽然出身尊贵,但因犯下大错,被打入冷宫,与自己的骨肉每逢佳节才能相见。四皇子不喜诗书,耐不住性子,成日往宫外跑,云游四海,总不见踪迹。让大臣们想巴结都找不到人影。 再例如,晏望宸这个三皇子。出身卑微,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自己又不争气,被大臣称为废掉的皇子。 可即使这样,宋温惜还是有些不解,大皇子有皇后庇佑,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剩下两个半废的皇子吧? 见宋温惜一脸疑惑,晏望宸冷笑着问:“怎么,你觉得,除了大皇子就没有人能当太子了?” 好像是这样的。宋温惜心里暗暗说。 第16章 他受伤了! 晏望宸见她不说话,冷哼一声:“我与四弟,先前只是不与大皇子争罢了。可如今父皇重病,太子又屡次做出失德之事,还几次三番顶撞父皇。眼下已经有大臣启奏,求父皇另选太子人选。” “原来如此。”宋温惜抿了抿唇。宫中的事,她又不懂。 只是,她大概明白了,现下这种状况,宫中有人担心晏望宸有机会被立为太子,所以才暗地里下手,想让他也做出失德行为。 谁知晏望宸鬼得很,没有直接去春雪阁,也没有叫青楼女子来自己的府上,反而是躲到这偏僻庄上来解毒,那人怕是也抓不到什么破绽。 见她抿唇一副心虚的模样,晏望宸挑眉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像外面传的那般,不学无术,什么都不行?” “倒……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行。”宋温惜喃喃开口,“起码……起码做饭还行……” 长得也行,身材也行,武功也行…… 晏望宸嗤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床笫之事还行。” 宋温惜瞬间涨红了脸,嗔怒道:“你快走吧!没个正经!” 晏望宸似乎很喜欢看她娇嗔的模样,猛地在她唇间亲了一下,然后道:“我走了,过两日……还请姑娘帮忙帮到底。” 宋温惜恼羞成怒,将他一把推出房门,重重地关上房门,喊道:“你府上的大夫若是再制不出解药,我亲自去拿棒槌揍他们!” …… 晏望宸走后,宋温惜竟有些期盼再次见到他。 她常常会愣神,脑海里不断地回放他的每一个表情。 面对外人时生气的表情,面对自己时温柔调侃的表情,垂眸发呆时不自觉冷然的表情,以及,那日求她帮自己解毒时,那副脆弱的表情。 她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对劲,有些慌乱。原先虽然倾慕他,可只是倾慕自己虚构出来的他。现在想来,那倾慕也十分肤浅。 如今同他数次相处,晏望宸开始变成实实在在的存在,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非自己的想象。 这晚,宋温惜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黑夜静悄悄的,窗外是微弱的蛐蛐儿叫声,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声奇怪的鸟鸣。 宋温惜房中只点了一盏烛灯,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着书,希望困意快些涌上来。 忽然院子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重重拍响。 宋温惜刚有些睡意,便被惊醒,心剧烈地跳动着,太阳穴突突的,胸口一阵受过惊吓后的刺痛。 为什么屡次都是深夜出事?!她都要留下阴影了。 “温姑娘!快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在下是三殿下的暗卫,三殿下受了重伤!” 听到那人提到晏望宸,宋温惜连忙起身,从窗缝中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一个黑衣男子正扛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晏望宸。 她连忙披上衣服,打开了门。 只见晏望宸的左肩中了一箭,血染红了他的青衣。衣服还有许多被火烧的黑焦痕迹,原本白皙的脸上此刻也黑一处白一处。 宋温惜满脸惊恐:“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暗卫将晏望宸扛到床上,边检查晏望宸的伤口,边对宋温惜解释:“殿下昨日走前,担心庄民再生事,便将在下留给了姑娘,自己一人回到了府中。今日在下正在夜色中四处检查,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发现了昏倒的殿下!” 宋温惜闻言十分震惊。 晏望宸居然将自己的暗卫给了她?可是他不是会武功?就算没有暗卫,府中也有侍卫,为何他还需要逃到她这里来? 不等她理清缘由,黑衣暗卫便出声请求道:“姑娘,可否请姑娘按住殿下的手脚?在下要将箭拔出来才行。” 宋温惜点了点头,可她力气不大,单凭双手按不住他,只能上床坐在晏望宸身上,用自己的腿扣住了他的腿,双手用力按压着他的双臂。 黑衣暗卫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色匕首,放在烛灯下烧了一会儿,又从院中的大缸里舀了一勺烧酒,将匕首浇了一通。随后他往晏望宸的伤口上划去。将伤口扩大了些,方便拔出箭头。 鲜血顿时又涌了出来,宋温惜吓得撇开眼不敢看。 虽然不知道晏望宸是否听得见,黑衣暗卫还是沉声道:“殿下,我要拔箭了,会很痛,请殿下忍耐一下。” 说罢,黑衣暗卫的手紧紧握住箭尾。 黑衣暗卫猛地用力,把扎在晏望宸肩头的箭被猛地抽出,伤口鲜血四溅。 晏望宸痛得从昏迷中醒来,双眼猩红,目光涣散。他的痛吼声被帕子掩住,发出呜呜的呐喊,身子剧烈地挣扎着。 “晏望宸,你忍忍,很快就好了!”宋温惜眼底湿润,带着哭腔安抚着他,手下一点都不敢松力。 一定很痛吧。 身为皇子,还要遭这般罪,这到底哪里比她这个在庄子上的庶女好过了?为什么非要做那该死的皇帝,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帝位互相残杀? 黑衣暗卫不敢停歇,狠下心将烧酒浇在晏望宸的伤口上。 晏望宸瞬间疼得又是一阵挣扎,宋温惜险些按不住他。他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看得宋温惜心里一阵慌乱。 黑衣暗卫又打开了另一个青绿色药瓶,再次撒了许多药粉到伤口上,然后用麻布按压,试图止血。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晏望宸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只是他痛得昏了过去。 眼下没有伤口敷料,只能先简单包扎一下。 做完这一切,黑衣暗卫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对宋温惜说:“这是续命丹,可保殿下安然度过今晚。” 随后他重重跪下,道:“在下需要立刻去找大夫来为王爷开药诊治,还求温姑娘,好好照顾殿下。温姑娘只怕是殿下现在最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负了伤还赶来此处。” “你放心,我定然会守护好他。”宋温惜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连忙从晏望宸身上下来,扶起黑衣暗卫。 黑衣暗卫也不多说什么,见她答应,便直接隐入黑暗中,疾驰而去。 第17章 不要走 宋温惜连忙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用帕子沾了温热的水,替晏望宸抹去脸上的灰渍,然后又洗干净帕子,替他擦了擦身子。他身上的锦衣被烧了许多处,皮肤上又满是血污,看得宋温惜一阵心疼。 夜已深,晏望宸忽然发起高烧。 宋温惜不敢睡,她怕她睡着了,晏望宸若是有什么事,她会察觉不到。她不断用烧酒为他擦身,好让他能降温。 可到了后半夜,她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 宋温惜起身,去外面洗了把脸。可她没清醒片刻,便又开始昏昏欲睡。晏望宸的体温一直未降,她不敢分神。 于是,她摘下头上银色的发簪,狠狠地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渗出,伤口虽然不深,但痛意让她清醒了许多。 这时,晏望宸似乎做了噩梦,表情痛苦,口中不停喊着“母妃”。她抓紧晏望宸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了,梦都是假的,会醒来的。” 晏望宸蹙眉,反抓住她的手,抓得紧紧得。 这人,原先不是屡次怀疑她居心叵测,现在又这般信任她了? 先是将自己最重要的暗卫留给了她,现在又是负伤之后第一时间跑来她这里。这男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傻? 直到快要天明时,晏望宸都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松开,宋温惜只能一遍遍地用湿帕子替他擦拭身体。 好在,黑衣暗卫终于带来了大夫。大夫擦了擦脑门的汗,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就连忙替晏望宸诊脉。 他大半夜的被这黑衣男子从床上拎起来就开始赶路。都说了打烊了打烊了,这黑衣男子不由分说,一下将他扛起来就带走。 路上他想着,来都来了,那就提前问问病情吧。谁知还是这么棘手的箭伤,于是又折返回去,取了处理伤口的草药。 宋温惜想起身给大夫让开地方,可晏望宸依旧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只得侧开身,尽量让开。 大夫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潦草包扎着的伤口,不禁赞叹了一声:“伤口处理得倒是及时,再敷上些帮助愈合的草药即可。” 他将伤口用丝线缝合好,再将草药捣碎,糊在伤口上。之后又拿出干净的布带,仔仔细细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宋温惜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夫包扎的手法,将包扎的方式暗暗记在心里,方便日后帮他换药。 “他性命无忧,你们可以放心了,这敷料需得一日一换,七日内不可沾水,也不可有任何剧烈行动。”大夫一一嘱咐道,然后分别写下了内服和外敷的药方,递给黑衣侍卫:“这次来得匆忙,还需请这位小哥去按药方将药补全。” “是,谢谢大夫。”黑衣暗卫接过药方,微微松了口气。 “真是的,我这把老骨头了,不知道还能经得起你们这样折腾几次……”大夫嘟嘟囔囔地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收好。 “昨日实在是抱歉了,事出紧急,在下一时没了分寸。”黑衣暗卫连忙向大夫道歉,“在下这就将大夫送回去。” “别!老夫自己回。”大夫连忙摆手。 昨夜这男子策马飞奔,马不停蹄,颠得他险些吐了,可不敢再让他送回去了。 “那……在下送送大夫。”黑衣暗卫随着大夫出了门。 宋温惜舒了一口气,看来晏望宸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此刻他的额头摸着已经没有那么烫,脸色也慢慢恢复血色,她终于能放松下来。 过了许久,黑衣暗卫又回到房中。 他手脚很快,已经带回来了内服外敷的药,交给了宋温惜,并对她说:“温姑娘,在下需得回府中调查殿下中箭一事。方才在下已经检查过周围,此处没有危险,亦无人追来,姑娘放心。殿下……就麻烦姑娘照顾了。” 宋温惜知道此时事态危险,也指望不了别人,只能她来服侍这个祖宗,于是叹息一声,道:“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黑衣暗卫闻言,放心地上马,立刻又马不停蹄地往晏望宸的府中赶去,留下一道烟尘。 宋温惜艰难地掰开晏望宸紧握着她的手,总被他这样抓着,什么都做不了。她还得给他煎药,还得给他研磨敷料,还得煮些热水再给他擦擦身子。 可是宋温惜刚掰开一根手指,就听见晏望宸暗哑的嗓音低声说:“不要走。” 宋温惜惊喜地抬眸望向晏望宸的脸,只见他已经苏醒过来,凤眸微睁,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醒了?可还觉得痛?”宋温惜问完便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怎么可能不痛?那箭伤极深,若不是晏望宸健壮魁梧,只怕都要被射穿了。 “你守了我一夜?”晏望宸没有回答她,声音有些嘶哑。 “你半夜发了热,我自然只能守着你了。”宋温惜说着,手又微微挣扎。 “你的手怎么了?”他眼尖地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她连忙将袖子放下,遮住伤口:“只是不小心划到了,不碍事。你松松手,我得去给你煎药了,你渴不渴,可要喝些水?” 晏望宸却抓着她的手不放,他细细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口,又瞥见放在一旁的带血的簪子,他喉结微动:“这伤分明是……你是怕自己睡着?” 宋温惜没想到他居然能识破她的心思,便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道:“殿下醒了就好,我去给殿下烧点热水。” 晏望宸也没力气拒绝,只能躺在床上,虚弱地看着她走出房门。 宋温惜连忙去厨房忙活了一阵,双灶齐开。烧好了热水,吹了又吹,待水变温,才小心翼翼地将晏望宸扶起,再将水送到晏望宸嘴边:“慢慢喝,别呛到。” 晏望宸起身时明显还是痛的,忍不住眉头紧皱,面色痛苦。 他缓了缓,然后低头抿了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 “将晚呢?”他问道。 “谁?”宋温惜疑惑。 “我的暗卫。”晏望宸说。 原来暗卫叫将晚,宋温惜心下了然,道:“他回你府中调查纵火中箭一事了。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8章 真相 晏望宸神色一暗,切齿道:“昨日有人在我府中多处泼了石脂水,石脂水燃火不易灭,众人纷纷急于救火,没注意到潜伏的刺客。” 宋温惜闻言忍不住调侃:“公子不是会武功,为何这般轻易让刺客得了手?” 她可记得那日他一脚踢飞二人的样子,那力道和速度都不是普通人的样子。 晏望宸眼神有些闪躲,轻咳一声,道:“因为,我府中有客人,那箭我原本是能躲开,可又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只得硬生生吃了这一箭。” 宋温惜轻哼一声:“公子倒真是用心良苦。只不过,公子负了伤,府中的人没将公子送到医馆救治?怎么还跑到我这偏僻庄子上了。” “我府上的人都忙着救火,何况,客人执意想要将我送到她府上,找大夫来诊治,下人们也不敢多嘴得罪。只是我担心她与刺客是一伙人,便趁乱跑了出来。”晏望宸解释道。 他这疑心重的毛病倒是一视同仁。 “看来这客人也是身份尊贵之人。”宋温惜道。 晏望宸不知为何眼神有些心虚,垂眸道:“是。” “你就不担心我也是坏人?”宋温惜斜他一眼,“又是在我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功,又是将暗卫送给我,又在负伤之后跑来我这破茅舍。公子对我倒是放心。” 晏望宸唇角微勾,轻轻牵住她细软的手,道:“我信你,毕竟姑娘也救了我多次。” 宋温惜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救他多次”是指以身解毒,瞬间脸颊发烫。 她甩开他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道:“天天没个正经,不同你说了,我要去看看药煎好了没。被你信任也不是什么好事,还得跟老妈子似的照顾你,这信任不要也罢!” 晏望宸望着宋温惜愤愤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 没多一会儿,宋温惜端着一碗飘着苦味的汤药进来,递给晏望宸:“喝吧。” 晏望宸垂眸看了一眼,嫌恶地皱眉:“闻起来好苦。” “药哪有甜的?你送给我的避子汤还不是一样苦?”宋温惜在这方面对他提不起任何怜悯之心。 晏望宸闻言却神色变得认真:“委屈你了。” 宋温惜的手一顿,心里忽然涌起酸涩之意。下一刻,她依旧面色平淡,将手中的药塞到晏望宸手里,道:“你就算说好听的也得喝药。” 晏望宸端着药,叹息一声捂住自己的伤口处,痛苦道:“肩膀痛,胳膊抬不起来。” 宋温惜不知他是真痛假痛,可伤口毕竟是真的,她还是心软了。于是她坐在床边,端过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晏望宸小口小口喝着药,眼睛却一直盯在宋温惜身上,炽热又直白的眼神让宋温惜忍不住放下碗,说:“你在看什么?” “看你……为什么只是两日不见,就又觉得你更好看了。”晏望宸轻笑着说。 “伤口不疼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东想西想?”宋温惜瞪了他一眼,又舀起一勺药塞到他嘴里,“马上就是初五了,你这伤口这样严重,要怎么解毒?” “原来姑娘是数着日子盼着给我解毒。”晏望宸咽下汤药,调侃道。 “你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丢给将晚不管了。”宋温惜恼怒地起身。 “好好好,不说了。”晏望宸轻轻扯住她的衣袖,“我用不上力,你别走。” 宋温惜这才又坐下来,继续喂他汤药。 一碗汤药下去,晏望宸皱眉抿了抿惨白的唇,双眸含水地望着宋温惜道:“太苦了,我要吃些甜的。” 宋温惜环顾四周,她一贫如洗,平日里从不会去买糕点甜食,自己吃的甜食也就只有山中的野果。 她有些犯难,尴尬地说:“我屋中没有甜食,以后我备一些。” 晏望宸轻笑了一声,忽然拉了她一把。 宋温惜被他拉得倾身靠近了他,他借机微微起身,大手扣住她的脖颈,带着药味的唇贴上了她柔软香甜的唇。 宋温惜惊得朱唇轻启,他伺机探入她的口腔,搅乱她的呼吸,让她的口中也沾染了他的药味。 她想要推开他,可手刚刚触碰晏望宸的肩,他便轻哼一声:“疼……” 宋温惜一瞬间没法子了,只迟疑了一瞬,他便拉下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吻了许久,待她呼吸都变得急促,晏望宸才终于抬起头。 他眸色柔如春潭,目光落在宋温惜被吸吮得微微有些红肿的唇上,声音低哑:“何必那么麻烦?你的唇就是甜的。” 宋温惜的耳根顿时变得滚烫,她猛地同他拉开了距离,羞赧道:“怎么受了伤你还能想着这种事!” 晏望宸喜欢看她红着脸恼羞成怒的样子,调侃道:“还不是姑娘太诱人?让我心心念念,朝思暮想。”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人推开,将晚一个闪身迅速进来,又关好了房门。 晏望宸见他神色凝重,面上也恢复了正经,声音中带着闲散问:“查清了?” “是。”将晚单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道。 “说。”晏望宸收回眼神,手指撩起宋温惜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着。 “我……我还是回避一下。”宋温惜想要起身,却被晏望宸按住。 “不必。你就坐在这里陪我。”他说。 将晚见状,便也不再犹豫,回禀道:“昨夜纵火的人已经抓住,他想服毒自尽,被属下掰脱臼了下巴。属下已经查明,他是皇后手下的人。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镇国公极力拥护殿下继任太子之位,皇后按捺不住,才下此杀手。” 宋温惜心下一沉。皇后居然如此明目张胆杀害皇嗣? “嗯。镇国公那边怎么说?”晏望宸似乎早就料到,丝毫不在意。 “镇国公说……”将晚突然抬头看了眼宋温惜,然后又垂首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晏望宸轻笑一声:“这老头子也是敢赌。” 将晚垂首不说话。 晏望宸收回手,神色冷然,淡淡道:“知道了,刺客之事,不要声张。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这几日南下静养,不在府中。” 将晚沉声道:“是。”然后便退了下去,轻掩上门。 第19章 跑她这来当祖宗 宋温惜却听出了他话里的端倪:“怎么?你这几日都不打算回去了?!” 晏望宸方才冰冷的神色瞬间收起,换作一副脆弱的模样,抬眸望向她:“当然不能回去了,府中不安全。刺杀失败,难说对方是否还会再派人前来。” “狡兔三窟,你这么狡诈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第二个容身之所?”宋温惜不信。 晏望宸眼底带着笑意,说:“自然是有的,只是……离这甚远,不方便解毒。我身上有伤,总不好四处走动,就不如住在姑娘这里……” “……”宋温惜很想将他丢出去,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他是病人,她不能那么粗鲁。 “不知道温姑娘的手艺怎么样……我有点饿了。”晏望宸凤眼眨了眨,无辜地看着她。 宋温惜仰头望天,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去给这个祖宗做饭了。 晏望宸望着她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眸色一沉。 就让他自私一回……那件事,就晚些时候再告诉她吧…… …… 晏望宸负伤之后,便开始各种使唤宋温惜。 首先,每日她早早地便要起来煎药。那煎药的火不可大不可小,须有人看管。 煎药的同时她还要分身给这个祖宗做好早饭。可是尊贵的三皇子平日里连早饭的品种都是四五样,且都是名贵食材。 于是便有了以下对话。 “没有燕窝吗?”晏望宸不满地问,“我每日早上都要吃燕窝。” “没有……”这乡下地方哪去给他找燕窝!? “为何没有蔬菜?”晏望宸继续追问。 “……”因为一大早起来,她不想炒菜。 “为何这粥里什么都没有?你没有干贝吗?哪怕撒些干贝也好。”他继续挑剔。 宋温惜直接将他手中的碗抽走:“不好吃,别吃了。” 他不是说什么小时候母妃身份卑微,自己从小吃苦耐劳?合着是跑到她这来当祖宗来了? “别!”晏望宸死死抓着碗,“我吃!……咸菜总有吧……” “你有伤口,得吃清淡点!”宋温惜火大了,但还是将碗还给他:“再多说一个字,你就别吃了。” 晏望宸终于老实了。 吃过饭后,宋温惜还要帮他梳洗。 这祖宗日日都想沐浴,可大夫分明嘱咐过,七日内不可沾水。 宋温惜被他吵得没办法,只能每日都帮他用温水浇一浇伤口以外的地方,再用温热的湿巾用力擦洗身子。 他八尺高的身子,擦一遍下来累得她老腰都快断了,更别说还得扶着他艰难地上下床。 遇到尴尬的部位,宋温惜还得红着脸将湿巾丢给他,让他自己擦。 “你都看过数次了,还会害羞?”他调侃她。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光着推出去。”宋温惜再次咬牙切齿。 擦洗之后,还得给他换敷料。 晏望宸娇气得不行,每次上敷料都要叫上两嗓子。宋温惜总是担心他尴尬的叫声会惹得邻居误会,于是她就气呼呼地,像抓鸭嘴一样,揪住他的嘴唇,警告一番,他这才闭嘴。 下午倒是能清净些,宋温惜累得不行,便会丢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看。然后自己在床边的矮榻上眯上一觉。这种时候晏望宸倒是会做个人,不吵也不闹,让她安安稳稳地休息。 晚上宋温惜也是在矮榻上睡,毕竟晏望宸是病人,总不好将他赶到矮榻上。而宋温惜的床又并不大,若是两个人一起睡,定然会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 只是矮榻又小又硬,睡着十分不适,半夜宋温惜还数次差点掉下去。 就这样艰难地过了五日,晏望宸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身强体壮,恢复能力惊人。 宋温惜虽然累,却也感到欣慰,有一种自己养的猪终于变肥美的感觉。 可棘手的是,初五这一日,还是到了。 宋温惜一早就煎好了药,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来到床边,打量着还在沉睡的晏望宸,十分好奇。 这毒……究竟什么时候会发作?是一早就会,还是傍晚才会?是突然发作,还是循序渐进?晏望宸不会一醒来就变成一条疯狗吧? 正想着,晏望宸突然睁开了眼。 两人的眼神对上,宋温惜一时间有些尴尬。 “就算你倾慕于我,也不需要连我睡觉都偷看吧?”晏望宸嗓音有些哑,带着刚醒来的困倦。 “你有什么好看的,我是在研究你什么时候毒发。”宋温惜双臂环胸不屑道,“你在我这待了这么些天,我早看腻了。喝药!” “哦?你很希望我毒发?”晏望宸调笑着,乖乖地将药一饮而尽。 宋温惜冷哼一声,想到他使唤自己这么些天,咬牙切齿道:“当然,我就应该趁你毒发要你命。省得你再来折磨我。” 晏望宸忽然神色有些落寞,声音里带了一丝愧疚:“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宋温惜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你……你知道就好,等病好了,赶紧走。” 晏望宸哑然失笑:“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若真的嫌我烦,早就扔给将晚不管了。” 宋温惜歪了歪头,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办法。” 说着她便要起身往外走,嘴里还喊着:“将晚!将晚?你……” 晏望宸猛地拉了她一把,宋温惜一时重心不稳,直接跌进他的怀里。晏望宸“嘶”了一声,她才惊觉自己压到了他的伤口。 她连忙爬起来,慌张地问:“我压到伤口了是不是?疼吗?让我看看!”说着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晏望宸却嗤笑出声:“温姑娘如今扒我衣服扒得倒是熟练。” 宋温惜水亮的杏眼瞪了他一眼,还是解开了他的衣服。 果然,白色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染红。宋温惜仔细检查了一下,还好伤口只是微微裂开,她又撒了点止血药,重新敷上敷料,帮他包扎好。 收拾完,宋温惜叹了口气:“你这样子,稍微动弹一下伤口都容易崩裂。今日若是毒真的又发作,该如何解毒?” 晏望宸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她的杏眼,声音磁性而低沉。 他说:“那就只能麻烦姑娘,自己动了。” 第20章 毒发 宋温惜没有听懂:“什么?” 晏望宸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敛去,忽然瞳孔骤缩,下一瞬,便眉头紧皱,紧紧咬牙,喉咙里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怎……怎么了?!是伤口又痛了?”宋温惜紧张地坐在床边,凑近他,想要检查一下他的伤口。 晏望宸却突然一把扣住她的脖颈,猛地吻上了她的唇。他唇齿间还带着汤药的苦涩味道,整个人也带着浓郁的草药香气。 宋温惜被他的动作吓得瞪大了眼睛。 他、他、他该不会是一早就毒发了吧?!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晏望宸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舌尖贪恋地舔舐她的唇瓣,大手也急不可待地扯开她的衣带。 “晏望宸……”她艰难地喘息道,“轻点……你的伤……” 衣服被轻易地扯下,露出她姣好的曲线。晏望宸根本来不及理会她的请求,有力的双手重重地在她身上四处游走,拂过她的腰肢和双峰。 宋温惜只觉得浑身如蚂蚁爬过般又痒又麻,细碎的喘息从口中溢出。 终于,他再也克制不住了,躺下身,喉结微动,难耐地说:“上来。” 上来?哪里?这样?宋温惜虽然不懂,可她担心拖得太久他的毒会更加严重,只得懵懵懂懂地听他的话。 “小惜,帮我……求你……”他眼中满是渴求,脸颊或许是毒的作用,已经开始泛红。 他叫她小惜? 宋温惜愣了神,泛着水光的眸子望向他。 在她发愣的时候,晏望宸将她微微抬起,然后又重重地将她放下。 亲密相交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发出一声喘息。 宋温惜是因为太过于突然,惊叫出声。而晏望宸则是因为,难耐的渴求终于得到了舒缓,畅快地叹息。 “晏望宸!我还没有准备好!”宋温惜掐了他的大腿一下。 “胡说。”晏望宸的唇角勾了起来,“你的身体不会撒谎。” 宋温惜尴尬地咬唇,恼羞成怒对他怒声道:“你再说我就下去了!” 晏望宸的眉头又皱起来,眼底满是喷涌而出的渴望。方才短暂的舒缓根本不够,他浑身又开始燥热难耐,血都向下涌去。 “等……等等……慢一点……你……你伤口……”宋温惜的话变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娇喘。 宋温惜觉得自己要碎掉了。 他如此强壮,每一次都毫不留情,她像浪中的一叶轻舟,除了承受他带来的狂风暴雨,毫无他法。 终于,数次过后,晏望宸的毒性褪去,已经是下午了。 宋温惜也终于明白了他说的“自己动”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精疲力尽,从他身上滑落,躺到了床的里侧,剧烈地喘息着。 宋温惜暗叹,这毒的功效也太过激烈了,让晏望宸如不知疲倦的猛虎,疯狂无节制地掠夺。 只是不知如此不知节制,会不会对他的身子有损。尤其是他伤口还未痊愈的情况下。 晏望宸睁开双眼,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侧过头看了眼躺在身侧的宋温惜,她正垂眸不知想着什么,眼神涣散,似睡非睡。 她大概是累坏了。 他们今日连饭都没有正经吃,晌午时勉强垫了两口,他就又按捺不住。 晏望宸忍着伤口的疼痛,微微侧过身,将粘在她脸颊旁的发丝轻轻抚开,轻声说:“今日辛苦你了。” 她确实辛苦。要不是他身上有伤,今日这方式,她是断然不会答应。 “饿了吗?”他又问。 她摇了摇头:“不饿。”相比于吃饭,她此刻更想昏睡过去。 “公子。”门外将晚敲响了房门,“宫中有变,还请公子速速更衣进宫。” 晏望宸的笑僵住,他紧张地看宋温惜的脸色。 宋温惜却轻笑一声:“我早知会这样。” 她抬眸望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虚弱地问:“公子的毒解了,伤也没那么重了,确实也该要离开了。” 晏望宸怔住,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淡然地接受他在此时离开。 他像一个很坏的情人。因为负伤,今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拼命出力。欺负了她之后,帮她擦洗、为她做顿饭或是陪伴,他都做不到,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带她回府,许她一个名分。 她对他失望,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可他还是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而宋温惜知道,每次解了毒,他便要去争他的太子之位,没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也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既盼望初五,又害怕初五。她很想要见到他,可又怕看到他解了毒之后,凉薄的样子。 她内心一直清醒,于晏望宸而言,自己就是一个可以被信任的工具而已。他那么心思缜密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耽于情爱。 “我……”晏望宸很想说自己不去了,可事实是,他确实需要立刻离开。 “我乏了,公子快走吧。”宋温惜转过身,拉过被子,面朝墙壁,丝毫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公子?”门外的将晚又催促道。 “知道了。”晏望宸心烦意乱地起身,忍着伤口泛起的痛意,艰难地自己穿好衣裳。 他看向宋温惜清冷的背影,她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边,雪白的酥肩露在被子外面。 “我改日还会来看你。”似乎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薄情寡义,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公子还是快让大夫制出解药吧。”宋温惜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方才的一切欢愉都是虚假的美梦一场而已。 她疏离的背影同刚才的娇软完全不同,让他的脚步难以迈开。 晏望宸终究是无法就这样离开,他俯下身,掐住她的肩头,将她强行转过身,漆黑的眸子紧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并没有只拿你当帮我解毒的工具,日后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哪都别去,乖乖在这里等我,可好?” 宋温惜微怔,忽然轻笑一声:“公子说笑了,我能去哪里?自然是一直在这里了。” 晏望宸被她眼神中的凉薄刺痛,附身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才起身离去。 第21章 不速之客 自从与晏望宸相逢,宋温惜的日子就开始变得跌宕起伏,经常胆战心惊。如今他离开了,她忽然又回归了平静安稳的日子,每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平平淡淡,一时间竟还有些不适应。 一切就仿佛晏望宸从未出现过,只不过,床榻上始终沾染着晏望宸身上的草药味和檀木香,宋温惜每日闻着,只觉得心烦。 过了几日,趁天气阳光明媚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将那床被衾褥子,都一股脑地摊开在太阳底下,暴晒了整整一日。又将褥单被单换下来放在大木盆里,端到小河边拿皂角搓了许久,确定没有了他的味道,才又过了遍水,拧干放进木盆里。 庄民们再也没有靠近她这小茅舍,也不知是又被晏望宸警告过,还是怕了她,不想再同她扯上任何关系。就连阿强也没有再来过。想来也是,她现在在这庄子上,只怕是声名狼藉,聪明人都会离她远远的。 宋温惜端着洗好的褥单被单往回走,远远地却瞥见自己的院中竟站了两个人。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怎会突然有人来她院中。于是连忙快步走上前,在院门处停下脚步,打量起二人。 那两人皆为女子,一看就是来自大户人家。 其中一女子身着华贵锦衣,梳着精致的发髻,发髻上的步摇随风微微晃动。她身姿挺拔,气质高贵,与这偏僻的庄子和残破的茅舍极为格格不入。 而另一女子似乎是她的婢女,虽然穿着不如那女子好,身上的绸缎锦衣却也是极贵的样式。 疑惑地问:“请问二位有何事?” 高贵的女子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 她小巧的鹅蛋脸上,是高傲冷漠的表情,漆黑湿润的鹿眼带着轻蔑。她上下打量了宋温惜一番,樱唇轻启,声音也充满了鄙夷:“你就是晏望宸养在庄子上的野女人?” 宋温惜闻言,瞬间只觉得浑身发冷,指尖变得冰凉。 “你是?”她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高贵女子下巴微扬,无需她开口,旁边的婢女就厉声道:“我家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是三殿下的未婚妻,你一粗鄙田庄女,还不快给我家姑娘行礼!” 宋温惜的心猛地一沉,整个人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宋温惜心思飞快流转,镇国公府?未婚妻? 那日晏望宸遇袭,将晚曾提到过,府中的贵客似乎就是镇国公府的人。难道晏望宸早在那时就有了未婚妻,却对她只字未提? 有未婚妻还来找她?晏望宸究竟把她当什么了?! 此刻她的心仿佛被人用锥子狠狠地捅了一下,疼痛难忍。站在娇贵的国公府大小姐面前,她只觉得自己狼狈不堪,想要逃离。 宋温惜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姑娘若是来找晏望宸的,只怕是来迟了,他已经回府。” 说罢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将木盆往地上一丢,越过那镇国公府的娇小姐,就要往屋里走。 “我是来找你的!”那国公府嫡女却不依不饶,拽住宋温惜的胳膊。 她厉声道:“我并不是善妒的人,晏望宸这样的身份,想纳妾也再正常不过!可想必你也知道,晏望宸出身并不好,他若是想做太子,就必须同势力强大的家族结亲,你这种无权无势的野丫头,只会拖他的后腿!” 她拖后腿? 宋温惜听她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晏望宸解毒,也并不知道晏望宸并没有娶她的打算。 倒像是误以为他们二人私定终身,又误以为晏望宸想在庄子上养外室。 于是宋温惜冷笑一声,挣开她抓着自己的手,轻声道:“看来他也不是事事都同姑娘说。” 只是,他不说,自然也轮不到她来说。 国公府嫡女误以为宋温惜在炫耀什么,气愤地扯了一把宋温惜,逼她转过身。 她怒声道:“晏望宸若是耽于情爱,是会没命的!他前些日子将暗卫给了你,是不是?如今宫中有人想杀他,他不会武功,又没有暗卫,你可知有多危险?!” 宋温惜心中又冷笑一声,原来晏望宸那日,是为了不在镇国公面前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才硬生生地扛住了那一箭。 可如今他都要同国公嫡女联姻了,为何还对亲家如此防备? 仔细想来,倒也符合晏望宸一贯的作风。纵使是联姻对象,也要防范一手。 不过话说回来,他中箭,确实也怪她。若不是把将晚给了她,他也不会受伤。 国公府嫡女见宋温惜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于是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样子,命令道:“你若是真的为他好,就同他断了关系,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见他。” “做不到。”宋温惜回绝。 “你说什么?!”国公府嫡女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晏望宸有手有脚,他要来,我管不住他。既然他是你的未婚夫,你才应该管好他,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宋温惜冷然道,“莫非,是你管不住他,才来管我的?” “大胆贱民!你怎敢如此顶撞我家姑娘?!”那婢女声色俱厉地斥责。 “你若是想耍威风,大可回你的镇国公府去耍,我一介平民女子,不识规矩,也给不了姑娘想要的答案。”宋温惜毫不客气地说,“不如你回去问问晏望宸,为何迟迟不与我断绝来往。” 当初晏望宸找她来解毒时,不知是否早已许下婚约。 若是有了未婚妻,又为何不让未婚妻替他解毒? 宋温惜想了想便明白,其实原因无非就那两个。 其一,未婚妻出身名门,未婚就行房有辱姑娘家的名声。晏望宸为了姑娘的名声,宁可找他人解毒。 其二,晏望宸对这个未婚妻只是利用,毫无感情,也并不信任。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中了毒,难说她是会助他解毒,还是倒戈反水。不如在隐蔽的地方花钱办事。 可国公府嫡女并不知晓,宋温惜让她回去问自己的未婚夫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她是在挑衅自己,炫耀自己的娇宠。 于是她气急败坏,一巴掌甩到宋温惜的脸上,“不知好歹的贱民!本小姐同你好好说是不行了!香茗,本小姐的鞭子呢?!” 第22章 你的未婚妻? 香茗闻言,立刻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蛇鞭。国公府嫡女接过鞭子,用力地在空中一甩,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 她毫不留情,重重地将蛇鞭抽在宋温惜身上:“今日本小姐就打到你说愿意断绝关系为止!” 宋温惜捂着脸,脸上的痛意还未褪去,身上就又被国公府嫡女甩了一鞭子,瞬间一道血印染红了她粗麻的衣裙。 宋温惜恼怒,心道,还真是破鼓万人捶,人人都想来欺负她一通。 可她不愿再忍气吞声。 方才发现被晏望宸欺瞒的委屈还无处释放,此时这国公府嫡女不但出言挑衅,还动起手来。她知道,这嫡女怕是不会好好同她说话了。 于是宋温惜突然拿起一旁的杯子砸在地上,俯身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几步就走到国公府嫡女面前。 她抬手拿茶杯碎片抵住国公府嫡女的脖子,冷声道:“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小姐!”香茗焦急地喊出声,想要上前,“你怎么敢……” “别动,你想让我割了你小姐的脖子吗?!”宋温惜厉声喝止。 香茗瞬间止住脚步。 国公府嫡女瞬间有些慌神,她虽然骄横,可并不会功夫,只是仗势欺人。 此时她被宋温惜威胁,身边的香茗又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婢女,她也只能僵直了身子,捏紧鞭子,收敛了刁蛮的性子,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让姑娘去问晏望宸,只是因为有许多事,晏望宸不同姑娘说,我也不能贸然开口。但姑娘大可放心,晏望宸并非心系于我,他对我,也只是利用罢了。”宋温惜难得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国公府嫡女闻言,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他……他来找你,并不是……想把你当做外室养着?” “姑娘不妨看看,我屋子里可有任何值钱的玩意儿?我并没有拿晏望宸一针一线,养外室这一说,又从何而来。”宋温惜问。 虽然晏望宸曾经确实想要给她许多银子,可她不愿拿。也还好没有拿,否则坐实了外室的事,对两人都没什么好处。 国公府嫡女似乎冷静了些,水亮的眸子又打量了一番宋温惜的茅舍和院子,确实是未曾找到一星半点晏望宸留下的东西。 仔细想来,若是晏望宸真的想养她,带到东郊的宅子里岂不是更方便,为何要跑到这么远的庄子上来? 可是,国公府嫡女还是有些疑问:“那为何他总是来找你?!” “我说了,姑娘不妨去问他。我同他之间,不过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宋温惜淡淡道,“姑娘身为他的未婚妻,不了解他吗?” “我……我自然是了解的!”国公府嫡女硬着头皮说。 宋温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碎片,眸子闪着冷光,冷着脸道:“既然如此,二位请回吧,我就不送了。”说罢,她转身回到屋里,落了锁。 “小姐,怎么办?”香茗急切地问道,“就这么放过她了吗?” 国公府嫡女沉吟片刻,似乎在揣摩宋温惜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宋温惜虽然没有什么都说,但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她确实没有让晏望宸养着,也从未想过做晏望宸的外室。她对晏望宸虽然有许多复杂的情感,可晏望宸也确实是利用她。 只是,或许确实也不只是利用而已。 “我们回府吧。”国公府嫡女的声音从窗缝中传进来。 “就这样回去吗?”香茗问。 “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她说,“剩下的,我去问晏望宸。” 说罢,国公府嫡女收起鞭子,望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带着香茗转身离去。 宋温惜看着她们走远,靠着房门坐下,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鞭痕还在刺痛。柜子里还有晏望宸留下的膏药,她应该尽快处理一下伤口,涂上膏药。 可她此时已经有些麻木了,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想动弹。 晏望宸居然有未婚妻,这件事让她久久回不过神。他为什么要骗她?难道是怕她知道了之后,不愿为他解毒吗? 确实,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一定是会同他撇清关系,再也不见。 可是,她现在还是知道了。 宋温惜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她不会再帮晏望宸解毒,也不会再见他。他们之间这档子荒唐的事,该结束了。 …… 傍晚,宋温惜一个人艰难地包扎好伤口,拿了瓶早些时候酿的米酒,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看着夜空的繁星。 盛夏快来了,天空的星格外亮。不知今年的夏天会不会很热? 她抿了一口米酒。 米酒提前冰镇过,甜甜的,带着发酵过后的香气。米酒虽然喝起来并不似烧酒那般呛人,可喝多了依旧是有些醉人。 “小惜。”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宋温惜一惊,猛地坐起来。难道是她喝醉了,产生了幻觉? 可定睛一看,黑暗中确实站着一个人,就在那院门外。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那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不可能不认识——是晏望宸。 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意又涌了上来,仿佛奔腾的河水,翻滚不息。 他为何又来了?他那娇贵的未婚妻没有告诉他今后都不要来了吗?! 宋温惜从躺椅上起来,立刻转身,大步想要走回房中。可却还是在碰到房门的那一刻被晏望宸抓住了手臂。 他抓到了她的伤口,宋温惜吃痛地“嘶”了一声。 晏望宸察觉到手中的触感不对,连忙撩开她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包扎好的伤口,可她包得不够紧,血水还是微微渗了出来。扯开包扎的布条,那下面是明显的鞭伤。 “她打你了?!”晏望宸眼底燃起愤怒的火焰。 宋温惜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蕴起的湿气:“你说的她,是谁?你的未婚妻吗?” 晏望宸嘴唇紧抿,眉心微皱,望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眶,将她拉进房内:“进来,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宋温惜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泪水汹涌滑落。 “滚开!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第23章 不该来招惹她 晏望宸僵在原地,他眸色微沉,抬手想要帮她擦泪,却被她躲开。 他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有些无奈,沉声问:“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不能。”宋温惜撇开脸,手指飞快地抹了一下脸,转身想要回屋。 晏望宸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同她僵持下去,直接俯身将她扛起,走进了屋子,用脚踢上门,再大步走过去将她丢在床上。 速度之快让宋温惜都没来得及挣扎。 下一刻,他又一手攥紧宋温惜的胳膊,一手开始拆她缠住伤口的白布条。 宋温惜用力地推他,带着哭腔说:“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我知你气什么。是我不对,不该欺瞒你。可我与那闫文静只是政治联姻,并无夫妻之实。”晏望宸低声解释,手下的动作一点没停,“就算日后成婚,我与她也不会……” “你闭嘴!”宋温惜的泪水不断滚落,“你有未婚妻了,无需再来找我解毒,也无需再与我见面。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你放过我……” “你当真以为我只是在利用你解毒吗?!”晏望宸抬眸怒声问道,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情感。 “不然呢?!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宋温惜的泪水打湿了贴在脸颊旁的发丝。 她恍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难不成你还真想将我当做外室养着?” 晏望宸眼底有些心虚一闪而过,他垂眸替她重新上药,然后包扎好,说:“我给你找一处宅子,随便哪里,只要你喜欢。然后再派人去服侍你,保你衣食无忧……” “三皇子殿下。”宋温惜落着泪,轻笑着打断了他,“我穷,我出身卑贱,不代表我没有骨气。你就这样践踏我的尊严?” 晏望宸终于失去了耐心,怒声道:“我知你有骨气!也知你的心意!你不愿接受我的钱,无非就是不希望你所付出的一切都沾上铜臭味!” 他又叹息一声,放软了声线:“可你想要的,我现在给不起。你能不能等我……”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殿下不必费心。”宋温惜止住了泪,冷冷地打断他,“从今往后我与三皇子,再无关系。” “你当真要这么绝情?”晏望宸眉头紧皱。 “是你从一开始便不该招惹我。”她说。 晏望宸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把将她拉过,不管不顾地含住她的唇,狠狠辗转啃咬。她不停地闪躲,他便用大手扣住她的头,舌尖深深卷入,激烈追逐纠缠。 他轻抚着宋温惜细滑的脸颊,她的泪又落下,滴在他的手上。 晏望宸这才缓缓抬起头,声音里带了一丝苦涩,问:“你当真要装作不知道我为何总来此处吗?” 宋温惜杏眼含泪着看他,说不出话,她怕张嘴就会哭出声。 “第一次来,是误打误撞,遇见了你。后来每一次,都是因为惦记你,思慕你、想要你……”他顿了顿,“喜欢你。” “别说了!”宋温惜起身要走。 晏望宸一把拉过她,将她箍在怀里。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话!可是……能不能求你等等我?就再等等……我一定会娶你。”他紧紧抱住她,任她如何锤他,都不松手。 宋温惜停止了挣扎,抬眸看向他,心无限地下坠。他在说什么疯话。 晏望宸松开了她,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冷静了下来,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说:“听话。” “然后呢?”宋温惜讽刺地笑着问,“然后让我和闫姑娘,共侍一夫?” “……等到那时,我自会同她和离。”晏望宸又想吻她,却被她躲开。 “三殿下好像误会了什么。”宋温惜眼中带着疏离和冷淡,“就算是你与闫姑娘和离,我也不会嫁给你。” 晏望宸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你同闫姑娘就算只是联姻,难道能一直不碰她?日后日子漫长,你身份如此,难道能一直不纳妾?”宋温惜惨淡轻笑着说,“三殿下别哄我了,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殿下的谎撒得还不够多吗?” 晏望宸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又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会说这样的气话。你就乖乖地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安顿好你,好吗?” 宋温惜不说话,她不知道还能相信眼前这个骗了她许多次的人什么。 晏望宸从怀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小药瓶,打开盖子,拉过她的手臂。 他边在她的伤口上涂膏药,边说:“是我中箭之后多日未归,才让闫文静起了疑心。她今日来我府中大闹了一场,我才知道她来找过你。都怪我……” “三殿下,何时同闫姑娘订的婚?”宋温惜压着内心的痛楚,双目无神地低声问。 晏望宸的手微微一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是……上次我中箭那日。” 宋温惜轻笑:“果然是那次。” 他以解毒为由,骗她、欺负她、戏弄她。这就是他所谓的思慕和喜欢? 晏望宸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今日出来得匆忙,我该回府了。你且等我几日,待我府中事务处理好,我就将你接走。” 宋温惜眉头轻蹙:“将我接走,圈养起来,做笼中鸟?”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罢了罢了,她今日已经伤心够了,不想再同他多说。 “殿下快走吧。”她的脸撇向一旁,不再看他。 晏望宸起身,又看了她片刻,将手中的药膏放在桌上,说:“那我走了……你……注意伤口,记得涂药。” 宋温惜依旧是垂首不言语。 晏望宸走到门口,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等我”,然后才转身离开。 第24章 她要回宋府 宋温惜并不想坐以待毙,等晏望宸归来。他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妻,又何必来找她解毒?她不想再见到他了。 于是次日一早,她便走到相隔不远的阿强家的院子门口,踌躇着要不要喊他出来。 碰巧阿强同母亲吃完了早饭,拿着碗出来刷。 阿强的母亲看到宋温惜,脸一沉,厉声问:“你来干什么?!往日里没少照顾你,你倒好……” “娘。”阿强用胳膊肘顶了顶母亲,阿强母亲冷哼一声,便回到屋里,摔上了门。 阿强略带歉意地对宋温惜说:“小惜,抱歉,你找俺有事吗?” 宋温惜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开口道:“阿强哥,之前你说的朋友的庄子,还能让我去吗?” “小惜,你想通了?!”阿强欣慰地说,“俺朋友已经离开了,俺得给朋友送封信问问。” 门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阿强母亲在屋内训斥道:“阿强!你管那女人做什么?还嫌咱家受的白眼不够多?!” 宋温惜闻言,脸色微僵:“阿强哥……” “嗨,你别听俺娘胡说,庄上的人爱嚼舌根你又不是不知道,过段时间他们就都忘了!”阿强压低声音道,“你别担心,我今日就送信给我朋友。” 宋温惜正向表示感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 她和阿强同时望过去,只见乡间那条窄小的林荫路上,来了一辆马车。 车夫似乎认出了宋温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车,撩开帘子说了两句什么。里面的人伸出一只葱葱玉手,车夫连忙尊敬地将那人扶下车。 那人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贵妇人,昂贵的华裙让她在这泥泞的小路上看起来十分突兀。 宋温惜看到了那贵妇人的脸,瞬间面无血色,连忙跪下恭敬地行礼:“大夫人。” 阿强皱着眉看了看那贵妇人,又看了看跪着的宋温惜,低声询问:“小惜,这位是谁啊?” 宋温惜只是跪着,不敢言语。 那贵妇人打量了一番宋温惜,看见她穿着粗布衣裳,不顾土地泥泞,就这样跪在地上,瞬间面露嫌恶地拿帕子遮住嘴,讽刺地说:“哟,你倒是在这里适应得不错,比你那娇贵的姨娘强些,都快入乡随俗了。” 宋温惜没什么情绪,只是问道:“大夫人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贵妇人眼神有些不耐:“还不是你那老祖母,她快要病死了,非要我将你接回宋府,说她老宋家的血脉不可流落在外。” 说罢她又嗤笑一声,“真是好笑,之前将你们赶到庄子上,不也是她同意的,如今人都快死了,却又开始发善心。” 宋温惜紧紧抿着唇,垂着头隐忍着。 竟这么突然就要她回去? 祖母病了……她原本是宋家里,唯一一个还算是善待自己的人。除了最后同意大夫人的建议,将她和姨娘赶到庄子上,便也没做过什么苛责她的事。 她唯一的错事,或许就是过于宠溺自己的儿子,又事事顺着儿媳,在府中没有一点威望,全凭儿媳胡闹。 如今看来,人之将死,也在思过了。 只是,她们要她回去,她便得回去吗?回到那个害苦了姨娘,还不给银子让她安葬姨娘的地方? 一旁的阿强则是惊讶地张大了嘴,低声道:“小惜……你……你是……” 阿强的母亲也探出一个脑袋来,皱着眉打量着面前这个颐指气使的贵妇人。 贵妇人见宋温惜还在跪着愣神,皱着眉催促道:“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杵在这等我给你收吗?” 宋温惜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终于起身,一言不发地朝自己的茅舍走去。 “我退到庄子外面那林荫道等你!你动作可快些,别让我久等!”贵妇人冲着她的背影嚷道。 见她头也不回,便又边嘀咕边上了马车:“这臭丫头还是这副死样子,哎呦,我的裙摆都脏了,老张!咱们退到外面等!这里又脏又臭!” “小惜!”阿强想了想,还是追了过去。 那贵妇人听到阿强的声音,又撩起帘子,探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臭丫头……该不会在庄子上跟什么野男人苟合了吧?回去找机会可得好好审审她!” 说完她又愤愤地撂下帘子。 …… “小惜,你……你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阿强追上宋温惜,同她并肩而行,有些尴尬地问。 “阿强哥,我只是个庶女,你不必因此高看我。”宋温惜神色淡然。 她还没有想好是逃跑还是乖乖跟大夫人回去。 若是逃跑,求阿强将她送到朋友的庄子上,也说不定会被宋家再次找到。可若跟大夫人回去,回到那个水深火热的家,她又十分恐惧。 同她往日在宋府艰难度日的日子相比,她在庄子上反而更加自由自在。 “小惜……那……那你要同那妇人回去吗?”阿强又问道。 宋温惜叹息一声,停住脚步:“阿强哥,若是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注定是火坑的路,另一条,是未知的路。你会如何选?” “自然是选未知的路,博一把。”阿强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前提是有得选,而我,没得选。”宋温惜惨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阿强皱着眉站在原地,并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他知道,她非走不可。 她身为宋家血脉,并非是自由之躯,宋家将她赶走,她便得走,宋家要她回,她便得回。否则宋家有的是手段能将她找到,绑起来送回府。 事实上,她也不打算逃跑。如今祖母临终,她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恰好她现在也不想再见到晏望宸。他的毒都是诓她的,没有她,他也不会死。不如就此断了联系,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宋温惜很快便收拾好东西,虽然她住了三年,但屋中的东西却并不多。 她在衣橱的角落里翻出了晏望宸的玉佩。 这是他留给她的唯一一个东西。上次两人吵架,她忘了给他,如今怕是也没机会了。 这物件极为贵重,她也不敢随便丢弃,便只好带上,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托人还给他。 终于,宋温惜将一切都收拾妥当,背着包袱,站在这茅舍前,叹息了一声。 她正想逃离这里,府中便来了人。 或许这就是命,她与晏望宸,注定要错过。 “姨娘,我要回去了。”她轻声说。 第25章 老太太病重 宋温惜慢慢走在乡间小道上,远远地就看见阿强还站在原地。 见她走近,阿强一脸严肃道:“小惜,俺想过了,你走了也好。如今庄子上你待着也不舒服,去了俺朋友的庄子,又要从头开始,怕是会不适应。能回宋府当个娇小姐,自然是极好的!”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若是在宋府过得不开心,再随时回来找俺!俺再帮你想办法!” 宋温惜笑了,她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个善良的阿强。她不想同他解释,自己回到宋府也做不了娇小姐,以免惹他担心。 于是她声音愉悦轻快地说:“知道了阿强哥,谢谢你。祝你与大婶,平安顺遂。” 说罢,她继续一路朝庄外走去。 庄外的马车上,大夫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地念叨:“这小蹄子怎么这样慢,让我好等。” 此时门帘被车夫掀起:“大夫人,二小姐来了。” “什么二小姐?宋府只有我女儿一个小姐!她就是个庶女,也配叫二小姐?”大夫人劈头盖脸地训斥了车夫一通。 “是……”车夫垂眸,退了回去。 宋温惜上了马车,看到大夫人满脸嫌恶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是嫌自己慢,也是嫌自己粗鄙,便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离大夫人远远的。 “回去识相点!同你祖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都知道吧!”大夫人闭着眼,嘱咐道。 “知道。”宋温惜垂着头,小声地说。 马车缓缓驶动,宋温惜忍不住撩开帘子,最后又看了眼马车后的庄子。 不知道晏望宸发现她不告而别,会不会生气呢? …… 庄子离宋府很远,傍晚时分,马车才终于停在宋府门口。 宋府的宅邸并不算十分奢华,除了门口有两座气派精致的石雕,府中陈设皆以典雅的盆景为主。 宋温惜的父亲,礼部侍郎宋韵文,平日里最喜欢折腾他的盆景。府中大大小小的盆景有近百个,每日都由下人精心照料。 他最爱那种,老桩黑松的盆景,爱它们四季常绿,爱它们姿态雄健。 所以,当宋温惜踏进宋府的大门时,宋韵文正蹲在黑松盆景旁,替它修剪造型。 “老爷,我把温惜带回来了。”大夫人故作温柔状,声音细柔。 宋韵文瞥了宋温惜一眼,“嗯”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地修剪枝条:“既然回来了,去你祖母屋中看看吧。” “是。”宋温惜应道。 府中的下人带着宋温惜往老太太房中走,可是方向却不太对。 “祖母不是住南面的屋子?”宋温惜停下脚步。 “老夫人搬到东面的屋子去住了。”侍女回话道。 “东面的屋子阴冷,为何要搬去那边?”宋温惜有些不解。 “大小姐看上了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便为大小姐腾了房。” 宋温惜有些生气:“可祖母年岁已高,需要多晒太阳……” 侍女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姑娘还是快走吧,奴婢等会儿还有许多活儿要做呢。” 宋温惜噤了声,不再言语。 祖母的院子被搬到了东北边的角落里,是最偏僻阴冷的一间屋子。 进了门,宋温惜叫道:“祖母,我回来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她看见宋温惜,瞬间老泪纵横:“温惜,你回来了。” 侍女退了下去,宋温惜走到老太太床前坐下,握着老太太有些冰凉的手,皱眉说:“祖母怎么搬到这么远来住了?” 只见屋中也没有贴身侍女服侍,一旁矮几上放着的茶水也已经凉透。宋温惜心底燃起一股怒火——这分明就是要老太太自生自灭。 “唉,老骨头了,能活一日便凑合活一日,不计较那么多了。嫣然喜欢东南面那间屋子,就给她住吧。”老太太轻咳了两声,艰难地坐起身。 这屋子甚少能照到太阳,原本是留着临时安置客人的,即使是夏日,也阴凉无比。 “即使宋嫣然想搬进东南间,那她腾出来的西南间不是可以给祖母住?为何要将祖母安置到这角落来?祖母还病着!”宋温惜说着,塞了个枕头在老太太腰下。 “还不是王桂秋那个贱人,跟你父亲吹枕边风,说我生病,若是住在南面,会同府中的阳气冲撞,恐会招来不祥之气。”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上浮现出幽怨的表情,“她是巴不得我死,好在府中作威作福呢。” 王桂秋便是大夫人。 平日里大夫人同老太太虽然是客客气气的,未曾有什么明面上的冲突,可实际两人的关系暗流涌动,暗暗较劲。 宋温惜怎会不知大夫人的为人,当年大夫人将她与姨娘赶到庄子上,也是因为大夫人说宋韵文命中有桃花劫,若是将姨娘留在府上,恐会断了宋韵文的前程。 她父亲为人迂腐,十分相信运势这一说。而且,他与大夫人是青梅竹马,已经习惯了对大夫人的话言听计从。所以毫不留情地同意,将体弱的姨娘和瘦小的她,送到那偏远艰苦的庄子上。 老太太当初就是看穿了王桂秋很会拿捏自己的儿子,才反对她入宋府做大夫人。 可那时王桂秋竟已怀上了宋韵文的骨肉,也就是宋嫣然。宋王两家又是世交。碍于脸面,老太太只得答应这门亲事。 宋温惜忽然也明白了祖母让父亲召自己回来的意思。 先前老太太还有些家族的势力和财力可以帮衬宋韵文,如今祖母家人丁败,家道衰,连着宋府也一道落败,王桂秋不恨自己夫君不争气,倒是对老太太怨言颇深。 眼下老太太重病,在王桂秋眼里,只怕更成了拖油瓶。府中如今更是无人关心老太太的生死,就连宋韵文也是生性凉薄,对自己的母亲无多关注。偶尔为了自己的孝顺名声,才会对老太太好一些。 若是没有个贴己的人照料,老太太迟早会被王桂秋折磨致死。 “祖母,日后我来服侍你。”宋温惜说,“我每日扶着祖母多去外面晒晒太阳,祖母只要安心吃睡、按时服药就好。” 第26章 她不一样了 老太太听了宋温惜的话,顿时红了眼眶,紧紧攥着她的手,说:“温惜,我就知道,你同你姨娘一样,生性善良。若非你母亲家道中落,又岂会沦落到嫁给你父亲做妾!” “人各有命,姨娘命不好,也怨不得天。”宋温惜早就释然了。 苦难教会她,痛苦和悔恨是无用的,唯有接受现实,才能重生。 “乖孩子,当初你父亲糊涂,听信大夫人的话,将你赶去那腌臜地方,真是苦了你了。”老太太眼泛泪花,“虽然你为庶出,可你让你的姨娘教养得极好,在我眼里,你同嫡女并无差别。” 她将手腕上碧绿的和田玉镯子褪下,戴在宋温惜手腕上,又颤颤巍巍地从枕头下面掏出几张地契与田契:“祖母的家底已经被你父亲掏空,没太多可给你的了。也就这镯子,和这几张契,还能值些钱。” “祖母,无功不受禄,祖母只剩这些傍身,我不能……。”宋温惜想要拒绝。 老太太将东西强塞进她手里,坚持道:“你留着!日后你若是嫁人,那王桂秋未必愿意给你添置嫁妆。但有这些,便也不至于太过寒酸。” “祖母……”宋温惜有些动容,她原以为老太太只是想拿这些东西收买她,让她安心照顾自己。 可老太太竟是早早就开始担心她的婚嫁,怕大夫人会让她受委屈。 “你也是我们宋家的骨肉,祖母虽然斗不过那王桂秋,但祖母不会亏待你。”老太太有些难受,挥了挥手,“你先回屋收拾东西去吧,我也乏了,想再睡会儿。” 宋温惜将老太太给的东西收好,然后替她盖好被子,便轻轻掩上门离开。 她的屋子在西北角,虽然日照的时间也不长,却可以看到极美的夕阳。而且,那屋子也比老太太现在住的客房大。宋温惜想,或许可以求父亲将祖母搬到西北角的屋子,同她一起住,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 可她正穿过连廊,走向西北角的房间,便被一道娇蛮的声音喝住:“宋温惜,你要去哪?!” 宋温惜回过头,只见宋嫣然穿着一袭华贵的金丝绣线丁香色长裙,头上叮呤当啷点缀了不少名贵发饰,水亮的眸子不屑地看着她。 许久不见,宋嫣然仍旧是那么趾高气昂。 “我自然是回我的房间。”宋温惜蹙眉。 她又要找什么麻烦? “你的房间?你离开宋府那么久,哪还有自己的房间?”宋嫣然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西北角的那间房,父亲已经赏给我做书房了。” 书房?宋嫣然从不爱读书练字,要书房又有何用? 但宋温惜并不想同她争辩,只不急不躁地问:“那我住哪?” “你如今只身一人,府上这么大,哪里不能住?那柴房如今空着,我看就挺好。”宋嫣然双臂环胸,冷笑着道。 宋温惜不想同她纠缠,便转身想走开,说:“我去问父亲。” “父亲一向宠我,问他也无用。”宋嫣然得意地靠在走廊的木柱上,抬手欣赏着自己刚用凤仙花染过的指甲,“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搬进柴房,休要去打扰父亲。” 宋温惜的脚步片刻都没停顿,便离开了。 从前她受姨娘庇护,被保护得无能又弱势。如今她在庄子上吃了那么多苦,绝不会还同以前一样,任这母女俩欺负。 宋韵文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虽然是在书房,却也没有在看书,而是又开始摆弄另一个盆景。 玩物丧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府从前也曾荣耀过,但如今宋韵文才疏学浅,若非老太太倾囊相助,想尽办法用尽关系让他坐上礼部侍郎之位,只怕宋府早就垮了。 但宋韵文本就不恋仕途,胸无大志。对母亲的逼迫总感到厌烦,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如今有了些成就,便开始花大量时间和银子在自己最爱的盆景上。 买盆景的银两虽说不贵,但打理起来却极为费时费钱费力。宋韵文有时还会为此耽误正事,被大夫人劈头盖脸地骂,砸了两个盆景,他才收了些心思在正事上。 宋温惜敲了敲书房的门,听里面说了一声“进”,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何事?”宋韵文头都没抬。 “父亲,您将祖母安置在东边房间,祖母晒不到太阳,病不容易好。”宋温惜直截了当地开口。 宋韵文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那她还想住哪?” “父亲不如将西北角那间房给祖母住。”宋温惜建议道。 “那间房我已给你姐姐做书房。”宋韵文不耐烦地皱眉,“搬来搬去甚是麻烦。” 宋温惜知道,父亲其实并不在乎老太太住在哪里,他只是不想去同宋嫣然交涉。若是没有什么好处,他必然不会同意。 她给不了他这样做的好处,便只能说说不这样做的坏处。 “父亲可知,我流落在外时,世人是如何评价父亲的?”宋温惜鼓起勇气,再次挑战宋韵文。 “如何?”宋韵文从盆景间抬起头,蹙眉问道。 他虽然凉薄,却还是有些文人傲骨在身上,十分注重自己的名节,自然也就会介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世人皆说,父亲对自己的母亲极为忽视,有……不孝之嫌。” “什么?!”宋韵文拍案而起,“乡间愚人!哪来的谗言!?我从前怎么没听过?” “府中有人受益,怎会让父亲知道外面的风声呢?”宋温惜阴阳道。 “父亲将生病的祖母换到了阴暗的客房,却把祖母明亮的房间给了姐姐。就连稍微大一些的西北厢房,都给了姐姐。”宋温惜添油加醋。 “如今已是五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祖母房中还甚是阴冷,茶水都是冰凉的,女儿看了都觉得心寒。” 她顿了顿,又说:“如今外面早就都在传,父亲恩将仇报,不顾母亲养育之恩、扶持之恩,苛待祖母……” “荒谬!”宋韵文气愤地丢下手中的剪子,“我那是因为……因为夫人说病人会与府中阳气冲撞!让她临时搬过去!避避灾!” “父亲,冲撞与否,都无从考证。如今外面风言风语,才是真的对宋府不利。父亲也不想落得个不孝的名声吧。”宋温惜淡淡道。 宋韵文恼怒地背着手,思忖片刻,说:“知道了,我去找你姐姐谈谈。” 第27章 誓不做妾 宋温惜见宋韵文松口,便又建议道:“父亲,日后我与祖母住在一处即可,一来省出一个房间,二来我也方便照顾祖母。祖母如今身体不便,得有人看着才好。” 宋韵文难得的正眼打量了一番宋温惜,只见她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眼神却清亮,身姿挺拔,仪态端庄。 “你如今,倒是像话了些,没了先前的窝囊样。”宋韵文少见地夸奖了她,“看来当初将你送到那庄子上,倒是送对了。” 宋温惜心里冷笑,面上却谦虚地浅笑道:“还是父亲教女有方。” 若是往常,她遇到这种事,只会怯懦地躲在姨娘身后,听姨娘为她争取。而如今,她再也没有依靠,便只能自己能处理所有事了。 失去才能让人成长。 宋温惜离开时,宋韵文叫下人去喊了宋嫣然过来。她便哪也没去,就在不远处的走廊处等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里面传出争吵之声,宋嫣然哭着推开门,怒声道:“妹妹一回来父亲便欺负我!我这就告诉母亲去!” 宋韵文站在门口,冲宋嫣然发火:“宋嫣然!你告诉谁都没用!此事我意已决!你成天说在书房看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看我就是太惯着你了!从今往后,你给我搬回自己的屋子去!” 宋温惜哑然失笑,宋嫣然在书房不看书,和宋韵文简直是如出一辙。他们倒不愧是父女。 她躲在角落静静听着,心里暗想,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让父亲对宋嫣然厉声训斥。 宋温惜原以为,能将祖母接到西北面的屋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父亲竟让宋嫣然搬回原来的屋子。看来她的确踩到了父亲的软肋。 此事最终以老太太搬回了自己南面的房间为结束。宋温惜自然也跟着搬了过去。 她确实需要照顾祖母的衣食起居,毕竟府上的下人都看大夫人的脸色过活,不会细心服侍老太太。 宋韵文对此也感到满意,反正也无需调动下人,一切一如既往,碍不着他什么事。他母亲还有人善待,传出去也是美名。 搬屋子那日,阳光明媚,大夫人也过来看了两眼。 “老太太都这把岁数了,还折腾什么。”大夫人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讽刺的意味,“我们嫣儿无非也就是想挑个喜欢的房间,老太太还同孙女计较这个。” 宋温惜扶着老太太慢慢地走着,冷淡地回道:“这样才能显得父亲敬老尊贤,一片孝心。想必大夫人也希望父亲有个好名声吧。” 大夫人嗤笑一声:“你倒变得唇尖舌利了。” 她原本还想着将这老不死丢到阴暗偏僻的地方,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没想到老太太竟借着见最后一面的借口,将这庶女找了回来。 想着庶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便同意了。谁知这庶女又花样百出,比从前多了许多心思。以至于她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这老太太反倒回到太阳之下,又见得光了。 但大夫人也不急,毕竟这庶女还是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日后有的是时间整治她。 于是她假模假式地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老太太重新回到自己洒满阳光的屋子,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她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屋中的陈设,那许多都是她从娘家闺房中搬来的,陪了她数十年。 “祖母,快上床歇着吧,待祖母养好身体,日日都有时间看。”宋温惜将老太太扶回床上,倒了杯热茶给她。 “好孩子,你也歇会儿吧。”老太太拉着宋温惜,想让她也坐下休息。 “不了祖母,我得早些将这些都收拾完。不然若是祖母想用什么,一时找不到可麻烦。”宋温惜将老太太的手塞进被子里,“祖母先休息,孙女很快就好。” 老太太感慨地看着宋温惜,说:“这几年你在庄子上,怕是没少吃苦吧。” 不然如何变得如此利落干练? “也没什么苦的,要看与谁比。若是跟庄子上的村民相比,我也不是最苦的。若是跟圣上和娘娘们相比,那全天下的苦命人也多了去了。”宋温惜边利索地收拾好老太太的衣物,边说。 老太太唇边浮起一抹欣慰的笑:“荣辱不惊,悲喜不乱,倒也很好。” 此时下人敲响了门:“老夫人,该喝药了。” 自从宋温惜说了那番话,宋韵文竟也开始让下人按时给老夫人煎药了。文人最怕没了名节,宋温惜那一脚当真踩得准。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端到老太太床边。 “这药闻着太苦。”老太太皱起眉,一副抗拒的模样。 “祖母怎么跟小孩似的怕苦?”宋温惜忍不住轻笑一声,诱惑道,“这样吧,祖母若是将这药喝下去,我就去给祖母拿些绿豆冰糕吃。” 老太太叹息一声:“你啊,跟你姨娘一个模样,惯是会哄人的。” 说罢她一口气将温热的药喝了下去。 宋温惜端着药碗去厨房,想到姨娘,她心中一阵钝痛。她方才忽然想到,小时候她生病,姨娘也是那样哄她吃药的。 …… “小惜乖,若是你乖乖吃药,娘给你吃红豆圆子汤。”姨娘声音柔柔软软的。 “娘,圆子我要带芝麻馅儿的。没馅儿的我可不吃哦。”她很小就学会了讨价还价。 “行,但你只能吃三颗圆子……”姨娘说着,就将汤药送进了她的嘴里。 她喝下一勺,就撇开头,继续说:“还要撒上桂花干!” “知道了小祖宗。”姨娘笑着又喂了她一勺。 …… 宋温惜心里默默地想:姨娘……他们都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若是你知道自己的下场,可还会委身来这宋府做妾? 姨娘不在了,没有人会回答她心中的疑问。 可宋温惜却默默发誓,她决不会走上姨娘的路,同他人共侍一夫,更不会给任何人做妾。即使她只是个庶女,身份卑微,可庶女又怎样?庶女也是人,也可以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忠心不二。 若是找不到愿意只娶她一人为妻的夫君,她终身不嫁便是了。 她忽然想起晏望宸。 这几日为了祖母的事,有些分身乏术,竟将他忘在了脑后。或许,也不是真的忘了。只是她不愿想起,便刻意不去想。 如今她闲下来,他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脑海。 数日未见,不知他有没有在找她。他的玉佩还在她这里,御赐之物留着也十分烫手,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他呢? 也不知,他与闫文静成婚了没有…… 第28章 重逢 在宋温惜的悉心照料下,老太太的气色竟真的好了起来,不再缠绵病榻。 阳光明媚的时候,宋温惜常会陪老太太去花园处慢慢散步。老太太经常走动,便也不那么虚弱。 连饮食,宋温惜盯得也紧。姨娘说过,人若是偏食,定会身体不适。而老太太不喜欢府中的厨子,觉得饭菜油腻,且因此偏食严重。宋温惜便亲自下厨,为老太太做一日三餐。 可众人皆说,是宋韵文的孝心感动了天地,才让宋老太太起死回生。 毕竟前些日子老太太病得那样重,还被搬到了角落阴面,大家都以为宋家放弃了老太太,不愿再为其治疗。可谁知这几日老太太又神采焕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后来,众人注意到,宋家的庶女回来了。 于是他们又说,定是宋家女身上有福气,让老太太也沾了福,一洗阴霾。 一时间,宋家庶女带福气回府的事情经过口口相传,人尽皆知。 因此,不久之后,国渊候的妹妹产子,国渊候为妹妹在府中办百日宴,邀请宋府参加时,在请帖中特意提到,邀请宋温惜一同前去。 大夫人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宋嫣然听说此事,也气得掀了梳妆台。可人家请贴上特意写了,人,她们还是得带着。 于是百日宴那天,大夫人破天荒地带了宋温惜和宋嫣然一同出门。 宋温惜有些不安,她身份卑微,出席这种场合,难免会被人说闲话。而且大夫人和宋嫣然的脸拉得老长,只怕到时候她回府后,两人都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马车摇摇晃晃的,还是到了国渊候府。 国渊候府门楣气派,有透雕的莲花纹饰,门枕石也雕刻着精栩栩如生的石狮。 宋温惜许久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觉得自己同众人有些格格不入。她一身素衣乌发,头无点钗,未施粉黛,在身着华服金饰的宋嫣然和大夫人身边,俨然一副下人模样。 她不情不愿地随二人进了国渊候府,众人并不知道宋大夫人带了庶女,只以为宋温惜是二人的随身婢女,便也无人与她搭话。 宋温惜也闭口不言,将自己尽量隐形,唯恐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大夫人和宋嫣然不悦。 她的目光四处打量,看着一种高门贵女,王公贵族,感受着这不属于她的天地。 直到她的目光,扫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浑身的血液都一瞬间僵住,动弹不得。 “三皇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三殿下莅临,在下有失远迎!”国渊候也朝晏望宸重重地行了一礼。 “国渊候不必多礼,恭喜令妹喜添贵子。”晏望宸唇边带着一抹淡笑,客套地同国渊候寒暄。 他穿着凝夜紫金线竹纹长袍锦衣,头发用银色发冠束起,一身贵气。他身边站着的,巧笑嫣然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闫文静。 宋温惜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挪不开眼睛。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仿佛马上就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她一阵战栗,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 于是她低声对大夫人说:“大夫人,我肠胃有些不适,想离开一下。” 大夫人的目光正打量着晏望宸,心思全在男眷那边,此时被她打断,也来不及多问,只是骂道:“你事可真多,小心着点!别让人注意到你!” “是。”宋温惜连忙应道,在晏望宸的目光扫过来之前垂首逃走。 她躲到一个巨大的屋子后面,避开了人群,屋子后面有个小湖,她走得累了,在湖边的树下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晏望宸竟也来了…… 也是,这种场合,大多都会给皇子递帖子,只是未必都会来而已。 而他……既然愿意带闫文静来这种场合,应该是离大婚不远了,否则怎会如此招摇过市。 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只逃窜的老鼠,面目可憎。而晏望宸和闫文静则像一对高傲的孔雀,华丽高贵。 宋温惜心底一阵钝痛,想到自己心里的人以后就要同他人度过余生,她的泪就止不住地落下。 冷风拂过,将她的发丝吹起,粘在湿漉漉的脸颊两旁,很是狼狈。 忽然,一阵咳嗽声传来,紧接着,一个清朗的男声道:“今日我府中大喜,姑娘坐在这角落哭,恐怕不合时宜。” 宋温惜猛地抬起头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云水蓝素色长袍的男子,眉目清秀,身长清瘦。他远远地站着,同她保持着一些距离。 宋温惜连忙抹了一把脸,眼眶还红着,就慌忙起身,低声道:“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赎罪,我这就离开。” 她唯恐眼前的男子多问一句,匆匆便要离去。 蓝衣男子却拉住了她的胳膊:“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是哪家府上的?为何独自在这里?” 宋温惜垂着头,眼神有些慌乱。她不敢乱说,因为不知道眼前这男子是谁,若是不小心惹恼了对方,只怕会惹祸上身。 “请问公子是……”她询问道。 那男子哑然失笑,以为她在装作不认识自己:“你来我府上作客,竟不知我是谁?” 宋温惜一脸茫然。她与这些名门望族从不相识,自然是不会知道国渊侯府中有什么人。 男子见她并不是假装,顿时有些惊愕:“你当真不是我是谁?我是国渊候的嫡长子,陈卿安。你可曾听过?” 宋温惜摇了摇头:“未曾。” “你……”陈卿安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宋温惜照顾老太太久了,习惯性地抬手轻轻抚了抚陈卿安的背,帮他顺气。 她摸到他身上的衣服很薄,又习惯性地开口:“公子这衣服太薄了,这天气虽然转暖,可春捂秋冻,不可贪凉。” 陈卿安咳嗽着,蹙眉扫了一眼宋温惜,只见她清澈的眼中并无嫌弃,眉宇间只有浓浓的担忧。 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待他终于停了咳嗽,宋温惜方觉自己的言行都极为逾矩,连忙放下手道歉:“抱歉,我……我冒犯公子了。我……我有事,先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卿安又拉住她的衣袖,他眸色微沉,询问道。 “我叫……” “宋温惜!”一道带着浓浓怒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宋温惜浑身一颤,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晏望宸站在拐角处,怒目而视,视线不悦地落在陈卿安拉着她的手上。 第29章 假山之后 晏望宸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宋温惜的手,对着陈卿安说了句:“抱歉,陈世子,我有事要问此人。” 说罢,便拉着宋温惜大步离开,留下陈卿安一人,呆愣在原地。 宋温惜如临大敌,浑身都变得紧绷。他就这样将她拉走,不知那陈世子会作何感想?又会如何看她? 她想要挣脱晏望宸抓着她的手,可盛怒之下的晏望宸,手抓得很紧,抓得她发痛,也不放开。 晏望宸挑了条僻静无人的小道,避开了众人,直到到了一个布满高矮错落的假山庭院之中,他才停了下来,将宋温惜堵在假山后一个凹陷隐蔽的角落。 宋温惜的后背紧紧贴着坑坑洼洼的假山,凉意透过衣物传进她的身体,让她的手脚也逐渐变得冰凉。 晏望宸一手撑着她身后的假山,一手掐住她的下颚,愤怒地低声问:“你为何不告而别?!” 宋温惜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他相逢,一时间慌张无比,只想着逃离,便沉默无言地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晏望宸被她这抗拒的动作彻底激怒,没了耐性,直接扣住她的脑袋,重重地吻了上去。 他急不可耐地探进她的口中,浓烈的气息传进她的鼻腔,那熟悉的檀木香气,又环绕在她四周。 她如此贪恋和怀念,可她不敢表现出半分。 于是她狠狠咬了他的唇瓣一口,晏望宸吃痛地放开了她。 他眼中带着痛色,眉头紧皱看着她:“你消失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肯说?” 宋温惜撇过头:“没什么好说的。” 晏望宸冷笑:“是吗?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却有许多想问的!” 他又逼近她,冷声问:“你姓宋,对不对?你当初告诉我你姓温,都是在骗我!” “你是宋家庶女宋温惜,是吧?礼部侍郎之女……我就说为何我对你如此熟悉……早些年我去过宋家,见过你,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都改变不了什么!”宋温惜又推他,可他纹丝不动。 “你为何不同我说实话!”晏望宸抓着她的手臂。 他愤怒中带了一丝委屈:“我让你等我,你又为何不等?!你可知我找你找得有多难?!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你可知我这些日子——” “那不关我事。”宋温惜冷冷地打断他,“三殿下要成婚了,此举实在不合规矩……” 晏望宸恼怒,将她压在石壁上,又猛地吻住她的朱唇,让她的话都封在口中。 她还去推他,他便一手抓住她两只手,抬起来摁在石壁上,然后另一只手往下探去,摸到她的衣带,他轻轻一扯。 “晏望宸!你干什么?!”宋温惜一惊,用力挣扎。可力气过于悬殊,她只能任他摆布。 “干什么?惩罚你。”晏望宸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将她的外袍扯了下来,酥肩半露,他的唇贴了上去。 宋温惜身体一颤,酥麻的感觉流遍全身。 这个狂徒,他该不会……该不会要在这种地方…… “这是国渊候府!”她试图提醒他不要在此地放肆。 “那又如何?”他根本不在乎,一路向下舔舐。 “禽兽!放开我!”宋温惜眼眶微红。他为何总是让她如此狼狈? 晏望宸将她的手放下,又直接抱起了她,将她抵在假山壁上。 她感受到了他的欲望,瞬间慌乱地开始挣扎:“不要……不要在这里……” 晏望宸却恍若未闻,单手便脱掉了碍事的衣物,腰部一挺,直接探入。 “痛……”宋温惜蹙眉,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她还没有准备好,便被他这样粗暴对待,一时间疼痛和委屈都让她难以承受。 晏望宸吻掉了她脸颊旁的泪滴,声音低沉:“不痛怎么叫惩罚?” 话虽如此,可他却没有再动,只是温柔地吻着她冰凉的唇。 宋温惜有些认命,她始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让她觉得自己不争气的是,无论她怎么装作决绝狠心,她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心还是会因为晏望宸而剧烈地跳动,身体也诚实地极度渴望他。 她不停落泪,连吻都变成咸的。 晏望宸抬起头,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眼神有些黯淡,问:“你就如此讨厌我吗?” 她咬着唇撇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晏望宸眸色一暗:“既然你已经这么讨厌我,那我不介意让你更讨厌我一点。” 说罢他腰部微动,宋温惜忍不住轻轻惊呼一声,下一瞬,她便连忙慌张地捂住了嘴。 晏望宸轻笑:“捂好了,莫要让旁人听见。” 然后他便不顾她是否能承受,开始肆意发泄自己心中积攒已久的渴望。宋温惜眉头紧皱,无助地浮在云端。 她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一手用力捂住嘴,破碎的喘息和喊叫都埋在喉咙里。 两人正到忘情之处,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女子的谈笑声。 宋温惜紧张地拍了拍晏望宸,让他停下。 晏望宸却低呼一声:“你那里不要那么用力……”不待晏望宸说完,宋温惜便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晏望宸无奈地将她放下,让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扶着山壁,然后他再次迫不及待地深入。 宋温惜忍不住轻哼一声,咬住唇求饶般回头看了一眼晏望宸。可这一眼,媚眼如丝,眼含秋水,让晏望宸更加兴致高涨。 他没有乱动,一手捂住她的嘴,抬手探进宋温惜的肚兜,温热的手划过她微凉的身体,试图让她放松,也试图让她快活。 那两道声音愈来愈近,对话也愈发清晰。 “哎呀,你也是,三殿下不愿来就算了,你又何必勉强他。瞧,现在人没影了,你还不是落了单。”一个甜美的嗓音娇笑着说。 “那怎么行?他再怎么尊贵也是我的夫君,自然是要听我安排。”另一个声音响起,让宋温惜一惊。这声音分明是闫文静! 一时间,羞愧感和耻辱感油然而生。宋温惜抬手抓住晏望宸到处游走的手,想将那不规矩的大手赶出衣下。 可他岂会那么轻易就被赶走?晏望宸就这样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喘息轻咬她的耳垂。两人对峙着,僵持着。 第30章 偷情 “他愿意来露脸,已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为何非要来我府中,他岂会不知?”甜美的声音劝解道。 闫文静沉默片刻,声音有些低落:“陈卿安他,看到我同晏望宸一起出席,竟没有丝毫不悦。他当真是不在乎我。” “你同卿安自小一起长大,他对你自然是有情谊在的。只是……如今你已要另嫁他人,纵使卿安有意,也不可流露。”甜美的声音劝解道。 顿了顿,她又说:“虽然你同晏望宸并无感情,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若事事惹他恼怒,往后的日子,你自己也不会好过。” “姑姑,你今日,是来劝我放手的吗?”闫文静的声音带了丝哭腔,“父亲劝我,母亲劝我,所有人都劝我。我来这里,只是想问问卿安哥哥,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无意。可他偏偏这般躲着我,避着我……比说狠话还让我难受!” “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思,只是卿安并非直爽之人,他心思重,不似你,有什么说什么。”甜美的声音此刻也带了一丝忧愁,“今日你来,就当是来做了断。一会儿我给你拿些春光碎,那是我亲自酿的酒。等你喝了,就把这些糟心事都忘记,可好?” “还是姑姑对我好……”闫文静的声音逐渐变远。 “傻孩子,我看着你长大的呀,你就跟我妹妹一样……” 两人似乎渐渐走远,声音也慢慢听不见。 晏望宸又坏心思地动了动:“她们走了。” “晏望宸,你还是不是人?!你未婚妻在这里,你还敢……”宋温惜红着眼眶斥责道。 晏望宸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在又如何?你也听到了,她的心另有所属,我们谁也不亏欠谁!” 他说罢,又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道:“倒是你……我一时疏忽,你就会消失……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让她一阵阵发颤,身体也不自觉地发生了变化。 晏望宸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变化,轻笑道:“你的身体永远比你的嘴更诚实。” 说罢他又贪心地尽情享用她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数处痕迹,惹得她娇喘不断,手指死死扣着山壁。 终于,他在最后一刻抽身出来,尽数洒在她白皙的背上。 “你……”她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杏眼睁大,“你竟然!” “这样便不用喝避子汤。”他掏出帕子替她擦身,“不然,你在宋府,如何能避人耳目喝下汤药?” 宋温惜咬唇。怎么,难道,她还得谢谢他? 晏望宸耐心地为她擦拭干净,又将她的衣服拉好,系上衣带,然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为何要不辞而别?”他又问她。 “……并非我故意而为,只是……大夫人刚好找我回府,走得又急,没来得及同你说。”宋温惜浑身酸软,低声说道。她的话半真半假。 晏望宸沉吟片刻,又问:“回府,是为了照顾老夫人?”他方才听到过众人在议论这事。 “嗯。”宋温惜不想同他说太多。 “那你又为何不同我说你是宋府的姑娘?”晏望宸又追问。 “你既然没想起我,我便也不想提。”宋温惜淡淡道。 猛然想起自己似乎离开了太久,她又推开他:“我离开了太久,大夫人只怕在找我了!” 说着,她便要离开。 “等等!”晏望宸拉住她,眼底闪过一丝眷恋,“我能去宋府找你吗?” “不可!”宋温惜神色慌乱,“我们……并无关系,你还有婚约在身,去宋府成何体统!” 晏望宸眸中满是失落,但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手,轻笑一声:“无妨,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是谁,定然能找得到你。” 宋温惜有些心虚,没有理他,咬着唇跑开。 她边跑边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确认无误后,才缓缓走到众人面前。 此时大夫人正同一个美妇人说着什么,她悄悄溜到大夫人身后,却没逃过美妇人的眼睛,她好奇地问:“这位是……” 宋温惜心头一颤,她认得这个声音……方才同闫文静说话的,便是此人。 大夫人侧头瞥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快来见过国渊候的妹妹,薛夫人!”说罢又笑着对美妇人说:“抱歉,让薛夫人见笑了,这边是我们宋府那不成器的庶女。” “就是这位?”薛夫人笑着说,“都说宋府的庶女有福气,所以我才让夫人带着她一起来。如今看这样貌,确实是有福之人。我也想沾沾福气呢!” 大夫人和宋嫣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宋温惜有些尴尬。她不知闫文静有没有同薛夫人讲自己与晏望宸的事。若薛夫人知道了,只怕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是祖母有福气,有上天庇佑。”宋温惜谦虚道。 “姑姑。”陈卿安见薛夫人在与宋温惜说话,便也走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薛夫人看了陈卿安一眼,只见他披上了厚厚的披风,面色也比方才好了些,说:“今日你倒是乖得很,穿得厚实,没有贪凉。你的咳疾反反复复,早该如此。” 宋温惜看到陈卿安,一时有些紧张。他便是国渊候府的嫡长子,也就是薛夫人的侄子。方才晏望宸就那样拉着自己走了,不知陈卿安会不会同他姑姑说些什么。 陈卿安察觉到宋温惜的不安,没有提起方才的事,只是轻笑一声:“方才有佳人提醒,我这才想起。” “哟,我倒想知道是哪位佳人能管得住你!不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文静都已嫁人,你怎可还不娶妻?”薛夫人调侃道。 陈卿安望着宋温惜,轻咳两声,道:“只怕我想娶的人,早已心有所属。” 薛夫人见陈卿安的眼睛一直在宋温惜身上打转,回过神,才想起还没介绍自己的侄子。于是连忙道:“哎呀,你看我,都忘了介绍了。卿安,这位是礼部侍郎的夫人,这位她的女儿宋嫣然。旁边这个,就是当今众人皆称为福女的……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温惜。”陈卿安接过话,笑着说,“她叫宋温惜。” 宋温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这陈世子……该不会…… 第31章 不要看到她 “方才早就听众人提起过了。”陈卿安察觉到她神色的不安,笑意更浓。 宋温惜闻言,偷偷松了口气。 一旁的大夫人和宋嫣然见宋温惜如此引人注目,霎时间都黑了脸。 大夫人直接将宋温惜挤在身后,殷勤夸赞道:“陈世子长得真是清秀俊朗,国渊候生了个好儿郎,哪像我家,只有两个丫头片子。” 薛夫人笑着拍了拍陈卿安的肩,又叹息道:“只可惜卿安身子不好,十五岁那年生病留下了病根,自那之后便咳疾不断,不能再习武。日后也继承不了我长兄的衣钵。” “嗨,就算当不了将军也没什么,陈世子身份尊贵,长相又出众,已经是百里挑一。”大夫人拍着马屁,吹捧着。 “是啊,男子也不是非得去战场上拼杀不可,陈世子就做个贵公子,每日吟吟诗,写写字。若是有余力,去宫中做太子陪读,也是极好。”宋嫣然柔声道。 “极好?”宋嫣然这话却让陈卿安冷了脸。 他冷笑一声,说:“宋姑娘,我乃国渊候之子,我父亲骁勇善战,戎马一生,我身为他的儿子,就算我做不成将军,也不至于沦落为一个只会吟诗写字的陪读!” 宋嫣然没想到自己的话会惹恼了陈卿安,顿时有些慌张:“陈……陈世子……我……我不是……” 大夫人也出了一身冷汗:“陈世子,小女不是这个意思……” 她求助般看向薛夫人,却没想到,薛夫人的脸色也微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丝毫没有帮她们说话的意思。 薛夫人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子性子十分执拗,对自己的咳疾尤其在意。 因为陈卿安从小便被人耻笑,明明身为将军之子,却因咳疾变成了一个病弱的废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国渊候又只此一子,人人都道,国渊候府只怕后继无人。 所以陈卿安虽然身份尊贵,却没有人真的敬重他这个虚弱的世子。 宋嫣然此时让他去做太子陪读,只怕陈卿安会认为,她看不起自己。 宋温惜见二人结结巴巴,慌张无比的模样,便连忙接过话茬:“陈世子身为将军之子,想必自小耳濡目染,文韬武略,有勇有谋。做陪读自然是屈才的。” 许久未说话的薛夫人,此时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探究地看向宋温惜:“哦?那你说说,我们卿安适合做什么?” 宋温惜微微垂眸,道:“听闻古有郭嘉,乃是曹操的谋士,虽然身体不好,但年少即有大志。战场上除了武力拼杀,也需要极为巧妙的计谋。好的计谋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取得胜利。虎父无犬子,陈世子必然会比郭嘉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你知道郭嘉?”陈卿安眼中一亮。 宋温惜不敢自大,忙说:“小女懂得不多,只是略有耳闻。陈世子心思细腻,必成大器。不似我姐姐粗枝大叶。我长姐平日里忙于琴棋书画,不懂武将心思,她是真心觉得吟诗写字都是极好的事,才会希望陈世子借此排解心结。还请陈世子,不要同她计较。” 陈卿安望着宋温惜垂着头,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一处猛地塌陷。她说中了他的心事,温柔的声音抚平了他积攒已久的阴霾。 是,他早早便被大夫宣判此生无缘做武将,可……他毕竟生于将军世家,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将军之子,多么令人耻笑。 他拼命苦学兵法,研究兵书,就是因为他想,有朝一日,能成为他父亲军师谋士,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女子的心思大多都在闺阁之事或是寻找如意郎君上,鲜少有人能理解他的志向。 可宋温惜懂他。 陈卿安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面上带了一份歉意,对宋嫣然道:“抱歉,宋姑娘,在下失礼了。” “没……没关系。是小女失言。”宋嫣然赶忙接受了他的道歉。 薛夫人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侄子看着宋温惜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目光。即使是青梅竹马的闫文静,陈卿安也只是温柔以待,从未真心欣赏。 “抱歉了宋大姑娘,改日让这小子亲自上门给宋大姑娘赔不是!”薛夫人一巴掌拍在自己侄子背后。 宋嫣然脸颊微红,垂眸不敢说话。 “知道了姑姑,疼。”陈卿安咳嗽了两声,明白了薛夫人的意思,冲她笑道。 宋温惜暗道不好,陈卿安知道自己的秘密,若是常与宋府走动,难免会……而且,薛夫人同闫文静关系极好,若是薛夫人知道她便是与晏望宸厮混的女子,只怕……也会连累宋府。 可眼下,她也不好出言拒绝。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闫文静不要看到她,不要认出她,不要…… “卿安!原来你在这里!”闫文静的声音突然在薛夫人身后响起。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宋温惜闭上眼,心猛地一沉。 闫文静和晏望宸一同来到几人面前,不过闫文静的注意力都在陈卿安身上,没有注意到旁人。 宋温惜惊慌失措,连忙侧过身,躲在大夫人身后,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闫文静无视旁人,声音娇软地问道。 “没什么。”陈卿安的眼神移到晏望宸身上,然后微微颔首,“三殿下,好久不见。” 晏望宸看见宋大夫人和宋嫣然,以及那躲在后面的宋温惜,眼眸一沉,道:“我也想知道,陈世子在同宋家的姑娘聊什么。” “不过是在称赞我们卿安堪比郭嘉罢了。”薛夫人笑颜如花地回答。 “郭嘉?”晏望宸微微勾了勾嘴角,“那可是个短命鬼。” “晏望宸!”闫文静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他。 陈卿安却不以为意,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宋温惜。陈卿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宋温惜。此时见她一看到闫文静便躲了起来,又想起方才晏望宸拉着她离开那一幕,心中有了些揣测。 他挡住闫文静的视线,柔声道:“阿静,你许久没来侯府,我屋门口的芍药已经开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闫文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是我当初种下的那株芍药吗?” “正是。”陈卿安点头。 “太好啦,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带我去……” “三殿下要一起来吗?”陈卿安说着又看向晏望宸,眼中带着一丝嘲讽,“若是将三殿下一人留在这,只怕会很尴尬。” 第32章 三殿下为她鸣不平? “尴尬?为什么?”闫文静疑惑。 晏望宸瞥到了躲在大夫人身后的宋温惜,脸色微僵。这人该不会,要将方才看见自己与宋温惜的事…… “三殿下之前不是险些同宋家大小姐订下婚约?”陈卿安嘴角勾起,眼中藏着戏谑。 大夫人闻言,连忙堆起笑容:“未能同三殿下结亲,是我们宋府福德不够。小女也确实配不上三殿下。还得是镇国公之女闫姑娘,同三殿下才相配。” “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闫文静厉声呵斥道。 大夫人一愣,满眼无助,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 她哪里知道,闫文静喜欢的并不是晏望宸。所以此番话在闫文静耳中,无比刺耳。何况陈卿安还在场。 “阿静,莫要生气。”陈卿安制止道。 “卿安哥哥,我们去看花吧,这里闲杂人等好多,我都同你说不上话。”闫文静收起冷厉的表情,娇软地拉了拉陈卿安的袖子说。 “三殿下……”陈卿安又看向晏望宸。 “你不许跟来!”闫文静又摆出凶狠的表情,威胁晏望宸。 晏望宸见状冷笑一声:“我岂敢打扰二位叙旧,便不跟着了。” 闫文静这才满意,跟着陈卿安蹦蹦跳跳地走了。 宋温惜终于松了口气,背后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若是被闫文静发现她在这里,只怕不闹上一场,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与晏望宸见不得光的关系,她这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只是晏望宸怎会如此大胆,将闫文静带到她跟前来? “抱歉,三殿下,文静她……从小便被她父亲宠得没边,骄纵惯了……但她同我家卿安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薛夫人见侄子带走了晏望宸的未婚妻,有些心虚,便同晏望宸解释。 “无妨。”晏望宸的心思根本不在闫文静身上,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追过去。 薛夫人一愣,他不生气? “倒是这位,似乎没见过。”晏望宸唇角微勾,对着大夫人身后的宋温惜说。 大夫人一愣,连忙将宋温惜从自己身后拉出来:“这是我们府上的庶女,天性害羞,见不得人,让三殿下见笑了。” “庶女?宋夫人不说,我以为是下人。虽已是五月,可天气依旧寒凉,怎么只给自己府中的姑娘穿得这么单薄?还这么素淡。”晏望宸又看向宋嫣然,“自己的亲女儿倒是穿得严实又华贵。难道宋夫人……苛待庶出的女儿?” 众人皆是一愣,晏望宸这是……突然帮宋温惜鸣不平?可是只是一件衣裳,他为何如此关注? “怎……怎么会呢。”大夫人干笑几声,“我这庶女,天生体热,她自己不愿穿。” 然后她将宋温惜拉到跟前,偷偷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你自己同三殿下说!” 宋温惜眉心微皱,忍住胳膊上传来的痛意,垂眸道:“回三殿下,确实是小女体热,不愿穿外袍。” 她心中暗骂,他突然管什么闲事?他们二人,分明越无交集越好。 “宋夫人还是一视同仁的好,免得别人说闲话。”晏望宸并不理她,如鹰般锐利的眼睛依旧盯着大夫人。 大夫人不敢顶撞,只能低头顺从道:“……是,三殿下教训的是。” “三殿下这是怎么了?该不会……还记恨着宋姑娘当初不肯嫁给殿下的事吧?”薛夫人打趣道。 晏望宸冷笑一声:“怎会?我倒是要感谢当初宋姑娘称病不出,那时我年少无知,父皇只是提了一嘴宋家女贤良淑德,我便为了讨好父皇去提亲。若真娶了姑娘,只怕此后便与我的心上人无缘。” 说完,他炽热的眼神看向宋温惜。宋温惜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薛夫人以为晏望宸说的心上人是闫文静,心道这三皇子,方才果然是装得淡然,只怕是被自己侄子惹得妒火四起,拿宋夫人撒气呢。 于是她连忙笑着圆场:“哎呀,一切冥冥中自由定数,都是缘分。” 说罢她又安抚宋嫣然:“如今三殿下喜结良缘,宋姑娘也一定会觅得良人。” “谢薛夫人吉言。”宋嫣然乖巧地感谢。 大夫人已经一身冷汗,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同薛夫人告别:“薛夫人,我与女儿们已经叨扰许久,该离开了。祝薛夫人与孩子平安顺遂。” “好。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薛夫人说罢又拉过宋温惜,“孩子,虽然你为庶出,但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日后你也常出来走动,没事就替我劝劝卿安,可好?这孩子……我看他能听得进你的话。” 宋温惜感受到了晏望宸如箭般的眼神,背后一凉,忙道:“小女出身卑微,怎可总是抛头露面,陈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成事。” 薛夫人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大夫人带着宋温惜和宋嫣然匆匆离去。 宋温惜转身时,便听到晏望宸淡淡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先走了。麻烦薛夫人替我同国渊候打声招呼。” “三殿下这就要走了?不等等文静?” 晏望宸后面回答了什么,宋温惜已走远,听不清了。 三人走到宋府的马车边,大夫人脚步一顿,冷冷道:“你,自己走回宋府去。”说罢径自上了马车。 宋嫣然路过她身边,狠狠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一个庶女,还如此惹眼,你也配!” 宋温惜愣住,大夫人这是…… 也是……今日薛夫人不知道为何,明显对她多有偏爱。而陈卿安和晏望宸又屡次帮她说话。这接二连三下来,大夫人和宋嫣然讨厌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尽管她小心翼翼,可还是惹恼了她们。 所以她什么话都没说,看着她们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宋温惜身无分文,又不认得其他达官贵人。便只能一步一步,朝着宋府走去。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认得路。若是这样慢吞吞地走,也不知要走到何时。 昨日刚下过雨,地上的泥土还有些泥泞,被马车碾过之后,更是坑坑洼洼。她本就被晏望宸折腾得双腿酸软,此时又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就崴了一下脚踝。 正当她吃痛地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下,揉着脚踝,身旁突然路过一辆华丽的马车。 一个男子撩起帘子从马车的窗户探出头,深邃的眸子望着她,眼中满是柔情:“这位小姐,为何独自坐在路边?” 第33章 上来 宋温惜抬着头看着容貌俊朗,夺目耀眼的晏望宸,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很想扑进他怀里,可她不能。 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同高高在上的他,简直是云泥之别。 宋温惜垂下头,故作轻松道:“大夫人让我走回去,我走累了,坐下歇会儿。” 她的声音软软的,却十分淡然,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走回宋府,谈何容易?只怕要走到天黑。 于是晏望宸说:“上来,我送你。” “不必了,三殿下快走吧。”宋温惜不想再同他拉扯,以免被旁人看见。 “宋温惜,你耽搁越久,看到的人越多。别逼我下去将你抱上来。”晏望宸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警告。 宋温惜咬唇,他又这样霸道。可他确实拿捏了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听话,乖乖自己爬上马车。 晏望宸的马车内室极其奢华,不但宽敞,窗棂的雕花也极为精致。宋府的马车只有矮凳,他的却是一个矮榻,可以躺平休息。矮榻旁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斗柜,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宋温惜还未坐稳,马车便驶动了。为了保持平衡,她受伤的脚不由自主地用了一下力,然后便吃痛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晏望宸极其敏锐,“脚受伤了?” “没……”宋温惜否认的话还未说完,晏望宸已经坐在她对面,俯身将她的脚抬起。 “你松开!”宋温惜挣扎着想将腿收回来,却被晏望宸大力扣住小腿制止。 “别动。”他说。 她的鞋上裙摆上都沾了泥污,可他丝毫不嫌弃,将她的鞋轻轻脱下,又将她的云袜翻下来。 她白皙的小腿露在他眼前,他难得地心无旁骛,专心地检查着她的脚踝。 晏望宸在她的关节处轻轻一捏,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轻点。” “脚踝都伤了,还想自己走回去?”晏望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嫡母欺负你,你就任她欺负?” “若是贸然反抗,她只会更生气。”宋温惜又想将脚抽回来,此时二人的动作极为暧昧,让她很不舒服。 “说了别动!”晏望宸轻轻帮她揉了揉,“这几日不要过多地用这只脚,最好卧床休息两日。” 他岂会知道,如今祖母身子不好,宋韵文又不愿安排人手照顾祖母。所以祖母的衣食起居都是由她照顾。 她若是卧床休息,谁来照顾祖母? 可这番话对他说了也是对牛弹琴,她便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对着陈卿安,不是话很多?”晏望宸坏心思地在她脚踝处加重了手劲。 她又疼得吸气,心中却很是疑惑。她与陈卿安说话时,他并不在。难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 晏望宸看透了她眼中的疑惑,冷哼一声:“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人,你胆子倒是大。” “我没有。”宋温惜冷冷地说,“我只是怕大夫人和长姐说错话,惹得陈世子不悦,连累宋府。” 晏望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没有最好,你是我的。” 宋温惜嗤笑出声:“我是三殿下的物件吗?三殿下已经同闫姑娘订婚,就应该注意言行。不该……” 不该今日冒着风险在假山后行浪荡之事。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她脸颊发烫,止住了想说的话。 “不该什么?”晏望宸知道她想说什么,眸色渐深,唇角微勾,“你分明很喜欢。” 宋温惜猛地将脚抽回,拉高云袜,自行穿好鞋子,冷冷道:“三殿下,请自重,今日之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她不能再冒险同晏望宸厮混。 今日险些被闫文静发现,险些闹得不可收拾。在庄子上时,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如今回了宋府,她便是宋家的女儿。 虽然她自己一人并无所谓,可她不能连累宋府跟着她背上骂名。 “你又要同我撇清关系?”晏望宸眼底涌起怒意,“还是说,你又打算逃走?” “我并非逃走,我只是回到宋府。三殿下,如今你毒已解,又娇妻在怀,放过我吧。”宋温惜眉目疏离,声音冷淡。 晏望宸沉默片刻,一把将她拉起,按在身旁的矮榻上:“今日惩罚你是否惩罚得不够重?让你又有胆子说出这样气人的话?” “晏望宸!”宋温惜气恼极了,怕他又在马车上行不轨之事。 “你知不知道我后来回到庄子上,发现你人不在了,衣橱也空了,我是怎样的心情?!”晏望宸双目泛红,瞪着宋温惜,“我问了所有人,连你的阿强哥我也问了!但他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宋温惜微怔,阿强哥竟为她保守秘密? 晏望宸见她愣神,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红唇。 宋温惜挣扎着呻吟出声,却被晏望宸一把捂住了嘴:“怎么?想让车夫听到?” 宋温惜撇开头,冷声道:“三殿下自重,今日并非初五,殿下无需解毒。” “不解毒就不能碰你吗?这么久没见,只一次怎么够?”晏望宸似乎意犹未尽,大手忍不住在她细软的腰间游走,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毫无节制。 “殿下若是有需求,大可以找自己的未婚妻。我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宋温惜用力挣开了他的束缚。 “身份于我而言有什么重要?我只要你……” “身份不重要?那三殿下可愿意舍弃太子之位?”宋温惜嘲讽地打断了他,“三殿下分明把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你也很重要。”晏望宸不肯松开手。 “三殿下,人心不足蛇吞象,有舍才有得,你不可万事皆要圆满。”宋温惜冷冷地说。 晏望宸闻言,身体微僵,缓缓松开了紧紧抓着她的手。 宋温惜起身撩开帘子,透过窗棂看到外面的街景,道:“此地应该离宋府不远了,三殿下将我放下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以免让人误会。” “停车。”晏望宸没有再挽留,只是眼神一直牢牢地盯在宋温惜冷漠疏离的侧脸。 马车缓缓停下,宋温惜连告别的话都未说,也未道谢,便仓皇跳下马车。 落地的瞬间,脚踝一阵剧痛。 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一瘸一拐地朝宋府的大门走去。 宋府,只怕还有一场暴风骤雨等着她。 第34章 挑拨离间 回到宋府,大夫人正坐在前厅同宋韵文一同喝着茶。 瞥到她一瘸一拐的身影,大夫人有些惊讶,蹙眉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好心人让女儿搭了一段车。”宋温惜说完,便想回房看祖母,“女儿先告退了。” “站住!”大夫人厉声道,“今日的账我还没同你算!” 宋温惜的脚步一顿,转过身,问:“大夫人还有什么事?” 大夫人缓缓走到她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宋温惜侧过脸去。 宋韵文抬眼看了一眼宋温惜,冷着脸没说话。显然大夫人已经提前告了状,所以宋韵文对大夫人突然动手这件事毫不诧异。 “狐媚子!跟你那个姨娘一个德行!”大夫人脸色冷然,“我与你长姐同陈世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宋温惜忽然轻笑出声:“大夫人真是不会审时度势。” “你什么意思?!”大夫人的声音因为生气而变得尖锐。 “陈世子有咳疾,因此不能继承将军的衣钵,这明显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夫人和长姐却接二连三地戳人家的心窝,说些陈世子不爱听的话。”宋温惜的脸微微红肿,可她眼神直视着大夫人,毫无畏惧之色。 她顿了顿,又道:“我再不出声相助,若是大夫人和长姐今日所言,被薛夫人或陈世子告诉了国渊候,只怕整个宋府都要跟着被针对。” 宋韵文闻言,突然开口,问大夫人:“你和宋嫣然,对陈世子说了什么?” 大夫人面色微微有些心虚:“也没说什么,就……就说陈世子就算当不了将军,当太子陪读,每日吟诗写字,也是好的……” “荒唐!”宋韵文气愤地将茶盏摔在地上,“堂堂将军之子,你们让人家去做太子陪读?!你不知如今风头最盛的太子人选是大皇子吗?!不知国渊候并不赞成大皇子做太子吗?!” “这……这朝堂上的事……我怎会知道……”大夫人彻底慌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宋嫣然说了多么严重的错话,“难怪今日国渊候府只邀请了三皇子,却没邀请大皇子……” “无知妇人!不知道就该少说!否则说多错多!”宋韵文气得发抖,“你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夫人!怎可对国渊候长子指手画脚!” “老爷!谁让你不同我一起去的!现在倒来埋怨我了?!”大夫人转移了战火,朝宋韵文发起脾气来,“我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女儿,我容易吗?!” “若是没什么事,女儿先去看祖母了。”宋温惜知道此时二人顾及不上自己,便想要趁机离开。 “我还不是为宋府忙里忙外!还得处理手上的公务,我哪来的时间去陪你赴宴!”宋韵文怒呛回去。 “忙什么呀,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侍弄你的盆景呢!”大夫人怒意更盛。 宋温惜叹了口气,默默退下,一瘸一拐地朝祖母房中走去。今日耽搁了太久,不知道祖母有没有好好吃饭吃药。 宋温惜进屋时,老太太倚在床头睡着了。 如今老太太老眼昏花,看不清话本了,也做不了绣活儿了,成日里除了宋温惜,也没个人同她聊天。就算想要出门走走,也需得有人扶着她。因此,现在只要宋温惜不在,老太太就只能躺在床上发发呆,看看窗外的景色,喝两口茶。 也难怪老太太突然要宋温惜回府。 宋温惜没有吵醒老太太,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果然已经凉透。她连忙去厨房烧了壶热水来,重新泡了茶。 再走进老太太房中时,老太太醒了过来,看到宋温惜,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 “王桂秋打你了?”老太太猜得总是准的。 “没什么,一点误会而已。”宋温惜没有放在心上。 从前她被大夫人针对时,总是会哇哇大哭,惹得姨娘心疼,为了她顶撞大夫人。大夫人也愈发讨厌姨娘。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今她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因为没有人庇护了,心中即使委屈,也再也不想哭。 不但不哭,如今,也学会抓住机会挑拨离间了。 宋温惜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热茶:“祖母今日可有好好用膳?汤药可曾喝过了?”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唇边带着一抹无奈的笑,摇了摇头:“你知我吃不惯府中那厨子的味道,就只随便吃了些。” 宋温惜了然:“那晚上我给祖母做些清单可口的。” 说罢她便要起身去厨房看看都有些什么菜。 老太太拉住了她:“不急,来,坐。给我讲讲,你今日,难得去了国渊候府这样气派的地方,都遇到什么人啦?” 宋温惜坐下,想到了晏望宸,却刻意避重就轻地说:“今日,见到了陈世子,薛夫人,还有……闫姑娘,三殿下……” “三殿下竟也去了。”老太太微微蹙眉,“看来国渊候同三殿下私交甚密,镇国公又将女儿许给了三殿下……这朝堂,只怕要翻天了。” 没想到老太太也洞悉朝中动向,只是,宋温惜并不关心谁做太子。 见宋温惜不搭话,老太太又问:“你可同哪家公子姑娘说上话了?” 宋温惜断然不敢提晏望宸,又想起今日同陈卿安似乎说了不少,便说:“孙女和陈世子说了会儿话,还有薛夫人。薛夫人还说,让我多去国渊候府,同陈世子说说话。” 老太太眼睛一亮:“陈世子人怎么样?” 宋温惜想了想:“似乎有些病弱,但胸中有志,并不是中庸之辈。为人温柔和善,又有原则。” 老太太看着宋温惜的神色,轻笑一声:“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可你没说,相貌如何?” “相貌……”宋温惜微微一愣,“相貌也是眉清目秀,仪表堂堂。” “那你可中意陈世子?”老太太笑着看她。 “祖母……我未曾往那方面想过。”宋温惜微微蹙眉。 “该想想了,如今你也不小了,总要找个好夫婿。”老太太轻咳了两声,“我这身子,不知还能撑多久,你趁祖母还在,赶紧找个好人嫁了。如今祖母还能替你把把关,不然那王桂秋,万一随意将你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可如何是好?” “祖母多虑了,祖母长寿呢。”宋温惜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若是被老太太知道,她已被别人拿走了清白之身,老太太只怕会被她活活气死。 老太太看了看她,眼中满是担忧,却没再说什么。 第35章 他来做什么? 过了两日,宋温惜正带老太太在花园散步,远处跑来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说:“二姑娘,老爷叫您去前厅呢。” “什么事?”宋温惜皱了皱眉。 “是……国渊侯的长子来府中了。”下人垂首道。 老太太眼睛一亮,说:“不散步了,你快去吧,我自己回房就行。”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祖母自己回去,我送完祖母再去也不迟。”宋温惜蹙眉。 “二姑娘快去吧,我来扶老太太。”下人连忙说道。 宋温惜这才松开了手,看着下人扶着老太太走远,才快步赶到前厅。 大夫人和宋韵文正同陈卿安谈笑风生。陈卿安第一个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宋温惜,连忙起身,道:“温惜,你来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华贵的青黛色的长袍金线祥云纹锦衣,金色发冠束发,面目俊朗,风姿秀逸,整个人看着都比上次精神了许多。 大夫人坐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像个隐形人,此时也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她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挤出笑容说道:“陈世子快坐下吧,温惜她只是一个庶女,不值得世子起身迎接。我女儿嫣然此时也在府中,不如叫她前来,同陈世子问个好。” 虽然宋嫣然并不喜欢陈卿安,叫她来她也未必愿意,可毕竟贵客临门,总要攀攀关系,混个眼熟。何况,之前赴宴那日,宋嫣然惹得陈卿安多有不悦,此时更要好好表现一番。 “不必,我此次前来,只是来见宋二姑娘的。”陈卿安冷了脸,淡淡回绝。 宋韵文见大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慌忙向陈卿安道歉:“听闻上次夫人与嫣然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赎罪。” “无妨。我这次来,是想说,上次见过之后,我曾往宋府送过两次帖子,邀请宋二姑娘来府中赏花,可姑娘并未回帖,因此我才亲自登门邀请。”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又望向宋温惜,“宋二姑娘可曾收到请帖?” 宋温惜一愣,什么请帖,她完全不知情。 陈卿安看她茫然的表情,便知道这请帖定然是从未送到她手里。于是目光又扫过大夫人和宋韵文。 宋韵文反应过来,立刻瞪向大夫人。 大夫人见几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自己,忙说:“我……我不知此事……我,桑绒!桑绒!你这死丫头……”说着她起身将守在门外的桑绒拎了进来,“你可有收到过送给二姑娘的请帖?” 桑绒读懂了大夫人眼中的暗示,忙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满脸惶恐地将罪责全部自己揽下:“对……对不起大夫人,奴……奴婢忘记交给二姑娘了……” 陈卿安冷笑一声:“贵府的下人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宋韵文深深叹了口气:“抱歉,让陈世子见笑了。” 还不等陈卿安说什么,下人又匆匆前来禀报:“老爷,老爷!三殿下也来了!” 宋温惜一愣,心口突然狂跳不止。晏望宸突然来宋府做什么? “这……这……”宋韵文看了看陈卿安,一时间起身去迎接晏望宸也不是,坐着等堂堂三殿下自己进来也不是。 陈卿安看出宋韵文的尴尬,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宋大人不必在意我,我同宋二姑娘再说几句话就好。” 宋韵文如释重负,点头哈腰道:“在下招待不周,还请世子赎罪,我去去就回!” 大夫人也跟着宋韵文走了出去,显然三殿下比陈世子要重要得多,两人都不敢开罪。 厅中一时间只剩下陈卿安和宋温惜,陈卿安眸色温柔,说:“宋二姑娘,不知我可否叫你的名字?” 宋温惜虽然觉得有些不好,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道:“世子想如何叫都可以。” “那,温惜,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五日后你可有空来我府上赏花?我府上的莲花开了一片。”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什么,又道:“若是宋府不方便派马车送你,我可以亲自来接你。” 说着,陈卿安忽然咳嗽了起来。他越咳越厉害,咳得身子都弓起。 “陈世子,咳疾还未痊愈吗?”宋温惜见状,忍不住起身走到陈卿安身边,帮他顺了顺气,又倒了杯温茶给他。 “许是今日有些干燥,咳咳,你不用担心。”陈卿安努力压抑着咳嗽,接过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 他将茶放下,锲而不舍地问道:“温惜,赏花的事,怎么说?” 宋温惜沉吟,她这样的身份,虽然陈夫人和陈世子不介意,可还是不宜同国渊侯府走得太近。 何况,大夫人正对她虎视眈眈,若是她私自去赏花,不带上宋嫣然,只怕大夫人会更加针对她。 于是她抬起头,带着歉意说:“抱歉,陈世子,我祖母身子未愈,还需有人照顾。我前几日刚出去过……实在不方便离开。” “宋府不能找人照顾一天吗?你怎会连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陈卿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说着,他又轻咳了两声。 “陈世子,没想到会在宋府见到你。”晏望宸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陈卿安脸色一僵,抬头望去,只见晏望宸大步走进前厅。身后跟着满脸慌张的宋韵文和大夫人。 “殿下,殿下等等我。”宋韵文跟不上晏望宸的脚步,一时有些狼狈。 宋韵文擦了擦脑门子的汗,这到底是他家还是三殿下家,怎么三殿下熟门熟路的,根本不需要他来引路。 宋温惜看到晏望宸,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眉目俊朗,身姿挺拔。 不知为何,直至今日,她看到他时,心中还是会一阵悸动。 只是,他突然来宋府做什么? “三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宋府?”陈卿安眸色微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向晏望宸。 “我一向闲散,陈世子又不是不知。”晏望宸毫不客气地坐在主座上,拿起一旁的果干丢进嘴里。 “倒是不知甚少出门的陈世子,今日突然来宋府,有何贵干?”他问。 第36章 亲近的人才会叫她小惜 陈卿安温柔地看向宋温惜,眼神中是毫不避讳的欣赏:“我来请宋姑娘去我府上看莲花。” 晏望宸闻言,锐利的眼神扫过宋温惜,仿佛在悄无声息地指责她为何到处留情。 宋温惜一僵,挤出一丝笑容,对陈卿安道:“陈世子,抱歉,祖母这两日不太舒服,还是我亲自照顾比较放心。” 陈卿安眉心微皱,看向宋韵文:“宋老太太的状况,还是不好吗?” 宋韵文瞥了宋温惜一眼,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不去陈卿安府中赏花,但既然她这样说了,他只能点头哈腰地回答道:“是,这两日天气不好,老太太身子确实有些不适。而且老太太最喜欢温惜陪在身边,一刻也离不开人。” “不然……不然让我们嫣然去……”大夫人又想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 宋韵文狠狠瞪了她一眼,大夫人才有些委屈地噤了声。 “陈世子,你府中的莲花我也不是没有去看过,没什么意思。何必非要宋二姑娘跑一趟。”晏望宸嘴角微勾,笑容有些讽刺。 陈卿安倒也不生气,淡淡道:“自然是同殿下府中的莲花池不能相媲美,不然,我们一同去殿下府中,也不是不可。” 晏望宸冷哼一声:“宋二姑娘可以来,你……看你自己府中的吧。” 宋温惜不知道一个莲花池有什么好争的,她对莲花也并不感兴趣。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已离开许久,二位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回去照顾祖母了。” 晏望宸立刻也跟着起身,挑眉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要来看看宋老太太,陈世子,不如你先回去?” 陈卿安却不甘示弱地一同站起身:“我也是来看老太太的。” “陈世子不是来邀请宋二姑娘去赏花的?”晏望宸提醒道。 “是来邀请宋二姑娘,也是来看老太太的,怎么,殿下有意见?”陈卿安一向温和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挑衅。 宋温惜懒得听他们像斗鸡一样斗个不停,径自起身离开了前厅,往老太太房中走去。 “那……那要不,一起去看看老太太吧。”宋韵文见宋温惜不接茬,还自顾自地离开了,连忙打圆场道。 “三殿下请。”陈卿安抬了抬手,礼貌地示意晏望宸先走。 晏望宸冷哼一声,大步朝着已经走远的宋温惜走去。 宋韵文尴尬地朝陈卿安笑了笑,然后对大夫人说:“你就不必去了,先回房吧!” 他可不敢让大夫人去老太太房中,两人若是不对付,再当着几人的面吵起来,就麻烦了。 宋温惜挺直了身板,慢悠悠地在最前面走着。 她身后传来晏望宸的呼喊声:“小惜,等等我。” 她脚步一顿,回身看了看跑过来的晏望宸,又看向远远跟在后面的宋韵文和陈卿安,冷声道:“三殿下还是称呼我宋二姑娘比较好。” 晏望宸勾了勾嘴角,跟在她身后问道:“怎么?只有阿强哥能叫你小惜?我不行?” 宋温惜心里微微有些钝痛,她垂眸道:“阿强哥这样叫我,是因为我娘在世时,便是这么叫。” 她抬眼看向晏望宸:“只有同我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我,殿下并非我亲近的人,所以,还是请叫我宋二姑娘。” 晏望宸看到了她眼底的一抹痛意,微微一愣。 他轻笑一声,说:“既然如此,我更要叫你小惜了。我们都……还不亲近吗?” “殿下慎言。”宋温惜有些无奈,晏望宸非要耍无赖,她也奈何不了他。 到了祖母屋中,宋温惜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只见祖母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惬意得很,丝毫没有不适的样子。 宋温惜轻咳了一声,悄声道:“祖母,三殿下和陈世子来看你了。” 宋老太太一愣,只见晏望宸已经探出一个脑袋,望向屋中,对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宋老太太,冒昧来打扰了。” “三殿下怎么来了?”宋老太太焦急地想要起身,宋温惜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听说宋老太太久病未愈,这两天身子不太爽利,我便替父皇来看看。”晏望宸乖巧地笑着,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宋老太太摇了摇头,道:“老了,身子不适是常态了,老身岂敢劳烦殿下挂心。” 说罢她又抬起头,略带歉意道:“早些年,三殿下曾来府中求娶我大外孙女,可惜嫣然她少不更事,拒绝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见宋老太太提起前尘往事,晏望宸脸色一僵。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宋温惜,就是来宋府提亲的。 宋温惜自然也记得这件事。想到他曾经要娶自己的长姐,顿时脸一沉。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宋温惜,只见她冷着脸在帮老太太倒茶,他连忙说:“当初……当初我只是年少无知。父皇提了一句宋家的姑娘好,我为了讨好父皇,才想要求娶宋大姑娘。” “还好……宋大姑娘没有同意。”晏望宸边说,边看着宋温惜的脸色。 见她倒了两杯茶,他面上一喜,一杯是老太太的,那么,另一杯应该是他的吧。 可下一刻,宋温惜将那杯茶送到了自己嘴边,抿了一口。 晏望宸刚要抬起的手一僵,还不等他说什么,陈卿安便敲门进来了。 “宋老太太,打扰了,冒昧前来探望,希望没有打扰到老太太休息。”陈卿安如和煦的春风般温柔地笑着,在宋韵文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陈世子,没想到你也来看老身。”宋老太太乐呵呵地起身迎接他。 陈卿安连忙上前,也扶着老太太,让她坐下:“老太太请坐,不必起身。家父本来还想让我请老太太和宋二姑娘来府中赏花。可宋二姑娘说老太太如今身子又不适了,我便也不好勉强。” 宋老太太听出了他话中的端倪,看了一眼宋温惜,笑道:“哎,老身年纪大啦,身子不适是常有的事。” “无碍,以后总还有机会的。”陈卿安眉眼笑得弯弯的。 宋温惜站在一旁不说话,又抿了一口茶。 宋韵文轻咳一声提醒道:“温惜,还不快给三殿下和陈世子也倒杯茶!” 宋温惜慢悠悠地放下杯子,道:“没有茶杯了。” “宋府穷得买不起茶杯了吗?没关系,我与宋二姑娘共用一个也行。”晏望宸勾了勾唇角,眼神勾人地看着她。 第37章 贵重的是心意 几人皆是一愣。陈卿安闻言,脸色一沉,说:“三殿下放浪形骸惯了,可宋二姑娘总归是脸皮薄的。” 宋温惜心中又羞又恼,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僵在原地,瞪着晏望宸,不知该如何是好。早知道,刚才那杯茶,她就让给他了。 宋韵文此时终于有了点脑子,立刻说道:“哎呦,都怪我招待不周,我这就去拿杯子!” “不必了。”陈卿安脸色微冷,对晏望宸说:“殿下也看过宋老太太了,天色不早,我们不该再继续叨扰老太太休息。” 晏望宸漆黑的眸子与陈卿安对视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不如一起走吧,陈世子。” …… 终于送走了两座大佛,宋温惜和宋韵文各自都是松了一口气。 宋韵文片刻都不多留,立刻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 还好晏望宸今日再过分也只是说要与她用同一个杯子,没有将庄子上的事情抖搂出来。不过想来也是,他又何必自找苦吃,将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他中毒的秘密也会不保。 “在想谁?”老太太见宋温惜在发呆,笑眯眯地问。 宋温惜回过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祖母说笑了,谁也没想。” 老太太撇了撇嘴,说:“我看得出,三殿下和陈世子对你都有些心思。” 宋温惜眉头微皱,晏望宸的心思她了解,左右不过是想找她解毒,可陈卿安…… “怎么可能?我与陈世子身份悬殊,又没有什么交集,陈世子怎会看得上我?”宋温惜有些不信。 “你们这个年纪,是最容易互相有好感的时候。”老太太眉眼笑得弯弯的,“何况,喜欢上一个人,哪需要那么多理由?权衡利弊之后再在一起,那是合作,不是喜欢。” 宋温惜怔住,她又想起了晏望宸。 这话或许是没错的,她喜欢他时,从未想过别的,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权衡利弊之后,却反而不能在一起。他不想为了她放弃太子之位,她其实可以理解。就像她也不愿为了他,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将两个人的关系变成很多个人。 权衡利弊之后,两人都是放弃。 可是,陈世子又是为什么喜欢她呢?就算他不权衡利弊,陈夫人应该也不会满意她一个庶女才对? “祖母想多了,我有什么值得世子喜欢的,出身不好,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宋温惜一顿。 就连女子最基本的清白,她也没了。 “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妄自菲薄?你生得极美,且随你姨娘饱读诗书,秀外慧中。从庄子上回来后,又不辞辛苦,在我床前侍奉。就只是论心肠,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老太太拍了拍宋温惜的手,她虽身体虚弱,可手却十分温暖。 老太太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就连大夫人,虽然我讨厌她,觉得她刁蛮又小家子气,可不得不说,她操持宋家,确实是十分干练的。像你父亲,虽然他迂腐又不上进,可对自己喜欢的事上,却是十分有韧性。” 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人都是多面的,只不过,有些优点,于我无用,我便不将它视作优点。” 宋温惜认真地听着,老太太已到花甲之年,想法总归是比她成熟许多。可她心想,若陈世子当真对她有好感,那么她更应该早些将这好感扼杀在摇篮里。 因为无论如何,她已非完璧之身,又心有所属。 而陈卿安,他值得更好的。 …… 宋温惜原以为,自己拒绝了陈世子盛情邀请,他便不会再来宋府。没想到,四日后,陈卿安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陈夫人没来,倒是来了几个奴仆,扛来了一缸睡莲。 宋韵文只能扬着笑脸,搓着手,说:“我已经派人去叫温惜了,陈世子还请稍等。” “不急。”陈卿安坐下,喝了口茶,淡然地问,“宋大人,请问温惜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宋韵文笑容僵了僵,他并不知道宋温惜平日除了照顾老太太,还会做什么。他只能尴尬地笑着说:“这……平日里她无非就是看看书,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 “看来宋大人平日里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女儿。”陈卿安脸色微冷。 “我……” “陈世子。”宋温惜快步走进前厅,她微微倾身,向宋韵文问好:“父亲。” “哎,你来了。你们聊,你们聊!为父就不打扰了。”宋韵文见到了宋温惜,如释重负,他仓皇而逃,片刻都不敢多待。 宋温惜待宋韵文走远,才微微浅笑着问陈卿安:“陈世子今日前来又是有何事?” “温惜,你来了。”陈卿安的脸立刻堆起温柔的笑容,一扫阴霾,“你说没空来我府中赏花,我便将花带来给你看。” 宋温惜水亮的杏眼睁大,惊讶地看向一旁放着的水缸。只见里面一朵朵绽放着的淡粉睡莲,静静地躺在水面上,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圆圆的绿色叶片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这……这是……”宋温惜十分诧异。 “这是我府中的莲花,我挖来一缸送与你,这样就算你不来我府上,也可以日日看到了。”陈卿安眼中透着满满的柔情。 宋温惜此时再迟钝也明白了,老太太所言不假,陈卿安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她连忙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一缸睡莲而已,种子也不值几两银子,有何贵重?”陈卿安唇角微勾,打断了她的话。 宋温惜咬了咬唇,抬眼望向陈卿安的眼睛:“贵重的,是世子的心思。” 陈卿安一愣,又轻笑道:“我的心思竟如此明显吗?” 宋温惜咬了咬牙,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同他说清楚:“我知世子的心意,可……小女已心有所属,无法回应世子。” 陈卿安眸色微沉,听明白了她的拒绝。他思忖片刻,问:“是三殿下吗?” “你……”宋温惜一惊,他果然知道他们二人有私情。 她咬唇,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想骗他,可若真要她说自己同晏望宸有些什么,她又说不出口。 陈卿安看着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唇边浮起一抹惨淡的笑:“果然……那日我看到三殿下看你的眼神就懂了。可我……还是想试试……” “对不起……”宋温惜垂眸,不敢看他失落的表情。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陈卿安轻轻咳嗽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你这样好,喜欢你的人自然很多。” 宋温惜只觉得愧疚:“陈世子,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若是你……” 她猛地顿住。 若是他知道,她多么愚蠢,又不自重,怕是也不会喜欢她了吧。 第38章 女子必须嫁人吗 陈卿安抬手轻轻将她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浅笑着说:“你不是我,自然无法从我的角度看到自己的好。”宋温惜身形微动,想要躲开他的手,却又有些不忍心。 他微微有些凉意的手微微划过她的脸颊,让她忍不住耳根发烫。 “只是。”陈卿安放下手,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冽,“只是三殿下……如今要争那太子之位。他……会娶你吗?”宋温惜僵住,她听了这话,不知为何鼻尖泛起一阵酸意。 她轻笑一声,自嘲道:“陈世子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三殿下。我与三殿下,也并非世子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有缘无分罢了。” 陈卿安明亮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审视什么。沉默半晌,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还是有机会的。” 宋温惜有些无奈:“陈世子,我……” “你也无需有负担,我并不会逼迫你做什么,你我就从朋友做起,可好?”陈卿安面色温柔道。 她有权利说不好吗? 宋温惜叹息一声:“陈世子愿意同小女做朋友,是小女的荣幸,小女自然不胜感激。” “那便好。走,你的寝房在哪?我叫下人把睡莲帮你抬回院中。”陈卿安双臂环胸,不由分说地开始指挥他带来的下人做事。 宋温惜无法拒绝如此热情的陈卿安,便只能看着他命下人将睡莲水缸搬进了祖母的院中。 老太太听到动静,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宋温惜连忙上去扶住她。 “宋老太太,又见面了。”陈卿安朝老太太微微颔首。 “这是什么?”老太太疑惑地看向下人们搬进来的睡莲缸。 “这是我府中的睡莲,宋二姑娘说,她得照顾您,没空来我府上赏花,我便挖了一缸来送给她。”陈卿安浅笑道,“惊扰老太太了,没想到宋二姑娘和老太太住在一起。” “世子有心了。”老太太怜爱地拍了拍宋温惜的手,“温惜这孩子,心善,孝顺。只可惜,出身苦寒,又没了姨娘庇护,吃了许多苦。” “祖母。”宋温惜微微皱眉,想要阻止老太太说下去。 “我知道,宋二姑娘她,很是不易。”陈卿安笑着回应,“祖母放心,我同宋二姑娘,如今是朋友,若有什么事,我会帮她的。” 老太太扬起笑容:“多谢陈世子,温惜她也没什么朋友,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下人们很快摆好了睡莲缸,陈卿安此时也没有了继续留在宋府的理由,便只能同宋温惜告别。 “宋二姑娘,老太太,我该走了。今日多有打扰。”陈卿安说着话,眼睛却片刻不离开宋温惜。 “多谢陈世子的睡莲,很好看。”宋温惜冲他感激地一笑。 “陈世子,有空常来。”老太太也笑眯眯地说。 陈卿安终于带着下人们离开了。 老太太拍了拍宋温惜扶着自己的手:“怎么,现在还觉得自己不招人喜欢吗?” 宋温惜叹了口气:“祖母莫要撮合了,我已拒绝了陈世子。天色暗了,祖母莫要穿这么少站在外面。”说罢她扶着老太太往屋里走。 “什么?你拒绝了他?难怪他只说同你是朋友,我还当是他羞涩。”老太太很是不解,“你同我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陈卿安?难道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祖母说笑了,我哪来的喜欢的人。”宋温惜给老太太倒了杯热茶,又拿来外袍给老太太披上。 老太太看出宋温惜不愿多谈此事,便叹息一声:“可惜了,陈世子这么好的儿郎。” 宋温惜透过开着的窗户缝隙,看向屋外院中那一缸莲花,心中有些迷茫。 老太太看出她似乎心事重重,便又问:“你当真没有喜欢的人?” 宋温惜抿唇,反问道:“祖母,像我这样的身份,能嫁得怎样的人?“ 老太太被她问得一愣。 “父亲的官职并不算高,父亲没有儿子,我与宋嫣然无人能考取功名,宋府也逐渐走向落败。而且,我又是庶出,身份更是低贱。”宋温惜苦笑,“祖母,贵族世家皆讲究门当户对,嫡庶尊卑。我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陈世子?” 连嫁给陈世子她都需得掂量掂量自己,何况是晏望宸。 老太太眉头微皱:“可那陈世子,看起来并不在乎嫡庶,也不在乎我们宋府落没……” “纵使他现在不在乎,若是别人非议多了,时间久了,还是会在乎的。”顿了顿,她又说,“他若是非要娶我,恐怕也只能给我个妾室身份,如同姨娘一样,与他人共侍一夫。” “可我不愿再像姨娘一样了……”宋温惜叹息一声,“陈世子是好人,所以我更不希望他因我而饱受非议。如今他对我,大概也是觉得新鲜罢了,等新鲜劲过去,自然也就会想要放弃了。”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拍了拍宋温惜的手:“到底是长大了,如今,想问题都变得如此现实了。” 陈世子如此,晏望宸自然也会如此。宋温惜从未指望晏望宸对她从一而终,恋恋不舍。因为她早就从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中学习到,感情是最容易变的东西。 她不能拿自己的后半辈子去冒险,赌别人对自己的情谊究竟能有多持久,能有多深。 “可是,你总要嫁人。”老太太又说,“你究竟,想嫁个怎样的人?” 宋温惜垂眸,眼底浮起一抹孤寂:“祖母,女子就必须嫁人吗?就不能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吗?若是女子也能有机会做官,宋府便不会落寞了。”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竟还想考取功名?考过之后做什么?朝堂之中,可有你能做的事?我朝可没有女官的先例。” 宋温惜听出老太太言语中的不支持,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淡然一笑:“随便说说,祖母莫要当真。” 她望着窗外的莲花,静静地发呆。老太太也蹙眉望向院中的莲花,只见那莲花在装满淤泥的水缸中,傲然挺立,漂浮于水上。 出淤泥而不染,干净无暇。 第39章 野男人 陈卿安来了这样一出,惹得宋嫣然分外眼红。 虽然她往日并看不上这个病弱的世子,可如此高门显贵之人同宋温惜有了交集,还为了她,不惜将池塘中的睡莲连根挖起,送至府中。 如此行为,傻子都知道陈世子意欲何为。 反观自己倾慕已久的大皇子,都不曾正眼瞧过自己,宋嫣然顿时倍感失落,郁郁寡欢。 大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不悦,便决心不能让宋温惜在府中有好日子过。 宋温惜不知道她们母女的心思,只每日仍旧将心思放在祖母身上。除此之外,她心底慢慢燃起了一个期望。 宋老太太说得对,没有女官的先例。可宋温惜却在想,为何不能由她打破这个先例呢? 然而,她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二姑娘,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下人突然找到正在晾晒衣物的宋温惜。 “父亲找我?”宋温惜蹙眉,“等我晾好衣裳便去。” 下人撇了撇嘴:“姑娘还是快点去吧,老爷正大发雷霆呢。” 宋温惜闻言,只好将衣服丢回木桶,随下人去了书房。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宋韵文在屋中气得骂人:“宋温惜这个野丫头!一时没盯着她,就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宋府好歹也算书香门第,竟出了这种腌臜之人!” 宋温惜脚步一顿,心猛地一沉。她做了什么让父亲这么生气? “老爷,二姑娘来了。”下人通报道。 宋温惜垂眸掩饰住眼底的慌乱,抬脚走进书房。 只见宋韵文背对着书案愤怒而立,大夫人在一旁捂嘴偷笑,见到她进来,连忙摆正了脸色,不悦地看向她。 “什么二姑娘!她不配做我宋府的姑娘!”宋韵文回过身,将桌上的镇纸猛地丢了出去。 那沉重的镇纸恰好砸在宋温惜的额头。 她避闪不及,被镇纸尖锐的一角狠狠一砸,额头直接冒出了血。疼痛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轻呼一声,眼角瞬间噙出泪。 宋韵文见自己随意乱丢的镇纸砸中了她,眼中丝毫没有心疼,只冷冷道:“宋温惜,你老实交代,你在庄子上,都干了什么蠢事!” 宋温惜咬唇,心中没由来地一慌:“女儿不知父亲所言何事。” 宋韵文冷笑:“你不知道?呵,我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养在庄子上,学会那些腌臜之事,还学会撒谎了?!”他狠狠一拍桌子,“给我跪下!” 宋温惜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大夫人见状假意劝阻:“哎呀老爷,温惜好歹也是女儿家,你莫要斥责她,该骂的,是那个野男人。” “说!你那奸夫是谁?!跟你在那庄子上,私相授受的野男人是谁!?”大夫人的话并没有安抚到宋韵文,他又将书桌上的书全都扫落在宋温惜身上,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庄子上人尽皆知!都知道你这个贱女同他人行不轨之事!还闹到知县那里去了!说!是哪个男人如此大胆!”宋韵文叉着腰,怒骂道,“我要去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宋温惜心中一惊。 原来宋韵文知道了晏望宸的事……也是,庄上人多嘴杂,若是有人有心去调查,她与晏望宸的事闹得如此之大,自然是逃不过众人的口舌。只是……谁会没事去调查她呢…… 宋温惜余光扫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夫人,心下立刻了然。 她心底轻笑一声。是了,这几日陈卿安来府中两次,又送来睡莲,惹眼得很。这对母女必然是见不得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只是她没想到,大夫人竟会上庄子上查她…… “父亲既然认定了女儿同他人私通,那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宋温惜心一横,垂眸不再看宋韵文。 她不能供出晏望宸,不然以宋韵文的心思,只怕会认为这是攀附权势的好时机,定会逼晏望宸给她一个身份,做一个交代。 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先前在庄子上,她没想到还能回宋家,她以为自己已经被宋家永远地抛弃了。那时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所以她才能毫不犹豫地献身给自己的恩人。 只是没想到,如今不但回了府,还被大夫人扒出了这事。 “你还嘴硬?!你说不说?!”宋韵文气急败坏,抽出戒尺,“不说是谁是吧?好,你给我站起来!伸出手!” 宋温惜不敢还嘴,只得听话地站起身,伸出因为常年干活而干皱的手掌。 宋韵文狠狠地拿戒尺打了她的手,手心顿时一道血痕。她咬着牙,眉头紧皱。 “宋温惜,你默认了是吧?我以为你在庄子上老老实实,长大了不少,没想到你竟给我搞这出?”宋韵文说着又狠狠打在她手上,“无耻!下贱!跟你姨娘一个德行!” 宋温惜听到他提姨娘两个字,瞬间收起手,双眸含泪怒声冲他喊:“不许你这样说我姨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同我姨娘没有半分关系!” “你姨娘当初为了爬上老爷的床,可谓是费尽心机!只为了不被卖去做那官妓!”一旁的大夫人冷笑,添油加醋说,“没有骨气的女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同她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闭嘴!”宋温惜双眼通红,再也维持不了理智,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大夫人。可宋韵文却眼疾手快地扯住她,戒尺又落了下来。 宋温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疯狂地想要冲向大夫人。 骂她什么都好,他们怎么可以骂她的姨娘?!姨娘只是为了自己谋一条生路而已,她又有什么错?家道中落不是她的错,为了不做官妓嫁入宋府亦不是她的错! 宋韵文见她如此凶横,一尺打在她的膝后。她吃痛地跪在地上,宋韵文按住她又是一顿毒打。 他骂道:“你还敢冲大夫人叫嚣?!你这个不懂廉耻尊卑的畜生!” 戒尺高高地扬起,狠狠地打在宋温惜身上。可她不曾闪躲分毫,只死死咬着牙,双目猩红,带着仇恨狠狠盯着大夫人。 恨意让她浑身战栗,疼痛都减了半。 大夫人被她这副样子吓到,撇开头不再看她。 宋韵文打累了,喘着粗气,冷声道:“罚你去祠堂跪着,若不说出那贱男人的名字,你就一直跪着!” 第40章 你们都是凶手 宋温惜满身伤痕,额角还流着血,便被拖到了祠堂,跪在冰冷的地上,连个垫子都没有一个。她此时才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稍微一动便痛得咬牙。 直到夜里,祠堂寒凉,她昏昏沉沉,却又因寒风而冷得无法睡着。 膝盖已经疼得如百蚁啃食,腿脚也麻得没了知觉。 她迷迷糊糊想起老太太。若她不在,谁给老太太做饭煎药呢?老太太腿脚不便,走路若是没人搀扶,晚上起夜都多有不便。 都是她的错,是她思虑不周,忘记求父亲留一个照顾老太太的婢女。可她转念一想,兴许父亲比她考虑周全,已经派人去照顾老太太了呢? 宋温惜想着想着,只觉得浑身愈发冰冷,思绪都开始断断续续。 眼前是一片烛火,和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那带着镀金雕花的红木供桌上,却没有姨娘的位置。 姨娘的脸忽然浮现在她眼前。 宋温惜喃喃自语:“姨娘……我好想你……我是不是……不该回宋府?” 祠堂寂静无声,回答她的只有一阵冷风。 宋温惜终于扛不住,昏倒在地上。 …… 翌日中午,府上一阵喧闹,下人们慌张地忙碌着,无人顾及还被关在祠堂的宋温惜。 宋温惜渐渐转醒,眼睛转了转,只见自己仍旧被关在昏暗的祠堂中。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昏迷了多久。 祠堂中空无一人,没有人监督她有没有跪好,也没有人管她。 外面的喧嚣之声让她的意识逐渐恢复,她想要听清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可关着门,什么也听不见。 她甚至无力起身,嗓子烧灼般的痛,头也昏昏沉沉,睁不开眼。微微抬手,身上便是一阵疼痛传来。 突然有人打开了祠堂的门,大声喊道:“二姑娘!老太太过世了!老爷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刺耳的声音让宋温惜猛地睁大了双眼。 她强忍着疼痛,支起身子,问:“你……你说什么……怎么……怎么回事?!”她嗓音嘶哑,似乎都不是她的声音了。 下人叹了口气,焦急道:“昨夜老太太起夜,被地上的水滑了一跤!头磕到桌角,就这么突然地没了!今早下人去给老太太送药,这才发现……唉,姑娘快起来去前厅看看吧!” 说罢他便慌张地退下。 宋温惜艰难地咬牙支起身子,双腿酸麻,让她使不上力。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出祠堂。 祠堂外阳光明媚,是老太太最喜欢的晴日。 老太太怎么会……宋温惜鼻尖一酸。她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温惜步履蹒跚地朝前厅走去。 她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壁,忍着不适,磕磕绊绊地,终于走到了前厅。 只见地上放着一具遗体,底下铺着草席,上面盖着白布。 宋韵文和大夫人,还有宋嫣然,都已站在前厅。宋韵文皱着眉,满脸不安。而大夫人和宋嫣然,则是一脸冷淡,仿佛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世。 大夫人看见宋温惜,叹息一声,眼底却划过一丝窃喜。 她冷声道:“你也真是的,昨日也不提醒你父亲一声,老太太没人照顾。这下好了!” 宋温惜没有理会大夫人的冷言冷语,只是在草席旁重重地跪下身,轻轻抬手掀开了白布,老太太苍白的脸突兀地露了出来。 “哎呀!你干什么!”宋嫣然嫌恶地撇开头,“怪不吉利的!吓死人了!” “她亦是你的祖母!你难道没有丝毫敬重之心?!”宋温惜眼眶中含着泪,眼神冰冷地射向宋嫣然。 大夫人又嘲讽道:“你倒是有孝心,昨日你若是说了那野男人是谁,就不会被罚祠堂,老太太便也不会如此了。” “若我是凶手,你们都是凶手。”宋温惜声音颤抖地说,泪水一滴一滴源源不断地落下。 她不敢相信,前些日子还笑着调侃她与陈世子的老太太,如今竟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同她的姨娘一样。 她颤抖的手摸向老太太的脸。老太太仿佛只是睡着了,毫无表情,闭着眼睛,同往日睡觉时没什么两样——若不是她一半苍白的头发已经被血浸湿,变得红得发黑的话。 “你疯了?敢说我们是凶手?!”大夫人厉声道。 宋韵文也终于开口:“宋温惜,昨日的账还没同你算清,我劝你慎言。” 宋温惜双目通红,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衬托得那双眼睛格外的红。她眼底带着浓浓的恨意,抬头望向宋韵文。 泪水滑落,她冷笑一声:“父亲满意了?终于甩掉祖母这个包袱了?” “宋温惜!”宋韵文怒声道,“你若还未清醒,就再跪一天一夜的祠堂!跪到你不再发癫为止!” “父亲怎可将祖母一人留在房中!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摔跤!又无人看守!哪怕是早些发现,或许都还有救!”宋温惜冲宋韵文大吼。 “老太太她本就到了年纪!是否有人看管,有什么区别!平日里她好好的,谁能想到她会起夜!?”宋韵文摊手问道。 宋温惜冷笑:“是,父亲从未照顾过祖母片刻,自然不知道,祖母没有一日能安睡,每晚都会起夜!祖母年纪大,腿脚不便,起夜都是需要有人伺候着!父亲未曾付出分毫,却能落得个孝顺的名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韵文冷冷道:“宋温惜,你莫要发疯。如今这般光景谁都不愿看到。你若不冷静,就回屋冷静之后再同为父说话。” 说罢,他又吩咐下人:“即刻为老太太筹办丧事,丧事要大办,尽显宋府孝道。对外只说老太太是寿终正寝。” 宋温惜听着宋韵文冷漠的话语,只觉得荒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韵文,一字一句地问:“寿、终、正、寝?” 她的泪汹涌而出:“我只离开了一夜!父亲竟想不起派人去看看祖母?!对外还要宣称寿终正寝?!父亲的伪善真叫人恶心!” 宋韵文恼羞成怒,上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我看你还是没有反省!待老太太丧事办完,你就继续去给我跪祠堂!跪到清醒为止!” 宋温惜被打得耳鸣,她本就因为跪了一夜而虚弱无比,此时又挨了一耳光,被打得伏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41章 她只是个庶女 宋府的老太太寿终正寝,正在办丧事。大家前段时间都在称赞宋韵文的孝心感动天地,此时老太太的丧事,便也有许多人去吊唁。 大夫人和宋嫣然穿着白色的丧服,跪在一旁哭天抹泪,声音响过天,泪却没几滴。只不过众人也没有多看,便也无人发现。 宋韵文也是一身白色丧服,站在门口迎接来吊唁的人们,他红着眼眶,仿佛在故作坚强。众人看了无不驻足安慰两句。 唯有宋温惜,丧服松松垮垮地穿着,面无表情,垂着眸,不哭也不喊,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红润的朱唇此刻也苍白干燥,脸上血色尽失,仿佛随时要昏倒。 来吊唁的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宋家的庶女为何如此凉薄,不哭不嚎,神情冷淡,不似旁边的大夫人和宋嫣然。 陈卿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宋温惜,他从未看到过这样失魂落魄的她,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并不认同旁人说宋温惜冷漠,陈卿安知道,一个人若是悲痛欲绝到极点,是哭不出来的。 他上次来宋府就察觉到,老太太房中没有一个下人,甚至连搀扶都是宋温惜亲自搀扶,可见宋府平日里只有宋温惜伺候老太太。后来他打听过,才知道原来平日里给老太太做饭煎药的也都是她。 她孝心如此,祖母去世,她怎么可能不悲痛? 陈卿安很想第一时间便去安慰她,可他还是要先同宋韵文寒暄两句。 “宋大人,节哀。家父家母有事出门,只好派我前来聊表心意。”陈卿安面色沉痛,“前段时间才见过老太太,她还邀我常来府中作客。最近事务繁忙也未能有机会前来,没想到竟就这样……” “谢谢陈世子,陈世子有心了,微臣的母亲定能感觉到世子的心意。”宋韵文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吊唁结束,陈卿安终于逮到机会抽身,悄悄走到仍旧跪在棺木前的宋温惜。 “温惜。”他俯身,伸手想要将她拉起来,“别跪着了,你已跪了许久,宾客都已散去不少。” 他抓到了她被宋韵文打的伤口,宋温惜吃痛地皱了皱眉,抬头茫然地同陈卿安对上了眼神。 陈卿安心中一紧,她的眼神怎会如此空洞? 宋温惜有些恍惚:“陈世子,你怎会在此?”她的嗓音依旧沙哑。 陈卿安一愣,抬手抚上她的额头,诧异道:“你在发热?!” 宋温惜愣愣地转了转眼睛。她发热了吗?难怪她这样难受。 “没人给你吃药吗?”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你看着很是憔悴。” “吃药?”宋温惜目光渐渐涣散,挣扎着要起身,“对……祖母今日的药还未煎……我得去煎药……” “温惜!”陈卿安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你祖母已经……已经过世了……” 宋温惜又被抓到了伤口,她被抓得很痛,便用力挣脱开,抬手揉着胳膊,思绪混乱。 祖母去世了?哦,对……没错,姨娘也不在了。 爱她、关心她的人,都接二连三地离开,她永远孤身一人。 她的心口好痛,痛得都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也顾不上头疼。她这样痛,可她哭不出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哭不出来,她恨这样的自己。 她方才已经听到了来客低低的嘲笑声。 “宋家庶女还说是福女,看来也不过如此。” “老太太走了,她连泪都不掉一滴,想来也是没什么感情。” “唉,传闻都是假的,宋家还得是宋韵文有些文人风骨,这庶出的女儿,到底是不行。” …… 陈卿安不知她在想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捂住的胳膊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看到她发丝遮盖之下的额头,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心中一急,顿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直接撩起了宋温惜的袖子。 只见她胳膊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红痕,看上去被狠狠打过。 “这……谁打的你?!”陈卿安瞳孔骤缩,气得轻咳起来。 宋温惜回过神,连忙拉下袖子,声音嘶哑:“陈世子……” 大夫人此时却走了过来,冷冷道:“陈世子这是做什么?她只是个庶女,不好同世子这样拉拉扯扯。” “她身上的伤是哪来的?”陈卿安将宋温惜挡在身后,冷声质问道。 “哟,陈世子还管上宋府的事儿了?”大夫人不屑地说,“她手脚粗笨,谁知是在哪摔着了也不一定。” “这分明不可能是摔伤。”陈卿安眸色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戾气,他扬声道,“宋大夫人苛待庶女也不是一两天了,竟做到如此程度?” 没有离开的宾客被陈卿安陡然增高的声音吸引了目光,纷纷朝正在对峙的二人看了过来。 大夫人的面上有些僵硬:“陈……陈世子此言何意?我身为宋家主母,实属不易,如今老太太去世,我更是有许多事情需要操持。陈世子怎可因为我一时没顾上温惜,便污蔑我苛待庶女?” 陈卿安撩起宋温惜的袖子,将她胳膊上的伤口展示在大家面前,怒声问:“宋二姑娘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宋温惜:“你说呢?” 宋温惜垂眸,她用尽最后一点理智思考着。 她想着,若是告诉众人此伤是父亲打的,大夫人就会将她与别人私通的事说出来。到时候再借此机会,将她乱棍打死,以示宋府家教森严,反倒说不定会被人称赞。 这个虚伪的家,她片刻都不想停留,可她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忍耐。 于是她挣开陈卿安的手,轻声说:“陈世子,这伤,是我自己摔的。” “温惜……你!”陈卿安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不解地看向她湿润的眼睛。 “陈世子听到了吧。”大夫人得意地双臂环胸,“陈世子还是莫要同我家庶女扯上关系,毕竟世子身份尊贵。” “大夫人说的是,世子还是……同我保持距离才好。”宋温惜垂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没想到,大夫人张口闭口都是嫡庶,那不知本皇子,算不算庶子呢?” 宋温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 第42章 只看得到他一人 晏望宸神色冷峻,穿着一袭黑衣,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背手而立,站在院门口。 “三……三殿下……”大夫人紧张地垂着头,不敢同他对视。 一旁围观的宾客也有些惊讶。他们来的这些人,官职不高,同宋韵文也有些交情。今日来宋府吊唁,也只是为了给有孝心的宋韵文一点面子而已。 可三皇子这样的身份,怎会屈尊来到宋府?吊唁过世的宋老太太?也没听说过他同宋韵文有什么交集? 宋温惜看见晏望宸,不知为何,鼻尖突然酸涩起来,泪意也突然涌了上来。 他为何会来此?以他的身份,他完全没有必要来,也没有理由来。 可她不得不承认,她见到他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似乎突然有了依靠。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也涌上心头。 她的世界瞬间就只看得见晏望宸一人。 他似乎瘦了些,面如刀削,眼眸漆黑深邃,剑眉星目。黑色的金丝绣线束身长袍将他衬得高贵冷峻,气势迫人。 晏望宸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径自走到宋温惜面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同她说一句话,可眸中满是不加以掩饰的心疼。 然而,下一瞬,他便恢复了慵懒的神色,转身面向大夫人和众人,淡然开口:“都说宋大人孝心感天动地,我便也来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彰显自己的孝心的。” “不敢不敢,三殿下莅临,微臣……感激不尽!”宋韵文连忙俯首帖耳。 “不过,倒是没想到能听到大夫人苛待庶女之事。”晏望宸神色一冷。 大夫人一惊,连忙道:“三殿下,都是误会,我家二姑娘不是说了,都是她自己摔的……” “摔?”晏望宸冷笑,“我倒是想请宋大夫人示范一下,她是如何摔的?” 大夫人眼中满是慌乱,这人怎么总是难为她……难道他还对当年宋嫣然拒婚之事记恨宋府?可是……他不是已经娶了更好的女子?这不还得多谢当年宋嫣然不嫁之恩呢?为何反而总是针对宋府? “宋大人定然不会无故打骂女儿,可打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过分了些。宋大人以孝顺名扬千里,难道却不知道要疼惜子女?”晏望宸声音冰冷,将宋韵文吓得不敢抬头。 “三殿下教训的是……是微臣,过分了……”宋韵文心虚,连忙躬身,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希望这场风波尽快过去。 大夫人见状,一时有些气不过,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将宋温惜的事捅漏出来。可她刚要开口,便被宋韵文狠狠扯了一把。宋韵文蹙眉对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她只能不甘心地住嘴,同样垂下头。 宾客们眼底纷纷皱眉议论起来。 “这伤竟然真的是宋府打的?也太狠毒了……” “是啊……就算是庶女犯错,也不能下如此重手啊?” “现在细看之下,这宋二姑娘比大姑娘要瘦弱许多,脸色也苍白得很。” …… 陈卿安此刻也终于回过神,他虽然不知三殿下为何会突然来此,但眼下他还是要为宋温惜说话。 于是他轻咳两声,道:“老太太生前,一直是宋二姑娘贴身照顾老太太,上次我来宋府时,宋二姑娘还同老太太住在一起,洗衣做饭,煎药搀扶,所有杂事都是宋二姑娘自己亲力亲为。” 陈卿安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每个人都听清。 宋韵文和大夫人的脸色逐渐愈发难看。 晏望宸闻言眸色一冷,神色不悦地瞥了陈卿安一眼。他沉默片刻,却还是同陈卿安一唱一和道:“宋府难道就这般揭不开锅了?连个下人都舍不得给老太太,还需得孙女日夜照顾?” 宋韵文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三殿下说笑了……那……那是我们二姑娘心地善良,自愿贴身照顾祖母的。” “哦?”晏望宸冷笑,“宋二姑娘如此有孝心,还被贵府打成这副模样……宋大人,你好大的威风啊。” 宋温惜怔怔地望着晏望宸的背影,嘴唇微颤,眼眶逐渐红了起来。他这是在维护她吗?他特意屈身赶来,是因为担心她吗? 一滴泪滑落,她想不明白,只觉得脑袋愈发昏沉,身子也摇摇欲坠。 众人原本鄙夷的眼神此刻也都变成钦佩,原来宋二姑娘并非薄情寡义,而是伤心欲绝,欲哭无泪。这样一对比,原本号哭的大夫人和宋嫣然,此时就显得有些浮夸。 一般人家的小姐,谁能做到贴身服侍的程度?粗活儿累活儿大多有下人,肯为长辈添茶喂药,已经算是孝顺了。 可宋温惜这么孝顺,又是这么大的姑娘了,竟还要因为一点小事而挨揍?宋韵文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宋韵文此时简直是如芒刺背,他原本大办丧事,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道的,结果这孝顺的名声此时却跑到了宋温惜的身上。这就罢了,自己还落得个苛待庶女的罪名。 可他也不敢贸然将家丑外扬,否则,家里出了个恬不知耻的私通女儿,只怕到时候宋嫣然的名声都会不保,难以找个好婆家。 宋韵文咬牙切齿,却只能忍气吞声。 于是,他重重跪下,将大夫人也拉着一同跪下,沉声道:“是微臣一时冲动,还望殿下赎罪。女儿,为父……向你道歉。” 晏望宸此时才满意地回过头,想要看看宋温惜的表情。可他刚转过身,就看到宋温惜双眸空洞,直直地向前倒下。 “小惜——!”晏望宸在陈卿安伸手之前接住了她。 他一时情急,顾不得众人惊异的目光,直接将宋温惜抱起,冲宋韵文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大夫来!” 宋韵文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也顾不上追究男女授受不亲,三殿下抱着自己的女儿是否不符合礼数,只能顺意将晏望宸带入后院。 陈卿安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向晏望宸抱着宋温惜焦急离开的背影,微微发怔。心底忽然浮起一阵失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43章 争风吃醋 宋温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耳边最后的声音,是晏望宸焦急地喊她“小惜”。她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她,让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就都不知道了。 不知睡了多久,宋温惜是被两个男人的争执之声吵醒的。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听到了晏望宸的声音:“陈世子怎么还不走?世子留在女子闺阁,只怕颇有不妥。” 陈卿安轻笑,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那三殿下在此,岂不是更不妥?殿下马上就要同阿静成婚了,今日之举,只怕遭人非议。” 晏望宸沉默了片刻,低声问:“你是因为我娶了你的青梅竹马,想要报复,才借机接近她吗?” 陈卿安的声音也变得暗哑:“三殿下未免也将我想得太阴暗了。我同阿静,虽然自小一起长大,可并没有男女之情,殿下大可放心。至于温惜……”陈卿安顿了顿,“我是真的喜欢她。” 宋温惜的意识猛地清醒,她睫毛微颤,眼珠转动,却不敢睁开眼。 “陈世子喜欢她?”晏望宸嘲讽地笑了一声,“不知陈世子对她的了解有多少?是否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经历过什么在意过什么?不然谈何喜欢?” 陈卿安又咳嗽了两声,声音不急不缓,低沉有力:“我对宋二姑娘的了解虽然不多,但已足够。”说罢他又反问:“听起来三殿下倒是对宋二姑娘颇有了解,看样子,三殿下也很在意她,那三殿下为何不娶她呢?” “你……” 宋温惜再也听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祖母的房间,她正躺在祖母的床上。而那两个男人正站在她床前,相对而立,火气十足。 听到她的动静,两人纷纷朝她看来。 “你怎么样?”晏望宸率先在她床边坐下,满眼担忧。 宋温惜浑身依旧很痛,但晕眩的感觉好了许多。 她有些疑惑:“你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陈卿安虽然站在一旁,却抢先开口:“自然是不放心你。今日这一出,虽然替你出了些气,避免了众人的口舌。可毕竟你还病着,又浑身是伤。我当然要看着你好些了再走。”说罢他又咳嗽起来。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嘲讽道:“陈世子自己都病着,还有精力关心别人。” 宋温惜艰难地坐起身,晏望宸想要扶她,却被她躲开。 她没想到这二人竟如此不顾身份礼节,闯入她的闺房。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听。她记得当时还有许多宾客看着,也不知宋韵文怎么会让他们二人进来的。 于是她直接下了逐客令:“我已经好多了,二位快回吧。” 原以为晏望宸会再同她讨价还价,却没想到,他突然笑道:“好,我这就走。” 然后他站起身,还不忘一把勾住陈卿安的脖子,说:“陈世子,我们一起走好了。毕竟我走了,你们孤男寡女单独在一起,不合适。” “三殿下,你等等……我还有话要……三殿下……你想走就自己走!我还要……”陈卿安还想说什么,可他身子一直孱弱,力气不足,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健壮的晏望宸勾着,往房门走去。 “你还要什么?男子在女子闺阁待久了着实不妥,快跟我走!”晏望宸霸道地将他拉走。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离开,晏望宸还不忘将门关上。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宋温惜叹了口气,身心俱疲,坐在床上发愣缓神。 祖母的屋子原本住两个人还有些拥挤,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忽然显得有些寂寥。她想起祖母,心中又是一阵坠痛。 老太太走得太突然,连一句话都没留下。此时屋子里的陈设还维持着老太太生前的样子,就仿佛老太太只是出门了,还会回来一样。 她以为祖母过世,她会哭上许久。可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只觉得麻木。 今日虽然晏望宸和陈卿安都为她说话,没有让众人看她的笑话,可未免有些太过了。晏望宸的威压让宋韵文不得不下跪道歉,虽然跪的是三皇子,可实际上,那个瞬间,看上去像是也在跪她。 宋温惜闻到自己满身药味,撩开衣袖,只见自己身上、手上的伤全都抹上了药膏。难怪她感觉粘糊糊的,很不爽利。 宋温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醒来后只觉得饥肠辘辘,毕竟从昨晚到现在便一直没有吃过饭。但因为太过疲惫,实在无力下床,她便又躺回床上,闭上眼。 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二姑娘,奴婢是三殿下派来伺候姑娘的。” 宋温惜猛地睁开眼,一阵头疼。晏望宸又在作什么妖? “进来吧。”她又艰难地撑起身子。 一个身着浅粉色罗衫裙的婢女走了进来,她看着年纪不大,脸和眼睛都圆圆的,看着娇俏可爱。 她走到床前,朝宋温惜行了个礼:“奴婢名叫香芙,三殿下让奴婢来宋府服侍姑娘。” 宋温惜蹙眉:“晏……三殿下往宋府塞人,我父亲没有意见吗?” 香芙咧嘴憨憨一笑:“奴婢是三殿下买来送给姑娘的,日后的月银也是三殿下出,宋府不花一分一毫,老爷自然不会介意。” 顿了顿,她又说:“何况,三殿下送来的人,老爷自然是不敢不收的。” “可这样一来,若是被别人知道,外头定会传些我和三殿下的闲话,实在不妥。”宋温惜拒绝,“你还是回去吧,我也无需别人服侍。” “三殿下已经将我买下来了,若是姑娘不要我,我便无处可去……”香芙敛起笑容,垂着头道。 宋温惜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女,有些不忍:“可是你跟着我,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只是一个庶女,在宋府,我自身难保,更保护不了你。” “我不怕吃苦!”香芙有些委屈,她攥紧了手,鼓起勇气问,“可是……姐姐,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第44章 三殿下救了香芙 宋温惜闻言,抬眸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她似乎……确实……有些眼熟…… “你是?”宋温惜仍旧没想起来她是谁。 “姐姐,我是许麻子的女儿啊!”香芙焦急道。 许麻子的女儿……庄子上的那个……不是被张温买到春雪阁了…… “是你?!”宋温惜睁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许麻子的女儿吗?快两年不见,她的脸变得尖了些,褪去了往日的稚嫩,个子也长高了。宋温惜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便一时没有认出她来。 “你怎么会……你不是被张温……”她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不知该不该提起少女的伤心往事。 “三殿下早就将我赎了出来,前段时间,把我带到了他东郊的院子。他还帮我找寻父亲的下落,可是一直也没有消息……”香芙说着,眼眶红了起来,“若不是三殿下救了我,我可能真的……真的就……” 宋温惜心疼又震惊。 她记得香芙还在庄子上时,每天都在庄稼地里闲逛。她很喜欢笑着冲宋温惜打招呼,小小圆圆,像个小糯米团。若是从谁家得了什么好吃的,香芙也常会分给她一点。 为了答谢香芙的好意,她曾经特意送给她一支银钗,是镂空的蝴蝶模样,与她很是相衬。 后来香芙失踪,许麻子每天都苦苦找寻,她也曾帮着找过一阵。可人海茫茫,香芙了无音讯,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宋温惜有些动容,连忙拉着她在床边坐下,问:“你在春雪阁……可吃了什么苦?” 香芙吸了吸鼻子:“苦自然是吃了不少,好在老鸨嫌我年幼,还未曾让我接客,只当下人使唤。” 那就好,不幸中的万幸。 宋温惜松了口气。 她又问:“既然三殿下将你赎身,你为何不跟着他,来宋府做什么?” “我不想一直在三殿下那里白吃白住,便求他给我找些事做,哪怕是清扫宅邸也可以。可他说他宅子空置,无需打扫,便问我愿不愿意来宋府给姑娘当丫鬟。”香芙回答道。 说着,她眼睛一亮:“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姐姐是宋府的二小姐!我早就说,姐姐气质如兰,不像是乡野之人,果然被我说中了!” 宋温惜看着巧笑嫣然的香芙,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宋府也是水深火热,你跟着我,只怕要吃苦。” “我有三殿下撑腰,不会吃苦的!”香芙自信道,说着脸又垮了下来,“姐姐……你该不会,不想我陪在你身边吧?” “你能来,我再开心不过了。我只是担心……”宋温惜依旧眉头紧皱。 “姐姐,先前你一个人在宋府,日子难过。可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不是吗?”香芙眼神明亮清澈,带着坚定。 宋温惜无法拒绝像小太阳一般的香芙,于是终于点了点头,无奈地笑道:“是。” “太好了!姐姐,我如今什么活儿都会干,你放心交给我!”香芙保住了宋温惜。 她的动作让宋温惜浑身更痛,可柔软温热的体温让宋温惜有了一些实感,也带给她一些温暖,让她舍不得推开。 “啊,我忘了,姐姐还伤着。”香芙忽然松开了她,站起身,又道,“不对,如今在宋府,我该叫二姑娘才对,请问姑娘有什么需要?渴不渴?饿不饿?” 宋温惜看着眼前这个慌乱又青涩的小女孩,浅笑一声:“你不必拘束,我若有需要,自然会唤你。现在我吃不下,只是想睡一觉。” “好,那我先退下,我就在隔壁偏屋,姑娘若是有事,喊我便是。”香芙朝她行了礼,便要退下。 房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宋韵文冷着脸,怒火中烧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宋温惜。香芙顿住脚,身形微动,仍旧守在宋温惜床边。 “父亲。”宋温惜垂眸向他问好。 宋韵文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香芙,到底是没有发脾气,只冷声问:“你可好些了?” 宋温惜低着头说:“还有些不适。” 宋韵文冷笑一声:“你今日当真是威风,让三皇子和国渊候世子纷纷为你说话,为父的脸都丢尽了!” 宋温惜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宋韵文今日被晏望宸和陈卿安联手羞辱了一通,自然是不会给她好脸色。她已经做好了被骂被打的准备。 可是宋韵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嘲热讽地说:“你如今有了两位尊贵之人的庇护,只怕这宋府也快要容不下你了。如今老太太也已经过世,无需你照顾了。等你病好了,自行离开吧。” 宋温惜一惊,这是要赶她走? 仔细想来,也是……当初就是老太太将她召回来的,如今老太太不在了,宋府只怕没有人希望她留下。 于是宋温惜也没有争辩,只唇角微勾,轻笑道:“好,父亲让我去哪,我便去哪。” 宋韵文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姑娘,姑娘当真要回庄子上吗?”香芙有些担心地问。 宋温惜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到庄子上,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香芙,你若是不想跟着我回庄子,就让三殿下给你重新找个差事吧。”宋温惜淡淡说。 香芙闻言却皱起眉头:“不!三殿下说了,姑娘需要帮助,让我跟着姑娘!三殿下既然这样说,我就一定要跟着姑娘!” 宋温惜心思混乱,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便说:“你先退下吧,我再想想。” “好。”香芙看她脸色不太好,便乖乖退下,关上房门。 宋温惜重新躺下来,头疼欲裂。她实在是无力去想以后的事。 她沉沉地昏睡过去,或许是因为那日跪祠堂,并没有睡好,又因为祖母去世,连日操劳,睡着之后,她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忽然感觉额头一片温热,似乎有人在摸她。 “不烧了……”那人喃喃道。 宋温惜被吵醒,皱着眉,努力睁开眼。 天色已暗,房中只有昏暗的月光。她睡眼朦胧,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健硕的男人的身影。 她猛地惊醒,睡意全无。 “谁?!” 第45章 放心不下 宋温惜的嘴突然被捂住,那人俯下身,带来熟悉的檀木香。 “是我。”晏望宸低声说。他缓缓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宋温惜惊诧不已,惊吓过后,她瞬间睡意全无。 她看不清晏望宸的脸,却能看清他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之下泛着水光。他似乎穿了一身黑衣,头发也高高束起。那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了些安全感。 “你……你怎么进来的?!”宋温惜惊讶地问道。 “你们宋府守卫并不森严,区区几个小侍卫,怎能防得住我?”晏望宸声音里带了一丝得意。 宋温惜在黑暗中轻叹一声,问:“三殿下偷偷潜入宋府,想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白日里陈卿安那厮在,我都没法好好同你说话。”晏望宸冷笑一声,“所以我只能将他带走,想着夜里自己偷偷来看你。” 宋温惜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晏望宸走得那叫一个干脆。 她心里忽然一暖,鼻尖涌上酸意。 那时她以为,晏望宸知道自己不宜久留,所以才迅速离开。原本,还有些失落。然而,他却早就想好,要在夜里冒着风险偷偷来看她。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维持着一丝理智,嘴硬道:“三殿下这样不妥,还是快些离开吧。” “我放心不下你。”晏望宸低声说。 宋温惜心中一动,险些就要心软了,却还是说:“三殿下今日已经做了许多不符规矩的事,还将香芙送给我,应当要避嫌才对。” “既然已经做了那许多,不在乎多做一些。”晏望宸忽然撩开了她的衣袖,抚摸着她的伤口。 那上面仍旧红肿,还有许多被包扎好的地方渗出血来。 他心疼地问:“还疼吗?上了药,可好些?” 宋温惜抽回了手,淡淡道:“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晏望宸苦笑一声,“我看到你身上的伤,恨不得立刻就把宋韵文的人头拧下来。他究竟为何打你?竟下如此重手?” 宋温惜咬了咬唇,说:“庄子上的事……父亲都知道了。” 晏望宸闻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今日她要承认这伤口是自己摔的。毕竟若是非要同大夫人计较这伤,只怕大夫人会一气之下将她的丑事全盘抖露出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轻声说:“是我不好……不然,我去同他解释……” “万万不可!”宋温惜连忙制止,“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你,定然会想办法攀附皇权,以此事要挟,逼你娶我。” 晏望宸轻笑一声:“那不是很好?你原本也可以以此要挟,逼我娶你。” “我并无此意。”宋温惜淡淡说,“我也并不想做金丝雀。” 宋温惜的话音刚落,肚子就叫了起来。 她瞬间红了脸,好在黑灯瞎火,看不分明。 “你没用膳?”晏望宸问。 “不饿。”宋温惜嘴硬。 “现在该饿了。”晏望宸竟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香气四溢。 他将油纸袋塞进宋温惜手里,说:“我就担心你无心用膳,想着给你带些点心。就算不饿,也可以当做夜宵。” 宋温惜有些动容,她没想到他竟如此细心。 她低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只见油纸袋里装着几只点心,看起来都香酥可口,十分诱人。 祖母走了,宋府的人都漠视她。 如今唯一会跑来关心她有没有吃饭的,怕是只有他了。她知道她不该接受他的好意,应当同他撇清关系。可……眼下这般情景,她自私地贪恋这份温暖,不想推开他。 “不知你爱吃什么,便都拿了一些。”他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 “你半夜潜入宋府,就是为了给我送吃的?”宋温惜声音中有一丝哽咽。 “是……也不是。”晏望宸抬手抚摸着她的脸,“今日看见你那副样子,我险些就要失去理智,将你掳走,藏在自己府中,让人再也不能欺负你。” 顿了顿,他声音苦涩地说:“可我不能,所以,只能拿这些廉价的东西安抚你。” 宋温惜轻笑一声:“看来三殿下还不至于神志不清。” 晏望宸沉吟片刻,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我的一举一动,关乎朝堂上下许多人,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既然如此,三殿下还大费周章地将香芙送到我身边?若是让旁人知道了,难免又会说些闲话。”宋温惜喃喃道。 “我无法日日守在你身边,香芙又恰好需要找些事做,所以才让她来宋府。何况……”晏望宸抬眸看向她,“如今老太太过世,让香芙来陪陪你,也好。” 宋温惜听到他提起老太太,突然悲从中来。 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和委屈,都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先是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只是眨了下眼,泪珠就掉落下来。一滴又一滴,砸在他心头。 晏望宸的心跟着一痛,抬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了拍:“这几日你受苦了,想哭就哭吧。” 她用力地抱住晏望宸,泪水汹涌而出。她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祖母……祖母不是寿终正寝,祖母……祖母起夜的时候,无人……无人搀扶,摔了一跤……磕到了头!” 她哭得喘不上气:“我只是离开了一夜……一夜而已!” 不知为何,面对着他,似乎所有委屈都能宣之于口,不用再自己一个人憋闷了。 晏望宸疑惑地问:“你去了哪里?” 她抽泣着说:“父亲……父亲罚我跪……跪祠堂。我跪了一夜……一夜……第二日祖母就过世了……”说罢她失声痛哭。 晏望宸又将她搂进怀里,让她的哭声淹没在他胸膛。 他眸色暗沉,带着风雨欲来的戾气,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扣紧她的肩头,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 宋温惜哭了许久,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可是,只怕再这样哭下去,全宋府的人都要被她吵醒。 晏望宸叹息一声,松开她,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他垂首缓缓靠近她的脸,温热的唇封住了她的嘴。 第46章 大皇子 宋温惜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晏望宸,表情迷茫又委屈。 晏望宸按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原本他只是想让她不要再哭了,哭得他跟着心疼。可此时这个吻,撩起了这些日子积攒的思念和渴望,让他意犹未尽。 直到她嘤咛低哼,抬手推他,他才抬起头,放过她。 “三殿下此举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她抹了一把脸,撇开头。 “我怕你哭太久,明日眼睛会肿。”晏望宸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吃饱了再哭,更有力。” 宋温惜通红着双眼瞪了他一眼,却听话地拿出一块桃酥,咬了一小口。 饿了许久,普通的桃酥也变得更加美味。她此时才觉得饥肠辘辘,于是连吃了好几口,狼吞虎咽。 “慢些吃,别噎着,没人同你抢。”晏望宸有些无奈,抬手将她嘴角沾着的桃酥渣抹掉。 宋温惜怔住。 他这话,姨娘也曾说过。 …… “小惜,慢些吃,当心噎着,又没人跟你抢,还有许多呢。”姨娘笑着说。 …… 宋温惜的泪水再次决堤,晏望宸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眼泪,手足无措地问:“怎么又哭了?不好吃吗?” 宋温惜没有回答他,只是抽泣着又咬了一口桃酥。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没有姨娘和祖母,就算宋府再将她赶出去,她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宋温惜连吃了两块桃酥,才勉强觉得胃好受了些。晏望宸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她,像是想要将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见她精神也好了起来,他才终于放下心。 此时他倒是有心情关心其他事了,于是开口问道:“陈世子前些日子,来过宋府?” 宋温惜像小松鼠一般的咀嚼声顿时停住,抬眸看着他,不语。 晏望宸只当她默认了,冷笑道:“你同国渊侯府来往甚是密切,怎么,不想做太子妃,倒是想做世子妃?” 宋温惜放下桃酥,淡淡道:“我对陈世子并无想法。” 晏望宸轻哼一声:“我看他对你倒是有不少想法。” “三殿下多虑了,我的身份既配不上三殿下,也配不上陈世子。”宋温惜神色淡然,收起了手中的桃酥,“三殿下还是早些离开吧。” 晏望宸看了一眼天色,叹息一声,沉声道:“我的确该回府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事,让香芙告诉我。” 说罢,他趁着夜色昏暗,众人熟睡,又悄然离开。 屋中又恢复寂静,只剩下窗外的夜鸣虫声嘶力竭地叫着。 宋温惜捏着手里剩下的桃酥,微微发愣。 她觉得晏望宸今夜这般,让自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虽然感激他,可他越是关心维护她,她会越是难办。 他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 宋温惜那日发泄过后,总算是释然了许多。 她在房中养了几日伤,陈卿安和晏望宸都送来许多药和补品,像在竞争什么似的。有了香芙的悉心照料,宋温惜免去许多琐碎繁杂的事,病也好得很快。 或许是因为畏惧三皇子和国渊候世子,也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将她赶出宋府了,大夫人和宋韵文虽然对她视而不见,甚是冷漠,但再也没有为难她,亦没有再让她做粗活儿。 宋温惜倒也识趣,知道等她的伤痊愈了,宋韵文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赶出去。她便已经开始慢慢收拾离府的包裹,准备病一好就自行离开。 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就像从庄子上回来一样,只一个布包便足矣。 可还未等她病好离开,宋府便突然来了一位贵客。 “姑娘!大皇子来宋府了!”香芙焦急地边喊边跑进屋。 宋温惜闻言疑惑地问:“大皇子来宋府做什么?”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官,有什么事需要大皇子亲自来府中同父亲商议? “我去厨房时,府上的下人正议论起京中的传闻。说是前些日子文官们联合皇后逼宫,在朝堂之上哭着求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以此稳定朝纲,安抚民心。”香芙解释道。 宋温惜一惊,问:“皇上可同意了?” “皇上震怒,但奈何群臣跪地哭求,不依不饶。皇上只好让步,借口说有事正巧要南巡,离开朝堂一些日子。”香芙喘了口气,“皇上还说,让大皇子这段时间代理朝政。太子之事,等南巡回来再议。” 宋温惜低头深思。 如此说来,太子之事还未有定论。看来大皇子已经笼络了大部分文官。可大皇子如今得权,本应在宫中处理政事,为何突然要来宋府? 当今朝堂重文轻武,晏望宸就算有武将支持,只怕也胜算不大。若是真的让大皇子得逞,皇上南巡回来后,立大皇子为太子,晏望宸该怎么办?大皇子会大发善心,留他一命,封王封地,让他远离朝堂,还是将他杀之而后快? 宋温惜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她壮着胆子,想要去打探些消息。她从未同大皇子有过交集,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大皇子现在在哪?”宋温惜问。 “在老爷书房,正同老爷说话呢。”香芙回道。 “我去看看。”宋温惜说着便起身要往外走。 香芙连忙拉住她:“可是姑娘!没有通传,庶女不可去老爷书房见客……” “我不露面,我隔着窗子听听他们说什么就好。大皇子此次前来,或许关乎三殿下的命运,我得去看看。”宋温惜甩开了香芙的手,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朝书房走去。 府上来了贵客,众人们如临大敌,纷纷打起万分精神,小心服侍,一时间便也无人关注她。 宋温惜到了宋韵文的书房,书房在府邸的角落,来往的人少,很是安静。她小心翼翼地躲在书房侧面,微微敞开的窗子下面。 屋里二人的谈话声被刻意压低,宋温惜只能贴紧了窗户,专心地听着。 “……如今各部尚书纷纷对我避而不见,我不明缘由,请问可否请宋大人讲解一二?”大皇子略带笑意的声音从窗户缝隙中透出来。 第47章 非他不嫁 宋韵文干笑了两声,道:“这……大皇子怕是问错人了,微臣官职卑微,人微言轻,怎可揣摩尚书们的心思?” “宋大人谦虚了,谁不知宋大人同前段时间孝名远扬,朝中文人纷纷想同宋大人交好。何况,听说前些日子宋老太太过世,连我那三弟和国渊候世子,也来了?”大皇子声音变得低沉。 宋温惜心猛地一沉。 原来大皇子知道了晏望宸和陈卿安来宋府的事。当下太子之争如此激烈,每位皇子同哪一个官员走动频繁,只怕都是被大家密切关注的。而将军世家的嫡长子和三皇子突然光临宋府,难免不叫人有所猜疑。 宋韵文也是吓得一身冷汗,他连忙道:“大皇子误会了,微臣同三殿下并不相熟,只是……只是国渊候世子曾见过微臣的小女,二人似乎相谈甚欢,想来……陈世子是冲着小女的面子,才来宋府的。至于三殿下……”他停顿了一下,“三殿下同陈世子关系甚好,大概只是陪陈世子一同前来而已。” 大皇子闻言,沉默片刻,问:“你女儿可是那位宋家嫡长女?名为嫣然?” “是微臣的庶女,宋温惜。”宋韵文低声道,“不过此女倨傲不恭,不懂廉耻,微臣同她已断绝关系,不日便要将她赶出宋府。” 宋温惜听到自己的名字,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宋韵文竟直接挑明了她与陈卿安的事,还说会同自己断绝关系。这是想要割舍她,撇清和三皇子的关系,以免惹来大皇子的猜疑? “竟是这样。”大皇子轻笑一声,“宋大人倒也是心狠,竟舍得同自己女儿断绝关系。” “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庶女罢了。”宋韵文说着擦了一把冷汗。 宋温惜听到这话,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失落。她在父亲眼里,果真是贱如草芥。 大皇子笑着,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又道:“既然如此,尚书那边,还请宋大人替我美言几句。宋大人,若我当上太子,日后朝堂上的人必定会有所变更。宋大人可要把握机会。” 大皇子虽然没有挑明,但宋温惜知道,他在拿前程诱惑宋韵文。 大皇子野心勃勃,又疑心极重,他若是坐上太子之位,先前反对他的人和中立的人,只怕在他登基之后都会官职不保,被大皇子换成自己人。 可宋温惜也知道,父亲虽然渴望扭转家族落没得趋势,但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冒着风险投奔大皇子。万一大皇子失势,先前的允诺全不作数也就罢了,恐怕还会被大皇子连累。 宋韵文果然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微臣……没什么野心,就想着,能平安度日便好。” “宋大人。”大皇子的声音骤然变冷,“如今这形势,做出选择才尚有一丝生机。若是首鼠两端,只怕也无法平安。” 宋韵文抓耳挠腮:“这……这……再……再容微臣想想,微臣改日再去同尚书说说……” 宋温惜听到这,明白了大皇子的目的,便想要离开。刚一抬脚,却一时不察踩中了一截枯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大惊失色,僵在原地。 “谁在那?!”大皇子突然厉声呵斥道,“出来!” 宋温惜咬唇,不知该不该露面。此时此刻她出现在这里,该怎么解释? 正当宋温惜左右为难,屋中突然又传来动静。一个窈窕身影走进屋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宋温惜刚抬起的脚一顿,又往屋中窥去。 只见宋嫣然跪着伏在地上,颤抖的声音传来:“大皇子恕罪……臣女……臣女……倾慕大皇子已久,曾许愿此生非大皇子不嫁……得知大皇子来府中,实在是……思念至极……才……才贸然在门口蹲守……” 大皇子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沉声道:“抬起头来。” 宋嫣然缓缓抬起头,脸上浓妆艳抹,头戴朱钗,明显是精心打扮过。她眼含秋波,面若桃花,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和爱意。 宋韵文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斥责道:“大胆!为父同大皇子议事!你一介女流怎可守在门口!还不快滚……” “慢着。”大皇子扬声打断了他。 他轻笑一声,轻佻地用手中的扇子抬起宋嫣然的下巴,问:“为何非我不嫁?” 宋嫣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眉目含情,柔声说:“臣女一直认为,大皇子尊贵无比,才貌举世无双,令人景仰,是世间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夫君。臣女早年间见过殿下一面,从此便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宋温惜心中冷笑一声,这宋嫣然的瞎话真是张口便来。她一深闺女子,何时见过大皇子?何况见过一面便可念念不忘?扯谎也未免太假了些。 谁知大皇子却笑了起来,声音愉悦:“我竟不知,宋家还有这样的美人。这位便是宋大人的长女吧” 宋韵文只能赔笑道:“是,小女被宠坏了,胆大妄为,冒犯了大皇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美人何罪之有?宋大人的女儿,美艳动人,我见犹怜,怎会冒犯。”大皇子说着,将宋嫣然扶了起来,温柔道,“美人别跪着了,刚才可吓到了你?” “殿下……”宋嫣然喜不自胜,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宋韵文紧张地说:“宋嫣然,你先退下,我同殿下还有些话要说。” 宋嫣然有些失落,又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大皇子,才垂眸道:“是。” 眼看宋嫣然就要走出来,宋温惜不敢再过多停留,连忙转身准备悄声离开。 她忍着身上的不适,脚步匆忙,就怕被宋嫣然看见。但她还是在走到转角前,被宋嫣然发现。 “站住!”宋嫣然没了方才的娇媚,蛮横地叫住她。 宋温惜顿住脚步,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转过身。 “你在这做什么?”宋嫣然蹙眉,明亮的杏眼盯着她,“你不是应该在你的狗窝里养伤?” 第48章 看人不准 宋温惜觉得有些好笑:“那之前,好像是你的狗窝。” 宋嫣然顿时气得咬牙,狠狠瞪着她:“你方才是不是在偷听父亲和大皇子谈话?!” “我只是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恰好走到这里而已。”宋温惜说着,揉了揉胳膊,伸了个懒腰。 宋嫣然显然不信,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温惜,冷哼一声:“你休要打大皇子的主意,大皇子是看不上你这卑贱庶女的。” 宋温惜没想到她担心的竟是这事,忍不住正色问:“宋嫣然,你当真要嫁给大皇子?” “那是自然。”宋嫣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可知道,你嫁给他之后,若是大皇子没当上太子,宋府会被当成大皇子的党羽,一同被贬?”宋温惜忍不住提醒。 虽然宋韵文狠心到说要同她断绝父女关系,而大夫人和宋嫣然又是一向不待见她,可她身上毕竟流着宋家的血,若是宋家没了,她就会像个无根的浮萍。 “大皇子怎么可能当不上太子?除了大皇子,剩下的两个皇子谁还能堪太子重任?”宋嫣然说着,又嗤笑一声,“该不会,你还妄想三皇子能当太子吧?” 宋温惜沉默不语。 “那个废柴,除了相貌出众,其他的一无是处,出身又卑微,群臣早已舍弃他。只有镇国公女那个草包才会嫁给他。”宋嫣然说着,又嘲讽道:“对了,还有你和那一帮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将,才能看得上他。” 宋温惜知道宋嫣然并不了解晏望宸,便不想再同她说些废话,准备结束这场交谈,回去养伤了。 正巧宋韵文送大皇子出来,宋嫣然的注意力又立刻被大皇子吸引了去。 宋温惜远远地看着大皇子,那人穿了一身白衣,玉冠束发,身形修长消瘦。他脸上无肉,颧骨高耸,眼窝深邃,样貌并称不上俊朗。唯有眼神如狼一般充满野性,威慑人心。 见大皇子的目光扫来,宋温惜垂下头,避开同他的对视。她没有闪躲,毕竟她穿着朴素,若是旁人看了,只会误以为她是宋嫣然的婢女。 宋嫣然巧笑嫣然,冲大皇子远远行了个礼。 大皇子报以微笑,转身离开,果然没有察觉到朴素的宋温惜。 跟在他身后的宋韵文,看到宋嫣然这副样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又恭恭敬敬地送大皇子出府。 宋温惜趁着宋嫣然分神,连忙转身想要离开。 忽然她的头发被人一把抓住,痛得她顿住脚步,忍不住皱眉。 “我让你走了吗?”宋嫣然用力扯着她的头发,怒声道。 “宋嫣然!你给我过来!”宋韵文怒气冲天地骂道,“你这个看不懂眼色的蠢货!你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吗?!” 宋嫣然被吼得手一抖,缓缓松开了宋温惜的头发,委屈地说:“爹,你凶我干什么?” 宋韵文走过来将宋嫣然往书房扯,看见宋温惜也站在一旁,冷声道:“你既然来了,也给我滚进来。为父有话同你们说!” 宋温惜和宋嫣然齐齐跪在书案前,等候宋韵文发话。 “啪”的一声,宋韵文狠狠拍了下桌子,怒声问:“宋嫣然,你可知如今太子之争有多焦灼?!你此时突然冲大皇子告白,是何居心?是想让朝堂上下都知道,我们宋家想扶持大皇子?!” “父亲,大皇子好不容易来府中一次,我自然要把握机会了!何况让大家知道我们同大皇子交好,有什么不好?有了大皇子撑腰,我看谁还敢看不起宋府!”宋嫣然挺直了腰杆,跪得笔挺,毫不认错。 “你简直……你简直……”宋韵文想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形容词,“你可想过大皇子若是当不上太子,你该怎么办?!宋家那时又该怎么办?!” “大皇子不可能当不上太子!他是皇后所出,文武双全,又得文官拥护,怎么可能会当不上太子!”宋嫣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文武双全……狗屁的文武双全!那都是他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宋韵文少见地爆了粗口,“他是被文臣捧上天了!没有自知之明!皇后所出又怎样?那历朝历代,非皇后所出的皇帝多了去了!” “父亲这是看不上大皇子了?那父亲倒是说说,谁更有做太子的潜力?”宋嫣然不服气地反问。 宋韵文抹了抹下巴,眯起眼睛说:“依我看,四皇子倒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 宋温惜被宋韵文的猜测呛到,轻咳了两声。 宋韵文瞥了她一眼,冷声对她说:“你别在一旁看戏,你以为你攀上的那三皇子是什么好东西?出身卑贱,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学无术!” “父亲说的是。”宋温惜完全不打算同他辩论。 最快结束争吵的方式就是——闭嘴。 宋韵文果然没有再多说她什么,又调转矛头,对宋嫣然怒声道:“我警告你,你休要再同大皇子有任何来往!除非!你也想同我断绝父女关系!” “父亲!我若做了太子妃,宋家就能翻身了!我们宋家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宋嫣然不依不饶,“为何这么简单的事,父亲却要百般阻挠?” “大皇子他未必能做成太子啊!”宋韵文被她气得跺脚。 “不可能!父亲看人不准!”宋嫣然撇过头,不认同宋韵文的话。 宋嫣然毕竟是被宠大的,从小她说一不二,认定的事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宋韵文知晓她的牛脾气,只能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沉声道:“宋嫣然,从今开始你只能待在房中,哪儿也不许去,不许踏出你的房门一步!” “父亲!”宋嫣然还欲狡辩,可看到了宋韵文阴沉的眼神,她终究闭了嘴。 宋韵文又看向宋温惜,冷声道:“至于你,也不准同三皇子和陈世子再有来往!宋府从今开始闭门谢客!待太子之事尘埃落定之后,你立刻回到庄子上去!宋府从此同你再无关系。” 宋温惜已然对宋韵文的绝情感到麻木,她唇角微勾,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淡淡回了声:“是。” 第49章 只想要你 宋府真的开始闭门谢客。 对外只说宋家为老太太守孝,不再参与任何宴请,也不再接待来客。 宋嫣然和宋温惜都被关在自己屋中,一天中,只有晚饭后,她们才能在府中散散步,走动走动。 陈卿安来了两次,吃了两次闭门羹,有些不安。又托人给宋温惜送了两次信,询问她的近况。但宋韵文将信全部收走,并没有交给宋温惜。 然而,宋府拦得住陈卿安,却拦不住晏望宸。 这日,晏望宸又趁着夜色,翻墙而入。 宋温惜刚梳洗完,坐在铜镜前梳着乌黑顺滑的长发。发梢还有些湿,她正拿厚实的棉布擦干。铜镜中的人未施粉黛,明眸皓齿,如出水芙蓉。 忽然,摇曳的烛灯被一阵风吹灭,她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便身子一轻,被人抱起,放在床上捂住了嘴。她的惊叫全都闷在喉咙中。 “想我了吗?”晏望宸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身上除了熟悉的檀木香,还沾染了夜里露水的味道,带着寒气。漆黑的夜行衣让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宋温惜被他吓到,有些恼怒,用力推开了他:“宋府现在闭门谢客,三殿下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趁着夜色潜进府看你。”晏望宸轻佻地笑着,“陈卿安那废物没本事,进不来,只怕现在焦急得很。” “三殿下将宋府当什么了,想来便来。”宋温惜见他如此得意,忍不住瞪他。 晏望宸收敛起笑容,淡淡问:“听说前些日子,大皇子来了?” 宋温惜看着他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心下了然,冷声道:“原来三殿下是来打探大皇子的消息的。” “打探消息是真的,看你也是真的。”晏望宸说着,凑近了她,“何况,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宋温惜心中一紧。 “初五了,我忍了许久……”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脖颈处,嗅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低声问:“你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宋温惜躲开他的气息,往后退去:“好了。谢三殿下关心。” 晏望宸抓住她的脚踝,又将她猛地拉近自己,问:“你为何总是叫我三殿下?之前不是一直都叫我的名字?” “今日不同往昔。”宋温惜推了一把他的肩头,挣扎着问,“三殿下为何不找闫姑娘解毒?” 晏望宸“嘶”了一声,似乎被她摸到了什么伤口,蹙眉不语。昏暗的月光之下,只见他神色痛苦。 “怎么了?”宋温惜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说着她就去扯他的外袍,一时忘记了礼义廉耻,男女之别。 晏望宸没有阻拦,只是唇角忍不住上扬,看着她担心的表情,和仓皇的动作,他眼底闪过一丝柔情。他任由她慌张地掀开他的外袍,又扯下他的里衣。 宋温惜的手顿住,只见他肩头有一处被包扎好的伤口。 她心中一紧,问:“这伤……怎么回事?” “我的皇兄怕是着急了,趁着父皇南下巡访,迫不及待想要派刺客来除掉我。”晏望宸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可是让他失望了,我没有他想的那么废物,只是敌众我寡,难免受了伤。” 宋温惜没想到大皇子竟会如此狠心,直接对自己的兄弟下死手。但仔细想来,帝位之争,群雄逐鹿,向来是凶险,亲兄弟互相残杀也是常有的事。上一次晏望宸中箭,也是皇后和大皇子设下的计谋。 “大皇子想要父亲说服尚书们,拥他为太子,听说尚书们对他避而不见,怕是不想参与到这场争夺之中。”宋温惜心一软,将之前听到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他还拿官职诱惑我父亲,或许之前拥护他的文臣都被他贿赂过。” 父亲和她都不认为大皇子能在这场角逐中获得胜利,大皇子太过沉迷于美色与权力,没有君王之气,若是让他登上皇位,恐怕百姓们不会得到一个好君王。 晏望宸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就将大皇子来宋府的目的说与他听,他微微有些发怔。被宋温惜扯下的衣服还未拉起,月光洒在他的锁骨和胸肌之上…… 宋温惜刺眼般挪开了目光,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急切,竟扒了他的衣服,连忙道:“抱歉,冒犯三殿下了。”说着就要将他的衣服拉起。 晏望宸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欺身上前,吻在她纤长的脖子上,惹得她一阵战栗。 “殿下做什么?”宋温惜想要躲开,却被他揽进怀里。 “我真的很痛……”他痛苦地在她耳边低语,“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小惜,我真的没有碰过别人……” 听他这样说,宋温惜心中一软,推他的手微微卸力。 下一刻她便被晏望宸按在床上,双手被禁锢在头顶。晏望宸轻柔地亲吻着她的脸颊,然后是脖颈,一路向下。宋温惜无力反抗,双腿忍不住微微并起,下一瞬就又被他用膝盖顶开。 “小惜……我真的只想要你。”他声音暗哑,带了一丝诱惑。 他便吻着她便向下抚摸,察觉到她的动情,他轻笑一声:“看来你也很想我。你的身体比嘴真实得多。” 宋温惜微微回神,撇开头,有些不情愿地说:“殿下既然要解毒,就快些。” 晏望宸眸色微沉,他坏心思地撩拨她许久,直到听她喘息求饶,才缓缓道:“叫我的名字。” 宋温惜喘着气,颤抖着说:“晏望宸……” “求我。”他仍旧不放过她。 “求你……”她喃喃开口。她被他折磨得浑身仿佛爬满了蚂蚁般躁动难耐,眼底泛着水光,面颊通红,像一颗成熟的桃子。 晏望宸看得喉咙一紧,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她的表情,同她结为一体。 他与她愈来愈契合,深知彼此的喜好。过了许久,她捂着嘴呜咽着到了仙境,而他也抽出身子,尽数释放在她身上。 两个人喘着粗气,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待回过神,宋温惜嫌恶地推了推他,冷漠地说:“三殿下日后不要总半夜来宋府了,被人发现了,有损我清誉。” 虽然……她早就没了清白,可名誉还是要守住,不能传出去给宋家丢脸。 晏望宸不知为何眼底带了一抹歉意,他垂眸沉默半晌,起身说:“小惜,后天,我要成婚了。” 第50章 宋嫣然失身 宋温惜愣了片刻,咬着牙起身,走到隔间将自己擦拭干净,又穿好衣物,冷声对晏望宸道:“出去。”“小惜,我……”晏望宸见她的小脸惨白,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卑鄙无耻,可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皇位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若想坐稳太子之位,我不能行差踏错。” 宋温惜自然是明白这道理的,于是她轻笑一声,说:“三殿下果然并非外面人言的那般不学无术。正相反,殿下心思细密,运筹帷幄,自然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晏望宸:“殿下定会顺利成为太子,届时,殿下若还需要解毒,就请找太子妃帮忙。若是闫姑娘不愿意,殿下就算去春雪阁找姑娘,也不要再来找我。” 晏望宸似乎猜到了她会这样决绝,喉咙微动,轻声问:“你当真舍得要我去找别人?” 宋温惜冷笑一声:“殿下迟早会纳妃生子,又何必假装专一痴情?” 听她这样嘲讽,晏望宸面色也冷了下去,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 说罢,他便穿好衣裳,从窗户又翻了出去,几个闪身便离开了宋府。晏望宸走后,宋温惜久久不能入睡。她身上沾染了属于他的檀香,那气味一直萦绕在她鼻尖,仿佛他还在她身边,让她魂不守舍。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晏望宸说出自己婚期将近时,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痛了。 他终将娶别人为妻,还会同别人生子。她努力不去想他同别人海誓山盟的样子,也不去想他同别人同床共枕的样子。 三皇子无论是否能成为太子,终究是自己得不到的人。眼下总该停止痴心妄想,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若是离开宋府,回到庄子上,已经错过了耕种的季节。她的生活只怕会愈发捉襟见肘,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祖母留给她的东西,她不想动。 那是亲人给她留的最后一点东西了,同姨娘留给她的破茅屋一样,珍贵无比。或许只有等到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考虑拿它们换银子。 宋温惜辗转反侧许久,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沉沉地睡去。 谁知,再醒来时,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宋温惜起床时,屋外乱糟糟的,下人们似乎慌作一团,脚步匆忙。香芙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下人们一早给大姑娘房里送早膳,这才发现,宋嫣然不见了。 屋中空无一人,房门紧闭,唯有窗户敞开。她的婢女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昨夜也没有注意到动静。府中上下全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踪迹。她悄无声息地在宋府消失了。 大夫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们这群蠢货!怎么看守的房门?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说罢又叫住众人,“等等!这事先别惊扰老爷!” 众人这才纷纷行动起来,翻遍了宋嫣然可能去的地方。 宋温惜也十分惊愕,她不知道宋嫣然怎么会凭空消失。想到昨夜晏望宸潜入宋府,她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宋嫣然消失这事,同他有没有关系。 正当大家商议着还能去哪找宋嫣然时,她突然悄无声息地从大门走了进来。 大夫人眼尖,第一个看见了她,连忙迎了上去,劈头盖脸地拿棉花般的拳头锤她的身子:“死丫头,急死娘了,你跑哪去了?!你父亲让你闭门思过,你还敢往外跑!信不信我……” 说到一半,她察觉到了宋嫣然的不对劲——她脸色绯红,发髻凌乱,唇角沾染着擦了一半的口脂,面含春色,衣衫也未系好。 “你……你究竟去哪了?”大夫人心中闪过一丝恐慌,“你……你跟我回房说!” 宋嫣然就这样被大夫人拉进了屋中,下人们面面相觑,还是大夫人的侍女桑绒喊了一嗓子:“看什么?你们什么都没看到,大姑娘昨夜就在房中,这才刚起来,明白了吗?” “是。”下人们哪敢说什么,连忙垂首应和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宋温惜却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她给香芙使了个眼色。香芙立刻意会,假装无意,拿了把扫帚,便朝宋嫣然的屋子走去。 宋温惜回到自己房中,她预感宋嫣然这次逃出府,恐怕没那么简单。宋府虽然把守并不森严,可她一个弱女子,想要逃过侍卫的看守,也并非那么容易。 没一会儿,香芙便回来了。 “姑娘,我去探听过了。”香芙凑到宋温惜耳边小声地说,“大姑娘昨夜去私会了大皇子,已经同大皇子私定终身,将清白给了他。” 宋温惜不可置信地皱眉。 宋嫣然的胆子竟这样大,在这个节骨眼做这样的事?她是铁了心要嫁给大皇子,拿宋家的未来做赌注?可大皇子真的会愿意娶她吗? 大夫人终究没瞒着这件事,毕竟自家女儿被人糟践,以后要如何嫁人?偏偏糟践她的那人还是大皇子,她一个妇人,如何能同大皇子计较?兹事体大,她慌得六神无主,只能将此事告知老爷。 这事同宋温惜没什么关系,她伤已经痊愈,是时候离开宋府了。于是这日她便去书房,同宋韵文告别。 站在书房门口,宋韵文正在房中气得摔杯子。 清脆的陶瓷碎裂的声音,吓得宋温惜顿住了脚步。里面争吵的声音传了出来。 “宋府守卫森严,她如何能逃出去的?!”宋韵文声音都在发抖。 “哎呀,宋府的侍卫,也就防防嫣然这种弱女子,如何能放得了大皇子的暗卫?大皇子想将她接出府,方法总归有的。”大夫人的声音传来,“老爷也莫要生气了,嫣然对大皇子痴心一片,如今大皇子又愿意对她负责,不然就成全她吧。” “你……你简直……妇人之见!你们有没有远见?!若是选错了人,站错了队,往后可是有可能要掉脑袋的!”宋韵文怒声道。 “老爷,如今坊间朝中都在传,这太子之位,非大皇子莫属。嫣然又很有眼光,怎么可能选错人?老爷就莫要执拗了,不然嫣然现在这样,往后还能嫁得什么良人啊!”大夫人说到最后,带了一丝哭腔。 “唉!”宋韵文重重地叹气。 他沉思片刻,沉声道:“宋府要嫁女儿,便不能只嫁大皇子。” 大夫人诧异地问:“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宋温惜觉得自己继续偷听下去不太好,于是敲响了门。 “何事?”宋韵文问道。 “父亲,女儿要回庄子上了,来同父亲告别。”宋温惜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等等!”宋韵文猛地打开了房门,将宋温惜拉进书房中,然后又关上了房门,落了锁。 “温惜,乖女儿,你不能走。”宋韵文双手攥着她的两只胳膊,不知是恐慌还是激动,他有些颤抖。 “……父亲不是要女儿回庄子……”宋温惜有些疑惑,蹙眉问道。 宋韵文紧紧抓着她,眼神带着一丝祈求:“温惜,你不能走,你得去嫁给四皇子!这样你姐姐才能安心嫁给大皇子!” 第51章 要她嫁给四皇子 宋温惜又诧异又觉得荒谬:“父亲说什么?” 大夫人也无法理解,惊声道:“老爷,这怎么可以?!” “你给我闭嘴!”宋韵文怒斥大夫人道。 他叹了口气,对宋温惜说:“你听父亲说,如今有可能做太子的,唯有大皇子和四皇子。原本我想着,宋府不表态,谁也不选,便可保太平!” 宋韵文顿了顿,又是一声叹息:“可你姐姐糊涂,已经同大皇子私定终身,若是大皇子失势,四皇子上位,宋府将万劫不复!” 宋温惜只觉得荒唐至极,她明白了宋韵文的用意,挣脱开他的手,冷声问:“就因为姐姐同大皇子私定终身,就要我嫁给四皇子,来平衡宋家的倾向?可就算我愿意,我一个庶女,怎么可能配得上四皇子?” “为父想过了,你往后,过继到大夫人名下,宋家再无庶女,只有大姑娘和二姑娘。”宋韵文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四皇子那里,只要你愿意,为父有办法。” “老爷!”大夫人抗拒道,“这贱蹄子怎么可以……” “你想不想你女儿嫁给大皇子?!若是想,就休要多言!”宋韵文火冒三丈,对大夫人没有一星半点的好脸色。 大夫人张了张口,看了看宋温惜,终究是没再说出一句话。 宋温惜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为了宋嫣然会做到这份上,将她的婚事当做筹码,将她当做棋子,送给一个她素未谋面的人。 但仔细想来,这决定又很是宋韵文的风格。为了宋府的安宁,将两个女儿当做棋子嫁出去又有何难?嫁出去还省心,不用吃他宋府的大米。 可偏偏宋嫣然认为大皇子根基稳重,而宋韵文认为尚且年幼的四皇子能堪重用,唯独没有人相信晏望宸。相信他的,恐怕只有她…… 宋温惜惨笑一下,问:“父亲就这么确定三皇子无缘太子之位?可武官都拥他上位。” “武官们懂什么!无非是一群草莽,都是靠打打杀杀建功立业,没有根基!”宋韵文压低嗓音,“你可知尚书们为何闭门不见大皇子?就是因为他们一心想让四皇子上位!只可惜四皇子年纪尚轻,喜爱游玩,此刻不知所踪。”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当今圣上一共三位皇子,三皇子又因出身和无德无能而无缘皇位。这样一来,宋家嫁两个女儿,总归能有一个押中太子。温惜,无论是你和宋嫣然,谁坐上太子侧妃之位,宋家都能跟着飞黄腾达了!” 宋温惜冷笑:“若是姐姐坐上太子侧妃之位,恐怕父亲又要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父亲向你保证,无论是谁上位,父亲都不会对另一个女儿不管不顾!”宋韵文信誓旦旦地说。 “我不嫁。”宋温惜冷声拒绝,她才不信宋韵文的话,“宋嫣然也不应该嫁,父亲若是不想陷入太子之争,就不应该趟这浑水。” “你——!”大夫人气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嫁给四皇子你都不愿意?!你当自己是什么野凤凰?!” 宋韵文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表情阴沉,冷冷道:“你当为父不懂这道理?可你姐姐已经失身于大皇子,大皇子又有意拉拢宋府,现在只怕她不愿意嫁,也不行了。” “她犯蠢,便要拉我下水?父亲,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何时替我想过?”宋温惜笑得凄凉,“不需要我时,将我赶到庄子上,不闻不问。需要我时,让我嫁给一个自己未曾见过的人,送我入虎口……” 宋韵文打断她,不耐烦地说:“你生是宋家的人,自然要为宋家分忧!” “父亲已经将我赶出府!我已不是宋家人!”宋温惜倔强道,“宋嫣然自己犯下的错,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为何要我弥补她的过错?!” 宋韵文耐住性子,好言相劝:“你嫁给四皇子,哪里吃亏?你还能做宋府的二姑娘,不再是庶出身份,说不定未来还是太子侧妃……” “这太子侧妃谁爱做谁做!至于宋府二姑娘……”宋温惜冷笑一声,“我更是不稀罕。” “你!”大夫人气急败坏,上来就要抽她耳光。 宋韵文拦住了她,无言地盯着宋温惜。宋温惜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 他沉默片刻,扬声喊来外面的下人:“来人,将二姑娘送回房中,今日起不得踏出房门一步,严加看管。” “父亲。”宋温惜忽然开口,她轻笑一声,“牺牲女儿得到的安稳,父亲将来可能安心?” “下去。”宋韵文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背对着宋温惜。 宋温惜被下人们看守着回到了房间,房门紧闭,门口多了两人看守。香芙也被赶到宋温惜屋中,宋府禁止她们二人走动。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香芙惊慌地问。 “宋嫣然要嫁给大皇子了,父亲不希望外界以为宋府支持大皇子夺位,便要我嫁给四皇子。”宋温惜面如死灰。 “四皇子?为什么是四皇子?”香芙不解,“姑娘喜欢的不是……” 不是三皇子吗? 宋温惜惨笑了一下,是啊,偏偏是四皇子,若是晏望宸……不,无论嫁给三个皇子中的谁,只要太子之位还未盖棺定论,宋家都有陪葬的风险。何况晏望宸已经娶了镇国公之女,她心存芥蒂,父亲又看不上他。 无论如何,他们没有可能。 “香芙,不是喜欢谁,就能嫁给谁的。”宋温惜叹息一声,再抬眸时,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但是,不想嫁给谁,我便绝不会嫁。” 嫁人是一生的事,她绝不可能草率行事。 她根本不了解四皇子,也不愿嫁给三妻四妾之人。皇宫如牢笼,皇权富贵在她眼里,并没有茅屋田庄来得踏实和自由。 “姑娘……”香芙担忧地皱着眉头。 如今她也跟着宋温惜被关了起来,想要给三殿下通风报信都做不到。 宋温惜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宋韵文为了让她嫁给四皇子,到底会做怎样的事。 第52章 轮到她中毒 很快,三殿下和镇国公之女大婚,在三皇子府中设宴,满朝文武皆被请去吃喜酒。宴请当日,三殿下的府邸客座满堂,热闹非凡。 宋府居然也被送了请帖,宋韵文和大夫人盛装打扮,带着宋嫣然和宋温惜一同前去参加。 这并非宋韵文多么稀罕去吃三殿下的喜酒,他在意的,是一直云游在外的四皇子,罕见地在三殿下的府邸露了面。 宋温惜原本不想去,毕竟要她眼睁睁看着晏望宸同其他女子相亲相爱,甚是残忍。何况她也不敢让闫文静看到她,恐惹上祸端。 可宋韵文执意将她带上,还逼着香芙将她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她拗不过父亲,只能任人摆布。 路上,宋温惜听到大夫人和宋韵文的对话才得知,原来四皇子也会去参加宴请。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她瞥见大夫人今日春风得意,宋温惜和香芙跟着,大夫人也丝毫没有嫌弃之意,与往常极为不同。 难道……父亲已经想好了,想在今日就让自己攀上四皇子? 到了三殿下的府邸,只见那门楣比国渊候府更加气派,装饰也更加奢华。 宋家被安排在末尾的位置,宋韵文倒也没什么怨言,宋府小门小户,能被邀请已是无上荣光。宋温惜倒是微微松了口气,离得这样远,闫文静应该是看不清她了。 她视线一一划过前方宾客们的脸,来的皆是达官贵人。按理来说,宋家这样的身份确实不该来的,不知是谁给宋家递的帖子。 宋温惜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原来陈卿安。他身旁坐着一个同晏望宸有七八分相像的男子,身穿紫色华服,看起来很是尊贵,不知是何人。 “看来三皇子同四皇子的关系不错,四皇子还特地从南方跑回来,吃三殿下的酒席。”一旁的宾客甲大声地同旁边的朋友议论道。 宾客乙嫌弃地小声说:“两个臭皮匠,自然是要抱团的,你瞧大皇子殿下就不与他们两兄弟同流合污。” 宋嫣然听到旁人夸赞自己的大皇子,唇角忍不住上扬,害羞地垂眸浅笑。宋温惜见状叹了口气,她人还没嫁过去,心里倒是已经自认为是大皇子的侧妃了。 宴席即将开始,三殿下穿着一身红色锦衣出现在众人视野,神色冷然。 可他身边却没有新娘子,唯有镇国公和夫人在一旁尴尬地陪笑,对来赴宴的客人们轮流寒暄一番。 宋温惜远远地望着晏望宸,心中微动。他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丝毫没有娶妻的喜悦,浑身带着肃杀之气。他跟着镇国公夫妇去每一桌敬酒,答谢宾客,唇角微弯,眼底却没有笑意。 他似乎并不知道她也来了。 晏望宸很快便跟着镇国公夫妇来到宋温惜这桌,他不经意地扫过宋温惜的脸,拿着酒杯的手猛地顿住,瞳孔骤缩,眉头微皱,神情愕然。他不懂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但下一瞬他就恢复了淡然的神情,眼神炽热地望向她,唇角微勾,道:“我竟不知,宋大人也来了。” 宋韵文尴尬地笑了两声,道:“礼部尚书卧病在床,怕冲撞了三殿下,便让微臣携家人前来,聊表心意。” “既然礼部尚书身体抱恙,那就有劳宋大人了。”镇国公夫人得体地笑道,端起酒杯,“感谢大人百忙之中来参加小女的婚宴。” “是在下的荣幸。”宋韵文连忙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韵文喝了酒,宋家人自然也得喝,于是宋温惜也跟着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晏望宸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宋温惜,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宋温惜怕被别人发现,便垂眸躲开他的目光。 他缓缓喝下手中的酒,才跟着镇国公夫妇离开。 宋温惜松了口气,还好闫文静不在,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躲过去。可是……闫文静为何会不在?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陈卿安的位置,只见那座位已经是空的,没了人影。 忽然,她觉得腹中一片温热,一股酥麻难耐的感觉从体内升起。宋温惜顿觉不妙,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旁的宋韵文一直在观察她,此时第一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对大夫人的侍女桑绒说:“快去,将二姑娘扶去休息一下。” “姑娘……”香芙有些懵,她这才看到宋温惜的脸色绯红,神情有些痛苦。可她不懂,为什么宋韵文要让桑绒扶宋温惜去休息,便开口道:“老爷,我扶姑娘去吧。” “起开起开,你算哪根葱。”桑绒不耐烦地将香芙挤开,强行将二姑娘拉了起来,“我说二姑娘,不会喝酒,你就少喝点。来,奴婢带你去旁边吹吹风。” 宋温惜浑身发软,推开桑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她拉着离席。她瞥见香芙想跟着,却被宋嫣然的婢女拉住,困在原地。 “你要带我去哪?”宋温惜虚弱地问。 这药,奇怪得很,虽然让她无力,却又不至于失去意识。而且还让她浑身发痒,极度渴望肌肤之亲。 “你们……你们给我的酒里……下毒了?”宋温惜昏昏沉沉地问。 “不过是媚毒而已,二姑娘莫要多言,听老爷的话,乖乖把事办了。”桑绒冷冷地说。 她将宋温惜扶到一间偏僻空荡的耳房,里面有一张简单的床榻。宋温惜此时已经手脚发软,闷热难耐,一阵阵地战栗。 “桑绒……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宋温惜心下已经有了揣测,可她不敢相信父亲竟然如此大胆,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二姑娘,你就成全大姑娘吧,好好抓住四皇子的心,宋府上下都感激你。”桑绒说完,狠心将她推倒在床上,然后退了出去,关上门。 宋温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身,刚要站起,腿一软,她就跪在了地上。 燥热难捱的感觉袭来,宋温惜心中苦笑。以往她还不知晏望宸毒发之后,为何如此急不可耐,如今轮到她中了毒,才恍然明白他的苦楚。 还未等她起身,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了,光亮中走进来一个男子。宋温惜艰难地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身着紫色华服。 “怎么会是你?!”那男子愕然道。 第53章 阴差阳错 宋温惜只觉得浑身如百蚁啃噬,想要求救,一张口竟是一声娇喘。 “你……你怎么了?”那男子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他脸的轮廓很像晏望宸,但比晏望宸稍显稚嫩,也少了些锐气。此时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担心地望着她。 “公子……”宋温惜神色痛苦,忍着小腹的不适,声音娇细说,“救我……” 男子霎时耳根微红,手连忙搭在她的脉搏上,眼睛猛地睁大:“你中了药?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三哥的人送到我床上!你等等,我去叫三哥来!” 三哥?是谁?宋温惜神志不清,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男子的臂膀十分有力,掌心传来温热的体温,让她甚是渴望。 “别走……”她抓住他的胳膊。 男子身上还传来一股淡淡的木兰香,很好闻。那和晏望宸像极了的脸,宋温惜忍不住想要凑近,她肩头的衣衫落下都没有察觉。 此时她酥肩半露,乌发披肩,眼神迷离,这样子看得男子呼吸一滞,推开她的手顿住。 房门却突然被人踹开,吓得宋温惜浑身一震。她抬头望去,屋外光线刺眼,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将将看到他飘飞的红色衣角。 “宋温惜!你在干什么?!”那人愤怒的声音传来。 紫衣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怪叫道:“三哥,不关我的事啊,我虽然爱美色,但也不敢动三哥的人啊!好像有人给她下药了……三哥放心,我绝对没有碰她!” 他一松手,宋温惜就倒在了地上。她难耐地扭动身躯,痛苦地娇喘。 谁能救救她?她体内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越来越疼。 “滚出去。”那人低声道。 紫衣男子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关门前还说了句:“三哥,你慢慢来,我帮你守着!” 宋温惜迷迷糊糊地听着,紧咬着嘴唇,咬破了都未曾发觉。她感觉那人结实的臂膀将她轻轻抱起,放在了床上。肌肤相贴让她觉得十分舒服,可这还不够,她渴望更多。 他将她放下便起身要离开。 她拉住了他,祈求道:“别走……救救我。” 那人叹息一声,坐在床边,道:“我只是想给你倒杯水……” “别走……”她呢喃祈求。 那人有些无奈,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狠厉:“我若是不来,你准备如何?让晏瑾那小子替你解药?” 宋温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于是霸道地抬起手臂,将他的头勾下来,贪恋地吻上他的脖颈。 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又依恋。 她如此主动,那人浑身变得僵硬,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他声音暗哑,问:“此药我府中有解药,你确定不要我去拿解药,而是在这里帮你解毒?” “给我。”她说。她哪里还等得及什么解药,再迟一刻,她浑身都要燃烧起来了。 那人听到她这样说,终于丢盔弃甲般,不再克制,俯身吻住她。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点燃了两人的欲火。他吻得激烈,带着掠夺的气息,让宋温惜喘不过气来。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探进他的衣襟,想要索取更多。 他却按住了她的手,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谁……?”宋温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无法聚焦。 那人似乎不满意她的回答,突然一口咬在她颈间。 刺痛让她清醒了许多。再抬眼,晏望宸棱角分明的脸闯进她的视线。他眼底满是翻涌的欲望,见她眼神清明些许,看向自己,唇角微勾。 是他……宋温惜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真的动了情,伸手又勾住他的脖子,道:“晏望宸,我好想你。” 晏望宸眸色一沉,炙热的吻再次落下,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宋温惜也热切地回应他,没了往日的拘束和顾虑,今日她十分遵从本心,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她甚至占了上风,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开始扯他的腰带,却怎么也解不开。 宋温惜此时衣衫凌乱,头发如海草般散落在肩头,皮肤雪白,眼中带着无助,祈求道:“帮我,求你。” 晏望宸从未见过她这般急切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却没有难为她,自行解开了复杂的腰带。敞胸露怀,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温热的胸膛上。 她已经迫不及待,药效到达巅峰,急需缓解。 宋温惜生疏地撩起裙摆,就这么直愣愣地坐了上去。这次却没有任何疼痛,反而舒爽无比。两人都满足地轻喘一声。 她疯狂摇动腰肢,毫无节制地索取。晏望宸凝视着她每一寸表情,眼底有剧烈的情绪翻滚。他望着她因登上巅峰而红润的脸,和蕴起水汽小鹿般的眼睛,想将她的样子刻在脑海中。 直到她终于筋疲力尽,无力地趴在他身上,他才将她翻到身下,排解自己的渴望。 昏暗的房内,只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还有令人脸红耳赤的轻微水声。两人再次升入巅峰,或许是因为二人都心无杂念,他们前所未有的契合。 宋温惜瘫在床上,动弹不了。身体里的痒终于褪去,理智也逐渐回来。 心猛地一沉,糟了,若是让她父亲知道,帮她解了药性的并不是四皇子,而是晏望宸,不知父亲会怎么做。何况,她竟然在晏望宸的婚宴上,同他偷欢!外面宾客还在,他消失这么久,该如何同镇国公交代? 宋温惜慌张地想要起身,却被晏望宸一把拉进怀里。 “谁给你下的药?”晏望宸气息还不平稳,却已经压不住怒火和疑惑。 “都是误会……我该走了。”宋温惜挣脱他,将衣衫拢好,想要下床。 她真的该走了,离开太久,若是被旁人发现蛛丝马迹,不知又要有什么流言蜚语。 “误会?”晏望宸冷笑一声,“我倒想知道,是怎样的误会?” 他扣紧她的肩膀和腰肢,冷声问:“是药错了人,还是睡错了人?” 第54章 将计就计 宋温惜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若是将父亲的计划全盘托出,他难保不会大怒,对宋府下手。可若不说,眼前这人只怕一样怒气难消。 犹豫片刻,她低声道:“我也不知。” “不知?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方才你那样子,怕是要将我那单纯的弟弟吃干抹净。”晏望宸冷笑一声,眼神锐利。 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不知道,倒像是要故意隐瞒什么。 “弟弟?”宋温惜想起方才那个紫衣男子,“刚才那个一身紫衣的人,是四皇子?” 晏望宸见她的表情当真是不认识四皇子,轻轻“嗯”了一声。 原来那就是四皇子……也是,他同晏望宸长得很像。兄弟之间,相貌相似也是正常。唯独大皇子,却与他们二人完全不相似。 见她沉默不语,晏望宸松开了她,起身整理衣裳,神色淡然道:“罢了,你若是不肯说下药的事,我便只能将今日的客人都扣留府中,一一审问,查明真相了。” “别……”宋温惜有些慌张。 扣押宾客这种事,晏望宸绝对干得出来。若是将此事闹大,宋府定然拖不了关系。 这酒是父亲给她倒的,药也肯定是父亲下的。今日这一出,别人不懂什么意思,晏望宸未必猜不出。摆明了要将她送上四皇子的床,再借机逼四皇子为她的清白负责。 “你说不说?”晏望宸脸色冷然,问道。 宋温惜咬唇,终于说了来龙去脉:“宋嫣然前些天跑出去私会大皇子,又非大皇子不嫁。父亲被她磨得没办法,又不想别人以为宋府拥护大皇子为太子,便想着……将宋家两个女儿都嫁给皇子……” 晏望宸闻言,眉头紧皱:“宋韵文想让你也嫁给皇子?嫁给谁?” “……”宋温惜抿了抿唇。非要她明说吗? 晏望宸见她沉默心虚的模样,顿时了然,气得笑出声:“好,好,好啊!原来宋韵文将主意打到我四弟头上了。也是,我四弟单纯又心善,若是贸然夺了宋府姑娘的清白,自然是会傻傻负责,娶你为妻。” “这样说来,四皇子倒是个好人。”宋温惜小声地说。 毕竟晏望宸最初可从未说过要娶她。 “你在讽刺我?”晏望宸眼底掀起暴风骤雨,“你父亲这是认定了我做不了太子,连嫁两个女儿,都不肯嫁给我?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宋温惜连忙说:“我没有!何况我也并不想嫁给皇子……” 晏望宸瞥了她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就被敲响。 “三哥,你完事了没有?怎么这么慢?前厅宾客还未散,你离开太久,怕是要问你在何处了。”外面四皇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宋温惜连忙将衣物整理好,理了理头发。 待她检查好仪表,晏望宸大步走了过去,打开了门。四皇子正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此时门突然一开,他一个踉跄摔了进来,险些跪在地上。 四皇子尴尬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三哥,臣弟机警得很,有人说给臣弟送了个大礼,让臣弟来耳房拿。臣弟一开门,发现是三哥的人!哎呦我的老天爷,臣弟哪敢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 晏望宸面色冷淡,打断他的絮叨,道:“今日算你懂事。” “宋姑娘,今日冒犯了。”四皇子又向宋温惜道歉。 宋温惜忍不住蹙眉:“四皇子认得我?” 她想起,先前四皇子一进来就惊呼一声“怎么是你”。她那时还未反应过来,此时想来,他确实是瞬间就认出了她。 “怎么可能不认得,三哥书房里有姑娘的画像,每次我来找他,都能看到唔——”四皇子说到一半,便被晏望宸捂住了嘴。 “话多。”晏望宸冷声道,一副冷漠的样子,微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宋温惜闻言有些惊讶,他竟在书房中摆她的画像。可这若是让闫文静看到…… “殿下房中放我的画像实属不妥,若是被闫姑娘看到,只怕又要来闹。”宋温惜正色道。 “宋姑娘放心,嫂嫂从来不进三哥的书房……”四皇子解释道,说到一半又被晏望宸狠狠捅了一下,又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噤了声。 嫂嫂…… 宋温惜的心骤然凉了下来。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三殿下的新妇?” “我早说过,她心悦的,另有其人。”晏望宸冷笑一声,“今日那人也来了府中,只怕,二人此时也在私会。” 经他这样一说,宋温惜才想起,方才陈卿安并不在座位上,想必是去见闫文静了吧。 可是,“也在私会”这几个字,让她觉得晏望宸在暗示什么,自己变得像只偷腥的老鼠一样。 她神色黯然,垂眸道:“今日给三殿下四殿下添了麻烦,十分抱歉,家父怕是在找我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晏望宸拉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她,“今日回去,你如何同你父亲交代?” “自然是实话实话,父亲的计谋,没能得逞。”宋温惜回道。 “可这样一来,你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晏望宸眸色微沉,“不如将计就计,就说……四皇子已经答应会娶你,静观其变。” “什么?!三,三哥,这不好吧?我年纪尚轻,还不着急娶妻……”四皇子率先哀嚎起来。 “放心,只是做戏而已。”晏望宸无奈地拍了拍四皇子的肩,然后低声对二人说,“明日你就这样……” …… 宋温惜过了许久才又回到宴席上,她垂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到宋家在末尾的位置,尽量不让别人发现自己。 宋韵文见她回来,连忙将她拽到一边,低声问:“怎么样,你可见到了四皇子?他……”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父亲得偿所愿,总该安心了。”宋温惜垂眸冷冷道,一副绝望认命的模样。 宋韵文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但是不敢在宋温惜面前表现出来,于是他拍了拍宋温惜的肩,说:“为父知道,委屈你了,但你既然是宋家的人,就要替宋家分担。” “女儿明白。”宋温惜没什么情绪,“女儿有些累了,想回府了。” 夜长梦多,既然宋韵文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应该再在此处多做停留。何况,若是一会儿闫文静出来了,认出她,只怕不能体面收场。 “好,好,我们一起走!”宋韵文难得地顺从她的想法。 他连忙去同晏望宸和镇国公夫妇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妻女离开。 宋温惜临走前,回过头远远地看了眼晏望宸,他恰好也朝她投来目光。 两人相隔甚远,默默对视。 宋温惜收回眼神,回过头,跟着宋韵文离开了。 虽然她身微力薄,但她会尽她所能,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第55章 被大皇子摆了一道 第二日,四皇子便来了宋府。 宋韵文和大夫人搓着手,热情地接待了他。宋韵文还将宋温惜叫到前厅一起见客。 宋温惜到前厅时,四皇子正与宋韵文寒暄。 “劳烦四皇子大驾光临,宋府蓬荜生辉。温惜能同四皇子喜结良缘,也真是她的福气。”大夫人奉承道。 “听闻宋二姑娘饱腹诗书,宋府将她教养得甚好,想必日后定能成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四皇子也客气地恭维。 宋温惜听不下去他们虚伪的你来我往,缓缓走进前厅:“父亲,大夫人,四皇子。” 四皇子率先站了起来,温声道:“不必拘谨,叫我晏瑾就好。”说着,他背对着宋韵文和大夫人,冲宋温惜眨了眨眼。 晏瑾殷勤地拉着宋温惜一同坐下,又对宋韵文温和地说道:“宋大人,我有意求娶宋二姑娘,但是,我大哥尚未成亲。做弟弟的,总要等两个哥哥都成亲了,才好操办自己的婚事,您说是吧。” “这……”宋韵文有些犹豫。 毕竟大皇子这几日也未曾来宋府提亲,不知何时才会来。 但仔细一想,确实是应当先操心大皇子与宋嫣然的婚事,看四皇子这副样子,似乎被宋温惜迷得不轻,今日又亲自登门,定然是十分迫切地想要求娶。 于是宋韵文满脸堆笑,回应道:“既然四皇子这样说了,也好。我本意也是两个女儿一同出嫁,宋府图个双喜临门。” “一同出嫁?”晏瑾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疑惑,“未曾听闻宋大姑娘有婚配之人,请问是要嫁给何人?何时出嫁?” 大夫人此时有些得意,抢在宋韵文之前说道:“四皇子恐怕不知,大皇子看上了我们嫣然,两人不日便要成婚了!届时四皇子的哥哥娶妻,温惜的姐姐嫁人,亲上加亲,真是……” 晏瑾一愣,故作沉思状,打断了大夫人的臆想:“我是听说皇兄要娶妻了,可我怎么听说是要娶丞相和吏部尚书的女儿?” “什么?!”大夫人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宋温惜并不讶异,昨日晏望宸便说了大皇子要娶妻之事。大皇子突然要娶两个妻子,还是高官重臣之女,无非就是看中了女方家的权势。 这才是正常之举。 宋温惜先前还有些奇怪,堂堂大皇子,就算要娶妻,自然也应当像晏望宸一样,娶位高权重之人的女儿,而不是宋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殿下所言可是真的?!”宋韵文也慌了神,他虽然不至于像大夫人那般,误以为大皇子痴迷自己的女儿,可听宋嫣然那个意思,大皇子也是要娶她的,怎么眼下竟娶了别人? “这……”晏瑾装作眼神慌乱,“我是不是多嘴了,娶妻这事,皇兄未曾张扬,我原本也不该多说的。” 说罢他看了看天色,又匆忙道:“不早了,我打扰许久,该回府了。宋大人,大夫人,等皇兄娶妻后,我定然会来宋府提亲,请二位放心。” 他传达消息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便该打道回府,同三哥邀功去了。 宋韵文和大夫人强撑着精神,挤出笑容将四皇子送走。 待大门关上,宋韵文立马阴沉着脸,派人将宋嫣然叫来前厅。 宋嫣然早就听府中下人说,今日四皇子亲自登门拜访,以为是宋温惜的婚事谈成了,自己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满脸笑容地来到了前厅。 还未进门,她便巧娇笑着调侃道:“妹妹还真是有些狐媚子的功力,只那一炷香的欢愉,就牢牢勾住了四皇子……” 宋嫣然一只脚刚踏进房门,便看到居于高位的宋韵文,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而一旁的大夫人神色担忧,欲言又止。 只有宋温惜,沉静如水,面无表情。 大夫人一见到宋嫣然,立马就起身扑上来问:“孩子,娘问你,大皇子可说什么时候来宋府提亲?可有赠你什么信物?” 宋嫣然有些莫名:“娘,我大皇子金口玉言,还用得着什么信物?” 那便是没有了。 宋温惜垂眸,心里冷笑,宋嫣然当真是鬼迷心窍,听信大皇子的话,将宋府推入火坑。 宋韵文闭了闭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宋嫣然,我一生行事谨慎,如履薄冰,却偏偏生了你这样的一个蠢货!” 宋嫣然见几人脸色都不太好,有些心慌,抓住大夫人问:“娘,到底怎么了?” 大夫人眼睛通红,几欲泪下,哽咽道:“刚才四皇子来府中,说……说大皇子要娶妻了。” “这不是好事吗?四皇子都知道大皇子要娶我了?”宋嫣然紧皱的眉头松开,笑着问。 “大皇子要娶的,是丞相之女,和吏部尚书之女!”宋韵文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蠢货,显然是被大皇子摆了一道!大皇子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你,逼我去说服尚书们!” “怎么会?!”宋嫣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大皇子那日明明同我说……明明说……只要父亲说通了尚书们,就会来宋府提亲!他……他与我同床共枕,亲密无间,怎么会食言?!” 宋韵文觉得她无可救药,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宋嫣然一时无法接受事实,委屈地看着宋韵文:“不可能,这不可能……大皇子说他第一眼看见我便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说我同别的女子不一样!……不,他娶别人一定是权宜之计,他会娶我的,一定会娶我的,父亲!你休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大皇子他说过会娶我的!” 宋韵文猛地站起,将手旁的茶杯砸向她:“蠢货!” 大夫人见状连忙替宋嫣然挡住,茶杯里的热水撒了她一身,茶杯重重地砸在她身上,又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之声。 但大夫人顾不得满地的陶瓷碎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着上前拉住宋韵文的衣角,哭着道:“老爷,老爷你想想办法啊老爷,我们嫣然不可就这样失了清白!大皇子怎么能言而无信啊老爷!” 第56章 尘埃落定 宋韵文冷冷地抽出自己的衣角,道:“大皇子高高在上,我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想让我一介书生,拿刀架在大皇子脖子上,逼他娶你这送上门的蠢女儿不成?!” “老爷!她可是你的女儿啊!她往后要怎么嫁人啊!”大夫人依旧跪地苦苦哭诉。 “我从未教她自作主张与男子私通!她如此有主意,那么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负责!”宋韵文转过身,背对着大夫人,沉声道,“如今宋府,因为她这个蠢货,已经深深踏进太子之争这个深渊,所有人都知道我为了大皇子的事奔波。别说她的婚嫁之事,现在整个宋府都是风雨飘摇,前途不明!” 宋温惜一阵心虚,她又何曾不是这样的蠢货?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曾妄想晏望宸会娶她为妻。深宫中的人,哪有不攻于心计的。他们说的话,没有一句能信。 按照晏望宸的计划,今日四皇子来宋府说这婚事,是故意要将大皇子的婚事透露给宋韵文,好让他不要再做当太子丈人的美梦。 大夫人啜泣着问:“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韵文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假装不经意似的,落到宋温惜身上。 大夫人察觉到宋韵文的目光,连忙又朝宋温惜跪着扑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温惜,你也是宋府的姑娘!如今你攀上了四皇子,你可要救救宋府,救救你姐姐啊!” 宋嫣然看不得她母亲这般卑躬屈膝,咬唇忍着泪,上前将大夫人拽了起来,怒声道:“娘!你求她做什么!她巴不得看我笑话,又怎么可能救我?!” 大夫人捂住嘴,呜咽地哭着。 宋温惜轻笑一声:“我确实是没有办法救你,没办法还你清白,但我有办法救宋家。” “你有何办法?”宋韵文立刻来了精神,追问道。 “父亲别急,先让大夫人和姐姐下去休息吧。”宋温惜淡淡道。 宋韵文很急,事关宋府将来,他怎么可能不急。于是他朝宋嫣然和大夫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二人离开,宋温惜才缓缓开口:“父亲,如今唯有一个办法。大皇子如此对宋府,可谓是忘恩负义,言而无信。” “是,是,你说得极是!”宋韵文附和道。 “圣上不日便要结束南巡,起驾回宫。待皇上回宫,父亲可随国渊候和镇国公一同去面见圣上,将大皇子威逼利诱宋府的所作所为,都据实相告,向圣上揭穿大皇子的真面目。”宋温惜沉声道。 “是,是……啊?什么?”宋韵文反应过来,惶恐道,“这,这怎么能行,大皇子若是知道了……” “父亲放心,大皇子作恶多端,三皇子已经搜集了足够多的证据,足矣扳倒大皇子。”宋温惜冷静地说。 “三皇子?那个草包?他怎么可能?”宋韵文并不相信。 宋温惜耐心解释:“三皇子并非父亲所想的那般无能,他这些年都是为了躲避大皇子和皇后的迫害,一直隐藏实力。如今大皇子自露马脚,父亲何不帮三皇子一把?” “……你为何突然为三皇子说话?”宋韵文皱眉。 宋温惜叹了口气:“昨日,女儿并没有如父亲所愿,攀附上四皇子。而且,父亲的所有计谋,三皇子都知晓了。” 宋温惜按照晏望宸交代的说法,对宋韵文解释。 “怎么会这样?那今日四皇子来……”宋韵文瞬间汗流浃背, “今日四皇子来宋府,也是三皇子安排的,意在告知父亲,大皇子言而无信,另娶他人。”宋温惜说,“所以,父亲如今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同三皇子一起,揭露大皇子,再拥护三皇子上位。” 宋韵文意识到了晏望宸的心机,呆愣片刻,又猛地摇头:“不可不可,我看好的是四皇子!三皇子出身不好,怎可做太子?” “父亲。”宋温惜重重唤道,“四皇子无心皇位,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吗?他终日远离朝堂,摆明了不想做皇帝。而且,四皇子与三皇子关系甚好,他是不会为了皇位同三皇子翻脸的。” 宋韵文惊讶地看向她:“此话当真?” “当真。”宋温惜一脸认真。 见宋韵文低头思考,宋温惜又劝说道:“父亲,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父亲不可再犹豫了。大皇子明显并非良人,若是他坐上太子之位,难保他不会回头处理掉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宋韵文有些动摇,他叹息一声,道:“你让为父想想。” “是。”宋温惜垂眸应道,听话地退了出去。 该说的她都说了,如何做,是宋韵文的选择。 虽然她祖母的事,让宋韵文十分失望,可她还是不愿看着宋家被大皇子坑害,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 几日后,圣上南巡结束,起驾回宫。 宋韵文跟着国渊候、镇国公还有三皇子,一同进宫面圣。 镇国公将大皇子与文臣勾结的证据一一呈上,国渊候还揭露了皇后和大皇子试图谋害三皇子的事实。 而宋韵文哭天抹泪地给皇上讲述了大皇子是如何威逼利诱他,让他去说服尚书们的。还添油加醋地哭诉了宋嫣然被大皇子骗去清白一事。 三皇子更是直接亮出了身上的伤,以此来佐证皇兄是如何几次三番地想要杀他、陷害他,将晚搜集来的罪证也一一呈现在皇帝眼前。 皇帝震怒。 原本他对文臣逼宫一事就颇有不满,借故离开也是想试探大皇子究竟会为了皇位做到什么地步。而此时,证据确凿,大皇子的野心昭然若揭。若只是单纯地同文臣交好也就罢了,可如此作恶多端,已经远超皇帝的预期。 于是,大皇子的皇子身份被废,贬为平民,发配边疆。而皇后,因其试图残害皇嗣,干预朝政,也被废后,打入冷宫。 同太子有勾结的丞相和吏部尚书被打入大牢,等候问斩。其他同谋皆被贬为平民,不得入朝为官。 与此同时,三皇子因足智多谋,心思缜密,沉着稳重,而被皇帝立为太子。 至此,太子之争尘埃落定。 第57章 深夜私会 夜里,宋温惜屋中亮着点点烛光,窗户微敞,屋外有不知名的鸟在啼叫。四周一片寂静,宋府的众人早已陷入沉睡。 忽然,窗户边传来一阵响动,一个黑影翻身进入了宋温惜的房间。 宋温惜翻书的手一顿,却面不改色,仿佛已经习惯了。不用猜,一定是晏望宸又夜闯宋府了。她原本还想着找机会要同他见一面,没想到他竟自己找上门来。只不过这方式…… “太子殿下,深夜闯入女子闺阁,实在与太子的身份不符——唔——” 她话音未落,便被晏望宸拉过,激烈地拥吻。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她身上,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 宋温惜丝毫没有反抗,杏眼微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晏望宸,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感情,任由晏望宸胡来,却丝毫没有回应。 晏望宸终于察觉到不对,抬起头,凝视着她水亮的眼眸。 宋温惜此时才缓缓开口:“殿下不好好在东宫待着,来我房中做什么?” 晏望宸低声说:“我很想你。几日不见,度日如年。” 宋温惜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道:“恭喜殿下登上太子之位,从此高枕无忧。” 他终于达成了他的心愿,除掉了大皇子和皇后,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晏望宸看着宋温惜皮笑肉不笑的脸,问:“我做太子,你并不开心?” “开心。”宋温惜回道,“只不过,太子殿下日后不要再来宋府了。” “为何?”晏望宸瞳孔一暗。 他刚入住东宫,忙得不可开交,又要清点人手,又要听翰林院的老头子授书讲学。如今父皇愿意让他辅佐政事,但他仍需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免得父皇猜疑。 他疲惫不堪,却还是想着来看她一眼。毕竟日后他出宫不便,同她见面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 她却干脆要他不要再来? 宋温惜心中微痛,浅笑着说:“我已经助殿下登上太子之位,殿下如今也无需解毒了,我该与殿下告别,不再相见。殿下也应当谨记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不要做出格之事。” 从今往后,晏望宸就是太子了,亦是日后的皇帝。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而她只想与一人共度余生。要她看着他娶妻纳妾与他人共度春宵,她承受不了,宁愿远离。 他们注定有缘无分,长痛不如短痛,越早断,对两人越好。 “你这是要同我撇清关系?”晏望宸脸色沉了下来。 宋温惜从怀里掏出了他之前给她的玉佩,说:“殿下说过,待殿下登上太子之位,便将玉佩收回。这个东西该还给殿下了,御赐之物,我这样的身份,拿着总是烫手。” 晏望宸接了过来,眼神黯然地看了她一眼,说:“我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既然你不要,扔了吧。” 说着手一扬,便要将手中的玉佩扔出去。 “等等!”宋温惜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如水,连忙伸手去抢,却被晏望宸顺势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明明在乎我,为何总要拒绝我?”晏望宸在她耳边低声问。 宋温惜十分贪恋地感受着晏望宸温暖的体温,和他身上的气息。但她还是心一狠,推开了他:“殿下忘记先前我说过什么?” 晏望宸显然是记得,脸色有些不好看。 “殿下如今已同闫姑娘成婚,便要好好待闫姑娘。”宋温惜提醒道。 “我同她并未圆房!”他怒声道。 “那不重要!”宋温惜眉心微皱,“重要的是,殿下既然已经成为太子,另娶他人,就不该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晏望宸惨笑一声:“即使日后我身心都只给你一人,你仍是不肯留在我身边?” “殿下说笑了,我何德何能,敢要求殿下为我守身如玉?”宋温惜轻笑一声,“但,我也不愿做殿下的妾室或是外室。我宁可嫁给乡野村夫,过一辈子苦日子,也不会同她人共享夫君。” 他日后是要登上帝位的,怎么可能不碰其他女人。宋温惜根本不信他的话。 “乡野村夫?”晏望宸气极反笑,“你该不会还想着你的阿强哥?” 宋温惜抿了抿唇:“阿强哥值得更好的人。” 晏望宸眸色更沉,抬手抚上她的脸,冷声道:“我不会放手的,我虽然不能保证不纳妃嫔,可我能给你极致荣华!那不一样是你想要的?” “那都是气话!”宋温惜抬眸,不敢相信他竟真的将她想得这样肤浅。 她冷声道:“那时殿下并没有认出我,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气殿下。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不做这个太子,同你私奔如何?!”晏望宸被她的冷言冷语伤到,气急败坏,低吼着问。 宋温惜只觉得好笑,眼底蕴起湿意:“殿下莫要说些气话,为了太子之位,殿下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顿了顿,她又道:“何况,我从未要求过殿下做任何事,是殿下一直不肯放过我。” 晏望宸眸色沉痛:“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等宋温惜回答,他便冷笑一声,道:“好,你说得对,我就是不肯放过你。你不愿意嫁我,我就将你禁锢在身边。” 宋温惜心中燃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蹙眉问:“你要做什么?” 晏望宸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桌子上,冷声道:“如今我已是太子,日后我登上皇位,我想娶谁便娶谁,谁也别想阻止我。”说罢,他便转身从窗户又翻了出去。 “你……”宋温惜心中一慌,想要喊住他。 但他身形极快,霎时间就没了人影。 她拿起他没有拿走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震,心中惶恐不安。他似乎很生气,宋温惜不知晏望宸生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她仔细想来,晏望宸并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刚刚或许只是气急了,说些气话罢了。 既然生气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宋温惜没有放在心上,脱掉外袍,轻轻吹灭了烛灯。 第58章 将她禁锢在身边 宋府在太子之争中,扭转事态,绝处逢生,成为唯一一个为了三殿下举证推翻大皇子的文臣。如今三殿下登上太子之位,一时间,满朝文武都在佩服宋韵文的胆量和眼光。 只有宋韵文自己捏了把汗,若不是宋温惜及时阻拦他幼稚的想法,宋家只怕会一同跌入大皇子这个漩涡中,永世不得翻身。 过了几日,因宋韵文举证有功,皇帝赏了宋府黄金千两,还有一些玉器绢帛,瓷器珠宝等等。 宋韵文和大夫人跪在地上垂着头,被应接不暇的赏赐迷昏了头,阴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笑开了花。而宋嫣然依旧惨白着脸,死死地咬着牙,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怨念。 宋温惜垂眸恭敬地跪在一旁,听着康公公宣读赏赐。 她一直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直到她听到康公公念道:“……宋府二女儿宋温惜,在太子危难之时,屡次出手相救,临危不惧,巾帼不让须眉。又念其饱腹诗书,品行端正,着选为公主伴读,三日后入宫。钦此。” 宋温惜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康公公:“公公,不会是搞错了吧?” “啧!”宋韵文瞥了一眼宋温惜,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如此不识规矩,质疑康公公。 待众人谢旨行礼,康公公将圣旨递给宋韵文,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向宋温惜:“宋二姑娘,这圣旨何错之有?” “小女不敢,只是……小女只是个庶女,宋府也并非名门,小女怎可担得起公主伴读一职?”宋温惜垂眸,恭顺地问道。 “宋二姑娘,这圣旨写得清清楚楚,因为姑娘救过太子殿下,所以圣上特准姑娘进宫伴读。如此至高荣耀,姑娘还是莫要想太多,快些回去收拾行囊,准备进宫的事宜。”康公公见宋温惜似乎有些疑虑,十分耐心地劝说道。 宋韵文起身,将宋温惜拉了起来,沉声道:“你这孩子,这是天大的好事,让你去你就快些去!” 宋温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此时回过神,终于明白了晏望宸那日说的“禁锢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他不方便出宫,他就让她进宫。 宋温惜气结,她此时恨不得立刻逃跑。 谁想进宫当那什么伴读,传闻二公主娇纵跋扈,宋家又无权无势,她这样的身份去做公主伴读,无异于羊入虎口。 晏望宸到底安得什么心?她不顺他的心,他就要这样折磨她?她原本还想着,此时结束,就照旧搬回庄子上,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这样一搞,她何时才能回去? 香芙进屋时,宋温惜正对着枕头一通爆锤,吓得她顿住了脚步,问:“姑娘,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宋温惜起身拉住香芙:“我要进宫了,你怎么办?总不能将你一人留在宋府。” 若是她走了,大夫人指不定要如何使唤香芙。 “姑娘原来是在担心这事?”香芙笑着说,“姑娘放心,我是三殿下……哦不,我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说过,姑娘不在宋府,我就回到太子殿下东郊的宅子里。” “这样……”宋温惜没想到晏望宸竟然连香芙都安排好了。 她紧紧握住香芙的手,心中又是一软。 其实香芙与晏望宸并无关系,就算他将香芙丢着不管,也没人会说他什么。可他还是为香芙赎身,送到她身边来,还为香芙出月银。 这些日子有香芙的陪伴和照拂,她在宋府的日子的确好过了许多。只是……眼下她们又要分开了。 正当二人依依不舍,宋嫣然猛地将房门踹开来。 香芙吓了一跳,见宋嫣然脸色很差,她有些防备地说:“大姑娘有何事?” “滚。”宋嫣然看都不看香芙,只恶狠狠地盯着宋温惜。 “香芙。”宋温惜拍了拍香芙的手,“没事,你先下去吧。” 香芙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宋温惜,还是乖乖走了出去,关上房门之前,她扬声道:“姑娘,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什么事,喊我便是。” 说罢她才轻掩上门。 宋温惜此时才看向宋嫣然,问:“找我有何事?” 宋嫣然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憔悴,仿佛随时都要昏倒。她阴沉着脸,发髻也有些凌乱,恨恨地说道:“宋温惜,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宋温惜有些莫名:“我得意什么?” “你给父亲献计,力挽狂澜救了宋府,现在又得到太子青睐,被送进宫做公主伴读。”宋嫣然嗤笑一声,“而我,失身于大皇子,又被他抛弃,什么都没有得到!” 宋温惜有些无奈,宋嫣然怎么会懂,她并不想进宫做伴读,力挽狂澜的也并不是她,而是晏望宸。 “你若是想做公主伴读,不如我去请求圣上,将这位置让与你。”宋温惜是真的想把这棘手的职位让出去。 这功劳算是宋家的,哪个女儿去伴读,对圣上而言,恐怕没那么重要。 “你别假惺惺了!”宋嫣然冲她怒声道,“公主伴读这么好的事,你会让给我?!宋温惜,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宋温惜沉默不语。 “我最讨厌,你和你姨娘,一个庶出,一个妾室,偏偏还总是端着一副正室嫡出的架子!虚伪至极!”宋嫣然咬牙切齿,双眼通红。 她凑近了宋温惜,哽咽道:“我娘出身高贵,下嫁给爹,爹竟然还娶妾室!我身为嫡长女,琴棋书画却样样比不过你!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宋温惜,为什么我会过得不如你?”宋嫣然的脸色愈发苍白。 忽然滴答一声,宋温惜察觉到似乎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她低头看去,只见宋嫣然垂着的手腕正流着鲜血。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滴落在地上,已经汇集成了小小一滩血渍。 宋温惜大惊失色:“宋嫣然!你……你干了什么?!” 宋嫣然惨白着脸,突然倒在地上,宋温惜连忙接住了她。血渍染红了她的衣衫,带着浓烈的腥味。 “香芙!香芙——快叫大夫来!”宋温惜边喊着,便从怀中掏出手帕,按住了宋嫣然的伤口。 香芙慌张地闯进来,看到地上的二人,惊慌失措地应道:“哦,好!我这就去!” “宋温惜,你是不是很想我死?你,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过不好这一生……为什么?……”宋嫣然死死抓着宋温惜的衣袖,落下一滴泪。 她终于痛哭出声:“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大皇子,他,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第59章 心里还有他 宋嫣然割腕了。 在进宋温惜屋子之前,她就割了自己,割得很深。只是香芙和宋温惜一时都没有发现。 还好香芙及时叫来了大夫,即使为她包扎好了伤口。宋嫣然虽然失血不多,但这几日她都未曾好好进食,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虚弱无比。 “大夫,用不用开些药方?”大夫人心疼地问,声音有些哽咽。 “回大夫人,大姑娘这……终究还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在下实在是,无方可开啊。”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 “谢谢大夫。”大夫人强忍着情绪将大夫送出门,回来又坐在宋嫣然的床前哭个不停。 她嘴里还一直念叨:“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死了娘怎么办?!就算往后你嫁不出去,娘养你一辈子!” 宋韵文一言不发,只是阴沉着脸在一旁叹气。 宋温惜看着床上病恹恹的宋嫣然,再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神采飞扬,就像一个破败凋零的花朵,毫无生机。 她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道:“宋嫣然,大皇子骗了你,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该这样惩罚自己。” “不是我的错?”宋嫣然嗓音干哑,她嗤笑一声,“我险些害宋府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如何不是我的错?” “害宋府的,是大皇子,并不是你。就算没有你,大皇子也会有别的办法逼父亲就范。”宋温惜抿了抿唇,“何况,你也是受害人,大皇子欠你一个道歉。” 宋嫣然的眼睛微微亮了些,苍白的嘴唇微动:“我何德何能,让大皇子给我道歉?”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大皇子已经被贬,他如今还不如你,为何不能向你道歉?”宋温惜说,“宋嫣然,我认识的你,并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没了清白又如何?又不是没了命。你若不珍惜自己,如何能遇到珍惜你的人?” 一旁,大夫人哭泣的声音骤然加大。 宋嫣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强忍着泪水。她睫毛微颤,泪珠还是落下,滑落至乌黑的发间才消散。 “至于你说……你总觉得比不过我。”宋温惜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总拿你的弱处,同我的强处比。你并不擅长琴棋书画,但你从小便比我活泼好动,小小年纪便学会投壶骑马。” 宋温惜的声音带了一丝伤感:“更重要的是,你母亲尚在,又有父亲偏爱,这比什么都珍贵,不是吗?” 她的泪意涌了上来,不想再多留片刻,低声说:“我想说的就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便离开了宋嫣然的房间,往自己屋中走去。 宋嫣然会割自己,是她没有想到的。毕竟宋嫣然平日里张扬跋扈,气焰嚣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或许,是大皇子的背叛让她大受打击。 宋温惜更加认定,深宫之中的人,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马上就要入宫了,不知二公主,会是个怎样的人…… …… 陈卿安得知她要进宫的消息,第二日便来了宋府。 他已许久未见到宋温惜,先是宋府闭门谢客,后来那日晏望宸大婚,他知道她来了,想去见她,却又被闫文静缠住。再后来晏望宸登上太子之位,国渊侯也被封赏,府中事务和公务繁多,他一时抽不开身。 此时再见到她,她竟要入宫了。 “温惜,二公主脾气并不好,她又同大皇子关系甚好,此次进宫,你怕是要吃些苦头了。”陈卿安眉头紧皱,担忧地说。话音刚落,他就咳嗽起来。 宋温惜轻笑:“陈世子莫要担心,我不怕吃苦。倒是陈世子,虽然近些日子天气热了起来,但也到了雨季。下雨时会骤然变得湿冷,世子看别贪凉,会加重咳疾。” 陈卿安闻言,眼底浮起一片柔情。他垂眸浅笑,说:“你可知,为何当初我愿意与你做朋友?” “为何?”宋温惜问。 “因为先前你第一次见到我,并未嫌弃我的咳疾,还帮我顺气,嘱咐我莫要贪凉。就像今日这般。如此自然,毫不做作。”陈卿安回忆道。 “这……这或许是因为,我从前常常照顾姨娘和祖母……”宋温惜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习惯成自然,但你不知,虽然别的姑娘嘴上不说,面上应和,可每当我咳疾严重时,她们眼底总会露出嫌弃之色。”陈卿安苦笑道,“没有人想嫁给一个病秧子,虽然国渊候府战功赫赫,那也只是我父亲的战功,与我无关。” 宋温惜垂眸:“陈世子是很好的人,是她们没有福气。” 陈卿安眼睛一亮,犹豫地开口:“温惜,你这样说,是否代表,你愿意嫁给我?” 宋温惜慌忙道:“可是我配不上世子。” “你放心,我母亲并不在乎你庶出的身份。”陈卿安连忙解释。 “不是这个。”宋温惜欲言又止,最后只喃喃道:“我真的配不上世子……世子值得更好的人。” 她已经将身心都给了晏望宸,而陈卿安,他值得更美好的女子。 陈卿安见她面露难色,也没有再逼她,只是有些失望地说:“是吗?可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人。” 宋温惜心中一动,只觉得惭愧不已。她何德何能,能让国渊候世子为她倾心? 陈卿安抿了抿唇,又问:“你心里还有他,是吗?” 宋温惜一愣,下一刻便意识到陈卿安口中的“他”是晏望宸。 “这次入宫,也是他促成的,对吗?”陈卿安苦笑了一下,“这倒是很像太子殿下的作风,他不方便出宫,便将你困于宫中。” 宋温惜叹息一声:“陈世子,我与太子殿下的事,说来话长。但世间比我好的女子还有很多,陈世子不必为我驻足。” 陈卿安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 他沉默片刻,又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轻声说:“好,那我祝你,入宫后平安顺遂,皆得所愿。” 第60章 羊羔进了狼窝 三日后,宋温惜要入宫了。 康公公又来宋府,亲自接她进宫。意外的,宋韵文、大夫人和宋嫣然竟然都来送她。宋嫣然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人也恢复了元气,脸颊变得红润了些。 宋韵文率先开了口:“呃……这个,温惜啊,先前为父对你……确实严厉了些。你祖母的事上,也确实是我疏忽。”说着,他拍了拍宋温惜的肩膀,“进宫后,一定机灵些,莫要惹公主生气。久居深宫不易,你……多多保重。” 宋温惜低眉顺眼地应道:“是,父亲也多保重。” “温惜啊。”大夫人刚开口便又沾染了泪意。 不知为何,她最近的泪水似乎特别多,都快将这宋府淹了。 “温惜啊,你……你进宫后,若是缺什么,差人回来说一声。我……我派人给你送去。”大夫人抹了抹泪。 宋温惜有些惊讶大夫人竟会关心她,或许是因为前些天她劝解了宋嫣然吧。 她点了点头,道:“谢谢大夫人。” 宋嫣然也扭扭捏捏地开口:“宋温惜,你进了宫可得小心点,宫中可不比宋府,没那么好混的。” 宋嫣然这话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蛮横,但实则也是夹杂着关心。 宋温惜唇角微勾:“宋嫣然,你可得好好活着,别像前些日子那样,让我看不起。” “你……你快走吧你!”宋嫣然愤愤地转身。 “宋二姑娘,时辰到了。”康公公催促道。 宋温惜最终还是如晏望宸所愿,跟着康公公上了进宫的马车。 她很好奇,为何他一定要让她做公主伴读。不过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入宫。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走了许久,终于在皇宫的大门前停下。 “宋二姑娘,接下来的路,马车不能进,只能委屈姑娘走一段路了。”康公公的声音传来。 “好。”宋温惜应道。 她坐了许久,也有些累了,正想起身走走。宋温惜提起裙摆缓缓下了马车。 眼前的宫门壮观高耸,她驻足抬头,阳光十分刺眼。不知踏进宫门后,她还有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可以享受这暖阳。 宋温惜深吸一口气,跟着康公公进了宫。 …… 康公公边走边给宋温惜讲了宫中的事。 二公主名为晏时鸢,是宁妃的女儿。 宁妃体弱,只生下一个公主,膝下并无皇子。却也正因并无皇子,免遭皇后毒手。如今后宫只剩她一人独占皇宠,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宁妃十分宠爱这唯一的孩子,圣上也对这唯一的女儿百般娇纵,因此,二公主在宫中横行霸道,性子泼辣,无人敢招惹她。 “公主娇惯,恐怕难免有责骂姑娘的时候,还请宋二姑娘耐心些。”康公公嘱咐道。 “是。”宋温惜应道。 到了公主伴读所住的地方,宋温惜才发现自己并非唯一入宫的伴读,门前早就站着几个着装华贵的女子。 经过康公公介绍,她才知道,一同进宫的,还有新任吏部尚书之女周书礼,翰林学士之女沈悦,和平武侯之女赵迟语。 “这位是礼部侍郎之女,宋温惜。”康公公对几人介绍道。 宋温惜抿了抿嘴,每一个人的身份都比她尊贵,她真想把自己藏起来。但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宫里,没有人的身份会比公主高,也无需讲究身份。 赵迟语是她们几人当中,年纪最轻的,心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直白地问:“礼部侍郎的女儿都能进宫做伴读?” 宋温惜有些尴尬。 但不等她说什么,康公公便笑着解释道:“赵姑娘有所不知,宋家前些日子举证有功,圣上特准宋姑娘来当伴读。” 沈悦立刻好意地应和道:“竟然是宋家的姑娘,听闻姑娘才貌双全,处惊不变,救过太子殿下,早就想一睹真容。如今能见到姑娘,真是我等的荣幸。” 赵迟语水亮的眸子瞬间冒光,她上前亲昵地拉住了宋温惜的手:“原来是这样,宋姐姐,原来是你们宋家帮了太子哥哥。那我可要替太子哥哥谢谢你。” “这也并非全是宋府的功劳……”宋温惜哪敢居功自傲,连忙推脱。 “宋姑娘看着瘦弱,竟能救太子殿下,不知……是如何救的?是为太子殿下挡过箭?还是为太子殿下治过伤?”周书礼唇角微勾,笑着问。“……我……”宋温惜僵住。 当初她救晏望宸,还能是怎么救……这要她怎么说? “咳。”康公公轻咳一声,道:“周姑娘,先前太子遇刺的事,圣上说了,不准再提。” 周书礼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垂眸道:“是小女失礼了。” 宋温惜此时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羊羔进了狼窝。 周书礼的笑容温婉,问题也看似不经意,却给她埋了一个坑。赵迟语看似热情,天真无邪,却明显同晏望宸关系不一般,提到晏望宸时,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倾慕之意。 唯有沈悦,看起来是真的温婉无害。但人不可貌相,总归是要小心相处。 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你就是宋家女。” “二公主驾到。”宫人扬声道。 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晏时鸢的眼睛同晏望宸长得很像,凤眼带着一丝凛冽之气,睫毛纤长。不同的是她长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鼻尖小巧,朱唇红润。 她身姿挺拔,微扬着下巴,高傲地打量了一番宋温惜,冷哼一声:“三弟真是见不得我过太平日子,竟将你送进宫中来气我。” 宋温惜不明何意,不敢回话,只能恭敬地垂着头。 康公公笑着替她解围:“公主哪里的话,这事并非太子殿下决定的,是圣上下的旨。” “康公公,她有嘴,你总替她说话做什么?”晏时鸢瞥了康公公一眼,“莫非三弟特地嘱咐过你,要你关照宋姑娘?” “公主说笑了,太子殿下对伴读的姑娘们自然是一视同仁的。”康公公面不改色,依旧谄媚地笑着。 晏时鸢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她扫了一眼众人,道:“先同你们明说,本公主脾气很差,没什么耐心。日后你们要同本公主朝夕相处,都机灵些。” “是。”几人纷纷躬身应道。 第61章 他对她冷漠疏离 入宫第一夜,宋温惜失眠了。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睡着。再醒来时,头疼欲裂,嗓子也痛,浑身无力,似乎染了风寒。 管教嬷嬷见她精神不好,又在咳嗽,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在发烫。 她眉头微皱,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有些厌烦道:“进宫第一天姑娘就生病,这可不吉利。今日姑娘还是在屋中休息吧,莫要将风寒过给公主和其他姑娘。” 宋温惜知道自己身为伴读,还未进学堂就生病,很是荒唐。 她便只好嗓音嘶哑地道歉:“给嬷嬷和公主添麻烦了,抱歉。” 管教嬷嬷见她态度诚恳,脸色微微好了些,道:“罢了,赵姑娘今日也说自己不舒服,两位姑娘同时生病,只怕是宫人疏忽,没有照顾好姑娘们。” “赵姑娘也病了?”宋温惜微怔。 “是啊,她正闹着要太子殿下来看她呢。”管教嬷嬷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太子殿下日理万机,现在哪有空来看她。” 宋温惜哑然,看来赵迟语同晏望宸的关系的确很好。想来也是,她是平武侯的女儿,尊贵又年幼,即使是管教嬷嬷也不好对她太严厉。 此时她又闹着不肯去学堂,管教嬷嬷只能派人去请示太子殿下。 管教嬷嬷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方才态度不好,是因为被赵迟语闹得烦了,迁怒宋温惜。于是她缓和了态度,轻声道:“罢了,宋姑娘好好休息吧,我让宫女煎好药给姑娘送来。” 宋温惜恭敬地道谢:“麻烦嬷嬷了。” 管教嬷嬷走后没多久,宫女便端来了药汤。宋温惜服下后,又躺回去睡了会儿。她睡得不踏实,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外面似乎有争吵之声,她的意识逐渐清醒。 晕眩感还未褪去,但嗓子已经不那么疼了。 屋外的争吵愈发激烈,宋温惜睡不着了,便强撑起身子,穿上外衣,推门走了出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院子里阳光明媚,倒让宋温惜觉得温暖许多。她刚从阴暗的屋子中出来,一时有些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便抬手遮了遮。 “赵迟语,你好好看看,宋温惜这样子才像生病,我看你分明就是装的!”晏时鸢的声音传来,“你装也装得像点!我就说你身为武夫的女儿,胸无点墨,非要进宫做我的伴读做什么,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宋温惜适应了阳光,才看清院中对峙的几人。 晏时鸢似乎刚从学堂回来,一袭水蓝色的长裙乌发金簪,神色凌厉,手上还抱着书。她身后跟着担忧蹙眉的沈悦,和同样抱着书,一脸看热闹的周书礼。 而赵迟语穿了一身桃夭粉木兰花纹金丝绣线长裙,头上别了支蝴蝶金钗,随着步伐抖动,衬得她娇俏可爱。她脸颊红润,丝毫没有病重的样子。 如此盛装打扮,意图不明而喻。 “我……我是真的不舒服!咳咳,你听,我咳嗽很厉害!”赵迟语憋红了脸,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 宋温惜此时才明白,原来赵迟语是装病。 晏时鸢脸色冷然,毫不客气地回怼:“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来了也没用,你得让御医看看,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她就要伸手抓赵迟语。 “公主!公主莫要跟赵姑娘计较……”沈悦连忙拉住晏时鸢,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手上的力道却不轻。 她柔声劝解道:“赵姑娘既然说自己不舒服,定然是不会说谎,还是不要惊动御医了,以免圣上知道了,会怪罪管教嬷嬷没有照顾好姑娘们。” “就……就是的!我们住的屋子阴冷阴冷的,难免会不舒服!”赵迟语有了点底气,但不多。她叉着腰,圆圆的眼睛不服气地看向晏时鸢。 周书礼此时却掩嘴轻笑道:“赵姑娘身为将军之女,竟如此娇弱,恐怕不适合进宫做伴读,不如早早回平武侯府。” 赵迟语心虚地瞥向一边:“我好不容易进来的,我才不回去……” 晏时鸢挥开沈悦的手,对赵迟语怒声道,“你若不想做我的伴读,就给我滚出宫去!休要占着伴读的名额,在我眼前碍眼。” 赵迟语被她吓得跑到宋温惜身边:“宋姐姐和我都生病了!为何公主只针对我?!难道你要将宋姐姐也赶出宫吗?” 晏时鸢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宋温惜,冷笑一声对赵迟语说:“赵迟语,你以为本公主眼睛是瞎的?究竟有没有病,本公主自己会看!” “你……” “吵什么!”一道带着怒意的男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看去,只见晏望宸穿着一袭紫衣,身姿挺立,乌发入缎,脸上的棱角如同雕刻般分明。他此时正皱着眉看向她们,身后跟着两列侍从。 赵迟语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立刻扑了过去,娇弱地撒娇:“太子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难受……” 晏望宸沉着脸扫了一眼众人,眼神片刻都没有在宋温惜身上停留,对她十分冷漠疏离。 他垂眸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赵迟语,动作轻柔地推开她,柔声哄道:“不舒服就去歇着。” “不要……屋里好冷,太子哥哥,我要你陪我。”赵迟语见晏望宸没有凶自己,又得寸进尺道。 宋温惜的心不知为何,忽然莫名漏了一拍,一阵心慌。她抬手捂住胸口,脸色更白,身形微晃。 “宋姑娘。”离她最近的沈悦连忙扶住了她,沈悦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又对晏时鸢恳求说,“公主殿下,宋姑娘身上好烫,恐怕热毒还未褪去,不如让宋姑娘先回房休息吧。” 周书礼拿胳膊肘怼了一下沈悦,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晏时鸢没回答,却挑衅地看着晏望宸:“没想到啊,宋姑娘病得厉害,三弟却对她漠不关心,反倒对这装病的小毛丫头温柔体贴。看来平武侯的面子比救命恩人重要。” 晏望宸早就听到沈悦的话,他瞥了一眼宋温惜,又立刻克制地挪开眼神,看向晏时鸢,唇角微勾道:“宋姑娘自然有皇姐的人照顾。赵姑娘年幼,平武侯曾托我多多关照,我自然要上些心。” “三弟真是薄情寡义,难怪能对自己的皇兄下手。”晏时鸢冷笑,“你们一个个的都往我宫中塞人,让我这变得乌烟瘴气。塞个害我皇兄被贬的人还不够,现在还要塞个将军之女给我?明知道我最讨厌同这些武将打交道!” 晏望宸波澜不惊,面无表情道:“皇姐若是不喜欢,将人踢出去便是。但是,赵姑娘得留下。”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了他说可以踢出去的人是谁。 宋温惜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要她进宫的人是她,此时毫不在乎的人也是他。果然深宫之人都是喜怒无常。不过若真的能出宫,那便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也是好事。她原本就不在乎公主伴读这虚名。 于是宋温惜清了清嗓子,跪下身,声音嘶哑,恭敬地说:“公主殿下,臣女无用,第一日来便卧病在床。臣女不配做殿下伴读,恳请殿下让臣女出宫。” 第62章 看着他与别人亲昵 晏望宸此时才盯着宋温惜跪在地上的身影,他眼神一暗,喉结微动,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说一个字。 晏时鸢回过头看向她,似乎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是宋温惜自己想要进宫做伴读,才托晏望宸将她塞进宫。可眼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于是她玩味一笑,道:“我偏不。” 宋温惜蹙眉,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晏时鸢。她不是很讨厌自己?为何还要将自己留在宫中碍眼? “我这人,就喜欢同别人对着干。你越是想要进宫,我越不让你进。可相反,你越是想要出宫,我也越是不让你出。”晏时鸢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底闪着光。 她不再理跪着的宋温惜,转身对赵迟语说:“不过,既然是我的陪读,那我便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赵姑娘,你如此养尊处优,可受得了这气?” 赵迟语求助地看向晏望宸:“太子哥哥……”她只有做伴读才能进宫,进宫才能见到晏望宸。可她并不想吃伴读的苦。 晏望宸此时却没有再维护她,只是沉声道:“你若不喜欢皇宫,我便将你送回平武侯府。” “太子哥哥,我不能跟着你,做你的伴读吗?”赵迟语哀求道。 “赵姑娘怕是得了丧心疯,堂堂太子,怎可让女子做伴读?你也不怕毁了太子殿下的名声!”晏时鸢觉得她简直荒谬至极,冷冷道,“既然赵姑娘如此不情不愿,本公主也不愿强留,还是回你的平武侯府吧。” 赵迟语连忙道:“我不回去!我听公主的话!还不行吗……” 晏时鸢冷哼一声:“既然这样,明日你就给我乖乖去学堂。” “……哦。”赵迟语垂头丧气地应道。 晏望宸轻笑一声,又柔声道:“你乖乖陪公主上学,有空我便来看你。” 赵迟语眼中又亮起光:“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晏望宸笑着对她说。 那温柔的声音让宋温惜一时有些失神。原来他对其他女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刻。她怅然若失地抬头看向晏望宸,正巧他的目光也扫过来,她又慌忙垂下头。 “宋姑娘,你还要跪到何时?难不成要我皇姐亲自扶你?”他冷冷地说。 宋温惜心中苦笑,她不是不想起来,是实在有气无力,站不起来。一旁的沈悦察觉到她的虚弱,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谢谢。”宋温惜低声道。沈悦对她屡次关照,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晏望宸脸色不太好,他看向晏时鸢,淡漠地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皇姐了。” 晏时鸢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晏望宸走了,赵迟语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中。 晏时鸢冷声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姑娘是块望夫石。” 赵迟语这才回过神,冲晏时鸢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二公主,我们休战吧,若以后我嫁给了太子哥哥,我也要管你叫一声皇姐呢。” 晏时鸢嗤笑出声:“亏你敢想。”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道:“在这耽误了许久,本公主也还有事。既然宋姑娘病了,就等宋姑娘病好了再一同去学堂。” 宋温惜闻言,瞬间压力有些大。她岂敢耽误公主的课业? 于是她连忙道:“公主,臣女不碍事。” “非要你昏倒在学堂上才叫碍事?”晏时鸢轻蔑地问,“若真不想碍事就快些好起来。我倒真希望你同武将世家出身的赵姑娘一样,健壮得像个小牛犊子。” 说罢,她便带着侍女离开。 “我……”赵迟语一时分辨不出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她虽然有些肉嘟嘟,但最多也只算是珠圆玉润,算不上壮吧! 闹剧过后,宋温惜终于回到了自己房中。 赵迟语也跟了进来。 “宋姐姐,你同太子哥哥,吵架了吗?为何他今日这么冷淡?”赵迟语好奇地问。 宋温惜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太子殿下生气了。” 赵迟语咬了咬唇,犹豫地问:“宋姐姐,你与太子哥哥很熟吗?你当初究竟是如何救他的?你……喜欢他吗?” 宋温惜被赵迟语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神,她缓和了一下情绪,轻笑道:“不过是在太子殿下落难时收留过太子几天,谈何熟悉。我这样的身份也配不上太子殿下,赵姑娘想多了。” 赵迟语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圆圆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真的是这样吗?” “嗯。”宋温惜挤出一个笑容。 赵迟语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低声道:“就算你喜欢太子哥哥也无妨。无论如何,我都会一心一意爱太子哥哥。宋姐姐,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的骑射,还是我父亲教的,只可惜他不会武功。” 她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甜蜜的笑容:“他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男子。而且,我十三岁的时候哥哥就说,太子殿下答应了,等我长大了,就会娶我为妻。如今我十六岁了,想必……也快了。” 宋温惜看着笑容耀眼的赵迟语,心中有一丝刺痛。原来晏望宸早就答应要娶别人为妻,那她又算什么。还好没有报有痴心妄想,现在也不至于太失落。 看他今日当众对赵迟语呵护的样子,她愈发不明白他让自己进宫,禁锢在他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她看着他与别人恩爱? 她轻笑一声,称赞道:“赵姑娘同太子殿下很是般配。” “那是当然!”赵迟语回过头,见宋温惜脸色有些差,以为她是不舒服,便连忙说:“我是不是打扰宋姐姐休息了?宋姐姐脸色看着很差,还是快躺下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将宋温惜按在床上,看着她脱了外衣躺下,又贴心地替她盖好被子,说:“宋姐姐快点好起来哦。” 说罢,蹦蹦跳跳地跑出屋去。 宋温惜只觉得头昏脑涨,心跳也很快。她闭上眼,想强迫自己睡着。希望明天就能好起来。她默默祈祷。 宋温惜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晏望宸今日那张疏离的脸,还有他同赵迟语说话时,那副温柔的表情。 她又缓缓睁开眼。 如果真的如她猜测的一般,晏望宸让她进宫,只是为了让她心生醋意,伤心难过,惩罚她不愿嫁给他,那她不得不说,他做到了,她确实会心痛。 她不想嫁给他,不就是为了不看到今日这幅场景。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第63章 他心疼了? 或许是上天眷顾,宋温惜第二日就好了大半。只不过看着仍旧十分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不过无论如何,不会耽误去学堂了。 然而,宋温惜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学堂上,夫子翻着晏时鸢的字,叹了口气:“公主的字,实在是需要多加练习。不如就把《女诫》抄十遍吧。” 下了学堂,晏时鸢便把《女诫》丢给宋温惜:“听闻宋姑娘字写得不错,就由宋姑娘帮本公主抄吧。记得写难看些,莫要让夫子察觉。” 宋温惜无法拒绝公主的要求,便只能默默回房抄写。虽然字数并不算很多,但她身子并未好全,只能一边轻轻咳嗽,一边抄写。 结果第二天,夫子发现了晏时鸢交上来的字迹,过于突飞猛进,便当堂让晏时鸢亲自写给他看。 晏时鸢却未动笔,轻笑一声,毫不掩饰:“夫子好眼力,确实不是本公主写的,是宋姑娘代笔。” 宋温惜一愣,没想到公主连装都懒得装,就这样出卖了自己。 夫子忍着怒意,对宋温惜说:“宋姑娘,伴读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监督公主课业和书写。宋姑娘任由公主胡闹,臣只能惩罚姑娘了,还请姑娘伸出手来。” 晏时鸢唇边带着笑意,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其他几人都面露惧色,担心地看向她。 宋温惜便只能认命地伸出手。 夫子将戒尺重重地打在宋温惜手上,她的手虽然不像普通女儿家那般细腻,但也禁不住这戒尺的击打,立刻出现了一条红痕。 宋温惜痛得脸都皱了起来,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躲避。 戒尺不断落下,打了足足十下,夫子才收手。 “公主的课业需得她自己完成,任何陪读不能代替。”夫子冷冷道。 下了学堂,晏时鸢毫无愧意,站在宋温惜身前,问:“宋姑娘,我让你不要抄得那样好,你是不是没听见?” 宋温惜抿了抿唇,道:“抱歉,没能让公主殿下满意。” 她已经努力让字变丑,可夫子哪会这么好糊弄? “下次注意。”晏时鸢轻飘飘地说完,带着轻蔑的表情离开。 宋温惜抱着书走在回去的路上,赵迟语跑过来亲昵地挽住她,问:“宋姐姐,戒尺打手疼吗?” 她从未被戒尺打过,平武侯平日里宠她还来不及,自然是不会知道戒尺打人有多疼。 宋温惜的手疼得麻木涨热,面上却波澜不惊,淡淡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宋姑娘也太好欺负了些。”周书礼也跟过来,凉凉道,“公主下的命令,宋姑娘怎敢不听?听了又被夫子教训,当真是冤啊。” 宋温惜没说话,但她心里明白,这是晏时鸢故意刁难。 那天晏时鸢与晏望宸争吵时,她便听明白了。公主同大皇子关系很好,或许是比跟晏望宸更好。所以晏时鸢才会那么讨厌帮了晏望宸的她。 “宋姑娘,等回去了,向管教嬷嬷要些药涂上吧,不然明天该疼了。”沈悦也追过来,关心道。 宋温惜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怎敢劳烦管教嬷嬷。前些日子生病,已经麻烦她许多。” “公主为何要针对宋姐姐?”赵迟语有些疑惑,“我还以为她会借机欺负我。” 沈悦和周书礼相视一眼,纷纷闭口不言。 她们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赵迟语迟钝不觉。何况公主再怎么不喜欢赵迟语,好歹她也是平武侯的女儿,又有太子殿下护着,公主总要有所顾忌。 可宋温惜…… “宋姐姐!你……”赵迟语突然抓住宋温惜的手,想问什么。 她却刚好抓在宋温惜的伤口上。宋温惜的手痛得一抖,书掉落在地上。 她刚要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抢先一步替她捡了起来。 “抱歉宋姐姐,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赵迟语话说到一半,看见来人,立刻喜笑颜开地叫道:“太子哥哥!” 沈悦和周书礼看到晏望宸,都是一愣,然后面带羞色地行礼:“太子殿下。” 宋温惜直起身,不行礼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他把书还给自己。 晏望宸垂眸扫了眼宋温惜掉下的书,便递给她,沉声开口:“《女诫》?宋姑娘可得拿好,好好学学三从四德。” 宋温惜这两日过得艰难,此时便带着怨念怼道:“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臣女恐怕学不会。” “学不会?那以后如何能嫁得良婿?”晏望宸唇边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若是非要学会三从四德才能嫁得良婿,那不嫁也罢。”宋温惜清冷的眸子回望着他。 赵迟语没有察觉两人的针锋相对,她以为宋温惜是心情不好,将受的气都撒在了晏望宸身上,便解释道:“太子哥哥,宋姐姐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同她计较。” 晏望宸挑眉:“心情不好?为何?” 赵迟语念叨道:“先是公主殿下让她抄了十遍《女诫》,夫子又打了宋姐姐十戒尺……” “赵姑娘!”宋温惜慌忙喊住滔滔不绝替她细数委屈的赵迟语。 赵迟语这才停下嘴,愣愣道:“怎么了?” 可太迟了,晏望宸听到赵迟语的话,顾不得旁人在,便拉过她的手细细检查。她惶恐地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抓住手腕。 晏望宸仔细打量着她手上的伤,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夫子为何打你?”晏望宸眉心紧皱。 宋温惜并不想解释,他心疼了?将她送进宫,他就该知道会有今日,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她用力抽出手,冷声道:“与太子殿下无关,臣女还有事,先告退。” 说罢,她便目不斜视地同晏望宸擦肩而过。 晏望宸没有拦她,只是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温惜走远了还听到赵迟语欢快的声音:“太子哥哥,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我跟你说啊……” 掌心一阵阵刺痛,痛得整个手都变得麻木。 宋温惜很好奇,到底什么时候她的心才能像手掌一样,疼到麻木?这样她再见到晏望宸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 第64章 深夜探望 回到屋中没一会儿,宋温惜的手已经肿了起来,又疼又麻。 门突然被人敲响,管教嬷嬷的声音响起:“宋姑娘,奴婢给姑娘送些药来。” 宋温惜连忙起身打开门:“嬷嬷请进。” 管教嬷嬷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许多瓶瓶罐罐。她将托盘放在圆桌上,一一介绍:“这个绿瓶子里的是镇痛的,白瓶子里的是祛疤的,圆盒子里的是活血化瘀的……” 宋温惜有些茫然地打断了她:“嬷嬷怎会知道我手上有伤?” 管教嬷嬷叹了口气,道:“今日学堂上的事,圣上都知道了,大为光火。将二公主和夫子都拎去书房骂了一通,说公主滥用权力,还挑势力薄弱的臣女欺负。夫子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便惩戒姑娘。圣上便派老奴来给姑娘送些药来。” “竟然惊动了圣上?”宋温惜愕然。 管教嬷嬷点了点头:“是。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听赵姑娘说起,才得知此事,立刻禀报了圣上。原本圣上为公主找伴读,便是希望公主能有个好的榜样,稳重些,将来好找个心仪的驸马。” 她又叹息一声:“公主娇纵跋扈惯了,若再不收心,恐怕要惹出祸端。” 原来是晏望宸去找了圣上…… 她原以为今日之事晏望宸不会放在心上,他那时表情淡然。毕竟在宫中二公主也算是横行霸道,无人敢惹。晏望宸也没理由为她惹恼自己的皇姐。 她轻叹:“这点小事,何须惊动圣上。” “事关皇家颜面,并无小事。”管教嬷嬷也有些心疼宋温惜,“今日姑娘莫名遭了罪,涂了药便早些休息吧。过两日还要陪公主学骑马,一月后,还有围场狩猎,姑娘可得快些将手养好。” “谢谢嬷嬷。”宋温惜向她道谢,然后将嬷嬷送出房门。 这刚来了几日,便出了这么多事,又是生病又是被罚,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祸端。这人人艳羡的公主伴读,对她这种身份不匹配的人而言,真是无福消受。 宋温惜涂好药,觉得屋中有些憋闷,便想要出屋走走。 她披上外衣,走到庭院里的连廊中坐下。连廊上面的架子正坠着盛开的紫藤花,淡紫色的花随风轻轻飘荡,煞是好看。 宋温惜仰着头,欣赏着紫藤花,发丝被风吹起,白衣飘扬,洁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清冷又破碎。 不知道还要在这深宫之中熬上多久? “睡不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黑暗的角落传来。 宋温惜浑身一震,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 只见晏望宸唇角微勾,穿着一袭黑衣,眉目深邃,就这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怎么如此大胆,竟跑到这里来?这里住的都是女眷,他理应避嫌。 “太子殿下!”宋温惜步步退后,“此处是公主伴读们住的地方,太子殿下出现在此处,不合规矩,请回吧。” 宫中人多眼杂,若是让人看见他们二人私会,定会惹出事端。 晏望宸看向她的手,沉声问:“还疼吗?” 宋温惜将伤痕累累的手藏到身后,低着头,发丝垂落。 她低声说:“不疼了。太子殿下今日不该将此事禀报圣上。” 晏望宸朝她走近几步:“晏时鸢这番作为未免太过了些,我也只是警醒她,这宫中还有人能管得了她。” “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更无需圣上操心,太子殿下还是请……”宋温惜话未说完,便被突然上前的晏望宸拉着快步躲到屋墙后面。 只见不远处,周书礼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四处看了看,嘀咕道:“奇怪,分明听到有人说话,难道是我听错了?”说罢,她又回屋关上了门。 宋温惜被晏望宸抵在墙上,捂住了嘴。 他离她极近,近到能听到她紧张的呼吸,和怦怦跳动的心跳。他们两人许久未能离得这样近,宋温惜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时有些失神。 她有些贪婪地想要停留在此刻,多感受一会儿他的气息。 晏望宸确认周围无人后,才垂下眼帘看向她,缓缓地松开了手。 “晏时鸢要你抄写,你便抄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欺负?”晏望宸嘴上虽然嘲讽,眼底却藏着担忧和心疼。 宋温惜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公主殿下的话,我如何能不听?再说,太子殿下将我送进宫,不就是为了折辱我的?公主殿下此举,不是正衬了殿下的心意?” 晏望宸眉头紧皱:“你为何会觉得,我费尽心思将你送进宫,是为了折辱你?” “不然呢?”宋温惜不解。 晏望宸抿了抿唇,眸色渐深:“于私,我是想让你离我近些,好经常看得到你。于公,你确实救过我,我为你谋得一个伴读的位置,让你宋家光耀,这不好吗?” 宋温惜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太子殿下可知,我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在宫中,会过得多难?” 晏望宸沉默。 她便自问自答:“哦,太子殿下或许以为,人人都能像赵姑娘一样,无论如何都无人敢置喙。” 宋温惜又轻笑一声,嘲讽地问:“难道殿下要把所有喜欢的女子都弄进宫中才肯罢休。” 晏望宸听到她提起赵迟语,又冷嘲热讽一番,他不怒反笑,甚至有些开心:“你吃醋了?” “没有。”宋温惜否认得极快,却不敢同他对视。 晏望宸凑近她,认真地打量着她的脸,说:“见我总是同她说话,不好受了?放心,我只是气你而已,她是……” “殿下都答应要娶赵姑娘了,还说只是拿她气我?”宋温惜冷冷地看向他。 晏望宸却茫然皱眉:“我何时说过要娶她?” 宋温惜冷笑,撇开视线:“看来殿下许下的承诺太多,都不记得了。” 赵迟语那样子并不像撒谎,而且她也无需撒谎。 晏望宸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沉声道:“我只对你承诺过,是你不愿嫁。” 宋温惜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她用没有伤的手推开晏望宸,嘲讽道:“殿下的承诺未免有些廉价,我要回去休息了,请殿下离开。” 第65章 偏偏爱上帝王 说罢宋温惜侧身想要回屋,却被晏望宸一把拽了回来。 “我同赵迟语真的没什么!她哥哥与我交好,父亲也曾助我,我同她家是走得近些,但我真的从未说过要娶她!”晏望宸有些急切地解释。 宋温惜却并不相信。 察觉到她对自己的解释不为所动,宋温惜却并不相信,她甩开他的手,便要往屋中走。 察觉到她对自己的解释不为所动,晏望宸狠狠地咬上她的脖颈,将她拉回来抵在墙上,道:“我看你是忘了,今日便是初五。”说着便撩开她的裙摆。 宋温惜推着他的肩,思绪有些混乱。今日是初五吗?她确实忘记了。但是她记得她说过,让他去找闫文静。 “放开我!我说过,你若是要解毒,去找闫姑娘!”她慌乱地挣扎,“晏望宸你疯了?!这里随时都有人会来!” “我也说过,我只要你!”晏望宸咬着牙挺进,发出了舒服的叹息。 “晏望宸!”宋温惜狠狠地捶着他的胸口,疼得激出了泪花。 晏望宸停住,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道:“我前几日对你疏离,是怕其他人若是知道我对你有意,会对你刻薄相向。” “为何我说的话你永远不听?”宋温惜咬着唇,眼眶通红。说罢,她闭上眼睛,冷漠道:“殿下若是要解毒,就快些,我还要早些回去睡觉。” 晏望宸原本就忍耐到了极限,见她如此冷淡,顿时怒意涌了上来:“你以为这样故作漠然我就会放过你?” 说着,他用力将她抵在墙上,托着她的白嫩的双腿,肆意纵情。 宋温惜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有路过的宫人察觉他们的存在。 晏望宸依旧在最后一却抽身出来,释放在外面。 宋温惜眼眸中有一丝不解,晏望宸撇过头,难堪道:“总不能老是让你喝汤药。” 宋温惜只觉得有些无力,她淡淡开口:“殿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知道殿下日后坐上皇位,必定三妻四妾。我不愿嫁给殿下,也是因为我不想日日看到殿下同别人欢爱。” 她顿了顿,苦笑了下:“但这几日我还是看到了。如我所料,我无法接受。” “我说了!我同她没什么!”晏望宸猛地抬头,低吼道。 “就算没有赵姑娘,还会有李姑娘,王姑娘,没有区别!”宋温惜很冷静地回道。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痛意,似乎终于无话可说。 她的心又何尝不痛?偏偏爱上帝王,偏偏不愿做妾。 此时断情绝爱,总好过以后终日在后宫磋磨。 “可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你为何不信?”晏望宸问。 “我相信殿下此刻是真情实意,但是殿下,人心是会变的。”宋温惜说。 晏望宸看着眼神决绝的她,终究再也说不出什么,只神色黯然道:“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喜欢在宫里,等围猎结束,我便找借口送你回宋府。” 宋温惜皱眉:“为何要等到围猎结束?” 她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非要她去参加这围猎干什么? 晏望宸沉默片刻,喃喃道:“我希望能让你多学一些宋府学不到的东西。” 宋温惜心中一动,她确实没有想到,晏望宸将她送进宫中做伴读,竟然还有这番心思。 是了,公主所学极为广泛,不同于普通女子。除了研读女四书,公主还会学习音律、骑射、礼节、《九章算术》、歌舞等等。 伴读大多是名门贵族的小姐,于她们而言,公主学的那些东西,说不定她们早就在府中学过,并没有多稀罕。可是于她而言,她未必都能接触得到。 技多不压身,多学些东西总归是好的,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到。若是以此为目的,她觉得自己或许能在宫中坚持下去。 于是,她抬眸看向晏望宸,道:“好,我就在宫中待到围猎结束。” 晏望宸神色终于松懈下来,有些疲惫地拉过她受伤的手,细细查看了一番。 确定她有好好上药后,他才有些愧疚地说:“很疼吧?深宫生存确实不易,我自小就是这样过来的,我自然清楚。我将你拖入深渊,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宋温惜听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同她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生气,只是默不作声地抽回了手。 “往后我会尽量护着你。我同赵迟语,真的并无关系,我只将她当做亲妹妹般看待,同我四弟是一样的。她尚且年幼,或许误会了什么,我会同她说清。”晏望宸低声道。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那日你生病,我心急如焚想来看你,但……我怕若是同你走得太近,会又给你惹来非议……” 宋温惜打断他:“殿下无需同我说这些。” 她怕他再多说下去,自己会心软。 晏望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只是不舍地揉了揉她的头,说:“好,快回去休息吧,夜色寒凉,你之前病过,身子还弱,别再病了。” “太子殿下慢走。”宋温惜微微行礼,便转身离开。 她走到屋前,打开房门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晏望宸仍旧站在原地,黑衣同夜色融为一体,看不分明。见她看向他,他微微一笑。 宋温惜按捺住藏在心底的情愫,关上了房门,将月色和他都关在门外。 她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只虫蚁在啃咬她的心,让她痛苦难耐。 宋温惜蜷缩在床上,想着晏望宸今日同她说的话。 帝王之言她分辨不清真假。但是,既然爱意让她如此痛苦,她便将心思全都放在别的地方。她不得不留在宫中,那就努力将它视为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跟着公主多学些东西。 如此想来,她倒也轻松了些。 与其纠结为何会变成这样,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宋温惜终于觉得好过了些,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 听说晏时鸢被皇上训斥一通后,又被宁妃拉进殿中罚跪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接连挨骂,看宋温惜更加不顺眼。 但之后对宋温惜的欺负到底是收敛了些,仅限于没完没了地使唤她,让她端茶倒水,研墨涤砚,没有再故意让夫子罚她。 倒也不是她良心发现,主要是因为原来的夫子被皇上撤了职。新来的夫子曾经教过大皇子,格外严厉。皇上又交代过,公主犯错,不得牵连陪读。 晏时鸢无法再飞扬跋扈,只能乖乖地听夫子授业,不耐烦地完成夫子留给她的功课。 可偏偏这日,轮到学习箭术了。 宋温惜虽然会写一手好字,博览群书,略通琴艺,可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长。 尤其是骑马和射箭,宋家为文官,宋韵文的骑射之术都拿不出手,别说她一个庶女,更是从未接触过。她身子又弱,只怕连弓都拉不动。 因此,要去远郊训场去学箭术这日,宋温惜异常紧张。她刚换好衣服,手心便出了一层薄汗。 宫里特意为几位姑娘量身定做了苏梅粉色的暗纹窄袖束身骑射服,还配有银色雕花的臂鞲和腰带。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长发高高束起,背着皮制箭囊,别有一番英姿飒爽的滋味。 几人换好衣服后,在宫门口的马车处聚在一起,等着晏时鸢。 第66章 他竟以身挡箭 赵迟语见宋温惜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害怕,圆圆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问道:“宋姐姐,你怕什么呀,射箭又不是拿你当靶子。” 周书礼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嘲讽道:“赵姑娘,你以为人人都同你将军世家一样,从小便学些骑马射箭,上树爬山?宋姑娘大概没射过箭,有些慌也是正常的。” 宋温惜的脸微微发热:“是,我从未学过。” 赵迟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没事宋姐姐,你若不会,我可以教你!”说着她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平武侯的骑射俱佳,否则晏望宸也不会让平武侯教了。身为平武侯的女儿,赵迟语的骑射自然比一般的女子强上很多。 沈悦看向宋温惜,安抚道:“宋姑娘,最初我的箭术也不佳,但只要慢慢练习,想必宋姑娘很快便会有所进步。” 沈悦总是如此暖心,宋温惜笑盈盈地回望她,道:“借沈姑娘吉言。” “不过是射箭,有什么好紧张的。”晏时鸢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噤声朝她行礼。 晏时鸢的衣服是鲜艳夺目的朱殷红,用金丝绣线绣着祥云,小臂上还戴着金色的臂鞲,腰间是同样金色的繁纹雕花腰带。 一旁的侍女替她背着用兽皮制成的箭囊,里面装着十几支羽箭。 “走吧。”晏时鸢说道。 几人乘坐着马车一同到了训场,待车停后,赵迟语率先跳下马车。 “好大的训场!”她惊叹道,顿了顿,她像发现了什么宝藏般惊叫了一声,大声喊道:“哎呀,太子哥哥!你也来了?!” 宋温惜最后一个下车,她的脚一顿,抬头望去,只见晏望宸穿着一身白青色的骑射服,远远的看不清表情。但她一眼便认出,他身旁站着的清丽女子,是闫文静。 晏望宸正在射箭,下人将四四方方的薄木板一块块丢到空中,他猛地将弓拉满,腰背笔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中了三块正在掉落的木板。 “哇!太子哥哥!你太厉害啦!”赵迟语开心地朝他跑了过去。 晏望宸此时才听到她的叫声,放下弓,朝她们一行人看过来。他身旁的闫文静也回过头,皱着眉打量着奔跑而来的赵迟语,和她身后的几人。 晏时鸢也看见了二人,脸色一沉,抬脚便大步朝他们走过去。其他几人也连忙跟上。 宋温惜僵在原地,脑中“轰”地一声,不知该不该随着众人走上前去。 “宋姐姐,你快来呀。”赵迟语见她愣神,又跑回来亲密地挽着她,一同随着公主走向晏望宸和闫文静。 晏望宸抬头看见了她,先是一愣,然后微微蹙眉,似乎没有想到她们今日会来此。 赵迟语走近了才发现闫文静的存在,笑容立刻敛起,小脸垮了下来,嘟囔道:“闫姐姐怎么也来了。” 宋温惜像鸵鸟一样将头垂得很低,希望闫文静同以前一样看不到她。 晏时鸢在二人面前站定,目光冷漠地看向晏望宸:“你还真是爱触我霉头,什么时候练箭不好,偏偏今日跑来同我抢场地。” 晏望宸的目光落在宋温惜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他还没说话,闫文静先高傲地开口:“公主殿下想多了,我们哪会知道公主的行程,若是知道,必定会避开。” 她手上还拿着弓,身侧挂着的箭囊里还剩两三支箭,远处的箭靶上千疮百孔,显然是来了有些时候。 晏时鸢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们现在避开也来得及。” “好,我们这就走。”晏望宸突然开口。 闫文静不可思议地皱眉看向他:“为什么?我还没有练完。” “我乏了,想回去休息。”晏望宸不动声色地说。 “太子哥哥,你不陪我练习一会儿吗?你的箭术那么好……”赵迟语此时突然开口央求,圆而水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她不想错过每一次和晏望宸相处的机会。 晏望宸敷衍道:“以后再说。”说罢他便拉过闫文静,想要带她离开。 “等等!”闫文静突然止住脚步,甩开了晏望宸紧攥着她胳膊的手。 她的目光穿过众人,看向站在最后垂着头的宋温惜,声音骤然抬高了几分:“你,抬起头来!” 众人有些诧异,纷纷顺着闫文静的目光看向宋温惜。 宋温惜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认命地闭了闭眼,缓缓抬起头。 闫文静看清了她的脸,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 “闫文静,我回去同你解释……”晏望宸拽住她,却又被她甩开。 闫文静掏出一支羽箭,猛地拉弓指向宋温惜,咬着后槽牙质问道:“你居然敢进宫?!你这乡野之女的身份,如何配进宫?!” “闫文静!你别太过分了!”晏望宸立刻挡在宋温惜身前,任由箭锋对向自己,怒声呵斥道。 众人被闫文静吓了一跳,连忙四散开来,她们不明缘由,只能惊慌失措地避开,唯恐闫文静的箭会误伤自己。 赵迟语见晏望宸竟舍身挡在宋温惜身前,担心地叫道:“太子哥哥!”说着她也想要上前,却被周书礼拉住。 晏时鸢也被这突变吓了一跳,但她身形未动,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宋温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晏望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他居然毫不犹豫地以身挡箭。 她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躲是躲不过的。 于是她缓缓从晏望宸身后走出来,低声解释道:“我是宋府的庶女,先前未曾同闫姑娘说过。” 闫文静拉弓的手松了松,疑惑道:“宋府……”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杏眼瞪圆,不可置信地看向晏望宸:“所以,那时陈府的满月宴她也来了?!我们的婚宴她也……” “是。”宋温惜应道。 闫文静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又将弓拉满,指向宋温惜:“我今天就杀了你这狐狸精……” 第67章 太子妃另有所爱 “闫文静!你闹够了吧?”晏望宸的手猛地攥住箭头,将羽箭扯了下来丢在地上,“有什么气你冲我来!” 宋温惜一惊,他的手……似乎被箭锋划破了。 “我冲你来什么?她抢走了我的陈卿安!这女人贪得无厌!要抢走我身边所有男人!你还护着她!”闫文静怒目圆睁,将弓丢在地上。 宋温惜有些茫然,她听不懂闫文静的话。她同陈卿安并无什么,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她为何会觉得自己抢走了他? 宋温惜以为闫文静气的是她同晏望宸私会,也以为闫文静会将她和晏望宸的丑事全都抖搂出来,可没想到的是,她如此大发雷霆,是为了陈卿安。 “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是太子妃!还敢公然提别的男人的名字?!更何况陈卿安从来就不是你的!何来别人抢走一说?”晏望宸的话如刀子般,狠狠地扎在了闫文静的心上。 闫文静瞪着晏望宸,她咬着后槽牙,胸腔剧烈地起伏。 下一刻,她的嘴突然一瘪,眼眶瞬间红了起来:“那谁是我的?这天下这么多男子,你说谁是我的?!” 闫文静留下一句带着哭腔的“你混蛋”,就朝训场大门跑去。 此情此景,赵迟语等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开,就噤声杵在原地,垂着头。 晏望宸和闫文静你来我往的这几句话,虽然内容不多,但让她们都听明白了一件事:太子妃心有所属,那人却并不是太子,而且那人似乎被宋温惜抢走了。 人也跑了,晏时鸢也看够了戏,她双臂环胸,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说:“太子妃的情绪还真是说来就来。” 镇国公当初可是和国渊候联手将她皇兄拉下马的,这事她可没忘。此时看到镇国公的女儿哭着跑走,她忍不住心情大好。 “打扰皇姐练箭了。”晏望宸脸沉得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他俯身拾起闫文静丢下的弓和箭,起身抬脚准备离开。 “如此看来,三弟这太子之位坐得也很憋屈,还得看这个大小姐的脸色。”晏时鸢又坏心思地嘲讽了两句,“不过政治联姻就是如此,哪有什么真情实意?” 晏望宸的脚步顿了顿,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他沉默地同宋温惜擦身而过,朝大门走去。 “太子哥哥!这就走了……?”赵迟语喃喃叫着,不舍地看向晏望宸的背影。 宋温惜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她想过闫文静会暴怒,可今日这般当众拿箭指着她,还是令她吓了一跳。 晏时鸢突然抬起一只胳膊搂上了她的脖子,一反往日厌烦的态度,调笑道:“宋姑娘,来,给本公主说说,你和闫文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让本公主高兴高兴。还有那个陈卿安,是国渊候之子吧?你同他又是什么关系?” 她边说边勾着宋温惜往靶场走去,其他几人便在后面跟着。 宋温惜有些迟疑,她不知道公主看到闫文静气哭为何这么高兴。她不习惯公主殿下的亲近,于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 “公主竟然这么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赵迟语不高兴地嘟着嘴,她也追问道,“宋姐姐,为何太子哥哥会替你挡箭?为何闫姐姐看到你会这么生气?” 这么多刁钻的问题,让宋温惜头大,不知该从何说起。 沈悦见宋温惜有些为难,率先开口替她解释道:“宋姑娘毕竟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太子妃为难宋姑娘,太子自然是要挺身而出。” 宋温惜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好的解释。 “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另有所爱。”周书礼感慨道,她看向宋温惜的眼神中带了一丝羡慕,“宋姑娘,你虽然只是个庶女,但本事倒是不小,竟能得国渊候世子倾心。” 宋温惜抿了抿唇,说:“闫姑娘大概有什么误会,我同陈世子只是朋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闫文静这样失态,若只是误会,她怎至于如此?”晏时鸢显然不信, 她又道:“你放心,父皇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虽然之前我因为宋家帮过太子而讨厌你,但真正推波助澜的,还是镇国公。既然闫文静讨厌你,那我偏要对你好。”说罢,她露出了顽劣的笑。 宋温惜有些不懂她的恶趣味,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好在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预先准备好的靶场,此时教箭术的先生早就已经在此站定。他看起来十分年轻,棱角硬朗,英气十足。他穿了一身黑色束身骑射服,戴着黑色的壁鞲和腰带,挺拔而立,看来等她们已久。 先生见几位姑娘聊着天就来了,十分散漫,于是脸色一沉,怒声冲她们吼道:“还不快些!” 晏时鸢波澜不惊地撇了一眼怒目而视的先生,懒懒道:“先生好凶。” 但宋温惜她们被这怒吼吓得精神了起来,立刻站得恭敬又笔直。 先生倒也没有同晏时鸢计较,只冷声介绍自己:“我是禁军指挥使林策,日后由我教诸位箭术。弓之道在于心,一曰静心,心静如水,平心静气。二曰恒心,持之以恒方可见技,一曝十寒者不必习之。三曰善心,习得箭术并非为了杀戮,而是要……” “我说先生,你究竟是文官还是武官,怎么长得如此粗犷,说话却文绉绉的?”晏时鸢打了个哈欠,不屑地打断道。 林策并未恼怒,只打量了公主一番,便从摆着弓的架子上,挑了一把弓递给晏时鸢:“请公主用这把弓。” 晏时鸢又起了玩心,偏偏不拿他选的弓,指着另一把黑色的,说:“我要那把。” “那把弓,公主拉不动。”林策唇角微勾,看上去有些轻蔑。 “我偏要试试。”晏时鸢径自走过去拿起了黑色的弓。 林策没有执着,随她去了,然后对宋温惜她们说:“姑娘们也自己来挑一把重量合适的弓吧。” 她们纷纷上前,各自挑选起趁手的弓。 第68章 他确实是一番好意 宋温惜力气不大,便挑了一把轻一些的。 她此时有些羡慕赵迟语,小小年纪,身强体壮,又早就习得箭术。今日的课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晏时鸢此刻已经站得累了,抱着弓蹲在地上,又抱怨起来:“这箭术有什么可学的,就算开战,也轮不到我堂堂公主上战场,本公主为何要学?” “箭术需要磨炼耐心,修身养性。亦可以增强体魄,矫正身姿。并非只为了杀人。”林策耐心解释道。 晏时鸢撇了撇嘴,朝他伸出手:“拉我。” 林策一愣,小麦色的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红,他犹豫片刻,还是俯身伸出了手。晏时鸢毫无察觉,纤白的手抓住他粗糙的大手,一使劲便站了起来。 林策轻咳一声:“我现在教各位姑娘开弓搭箭的姿势。” 说着他拿下自己身后背着的弓,搭上一支羽箭,指向不远处的靶心:“左手握弓虎口要紧,肘窝向上,右手食指下垂,弓弦挨着右腮……上弦后,拉满弓……” 他手指微动,羽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赵迟语惊呼一声:“好准!” 周书礼也称赞道:“先生不愧是禁军指挥使。” 林策却并没有得意之色,淡淡道:“姑娘们试试吧。” 晏时鸢率先搭起弓,发丝在微风中飞舞,衣决飘飘。她用力地将弓拉开,却拉不满,咬牙切齿地拉到极限后,手一松,箭划出一道短短的弧线,掉在了地上。 “噗。”赵迟语忍不住笑出声。 周书礼和沈悦虽然也想笑,但强行忍住了。 “赵迟语!”晏时鸢恼羞成怒,回头狠狠地瞪她。 宋温惜却察觉到公主拉弓时,手抖个不停,想来是弓弦力度不合适。但她知道,若是贸然叫她换个轻些的,她面子上过不去。 于是宋温惜便将自己的弓递给她:“公主,这弓同公主的衣服很搭,不如用这把试试。” 那是一把通体刷了红漆的弓,确实同晏时鸢的衣服同色。晏时鸢想了想,撇了撇嘴,接过了她手中的弓,又搭上箭,试了一次。 待晏时鸢拉开弓,林策突然站在身后,微微帮她调整了一下左右手上的动作。两人贴得极近,晏时鸢的耳根莫名发热,手指一松,箭就飞了出去。 这一次,正中靶心。 “你看到了吗!”晏时鸢欣喜地回过头,问林策。 林策还未来得及站远,此时她突然回头,艳丽的脸庞近在咫尺。 林策喉咙微动,连忙后退几步,垂眸道:“公主颇有悟性。” 晏时鸢也红了脸,装作无意道:“那是自然。” “这算什么,还不是先生为公主调过手法了。”赵迟语刚正不阿地指出。 “那也需公主的手稳,方可正中圆心。”沈悦一脸艳羡道。 “还是沈妹妹会说话。”晏时鸢很满意。 宋温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看来二公主也挺好哄的。 学会了搭弓的姿势,接下来,每位姑娘都对着一个靶子,开始练习。 赵迟语如鱼得水,虽然不是次次都能射中圆心,但箭无虚发,每一次都精准地射在靶子上。 可其他人就犯了难,虽然她们都选了相对较轻的弓,可每一次拉弓都需全神贯注地用力,尤其是背部又要挺直又要发力,十分困难。 “宋姑娘,你的箭都射在我的靶子上了。”周书礼无奈又好笑。 宋温惜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抱歉。” “宋姑娘好歹能射中靶子,我的箭却总是射不远。”沈悦自嘲地笑笑。 “我来帮你调整一下。”林策走过来,细心地教她。 “林策!我的箭没了!”晏时鸢喊道。 “来了。”林策又悉心教了沈悦一番,便去给晏时鸢拿箭。 几次下来,宋温惜的手已经开始发酸发麻,一拉弓就抖个不停。 可她却前所未有地觉得愉悦。因为能学到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而且颇有成效。她已经能将箭射中靶子,偶尔也能有一两支射中靶心。 虽然累得疲惫不堪,但也觉得十分有趣。 她不禁有些感谢晏望宸,若非他“使坏”执意要她入宫,她如何能得到禁军指挥使的指导?如何能有机会学习射箭? 何况,她仔细想来,对晏望宸来说,让她入宫,要比将她养在东郊的院子里要难多了。纵然他现在是太子,可前有狼,后有虎,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 此时她才愿意相信,他让她入宫,确实是一番好意。 练习了半个时辰,姑娘们的胳膊就都累得抬不起来了,唯独赵迟语还精神头十足。 “真是牛犊子。”晏时鸢累得直接坐在草地上。 “公主,草坪并不干净,莫要直接坐在地上。”林策走向远处,拿来一个马扎,“公主累了就坐这里吧。” 赵迟语见状,立刻叫道:“先生!我也要!” 林策却微微有些犯难:“抱歉,我只带了一个。” “小牛犊子,你不需要,你站就好。”晏时鸢十分得意地仰着头冲赵迟语笑。 赵迟语的脸垮了下来,直接屁股一撅就要坐在晏时鸢身上:“既然如此,只能委屈公主一下了。”说着就真的坐在了晏时鸢的腿上。 “赵姑娘……”宋温惜连忙想要制止。 若是不小心将二公主坐坏了可如何是好。 “大胆!”晏时鸢推她,却没能推动,“你这牛犊子可真沉啊……还不快把她拉起来!” 这时沈悦才连忙和宋温惜一起,将赵迟语拉了起来。 “赵姑娘,公主身子金贵,若是伤到就不好了。”沈悦眉头微蹙,担忧地说。 “放心,我收着力呢。”赵迟语拍了拍手。 “赵迟语!你好大的胆子!我要把你的脸掐烂!”晏时鸢愤愤起身,朝赵迟语冲了过去。 赵迟语连忙逃跑。她毕竟是武将的女儿,脚步轻快,像泥鳅一样,哪有那么好抓。几个来回下来,晏时鸢累得直喘粗气。 宋温惜连忙扶着气喘吁吁的她,阻拦道:“公主莫要追了,当心累坏身子。” 晏时鸢扶着她的胳膊,费力地抬手指着赵迟语:“你……你……我记住你了。过几日围猎,我定要同你比个高下!” 第69章 酸软 终于结束了训场的箭术课,赶回宫中。 路上,几人在马车上就小憩了一会儿。晏时鸢更是枕着宋温惜的肩,睡得东倒西歪。她脸上的薄妆已经有些花,发尾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那对同晏望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凤眼此时轻轻闭着。 赵迟语和周书礼也睡着了,但好歹还能保持坐姿,只是一个头不停地一点、一点,还时不时地吧唧着嘴,另一个则靠着窗棂,头微微低垂。 宋温惜微微一笑。 虽然初入宫中时,二公主对她颇有成见,总是针对她。其他几人也并看不上她的身份。 可现在几人却好似逐渐成为了朋友。此时二公主竟也能毫无防备地枕着她的肩,安然入睡了。 晏时鸢虽然脾气冲了些,倒也并不是坏人。否则,之前被皇帝拎到跟前训斥了一通,她总该记恨宋温惜的。 宋温惜想起了今日晏时鸢说的话:“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或许真的是因为二公主更讨厌闫文静,才对她有所缓和吧。 宋温惜有些担心,如今闫文静已经见过了她,必然知道了她在宫中做伴读,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再来找她麻烦。 “宋姑娘,今日累了吧。”沈悦忽然笑着开口。 宋温惜一怔,也笑了笑:“是有些累了,胳膊酸痛,只怕明日要更难受了。” 从前她在庄子上搬完重物之后,也有这种酸软之感,往往第二天会疼得无法用力,所以她颇有心得。 “宋姑娘回去自个儿揉一揉,再用温热的湿帕子敷一敷,方可缓解。”沈悦坐得笔直,仿佛完全不累。 “沈姑娘不累吗?”宋温惜有些佩服。 “自然是累的。但父亲说,久坐而直者,富贵寿考人也。所以从小到大,即使再累,父亲都要我坐相端正,不能喊累。”沈悦眼眸低垂,唇角微勾,“所以,我已经习惯了。” 宋温惜微微一愣。 沈悦不愧是翰林学士之女,宋温惜先前便觉得,她性格温婉,举止大度。如今看来,沈家的家教也极为森严。 “沈姑娘真是才貌礼仪都极为出众,不知何人才能配得上姑娘。”宋温惜忍不住夸赞道。 她虽然是庶出身份,又早早失去姨娘,无人教导,可她心底十分想要成为沈悦这样的大家闺秀。 不过,她也很羡慕赵迟语那样肆意洒脱的性子,那是被父母无限宠爱的证据。 沈悦笑容绽开:“不瞒宋姑娘说,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嫁给太子殿下。” 宋温惜的笑容缓缓敛去,她反应了片刻,又立即笑道:“原来是这样。” 沈悦又冲她礼貌地一笑,缓缓闭上眼,也准备休息片刻。 宋温惜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她看了看车中的几人,恍然意识到,或许她忘了伴读最根本的意义。 虽然伴读名义上是为公主找的,可选的也都是名门望族的女儿,进宫后也常常会遇到太子。这无疑是为了让太子能提前了解这些经过精心挑选的名门闺秀,日后好在伴读中间挑选妃子。这样总好过,在双方都对对方毫不了解的情况下,直接选妃。 所以这几位伴读,恐怕除了她,都是一心想要嫁给晏望宸的。 想到这,宋温惜忽然也有些释然。 沈悦识大体,懂规矩,又温柔顺从,比她更适合晏望宸。而赵迟语又活泼可爱,娶了她,每日都会觉得充满活力。周书礼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也生得娇媚艳丽。 所有人都好过她,也都比她更适合太子殿下。可宋温惜并不嫉妒,她只是觉得,她要走的路,注定不同。 …… 当晚宋温惜的胳膊就酸得无法抬起,脱衣都十分艰难。她咬着牙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暗道今夜怕是睡不好觉了。 她正想着,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宋温惜立刻打起精神,警惕地问:“谁?” 没有人应答,她心底泛起点点恐惧。 若是管教嬷嬷,绝不会不出声。她想起今日在训场碰到了闫文静,有些心虚。闫文静该不会偷偷来教训她吧。 思绪万千,宋温惜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栓上。她犹豫了片刻,寻思着闫文静还不至于在宫里对她做什么,便还是壮着胆子,轻轻拉开了门栓。 门栓和插扣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摩擦的声音。 下一刻,门便被人猛地推开。 晏望宸一身黑衣闪身进来,又将门迅速关上。 “为何让我等这么久。”他低声问。他今日身上沾染了酒气,凤眼水润有神,脸颊微微泛红,站直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 宋温惜吓了一跳,见来人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他扣住了脑袋,他滚烫的唇便落了下来。 他的气息混合了淡淡的酒香,令人沉醉。他的舌尖灵巧地探进了她的口中,毫不客气地激烈索取着。 宋温惜回过神,猛地推开他:“殿下请自重!” 晏望宸眼神变得晦涩,他翻身将她抵在门上,沉声问:“你是我的,我为何要自重。我每日都想你,想要你。” “殿下喝醉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酒不醉人人自醉……四弟生辰,和他喝了几杯而已。”晏望宸的头又靠近。 宋温惜被他的话撩拨得耳根微微发烫。 但她想起今日针锋相对的闫文静,又想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赵迟语,还有为了父命期待着嫁给他的沈悦。 这些人最后或许都会成为他的妻,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有些拥挤。 宋温惜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避开他,走向圆桌,给他倒了杯凉掉的茶,神色淡漠道:“殿下喝杯茶醒醒酒吧。殿下已经娶妻,若是有需求,可以找闫姑娘。或者,赵姑娘和沈姑娘也可以。她们断然不会拒绝。” 晏望宸有些微醺,听她细数了这么多姑娘,脑壳有些疼。 他皱眉嘟囔道:“关她们什么事,我就想要你。”说着他走过来抓起她的胳膊,捏了捏,问:“今日学了射箭,胳膊可有酸痛?” 宋温惜被捏得“嘶”了一声,但下一刻便还是强壮镇定道:“无碍。” 晏望宸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放轻,帮她揉了揉,道:“无碍才有鬼,第一次射箭都会酸痛,我给你带了活络膏,今日涂上一层,加以按摩,明日便能恢复如初。” 第70章 缱绻缠绵 这点小事他竟然也记挂着。宋温惜心中一暖,垂眼看向他帮自己揉胳膊的手。他的手果然被箭锋划伤,此刻正用白色的布条包扎着,甚是刺眼。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今日不该挡在箭锋前,以后莫要再做这样莽撞的事情。”宋温惜怕他的手会疼,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 “心疼了?”晏望宸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为了你,我可以以身挡箭。” “我并不值得太子殿下这样做。这种事太蠢,换做是我,定然不会这样做。”宋温惜并不领情,“何况闫姑娘大概只是误会了什么,不会真的伤我。” 晏望宸刚想要说什么,门突然再次被人敲响。 管教嬷嬷的声音传来:“宋姑娘,睡了吗?公主说今日射箭后,各位姑娘都会有些酸痛之症,让老奴来给各位姑娘送些软经膏揉一揉。” 晏望宸听到动静,抬眸看向宋温惜,想看她如何反应。 宋温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见晏望宸僵在原地不动,她四处张望了一圈,连忙推着晏望宸走向床边。 “躺上去!盖住自己!”宋温惜悄声命令道。 晏望宸挑眉,轻笑一声,乖乖听话上了她香软的床,然后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住。 他身型高大,盖上被子之后,床上明显有一长条的突起。 “姑娘?姑娘可睡了?”管教嬷嬷催促道。 宋温惜咬了咬牙,脱掉了外衣,自己也上了床,紧贴着晏望宸坐在床上。这样他的痕迹看起来就不那么明显了。 她这才扬声道:“方才睡着了,嬷嬷进来吧。” 管教嬷嬷推开门,见她坐在床上,道:“原来姑娘这么早便睡了。” “抱歉,今日学箭,确实有些疲惫。”宋温惜羞赧道。 正说着,晏望宸一点都不老实,在被子之下轻轻撩起了她的裙摆,滚烫的手正抚摸着她细滑白嫩的腿根。他甚至有意无意地探向她的两腿之间最脆弱的地方,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宋温惜浑身僵硬,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她咬着牙恨不得立刻掀起被子锤他,可管教嬷嬷还在,她不敢惹出动静。 “是老奴打扰了,老奴见姑娘的烛灯还亮着,以为姑娘还醒着。”管教嬷嬷将药膏放在圆桌上。 晏望宸的手更加不老实,加重了撩拨的力度,惹得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管教嬷嬷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她脸颊绯红,杏眸水润,咬着唇似乎在忍耐什么。管教嬷嬷担心地问:“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温惜红着脸,尴尬道:“没什么,胳膊实在酸得很,稍微一动便有些疼。一会儿用了公主的药便好了。谢谢嬷嬷关心。” 她的手藏在被下悄悄摸索,然后精准地找到了晏望宸的手臂,狠狠一掐。 晏望宸被掐痛,报复性地轻轻咬住她的手,然后又变为轻舔,惹得宋温惜一阵寒颤。 管教嬷嬷笑道:“那这药来得及时。”说着,她看了看烛灯,道,姑娘若是准备睡了,老奴帮姑娘灭几盏烛灯吧。” 宋温惜正被晏望宸舔的走神,下意识应道:“好,谢谢嬷嬷。” 管教嬷嬷便提着灭烛罩朝烛灯走去。 晏望宸还在被子底下对她进行肆意撩拨,她掀起被子,沉默地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番。晏望宸却坏笑着又重重按了一下她的腿芯。 “嗯……”宋温惜呻吟出声,然后连忙放下被子假意揉了揉胳膊,尴尬地冲回过头的管教嬷嬷笑道:“这……这胳膊真是酸呢。哈哈。” 管教嬷嬷笑了笑,将烛灯灭到只剩一盏后,便退了出去:“老奴退下了,姑娘接着睡吧。” 说着,替她关好了房门。 宋温惜猛地掀开被子:“晏望宸!你怎么可以唔——” 晏望宸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温热的唇动情地吻住她,堵住了她所有埋怨的话。他将她吻得意乱情迷,滚烫的大手此时也顺着她的纤腰向上摸索,点燃欲火。 她被他激烈的吻憋得喘不过气,酸软的胳膊又无力推开他,只能撇开头,喘着气道:“殿下该走了。” 晏望宸却没有放过她,坐在她身上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和衣扣,道:“我今日沐浴过才来。” 目的不明而喻。 晏望宸迫不及待地贴近她的身子,宋温惜想到他今日挡在他面前的样子,心中一软,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让晏望宸得逞。 他许久没有品尝她的滋味,日思夜想着她柔软香甜的身躯,第一次竟很快就结束了。 宋温惜刚松了口气,可他却很快又来了精神,捂住她的嘴,又开始不知疲倦地耕耘。这一次她没能那么轻易便逃过,足足被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待他终于尽兴,宋温惜一惊从胳膊酸软,变成了浑身酸软。 晏望宸看着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微微喘气的样子,好笑地替她揉了揉胳膊:“抱歉,一时没了节制。” 宋温惜抬起胳膊遮住还沾染着春情的眼眸。 她此刻却已经冷静了下来,自己屡次说过要同他撇清关系,怎么又莫名其妙被他攻陷? “快回去吧,闫姑娘会生气。”宋温惜想到今日的场景,有些后怕。 晏望宸闻言,声音带了一丝嘲讽,说:“你可知闫文静今日生气并不是因为我们的事?” “知道,是闫姑娘误会了陈世子与我有染。”宋温惜道。 “并非误会,她几次三番去找陈卿安,说若是他肯娶自己,便同我和离。陈卿安却以有心上人了拒绝她,告诉她要注意身份廉耻。”晏望宸轻笑一声,“你猜陈卿安说自己的心上人是谁?” 宋温惜懒得回答,陈卿安确实向她表过心意,可她也早已同陈卿安说过,两人只是朋友,并无其他。 晏望宸见她不语,以为她心虚,便将她搂进怀中,闷声道:“真想将你锁在深宫,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只留给我一人欣赏。” 宋温惜一颤,他的这个提议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声音又极其认真,仿佛并不是在开玩笑。 “又或者,我将我们的事,告诉陈世子……”晏望宸的话逐渐疯狂,“这样他或许才能不再觊觎我的东西。” 第71章 公主就不能继承帝位? 宋温惜闻言,恼怒地推开他,水亮的眸子带着愠色:“我是太子殿下的物件吗?还是太子殿下发泄私欲的工具?” 她翻身下床,裹上外衣,冷冷道:“难道太子殿下觉得,若世人皆知我没了处子之身,陈世子便再也看不上我,我从此也嫁不得旁人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望宸起身,想同她解释,“我只是——” “殿下想说,你给不了我专情,却又想要独占我,对吗?”宋温惜冷笑一声,眼底有了些疏离之意,“果然是帝王之心,薄情又狠心。” 别说她同陈卿安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他已与别人成婚,又怎么好意思来要求她为他守身如玉的? “你说什么?我薄情?我心狠?”晏望宸想要拉住她的手顿住,脸色一沉。 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让他的脸看起来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他眼神黯淡下去,轻笑一声:“薄情的究竟是谁?一直回避我的是谁?我从未推开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不要我。” 宋温惜并不觉得自己推开他有什么错,从一开始她便没有奢望,因为没有奢望才没有失望,这有什么不对? 最初,她也只是想救他而已。 现在他倒嫌她薄情。 “太子殿下若是这么想的,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待狩猎结束,臣女就同太子殿下分道扬镳。”宋温惜狠下心,说了些狠话。 或许早该如此。 晏望宸听她这样说,抬眸看向她,眼底蕴起浓烈的失望和震惊:“这是你想要的?” “是。” “你不后悔?” “不悔。” 晏望宸自嘲地笑了一声,道:“好,好,我真心待你,你却百般退却,如此看来,倒是我自讨没趣……放心,日后我决不会再来招惹你。” 他披上衣物,便夺门而出,背影凄凉又伤心。 屋中回归寂静,空气中还带着他遗留下的檀香和酒气,宋温惜微微打开窗,看着晏望宸黑色的背影消失在夜中。 她吹灭了最后一盏烛灯,关上了窗。 …… 次日,宋温惜的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虽然她有公主和晏望宸送来的两副药膏,可她昨夜同晏望宸吵架过后,忘记了按摩。 她握着狼毫笔书写时,手止不住地颤抖,连同字迹都不受控制,有些变形。 晏时鸢瞥见了,“噗嗤”一声笑着调侃道:“宋姑娘若是此时替本公主写作业,定然不会让夫子发现。” 宋温惜放下笔,叹了口气,轻声说:“公主莫要嘲笑我了。” 其他人都不似她这般,尤其是赵迟语。昨日的无数次拉弓似乎对她毫无影响。此时她正托着下巴,惬意地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夫子轻咳了两声,宋温惜和晏时鸢瞬间噤声,继续默写前些日子夫子让她们背诵的《女论语》第一章。 夫子又轻轻敲了敲赵迟语的桌子:“赵姑娘,女子需坐有坐相,执笔莫要太用力,会影响书写。” 晏时鸢瞥了眼赵迟语狗爬般的字,嗤笑一声:“赵迟语,你这字还不如宋姑娘手抖的时候写得好。” 赵迟语瞪了她一眼,嘟囔道:“我若样样都强,那岂不是压了公主的风头?” 晏时鸢白了她一样:“我还能被你压风头?可笑。” “公主,莫要同旁人闲谈,请公主专心书写。”夫子捋了捋胡子,耐心劝道。 晏时鸢却“啪”地一声将笔放在桌上,有些厌烦地问:“夫子,为何我只能学这女论语?这上面写,女子要清贞,走路不能回头,坐着不能晃腿,不能放声大笑,也不能大声呵斥男子。为何这句句字字只限制女子?为何不同样以此约束男子?” 宋温惜看着面前的《女诫》,心中也不喜这满是对女子束缚的东西。她想起了昨夜晏望宸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她应当如何如何,却只字不提他自己。 “这……”夫子擦了擦脑门的汗,“这……自古以来便是男女有别……” “岂止是男女有别,我看是男尊女卑。”晏时鸢道,“为何皇兄当初就能学些什么律令、《帝范》?为何他可以要学习如何理政,怎么带兵。而我只能学些规矩,学如何为人妻,如何贤良淑德?” 夫子有些尴尬,现在宫中禁止谈起大皇子,于是他有些犹豫该如何措辞。 “皇子日后要继承帝位,自然是要学这些。公主日后选个好驸马安然度日便是,无需操心国事。”夫子心虚地摸了摸胡子。 “为何本公主就不能继承帝位?”晏时鸢眼神锐利,“我分明更年长,却偏偏让那三皇子捷足先登。” 夫子瞬间背后冒冷汗:“公主休要口出狂言,学堂之上不可妄议太子。” “我太子哥哥自然是样样都出众,才坐上太子之位的!”赵迟语化身晏望宸的守护者,为太子殿下辩驳道。 “他又不会武功,何来的样样出众?”晏时鸢不屑道。 周书礼微微笑道:“我朝从未有过女子坐上皇位的先例,公主有心气固然是好事,只不过,对女子而言,嫁一个好夫君才是更重要的事。至于国家大事……都交给男人便是。” 宋温惜闻言微微蹙眉,问道:“为何女子只能嫁人?若是没有良人可嫁,女子便不能有别的志向了?” 晏时鸢眼睛一亮,应和道:“就是!” 夫子尴尬地笑笑:“宋姑娘,你就莫要陪着公主殿下起哄了……” “公主有心学习,这不是好事?为何要限制公主可以学什么,不可学什么?”宋温惜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我倒是觉得,公主颇有骑射天赋,巾帼不让须眉……” 晏时鸢的嘴张得老大,杏眸也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温惜,道:“先前倒是没看出来,宋姑娘竟如此欣赏本公主?” 第72章 做驸马怎么样 宋温惜回过神,昨晚的气恼和今日的不满合在一起,才让她在夫子面前如此口出狂言,为公主辩驳。 她愣了愣,喃喃道:“……肺腑之言罢了。” “宋姐姐,我呢我呢?”赵迟语兴致勃勃地问,圆亮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宋温惜。 她的骑射都不比晏时鸢差,她自然也想要被宋温惜夸赞一番。 宋温惜微怔,连忙应道:“赵姑娘自然更是女中豪杰,不输男子。” “赵姑娘,你这样问宋姑娘,宋姑娘自然只能说一些夸赞之言。”周书礼轻笑道,“但夸奖公主的内容,可是宋姑娘情不自禁的。” 赵迟语却仍旧喜滋滋地扬着下巴:“宋姐姐不像你,她从不会说些阿谀奉承之言。若她这样说,必定是真心的。” 周书礼的笑容僵在嘴上。 晏时鸢受不了赵迟语如此得意,不屑道:“赵迟语,你若这么喜欢同本公主比,不如我们狩猎之日比比谁抓到的小兽多?” “那有何可惧,比就比。”赵迟语毫不迟疑地应下,“输了的人脸上要画王八!” “画就画!”晏时鸢立刻应战。 被人遗忘的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默默地将她们默写好的《女诫》一一收起来,理了理,挥了挥手:“下课吧下课吧。” 罢了罢了,只要她们不缠着自己问公主为什么不能当帝王,便随她们去吧。 …… 为了两人的赌约,晏时鸢和赵迟语在骑射课上极其努力。 宋温惜目前连拉弓都还拉不稳,虽能勉强拉满,但常常晃动,无法瞄准靶心。骑马也只是将将能让马儿缓慢踱步, 她有些害怕坐在马上的高度,所以一直不敢让马跑快,进步缓慢。 沈悦和周书礼虽然会骑马,可力气仍旧不够大,射箭也就是堪堪可以拉稳弓,但常常在出手时晃动,导致射不中靶心。 反观晏时鸢和赵迟语两人,已经开始练习骑在马上射箭了。 赵迟语一身粉衣骑在马上,腿夹紧了身下的马,腰背挺直,在马儿奔跑时稳住重心。临近靶子,她快速搭好弓,眼睛微眯,手一松,箭便朝着靶心飞去。 “嗖”地一声,正中靶心。 “赵姑娘真是进步神速!”周书礼拍着手叫好。 宋温惜和沈悦也被赵迟语的骑射能力惊艳到,跟着一齐鼓掌。 唯有晏时鸢,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这我也可以!我皇兄可是能百步穿杨的!” 赵迟语大笑几声,骑在马上朝她挑衅道:“公主殿下,别提你的皇兄了,你的皇兄比不上我太子哥哥的一个指甲盖!还不上马同我一决高下!” 晏时鸢哪里受得了这番煽动,负气上马。 宋温惜有些担心,劝道:“公主,莫要冲动行事……” 一旁双臂环胸看着几人的林策此刻也放下了手臂,担心地看向晏时鸢。 晏时鸢充耳不闻,两脚一夹马肚子:“驾!” 马疾驰而出,朝靶子的方向跑去。 晏时鸢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想要稳住重心,却总是失败。马的速度很快,她一不小心便跑过了头,干脆掉头又换了个方向,重新瞄准靶心。 手微微一松,她的箭也“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射中了靶子,可是却落在了靶心之外。 晏时鸢刚有些泄气,身下的马似乎被箭惊扰,突然扬起了前蹄。晏时鸢还未来得及拽进缰绳,便被马甩了下来。 “公主——”宋温惜等人惊叫道。 此时林策早已飞身上前,在晏时鸢摔个狗吃屎之前接住了她。两人在草坪上滚了两圈,卸了力,才停住。只见晏时鸢趴在林策身上,动也不动。 几人连忙跑过去检查晏时鸢是否受伤。 刚靠近,就见晏时鸢面红耳赤地爬了起来,她怒声道:“本……本公主用不着你救!” 说完她便羞赧地跑开,一路跑回了马车上。 林策眉心微皱,坐起身揉了揉摔痛的肩膀,对尴尬地站在一旁的几人道:“今日便先练到这吧。” 赵迟语圆眼微眯,撇了撇嘴,嘟囔道:“公主殿下就是爱逞强,先生舍身相救,她还不领情……” “赵姑娘不该激公主殿下与你比赛,若是公主伤了,圣上定会追究林某的责任。”林策脸色不太好。 “她自己愿意同我比,与我有何关系……”赵迟语为自己辩解道。 宋温惜有些放心不下,说:“我去看看公主殿下。”说完便朝马车走去。 宋温惜走到马车前,上车撩开车帘,只见晏时鸢仍旧红着脸坐在车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抬头见是宋温惜进来,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又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赵迟语那个讨厌鬼。” 宋温惜觉得她们二人互相嫌弃的样子有些好笑,便垂眸轻笑一声,说:“赵姑娘年纪尚轻,公主何必同她计较。” 晏时鸢朱唇微微撅起,不甘不愿地说:“谁让她总是提起三弟,我听到‘太子哥哥’四个字便觉得厌烦。”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几人,虽然父皇名义上是为我选的伴读,可实际却是为三弟选的妃子。你们人在我身边,可心思却都是在三弟身上的。” 宋温惜微怔。 此时的晏时鸢看上去有些落寞。仔细想来,深宫之中,似乎她确实没什么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兄被贬,三弟和四弟又对她颇为疏远。几位伴读又各怀心思,无人与她为伍。 宋温惜莞尔一笑:“朋友在精而不在多,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我愿与殿下交心。” 晏时鸢抿了抿唇,瞥了一眼宋温惜,又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问:“那我问问你,你说……林策怎么样?” 宋温惜??一愣:“先生?什么怎么样?” 晏时鸢粉面含春,眼含秋水,吞吞吐吐道:“自、自然是……做驸马,怎么样?” “公主喜欢林先生?!”宋温惜惊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她话音未落便被晏时鸢一把捂住嘴,晏时鸢嗔怒道:“别那么大声!我只问你一人!” 宋温惜扒下她的手,疑惑道:“公主不是最讨厌武将?” 晏时鸢咬了咬唇,眼波流转:“可……林策他,不一样。他温柔细心,文武双全……方才,还舍身救我……” 第73章 狩猎之日 “林先生可曾对公主殿下表达过心意?”宋温惜又问道 “他?”晏时鸢想了想,“他或许是个榆木疙瘩,不懂情爱。” 宋温惜闻言忽然想起,最初她倾慕晏望宸,不过也是因为他曾救过她……她顿时有些理解了晏时鸢的心思。可是……公主金枝玉叶,和那时落魄无助的她十分不同。 “公主可知一句话?人穷七分寒彻骨,落魄冷暖见人心。”宋温惜顿了顿,“殿下现在正值盛宠,林先生或许只是为了不被圣上责罚,才护公主周全。”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晏时鸢脸上掺了些失落的神色。 “是与不是,都需要时间检验,公主无需急于下定论,只是公主千金之躯,定然也不能随意便将自己的心意全盘交出。”宋温惜劝解道。 晏时鸢努力消化着宋温惜的话,思忖片刻,道:“我懂你意思了,你说得有理,本公主岂能轻易将自己交给一个只见过几面的武将。” 晏时鸢忽然又回到了原本高傲的神色。 宋温惜唇角微弯,她只觉得男女之情当真叫人失去自我。连堂堂公主殿下都会变得魂不守舍,患得患失。 她正想着,赵迟语便撩开帘子上了车。周书礼和沈悦也跟了进来。 “公主殿下可有受伤?”沈悦关心地问道。 “公主无恙。”宋温惜淡笑着替她回答,“只是有些累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赵迟语脸颊红润,额头微微冒汗,似乎又练习了一会儿。见晏时鸢毫发无伤地端坐着,她不禁娇声出言嘲讽:“公主殿下的皮还挺厚实,摔这么猛都没有受伤。” 晏时鸢脸一黑:“赵迟语,你是盼着本公主受伤?” “公主殿下还是莫要多言,乖乖认输吧。”赵迟语大咧咧地站在马车的角落坐下,翘起二郎腿得瑟道。 “本公主岂有输的道理!等到狩猎之日我们二人再一决高下!”晏时鸢撸起袖子,狠狠掐了一把赵迟语圆嘟嘟的脸。 …… 六月十五,宜狩猎。 古人云:春蒐兔其怀孕,夏苗取其害穀。立夏已过,天气渐暖,雨水增多。兔鼠禽鹿之类的小兽泛滥,田间的苗要遭了殃。于是便到了夏苗的季节。 原本女眷不该出现在狩猎场,但皇上宠爱公主,又怕公主无伴,便特准公主带着伴读们一同参加。还特地分了一队禁军护卫,来守卫公主的安全。 宋温惜原本不想去,天气逐渐炎热,她只想躲在宫中。而且皇家狩猎,若不是沾了公主伴读的光,她一个侍郎庶女本不该出现。 更何况她只上过几节马术课,马都骑不稳当,箭术也马虎得很,去了也是干坐着。 但架不住晏时鸢却不依不饶,跑到她屋中,贴在她身边一个劲儿地絮叨:“去吧,你若不去,趣味少了一半。” “公主是去狩猎,又不是猎我,为何趣味会少一半。”宋温惜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习惯晏时鸢的胡搅蛮缠。 “听说闫文静也会去,你去了我才能看到她哭着跑开。”晏时鸢笑嘻嘻地说。 宋温惜背后一凉,闫文静去,那她更不想去了。她同晏望宸又刚吵完架,此时不想看到他,再加上一个闫文静,这狩猎不去也罢。 可她还未开口,晏时鸢便威胁道:“不是你说你愿意同我交心?现在就变卦了?你若再推辞,等我回来便日日夜夜折磨你!” 想到晏时鸢难缠的样子,她的话让宋温惜打了个寒颤。 宋温惜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公主想让我去,我自然会去的。” “这才乖。”晏时鸢这才放过她。 于是,宋温惜被赶鸭子上架,同二公主和伴读们一起去了围场。 狩猎这天,清晨便出发。皇家狩猎有重臣禁军随行,声势浩大。 狩猎的地点选在远郊暮春宫附近,地势复杂,又十分空旷。旁边的暮春宫又可以给公主休息,暮春宫的高台还可以眺望整个猎场。 宋温惜等人穿了平日里训练穿的骑射服,头发用长长的绸带束起。晏时鸢的头发盘了一个圆圆的发髻,还别了一支小巧的金簪。 女眷同圣上并不同行,她们一同乘坐着马车,被禁军一路护送着到了暮春宫。 暮春宫是皇家避暑之地,以玉石铺地,琉璃作窗,丹楹刻桷,屋顶是能工巧匠雕刻的龙凤呈祥图案,刷着金漆,无不奢华。 几人下了马车后,晏时鸢看了一眼这高大华丽的建筑,不满地皱了皱眉,问跟来的管教嬷嬷:“我们怎么直接来暮春宫了?在暮春宫看着有什么意思?我们要一同去围猎!” “公主,女眷来猎场已经是破例,莫要再得寸进尺。”管教嬷嬷板着脸,说完便去准备给公主和伴读们的糕点和茶水。 没一会儿,管教嬷嬷拿来了荷花酥和明前龙井,几人便在暮春宫最高的屋顶花园上,边喝茶吃糕点,边俯瞰田间的人们。 号角声响起,围猎开始了。 可暮春宫同狩猎场还是有些距离,只能看到蚂蚁大小的人,在田间策马奔驰。扬起的烟尘还会遮住人影,什么都看不见。 “没意思,还以为父皇会让我去猎场,若是知道只能来这暮春宫,我便不来了。”晏时鸢懒懒地躺在木质雕花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抱怨道。 赵迟语也有些失落,吃也吃不下了,她丢了手中的荷花酥,哀叹道:“太可惜了,我还想近些目睹太子殿下的英姿呢,这里什么都看不清……” “是啊,殿下的英姿,平日能得几回见?”周书礼也叹了口气。 “我练习了好久的骑马射箭呢,谁知道来了连只耗子都没机会见到。”赵迟语又叹息一声。 沈悦虽然什么都没说,面上也有些失落。 或许除了宋温惜,人人都想着要同太子殿下趁机熟悉亲近一番。 晏时鸢忽然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一把搂过赵迟语和宋温惜,又示意周书礼和沈悦靠近些。 待几人凑近,晏时鸢缓缓道:“想看你的太子哥哥,不如,我们偷几匹马,冲进猎场去?” 第74章 偷马出逃 “公……公主,这不好吧。”周书礼磕磕巴巴地反对道。 禁军可是皇家侍卫,她晏时鸢不怕,可她们几个伴读怎敢下手? “公主,此事似乎有些不妥。”沈悦也不赞同。 宋温惜还没开口,晏时鸢就打断了她:“行了,我知道,你也没这个胆量。” 宋温惜笑了笑:“臣女实在是有心无力,公主殿下也知道,臣女的骑术,差得无地自容。若是一起去,只怕会拖殿下的后腿。” 这她倒没有撒谎,她接触骑术并不久,不像其他几位伴读那般,能策马奔腾。 “人总要学会成长!”晏时鸢少见地说了句励志的话,“再不济,我骑马带你!” “我跟公主去!”赵迟语立刻表态,“若是见不到太子哥哥,我来着猎场做什么!” “好,有志气,你们呢?”晏时鸢锐利的眼神扫过剩下三人。 “这……”周书礼有些犹豫。 那马匹可都是禁军的,哪有那么好偷? “一起去吧姐姐们!公主都开口了,怎么好驳公主的面子?”赵迟语撒娇道。 宋温惜闭了闭眼,堂堂公主都说要骑马载她了,她恐怕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不过她并不觉得禁军的马匹会那么轻易地被她们几个小丫头偷去。到时候被发现后,还是会回来。 于是宋温惜道:“好,我去。但若是殿下失败,就不要再动歪脑筋了。” “没问题!”晏时鸢答应得爽快。 几人说干就干,还好她们今日穿了骑射服,行动便捷。 晏时鸢和宋温惜等人悄声溜到暮春宫后院的马厩旁,此处竟无人看守。赵迟语善御马,所以晏时鸢派她偷偷潜进马厩,牵马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迟语偷偷摸摸地牵了两匹马出来。 “蠢!两匹怎么够?!”晏时鸢骂道。 赵迟语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我尊贵的公主姐姐,我只有两只手,多了牵不出来。” “那……那不如我就不去了。”周书礼立刻道,“正巧我的骑术不佳,我……” “那,那不如我陪周姑娘……”沈悦也结结巴巴地说。 “那怎么行?”晏时鸢拧眉,“要去就一起去!” 几个人正说着,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和脚步声。 赵迟语牵着马的手僵住,几人慌乱地四处张望,手忙脚乱地想要找地方隐蔽。 这时,赵迟语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缰绳塞进晏时鸢手里,然后跟着其他三人躲到了马厩里,蹲下身缩成一团。 晏时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牵着马,动弹不了,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转角处的来人现身,是两名禁军侍卫。他们看到牵着马的晏时鸢,两人一惊,连忙跪下行礼:“公主殿下!” 待回过神后,他们二人又疑惑地对视一眼,抬头看向晏时鸢,问:“公主殿下……来马厩做什么?” 晏时鸢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不瞒二位,就是……想借两匹马出去玩玩。” 反正都被发现了,破罐子破摔,她就实话实说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二人眼底齐齐闪过一丝狠厉,又对视了一眼。 “那个,不行就算……”晏时鸢没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准备老老实实地将马还回去。 “公主殿下请便。”那两个侍卫突然应道,没有阻拦的意思。 晏时鸢话说到一半卡在嘴里,惊讶道:“什……什么……?” 其中一个侍卫笑道:“公主殿下好不容易来一次猎场,不打些什么确实可惜。” “对呀!我也这样觉得!”赵迟语忍不住从马厩里冲了出来,还挥了挥空气,“这马厩好臭。” 两个侍卫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 晏时鸢眼珠一眼,得寸进尺道:“二位既然如此通融,那……我多借两匹可以吗?” “可以,公主殿下想要的东西,哪有不给的道理。”侍卫谄媚地笑道。 “太好了!都出来吧!”晏时鸢朝后喊道,“再牵两匹马出来,宋姑娘跟我一匹。” 公主的命令,周书礼和沈悦也不敢违背,只能默默起身去牵马。 宋温惜起身走出马厩,眉心微皱,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会如此顺利?禁军侍卫竟然没有拦着,那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要跟着的意思。 于是她忍不住问:“公主带伴读去围场,二位不派人跟随吗?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那两个侍卫被宋温惜问得一愣,连忙赔笑道:“围场已经被禁军封闭,十分安全。公主出了暮春宫的大门,往右边的小路一路向前,便能到猎场了。” 宋温惜还是有些迟疑,但晏时鸢却已经骑上了马,朝宋温惜伸出手,喊了声:“上来。” 宋温惜见晏时鸢心意已决,两个侍卫又如此说,便无可奈何地上了晏时鸢的马,坐在她身后。 “驾!”晏时鸢大喝一声,身下的马疾驰而去,留下一阵烟尘。 而其他几位姑娘也一人一匹马,扬起鞭子追了上去。 到了暮春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见到策马而来的晏时鸢和几位伴读,微微一愣,连忙跪下行礼。 “让开,我要去猎场!”晏时鸢停下马,骑在马背上,高昂着下巴。 守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宋温惜分明看到其中一对向另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人便立刻打开了暮春宫的大门。 宋温惜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两人,同方才那两人到底有哪里不对劲,晏时鸢的马就已经冲了出去。 “哎!公主!公主殿下!不可去啊——”身后传来管教嬷嬷破音的喊叫。 晏时鸢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策马奔驰。宋温惜有些不安,回头看了看。 身后赵迟语欢快地笑着,沈悦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煦,周书礼有些无奈,但又带了一丝偷跑的喜悦。 烟尘之后,唯有管教嬷嬷仓皇地跑下台阶。她想要追上来,却被看守大门的两个侍卫拦住,不让出去。 宋温惜回过头,看着前方的路。 她背后忽然一阵凉风袭来,让她浑身一颤。 第75章 皇兄怎么在这? 几人策马在羊肠小道上跑了一阵,却越走越偏僻,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可到达猎场。 宋温惜越想越觉得奇怪,今日的每一件事都让她十分疑惑。 首先是公主的马车直接驶进了暮春宫,就算圣上不允许公主参加狩猎,但最开始的狩猎仪式都没有让公主参与,未免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刚刚的几个禁军侍卫,看上去也是鬼鬼祟祟。管教嬷嬷明明说了,不让公主去狩猎,可为何侍卫却如此轻易地放她们出了大门? 宋温惜蹙眉,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公主,快停下!”她猛然喊道。 “吁——”晏时鸢吓了一跳,停下马,回过头。 见她还在自己的马背上,手也紧紧攥着自己的腰带,晏时鸢松了口气,问道:“怎么了?鬼叫什么?本公主还以为你要掉下去了。” “有些不对劲。”宋温惜警惕地环顾四周。 赵迟语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扬声问道:“为何突然停下?” “这条路似乎不对,我们离猎场越来越远了。”宋温惜道,“公主,我们得原路返回,走暮雪宫大门左边的那条道!” “我方才也觉着有些不对,这猎场分明在北边,侍卫为何让我们往南走?”周书礼此时也应和道。 晏时鸢“啧”了一声:“那你们为何不早说?现在已经跑出去这么远……” 正说着,忽然从一旁的树林中缓缓走出来一群穿着禁军侍卫服的人。 他们乍看之下同禁军侍卫没什么两样,可有些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黑色的面具,穿着黑甲。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弩,此时正泛着瘆人的银光。 黑甲卫人数众多,黑压压一片,将晏时鸢和宋温惜等人圈在中间,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晏时鸢此时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她攥紧了缰绳,挺直脊背,出声质问道:“你们干什么?敢挡本公主的路?!” 无人回话,宋温惜的心突然慌起来。 这些人,恐怕不是真的禁军侍卫。 几匹马似乎感受到了姑娘们的慌乱,此时不耐烦地跺着马蹄,来回转圈。赵迟语她们勒紧缰绳,才将将把身下的坐骑控制住。 晏时鸢此时也有些慌了神,但她强稳心神,厉声道:“你们没听到本公主的话吗?!” 黑甲卫忽然分开,走出一个身着白色银线龙纹锦衣的男子。 “皇妹这是要去哪儿?”他沉声问道,声音冷若冰霜,带着一丝阴狠,丝毫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 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应该被发配边疆的大皇子。他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让宋温惜的心猛地一沉。 大皇子此时丝毫没有落魄样子,反而仍旧像往常一样,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高高束起,用金色发冠束住。白色的锦衣也丝毫没有脏污,依旧高贵整洁。他似乎比之前更瘦削些,气色也不太好。 宋温惜扫了眼将她们团团围住的黑甲卫。如此看来,这些人……恐怕大皇子的私兵。狩猎之日,大皇子突然出现,又带着这么多兵…… 晏时鸢见到来人,惊喜地叫道:“皇兄!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瞬,她的语气变得迟疑:“……皇兄……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被父皇发配边疆……” 大皇子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戾,勾了勾唇角,轻蔑地笑道:“怎么,皇妹见到我不开心?” 晏时鸢下了马,有些拘谨,又有些忐忑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大皇子,咬了咬唇,道:“我日日夜夜都担心皇兄,担心皇兄在边疆吃苦,可是……皇兄不该回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 她哽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带了一丝颤抖:“皇兄回来,是要做什么?” 宋温惜也下了马,警惕地环顾四周。周书礼和沈悦僵在原地,不敢下马,也无处可逃。 赵迟语紧紧抓着缰绳,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她反而绷紧身体蓄势待发,仿佛看准了机会便要逃走。 此时几人都逐渐明白,大皇子此次回城,带了这么多黑甲卫,又选在狩猎的日子,只怕目的并不简单。 大皇子走近晏时鸢,轻笑着温柔地理了理她垂下来的发丝,声音寒如霜:“是啊,父皇若是知道了,会很生气吧。”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我需要皇妹你,来让我的父皇冷静冷静。” “皇兄到底要做什么?”晏时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哥哥似乎很不对劲。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大皇子的笑容骤然敛起,冷声道:“都给我绑起来,带走!” “皇兄!?”晏时鸢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一旁的黑甲卫已经拿来麻绳将她的手捆住,宋温惜也被绑了起来。黑甲卫去牵周书礼和沈悦的马,二人不会武功,又柔柔弱弱,反抗不了半分,便只能顺从地下了马。 此时大皇子再也不是往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而是眼神阴狠,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拳。这模样让晏时鸢觉得陌生。 “公主殿下,你还不明白吗!”久久不语的赵迟语声音尖锐地说,“大皇子现在是要起兵谋反!” 说罢,她不等黑甲卫近身,便猛地拉紧缰绳。身下的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狠狠将她身前拦着路的黑甲卫踢开。 紧接着,赵迟语丝毫没有犹豫,扬起马鞭狠狠一甩:“驾!” 她的马立刻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冲出重围。她回身喊道:“公主殿下,我去搬救兵来!” 黑甲卫刚要追上去,大皇子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们:“不必追了。总要有人去告诉那老头子,公主在我手上。” 宋温惜等人的眼睛全都被蒙住,手也被绑住。她们几人在强壮的黑甲卫手下,毫无反抗之力。唯一有些功夫和蛮力的赵迟语,此时也跑走了,几人瞬间有些绝望。 晏时鸢的眼睛还没有被蒙住,她依旧无法接受现实,眼底涌起湿气:“皇兄……我同你一起长大,皇后娘娘待我如亲女儿一般,你竟然如此对我?” 第76章 沦为阶下囚 晏时鸢不能接受的是,往日里她最温文尔雅,满嘴礼义仁孝的皇兄,此刻却要谋反。 大皇子走近她,掐住她的下巴,从怀里掏出黑色的帕子,冷笑着说:“我母妃待你如亲女儿,可她被打入冷宫,被父皇赐毒酒的时候,你在哪儿?” “皇后娘娘何时被赐了毒酒?”晏时鸢眼中含着泪疑惑地问道。 宋温惜闻言也是一愣,她只知道皇后被打入冷宫,却未曾听说皇后被赐了毒酒。 “省省吧,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大皇子神色带了一丝狠毒,丝毫没有怜惜之意,用力用黑帕子蒙住了晏时鸢的眼睛,又将她推上了马车,“待我入宫,坐上帝位,你的母妃也要死了。” 宋温惜等人被大皇子关进了一辆马车之中。马车缓缓驶动,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 一场狩猎,她们反倒成为了猎物。 四人紧紧贴在一起,周书礼已经开始啜泣起来,声音微微发颤:“我……我们会不会被大皇子杀掉灭口啊?” 宋温惜思索片刻,道:“大皇子若是想要我们的命,一开始便动手了,无需费尽周章将我们转移。” “那他抓我们做什么?”周书礼又颤声问。 宋温惜盘算了一番她们这几人背后的家境,沈悦的父亲是翰林学士,掌制诰。周书礼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乃六部之首。公主更是当朝陛下最宠爱的独女。 将她们抓获,作为筹码,她们的父亲恐怕什么都会答应,无人敢对大皇子说不。 说起来,倒是只有自己,当真是命不好,相比之下家境普通又无大用,妥妥是个凑数的陪葬品。 可是,为何偏偏放走赵迟语?若只是为了通风报信,也可派管教嬷嬷前去。多一个人质,不是多一分胜算? 难道是因为她是武将之女,大皇子觉得她并无用处? “别慌,大皇子留着我们,大概是想用我们做人质,以此要挟圣上传位于他。”宋温惜沉声道。 晏时鸢一愣,声音有些苦涩:“我自作主张逃出暮春宫,竟给父皇惹来这样的祸端。” “公主无需自责,就算公主还在暮春宫,只怕也难逃此难。暮春宫的禁军侍卫恐怕早就被大皇子换成了自己的私兵。”宋温惜回想起暮春宫的不对劲,此时才将点点思绪连接成线。 “私兵?皇兄哪来的私兵?又是什么时候让私兵潜入了禁军?”晏时鸢惊讶道。 宋温惜一时也想不通,大皇子一向看不起武将,身边只是有几个近身侍卫,何时养了这么多私兵。若真是被贬之前便养了,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恐怕大皇子的私兵,从一开始便装作禁军的样子跟着我们了。”宋温惜分析道。 “宋姑娘,我们难道只能在此坐以待毙?”沈悦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她仍是壮着胆子问,“若是我们几个害得圣上不得不传位于大皇子,那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没等她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门被人打开,几人被粗暴地拽下车,摘下了蒙眼的布条。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宋温惜忍不住闭了闭眼,待适应后,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似乎是一座废弃的寺庙,到处破败不堪,挂着蛛丝。佛像也早已掉漆碎裂,十分渗人。脚下的木制地板稍微一踩便是“嘎吱”一声。 “走!到后面去!”黑甲卫凶悍地推了一把晏时鸢。 “大胆,我堂堂公主,大皇子的皇妹,你们怎么敢如此对我?!”晏时鸢恼怒道,凤眼死死瞪着推他的黑甲卫。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沦为阶下囚!”黑甲卫不耐烦地说,“快走!别逼我扇你!” “大皇子呢?!我要见我皇兄!”晏时鸢不甘心受辱,厉声道。 黑甲卫抽出身上的马鞭,道:“大皇子说了,公主若是不听话,就打到公主听话!反正,只要不死就可以。” “皇兄他……”晏时鸢闻言,又红了眼眶。 她似乎还无法接受大皇子突然的变化,心里还带着一丝希望,期盼着大皇子只是吓吓她,并非真的要她受伤。 她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宋温惜制止。 “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宋温惜凑近她低声道。 “别嘟嘟囔囔的,还不快走!”黑甲卫甩了一下鞭子,发出破空之声。 周书礼和沈悦吓得一哆嗦,腿微微颤抖地往前迈去。宋温惜用眼神安抚了下晏时鸢,便和她一同朝佛像后面走去。 绕过佛像后,有个小小的后门。穿过后门,有三个小房间,左边的是柴房,中间的是斋堂,右边是杂物间。 旁边还有马厩,黑甲卫已经安顿好他们的马匹,正在给马喂着粮。 宋温惜瞥了一眼,喂的是干草、秸秆和黄豆,都是些精饲料。 她有些疑惑,大皇子被贬为平民,又发配边疆,如何能有银子来买这么多精饲料? 他身无分文,却又要雇私兵,又要养马匹,所需的银两不会是寻常人能够负担得起。那他此次谋反,必然是有身份显赫之人相助。 宋温惜想到这,心中一惊,脚步顿住。难道圣上身边,有谋逆之臣? 黑甲卫见宋温惜原地发呆,猛地推了她一下:“还不快进去!发什么呆!” 宋温惜被推得踉跄了下,跌跌撞撞地走进柴房。 柴房不大,两个人进去已是拥挤,周书礼和沈悦便被推到了杂物间。 “好了吗?大皇子在催了。”另一个黑甲卫跑过来问。 他看向房内,晏时鸢发丝凌乱,美目含泪,朱唇死死咬着,纤细的脖子之下,衣领也在挣扎中微微敞开。 黑甲卫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蹲下身,用自己的脏手摸了摸晏时鸢白皙的脸蛋,沉声道:“公主何时如此委屈过?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凄美的韵味。” “别碰我!”晏时鸢的脸撇向一边,躲开了他肮脏的手。 方才凶神恶煞的黑甲卫推了推他:“你不要命了?这可是大皇子的妹妹。” “谁是我的妹妹?”大皇子阴沉的声音从黑甲卫身后传来。 两个黑甲卫立刻跪下行礼:“大皇子。” “皇兄……”晏时鸢朱唇轻启,仿佛看到了希望,委屈地喊道。 大皇子看向晏时鸢,他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半晌,他冷冷地对那个垂涎公主的黑甲卫道:“本皇子日后再无皇妹。” 第77章 皆为诱饵 “皇兄!”晏时鸢闻言又惊又惧,忍不住哭了起来,“皇兄究竟为何这样对我?!皇兄曾经不是最疼爱鸢儿了吗?” 大皇子冷笑一声:“是啊,我以前最疼你了,可我被贬被流放,你没有只言片语,只当再也没有我这个皇兄。你也从未去冷宫看过我的母后,反倒是你的母妃,现在独得圣宠。” “那是因为……父皇不让我去冷宫,也不让我写信给皇兄!”晏时鸢为自己辩解,她流着泪,哽咽道,“皇兄希望我做什么,皇兄说就是了,我都会为皇兄做!” 大皇子蹲下身,捏着她的下巴问:“若是我要你杀了父皇,你也会照做?” “皇兄……”晏时鸢哭得更厉害。 她怎么能弑君?她怎么敢弑君? “都是骗子。”大皇子松开她,看着她倒在地上,冷声道,“皇家子女何来真情,不过都是各自为营,独善其身。若是涉及到了利益,亲人也都可以放弃。” 晏时鸢绝望地闭了闭眼。她知道往日和善的大皇子此时终于脱下了虚伪的面具,她再怎么使出亲情这张牌也是无用。 于是她止住了泪,眼底闪过一丝倔强,祈求道:“皇兄若是想以我为质,那可否先将其他姑娘放了,她们无辜。” “无辜?”大皇子轻笑一声,“或许是无辜,但是我留着还有用。” “别人便罢了!宋姑娘于你又有何用?!”晏时鸢怒声道。 大皇子唇边的笑容更加诡异:“你不知道吗?” 晏时鸢和宋温惜闻言皆是一愣。 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淡淡道:“宋姑娘是我三弟喜欢的人。我三弟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偏偏是个多情的种子,只怕……会为了宋姑娘只身前来。到时尔等皆为诱饵,父皇、太子和重臣皆在我手中!” 晏时鸢眉头紧蹙,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自己信任许久的皇兄竟然会将自己当做诱饵。她更想不到宋温惜是何时同她的三弟扯上了关系…… 宋温惜则是有些惊愕,她没想到大皇子竟知道她与晏望宸的事。 “你以为无人知晓你与我三弟的事?”大皇子见宋温惜也有些吃惊,笑着问,“想要调查晏望宸并不容易,连你那个蠢笨的姐姐都不知道这件事。可是雪泥鸿爪,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见他提到宋嫣然,宋温惜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大皇子虽贵为皇子,却没有君子之心。欺我长姐心思单纯,待她无用了,便言而无信,弃之不管。” 大皇子笑了起来:“君子之心又有何用,想要成为帝王,就要够狠!” “大皇子的书恐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书上说,抚九族以仁,接大臣以礼。可大皇子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仇恨,不仁不义,无礼无信,就算真的将皇位给了大皇子,恐怕这个皇帝,你也做不久。”宋温惜毫不留情地说。 大皇子眼神阴鸷,死死地盯着她:“你一介女流竟然读过《帝范》!” 宋温惜抿唇,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帝范》谁都可读,只是这皇位并非谁都可坐。” 大皇子下颌收紧,暗暗咬牙。忽然他又嗤笑出声:“嘴硬又有何用,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只怕要让大皇子失望了,我来之前,刚同太子殿下断绝往来,他定然不会费尽心思救我。”宋温惜道。 自从那日说了狠话,便再也没见过晏望宸。他那日气急了,恐怕再也不想看见她了,又怎么会自投罗网来救她? “就算他不会来救你,也无妨,他不过废人一个,亦不会武功。而我有五百重甲步兵,五百弓弩手,一千轻骑,他如何能与我抗衡?杀了便是。”大皇子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锦衣,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只是要杀一只苍蝇。 宋温惜听他要杀了晏望宸,心中大乱。虽然晏望宸会武功,可对方有上千人马,她也不知他有没有厉害到能杀出重围? 宋温惜怒声道:“大皇子如此残害手足,必定会遭报应!” “报应?”大皇子冷笑一声,“我的母后在冷宫中独自死去,便是我的报应。”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木门。 宋温惜透过门缝,看到门外,大皇子冷若冰霜地对身后两个黑甲卫说:“这两个女人,你们若是想要,便送给你们了,只要保证活着即可。” 两个黑甲卫闻言,跪地应道:“是!”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传来?将我的马牵来!我亲自去看看。”大皇子厉声说道。 “是!”其中一人连忙起身去牵马。 宋温惜心中一惊,环顾四周,找寻着可用的东西。可周围除了柴火就是灰尘,别无他物。门外的墙上倒是挂着一把砍木柴用的斧头,可她也不能隔墙取物。 “你在找什么?”晏时鸢见她来回扫视,忍不住低声问道,“若是父皇真的中了他的计谋,来此处换我一命,到最后只会皇位和人命俱损!我们得逃出去才行……” “嘘。”宋温惜示意晏时鸢噤声。 此时她突然扫见晏时鸢头上小巧的如意金簪,连忙道:“麻烦公主低下头!” 晏时鸢有些不解,可想了想,宋温惜从来不会有这样无礼的要求,她这样说,定然有她的原因。于是晏时鸢低下了头。 宋温惜俯身用嘴将金簪轻轻叼了出来,丢在地上,然后背对金簪坐下,手不停地摸索着,想要将金簪捡起来。 “再往右一些,对,往后,再往后一寸,对对!”晏时鸢替宋温惜看着方向。 宋温惜成功地捡起了金簪,牢牢握在手里。金簪不大,只一指多长,正好一手可以遮住。但它显然是租金的,沉甸甸一支簪尾尖锐。 “你要用它做什么?这也剪不断束手的绳子。”晏时鸢有些疑惑。 宋温惜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紧紧盯着门缝,淡淡道:“要用它杀人。” “什么?”晏时鸢惊惧地看向宋温惜,不敢相信她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居然沉着冷静地说出这样狠毒的话。 很快黑甲卫便牵来了马,门外又传来大皇子冷漠的声音:“一会儿我带骑兵前去增援,你们二人留在此处,好好看着这四个女人。” “遵命!”黑甲卫俯身跪地应道。 大皇子翻身上了马,策马离去,留下一地片起的尘埃。 宋温惜握紧了金簪,浑身都变得紧绷。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们指望不上任何人。 第78章 拼死一搏 见大皇子离开,其中一个黑甲卫放心地将腰间的佩剑卸在一旁,又抬手卸下繁琐的盔甲,摘下了黑色的面具。 那人的面具之下,是一张肥腻的脸。狭小的眼睛,宽宽的酒糟鼻,厚厚的嘴唇,让晏时鸢和宋温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还是戴着面具好看一些。 另一人则没有动弹,而是问:“阿峰,你要干什么?大皇子殿下让我们看守这四个女犯。” “看守多么无聊,不如趁机做些有趣的事情。妈的,老子行军数日,在军营都没见过女人,里面这可是公主!”阿峰搓了搓手。 见对方不为所动,阿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哎,小旭,刚才大皇子说了,日后他不再认这公主,咱们可以为所欲为!” 晏时鸢听到二人疯狂的言论,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如今这番场景,她的公主身份反而成了累赘。 “不可乱来!”小旭想要制止阿峰。 “你若是没兴趣,就在外面等着!我一个人品尝两位女子,也不是不可!”阿峰说着,便挥开了小旭的手,打开了柴房的门,走了进去,然后便关上门落了锁。 晏时鸢和宋温惜慌张地看向咧着嘴朝她们邪笑的阿峰,心中升起一股恶心作呕的感觉,她们不断地往后退。直到脚后跟踢到堆得高高的柴火堆,才停了下来。 门外的小旭叹了口气,背过身替他守门。 小峰的眼睛锁在晏时鸢惊魂未定的脸上,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小峰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平常你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也就罢了,此时还敢嫌弃老子?”说着他扬起手掌,便要一巴掌甩在晏时鸢的脸上。 宋温惜连忙闪身挡在晏时鸢身前,巴掌狠狠地落下,将她打得侧过脸去。 “你……”晏时鸢也没想到宋温惜会替她挡下这一巴掌,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你干什么?想挨揍?不必着急,很快便轮到你了!”小峰恶狠狠地揪住宋温惜的头发。 宋温惜却并不气恼,唇角微弯,用尽毕生所学,挤出一个极度娇媚的笑容,眼含秋波道:“小峰哥何必生气?公主她不会伺候人,不如让我先来。” 小峰闻言松开了她浓密的长发,反而怜惜地抚摸了一把她细滑的脸,勾唇邪笑道:“你看着清冷高傲,没想到骨子里倒是风流妩媚。” “宋温惜!你——”晏时鸢眉头紧皱,嫌恶地看着宋温惜。 宋温惜朝她使了个眼神,又冲小峰娇柔道:“小峰哥,我的手好痛,可否帮我松绑?反正小峰哥这么厉害,我也不可能跑得出去。” 小峰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小小的眼珠一转,冷笑了一声。他猛地推了宋温惜一把,让她转过身去,并强行掰开她紧握的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手中藏了什么利器,想要找借口让我给你松绑,好让你借机……” 话音未落,他便掰开了宋温惜的手,只见她手中空无一物。 晏时鸢原本以为宋温惜藏的金簪被发现,惊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大气都不敢喘。此时见她手中什么都没有,一时也有些惊讶。 宋温惜让小峰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然后面露失落娇嗔道:“爷怎么这样误会我?我弱女子一个,哪里来的本事藏东西?原本想着这双手还能让爷快活快活,爷不愿意便算了……” “是我错怪美人了!”小峰连忙笑嘻嘻地道歉,然后迅速地将束着她手的绳子解开来,丢在一旁。 宋温惜的手被松开,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指,身体紧张得一阵阵战栗。小峰迫不及待地解开腰带,便要贴近她,对她上下其手。 宋温惜微微推开小峰,道:“小峰哥急什么?我自己来……” 说着,她缓缓解开腰带的结扣,然后一手慢慢放到腰后。小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垂涎欲滴。 腰带松落的那一刻,一枚金簪从她腰间落下,她的右手稳稳接住。 宋温惜猛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便用金簪狠狠刺向小峰的颈窝,又猛地拔了出来。 突变发生得太快,小峰反应不及,被刺中颈窝,鲜血立刻喷洒出来,溅了宋温惜一脸,也溅到了晏时鸢的身上。他倒在地上,血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溢出。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咳咳”的声音。片刻后他瞪大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晏时鸢吓得哑然失声,眼睛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峰,忍不住往后退。 宋温惜来不及缓冲,将金簪丢在地上,哆嗦着手,想要将晏时鸢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怎么了?”屋外的阿旭听到奇怪的动静,扬声问道。他不想开门看到龌龊的一幕,便没有直接推开房门。 宋温惜越紧张越解不开绳子,她刚刚杀了一个人,连牙齿都在打颤。 “宋温惜,别紧张,深呼吸。”晏时鸢已经缓了过来,她咬着牙,低声鼓励道。 阿旭听不到回应,便从门缝中偷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小峰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 “小峰!!”他想冲进来,可房门被落了锁。他便只能一脚踹向这原本就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房门。 宋温惜在他破门而入的一瞬间,顺利解开了晏时鸢手上的绳子,并拾起了地上的金簪。 阿旭看到昔日的好兄弟已经被两个女子害得命丧当场,愤怒得双目通红。他此时再也想不起大皇子的话,猛地上前,双手分别掐住晏时鸢和宋温惜的脖子,怒声道:“你们两个狐媚子!!还我兄弟的命!!” “咳……”宋温惜被掐得喘不过气,抬手便将金簪扎在他的胳膊上。 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阿旭的手并未放开,但力道却松了松。 “咳……公主……大皇子说……不能杀公主……”宋温惜断断续续,艰难地说着。 阿旭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松开了掐着晏时鸢的手。晏时鸢顿时跌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着。她被掐得满脸通红,意识都有些模糊。此时呼吸终于恢复通畅,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阿旭阴冷的眸子盯着仍旧被他掐着的宋温惜,无视她的挣扎,冷冷道:“就是你拿这簪子杀的小峰吧,今日我便要你偿命!” 说罢他便夺过宋温惜手中的簪子,狠狠朝她的脖颈扎去。 第79章 他来了! 宋温惜被阿旭用力地掐着,逃无可逃。她以为自己躲不开这致命的一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努力过了,可惜还是未能顺利逃脱。脑海中突然闪过晏望宸各种各样的脸。深情的、恼怒的、动情的、温柔的……如果死之前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可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宋温惜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簪子并未触及她的脖颈,而是停在了离她脖颈三公分处。 阿旭的脖子上,多了一条绳子,正是先前束着她们双手的绳子。 晏时鸢站在阿旭身后,狠狠地用绳子勒住了阿旭的脖子。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绳子勒紧,将他勒得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口。 他不得不松开了掐着宋温惜的手,双手用力地扯着脖子上的绳子,可绳子已深入皮肉,他扯不开。他便又朝后伸手,想要抓住晏时鸢。可晏时鸢离他有些距离,他伸手也够不到。 挣扎中,他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 宋温惜扶着身后的柴火墙,还未来得及喘几口气,便挣扎着爬起来起来,抓住时机,捡起簪子,猛地扎向阿旭。 因为太慌乱,第一下并未扎中要害。阿旭吃痛,怒吼一声,一脚踹在宋温惜身上。 宋温惜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柴火堆砌的墙上,柴火纷纷掉落下来,砸在她身上。她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浑身痛得直不起身。 “宋温惜!”晏时鸢担心地叫道。 阿旭又一脚向后蹬去,踹中了晏时鸢的心口。 晏时鸢胸口一阵闷痛,一阵头晕乏力,手一软,便让阿旭脱离了绳子的桎梏。 阿旭扯下脖子上的绳子,刚缓了两口气,便朝着宋温惜走过去。 待他的手马上就要碰到她时,突然“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口。阿旭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穿透皮肉的箭锋,身子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断了气。 宋温惜喘着粗气,依旧紧紧抓着金簪不敢松手。此时她已一身狼藉,发丝凌乱,脸上、身上、手上满是血污。 晏时鸢伏在远处的地上,轻轻咳嗽着。她的发髻也垂落下来几缕发丝,满身脏污,显得十分狼狈。 宋温惜见眼前的阿旭没了动静,装着胆子踢了踢他,他仍旧一动不动。她连忙上前查看晏时鸢的情况。 “公主!”宋温惜忍着自己的伤痛,先将晏时鸢扶了起来。 “小惜!”一道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宋温惜愣住,眼眸一点一点地抬起,先是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满是泥泞。 然后是一身青黛色的银丝绣线虎纹束身骑射服,衣衫上满是破洞和暗红色的血渍,胳膊上还简单包扎着布条。 视线再上移,晏望宸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忽然映入宋温惜的眼中。 他来了!他来救她了。 晏望宸脸上也有数道伤口,似乎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拼杀才来到此处的。他拎着剑,背着弓,喘着气,眼中满是惊愕和心痛。 晏望宸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如此落魄,浑身沾满血渍,他呼吸一滞,收起剑,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宋温惜拉进怀中,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激烈又炙热,带着浓烈的情绪,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等……等等……”宋温惜勉强推开了他,喘了口气,毕竟公主还在一旁,他怎么能如此大胆。 可晏望宸仍旧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以为来不及了……”他喃喃道。 他的头埋进她的颈弯,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手指摩挲着她的背。 “还好你没事。”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让她一个激灵。 “太子殿下,公主还在呢……”宋温惜轻轻推开了他。 晏望宸抬起头,攥紧她的胳膊,仔细地打量她一番,见没有什么伤口,才放心道:“刚才见你一身血渍,还以为是你的血……我的心差点吓得骤停……” 晏时鸢此时刚刚缓过神,见二人如此缠绵,她扶着墙轻咳着骂道:“咳咳,晏望宸……咳咳,你老姐也受伤了,怎么没见你担心?” 她话音未落,便冲进来一个焦急的身影。 “公主殿下!臣来迟了!公主可有哪里受伤?”林策冲到晏时鸢身边,关切地左右查看。 晏时鸢顿时红了脸,道:“……你,你怎么也来了?你来了,谁保护父皇?” “平武侯和圣上的贴身侍卫已经护着圣上突出重围,国渊候带着世子去西郊军营寻求支援,我同太子殿下带了一小队侍卫,来此处救殿下和姑娘们,如此兵分三路,好分散黑甲卫的追击。”林策解释道。 晏时鸢打量了林策一番,才发觉林策的一袭黑衣上也有数道刀锋划破的口子。破损的衣物之下,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你……你们遇到袭击了?”晏时鸢可以想象得到战况会是多么激烈,声音有些发颤。 晏望宸此时才松开宋温惜,眼神眷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对晏时鸢解释道:“赵迟语送来消息说大皇子将你们抓了,要父皇和大臣们用皇位交换。父皇大怒,想要派兵救你们,才发现大皇子的黑甲卫混入了禁军之中,我们早已被团团包围。” “赵姑娘去哪了?”宋温惜焦急地问道,“她可有受伤?” “赵姑娘同平武侯在一起。”林策回答道,“她的父亲和兄长武艺高强定然能护赵姑娘周全。” “那父皇既然已突出重围,怎么没同你们一起来?”晏时鸢张望着,想要寻找皇上的身影。 林策和晏望宸对视一眼,晏望宸抿了抿唇,声音暗哑道:“父皇此时,大概已经在平武侯的护送下,往宫中赶了。” “他将我丢在这里了?”晏时鸢不可置信地看向晏望宸,“他不管我死活,自己回了皇城?” “公主,大皇子意在皇位,圣上若真的前来救公主殿下,皇位必定落入大皇子之手。”宋温惜出声劝解道,“圣上肯定是关心殿下的,不然为何会让林先生一同前来?” 她知道晏时鸢一时接受不了皇帝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和皇位,将她留在猎场。可她也了解,身处帝位,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当朝皇帝这皇位,本就是杀了许多亲兄弟才坐上,如今不过是舍弃一个女儿,又有何不舍? 第80章 明目张胆的关心 晏时鸢却并没有相信宋温惜的说辞,她红了眼眶,轻笑道:“皇兄说的果然没错……若是涉及利益,亲人都可以放弃。” 她看向林策,问:“你说实话,究竟是父皇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 林策喉结微动,他望向晏时鸢水润的凤眼,张了张口,却不忍心对她撒谎。 于是他沉声道:“是臣自己要来。” “皇姐,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皇兄定然会猜到我们杀出重围会来此救你们,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晏望宸牵过宋温惜的手,声音暗哑冷静地打断了晏时鸢的委屈。 “对了!沈姑娘和周姑娘还在旁边的房间被关着!”宋温惜想起一起被抓来的二人,连忙跑出去。可那门被上了锁。 林策拎起挂在房门旁的斧子,几下便将门锁砸开。 踹开门的那一刻,沈悦和周书礼惊叫着瑟缩地往后退去。 待看清来人竟是林策和宋温惜,还有他们身后站着的晏望宸,两人眼中瞬间燃起希望。 “太子殿下!”周书礼眼底蕴起泪,委屈道,“太子殿下是特地来救我们的吗?” 沈悦惊魂未定,有些哽咽地问:“太子殿下,我父亲可安好?” “令尊已经随圣上回宫了,平武侯会保护他们。”晏望宸说罢,又看向周书礼,“周姑娘的父亲也一同回去了。” 沈悦松了口气:“还好父亲没有如大皇子的愿,用自己来换我,否则,我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 晏时鸢闻言,猛地抬眸看向沈悦,眼中藏着的恨意和不甘,微微有些松动。 宋温惜和林策连忙上前帮二人解绑。 “宋姑娘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沈悦瞥到宋温惜身上已经变得暗沉的血渍,惊恐地问。 “是别人的血。”宋温惜淡淡回道。 沈悦和周书礼揉了揉被束缚许久的手,听她如此回答,眼中顿时充满了恐慌。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林策催促道。 他们六人准备离开这破败的寺庙。 周书礼瞥见旁边柴房倒下的小峰和阿旭二人,尖叫了一声,惊声道:“这里有两个死人!” “对,我们杀的。”晏时鸢冷冷道,“再磨蹭,只怕我们都会死。” 周书礼不敢再多言,几人连忙穿过后门来到寺庙,寺庙外整齐地排着二十多个轻骑,个个身披银色轻甲,每个人的盔甲上都满是血污和泥土。 将晚也在,他一身黑衣,蒙着脸,骑在马上道:“殿下,马蹄声渐近,只怕大皇子的人马要回来了!” “走!”晏望宸知道宋温惜的马术不精,直接将宋温惜扶上自己的马,随后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太子殿下怎么……”周书礼的眼神牢牢锁定晏望宸,迟疑地问,“太子殿下为何让宋姑娘与自己同乘?” 晏时鸢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逃命要紧,宋温惜不会骑马,难不成你来载她?” 周书礼不敢同晏时鸢顶嘴,只能默默翻身上马。 他们骑着马奔驰了一段,将晚跟在最后,时不时停下关注着身后。他察觉到不对,立刻策马跑到最前,同晏望宸道:“殿下,大皇子的人马上就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后方的侍卫便纷纷中箭落马。 听到身后的惨叫,众人纷纷攥紧了缰绳,用力甩动马鞭,让马跑得更快些,同大皇子的骑兵又拉开些距离。 “是大皇子的弓弩手!”林策喊道,“殿下,我们目标太过庞大,只怕无法逃过大皇子的追击!”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沉郁,喊道:“前方有片树林,我们弃马改步行!往西郊军营方向行进!” “是!”林策应道。 宋温惜感受着身后炙热的体温,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马匹留下的痕迹太过清晰,很容易被追踪。若是进入树林,容易掩埋行踪,树林也无法骑马追行。 可这样的弊端是,步行前途艰险,步履赶不上马蹄,又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赶到军营。 宋温惜并不知他们能否平安逃过大皇子的追击,可此时,晏望宸在她身边,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跑到了树林前,晏望宸等人便下了马,但侍卫们却依旧坐在马背上。 “太子殿下!我等继续向前,引开大皇子!你们上山躲起来,绕路去军营!”其中一个侍卫提议道,“否则,人数过多,目标太大!” “我怎能让你们去做诱饵?!”晏望宸并不愿意。 “太子殿下莫要意气用事!殿下和公主平安才是最要紧的!”那侍卫不由分说地狠狠抽了身下的马一鞭子,马嘶鸣一声,带着身后的马群继续向前跑去。 看着侍卫们绝尘而去,晏望宸眸色一暗,道:“走,进树林。” 说罢便拉起宋温惜,往树林中跑去。将晚则护着周书礼和沈悦,在她们磕绊的时候扶上一把。 晏时鸢翻了个白眼,怒声道:“晏望宸!又不管你皇姐!” “殿下,快走!”林策拉着晏时鸢的手腕,护着她,一同往树林深处跑去。 感受到林策的大手透过衣物传过来的温度,晏时鸢的脸微微泛红,抬头看向林策坚毅的侧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跑着。 跑了许久,几位姑娘都逐渐气喘吁吁,脚软磕绊,体力不支。 晏望宸见状,停下脚步,道:“应该已经拉开些距离了,在此休息整顿片刻再出发。” “是。”林策和侍卫们应道。 晏望宸撕下一小片衣摆,铺在树根下,才拉过宋温惜,让她坐下。 他蹲在她身前,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血污,柔声问:“累吗?” 宋温惜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受到晏望宸明目张胆的关心,就连晏时鸢都只有自己从怀中掏出的帕子垫着,可堂堂太子殿下却不惜为她撕下了衣服的一角。 周书礼已经投来嫉妒和疑惑的目光,沈悦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众人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她慌乱间想要站起身:“太子殿下,我没有这么讲究,还是殿下坐……”话未说完,她又被晏望宸按住坐下。 “坐好,渴了吗?林策,你同将晚去替姑娘们找些果子。”晏望宸吩咐道。 “是。”林策起身,和将晚一同往树林深处走去。 “我在庄子上生活许久,也能识得野果,我一起去吧。”宋温惜受不了众人投来的眼神,立刻也跟着起身。 她不等晏望宸反应,便大步朝林策走去。晏望宸眷恋地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 “我也去帮忙。”沈悦起身,拍了拍手道。 第81章 君王之爱 周书礼已经累得站都站不住了,见二人争先恐后地抢着去摘果子,嘀咕道:“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有什么好抢的?” 她旁边的晏时鸢累得翻不动白眼,懒得理她。 宋温惜浑身疼,疼得她直咬牙,可还是她还是不愿坐在那,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伺候。 她跟在林策和将晚的身后,沈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宋姑娘,等等我!” 宋温惜止住脚步,回头望向她累得有些红润的脸庞,疑惑地问:“沈姑娘不休息吗?” “将士拼杀都不喊累,我又岂能喊累?”沈悦轻叹一声,“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如今亲自经历一番,才知武将在外,经历的厮杀有多惊心动魄。” 宋温惜同她并肩而行,垂下眼眸看着脚底的路,轻笑道:“官场亦如战场,只不过杀人不见血罢了。” 沈悦沉默片刻,又问:“宋姑娘,你同太子殿下……你们……”她吞吞吐吐的,似乎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宋温惜停下脚步,杏眸弯弯,看向沈悦,笑道:“沈姑娘有话便直说吧。” 沈悦咬了咬唇,终于问道:“太子殿下,喜欢宋姑娘,对吗?” 宋温惜一愣,晏望宸喜欢她吗?或许是喜欢的吧,若不喜欢,也不会费尽心思将她送进宫,学那许多的东西。 可有时候,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宋温惜叹了口气,微微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沈姑娘在意太子三妻四妾吗?在意的话……” “我并不是在意太子娶多少个妃嫔,只是想要确认太子的心意在谁身上。”沈悦抬眸同宋温惜对视,“太子日后会成为帝王,他可以娶许多妃嫔,可却不能只对一人动心。” 宋温惜微怔,她原以为沈悦是受不了晏望宸三心二意,可万万没想到,恰恰相反,她是担心晏望宸对一人一心一意。 见宋温惜有些疑惑,沈悦浅笑道:“君王之爱,应当雨露均沾,若是专宠一人,只怕会徒生怨怼,后宫将不得安宁。” 宋温惜撇开视线,看向一旁地上盛开的雏菊,自嘲地笑了笑:“我倒没想到,沈姑娘如此大度。” “要做帝王的女人,自然是要心胸开阔,容得下其他姐妹。”沈悦笑容端庄又温柔。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得体,即使此刻衣衫有些脏污,又疲于逃命,可她依旧身姿挺拔,不显疲态。 宋温惜轻声道:“我与沈姑娘不同,我善妒又小气,容不下别人,做不了妃嫔。所以,我必然不会嫁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迟早会厌倦我,沈姑娘请放心。” 她话虽说得坦然,可心却不知为何痛了起来,鼻尖也微微有些发酸。 她没有否认晏望宸喜欢她,那便是承认。可是这喜欢只能是喜欢,她不会嫁。 沈悦温柔明亮的眼睛牢牢盯着宋温惜,似乎在揣摩她话的真实性。片刻后,她轻笑一声:“原来宋姑娘是这样的性子,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 沈悦顿了顿,又认真地问:“宋姑娘,太子殿下对你很好,他……是如何喜欢上你的?” 宋温惜微微一愣,她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思忖片刻,她笑了笑,道:“或许也并非喜欢。我曾救过太子殿下,也许太子殿下只是有些感激,想要报恩而已。” 说罢宋温惜又朝沈悦身后扬了扬下巴,问:“沈姑娘,可以麻烦你从身后的果树上摘些果子吗?那是五味子,可以吃。” 沈悦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果树,上面真的有些一串串的红果子。 “宋姑娘怎么会知道这果子可以吃?”沈悦摘下一串,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不出什么名堂,有些诧异地问。 名门闺秀会的东西很多,可是未必能有几人能识得山中野果。 “我曾经同姨娘在庄子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同庄子上的人学过如何辨识可食用的果子。这样便不用自己去种果树了,去林中或是附近山上采些便是。”宋温惜边说着,又找了两棵果树,摘了些果子。 他们几人很快满载而归,两手早就装不下,将晚和林策抓起衣摆两个角,做成一个临时的兜,才将摘下的果子装了回来。 晏望宸见他们回来,起身朝宋温惜走来,问:“为何不歇会儿?去了那么久……将晚识得哪些果子能吃。” “人多摘得快些。”宋温惜冲晏望宸礼貌地笑了笑,便拿了一串五味子,越过他,朝晏时鸢走去。 “公主饿了吧,先吃些果子垫垫。”宋温惜用袖子将五味子简单擦了擦,递给晏时鸢。 晏时鸢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架子,摘下一颗果子塞进嘴里。 晏望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温惜,眉心微皱,似乎想不通她为何对自己这样疏离。 “太子殿下也吃些吧。”沈悦捧起一把果子,目光期待地递给晏望宸。 晏望宸垂眸看了一眼果子,便撇开视线,道:“不必,谢谢。” 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沈悦的笑容敛去,眼底有一丝失望。她看着他,走向宋温惜身边,默默坐下,沉默不语。她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思,将果子随意递给了身旁的侍卫。 周书礼连忙拍拍身上的灰,跑了过来,拿起一串果子,嚼了一番,“哇”地吐了出来。 “又小又酸,好生难吃。”周书礼的脸都皱了起来,她咂了咂嘴,嫌弃道。 将晚瞥了她一眼,冷声说道:“姑娘还是多吃些,免得一会儿没有力气。此处不能生火,等再走得远些,便能打些野味了。” 周书礼闻言,更加沮丧:“还要走啊,还要走多久?我脚底都磨疼了。” 她何时走过那么多路?又是坎坷不平的地,时不时突出一块石头,踩上去硌得脚底生疼。 “周姑娘,再忍忍吧。”宋温惜劝道。 “周书礼,宋温惜先是为了救我受了伤,又跑前跑后摘果子,她都没有喊疼喊累,你为何这么娇气?”晏时鸢眸色锐利地看向哀叫连连的周书礼。 周书礼有些心虚,委屈地咬唇,却不敢再说什么。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晏望宸闻言立刻拉过宋温惜的胳膊,顾不得旁人,便撩起她的衣袖。 只见她两条细嫩的胳膊上,满是淤青。 第82章 休息片刻 宋温惜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身上会有这么多淤青,她愣了愣,连忙抽回手。 仔细想来,应该是那时被柴火砸的。她一直觉得浑身疼,可也没时间、也没地方能脱下衣物检查自己的身体,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伤到何种程度。 “她还被那黑甲卫踹了心口,恐怕前胸后背都有些伤,说不定还有些内伤。”晏时鸢见晏望宸慌了神,又坏心思地补了句。 晏望宸闻言,他手又伸向宋温惜的领口。 “太子殿下!”宋温惜慌乱地打开了晏望宸的手,“我没什么事。” 这人好生荒唐,旁边还一群人看着,他难道要她就地脱衣让他检查伤势? “你方才为何不说?”晏望宸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收回了手,懊恼地问,“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大夫,你若是受了什么伤,定要让我看看。” 他见她衣衫没有破,便以为她并没有受伤。可他早该想到,她们两个弱女子,想同黑甲卫抗衡,并不容易。此时他回想起方才寺庙中的场景,才觉得有些不对。 “真的没事!太子殿下不是看过了,只是一些淤青而已。”宋温惜解释道。 其实她浑身都疼,胸口更是有些闷痛。但就算真的有伤,此刻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危机四伏,十分危险,岂能为她止步?只能先想办法尽快赶到军营,再找大夫。 “太子殿下,你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沈悦走近到晏望宸身边,让宋温惜都不得不为她让出空间,退到一边。 她担忧地看着晏望宸胳膊和背上裸露着的伤口,上面的血渍已经有些凝固。 “我为殿下处理一下伤口吧。”她水亮的杏眸心疼地望着晏望宸沾满血污的脸。 “不劳烦沈姑娘了,在下已经采了草药,在下来为殿下包扎即可。”将晚阻止了她的靠近,将已经碾碎的草药捧了过来。 晏望宸满意地瞥了一眼将晚,对沈悦礼貌地说:“谢谢沈姑娘的好意,这事不必麻烦姑娘。” “沈姑娘,你也太会献殷勤了吧。”周书礼见状,嘲讽道,“自己的命都差点保不住,还管别人……” 沈悦听到了周书礼的话,没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淡笑着对将晚说:“那麻烦这位公子了。” 将晚将草药敷在晏望宸的伤口上,简单包扎了一下,也帮同样有些伤口的林策也处理了一下伤口。 晏望宸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躲在一边的宋温惜拉了过来,问:“刚才那两个黑甲卫,可有对你们做什么?你们又是如何杀了那其中一人的?” 晏时鸢冷笑一声:“此时才想起关心你皇姐,未免也太晚了些。” 说罢,她便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慷慨激昂地描述了宋温惜是如何救她于水火,二人又是怎样默契地合作,虎口脱险。 众人边吃着果子边听着,一时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们二人竟经历了这番殊死搏斗。 就连林策也有些意外,毕竟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二人跌坐在地上,并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 “公主倒是反应机敏,没有吓破胆,还知道利用绳子。”林策称赞道。 晏时鸢撇了撇嘴:“我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吓破胆?” 晏望宸却越听脸色越沉,对着宋温惜质问道:“你为何要逞强?若是那侍卫失手杀了你怎么办?” “无需殿下操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宋温惜淡淡道。 其实她也知道此举甚是凶险,可若是不拼死一搏,只怕会死得更快。何况,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她必然要保全她。 “若是不想让我操心,就不要行事如此鲁莽!”他猛地站起来,对宋温惜怒吼道。 宋温惜被吼得一愣,她随即也站起来反驳道:“难不成你要看我看着公主被那侍卫玷污?!那是你姐姐!” “想要保护他人,先要保全自己!你连自己都保全不了,为何要去保护我皇姐?!”晏望宸双目泛红,胸口剧烈地起伏。 “晏望宸!你别对我的救命恩人这样凶!”晏时鸢看不过去了,呛声道,“你个没有良心的兔崽子!为何救我还要挨你的骂?!” “她若是因此丧命怎么办?!”晏望宸怒声道。 “我——”宋温惜正欲辩解,可她只觉得胸口一痛,瞬间话都说不出,剧烈地咳嗽起来。 晏望宸立刻变了脸色,担心地扶住她,语气也弱了下来:“你怎么样?可是有哪里觉得痛?” “无碍,只是突然有些胸闷。”宋温惜觉得胸腔一阵刺痛,可不想大家替她担心,便岔开话题,“不知我们还要走多远?” 晏望宸沉吟片刻,道:“西郊军营在四十里外,如果有马的话,三、四个时辰便可到。但我们没有马,即使有马,车马道也有大皇子的人,并不安全。所以我们只能走山路绕行。或许……两三天才能走到。” 宋温惜哑然,竟然要走那么久。 不过,或许是因为有她们几个女眷在,不然以他们男子的速度,或许能更快些。 “要那么久?!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又该在哪里过夜?”周书礼惊叫道,下一瞬她便伸直了腿哭喊道,“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这里……这里会不会有蛇啊?” “蛇是没有,但是有狼。”将晚轻描淡写道。 “狼?!”周书礼吓了一跳,立刻环顾四周。 “周书礼,晏怀此刻只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回不去家了,乖乖跟着我们去西郊军营吧。”晏时鸢冷笑着说。 “可是我真的好累……”周书礼的脸皱作一团。 晏时鸢又冷嘲热讽地威胁道:“你要是跟不上我们,也挺好,直接把你丢去喂狼,这样狼吃了你,饱了,便不会再追着我们了。” 周书礼闻言便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不敢再吭声。 “公主莫要吓周姑娘了。”林策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晏时鸢,又道,“周姑娘放心,这林子里的狼一般喜欢在夜间出没,白日可以放心赶路。” “夜……夜间?”周书礼磕磕巴巴地说。 她怎么觉得,更放心不下了? 第83章 咳血 “等过了这段路,我们便可以捉些野味来吃了。”将晚道,“等补充了体力,便能好过些。” 晏望宸的视线又落回宋温惜身上,问:“你当真没事?” “没事。”宋温惜肯定道。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还是能再撑一段路的。 晏望宸望了她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将晚,把痕迹抹掉,我们继续赶路。” 几人吃了果子,补充了些体力和水分,又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一起出发了。 现在大家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越过眼前这座山,到四十里外的西郊军营去。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就绝没有回头的道理。 于是再累再难,几人也只能咬着牙坚持走下去。 宋温惜感叹,好在是狩猎这日,她们几个姑娘都穿了结实耐磨又行动方便的骑射服,否则若是穿了繁琐的长裙,只怕还会更耽误时辰。 但是,若是在宫中,大皇子要谋反,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偏偏也正因为是狩猎这日,圣上出宫,禁军只带了两千人,其中还被大皇子混进了自己的黑甲卫。 大皇子分明是找准了时机,蓄谋已久。 几人磕磕绊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半山腰空旷的一处。 折腾了许久,天色渐暗。 晏望宸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观察了一番四周,道:“我们就在此处度过今晚,将晚,你去打些野味来。” “是。”将晚应道,抽出弹弓朝林中走去。 林策也背好弓,道:“我同他一起去吧,两个人还能多打些。”说完他便跟在将晚身后,一同去扫荡树林。 宋温惜也起身,却被晏望宸拉住。 他微微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你去做什么?” 宋温惜挣扎了下,见他不松手,叹了口气,道:“我去捡些木材来生火,将晚他们打了野味回来,总要用火烤熟才能吃。” “我同你一起去。”晏望宸说着,便要起来。 “不必了,殿下若是走了,谁保护沈姑娘她们?我一人去,不会走远,不碍事。”宋温惜说着,拂开了晏望宸的手,去周边搜罗起可以烧的树枝。 晏望宸看了眼靠在树根下休息的沈悦和周书礼,一时有些犹豫。将两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单独留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安全。可让宋温惜一个人去捡木材,她身上那么多伤…… 晏时鸢见状,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跟她去。” 宋温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原来是晏时鸢。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晏时鸢调侃道,“我来帮你。” 原本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此刻也疲于逃命,满脸污渍,一身狼藉,狼狈不堪。宋温惜忽然觉得,命运当真是百转千回,当初在宫里时,又有谁能想到,如今公主殿下竟会屈尊来帮她捡木材? 宋温惜俯身捡起一支干枯的树枝,问:“公主殿下不休息一会儿吗?今日逃出来并不容易,又长途跋涉许久。” “那你呢?你不累吗?”晏时鸢随意捡了几根树枝,问。 “累,可总不能什么活儿都让林先生和将晚干。周姑娘和沈姑娘又做不来,太子殿下又是千金之躯……” “呸。”晏时鸢啐了一声,“他这呆头鹅,就该多吃吃苦头,竟然都没有发现晏怀有谋反的心,他真以为自己牢坐太子之位,可以高枕无忧了?现在害得本公主都来捡柴火了。” 宋温惜轻笑了一声,道:“圣上都没有察觉,或许,大皇子伪装得甚好,骗了所有人。” 晏时鸢先前不也被骗得团团转?还因为宋家帮了晏望宸,而迁怒于宋温惜。 如今倒是气得直呼大皇子的名讳,不再“皇兄皇兄”地叫了。 晏时鸢自己也觉得有些害臊,眼眸微垂,不情不愿地说:“先前我不知晏怀的真面目,十分针对你,让你受了苦……抱歉。” 宋温惜没想到晏时鸢竟会对自己道歉,微微一愣,便笑着说:“公主殿下放心,我未曾往心里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宋温惜上前检查了一下晏时鸢捡的木材,叹了口气,把不能用的统统丢掉。 “哎!为什么丢我捡的木材?”晏时鸢护住自己手里的“宝贝”。 “公主,生火要用干燥的树枝,在水洼中泡过的,不能用。”宋温惜解释道。 晏时鸢这才半信半疑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木材,果然有许多都是湿漉漉的。 她撇了撇嘴,将手中的木材一扔,道:“早说嘛。你还需要怎样的木头,我帮你捡。” “桦树皮,干草,干树枝,都可以。”宋温惜边说边捡着,“我们需要烤一晚的火,多捡些才好。” 晏时鸢愣愣地环视四周,茫然地问:“哪棵树是桦树??别的树不行?” 宋温惜有些无奈地笑出了声,站直了身子,指了指旁边的树,道:“这个灰白色的细细的树便是桦树,桦树的皮比一般的树皮更容易点燃。” 晏时鸢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又疑惑地问:“你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并不是久居深闺的姑娘们会知道的事。 “从前我和我姨娘住在庄子上,有时会上山采野果。路过这种树时,姨娘告诉过我,也教过我如何生火。”宋温惜回答道。 她捡了块锋利的石头,割开树皮,继续说:“那时候姨娘总担心她走后我一个人生活,会活不下去,所以总是极尽所能地想把所有她知道的事情都教给我。” 宋温惜想起姨娘,心中有些苦涩涌起。 姨娘虽然已经离去,可她教会她的那些东西,却会伴随她一生。 晏时鸢察觉到她眼中的落寞,抿了抿唇,道:“你姨娘……当真很了不起。还有,宋温惜,今日在那破庙里……谢谢你救我。” 宋温惜眼睛笑得弯弯的,刚要说什么,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胸腔一阵刀刮般的痛,手一软,木材全都掉落在地上。 下一瞬,她竟咳出一口血来。 第84章 不想嫁给太子 “你……你这是怎么了?”晏时鸢诧异地上前,想要帮宋温惜顺顺气,却又怕她会痛。 她意识到了什么,又问:“是不是那时,黑甲卫那一脚……” 宋温惜点了点头,她知道,确实是因为那一脚。先前还不觉得,可被踹的地方一阵阵地痛,她早已察觉到不对。 但宋温惜不想惊扰其他人,便缓了口气,用袖子擦掉嘴边的血渍,淡淡道:“公主不要告诉别人,现在也无处医治,我不想耽搁时辰。我们唯有越过这座山,到了西郊军营,才能安全。” 晏时鸢也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咬了咬牙,答应道:“好,但是你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宋温惜点了点头。 疼痛缓了过去,她解开束发的绸带,刚要俯身将木材捆好。 晏时鸢率先蹲下将散落的木材都拢好,然后抢过宋温惜手中的绸带,在木柴上缠了几圈,扛在身上,道:“你不要再做这些重活儿了,你教我,我来做。” 宋温惜有些动容,经历了此番变数,晏时鸢倒真是与往日大不相同。 她淡笑着点点头,说:“再捡一捆便够了。” 两人很快便拾了两大捆生火的材料,往休息的那片空地走去。 “宋温惜。”晏时鸢又犹豫地开口,“你同晏望宸,早就互相喜欢了,是不是?” 宋温惜一愣,心知晏望宸今日的一切行为,都已表明二人的关系,瞒不住晏时鸢了,便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可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晏时鸢有些为她担心,“尤其是,闫文静的家境最好,最有可能成为太子正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她那么讨厌你,你若是……” “公主放心,我并不想在后宫中苟且一生。”宋温惜打断了她的话。 晏时鸢一愣:“你不想嫁给太子?” “不想。我从未想过要与人共侍一夫,就算是嫁给普通人家做妻子,也不想做帝王之妾。”宋温惜神色淡然,“太子殿下答应过我,等狩猎结束,便允许我回家。” “那你进宫做伴读,并不是为了做妃子的?”晏时鸢有些讶异。 宋温惜叹息一声,道:“就当我只是想多学些东西吧。” 她们聊着聊着便回到了空地。 只见沈悦正坐在晏望宸身边,同他说着什么,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似乎聊得十分开心。他们背对着宋温惜回来的方向,似乎没有察觉她们的靠近。 周书礼在二人对面闭目养神,只不过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舒服。 宋温惜看见那二人举止亲昵,心里总归是有些不痛快。但她没说什么,唇边挂着淡笑,自顾自地将木材放下,抽出几支树枝,想要搭一个火堆。 “太子真是闲情雅致。”晏时鸢重重地将木材丢在地上,“我们辛辛苦苦去捡木材,你们二人倒是相聊甚欢。都在聊些什么?说与我听听?” “在聊你们上课时,是如何欺负夫子的。”晏望宸起身想要去帮宋温惜搭火堆,却又被宋温惜拂开了手。 “我可以。”宋温惜淡淡道,“太子殿下去休息吧。” “我休息了许久。”晏望宸执意要帮她。 见他执着,宋温惜干脆起身,道:“那太子殿下弄吧,我休息一会儿。” 晏望宸不知她为何抗拒自己,有些无奈,继续搭生火架。 此时将晚和林策也抓着几只野鸡和兔子回来了,将晚的怀里还抱着一把野菜。 周书礼此时不再假寐,睁开了眼睛,惊讶道:“竟有这么多可吃的,今晚想必不会挨饿了!” 将晚十分能干,快速地和晏望宸一起生起了火,熟练地处理着鸡毛和兔毛。 但这残忍的杀生场景,惹得沈悦不忍心看,她别过脸去,躲在晏望宸身后。 沈悦扯着晏望宸的袖子,眸中含泪,娇声道:“好残忍,我们当真要吃这些?” 将晚的动作停住,抬头看了一眼晏望宸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尴尬。晏望宸的身子僵住,他想推开沈悦,可身后的人微微发抖,带了哭腔。 “它们本在林间肆意游走,没招惹谁,就这样葬入我们腹中。”沈悦眼眶通红地说。 “沈姑娘,你也太妇人之仁了,你愿意吃素没人拦你,可我们拼杀了一天,可是要吃肉的。”晏时鸢冷了脸,训斥道。 周书礼也瞥了沈悦一眼,道:“行了,知道你善良,我饿着呢。”说罢又朝将晚搓着手道:“这位公子,无需理她,继续,继续!” 晏望宸见沈悦在自己身旁低声抽泣,有些尴尬。但他顾及着沈悦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名门贵女,也不好说什么。 他轻轻抽出自己的袖子,拿过宋温惜顺道捡回来的果子,递给沈悦,道:“沈姑娘若是不想吃这些,就吃些浆果吧。” 沈悦感激地接过果子,泪眸可怜巴巴地看着晏望宸,道:“谢谢太子殿下。” 晏时鸢忍不住冷哼一声:“果子是宋温惜摘来的,太子殿下倒是会献殷勤。” 宋温惜连忙捅了一下晏时鸢的腰窝,制止她的冷嘲热讽。 沈悦咬了咬唇,轻声道:“也谢谢宋姑娘。” “沈姑娘不必客气,前路漫漫,沈姑娘还得多补充些体力才好。”宋温惜没什么表情,淡淡嘱咐道。 她不关心沈悦是否真的心善,她只担心沈悦若是后面没了体力,更是麻烦。 将晚很快烤上了鸡肉和兔肉,肉被火焰烤熟,香气四溢,几人的肚子瞬间都叫了起来,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鸡肉烤好,将晚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晏望宸道:“太子殿下,趁热吃吧。” 他毕竟是晏望宸的暗卫,一心只想着不能让自己的主子饿肚子,并不在乎其他人,哪怕是女人。 周书礼目不转睛地盯着鸡腿,咽了咽口水,但总归还维持着一些女儿家的矜持,强行忍住了上前抢食的冲动。 天地良心,饿了一天了,只在上午吃过几块点心,便再也没吃什么了。又走了许久的路,脚底都磨得生疼。 晏望宸接过鸡腿,却没自己吃,反手递给宋温惜,道:“你先吃。” 宋温惜一愣,只见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第85章 被狼群包围了 宋温惜连忙将鸡腿又让给晏时鸢,道:“公主先吃吧,今日也费了不少体力。” 晏望宸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似乎察觉到她的疏离。但她既然这样说,他便也只能微微一笑,道:“那就给皇姐吃吧。” 晏时鸢轻笑一声,这是玩击鼓传花呢?还是孔融让梨? 但她倒是不客气,接过鸡腿道:“虽然知道你并不是真想给我,但我也接受了。” 晏时鸢知道,宋温惜若是吃了第一个鸡腿,会有些尴尬。 毕竟虽然晏望宸现在喜欢她,可日后难保不会在其他两个女子中选一个做太子妃。此时若是太过招摇,炫耀宠爱,以后难免招人记恨。 晏时鸢咬着喷香的鸡腿,扫过沈悦和周书礼的脸。不知道这两人,还有闫文静,日后谁能坐上正妃之位。 她余光瞥到身旁的林策,想到他今日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中一动,撕下一大块肉,送到林策嘴边,道:“林先生也吃些吧。” 林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惊讶得薄唇微启。 可他怎敢让公主喂食,连忙推脱道:“公主殿下,还有许多肉,在下……” “让你吃你就吃。”晏时鸢有些讨厌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将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先前在破庙时,他情急之下拉着她来回检查的样子倒是可爱多了。 林策抿了抿唇,将肉吃了下去。 晏时鸢又递过来一块,可他却不敢直接张口接,而是恭敬地用手接住了她手中的肉,才放进了口中。 宋温惜瞥到了二人的动作,微微一笑。 林先生应该是在意公主殿下的,否则,堂堂禁军指挥使,怎么会跑来救她们? 几人将剩下的肉分了分,又吃了些烤野菜,终于恢复了些体力。 周书礼终于吃到了肉,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 她此时吃饱喝足,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便对林策道:“没想到野味也能这样好吃。林先生,下次我也同你们一起去捕猎吧,多捕些来,还能练练射箭。” 晏时鸢忍不住笑出声:“周书礼,你这是没吃饱?” 周书礼红了脸,喃喃道:“这么点,确实吃不饱……” 林策也笑了笑,摇曳的火焰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脸,他沉声道:“周姑娘,这些并非在下用箭射死的,而是将晚用弹弓打死的。” 周书礼微怔,惊讶地看向将晚:“这位公子竟然如此厉害?” “生存技能而已。”将晚面无表情道。 “我的暗卫,常年生活在各种复杂苛刻的环境中,所以什么都会些。”晏望宸道。他声音虽然淡淡的,但却带着一丝骄傲。 聊了一会儿天,几人都有些疲惫。周书礼已经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还时不时靠向将晚的肩头。 林策拨了拨火堆,对晏时鸢说:“公主若是困了,靠着臣睡吧。” 晏时鸢闻言,倒也不跟他客气,靠着他,蹭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喃喃道:“林策,你真好。” 林策的脸微微有些红,他坐直了身子,试图让晏时鸢靠得舒服些。 宋温惜方故意往晏时鸢那边靠了靠,抱着膝盖,将头放在膝盖上,闭眼休息。 一时无人说话,十分安静。 “我先前竟不知,太子殿下竟会武功。”沈悦轻声开口,看向晏望宸的眼里满是柔情和倾慕之意,“人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是靠暗卫守护,才能屡次脱险。” 晏望宸闻言微微蹙眉。 原本他是想继续隐藏下去的,若不是他先前隐瞒实力,只怕太子也不会掉以轻心,只派了小部分兵力来杀他。 可是今日一战,只怕再也瞒不下去了。太子那边,日后必然也会有所防备。 晏望宸垂眸,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在宫中生存如履薄冰,身不由己。” “此趟旅途虽然凶险,但有太子殿下保护着,倒也不觉得害怕了。”沈悦笑得很柔,目光崇拜地落在晏望宸身上。 晏望宸尴尬地避开眼神,说:“林策和将晚的功夫也很好,保护你们,绰绰有余。” 沈悦又想说什么,一声狼嚎打断了她。 几人原本昏昏欲睡,此刻却被这动静吓得纷纷睁开眼睛,精神了起来。 “是……是狼吗?”周书礼的声音发颤,往将晚身旁凑了凑。 “狼会来攻击我们吗?”晏时鸢也有些害怕,她从未在深山野林中过夜,不知道晚上会遭遇什么。 将晚往火堆里添了把柴,淡然道:“许是刚才的肉香引来了它们。但野兽怕火,我将火堆烧得旺些,看看它们会不会避开。” 火堆烧得更旺,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事物。火焰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燃烧的青烟缓缓升上天空,直指天上的星星。 四周寂静,唯有虫鸣和鸟啼。 紧接着,又是一声狼嚎,似乎离他们更近了。 宋温惜手心微微冒汗,胸口的闷痛又袭来。她死死咬着唇,忍着咳嗽,手攥紧了衣角。 其他人的神色也都十分严肃,睁大了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唯恐从哪个角落突然窜出来一匹野狼。 晏望宸回过头,见身旁的宋温惜脸色很差,偷偷用自己的大手握住了她攥成拳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怕,我会护着你。” 火焰照亮了他半张脸,另一半陷在阴影里,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眸子幽暗深邃。 宋温惜微微有些心动,但下一瞬她便回过神,抽出手,疏离道:“我不怕。” 晏望宸皱眉,还不等他说什么,将晚便低呼一声:“我们被狼群包围了!” 树林深处黯淡无光,但却有点点幽幽的绿光在朝他们靠近! 晏望宸抽出剑,林策取下了背上的弓,将晚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宋温惜和晏时鸢也默默地捡起生火剩下的粗壮的树枝,用来防身。 几人强打起精神,警惕着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狼群。 第86章 两人躲进山洞 周书礼吓得浑身发抖,躲在将晚身后,瑟缩道:“我们……我们会不会被咬死?” “嘘!”将晚食指轻轻触唇,示意周书礼不要出声。 忽然一匹狼从暗处朝将晚扑了过来,将晚被扑倒在地,周书礼尖叫出声。 狼群瞬间骚动,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扑了过来,场面混乱不堪。 将晚虽然被扑倒,但一手顶着狼的脖颈,一手将匕首插进了狼的心脏。 他敏捷地起身,将扑向沈悦的狼一脚踢开,扭头又看见周书礼被狼按在身下,野狼正张着大口便朝她的脸咬去。将晚又猛地将匕首扎进那匹野狼的背上,然后一脚将它踹开。 林策站在原地,搭上弓,将源源不断扑上来的野狼一一射杀。但他没看到,一条恶狼偷偷绕道他身后,朝他猛地扑了过来。 “林策小心!”晏时鸢一棍挥在狼的肚子上,她紧贴着林策的后背,声音有些惊恐,道:“太多了!如何能杀得完?!” “杀到它们怕为止。”林策声音低沉,眼神锐利地盯着蠢蠢欲动的狼群。 “不要离我太远!”晏望宸将宋温惜和沈悦护在身后,冷声嘱咐道。 他的剑闪着寒光,不断砍向扑上来的野狼的脖子。 宋温惜皱着眉看着眼前源源不断上前的野狼,心惊胆寒。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狼,此时它们在龇着獠牙,凶恶地盯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一不小心,便要将他们撕咬分食。 身后传来呜呜的低吼,宋温惜转过头,只见身后也是垂涎欲滴盯着他们的狼群,正不断靠近着。 别人都在奋战,无暇估计身后这群狼。 宋温惜连忙将手中的树枝塞进火堆中,点燃一头,然后朝涌过来的狼群挥舞着火把,狼群纷纷害怕地后退着。 但它们并不跑走,反而有壮着胆子跳起来咬她的木棍的。 她便只能微微上前,挥舞着火把,试图将狼群吓退。 晏望宸得空回过头时,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离开了他保护的范围。她身后一匹狼,正撅着臀,坐着预备跳起的动作。 晏望宸大惊失色,连忙几步上前,一剑将跳在空中的狼砍成了两段。 他的心猛跳,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怒声问:“不是让你不要离我太远!” 正说着,落了单的沈悦发出惨叫:“啊——太子殿下!”她被一匹狼扑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抵着狼的脖子,才勉强没有被狼咬伤。 晏望宸想要赶回去救她,可他与宋温惜已经被狼群隔开一段距离,此时狼群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好在林策及时飞来一箭,射死了沈悦身上的狼。沈悦推开了瘫软的狼身,满脸惊恐地站了起来。 宋温惜刚松了口气,同时两匹狼朝她扑来。 晏望宸挥剑砍死一匹,她连忙挥舞火把抵挡,火把打在狼身上,狼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跑远。 宋温惜的火把灭了,两人被狼群赶着,离其他人越来越远。 “太子殿下!”将晚想要飞身过来相助,却被狼咬住了衣角,拖倒在地。 “护好自己!”晏望宸焦急地叫道。 说罢,他拉着宋温惜,朝远处跑去,试图吸引走一小部分狼群。 两人在树林中飞快地穿梭着,狼群在身后穷追不舍。 宋温惜只觉得肺渐渐疼了起来,她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着气道:“太子殿下,我……我跑不动了。” 晏望宸也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他看见一处山洞,在高高的山坡上。 “走!我们躲到洞里去!”晏望宸连忙拽着宋温惜往山上爬去。 那山洞下面是将近三米的垂直山壁,山壁上藤蔓丛生。宋温惜忍着疼痛,手脚并用,抓着藤蔓一点点往上爬,终于艰难地爬进山洞。 晏望宸跟在她身后,也顺利爬进山洞。 狼没有手,无法攀爬垂直的山壁,只能守在下面呜呜叫着。 宋温惜朝下看去,狼群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殿下,它们还没有走。”宋温惜颤声道。 “不用管它们,它们上不来。”身后的人嗓音低沉。 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揽进怀里,头一低,吻上了她的唇。 晏望狠狠蹂躏着她的唇瓣,任由她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宋温惜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看不清晏望宸的脸,只知道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脸上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他的大手扣着她的头,疯狂掠夺着她的气息。 她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一时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晏望宸终于满足,喘息着松开她,又留恋地轻轻咬了咬她香软的唇,才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问:“没有别人了,还管我叫太子殿下?” 宋温惜轻轻喘着气,头昏脑涨地问:“不然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晏望宸的手抚上她的脸,心疼地问,“身上还疼吗?” 宋温惜回过神,避开他的手,淡淡道,“不疼了。殿下不该如此。” 她此刻胸口又有些闷痛,但她轻咳了两声,岔开了话题:“我们与他们分散开,不知公主他们能否顺利脱险。” 晏望宸思忖片刻,道:“有将晚和林策在,不会有事。今日还没能同你好好说说话,现在终于没有别人了。” “太子殿下想说什么?”宋温惜问。 晏望宸见她又恢复了那副冷然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道:“你为何对我如此疏离?” “我没有。”宋温惜撇过头,不与他对视。 “与我独处,你不开心?”晏望宸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掰向自己。 宋温惜和他的凤眸对视,神色复杂:“沈姑娘心仪太子殿下。” “那又如何?”晏望宸皱眉,不知她为何提及此事。 事实上,他并非迟钝之人,早就感受到沈悦的刻意靠近。但是他也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毕竟他对她没有兴趣。 “赵姑娘也心仪太子殿下。”宋温惜又道。 晏望宸盯着她水润的眸子,不懂她的意思。 “殿下以后,要将她们都娶进宫中做妃子吗?”宋温惜唇角微微勾起,笑容略带嘲讽。 晏望宸张了张口,想要说不会,可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忽然没了底气。 天下没有只娶一个妃子的君王。 宋温惜见他哑然,唇边的笑意更浓,眼底却是一片凄凉:“太子殿下想让我同其他女子一样,日日争宠,看着殿下的脸色度日,苟活在那后宫中吗?” 第87章 要你吻我 晏望宸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他想起了她的心愿,是此生只与一人白头到老。他也想起了他答应过她,等狩猎结束便放她回家。 可他的唇间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的指腹不舍地划过她的唇瓣,似乎意犹未尽。 他对她如此痴迷,叫他如何能放手? “我若是强娶你,你可会恨我?”晏望宸几乎是咬着牙问的这句话。 “会。”宋温惜毫不犹豫地回答。 晏望宸闭了闭眼,喉结微动,又问:“我若是放你走,你可会嫁给他人?” 宋温惜想了想:“会。” “你有人选了?”晏望宸声音骤冷,“难道,你想嫁给陈卿安?” “没有。我对陈世子并无想法。但以后我总会遇到许多人,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会嫁。”宋温惜的声音轻轻的。 晏望宸此时终于明白,她并不是在说气话,而是认真地在同他说着自己的计划。 想到她以后会嫁给别人,晏望宸的妒意飙升,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他终究是克制不住自己,将宋温惜抵在石壁之上,狠狠地啃咬吸吮她的脖颈,留下暧昧的痕迹。手探向她纤瘦的腰间,想要解她的衣带。 宋温惜却没有反抗,只是僵着身子任他肆意摆弄。 晏望宸察觉到她的麻木,抬起头,眉头紧皱看着她:“为何不推开我?” 宋温惜看着他的眼神冷漠无比,可眼底的湿气却还是出卖了她:“我早说过,被狗咬一次,和被狗咬十次,没有区别。太子殿下若是非要强迫与我,我也无力反抗。” 晏望宸浑身一震,眼底满是震惊和痛意。 他猛然想起,这句话,她之前也说过。 那时她屡次帮他解毒,他不明白缘由,便追问她为何帮自己解毒。 她那时红着脸说:“被狗咬一次,和被狗咬十次……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晏望宸微怔,最初她红润娇羞的脸,同她现在冷漠含泪的脸,重叠在一起,狠狠地在他心上刺了一剑。 “你不喜欢我碰你?”他问。 “不喜欢。”宋温惜垂眸道。 他颓唐地放开了她,惨笑道:“原来这事对你来说,当真像是被狗咬了一般……你若如此不愿,我也不会逼你……” 他缓缓走到对面,靠着石壁坐下,同她保持着距离。 宋温惜暗暗叹息一声,却恍然觉得身上似乎有些湿腻。她摸了一把身上的水渍,借着洞外照进来的月光看了看,只见自己手上猩红一片。 这是血?谁的血?她并没有受伤! 宋温惜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垂着头闭目养神的晏望宸。难道是他受伤了? 她连忙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太子殿下,你受伤了?” 晏望宸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殿下为何不说?让我看看伤口在哪。”宋温惜有些着急,忘记了刚才的争吵,往晏望宸身上摸去。 他流了那么多血,必然不是小伤口,不可放任不管。 晏望宸却睁开眼睛,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清冷:“不是说要离开我?不是说要嫁给别人?不是说不喜欢我碰你?那你现在管我的死活干什么?” 宋温惜有些气恼:“这几件事……同殿下的伤有什么关系?” 晏望宸甩开她的手,冷声道:“我的伤也与你没有关系。” “你……”宋温惜气结,不懂他此时闹什么脾气,“那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不要。”晏望宸又闭上眼睛,头靠着山壁。 “晏望宸!到底怎样你才肯处理伤口?”宋温惜气得又咳嗽起来,她只觉得气血翻涌,胸闷的感觉又重了起来。 听到她咳嗽,他睁开眼,神色终于放缓,道:“现在肯叫我的名字了?” 宋温惜见他不回答,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你吻我。”他说。 “什么?”宋温惜轻咳两声,没想到他的要求这么无赖。 晏望宸却好像打算将无赖进行到底:“无论如何,今日我好歹也算是救了你,难道你不该有些表示?” 宋温惜叹了口气,飞快地在晏望宸脸上亲了一口,问:“行了吗?” 晏望宸不满意,拧眉道:“这么没有诚意?” “那你还要怎样?”宋温惜咬牙道,她都在考虑,要不干脆放任不管,让他疼死算了。 “我要你像我方才吻你那样。”晏望宸厚着脸皮道。 宋温惜有些忍无可忍,但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渍,又有些不忍。 她看向晏望宸厚而柔软的唇,咽了咽口水,闭着眼青涩地吻了上去。 这似乎是她为数不多的主动亲吻。 晏望宸的唇角微微上扬,大手揽住她的腰,伸直了腿,将她抱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她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柔嫩的红唇被他反复吸吮。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探进她的口中,温柔地搅弄,辗转追逐,逐渐激烈纠缠。 她稍有退意,他宽大的手掌便又扣紧她的脑后,让她动弹不得。 宋温惜坐在他的大腿上,已经感受到了他血脉偾张的冲动。 她在一切失控前,猛地推开他,站起身,喘息道:“现在能让我看看伤口了吧?” “不是要另嫁他人?为何还要关心我的伤口?”晏望宸哑着嗓子问。 宋温惜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道:“这并不冲突,就算我不嫁给你,我也希望你平安。” 晏望宸微怔,他垂下眼眸,淡淡道:“伤在腰间。” 山洞里没有火把,宋温惜只能将他拉到月光之下,借着光亮,只见他腰间果然被狼爪挠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好在伤口不算太深,此刻已经微微凝成血痂,但还在渗着血。 “你为何不说!”宋温惜声音里带了一丝焦急。 “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晏望宸淡淡一笑。 宋温惜却笑不出来。 洞里也没有草药可采,洞外又有狼群守着,他们今日只能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搜罗了一遍身上,也并无药品可以为他处理伤口。眼下连火都没办法生,山洞阴冷潮湿,若是在此耗上一晚,只怕两人都要染了风寒。 第88章 依偎 宋温惜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把衣服脱了。”她淡淡命令道,然后扯下自己里衣的衣角,做成长长的布条。 晏望宸微微一愣:“做什么?” 宋温惜见他一脸防备的样子,没好气地说:“还能做什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晏望宸勾了勾嘴角,有些疲惫道:“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 “总要止血。此处没有草药,又潮湿阴冷,伤口容易感染脏污。”宋温惜不容拒绝,直接上手将他的腰带解了开来。 “宋姑娘解腰带的技术倒是十分熟练。”晏望宸轻笑着调侃着,任由她解着自己的衣裳。 宋温惜水亮的眸子瞪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她掀开晏望宸的衣物,腹部纠结的肌肉露了出来。他皮肤白皙,肩宽腰细,宋温惜依旧记得他的身体是多么有力。 她咽了咽口水,移开了视线。 宋温惜瞥到放在一旁的树枝,突然想起,方才燃烧过的树枝也一同带到了洞里。于是她连忙捡起树枝,还有一些燃烧后的木灰附着在上面。 她将木灰抹在晏望宸的伤口上。 “这有什么用?”晏望宸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没有阻止她。 “草木灰可止血,眼下没有什么草药可用,先帮殿下简单包扎一下。”宋温惜说着,涂抹好了木灰,又拿过布条为他包扎。 因为伤在腰上,宋温惜帮他包扎时,就不得不双手环绕他的腰间,将布条穿过去。 她靠近他时,身上传来淡淡的香气。他偷偷地打量她,看她睫毛低垂微颤,看她小巧精致的鼻尖,看她专注的神情,看她微启的樱唇。 她香颈纤长,皮肤光滑细嫩,即使因逃命染了些脏污,也难掩她的秀丽。 晏望宸忍不住轻轻在她颈肩又落下一吻,双手抱住她微微前倾的身体。 “殿下,我还没包扎完。”宋温惜顿时一阵酥麻,皱着眉挣扎道。 这人怎么总喜欢占她便宜?包扎的时候都不老实。 晏望宸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我有什么办法,你太诱人,我的身心都想要你。” 宋温惜推了一把他结实的胸膛,正色道:“殿下莫要乱动。” “又开始喊我殿下了?”晏望宸向后一仰,靠着山壁,懒洋洋地说。 “尊卑有序,我不敢直呼太子名讳。”宋温惜包扎好,细心地在他腰间打了个结,“殿下自己把衣服穿好吧。”说罢她走到一边,查看着山洞里的藤蔓是否可以生火。 晏望宸神色微沉,便将衣服理好,便淡淡道:“我也未必会一直是太子,皇兄谋反,政局动荡,一切都未可知。” 宋温惜捏着藤条的手一顿,抿了抿唇,说:“殿下会平安渡过此劫的。” 晏望宸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勾起一抹淡笑:“皇兄这样捣乱也好,我便有了与你独处的理由。” 宋温惜没回应他,检查了半天,发现没有可用的木材。她又走到山洞边,向下看去,只见狼群还守在下面,听到她的动静,几匹狼立刻站起身子,幽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她缩回头,有些丧气地在晏望宸不远处坐下。 “殿下,没有可以生火的木材,外面的狼群也还没走,我们怎么办?”宋温惜觉得有些冷,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问道。 “先在此凑合一夜,狼群等不到我们,自然会走的。”晏望宸理好了衣物,见她紧紧抱着自己,挑眉问:“你很冷?” 宋温惜不语,只轻轻点了一下头。现在已是深夜,她刚刚又消耗了些体力,现在已经又饿又冷又困。 晏望宸轻笑一声,往她身旁挪了挪,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搂了过来,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没法生火,便互相取暖吧,宋姑娘。”他的声音低沉地传来。 宋温惜一愣,他的怀抱确实很暖,暖得让人困意更浓。 她没再推辞,靠着他宽厚的肩,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 第二日醒来时,清晨的一缕阳光照亮了山洞。 晏望宸被刺眼的光线晃得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依旧是那个破败的山洞,山壁上是蜿蜒攀爬的藤蔓。他坐了一晚,浑身僵硬,想要动弹一下,低头却看见了缩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宋温惜。 晏望宸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唇角微微勾起,心底有些暖意,只觉得她难得地顺从,没有防备。 虽然在坐着睡并不舒服,但宋温惜竟一夜无梦。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双炙热的手正抚摸着自己的脸,于是她艰难地睁开了眼,微微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晏望宸近在咫尺的脸。他面容有些憔悴,唇色微微发白。但是一双凤眼却仍旧清澈有神,剑眉横飞,棱角分明。 宋温惜回过神,猛地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身。她这一动,四肢酸痛,胸腔也顿时一片钝痛,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睡醒了?可有不适?”晏望宸见她咳得小脸都有些胀红,担心地想要替她把脉。 宋温惜却挥开了他的手,轻咳两声,忍着疼痛,道:“无碍,只是呛到了。” 晏望宸见状,收回了手,淡淡道:“那就好。” 他坐了一夜,腰有些酸痛,扶着山壁站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便走到山洞门口向下查看。 “狼群已走,我们可以下去了。”晏望宸回过神,对宋温惜说。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看得宋温惜一愣。 “哦,好。”宋温惜缓了缓气,也扶着山壁站了起来。 两人又艰难地顺着藤蔓一点一点爬下山洞,晏望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狼群的痕迹后,看了看天空,拉着宋温惜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往来时的路走,或许将晚会留下一些痕迹。”晏望宸的手紧紧牵着宋温惜,滚烫的温度传到她微凉的指尖。 宋温惜明显感觉到自己今日胸闷的感觉愈发强烈,喘气时胸腔都有些痛,可她仍旧咬着牙,跟着晏望宸的脚步。 她不能在这里拖后腿,无论如何,要同大家汇合才行。 第89章 想同男子一样考功名 他们穿梭在树林中,满耳皆是不知名的鸟啼叫的声音。 晏望宸依稀记得昨晚逃跑时的方向,此时按照原路返回,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昨晚的火堆。 火堆已熄灭,周围的脚步凌乱,吃剩的骨头还堆放着。晏望宸蹲下查看一番,摸了摸被刻了两道痕迹的树干,沉声道:“将晚他们继续往西走了。” “那我们还能追得上吗?”宋温惜问道。 “他们带着三个女眷,只怕腿脚也快不了多少。”晏望宸站起身,将火堆踢散,又将痕迹掩埋。 他表情严肃道:“林中恐怕还有晏怀的伏兵,并不安全,此地不宜久留。” 宋温惜又咳嗽了两声,道:“殿下,此处有不少草药,我给殿下换了药再上路吧。” 晏望宸犹豫了下,便点了点头:“好。” 宋温惜迅速找来些草药,用石头碾碎后,帮晏望宸重新包扎。 “你咳嗽有些厉害,可是身体哪里不适?或是染了风寒?”晏望宸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蹙眉问道。 “没事,可能是昨晚山洞阴冷,嗓子有些不适应。”宋温惜压着胸腔传来的闷痛,利落地替他绑好绷带。 晏望宸揉了揉眉心,见她这样说,便也没再多问。 两人往西边赶去,将晚果真留下了许多痕迹,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等离开这里,你便要回家去了吗?”晏望宸缓缓开口问道,声音里带了一丝小心。 “嗯。”宋温惜淡淡应道。 晏望宸眼底滑过一丝失落:“也对,先前我答应过你……”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你留在我身边,甚是危险,还是早些回到宋府才好。” 宋温惜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她想了想,说:“大皇子终究会落网,殿下定会平安坐上帝位的。” 她只能这样祝福他。 晏望宸听她这样说,眼里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只冷着脸,眼眸低垂着看着脚下的路,道:“这帝位,注定孤独。” 宋温惜微微一笑:“怎么会,殿下身边佳人相伴,不会孤独。” 晏望宸看了她一眼,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反而说:“纵使帝王孤独,可我必然要守住这帝位。因为……我曾答应过我母妃,要将她追封为太后。” 宋温惜微愣,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这么私密的事。 “母妃去世后,因为身份卑微无法葬入皇家陵墓,棺木被送回了老家。可我母妃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死后能与父皇同葬。我唯有坐上帝位,才有机会将母妃的棺木,移到皇家陵墓中。”晏望宸咬着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宋温惜看着他有些孤独的背影,他浑身莫名散发着被抛弃的无助感。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母妃有如此执念,又将执念强加于他,让他永远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可她也不能劝他放弃母妃的执念,因为,那毕竟是他母妃。 但宋温惜明白了他为何执着于皇位,也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心里忽然有些释然。 “殿下放心,殿下定会心想事成。”宋温惜真诚地说道。 她的姨娘也没能葬入宋家的墓地,可姨娘对宋家失望透顶,原本也不想入宋家的墓地。 “等你回家去后,想做些什么?”晏望宸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眼底是深深的不舍和痛意。 他沉默片刻,又说:“你也到了嫁娶的年纪,又是宋府的女儿,总能嫁个好人家……” 宋温惜眼帘低垂,唇边荡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我身心都已交给别人,又有几个男子能不介意呢?或许,没有男子会愿意娶我。” 晏望宸闻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喉结微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我也并不想那么快嫁人,我想读书,想试试……同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宋温惜撇开目光,继续向前走着。 “考取功名?”晏望宸一愣,眼珠转了转,问,“可是我朝并没有女官的先例,你考取功名,是想讨个什么差事?” “我想进国子监。”宋温惜毫不犹豫道。 “国子监?你想做司业?”晏望宸小心地猜测,眼底有些惊异之色。 宋温惜微微一笑:“若我说,我想做国子监祭酒呢?” 晏望宸怔住,然后笑道:“你若真的有此想法,必然有你的道理。只是国子监从未有女子做祭酒,甚至都没有招收过女弟子。” “一向没有,不代表应该没有。”宋温惜淡淡道:“其实,我外祖父曾是国子监上一任祭酒。” 晏望宸有些震惊,他默默跟在她身后,思索一番,恍然道:“是那个被流放到凌疆的韩兆?” 宋温惜点了点头,跨过一根突起的树根,道:“是。我外祖父因为对先帝增加税收的新政十分不满,便形诸吟咏,写诗嘲讽。于是群臣上表弹劾我外祖父,说他狂妄自大,蔑视朝堂。先帝大怒,我外祖父便被流放凌疆,家中女眷也都被变卖为奴。” “那时我父亲还只是个备考的书生,还未娶妻,祖父也不过是个员外郎。我姨娘为了不被卖去做奴仆,找了关系,自愿嫁给父亲,且心甘情愿做妾。”宋温惜说着姨娘的往事,有些心酸。 若外祖父当初没有贸然出头,姨娘便不会被牵连。她还能做她的韩家大小姐,能觅得良婿,或许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早早离开人世。 “原来如此,韩府是书香门第,韩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我十分敬佩。你姨娘,也算是出身名门。”晏望宸感慨道。 他想到什么,又皱着眉问道:“所以,你想入国子监做祭酒,是想要继承你外祖父的衣钵?” “是,也不是。”宋温惜道,“我父亲没有儿子,宋家落没,总需要人撑起来。若非只有男子能科考,以我姨娘的才学,她早就可以进国子监做司业了。” 宋温惜提起姨娘,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骄傲。晏望宸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刚想说什么,远处便跑来一个娇俏的身影。 “太子殿下!你终于赶来了!” 第90章 他的心意都在她身上 晏望宸和宋温惜终于追上了将晚等人。 几人身上的衣裳,被树枝划破的地方很多,破破烂烂,看着更狼狈了些。但好在没什么重伤,安然无恙。 此时沈悦杏眸含泪,在晏望宸身前站定:“太子殿下,我们担心了一夜,担心你被狼群追上。殿下可有受伤?” 晏望宸看了看一旁宋温惜的脸色,她避开了目光,恍若未闻,走到了晏时鸢的身边,关切地打量着她。 晏望宸退了一步,同沈悦保持着距离,礼貌地回道:“没什么大碍,你们呢?有没有人受伤?”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女眷们似乎都平安无事,他的目光便落在将晚和林策身上。 “一点皮肉伤而已。”将晚淡然道。林策也点了点头。 “林策和将晚被狼爪抓伤了几处,背上还被狼咬到。不过已经敷了药,我们得快些赶到军营,林策和将晚的伤,还是需要处理一下。”晏时鸢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昨晚激战过后的战果,她忍受不了将晚和林策死要面子的样子。 “太子殿下,林先生说,西郊军营会有烤肉吃,不是诓我们的吧?”周书礼愁眉苦脸地撑着膝盖,脸上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物资,“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走不动了。而且没有地方沐浴,我浑身难受。” 晏望宸勾了勾嘴角,道:“不是诓你的,确实有肉吃。到了军营便有沐浴的地方了。” “殿下,林中还有黑甲卫在搜寻我们的踪迹。我们需得加紧步伐,争取早日赶到军营。”林策蹙眉催促道。 “好,我们继续向西前行。”晏望宸说着,抬头看了看方向,确认无误,便又带着众人前行。 “公主昨夜可有受伤?”宋温惜担忧地问。 晏时鸢伸出胳膊给她看:“只是蹭破点皮而已,林策将我保护得很好。”说罢她耳根微微泛红。 “你呢?昨夜……同晏望宸去哪了?许多狼被你们引走,我还担心你们无法顺利逃脱。”晏时鸢好奇地问,她担心了一晚上,害怕宋温惜和她这个弟弟已经葬身狼口。 “昨夜,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便躲了进去,避开了狼群。”宋温惜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昨晚的情形。 “哟,山洞?我那个弟弟没对你做什么吧?”晏时鸢挑了挑眉,戏谑地调侃道。 “公主!怎么可能!”宋温惜脸一烫,轻轻撞了下晏时鸢的肩膀。 沈悦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凑到宋温惜身边,柔声道:“宋姑娘,你没事就好。昨晚太子殿下为了救你,竟不顾自身安危。还好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平安回来。” 宋温惜微微蹙眉,她隐约觉得沈悦这话里,似乎有责怪她的意味。 但她不动声色,淡淡道:“是我不好,书上说,火把能将狼驱走。看来书上说的,也不一定全对。” “沈姑娘,昨夜若不是宋温惜和太子将狼引走,恐怕我们难以脱身。”晏时鸢听出了沈悦的暗讽,不悦地回怼。 沈悦也并不恼怒,只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公主说的是,谢谢宋姑娘。只是,下次还是不要拉着太子殿下冒险。” 她说罢,便撇过头不再看她们,依旧身形笔挺地朝前走去。 “她……”晏时鸢有些气结,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宋温惜拦住。 “公主何必与她计较。”宋温惜看着晏时鸢老母鸡护崽般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看不惯她阴阳怪气的样子,先前我以为阴阳怪气是周书礼的毛病,没想到沈悦也会这样。”晏时鸢嘟囔道。 前面的周书礼莫名打了个喷嚏。 宋温惜忍不住轻笑一声,她知道,周书礼这样娇惯的大小姐,此刻只想回家,根本无心去想如何成为太子妃的事。 但沈悦不同。 宋温惜目光深邃地看向沈悦端庄的背影。 从前沈悦并不知晏望宸对宋温惜有意,他对她甚至略微有些刻薄。所以沈悦大概从未把她放在心上,毕竟她只是个侍郎之女,而沈悦的父亲,翰林学士,可是皇上的亲信。 除了宋温惜,周书礼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赵迟语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心眼,这两人就算能嫁给晏望宸,也坐不上后位。沈悦便以为,她的对手只有已经嫁给晏望宸的闫文静。 然而,狩猎事变以来,晏望宸的种种行为,都有意无意地显露出他的心意,全都放在宋温惜一人身上。 沈悦自然如临大敌。 宋温惜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情。 走在最前面的晏望宸,时不时回头看看跟在最后的宋温惜,担心她体力不支掉队。 忽然,宋温惜胸闷的感觉又袭来,她抓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又痛了?”晏时鸢连忙扶着她,轻轻帮她顺气。 晏望宸立刻察觉到她的不适,又跑过来抓住宋温惜的胳膊,眉眼中满是担忧地问:“怎么了?可是嗓子还是不舒服?” 宋温惜边咳嗽边摆了摆手:“不用……咳咳咳……太子殿下不用管我……咳咳……” 嘴里涌起一股血腥味,但她咬着牙咽了下去。 “宋姑娘怎么了?”听到咳嗽的声音愈发剧烈,周书礼都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将晚和林策也回头看去。 晏望宸怎么可能不管她,揽住宋温惜的腰,便要将她抱起来。 疼痛的劲终于缓了过去,宋温惜连忙推脱道:“没事了,殿下!我真的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吸入了些灰尘。” 晏望宸皱着眉,不相信似的打量着她的脸,不确定地问:“真的没事?你方才就咳得厉害。” “没事殿下,我们快些赶路吧。”宋温惜将他往前推了推。 晏望宸这才将信将疑地继续前行,时不时同将晚低声说些什么。 沈悦扫了一眼宋温惜,脸色微沉,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一言不发地跟着众人。 “是不是更严重了?”晏时鸢搂紧了宋温惜的胳膊,小声地问。 “发作得频繁了,我不知还能撑多久,得快些才行。”宋温惜在晏时鸢的搀扶下,加快了脚步。 第91章 山中有陷阱 还好这座山并不算很高,路也并不陡峭,就算有一些难走的路,也可以借着旁边植物的力爬上去。 宋温惜只觉得手脚有些发麻,呼吸也愈发困难,但她还是咬着牙,在晏时鸢的搀扶下,努力跟上别人的脚步。 过了晌午,他们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可以俯瞰到不远处广阔无垠的营地。苍鹰划过湛蓝的天空,发出尖锐的鸣叫。山顶的风呼啸着,吹起几人的发丝和衣摆。 “就是那边了!”林策指着军营的方向道,“今晚或许便能走到了!” “啊?这么远?”周书礼惨叫一声,颓唐地坐在土地上,不顾形象地伸直了腿,“我走不动了,不想走了。” 虽然能看见营地,但实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们许久未进食进水,昨夜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干净,又没有睡踏实,此时早已饥渴难耐,又困又累。 晏望宸见状,思考片刻,道:“此处过于显眼,我们往山下走一段,再找地方休整。” “周姑娘,听太子殿下的话,起来吧。”沈悦微微一笑,朝周书礼伸出了手。 周书礼抬头看了看沈悦,只见她虽然发丝凌乱,脸上也有些污渍,但身姿依旧挺拔端庄,维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无澜,不显露丝毫疲惫。 她拉住沈悦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沾了土和树叶的衣裳,忍不住开口问:“沈姑娘,你不累吗?” “自然是累的,但我相信太子殿下,定能很快将我们带到军营。”沈悦的眼睛大而明亮,此时眼中含笑,带着柔情看向晏望宸。 晏时鸢闻言抖了一抖,在宋温惜耳畔悄声说:“我怎么觉得这么肉麻?” 宋温惜“啧”了一声,胳膊肘撞了一下她。 这人会不会说悄悄话?声音这么大,沈悦都要听到了。 晏时鸢撇了撇嘴,委屈地看向林策,道:“林策,我好饿,今天可以多打些猎物回来吗?我同你一起去。” 林策听到晏时鸢难得如此娇弱地对他提出要求,移开了视线,轻咳两声,说:“公主到时还是在原地等着我吧,山中地势复杂,又有猎人设的陷阱,若有不慎,只怕会掉进陷阱中。” “这山中还有陷阱?可我们这一路走来,未曾遇上陷阱,也未曾遇上猎人?”晏时鸢好奇地问道。 “陷阱不多,这山中大约只有八、九处。我提前探查了路线,特意避开了,所以我们才能一路平安。至于猎人,两三日才会来收一次猎物,这陷阱大概刚布下不久。”林策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沈悦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山中竟还有陷阱。” 晏时鸢双眼放光,有些崇拜地看向林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说罢她又扭头看向晏望宸,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那边那位太子,瞧见没有?学着点,别成天傻乎乎的。” 晏望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懒得同她废话,一言不发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宋温惜看了看晏时鸢,垂眸轻笑一声,公主殿下这是还在担心自己的弟弟当真如传闻那般不学无术呢,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关心方式了。 几人强打精神,开始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往山下走的路格外险峻。没走两步,几人便遇到一个陡峭的斜坡,足足有两丈高。 将晚率先灵巧地几个大步便走了下去,在下面守着。 “此处的土地有些湿漉漉的,十分容易脚滑。各位小心。”将晚嘱咐道。 晏时鸢跟在后面,身体几乎贴着地,手扶着凸起的石头,一点一点地往下走着。她走了两步,突然脚底一滑,身子往前一扑,便横着向下滚去。 她滚落的方向,前面正是一颗尖锐又巨大的石头。 “公主!”宋温惜惊叫道,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林策却在第一时间飞扑了出去,接住了晏时鸢,将她护在怀中。两人飞快地朝着巨石滚了过去,将晚想要上前帮忙,可土地湿滑,没有那么容易攀爬。 林策抱着晏时鸢,他的后背撞在了巨石上,疼得闷哼一声。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晏时鸢惊恐地抬起头,发现林策痛得皱起了脸,连忙从他怀中爬起来,慌张道:“你撞到了哪里?” 林策咬了咬牙,努力装作风轻云淡地说:“公主,我没事。方才得罪了,公主可有受伤?” “我没事!你究竟撞到了哪里?严不严重?”晏时鸢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歉意,“都是我笨手笨脚,肯定很疼吧?我……我,我去给你采草药!将晚,什么草药可以镇痛化瘀?” 说着她便慌乱地爬起来,想要让将晚带她去采药。 林策拉住了她,忍着痛意道:“公主,我真的没事……”他说到一半微微愣住,因为他面前的晏时鸢突然眼底泛着泪花,鼻尖红红的。 晏时鸢的泪在眼眶打转,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我太笨了总要你护着我。昨天也是因为我你才会被狼咬!” 见两人在原地坐着说着什么,宋温惜心底一慌,她担心晏时鸢受伤,匆忙连滚带爬地下了斜坡。 “你小心点!”晏望宸看得心惊胆战,紧紧盯着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 宋温惜的腿微微有些发颤,胸口也一阵阵的闷痛。但她还是顺利下了斜坡,赶到晏时鸢身边。 她担心地上下打量了晏时鸢一番,问:“公主,你没事吧?” 晏时鸢悄悄抹了把脸,再看向宋温惜时,眼中的泪已经抹去,她咬了咬唇,道:“我没事,林策给我当了肉垫。” 将晚也终于爬了上来,道:“林指挥使,得罪了。” 他抬手检查了一番林策的背部,按压了几处,又让林策活动了几下,松了口气道:“公主殿下放心,林指挥使没有伤到骨头,应该没有大碍。” “公主放心,臣常年习武,身子硬朗。”林策淡淡道,不留痕迹地同晏时鸢保持了一些距离。 第92章 她想摔死她? 待沈悦和周书礼小心翼翼地到了坡底,晏望宸也轻巧地下了陡峭的斜坡。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个坡度并不算难。 而宋温惜常常跟着姨娘上山采果子,自然也习惯在山间爬上爬下。唯有那三个女子,上下都有些困难。 不过好在几人都磕磕绊绊地下来了。 下山耗费了不少体力,大家都没力气说话了,只默默地往山下走去。 沈悦忽然走到林策身边,打破沉默问道:“林先生,在这山间,猎人的陷阱都是什么样的呢?” 林策一怔,回道:“山中猎人一般会挖高一丈多的深坑,再在上面用藤条和树叶掩盖陷阱,动物一踩便会掉落下去。” 沈悦闻言,想了想,又问:“那猎人布了陷阱,可会留下痕迹?” “会,这座山的猎人会在陷阱旁的树上用刀刻上一片叶子的符号。”林策说完,又有些疑惑地问:“沈姑娘对捕猎陷阱似乎很有兴趣。” 沈悦愣了愣,笑道:“反正也无事,随便问问。” “沈姑娘难得话多,倒是公主殿下,一路无言。”周书礼有气无力道,“我也不想言语了,我再也不想来狩猎了。这不是我女儿家该做的事。” 林策闻言,回头看向身后的晏时鸢。 她看起来依旧很自责,这一路心情似乎一直有些低落。 林策也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怕她担心,便一直忍着疼痛,故作轻松地走在前面。只是下山时,时不时会牵到背后的伤,他有时候会隐隐皱着眉。 晏时鸢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表情内疚又纠结。此时她又是一副有话要说,却又憋回去的模样。 终于,林策忍不住了,他揉了揉眉心,停下脚步,对晏时鸢正色道:“公主殿下,臣真的没事,公主无需用那副表情看臣。” 晏望宸闻言等人的脚步顿住,纷纷朝二人看来。 晏时鸢吞了吞口水,眨了眨眼睛,说:“不是的,林策,我是想问……你伤成这样还能抓野鸡给我吃吗?我实在有些饿。” 晏望宸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有些嫌弃自己的皇姐。他还真以为晏时鸢转性了,成了个知冷知热的女人。 宋温惜抿了抿唇,心里也有些无语。她还正想着如何安抚看起来十分愧疚的晏时鸢,原来这位公主殿下是在犹豫怎么使唤人家。 不过也是,晏时鸢并非多愁善感的人,她很容易释怀。 林策闻言,神色一松,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沉声道:“公主殿下放心,一点小伤而已,臣定然不会让公主殿下饿肚子。” 晏时鸢瞬间换上了明媚的表情,开朗道:“林先生既然这样说,必然不会失信与我!可否请林先生多捕些野鸡来?” 晏望宸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此地休息吧,我和林策去附近看一看,有什么可以捕食的野味,将晚,你留在这里陪姑娘们吧。” “我也跟你们去吧!”晏时鸢喊住两人,“毕竟原本来此处的目的是狩猎,如今我一次都没有碰过箭,着实无趣,等着也是无聊,不如让我参与一下。” “随你。”晏望宸淡淡道。 他走到宋温惜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说:“我不知要离开多久,以防万一,这个给你防身。” 宋温惜察觉到沈悦炽热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她觉得匕首有些烫手,可想了想,还是安全更重要,便接过了匕首,说:“谢谢太子殿下。” 晏望宸带着晏时鸢和林策走了,将晚开始捡可用的木材,准备再搭个火堆出来。 “将晚公子,我同宋姑娘再去林中摘些果子,给大家补充水分吧。”沈悦微微倾身,笑颜柔和道。 宋温惜微怔,没想到沈悦会主动拉自己去 将晚也微微一愣,看了宋温惜一眼,想了想她毕竟有匕首防身,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嘱咐道:“那姑娘莫要走得太远。以免遇上大皇子的追兵或者陷阱。” “好,我会注意的。”沈悦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然后瞬间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那麻烦周姑娘和将晚公子生火了。” 沈悦起身,眉眼温柔,亲昵地挽着宋温惜,说:“有宋姑娘陪着我可放心,毕竟有太子殿下赠她的匕首。” 宋温惜尴尬地笑笑,抽出手,跟着沈悦往林中走去。 走了许久,久到宋温惜觉得似乎离营地有些远,想要折返时,才终于找到了一颗果树。 这片林子十分茂密,阳光都鲜少能透进来,树根下有一个个小水洼,时不时会飞来一只山雀,蹲在浅浅的水洼处喝水。 不知为何,宋温惜感觉到一丝阴冷的寒气。她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突然,一条粗壮的大蛇在从树上掉落下来,盘踞在她们面前。这蛇足足有两尺长,背上有灰褐色的圆形斑纹。蛇头微微抬起,朝她们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啊!是蛇!”沈悦低叫了一声,死死抓住了宋温惜的胳膊。 宋温惜稳住心神,说:“没事,这是蝮蛇。我们慢慢绕过去便是。” 这蛇她见过,从前在乡野山间常有,姨娘说过,所以她并没有非常害怕。 “宋姑娘,我好怕。这蝮蛇……有毒吗?”沈悦声音微微颤抖地问着,双手紧紧攥着宋温惜的胳膊。 宋温惜被她捏得很痛,但也不好意思推开沈悦,便任由沈悦攥着,回答道:“有毒,不过,只要我们不招惹它,它便不会咬人。” 她的注意力都在蛇身上,完全没有察觉到,沈悦正推着她往一棵大树走去。 而那棵大树的树干上,有一个显眼的叶子刻印。 忽然,沈悦突兀地笑了一声,问:“宋姑娘,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命大的人?” “什么?”宋温惜没明白她的问题。 “哎呀!有蛇!”沈悦满脸惊恐地尖叫着,狠狠推了一把宋温惜。 宋温惜仰面倒了下去,身子却没有如想象中很快地落地。铺满了树叶的土地突然塌陷,失重感一瞬间袭来,她掉了下去。 是猎人的陷阱! 宋温惜不断下坠,她瞬间反应过来,这巨大的深坑是猎人的陷阱! 沈悦故意将她推到了陷阱里。 她想摔死她? 第93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温惜重重地落地,可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仿佛掉在了雪堆上似的。 林策说得没错,这坑将近两丈高,宋温惜怔怔地躺在地上,一时有些恍惚。 她的手摸了摸身旁,茫然地起身,只见这坑底竟铺了一层厚厚的树叶。这树叶大多为大而宽厚叶片,还有不少蓬松酥脆的干枯树叶,为下坠提供了缓冲,竟让她毫发无伤。 宋温惜反应过来,这个猎人想要的是活物,所以坑虽深,却不致命。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坑顶就探出一个脑袋,是沈悦。 她正脸色阴沉地看着正坐在树叶堆上的宋温惜,下一瞬,她又满是歉意,慌张地问道:“宋姑娘,抱歉,我一时害怕,不小心撞到了你!没想到这里竟有个陷阱,宋姑娘可有受伤?” 宋温惜微微有些发愣,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刚才沈悦恶狠狠地将她推下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若猎人这个陷阱是为了猎杀猎物,装满了尖刺的话,此时她就是一副千疮百孔的尸体! 她沉住气,强装镇定,扬声道:“并无大碍,沈姑娘,可否麻烦你想办法将我拉上去?” “宋姑娘稍等。”沈悦缩回头,不知去捣鼓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坑口突然出现扭曲着的绳子,宋温惜还没来得及高兴,定睛一看,这并不是绳子,而是刚才那条蝮蛇! 一支树枝挑着蛇身,出现在坑口。 “沈姑娘!这是什么?!”宋温惜缓缓后退,贴着坑壁,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下一瞬,树枝轻轻一抖,那条蝮蛇便突然掉落下来,在空中翻转了几下,落到宋温惜面前。 蛇落在蓬松的树叶堆上,由于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它变得十分暴躁。那蝮蛇在地上翻滚扭曲着竖起半身,嘴里不停发出“呲呲”声响。 宋温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呀,宋姑娘,蛇不小心掉进去了!你等着,我喊人来救你!你可要撑住啊。”沈悦妩媚地一笑,便离开了坑口。 宋温惜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冷汗顺着她的脖颈滑进她的衣领,让她有些发痒,可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不敢动弹,一动不动地贴着墙壁。 眼下被一起困在这狭小的陷阱里,若是有丝毫松懈,便有可能被咬。蝮蛇有毒,若是不慎被咬,恐怕她就没命撑到军营了。 她察觉到了沈悦对她的敌意,想着不过也就是日后对她刻薄些,她在闫文静身上早已感受过这样的排斥。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一向温柔和善、善良温婉的沈悦,竟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或许沈悦远比闫文静要狠毒得多,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想着,蝮蛇猛地朝她发起攻击,宋温惜飞快地闪身,将将避开。她绕道蛇身之后,尽量避免与蛇正面相对。 可这蝮蛇并不准备放过她,又扭动着身子朝她扑来。 还好她先前与阿强哥上山一起采果子时,遇到过蝮蛇。阿强哥曾教过她,尽量绕开蝮蛇的正面,不要与它对视。它看不到人,行动便会迟缓。 宋温惜堪堪躲开它的攻击,连忙从怀中掏出晏望宸给她的匕首。 她不停地尝试绕到蛇的身后,看准机会,猛地一扑,掐住了蛇头。 光滑的触感让宋温惜有点想要作呕,她胸腔猛地又涌起痛意,口腔里又涌起一股血腥气。 蝮蛇扭曲挣扎着,蛇身开始缠绕她的手臂。 宋温惜浑身都在战栗,一股恶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可她手下一点都不敢松力。她死死咬着牙,扬起匕首,狠狠扎在蛇的七寸。 蛇痛苦地扭曲着,宋温惜用匕首扎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蛇不再动弹。她颤抖着用力捏着蛇头,攥着匕首的手也不停抖动,僵直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直到她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又咳出一口血,她才跌坐在一旁,收起匕首,将蛇的尸体丢得远远的。 宋温惜咳了许久,咳到跪在树叶堆上干呕。 她吐掉嘴里的血,抹掉嘴边的血渍,又用树叶掩盖了血的痕迹。 此时坑口才传来将晚焦急的呼声:“宋姑娘!宋姑娘!你还好吗?” 听到将晚的声音,宋温惜才松了口气。 将晚探出头,见宋温惜瘫坐在坑底,连忙道:“宋姑娘,我这就将你拉出来!” 他迅速扯了三条根粗壮结实的藤蔓,编成一条简易的绳子,丢进陷阱里,让宋温惜好借力爬出来。 可宋温惜手脚已经酸软,方才仅剩的一点精气神也被消耗殆尽,此时根本无力攀爬。 试了几次,爬了两步,都又重新跌回坑中。最后还是将晚把藤蔓绑在身上,一点一点将宋温惜拉了上来。 “宋姑娘,你可有被蛇咬伤?”将晚不敢翻看宋温惜的裤脚,只能焦急地询问。 宋温惜全身都还在颤抖,一阵阵地发冷,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愤怒。 “沈悦呢?”她咬牙切齿地问。 将晚一愣,瞥了一眼坑底的蛇,似乎已经停止了游走,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他又上下打量了宋温惜一番,见她似乎没有中毒,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道:“此处危险,我便让沈姑娘和周姑娘留在原地。宋姑娘……那个……蛇呢?” “杀了。”宋温惜抬脚便大步往营地走去,边走边怒声问:“沈悦是如何同你说的?” 将晚大为震惊,虽然他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蛇,猜到它似乎被杀死了,可当宋温惜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他愣了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回道:“方才沈姑娘哭着跑回来,说你们遇到了蛇,慌乱之中宋姑娘掉下了猎人的陷阱,蛇也跟着爬了进去,让我来救姑娘。” 可是他怎么觉得,她似乎不需要他救? 宋温惜没有回应他,只死死攥着拳,一言不发地走着。因为过于激动,她气血翻涌,胸腔里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撕扯着她。 将晚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血腥气,可她似乎又没有外伤,究竟是哪里来的味道? 他不明所以地紧跟在宋温惜身后,只觉得她似乎异常愤怒。 她在生气吗?生谁的气? 第94章 她太害怕了 宋温惜听了将晚的陈述,怒不可遏。 在这巨大的愤怒之下,她甚至已经不觉得胸腔有多疼了。她身体所有的血液仿佛都一瞬间涌上脑袋,此时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回去找沈悦算账。 走回营地,她远远便看见沈悦蹲坐在巨石边,眼角带着泪花,柔弱可怜,无助地瑟瑟发抖这抱紧自己。 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周书礼看了都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着她:“宋姑娘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那是条毒蛇……”沈悦说着,一滴泪落下,“我太没用了,我没能拉住她。” “沈悦!”宋温惜怒声吼道。 沈悦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宋温惜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她眼底闪过一丝遗憾,然后便嘴一瘪,哭着站起身朝宋温惜走来:“宋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啪”地一声,宋温惜的巴掌狠狠地落在沈悦的脸上,打得沈悦侧过脸去。 晏望宸等人恰好拎着野鸡和野兔,有说有笑地回来。 三人回来便见到了宋温惜打人的这一幕,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还是周书礼率先反应了过来:“宋温惜!你打人干什么?!” 她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悦,看着沈悦脸上鲜红的手掌印,怒斥道:“沈姑娘可是堂堂翰林学士的独女!你一个庶女,竟敢打她?!” 沈悦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温惜,哽咽着说:“宋姑娘,你为何如此?” “沈悦!分明是你故意将我推下陷阱,又将蛇丢到陷阱里,试图杀我!你竟然还敢装作一脸无辜?!”宋温惜说着,又要上去撕扯,却被大步走来的晏望宸拉住。 “发生什么事了?”他将宋温惜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宋温惜仍在气头上,怒声说:“沈悦故意将我推落到陷阱里!她还将蝮蛇用树枝挑着丢入陷阱中,想要让它咬死我!” “宋姑娘!我方才匆忙跑回来喊人救你,急得都摔了一跤!你竟这样血口喷人?”沈悦潸然泪下,她的声音不大,可言语中满是委屈。 “你!”宋温惜看她如此惺惺作态,忍不住想要上前和她理论,却又被晏望宸拉住。 “冷静点!”晏望宸攥紧了她的手臂,眉心微皱。 晏时鸢想要帮宋温惜说话,可她一时不明情况,只能站在一旁来回看着二人。 晏望宸看向沈悦,冷声问:“沈姑娘,还请你说明是怎么一回事?” 沈悦咬着唇看向晏望宸,猛地跪在地上,含泪的杏眼低垂,柔声道:“太子殿下,方才我们二人在林间看到了一条蝮蛇,我太害怕了,不小心将宋姑娘挤到了陷阱里。殿下若是想要惩罚我,我也认。” 晏望宸闻言淡淡道:“你先起来,没有人要责罚你。” 沈悦虚弱地起身,又抬眸坚定地看向晏望宸:“可是殿下,那蛇,我是万万不敢碰的!自小我对蛇虫鼠蚁都是万分惧怕,怎么可能故意将那蛇丢进陷阱里去呢?是那蛇自己爬进去的!我折树枝,是为了救宋姑娘!可是树枝太短,够不到她,我才又跑回来找将晚公子。” 宋温惜想要辩解,却一口气上不来,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晏时鸢立刻丢下手中的野鸡,连忙跑到她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低声问:“你没事吧?可有被蛇咬伤?” 宋温惜咳嗽着摇了摇头。 晏望宸连忙扳过宋温惜的身子,翻开她的袖口查看有没有被蛇咬伤的痕迹。 “不劳太子殿下费心,我并未受伤。”宋温惜抽回手,冷冷道。 她的心一阵阵发寒,没想到沈悦竟会如此颠倒黑白。 “宋姑娘同蝮蛇掉落在一处,怎么可能没有被咬伤?”周书礼拧眉质问道。 宋温惜想起刚才的恐惧,强忍住想要作呕的感觉,沉声道:“蛇,我已经杀了。” 众人皆是一惊,目光纷纷落在宋温惜身上。 “真的假的?!你竟这么厉害?!”晏时鸢惊叫道,帮宋温惜顺气的手忍不住一用力,重重地拍了她一下,拍得宋温惜又咳嗽起来。 “抱歉抱歉。”晏时鸢连忙回过神,心虚地揉了揉她的背。 晏望宸也没想到宋温惜竟有能力杀死一条蛇,他眼神中带着询问看向一旁的将晚。 将晚得到讯号,立刻回答道:“是,属下赶到时,陷阱里的蛇,确实已经死了。” 不远处的沈悦眼神一暗。 若是有武功的男子,想要杀蛇或许并不费力,可这宋温惜一个瘦弱女子,没想到竟如此…… 周书礼闻言,轻蔑地冷笑一声,不耐烦道:“既然宋姑娘原本就是自己不小心掉下的陷阱,蛇也是自己掉下去的,宋姑娘还平安逃出,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那又有什么理由打沈姑娘?” “谁说我是自己掉下的陷阱,分明就是她推我的!”宋温惜怒目瞪着沈悦。 “宋姑娘,我当真是不小心,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打我能解气,你就再打我几下吧。”沈悦一脸遭受到侮辱却无法辩驳的委屈表情,她凄凄惨惨地说,“何况,我与宋姑娘无冤无仇,何须置姑娘于死地?” 沈悦的演技竟如此炉火纯青,连宋温惜都要怀疑刚刚看到的沈悦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未必无冤无仇吧,沈姑娘,我记得你似乎对宋温惜和太子殿下单独过夜,有很大意见啊。”晏时鸢别的不知道,但沈悦对宋温惜的敌意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那个弟弟是个痴傻的呆头鹅,看不出来很正常,但是休想瞒过她的眼睛。 沈悦收敛了气焰,咬了咬唇,仿佛很委屈似的,叹息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宋姑娘还未嫁人,孤男寡女在山洞过夜,实在不妥。我是替宋姑娘的清白担心。” 晏时鸢抱着胳膊冷哼一声:“你操心的事还挺多,这事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没有别人会知道。再说了,太子和宋温惜若是不引开狼群,我们便要一齐葬身狼口了,得了便宜还卖什么乖。” 沈悦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面上却柔和一笑,低声道:“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可若只是因此便要硬说我与宋姑娘有仇,未免过于牵强了些。” 第95章 他替她还了这一巴掌 “够了。”晏望宸沉声打断几人的口舌之争,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怒意,“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将晚,周姑娘,你们二人可有看到沈姑娘推人和丢蛇进陷阱?” 周书礼闻言,立刻摇头:“我可没看到,我只看到沈姑娘跌跌撞撞跑回来,因为着急还摔了一跤。她说宋姑娘和蛇一起掉进陷阱里了,让我们去救她。” 晏望宸的目光又落在将晚身上。 将晚看了一眼宋温惜,抿了抿唇,有些抱歉道:“属下也没有看到。” 晏望宸眼神黯淡,他眼神冰冷地看向沈悦,声音低沉道:“这样看来,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沈姑娘推宋姑娘下去的。” 宋温惜的心猛地一沉,失望地闭了闭眼。 “既然都是误会,这事便就此结束。眼下休息赶路才是最重要的!”晏望宸说着,便想要拉着宋温惜走开。 “别的不说,宋姑娘上来就打人,总归是不对的吧?!”周书礼不依不饶道,“沈姑娘出身名门,就算真是有意推了宋姑娘掉落陷阱,她现在不也安然无恙?这一巴掌,宋姑娘总要还回来。” 几人看向沈悦,她柔弱无助地抬手抚着脸上的红痕,委屈地抿唇,不应和也不拒绝。 宋温惜咬了咬牙,看来今日周书礼和沈悦一唱一和是不会放过她了。都是她过于愚蠢,着了沈悦的道,又一时冲动,让她抓住把柄。 宋温惜深吸了一口气,暗想,大不了,让沈悦打回来吧。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被晏望宸紧紧拉住。 “啪”地一声,晏望宸狠狠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他微微侧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殿下!”林策忍不住叫了声。 众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晏望宸竟然会自己替宋温惜还了这一巴掌。 “你这是做什么?!”宋温惜拉过晏望宸,仔细看着他的脸,眼中的担忧和心疼满得要溢出来。 晏望宸却将她护在身后,面沉如水,冷冷地扫了一眼周书礼和沈悦:“我替她还了,沈姑娘,你可满意了?” 二人眼里满是震惊,现在哪敢说个“不”字? “宋姑娘救过我数次,于我有恩,我定然要护着她。我知道她为人善良,若非在陷阱里被蛇吓坏了,也不会如此冲动。还请沈姑娘谅解。”晏望宸眼眸深邃地看向沈悦。 沈悦堆起笑容,连忙应道:“本来就是误会,说开了便也没什么。” 晏时鸢愣了半晌,此时才喃喃道:“晏望宸,算你还有点良心。” 晏望宸懒得理她,扭头对呆站在原地的两个大男人道:“林策,将晚,生火,烤鸡。早些吃完早些赶路。” 然后他将宋温惜拉到一个石头旁,让她坐下,说:“你在这里等我,哪都不要去。” 宋温惜愣愣地坐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晏望宸往树林深处走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林策和将晚很快便开始处理食材,今日收获颇丰,够几人饱餐一顿,只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沈悦远远地看了一眼宋温惜,眼神晦暗。随即又换上和煦的一张脸,笑着夸赞将晚的手艺很好。 周书礼蹲在旁边看着林策烤鸡,还朝沈悦招着手,让她靠近闻闻香气。 不一会儿,晏时鸢从林策手里抢来一只香喷喷的鸡腿,拿过来坐到宋温惜身旁,小心翼翼地问:“林策烤的鸡腿很香,你要不要来一个?” 宋温惜只觉得口干,没有胃口,摇了摇头,道:“公主吃吧。” 晏时鸢咬了一口鸡腿,道:“哎,你不要为了那些混账不开心,宫中这种事我见多了。逃避是没有用的,唯有你足够强大,这种人才害不了你。” 宋温惜微怔,她要多强大才行? 正说着,晏望宸抱了许多野果回来。 周书礼见状连忙起身,殷勤地说:“殿下怎么亲自做事?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说着,手便朝他伸过去,想要接住他怀中的果子。 晏望宸脚步一顿,意识到她口中的下人指的是将晚,他冷冷瞥了她一眼,道:“将晚不是下人,林策也不是,周姑娘,这里没有谁的身份比你低微。大家都在做事,就连我的皇姐也去捕猎了,周姑娘若是无事,也可以分担些。” 说完他便捧着果子,大步朝宋温惜走去。 周书礼的手僵在空中,嘴角微微抽动。 方才若不是她不依不饶,太子殿下也不会自扇巴掌。殿下这是……记恨她了? 晏望宸在宋温惜面前蹲下来,从怀中挑出一个红色的果子:“方才听你一直在咳嗽,此处不好找水源,先吃点果子润润嗓子。” 晏时鸢看了看宋温惜,识趣地拎着鸡腿让开位置,朝林策跑去:“林策!再给我撕个野鸡翅膀!” 宋温惜没有说话,也没有接晏望宸手中的果子,只是轻咳着,拨弄脚边的杂草。 晏望宸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我方才去你们跌落的陷阱看过了,确实有一根树枝,看痕迹是刚才人为故意折断的。” 宋温惜猛地侧头看向他。原来他刚才不只是去采野果了,而是去了她跌落的地方探查? “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但沈姑娘也说了,那树枝是为了救你。陷阱我看了,下面铺着厚厚的树叶,摔不死人,也没有尖刺。否则你掉进去,早就没命。”晏望宸低声对她解释道。 “殿下这是何意?”宋温惜的笑有些苦涩,“殿下是特意来跟我说,是我误会沈姑娘了?” 晏望宸不喜欢她这样笑,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若非要找个人怪罪,你便怪我吧,是我没有照看好你,让你跌入陷阱险些丧命,我不该离开你身边……” 宋温惜躲开他的手,嘲讽地冷笑:“我从前以为,宋大夫人是恶人,我长姐是恶人,可没想到,在沈悦面前,他们的恶毒简直不值一提。” “你究竟为何认为沈姑娘是故意的?”晏望宸不解地问。 第96章 舍身相救? 宋温惜非聋非瞎,如何会分辨不出? 可她确实没有证据,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晏望宸虽然表面上站在她这边,可实际上,他似乎也并不相信她的话。不然他为何要特地跑去陷阱旁求证? 但是,她虽然对他失望,可晏望宸刚刚替她还了沈悦那一巴掌。看着他脸上还红肿的掌印,她又实在是生不起气。 “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我没能顺利杀死那条蝮蛇,或许我现在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宋温惜眼底泛起湿意。 沈悦并不了解宋温惜,不知道她在庄子上的事。若是寻常女子,若是同蝮蛇一同掉入这样的陷阱,确实很快便会被咬伤中毒。此处又离医馆甚远,若是中毒,必定来不及医治。 所以宋温惜可以确定,沈悦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她死,只不过没能成功而已。 晏望宸听她这么说,浑身一震。 他方才也看到了那条蛇的尸体,被开膛破肚,十分可怖。宋温惜并非狠厉之人,能壮着胆子这样杀蛇,必然是被逼上了死路,才会全力一击。 她从陷阱中艰难逃出,此时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他怎么可能不信她。 只是……他始终想不通,沈悦与她相识不久,到底为何会积怨如此之深? 宋温惜见晏望宸沉默不语,惨淡地勾了勾嘴角:“殿下放心,我对殿下并无要求。我只是宋家的一个庶女,总不能让殿下为我惩罚沈姑娘。” 她知道,就算她有证据证明沈悦试图杀她,晏望宸也无法对沈悦做什么,毕竟她没有受伤,也没有被蛇毒死。 就算是真的毒死了,或许只需一笔银子,便可抵她的命。 晏望宸察觉到她话语间的讽刺,拉住她的手,不悦地皱眉道:“我并非是因为这个……” “宋姑娘!”沈悦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婉,款款走来,眼中噙着泪,鼻尖红红的。 她柔声道:“方才让宋姑娘受了惊,对我有些误会,都是我不好。我太莽撞,害宋姑娘跌落陷阱,还惹得大家不快。” 沈悦语气带着浓浓的自责,仿佛真的为自己无意闯下的祸感到抱歉。 可宋温惜并不领情,她深知刚才发生的那些事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所有的恐惧和战栗都是真的,劫后余生是真的,面前这个假到可怕的女人想要杀自己,也是真的。 “宋姑娘,你可否原谅我?”沈悦楚楚可怜地站在她跟前,祈求她原谅。 宋温惜同这个深藏不露的女人没话说,所以她站起身,拿起晏望宸摘的果子,淡淡道:“既然沈姑娘是无意为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沈姑娘让让,我给公主殿下送些果子去。” 沈悦抿着唇,委屈地让开了身子。 宋温惜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胸口,朝晏时鸢走去。 晏时鸢正在不远处站着啃鸡翅,见她过来,递给她一口肉,问:“来一口吗?” 宋温惜看着没心没肺大吃大喝的晏时鸢,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水果递了过去:“公主也吃点水果补充水分吧。” “那沈悦,真叫人看不懂,她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我都要相信她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害你了。”晏时鸢将一颗莓果丢进嘴里,然后脸皱了起来:“好酸!我这傻弟弟果然不会挑果子,不分好赖!” 宋温惜也吃了一颗,莓果酸涩的滋味溢满唇齿间,但她并不在意,勾了勾嘴角道:“是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日后还是离她远些。”晏时鸢又道,“不过,刚才我们去捕野味的时候,晏望宸说,等狩猎结束,你就要回宋家了?到了那时,你便没那么容易同沈悦见面了。” 她顿了顿:“我也不能常常见到你了。” “以后总归还是会有机会再见的。”宋温惜冲她微微一笑。 两人分着手中的食物,一旁的沈悦已经毫不客气地在晏望宸身边坐下,两人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随风传到了宋温惜耳朵里。 “我知道太子殿下将宋姑娘视若珍宝,若非我粗心大意,失了分寸,宋姑娘也不会受惊,都是我不好。”沈悦一副自责的模样,纤细的手指抹了一下闪着泪光的眼尾。 “人没事就好,沈姑娘无需如此自责。”晏望宸同她疏离地保持着距离。 他不方便立刻起身躲开,显得过于回避,只能静静坐着。 “太子殿下愿相信我?”沈悦含泪隐忍地看向晏望宸,“我真的对宋姑娘并无恶意,没想过要与她为敌。” 晏望宸撇开目光,淡淡道:“我知道,沈大人将沈姑娘教得很好,沈姑娘必然不会是如此阴险狠毒之人。” 宋温惜忍不住轻笑一声。多么轻巧的几句话,沈悦便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两人正聊着,突然一支箭穿过他们二人之间,射在一旁的树干上。 沈悦吓了一跳,整个人扑进了晏望宸怀里:“太子殿下!” 晏望宸微怔,立刻推开沈悦,朝火堆旁的几人喊道:“有追兵!快走!” 话音未落,树林中又射出许多支箭,一瞬间箭如雨般射向他们。 周书礼尖叫着躲到将晚身后,林策和将晚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剑,将晏时鸢和宋温惜也拉到身后。 两人边后退,边奋力挥舞着砍断射来的箭。 晏时鸢咬牙切齿地骂道:“晏怀这个杂种,我的鸡都还没吃完!” 箭雨突然停下,树木后面突然窜出来几个手持亮剑的黑甲卫,将几人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黑甲卫冲向晏望宸,朝他用力挥剑。 离晏望宸最近的是沈悦,她毫不犹豫地挡在晏望宸身前,推了他一把,自己朝着剑刃扑了过去:“太子殿下小心!” 晏望宸原本要拔剑的手猛地顿住,大惊失色,连忙稳住身体伸手去拉她。 沈悦的脖子躲过了剑刃,脸却被剑刃划伤,她惨叫一声,跌进晏望宸的怀中,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疯了?!我需要你来保护?!”晏望宸一脚踹开黑甲卫,对沈悦怒声道。 第97章 撑不住昏过去了 晏望宸看着沈悦惊魂未定的表情,和流着血的伤口,任他再恼怒,也不忍心再继续责怪。 这一次,他没有再推开她,而是将她护在身后,冷声道:“躲到我身后,不要再贸然上前!” 说罢,他拔出剑,剑光凌厉,横扫一拥而上的黑甲卫。 沈悦微微一愣,视线落在晏望宸宽厚的肩膀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宋温惜远远地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看到沈悦扑上去,看到晏望宸拉住了她,看到沈悦受伤后,捂着脸瑟缩地躲在晏望宸身后,脸上没有丝毫惧意,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宋温惜心中有些茫然。 沈悦受了伤,伤又在脸上,她为何那么高兴? 何况,刚才那一击,晏望宸分明来得及挡住,为何手无束鸡之力的沈悦非要上前,挨这一剑?这一路走来,晏望宸会武功这件事,已不是秘密,沈悦应该也是知晓的。 “走!快走!”晏时鸢拉着宋温惜,跟在林策身后跑起来。 几人终于突出重围,顾不上许多,跌跌撞撞地朝山下跑去。 跑到一半,宋温惜胸前前所未有地疼了起来,她在一片混乱里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意识逐渐模糊。 “宋温惜!你怎么了?”晏时鸢发觉她的不对劲,立刻蹲下查看她。 原本在她们身后的沈悦见状,脚步一顿,便视若无睹地越过她们继续跟着将晚向前跑去。 晏时鸢喘着气,眼见追兵逐渐跟了上来,她想将宋温惜扶起,可多日的劳累和饥饿让她有些体力不支。 晏望宸在最后抵挡着黑甲卫的进攻,他招式凌厉,身法矫健,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他远远瞥见宋温惜痛苦地跪在地上,嘴角带着一抹殷红的血渍,顿时慌了神。 他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黑甲卫的刀剑拦住。 “晏时鸢!为何停下?快带她走!”晏望宸咬牙喊道。 黑甲卫来势汹汹,眼看着晏望宸越来越难以抵挡。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晏时鸢气结,她也想带她走,可扶都不扶不起她,怎么走? 林策察觉到她们没有跟上来,连忙折返回来。他咬着牙,手臂肌肉紧绷,迅速射出几箭,射杀了追上来的黑甲卫,然后才俯身帮晏时鸢扶起宋温惜。 “公主快带着宋姑娘,跟着将晚下山!”林策喊道,他背后的箭囊里已没有羽箭,剑刃也有了缺口。 “那你怎么办?!”晏时鸢焦急地问道。 “不用担心我,公主快走!” 林策说着,又有黑甲卫伺机冲上来一剑挥向晏时鸢,林策狠狠推了晏时鸢一把,胳膊被划伤,一瞬间鲜血淋漓。 林策抽刀挡住泛着寒光的剑,喊道:“走啊!” 晏时鸢不敢再拖延,立刻扶着宋温惜磕磕绊绊地往山下逃去。 宋温惜浑身有些发冷,胸口闷痛,有些喘不上气,又咳嗽起来。她腿脚无力,只能半倚在晏时鸢身上。 “你撑撑,等到了军营,就有大夫了!”晏时鸢用力撑起她的身体,让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着。 “公主……不要管我……你……你走吧……”宋温惜觉得痛得快死了,自己又拖了晏时鸢的后腿。 周书礼和沈悦跟着将晚跑在最前面,已经愈来愈远。晏时鸢若不是为了她,也不会落在后面,害得林策得折返回来救她们。 “闭嘴!说什么鬼话!不要消耗体力!”晏时鸢紧紧搂着着她的腰,强撑着宋温惜的身体,“在那破庙里你救过我,本公主不会忘记,又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 宋温惜微微有些动容,她看向晏时鸢,原本娇惯的公主此时满脸脏污,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衣裳也被枝杈勾破了数处。 忽然一阵剧痛从胸腔袭来,宋温惜猛地咳出一口血,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昏了过去。 最后听到的,是晏时鸢的尖叫:“你醒醒!” …… 宋温惜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先是梦到她姨娘惨白着脸,问她为何要回宋府。然后是小峰扭曲的脸,他死在她的簪下,脖子血淋淋的,来向她索命。 她忽然又陷入一片黑暗,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 …… 沈悦笑容绽开:“不瞒宋姑娘说,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嫁给太子殿下。” …… 晏望宸说:“宋姑娘救过我数次,于我有恩,我定然要护着她。” …… 沈悦浅笑道:“君王之爱,应当雨露均沾,若是专宠一人,只怕会徒生怨怼,后宫将不得安宁。” “宋姑娘,太子殿下对宋姑娘很好,他是如何喜欢上你的?” 宋温惜笑道:“或许也并非喜欢,我曾救过太子殿下,也许太子殿下只是有些感激,才想要对我好。” …… “哎呀,宋姑娘,蛇竟不小心掉进去了!你等着,我喊人来救你!你可要撑住啊。” “我与宋姑娘无冤无仇,何须置姑娘于死地?” …… 沈悦毫不犹豫地挡在晏望宸身前,自己朝着剑刃扑了过去:“太子殿下小心!” 沈悦捂着脸瑟缩地躲在晏望宸身后,脸上没有丝毫惧意,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 最后,她梦到沈悦挑着蛇向她走来:“没想到你能活着出来,你为何不死在那陷阱里?”说着她又将蛇丢了过来。 “不要!”宋温惜猛地睁开双眼。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攥紧了身下柔软的被褥。这与树林中蓬松的土地不同的触感让她一愣。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紫檀木床架,空气中的味道也十分陌生,不是林间泥土的芬芳,似乎有些草药苦涩的味道。 宋温惜还沉浸在噩梦之中,她隐隐约约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忽然心生寒意。 沈悦就这样想要嫁给晏望宸吗?先是因为晏望宸对她上心,而想要将她退下陷阱杀了她。然后又是不惜割伤自己的脸,好让晏望宸对她心生感激? 她当真无法将先前那个总是温柔端庄的沈悦,和现在这个心机叵测的沈悦相提并论。她的心思竟这样重? 第98章 毁容怎么办 “不要……”宋温惜喃喃道。 “宋姑娘。”一个温柔的男子的声音唤着她。 宋温惜微微有些发愣,她浑身冷汗,还未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宋姑娘!”一个人突然闯入她的视野。 宋温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陈卿安。 他的脸色并不算好,比先前瘦了些,脸上还有些伤口。但他眉目依旧,丰神俊朗,带着温和内敛的气息,湿润的眼眸温柔得仿佛一潭春水。 “宋姑娘,你可感觉好些?”他柔声问,好看的眉眼中满是对她的担心。 “陈……陈世子……你怎么会在这?”宋温惜喃喃道,“我在哪?” “此处是西郊军营。不知你还记不记得,狩猎那日,大皇子起兵谋反。我同父亲突出重围后便赶先到军营求援。”陈卿安耐心地解释道。 宋温惜的头有些痛,她恍惚中想起,自己似乎和晏望宸在树林中逃亡,还有晏时鸢…… “……我睡了多久?”她喃喃问道,还有些恍惚。 “睡了三日,你内伤一直拖着未曾诊治,有些严重,需要静养一个月才能养好。”陈卿安皱着眉柔声问,“宋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宋温惜愣了愣,只觉得胸口还是十分憋闷,但她并不想陈卿安担心,便说:“好些了。” 她忽然想到先前在树林里被黑甲卫追击的场景,猛地想要坐起,却因为太过用力又牵动了胸口。 宋温惜痛得躺了回去,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却还是断断续续地问:“晏……太,太子殿下呢?他可有受伤?还有公主殿下……他们其他人,都还好吗?” 陈卿安连忙扶起她,在她身后点了个软垫,神色有些迟疑。 他犹豫了下,缓缓开口,一一为她解答:“公主殿下有些淤青和划伤,林指挥使和将晚公子身上有被刀剑划伤,但他们几人都未伤及筋骨,很快便能痊愈。周姑娘平安无事。太子殿下也只是一点小伤。现在他……在沈姑娘房中。” 宋温惜微微一愣,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声音暗哑:“是吗……” 陈卿安似乎看出她的低落,眉眼柔和地解释道:“沈姑娘脸被利剑划伤,伤口有些深,或许会留下疤痕。她情绪有些不稳定。毕竟是女子,总归是在意容貌的。所以子殿下此刻……应该在安抚她。” 宋温惜没说话,她不会看错,那时沈悦向前一扑,一定是故意的。 她知道,既然此刻晏望宸守在沈悦的身边,那么就说明,沈悦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可她不懂,就算是她不这样做,以她的身份,若是想要嫁给晏望宸,也并非难事,为何偏偏要毁了自己的脸? 她有些乏力,无心再去多想,便又问:“那日……我们似乎被黑甲卫围攻,后来是如何逃出来的?” 陈卿安叹息一声,道:“西郊军营离猎场并不算很远,你们那时已经靠近山底了,我怕你们遇上追兵,便派兵去山底等你们,还曾上山搜寻,但是山林广阔无边,搜寻无果。直到那日,在山底林间看到你们被黑甲卫追击。” “我们安全了?”宋温惜嗓音有些嘶哑。 “是。”陈卿安咳嗽两声,点了点头,“西郊军营很安全,大皇子的兵不敢贸然闯进,宋姑娘可放心。” “谢谢陈世子。”宋温惜还有些恍惚,她浑身都痛,多说两句胸腔也会痛。 既然被救了,那么大家应该都安全了,她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陈世子的咳疾似乎好了些。”宋温惜目光落在陈卿安身上,微微一笑道。 她许久没见到他了,只觉得他似乎咳嗽少了许多。 “是比先前好了不少。倒是宋姑娘,怎么会将内伤拖得如此之重?”陈卿安眉间满是忧虑。 “一路奔命,又遇到数次危机,便愈发严重了。”宋温惜淡淡解释道。 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递给她道:“刚煎好的药,宋姑娘趁热喝了吧。” 宋温惜乖乖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似乎是麻木了般,也不觉得多苦。 “宋姑娘比之前憔悴不少。”陈卿安眼底满是心疼,“我听说了,宋姑娘先是遇到了狼群,又掉落陷阱遇到了蛇。” 他柔声道:“宋姑娘受苦了。” 宋温惜没有回答他,只是不知为何鼻尖有些酸意。她借着喝药,将泪意压了下去。 陈卿安笑着看她喝完之后,给了她一块桂花蜜糖,笑着说:“吃块蜜,甜一些。” 门外的士兵突然敲了敲门:“世子,国渊候有事让您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来。”陈卿安应道,然后拍了拍宋温惜的肩,“我去去就回。” 宋温惜点了点头,将桂花蜜糖含在口中,香甜的气味在口腔中释放,让她精神了些。 喝了药,满屋子苦涩的味道。 宋温惜虽然仍旧浑身酸疼,但她想要喝水,屋中却没有茶壶。于是她便想着将药碗送回厨房,顺便看看能否去哪里讨碗水喝。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下床,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端着碗走出了屋子。 可是她并不知道厨房在哪,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一个人,她便只能大概摸索着方向。 她转过一个角,路过一间房。那房门半开,里面传来沈悦的哭声。 宋温惜的脚步猛地顿住,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偷偷往里看去。 “太子殿下,若是我毁容了怎么办?”沈悦在床上啜泣着,她声音细软,满是恐惧和委屈。 晏望宸坐在她床边,背对着门,看不清表情。 他此刻手里拿着一罐药膏,指尖上挖了一小块白色的膏体,轻轻抹在沈悦脸上,替她揉开,安抚道:“你安心养伤,莫要想太多。我定会为你寻来最好的大夫,你的伤很快便会愈合。” 看到这一幕,宋温惜握着碗的手一紧,胸口的闷痛再次袭来。 沈悦的伤的确很深,皮肉微微有些翻开,十分骇人。 一个女孩子的容貌被毁成这样,若说是故意的,只怕谁都不会信。 她哭得梨花带雨,湿热的泪落在晏望宸手上,激得他的手微微一抖。 第99章 娶她你可会生气? 沈悦纤白的手抓着晏望宸的衣角,凄凄惨惨地说:“能为殿下挡剑,是我的荣幸,只是殿下也无需安慰我了……我的脸,日后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 “是我没有护好沈姑娘。”晏望宸放下手,“当初沈大人曾经嘱咐过我,让我一定要护沈姑娘周全。” “不是殿下的错,是我愚笨,给殿下添了麻烦。”沈悦纤细的手指抹了一把泪,努力挤出笑容,故作坚强道,“殿下还是去看看宋姑娘吧,她也伤得不轻。还有公主殿下……我……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她虽这样说着,可嘴角又瘪了下去,泪水如珍珠般落下。 晏望宸及时想走,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忍心走开了。 他淡淡道:“公主那边,有林策守着,并无大碍。至于宋姑娘……”说到宋温惜,晏望宸的手一顿,然后便继续帮沈悦涂着药,“陈世子守着她,若是她醒了,会有人来告知我。” 宋温惜站在门口,看着晏望宸小心翼翼帮沈悦上药的样子,她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为她上过药。 他们之间,前有闫文静,后有赵迟语,如今,又多了个沈悦。她虽然知道他们终究会变成这样,可当这一日真的到来时,她还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太子殿下……”沈悦哭着扑进晏望宸怀中,那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 她又凄凄惨惨地说:“若是我的脸留下疤痕,只怕此生再也无法嫁得良人了。” 晏望宸的身子僵住,但她身子发颤,似乎很害怕,又这样委屈地说着话,这一切终究让他狠不下心推开她。 于是他便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沈姑娘放心,既然沈姑娘是因我受伤,若是真的毁容,我自会对沈姑娘负责。” 宋温惜手一抖,手中的碗滑落,摔在地上,发出突兀又清脆的破碎之声。 她猛地回过神,门缝内的晏望宸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顾不得碎在地上的碗,宋温惜连忙往自己屋中快步走去。她只觉得每走一步,身上都愈发疼痛,胸口也憋闷,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可是她却迷路了。 她左转右转,怎么都找不到自己来时的路,也找不到自己的房间。心里的慌乱和身上疼痛让她眼底染了湿意,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狼狈而逃,明明她只是路过,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不等宋温惜找到自己的房间,她便被人一把拉住。 回过头,晏望宸正皱着眉看着她。 他眼底有些泛青,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他脸上也有些细细的伤口,气色很差,看着十分憔悴。 “你要去哪?”晏望宸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担心。 宋温惜一愣,喃喃道:“我……我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了。” 他扫了一眼她的衣服,眉头微皱,问:“怎么穿得这么薄就出来?你伤得很重,不好好在房中待着,出来做什么?” 宋温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是因为身体未愈还是什么,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她嗓音有些嘶哑:“我只是想出来找水喝。” 晏望宸叹了口气,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宋温惜抱起,往正确的方向走去。 宋温惜抗拒地挣扎起来:“我自己可以走。” “别动!”晏望宸死死扣住她,抱着她大步走着。 他边走边问:“你几时醒来的?陈卿安不在吗?怎么连水都没给你喝?” “……陈世子被国渊候叫走了。殿下快将我放下,这样不妥。”宋温惜轻咳着,身体依旧十分抗拒。 晏望宸看了一眼她,见她即使手放在不舒服的位置,也倔强地不肯搂住他的脖子,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不放。” 宋温惜抿了抿唇,只能作罢,她拗不过他。 晏望宸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的房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帮她盖好,道:“军营没那么多下人可使唤,我去帮你烧壶茶来。” “不用了!”宋温惜连忙叫住他,“不必劳烦太子殿下,等陈世子回来我问他要便好。” 她已经完全不想同他扯上任何关系。 听到她凉薄的声音,晏望宸的脚步顿住。 他转过身,她已经躺下身,面朝墙壁,背对着他,背影清冷又疏离。 晏望宸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声音似乎有些犹豫:“刚才……你都听到了?” 宋温惜将自己裹得更紧,努力装作不在意道:“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晏望宸缓缓走了过来,在她床沿坐下,柔声问:“身上还难受吗?先前在路上,你身体不适,为何不说?一直强撑着,将内伤越拖越重。” “就算说了也无处医治,只怕会拖累大家,殿下无需挂心。”宋温惜轻描淡写地说着。 她那时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伤到了何种程度,因为一直在逃,也顾不上那许多。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被黑甲卫狠狠踹了一脚,又被木柴砸了数下,伤势必然不轻。后来又一路奔波,爬山洞掉陷阱,吃不好睡不好,这才愈发严重了。 见她不肯转过来,甚至不肯看他一眼,晏望宸叹息一声,解释道:“你可是因为我没有陪你,生气了?前些天我一直守着你,只是以为你没这么快醒来,所以才离开了一会儿……沈姑娘毕竟是为了救我,才伤了脸,我总不好忘恩负义,弃她不管。” 晏望宸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刺耳。 “殿下自然是知恩图报的,我深有体会。殿下也无需同我解释什么,我这点伤不足挂齿,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宋温惜的声音清清冷冷,“倒是沈姑娘,可是为了救殿下而伤了脸,殿下多去关怀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他眼神一沉,声音暗哑地问:“那你呢?” “不是还有陈世子?”宋温惜故意这样说。 毕竟晏望宸方才不也是同沈悦说:有陈卿安守着她,无须担心? 晏望宸闻言,眼底涌起一丝怒意,可宋温惜背对着他,毫无察觉。 他故意试探着问:“若是沈悦的脸治不好,留下伤疤,便毁容了。她毕竟是为了救我而毁容,或许我只能娶她为妻。你可会生气?” 第100章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宋温惜轻笑一声,这是她早就想到的结局,她并不吃惊。 如今晏望宸得势,一洗从前玩世不恭的态度,和不学无术的名声。他身边的女子,都会为了得到他的宠爱,为了得到太子妃之位,而费尽心思,不择手段。 其中自然不乏会有沈悦这样心机颇重的人。 他也迟早会卸下防备,心软动心。日后更是要充盈后宫,封妃立后。 从晏望宸坐上太子之位后,宋温惜便知道,从前她爱慕的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她不得不对他放手。 宋温惜忍着泪意,冷漠地背对着他,声音冰冷疏离,甚至带了一丝嘲讽:“太子殿下要娶谁,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生气?” 话音刚落,她便被晏望宸猛地扳过身子。他深邃的眸子带着怒意,原本想要质问她为何如此冷漠,可看见她微红的眼眶时,又微微一愣。 她没来得及收起眼眶中的泪,此时只能狼狈地扭过头,不去看他,可眼角滑落的泪滴却出卖了她。 “你还说不在意?为何要口是心非?”他轻轻拂掉她的泪,神色又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你放心,我对她并无情谊,只是先前沈大人曾托我照顾他的女儿,如今却让他女儿为我受了伤,我总归要安抚补偿她一番。” “可若她是故意为之呢?”宋温惜忍不住提醒道。 沈悦心机如此重,留在晏望宸身边终归是祸患。出于好意,她还是决定要提醒他一句。 晏望宸微怔,不信似的轻笑了一声:“她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让你心疼,为了让你心生愧意,为了让你相信她,爱上她,娶她。”宋温惜嘲讽地说,“事实上,殿下也吃这一套,不是吗?” 晏望宸微微蹙眉,似乎不相信她说的话:“沈姑娘不会如此心机叵测,她也无需使用这样的手段。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好一个“不会如此心机叵测”,先前沈悦想要杀她,他也是说,沈姑娘必然不会是阴险狠毒之人。 可是,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他不也正是因为心疼和愧疚,才去她房中了吗? 晏望宸既然如此肯定,听不进去她的话,那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宋温惜胸闷起来,又猛地坐起来咳嗽了几声。 晏望宸连忙敛了笑意,正色道:“大夫说,这几日你需要静养,无事不要到处走动了,好好休息。” “军营中人多眼杂,太子殿下不要再来看我了,怕引人误会。”宋温惜神色漠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且,太子殿下答应过我,狩猎结束,便让我回宋府。” 晏望宸闻言瞳孔一缩,他垂眸沉思片刻,道:“如今政局动荡,大皇子余孽还未??清缴。军营人手不足,恐怕无法派人将你送回宋家。” 又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宋温惜欲言又止,可想到现在眼下这形势,她若是吵着要回家,似乎确实颇为不妥。但她若是留在这里,日日同沈悦相处,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她思忖片刻,终于放弃,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等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我再回去。但是,还请殿下以后就把我当做陌生人,不要再来找我。” 晏望宸还欲说什么,陈卿安便敲了敲房门,打断了他:“宋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晏望宸被宋温惜说的那些话气到,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不可以。” “我进来了。”陈卿安听到他的声音,更是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陈世子!你没听见我说话吗?若是小……若是宋姑娘衣衫不整怎么办?”晏望宸带着一丝怒气问,横眉瞪着风轻云淡走进来的陈卿安。 陈卿安手中多了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他瞥见晏望宸坐在宋温惜的床边,眸色微微一沉。 “殿下在宋姑娘房中,怎么会让宋姑娘衣衫不整?”陈卿安勾了勾嘴角,嘲讽道,“殿下不会这么不顾宋姑娘的清白吧?” 宋温惜趁他们二人争吵,抹了把脸,神情恢复淡然。她听到陈卿安这么说,脸色又微微发白。 是了,没有人知道她与晏望宸的事。他留在她屋中,很是不妥。 于是她连忙道:“太子殿下肯定还有要事要忙,我便不留殿下了。” 晏望宸蹙眉看着她,眼底有一丝不可思议:“陈世子来了,你便要赶我走?” 宋温惜抿唇不语。 陈卿安将托盘放在圆桌上,倒了杯热茶递给宋温惜。 然后他唇角微勾,略微嘲讽道:“殿下竟有空来看望宋姑娘?沈姑娘不闹着要殿下陪了?” 晏望宸闻言,面沉如水,道:“方才她穿着单薄的外衣到处跑,就因为口渴没找到水。陈世子,你说会好好照看她,就是这样照看的?” “不是陈世子的错,是我不认得路……”宋温惜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陈卿安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抬手又倒了杯热茶,朝晏望宸举了举:“我这不是端来了吗?” 晏望宸非常自然地伸手想要接那杯茶,陈卿安却缩回了手,送到了自己嘴边。见晏望宸伸手,他故作恍然:“殿下也想喝茶?抱歉,臣以为殿下在陪沈姑娘,就没有准备殿下的杯子。” 晏望宸气结,冷声道:“谁稀罕喝你的破茶。” “殿下去忙吧,我这里有陈世子就够了。”宋温惜再次下达逐客令。 这两人在一起就很吵,让她有些头疼。 陈卿安夜凉凉地道:“是啊,太子殿下不在沈姑娘身边,沈姑娘只怕又闹着要自戕了。” 宋温惜微微一愣,沈悦竟在闹自戕?难怪晏望宸那么笃定沈悦不是故意的。以沈悦的演技,恐怕正因为毁容而上演绝望自卑的戏码。 这可真是一出连环戏,纵使晏望宸对她无意,也要看在她毁容的份上,多些忍让和关心。 晏望宸听了陈卿安的嘲讽,正准备回怼,门口却传来婢女惊慌失措的喊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里面吗?沈姑娘又想不开了,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求太子殿下过去看看!” 第101章 利用我吧 晏望宸脸色一沉,匆忙地对宋温惜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晚点再来看你。” “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以后不用再来了。”宋温惜垂着眼帘,声音冷淡。 晏望宸脚步微微一顿,抿了抿唇,喉结微动,终究没说什么,打开门跟着婢女往沈悦房中走去。 陈卿安眸色微沉,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宋温惜,问:“宋姑娘,不拦他吗?” “拦他做什么?”宋温惜抿了口茶,热茶给了她一丝温暖,暖意从口中流到胃里,让她觉得好受了些。 陈卿安微微一笑,眼底带了一丝心疼和无奈:“宋姑娘不是喜欢太子殿下吗?现在太子殿下的心思整日分给沈姑娘一半,宋姑娘不介意?” 宋温惜微愣。 也是,陈卿安看见过她与晏望宸拉扯,想必也猜到了二人之间有些纠葛。 “我不想喜欢他了。”宋温惜喃喃道。她心头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觉得闷闷的。 “不想喜欢,还是不能喜欢?”陈卿安声音暗哑。 宋温惜轻笑一声:“有区别吗?结局都一样。陈世子,想必你也公务繁忙,不必留在我房中。” 陈卿安没有走,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病恹恹的人儿,原本便窈窕的身子如今愈发消瘦,身上更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她眼底满是失落与寂寥,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原先要憔悴许多。 他听说了,这一路走来,她似乎很是不易。 “是因为沈姑娘吗?”陈卿安忍不住问。 他这几日同沈悦相处,早就发觉她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沈悦会察言观色,她外表虽然柔弱,却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十分执着——这一点,倒是同晏望宸十分相像。 而沈悦毁容后,晏望宸对沈悦变得十分上心,这几日百般呵护照料,就连晏时鸢都看不下去,常常去沈悦房中对二人冷嘲热讽。 宋温惜没有回答他,可有时候沉默便是回答。 片刻后她叹息一声,说:“是,也不是,太子终究有一天会坐上帝位,我不愿在那深宫中蹉跎,算计来算计去,十分无趣。” 陈卿安微微勾了勾嘴角:“天下想做上妃位的名门贵女数不胜数,宋姑娘看上去倒是十分嫌弃。” “天子的妾,也是妾。我曾发誓此生绝不做妾,不想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宋温惜声音中带了一丝决绝。心底泛起一阵钝痛, 陈卿安定定地看着宋温惜,沉默许久,忽然出声问道:“宋姑娘当真舍得与太子殿下了断吗?” 宋温惜微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陈卿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坚定地看向宋温惜:“那不如姑娘利用我吧。若是太子殿下见到你我二人走得近了,想必就不会再过多纠缠。” 宋温惜明白了陈卿安的意思,微微蹙眉:“这怎么行?” 陈卿安见她似乎有所顾虑,轻声安慰道:“宋姑娘不必忧心,我只是出于好意,日后并不会纠缠姑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温惜咬了咬唇。 她是担心给陈卿安带来不好的影响,毕竟陈卿安是国渊侯之子,备受瞩目。若是同她走得近,岂不是自降身价? 何况,闫文静显然是喜欢陈卿安的,上次拿箭指着她,不也是因为闫文静误以为她与陈卿安有什么私情? 虽然宋温惜并不懂,为何闫文静那么喜欢陈卿安,却要嫁给晏望宸。但闫文静喜欢的男人,她是断然不敢碰的。 “闫姑娘会不高兴的……”宋温惜说着突然想起这次狩猎似乎并没有见到闫文静,“此次狩猎,闫姑娘没来?狩猎那日,我们去了暮春宫,似乎没有见到她。” “文静是太子妃,又骑射俱佳,圣上破例准许她随太子一起去狩猎。那日事发突然,镇国公要护送圣上回宫,强行将她一起带走了。”陈庆解释道,“毕竟,无论是跟着我,还是跟着太子殿下,都十分不安全。” 宋温惜了然,纵使闫文静不愿意,镇国公也定然不会让她跟着两个男子冒险的。 见宋温惜扯开话题,陈卿安眸色微沉,又道:“文静已嫁人,只是有些小性子罢了。我会劝她放下执念。但是,以我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不会轻易放手。” 他顿了顿,又道:“宋姑娘若是孑然一身,恐怕很难让太子殿下死心。” 宋温惜何尝不知道晏望宸的心性?若是那么容易便能断,她也不会被拉进宫中做公主伴读。 她垂眸沉吟,有些犹豫。 “宋姑娘不说话,我便当宋姑娘同意了。”陈卿安笑笑,“宋姑娘放心,只是做戏而已。” 宋温惜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可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又被猛地打开。 “宋温惜!我听说你醒了!”晏时鸢急切地冲了进来。 她看到坐在床沿的陈卿安,脚步一顿,站在原地,双臂环胸,笑着戏谑道:“哟,陈世子,又来看我们宋姑娘啊,不如你搬过来住算了,省得每日都跑来跑去。” 陈卿安哪经得住晏时鸢如此直白的调侃,他耳根微微发热,连忙起身,说:“公主殿下说笑了,既然公主来了,臣就先退下了。” 晏时鸢倒也没挽留,笑盈盈地看着他退出房间,确认门好好关上后,她瞬间脸色沉了下来,走到宋温惜床边坐下,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宋温惜点了点头:“好多了。”她醒来后觉得胸口没从前那么痛了。 晏时鸢叹息一声,有些欲言又止。 “公主怎么了?”宋温惜有些疑惑。 “你这些天昏睡着,自然不知道。那日我分明看得清楚,沈悦的伤口只是细细一道,并不算很深。要说伤口,林策将晚,包括晏望宸,谁脸上没点伤?”晏时鸢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她眉头紧皱,似乎是想不通:“可谁都不似她那样,这几日医治下来,不知为何,那伤口越来越深,大夫还说,恐怕还要留下疤痕。” 宋温惜蹙眉思索着晏时鸢的话。 先前她也看到过沈悦的伤,原本只是细细的一道伤口,可如今却越来越深?怎么会?不是及时医治了吗?连她的内伤都好了许多,区区一道小伤口,为何会迟迟痊愈不了? 该不会…… 她猛地抬眸看向晏时鸢。 晏时鸢见她似乎有所领悟,便沉声道:“你是不是也怀疑,她后来又自己想办法加重过伤口?” “可沈姑娘不是因为脸上的伤而伤心欲绝?她怎会对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她不要自己的容颜了?”宋温惜虽然有此猜疑,却不敢妄下定论。 晏时鸢似乎想起什么往事,她声音有一丝颤抖:“我在宫中见多了,为了达到目的,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都不奇怪。” 第102章 又是初五了 宋温惜哑然,她不明白沈悦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若是想让晏望宸心生怜意,那她已经达到目的了不是吗?以她的身份,想要嫁给晏望宸也并不算难,何须如此? “沈悦恐怕不只是想让我那傻弟弟关心她,也不只是想嫁给他,她或许,有更想要的东西。”晏时鸢那双和晏望宸十分相似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更想要的东西? 宋温惜怔住:“你是说,日后太子殿下登基,她想做皇后?” “正是。以她的身份,原本是无法同闫文静和赵迟语相提并论的。她们二人的父亲,一个是镇国公,一个是平武侯。而沈悦只是翰林学士之女,无论如何,这个皇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她。”晏时鸢分析道。 她顿了顿:“可是,如果她以晏望宸救命恩人的名义自居,陪晏望宸走了这么一遭,日后晏望宸总要念及旧情,对她多加照拂,不然便落了个薄情寡义的名义。这样一来……为了报恩,许她个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宋温惜闻言十分震惊,她思索片刻,又问道:“可……毁容的女子如何能做皇后?” “我也有些奇怪,她这样作践自己,不怕真的容貌尽毁?”晏时鸢摸了摸下巴。 她瞥见宋温惜发白的脸色,又恢复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往后离他们远点。宋温惜,我知道你心思纯良,没有那么多心眼。这样的你,又没有家族庇护,是斗不过沈悦的,更不适合进到后宫之中。” 晏时鸢说得隐晦,但宋温惜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将心思放在晏望宸身上了。 “总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那日突然昏倒,我差点被晏望宸吓死,我从未见到他杀人如此狠戾的样子,他以为你被黑甲卫杀了……”晏时鸢说到一半,又猛地闭了嘴,尴尬地笑笑。 宋温惜假装没有听到,笑了笑,道:“公主殿下这几日也要好好修养,毕竟在山中吃了许多苦。” 晏时鸢点了点头,起身道:“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要去看看林策。不知为何,来到军营后他总是对我避而不见。”她边嘟囔着边往外走。 脚迈出房门前,她又倏地转过身,道:“宋温惜,等你好了,我们再去骑马射箭!” “好。”宋温惜笑着应道。 晏时鸢关上了门,房中又只剩下宋温惜一人。 今日见了不少人,又说了太多话,她一时间有些疲惫。方才同晏时鸢说话时已经有些硬撑,现在终于可以躺下再睡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宋温惜朦胧中感觉床边似乎坐了个男人,胳膊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似乎谁在帮她上药。她昏昏沉沉醒不过来,只觉得那人的手十分温热。 究竟是谁?谁会如此大胆进出她的房间,又为她上药? 晏望宸吗? 不……他一定陪在沈悦身边,没空来看她。 所以……应该是陈卿安?陈卿安总是贴心地为她送茶送药,她不知该如何报答他。 “谢谢陈世子……”她半梦半醒地呢喃道。 那人听到她的话,手猛地一顿。 下一瞬,宋温惜只觉得唇上亦是一片温热,那人竟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瓣,轻轻舔舐啃咬。 陈卿安怎么会如此?她微微蹙眉,撇开脸想要躲开这无礼的行为,却听到那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些什么。 她意识模糊,困意还未消退,她不想醒来,但是又努力想要听清。 她听到那人嗓音低沉,在她耳畔说:“陈卿安可不敢这样大胆,小惜,你的梦里只能有我一人。” 宋温惜猛地惊醒,她艰难地看清了面前坐着的男人,是晏望宸。他脸色有些差,嘴唇微微有些发紫,额头青筋暴露,看上去十分不适。 他怎么又来她房中了? “你……你来干什么?”她坐起来拉高了被子,警惕地问,“你不是该在沈悦房中?” “怎么?有了陈卿安,我就不能来看你了?”晏望宸粗粝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抚摸着,“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宋温惜下意识地问:“什么日子?” “初五了。”他声音淡淡的,可额间却低落一滴汗。 “你……”宋温惜哑然。 竟然又初五了,此时她总不能再让他去找闫文静了,因为闫文静并不在此。 于是她只能说:“殿下不如去找沈姑娘,沈姑娘或许十分乐意为殿下分忧。” 晏望宸被她的话气笑了,他咬着牙吞了吞口水,道:“宋温惜,我说过,我只要你。你若是不想帮我,我痛死便是。” 宋温惜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我说了,沈姑娘……” 晏望宸一把揽过她,猛地堵住了她的唇,两人的舌尖纠缠交错,待她喘不上气,他才放开了她。 “我不想再听到你提她。”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烦躁,他终究是忍受不了了,将她猛地压在身下,又怕弄痛她,双臂撑着自己的身体。 “给我,求你。”他眼神迷离地祈求着,脸色苍白,汗珠低落下来,砸在她枕边,“你若是不同意,我便不碰你。”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祈求,让宋温惜的心猛地一沉。还不等她回答,晏望宸便倒在了她身上。 “晏望宸?!”宋温惜惊恐地推他。她费力地将他翻过身,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 晏望宸缓缓睁开眼睛,额头的青筋紧绷得吓人。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聚焦,待他目光落在宋温惜身上,双目逐渐变得通红。 “啊——”宋温惜还未反应过来,晏望宸便翻身将她扣在身下。 他熟练地褪下她的衣衫,她布满伤痕的身体展露在他眼前。晏望宸微微一怔,理智似乎回来了一些。他的手轻颤着抚摸着那些伤,轻声问:“还疼吗?” 宋温惜不想同他过多纠缠,只冷冷道:“殿下要解毒就快些吧,我还想睡觉。” 不然折腾到后半夜,恐怕她也不用睡了。 晏望宸喉结微动,却没有像以往毒发时那么粗暴。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努力用滚烫的大手撩拨着她,让她逐渐动情。 他太过于熟悉她的身体,于是三两下便让她娇喘不已。 晏望宸俯身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声音堵在喉咙间,然后微微抬起头,轻声道:“陈卿安就住在隔壁,你可要小声些。” 宋温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晏望宸便侵入她的身体,她刚要惊叫出声,便被晏望宸捂住了嘴。 她被他顶得眼中泛着水光,无助地跟着他浮沉。 …… 第103章 她也要去临川城 宋温惜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再醒来时,天光大亮,身上似乎被擦洗过,衣物也被整理好。而晏望宸却早已没了踪影。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毒顺利解了吗? 第二天军营中人人都在议论,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卿安敲门时,宋温惜正坐在圆桌旁喝药。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屋子中,很是呛人。 但陈卿安早就习惯,他神情严肃地走进屋子,对宋温惜道:“宋姑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和我,三日之后,要离开几天。” 宋温惜被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吓到,连忙问;“出什么事了吗?” “平武侯,反了。”陈卿安脸色阴沉道。 “什么?!怎么会?”宋温惜十分震惊,“平武侯不是同镇国公一起护送皇上回宫?怎么会突然谋反?” “平武侯便是和大皇子合谋的人。他的人早就潜入宫中,待圣上回宫,他和大皇子便将圣上软禁在寝殿内,逼迫他交出皇位。”陈卿安眉头紧皱,“镇国公和随行的大臣们也都被关在了宫中,生死未卜。” 宋温惜心中大为震惊,连忙问:“那闫姑娘和赵姑娘呢?” 陈卿安沉吟片刻,沉声道:“应该也一同被关在宫中。现在消息封闭,能传出的讯息有限,还不知具体情况。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初大皇子是故意将圣上放回宫中的,所以圣上才能顺利逃脱。” 宋温惜愕然:“可平武侯为何要反?听赵姑娘的意思,她父亲对太子殿下极好,太子殿下的骑射便是他教的。平武侯的儿子也与太子殿下早就相识,赵姑娘日后说不定也要嫁给太子殿下……” 她不理解,怎么看,平武侯都是晏望宸的人,又为何会突然同大皇子狼狈为奸? 陈卿安叹了口气:“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也正因如此,没有任何人,对平武侯有所防范。包括圣上和太子殿下。” 陈卿安的话点醒了宋温惜,就是因为人人都认为平武侯不可能反,所以他成功的概率才极高。 “眼下平武侯和大皇子正满城散播谣言,说太子殿下德不配位,使用了奸诈狡猾的手段,才逼得圣上立他为太子。”陈卿安眸色一暗,“他们正在清除异己,现在都城人心惶惶。” “那陈世子和太子殿下,离开军营要去何处?”宋温惜问道。 她一个弱女子属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问问他们的计划。 “去临川城找淄阳王。圣上在大皇子手中,大皇子恐怕很轻易便能得到虎符,号令三军。我们现在只有西郊军营的兵力,是攻不进皇城的。而淄阳王带兵经验丰富,又手握重兵。” 宋温惜听到“淄阳王”三个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十分熟悉淄阳王的一切,因为姨娘生前,常常对她提起这个人。 但宋温惜不动声色,只是问:“可淄阳王是个异姓王,常年驻守临川城这极寒之地,远离朝中纷争,不问政事。他并不关心谁坐这太子之位……这样的人,会同意帮太子殿下吗?” 陈卿安微微皱眉,他没想到宋温惜竟然如此了解淄阳王。但他没多想,只说:“如今也唯有去尝试一番,方能知晓答案。” 宋温惜放下药碗,咬了咬唇,说:“不如带我一起去吧,或许我能帮上忙。” 陈卿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可见宋温惜一副笃定的样子,他只能说:“我去找太子殿下商议一番。” “你若去找他商议,他必然会想尽借口不让我去。”宋温惜将碗中已经凉掉的药一口饮尽,“我自己去同他说。” 陈卿安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去了晏望宸所在的房间。他正拿着牛皮制成的地图,和林策讨论着路线。 见到宋温惜,晏望宸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看到她身后的陈卿安,他脸色又沉了下来:“什么事?” “临川城,带我一起去。”宋温惜淡淡道,口吻没有一丝讨论的意思。 晏望宸怒极反笑:“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临川城乃极寒之地,此去艰险,你不如留在营中……” “可留在营中,真的安全吗?”宋温惜反问道,“林先生和将晚必然也要同殿下一同前往,大皇子的伏兵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殿下当真认为这军营是久留之地?何况……殿下若是一个月回不来,那毒……” 他该不会忘了昨晚的事了吧? “你……”晏望宸被她呛了一通,有些气结,“可你连马都不会骑,如何带你?” “我可以骑马带她。”在一旁的陈卿安突然开口。 晏望宸黑亮的眸子满是怒意,他沉声道:“陈世子跟着胡闹什么?宋姑娘的伤还未痊愈,陈世子也舍得让她跟着一起受颠簸?” 陈卿安唇角微弯,声音柔和道:“宋姑娘说的倒是有理,留在营中也未必安全,不如同我们一起去临川城。至于宋姑娘的伤……陈某不似太子那般健硕,我自小体弱,久病成医,沿路也能为宋姑娘诊治。” 晏望宸还欲争辩,宋温惜又道:“殿下不是想要说服淄阳王?或许我能有些办法。” 晏望宸愣住,口中原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疑惑地拧眉:“你如何能有办法?” “那只能等到了临川城才能告诉殿下。”宋温惜自然不会早早告诉他。 晏望宸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盯着宋温惜,道:“去找淄阳王一事,极为重要,我没空同你说笑。” “淄阳王年过四十,未曾娶妻,膝下更无子女。原本他军功赫赫,正值盛宠,却突然自请去驻守临川城这极寒之地——”宋温惜顿了顿,“殿下可知为何?” “为何?”晏望宸下意识地问。 “我也不知,不如我陪殿下亲自去问一问。”宋温惜微微一笑。 一旁的陈卿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晏望宸恼怒道:“宋温惜,你……” “我同殿下说这些,是想让殿下明白,我很了解淄阳王。我说我或许有办法,并非诓骗殿下。”宋温惜认真地看着晏望宸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正因为事关重大,殿下才更应该不放弃一丝可能性,不是吗?” 晏望宸见她如此坚定,脸色有些松动,他确实太想要说服淄阳王了,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沉默半晌,终于说:“离我们动身还有三日,三日内,你若是能学会骑马,我便带你去。” 第104章 放开她的手 宋温惜和晏望宸定下了三日之约,她不敢松懈半分。她的骑术一塌糊涂,确实该好好学学。只是……三日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些。 于是她只能请求陈卿安,给她安排了特训。 陈卿安让宋温惜换上了士兵的骑射服,将她带到校场,又为她牵来一匹柔顺的白马。 他站定在她身前,担忧道:“宋姑娘伤势未愈,当真要这么着急学骑术吗?我可以骑马带着宋姑娘……” “陈世子,这次历难,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事,便是要自力更生,不倚仗他人。”宋温惜毫不犹豫地接过他手中的缰绳。 她不可能一直有人庇护,所以总要成长。即使她曾经很害怕骑马,可她知道,她必须学会。 见她不熟练地踏上马镫,翻身上马,陈卿安连忙替她稳住缰绳,道:“宋姑娘原本也不是非去不可,去临川找淄阳王一事,本就与宋姑娘无关。”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皇子并非明君,又谋权篡位,其心可诛。我自然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太子殿下。”宋温惜边说边调整好坐姿,攥紧了缰绳,让马轻轻小跑起来。 晏望宸忽然出现在校场边,他看着远处的两个身影,眸中是风雨欲来的怒意。 宋温惜刚好骑了两圈,正停下休息。而陈卿安正给她指导如何骑马跨越障碍物。 他大步走到二人面前,压着火气,勾了勾嘴角道:“宋姑娘想要学骑马,为何不来找我?” 宋温惜坐在马背上,撇开了视线,看着身下的白马,淡然说道:“怎敢劳烦太子殿下。” “殿下这几日不都陪着沈姑娘,如何能有时间教宋姑娘骑马?”陈卿安唇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听闻沈姑娘在山中受了惊吓,现在粘殿下粘得紧。” 晏望宸脸色微僵,他这几日确实被沈悦一直缠着。不知为何,沈悦的脸怎么都不见好,他也不能丢下她不管,只能每日换不同的大夫来给她诊治。 宋温惜听到晏望宸与沈悦的事,不免有些烦闷。 “陈世子教我便好,不劳殿下费心了。”她轻轻夹了下马肚子,身下的白马便慢慢小跑起来。 宋温惜心中带气,便愈发催动身下的白马跑得快些。等她反应过来时,速度已经从慢跑变成了飞驰。 远处的晏望宸正脸色阴沉地同陈卿安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她这边。她脸色微微发白,轻轻勒了勒缰绳,身下的马却毫无反应。 宋温惜有些害怕了,她微微倾身,降低重心,想稳在马背上。可白马却突然朝着一旁的栅栏跑去,眼看着就要起跳跨越栅栏。 她慌了神,攥紧了缰绳一时忘记了要领。 晏望宸虽然一直在同陈卿安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宋温惜,此时见她身下的马脱离了原本的路线,往栅栏跑去,他连忙丢下陈卿安,大步追了上去。 然而,宋温惜却勒紧缰绳,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稳稳地纵马跳过了栅栏。 晏望宸的脚步顿住,呆愣在原地。 宋温惜故意忽视追来的晏望宸,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容,朝陈卿安喊道:“陈世子,你说的没错!我不怕便能跨过去!” “那是自然。”陈卿安见到她的笑容,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浅笑着回应。 见二人如此和谐,晏望宸脸色黯然地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宋温惜每日都勤加苦练,三日后,真的学会了骑马。 虽然她的骑术不能同晏望宸相比,但已经能控制好身下的马匹,也能策马奔腾了。 这几日,她的身子在陈卿安的调理下,已经好了许多。她还让晏时鸢请求林策,教了她们二人一些实用的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 她们每日都十分忙碌疲惫,根本无暇去管沈悦和周书礼在作什么妖。 但是这日,宋温惜刚从校场回来,刚好路过沈悦房间。她的门并未关严,留着一条窄窄的缝。 宋温惜无意地看过去,只见沈悦正在将刚刚愈合结痂的伤口,又撕裂开来。鲜血顿时溢出,她微微皱眉,将一个不知名的药敷了上去。 宋温惜瞳孔一缩,震惊地顿住了脚步。 她竟然对自己下如此狠手?!难怪她的伤口一直好不了! 可她不敢打草惊蛇,只能脚步轻缓地走了过去。这女人的心太狠,晏时鸢说得没错,她要离沈悦远点。 宋温惜想,还好马上就要离开西郊军营,沈悦应该不会同行,两人此后或许也再无交集。 但是,出发去临川城那日,宋温惜同晏时鸢一起出门,却在大门口看见了同样准备好行囊,要一起去临川城的沈悦和周书礼。 她愣在原地。 几日没见,沈悦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大概是晏望宸照顾得仔细。她端庄地站在晏望宸身侧,正替晏望宸整理袖口,就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而周书礼则有些不耐烦,正懒洋洋地发牢骚:“为何又要离开,我何时才能回周府?” 晏望宸没说话。 “晏望宸,你这是一个不落,全要带上啊。”晏时鸢撇了一眼那二人,阴阳怪气道。 晏望宸收回手,看了一眼抿着唇不说话的宋温惜,淡漠道:“宋姑娘说得对,留在军营未必安全,自然要将沈姑娘和周姑娘都带上。” 晏时鸢嘴角抽了抽,低声问宋温惜:“你……说过这话?是嫌去临川城的路不够麻烦?” 宋温惜挤出一抹淡笑,说:“我怎能左右太子殿下的想法,自然是太子殿下想要带上二位姑娘。” “我是不想去的,可你们都走了,我一人在军营中又有什么意思?”周书礼烦闷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何况林先生和将晚公子也要一同前去,军营中我又不认识别人……” “是啊,既然宋姑娘要一起去,那么我和周姑娘便没有不去的道理。”沈悦又摆出标志性的微笑。 宋温惜见一旁的晏望宸没有说什么,便勾了勾嘴角,问:“难道沈姑娘也了解淄阳王?” “我不了解。”沈悦两手端放在身前,浅笑道,“但是,我知道人多力量大,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宋温惜背后一凉。 帮忙?她别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是不放心她与晏望宸一路同行? 宋温惜再也无法如往常一样轻松面对沈悦的笑,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这个女人如蛇蝎一般,阴冷又带毒,仿佛牛皮糖一样无法甩开。 陈卿安瞥见了宋温惜的脸色,又看了看紧盯着她的沈悦,心中了然。 他站在宋温惜身旁,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抚道:“宋姑娘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宋姑娘像上次那般吃苦头了。” 宋温惜觉得他此举有些不妥,可还不等她抽出自己的手,就听晏望宸声音冰冷地开口:“陈世子,放开她的手。” 第105章 我们情投意合 陈卿安察觉到宋温惜的退却,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抓紧了她的手,笑着对晏望宸说:“太子殿下不知道吗?我同宋姑娘这几日相处,只觉得两人情投意合。等此事结束,我便要去宋家提亲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向宋温惜投来讶异的目光。就连她身旁的晏时鸢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晏望宸猛地抬眸,锐利的目光射向宋温惜:“他说的是真的?” 陈卿安轻笑一声,道:“太子殿下这么凶做什么?”他侧身替宋温惜理了理领子,借机在宋温惜耳边低声道:“宋姑娘,冒犯了,但若想要沈姑娘不针对你,便只有这一个办法。” 宋温惜闻言,挣扎到一半的手停住,任由陈卿安牵着她。 她抿唇,目光勇敢地直视着晏望宸,声音暗哑地开口。“陈世子说得没错。” 晏望宸闻言,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浑身迸发出骇人的戾气,仿佛随时要爆发。周围的人瞬间噤声,不敢言语,都只是来回打量着三人。 晏望宸盯着宋温惜看了许久,久到宋温惜都开始浑身发寒,那目光中的怒意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她撕碎。 但他终究是没有再多问一句,而是恢复了理智,收回了眼神,对身后的林策说:“人数装备可清点过了?” 林策点了点头,道:“清点过了,都已准备齐全,人也到齐。” “出发。”晏望宸冷漠地翻身上马,再也没有给宋温惜一个眼神。 周书礼则嫌恶地撇了撇嘴,也跟着上了马。沈悦则扫了一眼他们二人牵着的手,嘴角微微勾起,浮起一抹淡笑,似乎很是满意。她也不再将视线停留在宋温惜身上。 宋温惜微微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陈卿安这一招确实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问题。一来沈悦总归是放心了,注意力应该不会再放在她身上。二来,晏望宸这下总该识趣,不会再来骚扰她。 宋温惜也上了马,跟着队伍慢慢前行,身旁跟着晏时鸢和陈卿安。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晏望宸方才的眼神,那眼神冷漠中带了一丝痛意,让她久久回不过神。 他从未这样看过她,这次,他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意便是如此。 从西郊军营去临川城,大概要五天的时间。宋温惜虽然学会了骑马,但还是觉得十分吃力,刚上路半天便觉得浑身酸痛。 好在这一路上沈悦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或许是因为听了陈卿安的话,她不再将宋温惜放在心上。再加上陈卿安一路上确实对宋温惜颇为殷勤,百般照拂,让沈悦对两人的关系逐渐深信不疑。 唯有晏时鸢在中途休息时,偷偷凑过来,悄声问道:“你同陈卿安当真是情投意合?还是只是想借他摆脱沈悦?” 宋温惜惨淡地勾了勾嘴角:“公主觉得呢?” “若是真的,自然是最好。若是假的,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晏时鸢靠着石头坐下,毫不在意地说。 宋温惜闻言,轻叹一声:“我与陈世子,只能是做戏。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陈世子?陈世子容貌家世才学,都非普通人可以比拟。他值得更好的人。” “可你也是很好的人啊。”晏时鸢说道,“你的才学,不比沈悦差,容貌更是我这伴读的姑娘里最为出众的。只不过是家世稍微差一些,可家世并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可陈世子原本便过得不易,若是没有一个得力的妻子,恐怕往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宋温惜拨弄着身边的杂草,说,“我并不会是陈世子想要娶的人,他如今对我有意,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晏时鸢叹了口气:“也是,陈卿安一个病秧子,国渊候府虽然势力庞大,但侯府夫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当。” 没聊多久,几人又开始赶路。 此次前行晏望宸没有带侍卫,毕竟大皇子不知埋伏在何处,人多容易引起注意。他们也没有穿戎装,而是乔装打扮成了做生意的商人。 夜幕降临,他们一行人终于找到可以歇脚的客栈。 晏望宸派将晚低调地进客栈安排好房间。将晚很快便找好了房间,将钥匙给了几人。 晏望宸被小二带着往房间中走时才发现,沈悦和周书礼的房间挨着晏望宸,而陈卿安和宋温惜的房间在另一个拐角之后,林策和晏时鸢的房间在另一层。 晏望宸的脸色沉了沉,可又不能当众夺过陈卿安的钥匙。他便只能沉着脸,大步走进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在客栈住下后,几人终于能小憩一会儿。 用过晚膳,店家送来了装满热水的浴桶,宋温惜准备泡个澡早些休息,毕竟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她扣好门闩,脱掉衣物放在屏风之上,然后躺进了木制澡盆中。 微微有些发烫的水让她疲惫的身躯得到一些舒缓,骑了一天的马,当真是让她累坏了。她将身子都埋进水中,只留下头浮在温水之上。 此次去临川城,其实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说服淄阳王。 虽然她经常听姨娘提起这个人,但是她从未见过他。不知道姨娘说的同他本人是否会有出入。她这次跟着出来,一方面是真的想要帮晏望宸说服淄阳王,另一方面,原本是想要躲避沈悦的。 可是没想到,沈悦竟也跟着来了。 不过一路上有陈卿安,她似乎也不必再担心沈悦会对她做什么。 想着想着,宋温惜只觉得困意袭来,她泡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得竟缓缓睡了过去。 她又梦到了那日掉进陷阱的场景。 巨大的蝮蛇盘踞在一旁,她怎么都无法逃脱,这一次,甚至没有晏望宸给她的匕首可以防身,她绝望地看着蝮蛇朝她张开了巨口,嘴里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她退无可退,蝮蛇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宋温惜惊醒,发现自己还泡在水中,不知自己泡了多久,水都已经微微发凉。 她猛然惊觉面前似乎站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捂住胸口,将身子沉进水中。 第106章 她意已决 宋温惜抬头看清眼前的人是晏望宸,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正垂着眼眸,看着她,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怎么进来的?!”宋温惜知道是他后,便没那么怕了。 晏望宸抬眼看向一旁,宋温惜跟着看过去,只见窗户微微开了条缝。 “太子殿下竟然翻窗户!”宋温惜将身体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殿下不在房中好好休息,来这做什么?” 看见她充满防备的动作,晏望宸的眸色渐深,蕴起一丝怒意。 他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没看过,还遮什么?” 宋温惜听到他这羞辱意味极强的话,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太子殿下不该来我的房间,陈世子会不高兴。”宋温惜有意提起陈卿安,想要提醒他,不要忘了她现在和他并无关系。 听到她提起陈卿安,晏望宸的脸色果然更差了些,他猛地将宋温惜从浴桶中拎了出来,拉向自己怀中,愤怒道:“谁准你嫁给他?只要你们还未成亲,一切皆有变数!” 宋温惜惊叫一声,便被晏望宸的吻堵住了嘴。 他将她禁锢在怀中,双臂紧紧地环绕住她。他肆意侵略着她的香唇,啃咬着来惩罚她,让她痛得微微蹙眉。 宋温惜无法撼动他分毫,只能重重地在他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趁他吃痛地松力时,猛地推开他。 趁晏望宸抚摸着被她咬痛的嘴唇,她拿下屏风上的衣物,披在身上,怒声道:“请太子殿下出去!” 晏望宸脸上带着一丝阴沉,漆黑的眸子依旧紧盯着她,没有丝毫要出去的意思。 还不等宋温惜继续出声,门便突然被人敲响。 “宋姑娘,我听到些动静,你可是有什么不适?”陈卿安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这客栈的房间并不隔音,刚才的动静或许没能逃过住在隔壁的陈卿安。 宋温惜不敢让陈卿安知道晏望宸在他房中,只能扬声道:“没事,陈世子,我在沐浴,水有些烫,吓了一跳。” 门外的陈卿安听到“沐浴”两个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抱歉,是我唐突了。那我不打扰姑娘了。” 听到他走开的脚步声,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勾着嘴角嘲讽地笑道:“怎么?不敢让他进来?不敢让他知道,他心上人的房中,站着别的男子?” “晏望宸,你究竟想干什么?”宋温惜的身子因为没有擦干,而冷得发抖。 她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有些乞求般地问他,“此处人多眼杂,你出入我房中,若是被人看到,恐遭人非议。” 晏望宸没有说话,而是上前猛地将她从浴桶中抱起。 剧烈的动作将浴桶里的水带出许多,溅在他干净的衣袍上,他却恍若未觉,毫不在意。 宋温惜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下一刻,便被他重重地丢在了床上。 宋温惜支起身子想要质问他为何要这样,晏望宸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你是我的。”晏望宸伏在她耳畔低声呢喃,大手不老实地在她沾着水渍的身体上来回游走。他许久未曾如此放肆地对她,积攒的渴望和先前的嫉妒一时间都涌了上来,让他下手没轻没重了些。 “晏望宸!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宋温惜撇开头避开他的亲吻。 “我不信你真的喜欢陈卿安,他虽然牵了你的手,可你的表情不会骗人。”晏望宸轻轻啃咬她的脖颈,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处处红印。 宋温惜意识到他在留下属于他的印记,慌张地推开他:“太子殿下!我与陈世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还请殿下放过我!” “那谁能放过我?!”晏望宸低声怒吼道,“我看着陈卿安与你眉来眼去,我都要疯了!” “宋温惜,你只能是我的,你不可以跟他在一起……”说着他愤怒地扯掉宋温惜遮挡在身前的衣物,又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你要做什么?”宋温惜惶恐地推他,“不要……陈世子在隔壁……” 晏望宸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将她的手攥紧,压在枕边,怒声道:“那又如何,让他听到岂不是更好?” “你疯了吗?!”宋温惜心中又慌又气。 “我是要疯了,我每时每刻都想要和你在一起。自从听到陈卿安要去你家提亲,我一路都心神不宁。宋温惜,你对我不要太残忍!”晏望宸说着,不顾她没有准备好,便硬挺了进去。 宋温惜一时不适应他的入侵,皱紧眉头,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晏望宸看她这样,怒意更盛:“你就这么怕陈卿安听到吗?好,那你便忍住了,一声都别出。” 说罢他腰部奋力挺动,顶得她也跟着乱颤。 熟悉的感觉袭来,宋温惜推不开他,杏眸紧闭,死死咬着嘴唇,承受着他带来的暴风骤雨。她许久没有经历这么剧烈的欢爱,一时有些不适应,又痛又舒爽的感觉让她浑身战栗。忍不住嘤咛出声。 晏望原本还有些心疼,此时听到她的声音,勾了勾嘴角调侃道:“不是怕陈卿安听到,捂住自己的嘴,别出声。” 宋温惜心中一冷,直至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晏望宸终于沉溺在她香软的身子里,带着她一同步入云端,在最后一刻发出满足的叹息。 他低头想要吻她,却看到她唇间的一抹猩红,顿时慌了神。 “松开!你为什么……你快松开!”他茫然无措地轻轻捏着她的下颌,想要她松嘴。她的唇瓣溢出鲜血,让他心疼不已。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如此狠,狠到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为止。 宋温惜缓缓睁开了眼睛,晏望宸一时无法直视她委屈又失魂的眼神,颓唐地伏在她身上。 “你当真如此在乎陈卿安吗?”晏望宸低声问,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恳求,“我不娶沈悦,你不要和陈卿安在一起,好不好?” 宋温惜望着粗制的木头床架,沉默不语。 正当他准备继续追问时,宋温惜冷漠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我意已决,请太子殿下尊重我的选择。” 第107章 临川城 晏望宸抬起头,看着她无神的眼睛,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绝望。 “你执意要嫁给陈卿安?”他问。 “是。请太子殿下成全。”她说。 晏望宸紧抿着唇,双目微微泛红,眼神阴鸷,整个人都变得狠厉吓人。 “你再说一遍?”他一字一顿地说。 宋温惜吸了口气,道:“请太子殿下……” 他不等她说完便猛地起身,愤愤地理好了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她的屋子。 门被晏望宸重重地摔上,发出“砰”地一声响,震得整个门框都在发颤。 宋温惜知道他如此怒不可遏,大概是气急了。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想要摆脱沈悦的骚扰,她只能如此。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的身体已经凉透,无需再擦干。凉意袭来,让宋温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连忙穿上了里衣,躺进被窝里取暖。 骑了一天的马,又被晏望宸折腾了许久,宋温惜身心俱疲,没多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 翌日,几人在客栈的大堂里集合。 所有人的气色都不错,唯有晏望宸的眼底泛青,脸色很差,似乎没有休息好。 “晏望宸,你这黑眼圈吓死人了,怎么?难道是因为跟沈姑娘住在隔壁,兴奋得夜不能寐?”晏时鸢忍不住调侃道。 沈悦脸颊微红,羞涩内敛地笑了笑。她的伤口虽然逐渐恢复,但是却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她戴上了轻薄的面纱,遮住了脸上的疤。 晏望宸冷冷地瞥了晏时鸢一眼,目光扫向宋温惜。 “我与林策商议去临川城的事,商议到很晚。不像某些人,伤了别人的心,还能无忧无虑睡得那么香。”晏望宸双臂环胸,冷冷地开口。 宋温惜被他的眼神扫过,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她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她昨夜实在太累了,根本撑不住一点。 陈卿安此时却眼尖地发现宋温惜唇上有一处伤口,他蹙眉问:“你的嘴唇怎么了?” 几人瞬间都看向她的唇瓣,宋温惜下意识地轻轻抚了抚唇瓣,故作镇定道:“不小心咬了一下。” 陈卿安非常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问:“昨日休息得好吗?我听你房中很晚还有动静,难道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没有,只是……”宋温惜想要躲开他的手,但是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晏望宸,又强忍着避开的冲动,说:“只是做了噩梦。” 听到“噩梦”两个字,晏望宸的脸色瞬间更沉了些。他紧紧咬着牙,下颌线变得紧绷。 宋温惜知道,他又生气了。这男人怎么天天生气?她又没说他是噩梦。宋温惜心里嘀咕道。 “那我今夜给你点一支安神香,能助你睡得更好些。”陈卿安体贴地说。 “陈世子可真贴心啊,本公主还有些羡慕呢。”晏时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仍旧睡眼朦胧的林策。 林策仿佛没有察觉,看都没有看晏时鸢一眼,淡淡道:“殿下,是时候出发了。” 晏时鸢顿时一脸失落,也没了心思说笑。 一行人又默默地骑马上路。 “又要赶路了?我太累了,昨天骑了一天的马,今天不能休息休息吗?”周书礼便费力地翻身上马,便嘟囔道。 “我们要赶去临川城,又不是去郊游,周姑娘,你怎么还不如宋温惜?”晏时鸢没好气地说。 周书礼无奈地撇了撇嘴,不屑道:“宋姑娘进步飞快,还不是因为临行前有陈世子悉心教导?不然的话,她现在还要麻烦别人骑马带她。” 陈卿安唇边挂着笑意,说:“还是宋姑娘天资聪颖,才能这么快地学会。” 宋温惜耳根一热,有些不好意思。 晏望宸脸沉得风雨欲来,他没有说话,而是破天荒地走到沈悦的马旁边,帮沈悦理了理马鞍和脚蹬,说:“沈姑娘,这个要踩好。” 沈悦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对晏望宸示好已久,可却是第一次得到了晏望宸的回应。 “谢谢太子殿下。”她连忙柔声道谢,脸颊也染上一抹绯红。 宋温惜抿了抿唇,抓好自己手中的缰绳,没说什么。 几人又踏上旅程。断断续续走了五天,他们终于到达了临川城。 临川城的夏天比都城要凉上许多,甚至还要穿厚厚的外袍。 为了掩藏身份,他们伪装成卖酒的商人,换上了平民穿的低调的粗麻衣裳,在郊外找了一个拖车,拖了一车好酒往城门走去。 守城的士兵将他们拦住,问:“干什么的?” 将晚笑了笑,谄媚道:“官爷,我们一行人是来临川城做生意的。” “做生意?什么生意?”士兵往后瞧了瞧。 “做些酒水生意,官爷,我特地给您备了两壶好酒,是临川城喝不到的春光醉,您尝尝?”将晚殷勤地从车上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 他打开匣子,里面装着两壶酒和两块金元宝,递给守门的两个士兵。 士兵接过匣子,拿起酒,闻了闻。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将酒和元宝揣进怀中,示意一旁的士兵放行:“进去吧进去吧!” “谢谢官爷!”将晚朝士兵深深鞠躬。 晏时鸢有些好奇,微微蹙眉,在宋温惜耳边道:“晏望宸为何不直接告诉守门的侍卫自己是太子?” 宋温惜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或许是怕临川城中有大皇子的眼线,若是大张旗鼓地来临川城,大皇子肯定会知道他的目的是求淄阳王出兵。何况……” 晏时鸢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临川城街边寂寥,不似都城这么繁华。此地本就人烟稀少,又因为太冷而无法耕种,有许多难民流浪在街边。 而他们一行人,各个身姿挺拔,容貌气质出众。走在路上,十分显眼。 虽然到了临川城,可是没有人知道淄阳王的府邸在哪,天色已晚,他们只能先找地方住下。 将晚找到一处看着还不错的客栈,问了问价格,竟是都城的两倍之贵。 “各位客官不知道吧,临川城人少,客栈也极少。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是不会便宜的。”店门口的小二解释道。 第108章 绝情峰 将晚和晏望宸对视了一眼,两人有些尴尬。 狩猎本就没带什么银两,来临川城这一路的路费盘缠,还是国渊候给的。路上吃住开销并不小,方才又花重金贿赂了守城的官爷,眼下银两所剩不多。他们不得不节省一些,便只能决定,两人一间房。 于是经过自由分配,最终周书礼和沈悦一间,将晚和林策一间,晏时鸢和宋温惜一间,晏望宸和陈卿安一间。 “陈世子睡觉安稳吗?不会有打呼磨牙之类的恶习吧?”晏望宸蔑视着跟自己分到一个房间的陈卿安。 陈卿安倒是不恼也不气,淡笑着道:“臣没有那些恶习,希望殿下也没有。” 晏望宸冷哼了一声。 陈卿安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宋温惜,道:“我想了想,晚上点香或许太浓了些,便准备了这个香囊。将这个香囊放在枕边,里面的香能同样助眠。” 宋温惜有些犹豫,毕竟香可以随便点,可香囊不能乱送。 然而下一刻,她抬眸便看见晏望宸正盯着自己,沈悦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宋温惜连忙毫不犹豫地接过香囊,冲陈卿安莞尔一笑:“谢谢陈世子,我会收好的。” 沈悦神情一松,也不再针对宋温惜。此时她由衷地夸赞道:“陈世子当真是细致,不知是何时准备了这香囊。” “我有些认床,所以每次出门,我都会随身携带许多不同的香。”陈卿安淡淡道。 沈悦眼底有一丝羡慕,她目光投向晏望宸,道:“如此说来,殿下昨日未曾安睡,我也应该为殿下缝制一个。” 晏望宸却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仍旧紧紧地盯着宋温惜手中的香囊。那眼神让宋温惜觉得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香囊撕碎了。 宋温惜连忙将香囊藏到身后,对沈悦道:“殿下有福了,还是沈姑娘心灵手巧。” 晏望宸冷哼一声,对沈悦道:“不必麻烦沈姑娘,沈姑娘若是喜欢这物件,改日我亲自缝一个给你。” 沈悦受宠若惊,眼底满是欣喜和惊讶:“谢谢殿下。” “你就吹吧。”晏时鸢双臂环胸嘲讽地开口,“你锦衣玉食的三皇子,何时学会绣香囊了?” 晏望宸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冷哼一声,率先进了自己的房中。 到了晚上,夜幕低垂,客栈的院子里传来阵阵蛙鸣。屋中,宋温惜和晏时鸢安睡在同一张床上,陈卿安给的香囊放在她们二人的中间。 “陈世子对你倒是真上心,就算是做戏,也未免太全套了一点。”晏时鸢眨着明亮的凤眸嘀咕着,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 宋温惜叹息一声:“陈世子这办法倒确实管用,沈姑娘如今终于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 “难以想象若是日后晏望宸娶了她,后宫会有多乌烟瘴气。”晏时鸢说着皱了皱眉,“还不如娶周书礼,虽然小家子气,但是好歹没有害人的心思。” 宋温惜轻笑一声:“有公主殿下为太子殿下把关,后宫不会乱的。” 晏时鸢可是敢在晏望宸头上拔毛的人,就算是沈悦,也得让她三分。 “对了,你觉不觉得……林策最近对本公主很冷淡?”晏时鸢突然问道。 宋温惜有些莫名:“此话怎讲?” “自从到了军营,林策就不怎么理我了。在山里逃命时,他还公主长公主短的,围在我身边,照顾我关心我。等我们安全之后,他对我如同对陌生人,疏离得很!”晏时鸢说着打了个哈欠。 宋温惜微怔,仔细想来,山林中时,林策对公主的关心和照拂确实是溢于言表,可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躲在晏望宸身后,不靠近晏时鸢半分。 “或许是忙吧。”宋温惜说着,觉得困意袭来。 一旁的晏时鸢早已进入梦乡。 宋温惜笑了笑,心想,陈卿安的香囊,当真是有些作用的。 …… 晏望宸一行人到达临川城的第二日,将晚终于打听到了淄阳王的住处。 没想到的是,堂堂淄阳王,竟住在临川城最高的那座山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若是有急事需要淄阳王出面处理,山下的官员会给他飞鸽传书。淄阳王府的人,每隔七天也会下山一次,来城中巡查,守卫临川城的安全与秩序。 那座山叫绝情峰,山顶很冷。临川本就是极寒之地,夏日都比都城凉爽,那山峰更是全年阴冷。 几人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时间有些犯难。 他们只能又回到客栈,聚在晏望宸和陈卿安的房中,讨论如何才能上山。 将晚早就准备好了上山的地图,虽然一开始有平缓的坡度可以顺利前行,但越是往上,便越是难走。 听城中的人说,山中猛兽多,山腰处还有瘴气,一不小心中了瘴气会气绝身亡。 “没想到这淄阳王,竟这么难见。”晏时鸢眉头紧皱,托着下巴道。 “是啊,这山峰如此难爬,不知怎么才能上去。就算上去了,那么冷,没有御寒的袍子也不行。”周书礼应和道,“骑马赶路已经够累了,没想到到了这里还要爬山。” 上次爬山的经历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让她十分恐惧了。这次竟然又是要穿越毒瘴,又是要上峰顶的。 “淄阳王深居简出,已经许久未露过脸。想请动他,确实不易。但也正因如此,他绝不会为大皇子所用。”林策看着地图,揉了揉眉心,又看向晏时鸢道,“此山过于险峻,公主和各位女眷还是不要上去了。” “这怎么行?来都来了!我堂堂公主,怎能让自己的弟弟一个人去见淄阳王?”晏时鸢立刻反驳道。 晏望宸嘴角微抽,她原来还知道自己是他的皇姐。 “我觉得极好,我们几个不如就在客栈等太子殿下。”周书礼连忙说,她是真的不想要爬山了。 宋温惜坚定道:“我原本就是要来临川城说服淄阳王的,所以无论多么艰险,我都必须上山。” 沈悦见此,也连忙说:“我也要上山,就算是服侍太子殿下也好。” 晏望宸沉吟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上山。” 第109章 偶遇毒花 晏望宸一行人终究是一起上山了。 绝情峰上有许多猛兽,而且越往上爬越是寒凉。所以将晚和林策用所剩不多的银子,准备了弓箭和厚厚的外套,就希望能让上山的路程更顺利些。 从山脚到半山腰,可以坐马车上行,所以并不算难。但是下了车后,几人发现后面的路极为险峻,不好攀爬。 将晚拿着兽皮绘制的地图,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条相对好走的上山之路。那条路虽然比其他地方的坡度缓和许多,可还是时不时地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 爬了没多久,沈悦可怜巴巴地看着晏望宸:“太子殿下,我的伤又痛起来了。”她面纱之上的杏眼蕴着水汽,看起来十分可怜。 其他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看向她。 晏时鸢听见了她的声音,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爬山又不是用脸,脸痛什么?” 宋温惜皱眉捅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多言。 晏望宸的视线扫过了宋温惜,目光落在沈悦脸上。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对她道:“我拉着你。” 沈悦娇羞地将柔软细嫩的手放进了晏望宸的手里,脸颊微微发红,轻声道:“谢过太子殿下了。” 宋温惜觉得刺眼,便挪开了视线。 其他人正准备继续前行,就听晏时鸢阴阳怪气道:“林策,我眼睛疼,也要人扶。” 在前面和将晚一起带路的林策停下了脚步,折返回来,焦急地走到晏时鸢身旁。 他仔细打量了她的眼睛一番,只见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他皱着眉问:“看着没什么问题,公主为何会眼睛痛?” 晏时鸢瞥了眼沈悦,道:“看了脏东西,眼睛自然会痛。” 沈悦的脚步一顿,她心知晏时鸢是在说自己,可再怎么样她也不敢同晏时鸢呛声。何况晏望宸也没什么反应,她便只能忍耐着一声不吭。 林策闻言有些无奈,微微歪着头,说:“用公主的话说,爬山又不是用眼睛,眼睛疼什么?” “眼睛要看路啊!”晏时鸢明媚一笑。 林策愣住,他看着晏时鸢的笑颜,脸微微有些发烫。 林策连忙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公主若是看不清路,便扶着宋姑娘吧,臣……臣还要在前面带路。” 晏时鸢脸一沉,气得拔了一株杂草丢他:“死呆子!” 陈卿安侧过头看了看身旁微微有些冒汗的宋温惜,问:“温惜,你累吗?我这里有水,你喝不喝?” 宋温惜连忙摇了摇头:“不渴,谢谢陈世子。” 晏望宸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微微侧过头,想要偷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见陈卿安抬手用袖子帮宋温惜擦了擦额头的汗。 宋温惜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陈卿安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若是再叫我陈世子,只怕太子殿下会发现我们的情投意合是假的。” 宋温惜一愣,她抬眼便看到,在前面的晏望宸,正侧着头偷看他们二人。她低声问:“那我叫世子什么才好?” 陈卿安牵过她的手,微微一笑,说:“叫我卿安。” 他温热的大手烫得她一个激灵,她想要抽出手,可陈卿安紧紧握住不放。 晏望宸看到了这一幕,瞳孔骤缩,下颌线紧绷。他松开了沈悦的手,气哼哼地大步爬上山。 “殿……殿下……”沈悦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连忙追了上去。 陈卿安轻笑出声,对宋温惜低语道:“看,果然有效。” 宋温惜点了点头,抿唇不语。确实有效,她只是担心,再多来几次,以晏望宸的气性,只怕要气出个好歹了。 有了护具的帮助,纵使偶尔不小心摔一跤,也不怕疼。 所以晏望宸一行人很顺利便爬到了一处平坦的草坪。这一块草坪一片翠绿,且零星地长着许多鲜艳夺目的花朵,很是美丽。 周书礼惊喜地俯下身,想要去摘一朵花来。 宋温惜定睛一看,连忙皱眉阻止了周书礼:“周姑娘!不要碰那些花!” 周书礼猛地缩回手,疑惑地看向宋温惜:“为什么?这花要是做成花环,肯定好看。” 宋温惜平静地说:“这些花,都有毒。” “这么多花都有毒?怎么可能?!”晏时鸢惊讶地问。 “越是鲜艳的东西越可能有毒。这些花,之前我住的地方附近也有,若是不小心沾到它们的汁液,便会皮肤溃烂。”宋温惜微微皱着眉,解释道。 “此地怎么会有这么多毒物?”林策担心地环顾四周,“可是,这里是最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了,天色渐晚,不适合继续爬山,我们要找到适合生火睡觉的地方。” “或许土地下埋了什么中了毒的人或动物。这些植物是靠吸食腐烂尸体生长的。”宋温惜边说着边看了看四周,“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山洞。” “尸……尸体?!”周书礼听她这样说,立刻退后几步,惊恐地看着那几株在风中摇曳的花朵。 “这山中有毒瘴,也许被毒瘴毒死的那些人,便被抛尸掩埋在此。岁月变迁,种子落在此处,扎根在他们的体内,生出花来……”宋温惜猜测道。 “宋姑娘!别说了,太恐怖了……”周书礼瑟缩着哀求。 晏望宸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温惜一眼,然后给了将晚一个眼神。 将晚立刻道:“那我去四周看看可有歇脚的地方!”说罢,他立刻飞奔了出去。 陈卿安忍不住问:“温惜,你怎会如此博学多识?” “其实都是我姨娘教给我的,先前姨娘没事总会带我上山,那座山也有许多这样奇怪鲜艳的花。姨娘说,附近有一家人,被下了毒,埋在山上,所以山上才会有这么多带毒的花朵。”宋温惜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陈卿安唇角微勾,定定看着宋温惜,“真想见见你姨娘,不知是怎样德才兼备的女子,能将你教得这样好。” 宋温惜想到姨娘,唇边挂起一抹淡笑。她想了想,等事情结束,她也要去姨娘的墓前看看了。恐怕,姨娘墓上的草都已长得老高。 第110章 治疗咳疾的代价 将晚很快便回来,他对晏望宸道:“殿下,那边有个巨大的山洞!我看过了,那附近也没什么野兽的脚印,很安全。” 晏望宸点了点头,道:“走。今晚在那里过夜,明天一早再出发。” 几人来到洞口前,那山洞潮湿又阴冷,黑乎乎一片,仿佛一个深渊巨口,等着几人进去便要合上似的。 周书礼搓了搓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有些恐惧,不敢上前。她问:“当真要住在这洞里吗?” “难不成要回去和带毒的尸体共处一夜?”晏时鸢挑眉问,她其实也有些害怕,但是她就是喜欢看这娇惯的富家小姐退缩的样子。 周书礼连忙改口道:“这里挺好的,就住这里吧,凑合过一晚也没什么的。” 宋温惜笑着摇了摇头,晏时鸢倒真的是……她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压制住晏望宸身边所有的女人的人。 晏望宸率先走进山洞,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山壁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在这被植被覆盖的山上显得十分突兀。但好在避风又结实,凑合一夜不是问题。 经历过猎场那次逃命,几人的在野外存活的能力都已经都很强了。所以这次几人搭配默契,很快便生上了火。他们还找来些宽大的树叶,垫在身下隔绝冰凉的岩石。 火堆冒着火星,噼啪作响。火光照亮了山洞,几人围成一圈,挤在一起取暖。 陈卿安打破了沉默,问:“没想到几位姑娘也都这么能干。” “陈世子不知,上次我们几人为了去军营,在山林中呆了两三日,历经千辛万险,早就练出来了!”周书礼得意地说。 “原来如此,看来几位上次吃了不少苦。”陈卿安笑着说。 “确实吃了不少苦,都差点在那深山老林里丧命。”晏时鸢附和道。 宋温惜想起之前的那些艰险,感慨道:“还好一路有林先生和将晚公子护着我们,否则,恐怕已经死于大皇子手下。” “这是在下的职责。”林策淡淡道。 晏望宸听她提到将晚和林策,唯独忽视了自己,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什么?”宋温惜微怔,不知道他为何又一脸生气的意思。 “宋姑娘的意思是,我没护着你?”晏望宸凉凉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温惜微微皱眉。 “你不是去护沈悦了吗?”晏时鸢一脸嘲讽地替宋温惜解围。 晏望宸闻言脸色一僵。他确实记得自己有那么一次护着了沈悦:“……那是因为——” 因为沈悦为了他,差点死在了剑下,他不能坐视不管。可他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他那一路甚至都没发现宋温惜的内伤已经那么严重。 沈悦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将手轻轻搭在晏望宸的手臂上,柔情似水地说:“殿下神武,有殿下守护,我便不怕了。” 晏望宸没说话,只是沉着脸,微微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宋温惜想起沈悦的那些心机,她一阵暗暗的战栗。她的视线落在沈悦面纱之下的那道疤上,这疤,或许终将成为她束缚晏望宸的把柄。 陈卿安见宋温惜脸色不是很好,便握紧宋温惜的手,安抚道:“这次有我在,我定会护着你。” 宋温惜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暖意,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陈卿安。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她冲他温柔一笑。 “陈世子体弱多病,只怕护自己都有些难,如何能护得了别人?”晏望宸嘲讽道。 陈卿安不恼也不怒,而是沉声道:“为了能好好保护温惜,我已调养好身子,殿下不觉得我的咳疾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么说来,陈世子的气色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周书礼细细打量了一番陈卿安,好奇地问,“听闻陈世子的咳疾,很难治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高人,竟将世子的咳疾治好了?” 陈卿安垂下眼帘,微微一笑:“是我父亲找的人,只不过,治疗咳疾,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这话的尾音缥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眉心悄悄皱了起来。 “很痛吗?”宋温惜问。 陈卿安回过神,问:“什么?” “治疗咳疾,很痛吗?”宋温惜又问了一遍,眼底带了一丝心疼。 她想起自己之前也是咳嗽许久未愈,姨娘便请人为她刮毒针灸,还在指尖放血。她那时只觉得浑身发疼,但咳嗽倒是也真叫人治好了。 所以她猜想,或许陈卿安为了治疗咳疾,也经历了许多非常人能忍受的治疗手段。 陈卿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火光耀眼,将他的眼睛照得分外明亮。 看着宋温惜关切的眼神,他又扬起笑容,回答道:“不痛,想着是为了你,便不痛了。” “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吗?”晏时鸢在一旁艳羡道。 “啪”的一声,晏望宸往火堆中间扔了一根树枝。 宋温惜抬眼看向他,只见他冷着脸,眸子锐利如刀地看向陈卿安:“陈世子就算治好了,也要注意身体,可别旧疾复发。不早了,该歇息了。” 一时间几人都噤声不再言语,几个男子商量好轮流守夜。 这日爬了许久的山,大家也确实都累了,纷纷在铺了叶片的地上凑合着睡去。 宋温惜也有些困倦,但她不想躺下,便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身旁的陈卿安似乎在与谁低声地交谈。 宋温惜意识朦胧,睁不开眼,恍惚中听到了晏望宸似乎也来到她身边,低声对陈卿安说:“陈世子,我前段时间听说,国渊候请来了南疆的蛊师,为陈世子治病。” 陈卿安的声音清冷疏离:“殿下的消息倒是极为迅速。” “所以陈世子当真用了蛊虫治病?这难道没有隐患?”晏望宸声音低哑地问。 “自然是有的。”不知为何,陈卿安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虽然蛊虫能治好咳疾,却也会缩短我的寿命。” 第111章 穿越缝隙 宋温惜在睡梦中听到这话也是一惊,陈卿安治疗咳疾,竟然用的是蛊虫?他为何要为了治疗咳疾而不惜缩短寿命? 她想醒来问问陈卿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奇怪的是,她竟醒不来。仿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虽然有了意识,却动弹不得。 还不等她细想怎么回事,晏望宸便替她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陈世子何至于此?这咳疾并不致命。就算陈世子无法成为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在军中谋一个军师的职位也并不难。” 陈卿安轻笑了一声,道:“温惜也说过,她说,我可以做郭嘉。”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原本,我是甘心做郭嘉的,可谁让我遇到了她。郭嘉提不动刀,保护不了她。我知道我贪心,可苟活于世上,无法保护心爱之人,又有什么意义?” 晏望宸沉默片刻,低声道:“没想到陈世子竟做到这地步。” “人生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为了宋姑娘,这一切都值得。”陈卿安嗓音温柔低沉。 “可是她会回应你的心意吗?”晏望宸嗓音低哑地问。 陈卿安沉默了片刻,道:“我不需要她做任何回应,这原本就只是我一人的决定罢了。” 晏望宸不再说话,两个人沉默不语。 宋温惜十分惊愕,可她似乎也能理解陈卿安的心思。人这一生,若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活得长久又有什么意思?徒增寿命罢了。 可是,理解是一方面,她还是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啊。 宋温惜想着想着,睡意朦胧,又昏睡了过去。 …… 第二日几人都没怎么睡好,眼底都泛着青,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唯独宋温惜和陈卿安精神百倍。 “宋姑娘倒真是好命,在哪都能睡得那么香甜。”周书礼羡慕地说。 “或许是因为我带了安神香。”陈卿安摘下腰间挂着的小小一只香囊,“这里面放了许多助眠的香料,还有驱虫辟邪的功效。” 宋温惜恍然,难怪她昨夜觉得睡得很好,但是她隐约记得似乎昨晚梦到了陈卿安,却不记得具体梦到了些什么。 “陈世子,下次有这种香,记得多带几个。”周书礼羡慕道。 晏时鸢撇了撇嘴:“人家是给自己的心上人准备的,给你算怎么回事儿?你要是想要,自己也去找个贴心的夫君。” 周书礼悻悻地闭上了嘴。 宋温惜却红了脸,陈卿安怎么就成了她夫君了? “走了。”晏望宸冷冷地打断她们的话,“今晚之前要穿越毒瘴,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纷纷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带上山的粮食、水壶,又一齐出发上路。 他们又是一番艰难的长途跋涉,来到一座高山面前,这座山中间有一道非常狭小的缝隙,似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只有头顶一束微光洒下来,前方一片黑暗。 缝隙之上是高耸不见顶的山峰,看不到头。 几人停在这个缝隙之前,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将晚拿起地图端详。 “怎么样?我们是绕路而行,还是穿过这山缝?”晏望宸问道。 “若是绕道而行,恐怕要再迟个一天。”将晚收起地图,道,“我去前方探路。” “小心些,注意安全。”晏望宸拍了拍他的肩。 将晚消失在山缝中,众人在外面等着。没过一会儿,将晚回来了。 “殿下,前方路可通过,只不过这山缝极窄,要小心前行。”将晚脸上沾了些脏污,看起来是贴到了山壁之后蹭上的灰渍。 “一定要从这里穿过去吗?不会有碎石掉落吧?”周书礼看了看面前这个狭窄得看不见头的路。 “周姑娘,若是绕路的话,可能会遇到猛兽。”将晚一脸认真地说。 “那走这里,挺好的。”周书礼连忙说。 “周姑娘放心,我在前方带路。大家最好跟紧我,我们快些通过这个山缝。”将晚对众人说道,然后又灵巧地钻进山缝中。 晏望宸扫了宋温惜一眼,然后跟着将晚走了进去。他的肩太宽,甚至不能正着身子,只能侧身前行。 沈悦看着漆黑一片的山洞,咬了咬牙,也跟在晏望宸身后走了进去。她相对纤瘦,可仍旧时不时会碰到石壁,需要微微侧着身子。 宋温惜也跟着几人挤了进去。缝隙狭窄,又看不到头,让她觉得有些窒息感。她正准备调整呼吸,平心静气,就听陈卿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宋姑娘,我在你身后,不必担心。” 宋温惜微微侧过头,感激地冲陈卿安点了点头。 前面高大的晏望宸回过头,视线越过沈悦和周书礼,落在宋温惜身上,见她无恙,眼底也没有丝毫恐慌,他才继续向前。 “太子殿下,我有些怕,能否请太子殿下牵着我?”沈悦又楚楚可怜地开口。 晏望宸身形一顿,没有应允,他犹豫了下,只是说:“沈姑娘,若是牵着你,行走多有不便,你若害怕,就拉着我的衣角吧。” 沈悦面纱下的脸挤出一丝微笑,杏眼弯弯,抬手拉住了晏望宸的袖口。 晏时鸢跟在陈卿安身后,也听到了沈悦的话,忍不住发牢骚道:“挤在这缝里已经让人很烦躁了,还得顾及这些娇生惯养的姑娘。也不知道沈姑娘这么娇滴滴的,非要跟来做什么,还说能帮上忙……” 宋温惜抿了抿唇,不偏不倚地说,晏时鸢都要比周书礼和沈悦有韧性得多,一路上不曾叫苦,也从来没有摆过公主的架子。 沈悦闻言,微微侧过头,道:“在这野外我或许并帮不上什么,可或许我能尝试说服淄阳王出兵。” 晏时鸢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有自信能说服淄阳王?” 沈悦声音里带了一丝轻蔑:“宋姑娘都说自己可以说服淄阳王,我为何不行?” 宋温惜微怔,她原以为沈悦也知道淄阳王的什么秘密,没想到,她只是想要跟自己攀比。可是,这次要让她失望了,宋温惜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自信,而是淄阳王同她姨娘有些旧情。 第112章 惹恼母棕熊 几人走到一半,前方的将晚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晏望宸问。 将晚的耳朵动了动,回过头问晏望宸:“太子殿下可有听到什么响动?” 晏望宸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身后的众人噤声,跟着一起听将晚说的响动。下一瞬,晏望宸眉头紧皱,扬声道:“不好,上方有落石!我们要快些逃出去!” 他话音刚落,走在最后的林策,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是巨石从山峰掉落的声音,巨石撞击在山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快走!”林策抬手护着晏时鸢的头,催促道。 几人一时间慌了神,纷纷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温惜!小心,护住头顶!”陈卿安紧跟在宋温惜身后,时不时回头落石的距离。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向前赶,看不到头,身后的路又被掩埋。 周书礼忍不住惊叫出声,一边叫着一边快速挪动步子。 周围落下许多细小的碎石,还有不少尘土纷纷落下,一时间烟雾缭绕,呛得几人咳嗽起来。宋温惜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身后的路也不停被掩埋。 灰头土脸地行进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将晚的一声惊呼:“到头了!看见光了!” 他身后的人得到了希望,立刻打起精神来。 一群人终于冲出那狭窄的山缝,在林策刚刚跑出山缝时,山缝中便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林策喘着粗气,扶着膝盖,一脸惊魂未定。 “得救了……没有被巨石砸死。”他喃喃道。 几人互相对视,只见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一片。脸上也都是被细碎的小石子划伤的细痕。 眼前是一片草坪,呈扇形,再往前走又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林中时不时传来奇怪的鸟鸣声。 大家都喘着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殿下没事吧?”沈悦焦急地扑在晏望宸身上,上下摸索着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晏望宸身形微僵,想要推开她,但他的视线瞄到她面纱之下的伤疤,抬起的手又垂下,只淡淡道:“我没事,你保护好自己就好。” 沈悦神情地看着晏望宸,道:“如今,我也算是与太子殿下同生共死了。” 晏望宸微微一愣,他的视线落在了宋温惜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晏时鸢则翻了个白眼:“沈姑娘,麻烦你不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我们这群人都与太子殿下同生共死了好吗?” “公主殿下可有受伤?”林策仔细地查看着晏时鸢的脸。 晏时鸢和他对视,见他眼神中满是认真的神色,她慌乱地移开了视线,负气道:“你不是不同我说话?现在又关心我做甚?” 林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公主殿下没事就好。” 陈卿安看了看四周,忽然他目光定住,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严肃道:“太子殿下,此地不宜久留!”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巨大的爪印,足足有一尺。爪印很深,看得出这是一个很重的猛兽。 “这是什么猛兽的脚印?!”周书礼惊恐地叫道。 将晚俯身查看,又拿起一旁的泥土闻了闻味道,说:“殿下,是棕熊。” “走,不要在此停留,我们继续上山!”晏望宸扬声道。 几人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尘土,刚准备继续上路,忽然树林中发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是什么东西?!”周书礼害怕地瑟缩在将晚的身后。 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警觉地看着前方的树林。 忽然,一只小棕熊窜了出来。他的头和身子都圆滚滚的,脖子上还有一圈白毛,眼睛又黑又亮。他懵懂地看着几人,一时间有些退缩,但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他走路跌跌撞撞地的,似乎还很年幼。 几人先是一惊,然后纷纷愣住。 “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庞然大物,没想到是这么小一只。”周书礼见状,不以为意地走上前去,“好可爱的小棕熊啊,你母亲呢?” 宋温惜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周姑娘,你还是离他远些……” “这么小的棕熊怕什么?我父亲猎过比这个大得多的棕熊!宋姑娘,你若是害怕,就远远看着。”周书礼居然就这样大胆地摸了摸小棕熊的头,还试图要抱起他。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小的棕熊,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沈悦也缓缓走近,想要上前查看,“先前只见过被猎杀的大棕熊,竟不知小棕熊长得如此可爱。” 晏时鸢嘴角抽了抽:“黑不溜秋的,哪里可爱了?” 晏望宸见宋温惜一脸警觉,心中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他对那围着小棕熊的二人说:“沈姑娘,周姑娘,离那棕熊远一些。虽然是只幼兽,可毕竟还是野兽。” “没事的,太子殿下,你也过来摸摸他,他的耳朵可真……”周书礼话说到一半,只见众人纷纷惊恐地看着她的身后。 “怎么了?”她嘟囔着回过头。 只见一只将近六尺的母棕熊突然从树林中钻了出来,此时站在她身前,朝她龇着牙咆哮。 周书礼浑身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沈悦已经惊叫着丢下她跑开,跑到了晏望宸的身后。 “周姑娘!快离开那!”宋温惜见周书礼似乎已经吓傻了,而那母棕熊已经扬起了厚实的熊爪,朝她挥了过去。 宋温惜连忙扑了过去,将周书礼扑倒在地:“快闪开!” “小惜!” “温惜!” 晏望宸和陈卿安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然后齐齐朝二人跑去。 晏时鸢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攥紧了林策的手臂。 宋温惜护着周书礼,堪堪避开了棕熊的致命一击。飞驰着赶来的陈卿安眼疾手快地将宋温惜扶起,又一把抓着周书礼的领子将她拽起,带着二人飞身闪到了远离棕熊的安全地带。 而晏望宸则用刀柄抗住了棕熊再次挥来的熊掌。棕熊恼怒,重重地挥爪拍向他。 “殿下快走!”将晚拿出一袋不知名的药粉,拍在了棕熊的脸上。晏望宸立刻掩住口鼻飞身离开。 棕熊嗅到了药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晃了两下,便轰然倒下。 第113章 没有下次 母棕熊昏倒后,小棕熊茫然地围着母亲着急地转圈,不知道母棕熊为何会突然昏倒。 被救下的周书礼惊魂未定地呆坐在原地,她没想到小棕熊的身后竟跟着母棕熊。是她疏忽大意,让自己险些命丧熊掌之下。 陈卿安也瘫坐在地上,他喘着粗气,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温惜,眼底是还未褪去的惊骇。他方才差点被宋温惜吓死,此时胸腔还因为惊恐在剧烈地痛着。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扑上去救人?她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何地? 宋温惜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那样冲动地救下周书礼,只是那危急时刻,她来不及细想,身体便先行动了起来。她离周书礼最近,若她不鼓起勇气将周书礼救下,那棕熊一掌下去,只怕周书礼半个脑袋都要被拍碎了。 可宋温惜还没喘匀气,晏望宸便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揪着她的领子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宋温惜!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就这样扑到棕熊面前,是想给她多送一份饲料吗?!”晏望宸怒目切齿,额间青筋暴起,看上去十分生气。 “我……”宋温惜知道自己鲁莽,可情况危急,她来不及想那么多。 晏望宸的力气很大,他攥着她的领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温惜也是好意,请太子殿下放开她。”陈卿安站起身,抓住晏望宸的手,冷冷地说。 晏望宸瞥了陈卿安一眼,缓缓放开了手,脸色却依旧阴沉:“好意?我看她是愚蠢至极!” 晏时鸢连忙上前:“若不是宋温惜,周书礼早就死在熊掌之下了!她反应快才将周书礼救下,你干嘛凶她?!” 晏望宸咬着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转身对周书礼怒声道:“周姑娘!下次你若再不听话,就算是葬送虎口豹口,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周书礼被晏望宸吼得一颤,她自知理亏,此刻是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 她瞥到躲在一旁的沈悦,愤恨道:“沈姑娘,你方才倒是溜得快。” 沈悦面纱之下的脸微微一僵,连忙又挤出讨好的笑容道:“周姑娘,你不会是希望我同你一起被熊拍死吧?” “别吵了!”晏时鸢有些不耐烦地吼道,“我们已经耽搁了许久,还要赶路!” 周书礼闻言,立刻收了声,不屑地看了沈悦一眼,默默地走到宋温惜身边,轻声道:“方才谢谢你。” 宋温惜微微一愣,回道:“不客气,周姑娘,山林危险,日后定要万分谨慎。” “我知道了。”周书礼有些不好意思,别扭道,“今日这份恩,我记下了,日后我会还的!”说罢,便大步跟着将晚继续前行。 “温惜,你可有受伤?”陈卿安拉过宋温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宋温惜说,“陈……卿安,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远处的晏望宸看见正在原地说话的二人,一时气急攻心,怒吼道:“还不走?!” 宋温惜吓了一跳,应道:“来了!” 陈卿安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围着母棕熊打转的小棕熊,他仍旧神色迷茫,泛着水光的黑眼珠紧紧盯着两人。 陈卿安偷偷上前查看了一下母棕熊,道:“母棕熊还有气息,只是晕倒,并无大碍。过一会儿便醒了。” 宋温惜这才放下心,起身继续跟着众人一起上山。 “方才将晚公子洒在棕熊脸上的是什么粉末?”周书礼好奇地问。 将晚在前方带路,闻言微微侧过头,回答道:“是迷魂散,强效迷药。” “我们不是带了弓,为何不直接将母棕熊射杀?她醒来若是来追我们怎么办?”周书礼有些不放心,毕竟方才差点死于熊掌之下,此时还心有余悸。 “我们若是杀了她,她的幼崽怎么办?”将晚冷冷地瞥了一眼周书礼,“这原本就是棕熊生存的领地,是我们不小心踏进了她的领地,碰了她的幼崽,她才会误以为我们有恶意,攻击我们。” 周书礼心虚地抿了抿嘴,道:“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将晚公子如此仁善。” 将晚并没有对她的夸赞有什么反应,而是解释道:“虽然我们上山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是为了山林间的动物无辜,用迷魂散能最大程度保护他们,又能顺利逃脱险境。” “周姑娘最好还是远离那些野兽,不要碰到他们。”林策也嘱咐道。 “是……我知道了。”周书礼终于老实了,乖乖地应道。 宋温惜沉默无言地跟在后面,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她抬起头,原来是陈卿安。宋温惜似乎已经有些习惯被他这样牵着了,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安,于是她也没有挣扎。 “温惜,以后不要这样冒险了。”陈卿安眼底满是深深的恐惧,“我会害怕。” 宋温惜想起刚才他不顾一切冲过来的样子,心中一动,乖顺地点了点头,应道:“下次我会小心。” “没有下次!”晏望宸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回到山下!本太子没有你也能说服淄阳王!” “晏望宸,你忘了?先前你恶名在外,所有大臣都躲着你,或许淄阳王也同样瞧不上你。何况淄阳王不闻外事许久,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你转性了。”晏时鸢打破了他的幻想。 她冷哼一声,嘲讽道:“你猜顽劣不羁的三皇子,请求淄阳王出兵攻打温文尔雅的大皇子,淄阳王会理你吗?” 晏望宸脸色一沉。是,他之前为了隐藏实力,将自己装成了扶不起的阿斗。而他坐上太子之位后,还没来得及建功立业,也没来得及结交大臣,就又遇上大皇子起兵谋反。 如今他贸然上山请求淄阳王出兵,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拿出什么利益,同淡泊名利、深居简出的淄阳王交换。 晏望宸看向走在最后的宋温惜和陈卿安,冷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无法说服淄阳王,我也会找寻其他办法。” 晏时鸢还想说什么,林策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大家小心!前方突然起雾了!” 第114章 以毒攻毒 众人朝前方看去,只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里漂浮着诡异的白雾,缥缈虚无,如梦似幻。 将晚正试探地朝白雾伸出手,想要查探究竟,晏望宸却突然出声:“等等!” 一只灰褐色的野兔误入白雾之中,它蹦蹦跳跳地踏进白雾笼罩的竹林,却顷刻间便倒在地上,抽搐而亡。 “这白雾有毒!”林策惊诧道。 将晚研究了一下地图,沉吟片刻,道:“前方竹林是必经之地,我们只能穿过去。”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毒瘴吧?”周书礼喃喃道,“看着十分诡异,强行从这里穿行,若是中毒了怎么办?” 晏望宸一脸严肃,山林的毒瘴他有所耳闻,若是贸然闯进,轻则腹泻呕吐不止,重则中毒抽搐身亡。可眼下若是绕路而行,又要耽误许多时辰。 正当几人对着毒瘴犯难,宋温惜深吸了口气。 姨娘曾经跟宋温惜说过,淄阳王给她的信中,曾经提起这山间许多奇特事物,其中就包括这毒瘴。 毒瘴的解法就在竹林入口处。她沉默着低头四处寻找起来。 陈卿安见状,连忙问:“温惜,你在找什么?” “我姨娘说过,竹林旁边有一种毒蛙,若是用竹叶蘸取它背上的毒,再将竹叶含在嘴中,便能穿过带有毒瘴的竹林。”宋温惜解释道。 晏时鸢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么恶心?能行吗?” “毒瘴中的毒气,毒蛙的毒刚好能中和,以毒攻毒,便能全身而退。”宋温惜边找边说,“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那毒娃。” 沈悦闻言微微蹙眉:“宋姑娘,你姨娘不过是一个妾室,又一直住在都城,如何能知道这绝情峰的毒瘴如何解?” 宋温惜察觉到沈悦言语间对她姨娘的不屑,她不想同沈悦争辩,便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她道:“沈姑娘,你若是不相信我,我可以第一个以身试毒。” “不可!” “不行!” 陈卿安和晏望宸又是同时出声。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晏望宸率先开口:“既然是我要大家上山,那这个毒瘴自然也是我第一个来走。” 陈卿安看了晏望宸一眼,道:“太子殿下金尊之躯,不可有损,何况,殿下还要说服淄阳王。”说罢他看向温惜,眼底满是信任和坚定:“温惜,若是找到毒娃,我第一个来试毒。” 宋温惜有些犹豫,这法子她也只是听姨娘随口一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陈世子好歹也是国渊候的儿子,怎么能让他试毒? “这法子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效,还是我自己第一个来吧。”宋温惜拒绝道。 “宋姑娘,不如让在下来吧。”将晚提议道。 “将晚公子不但要保护太子殿下和几位姑娘,还要为大家带路。我自己的法子,就由我自己来试。”宋温惜坚决地说。 “不行,这法子极为凶险,若是不成,毒蛙的毒又无人能解,该怎么办?!”晏望宸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宋温惜,厉声反驳道。 他眸色一沉:“你若死在这毒瘴之中,我宁可不要这太子之位。” 沈悦闻言浑身一震,猛地抬眸看向晏望宸。只见晏望宸眼中满是深情和决绝,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温惜,仿佛他的世界只看得到她。 沈悦咬着牙,目光探究地看向宋温惜。 宋温惜没有察觉到沈悦的眼神,深吸一口气,问:“殿下何时如此妇人之仁了?若是穿不过这个毒瘴,殿下见不到淄阳王,这太子之位,可就拱手让人了。” 晏望宸紧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来、试。” 宋温惜还欲说什么,晏望宸打断她:“若是你执意要拿自己试毒,那我们不如现在就下山,另想办法。” 宋温惜微微蹙眉,他为何要与她较劲?她自己都不确定这法子有没有用,他就敢用? 两人对峙时,林策和晏时鸢早在一旁坚持不懈地找着毒蛙。 忽然不远处传来晏时鸢的一声惊呼:“宋温惜!你快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毒蛙?” 宋温惜一怔,不再与晏望宸废话,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竹林前面有一滩小小的水洼,水洼里趴着一只红蓝相间的带斑点的毒蛙。那毒蛙小小一只,只有一枚铜钱那么大,看起来小巧可爱。 “这就是毒蛙?看着不像带毒的样子。”周书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出感叹。 “颜色越是鲜艳,毒性越是强。”林策低声道,他说着眼神迟疑地看向宋温惜,“宋姑娘,这蛙有剧毒,同那毒瘴一样,顷刻便能要人性命,你当真要将它的毒含在嘴里吗?” 宋温惜点了点头,从一旁摘下一片叶子贴在毒蛙的背上。毒蛙竟没有跑走,仍旧趴在那水洼之中。 众人屏息凝神,都盯着这毒蛙,一动也不敢动。 等了许久,待确定了竹叶叶片沾满了毒蛙的毒液,林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的尖刃将竹叶挑了起来。 “你当真要以身试毒?”晏时鸢担心地看着宋温惜,“不然让我来吧,我不过废柴一个,一路上也没什么用。我毒倒了,你再试也不迟。” “公主金枝玉叶,怎可试毒?要试还是我来!”林策拧眉说道,“我一介武夫,身子健壮,这毒也未必毒得到我。” 宋温惜摇了摇头,她知道他们都不信自己的法子有效,所以并不想让他们以身试险。她刚想接过匕首,身后的陈卿安突然俯身,将竹叶含进嘴里。 “陈世子!你……”宋温惜惊愕地回过头,站起身,满眼焦急地看着他。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陈卿安,生怕他挺不住毒发身亡。 陈卿安却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温惜的法子不会有错的,我相信你。事不宜迟,有什么话,等我穿过毒瘴再说。” 陈卿安已经含了竹叶,毒素早已侵入他的身体,宋温惜也只能让他去穿那烟雾缭绕的毒瘴了。 于是众人跟着陈卿安来到竹林入口前。 第115章 酥麻的吻 将晚将两枚信号弹放进陈卿安手中,说:“陈世子,若是顺利穿过竹林,便拉红色这枚。若是世子毒发,不能前行,便拉蓝色这枚,我们便想办法冲进毒瘴救世子。” 陈卿安将两枚信号弹塞进袖口,淡淡道:“放心,我会顺利过去的。”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抬脚走进了竹林。 他知道,如果宋温惜的办法不行,他或许等不到他们来救自己。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陈卿安挺拔的背影,担心他走不了多远便倒下。宋温惜的两手紧紧地攥成拳,心中默默祈祷:“姨娘,你在天上保佑陈卿安吧,保佑这法子真的能行。” 陈卿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雾中,白雾散开又合拢,将陈卿安的身影吞没,过了许久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陈世子不会没来得及拉信号弹,便昏死过去了吧?”周书礼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周书礼!你盼陈世子点好!”晏时鸢人忍不住呛声道。 周书礼瘪了瘪嘴:“我也是担心陈世子,若陈世子身子本就不好,是在毒瘴里耽搁得救了,只怕回天乏术……” “不会的。”宋温惜打断了她的话,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白雾。 晏望宸看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喉结微动,轻声道:“陈世子会平安的,他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宋温惜微怔,侧过头看向晏望宸。他眼底满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可目光却十分温柔,眼中满是坚定的信任。 下一瞬,竹林之后的那片天空,“咻”地一声响起了信号弹的炸响。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颗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陈卿安成功了!”晏时鸢激动地叫出了声,她兴奋地跑向宋温惜,一把抱住她,“你的办法真的可行!我们能顺利穿过毒瘴了!你……你怎么哭了?” 晏望宸闻言,视线从红色的烟花上移到宋温惜脸上,只见她热泪盈眶,豆大的泪滴从脸颊滑落。 “姨娘的办法真的有用……”她喃喃道,“我没有害死陈卿安……” 宋温惜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能这样顺利地度过。万一陈卿安真的被她害死在毒瘴里,她该如何面对国渊候? 晏望宸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他抬起手,想要将她搂紧怀中。可他感受到了沈悦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便只轻轻拍了拍宋温惜的肩,说:“宋姑娘,既然这办法可行,我们走吧,还要赶路。” 晏时鸢从怀中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抚道:“没事了,我们可以过去了,陈卿安还好好的呢。” 林策连忙去找更多的毒蛙,扯下足够的竹叶,一一沾好毒液。 沈悦在一旁凉凉地说:“没想到宋姑娘的姨娘,竟知道这毒瘴的解法,不知宋姑娘的姨娘是什么人?” “没时间闲聊了,先穿过毒瘴再说。”晏望宸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率先将一片竹叶含进嘴中,然后率先大步迈进竹林中。 宋温惜也拿过一片沾了蛙毒的竹叶,放进口中,竹叶清爽的气息和毒的苦涩在口中交融,身子瞬间麻了起来。 “这毒……会麻痹人的身子!”晏时鸢也含了竹叶,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我们快些走进毒瘴。”宋温惜将竹叶含在舌头下面,道。 几人走进白雾茫茫的竹林,白雾无味,却十分遮挡视线。晏望宸在最前面带路,他不断将眼前的白雾挥走,勉强看清了眼前的路。 一行人越走越觉得浑身发麻,宋温惜逐渐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却始终觉得窒息。 其他人也逐渐慌张起来。 周书礼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断断续续地说:“宋……宋姑娘……这……这毒让我……喘不过气……” “坚持一下,咳咳,或许……或许马上就好了。”林策轻咳着安抚道。 “林策……我,我好难受……”晏时鸢也憋得满脸通红。 宋温惜微微有些惊慌,为什么会这样?陈卿安真的顺利通过毒瘴了吗?这一路……这么痛苦是正常的吗?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她正胡思乱想着,手上却传来一片温热。 晏望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宋温惜下意识地挣扎着看向沈悦的方向,只见沈悦正在后面痛苦地垂首前行,白雾将她笼罩,看不真切。 晏望宸没有放开她,滚烫的大手反而紧紧攥了攥她的手。他嘴唇也微微发紫,但是他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混乱和怀疑。 “太子殿下!你们沿着竹林窄道前行,很快就到出口了!路上有些麻木痛苦是正常的,等出了竹林便会好起来!”陈卿安的声音在竹林的另一头传来。 晏望宸唇角微微勾了勾,在宋温惜耳边低声道:“听到了吗?这小子命大,你的办法是有用的,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宋温惜听到陈卿安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陈卿安真的还活着! “我猜测,越走越麻痹,是因为毒蛙的毒逐渐开始起效,而毒瘴的毒却还未摄入足够多,唯有坚持走到尽头,两者才能中和。”晏望宸拉着她边走边喘着气对宋温惜解释道,“所以,你要多吸气,不要屏住呼吸。” 宋温惜立刻听话地大口呼吸起来,晏望宸见状,勾了勾嘴角,忍不住停下脚步,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宋温惜瞪大了眼睛,一时忘记了反抗。 晏望宸留恋地用舌尖轻轻描绘她的唇型,又辗转深吻,让她呼吸一滞。唇上传来酥麻的感觉,她一时分不清是蛙毒的作用,还是这个吻的作用。 宋温惜回过神后,猛地推开了晏望宸。她想骂他,可又害怕白雾之后的沈悦会听到,只能狠狠地锤了他一拳。 可蛙毒麻痹了身体,即使她非常用力,也并不能让他感受到痛意。 晏望宸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116章 你究竟是谁 “你对陈卿安那么温柔,却舍得捶我?陈卿安见过你这副样子吗?”晏望宸看着眼前气得张牙舞爪的宋温惜,忍不住调侃道。 “太子殿下请自重!陈世子从来不会像太子殿下这般无礼!”宋温惜恼怒道。这人怎么随时随地会发情? “那是他不敢。”晏望宸眸色微沉。 “那是他尊重我!”宋温惜反驳道。 两人原本边小声吵着边往前走,听到宋温惜这话,晏望宸顿住了脚步,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尊重你?” “太子殿下一向恣意妄为,何时尊重过我?”宋温惜冷眼回看。 待沈悦穿透白雾,出现在二人面前时,宋温惜已经挣开了晏望宸的手,对他怒目而视。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带着对立的怒意,看得沈悦一愣。 她轻咳了两声,忍着憋闷的感觉,问:“太,太子殿下……宋姑娘……咳咳,你们,咳咳,为何不走了?” 晏望宸看都没看沈悦一眼,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宋温惜淡淡道:“有些累了,歇一会儿。” 晏时鸢也跟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道:“有没有觉得比方才好些了?” 宋温惜愣了愣,感受了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感觉,憋闷麻痹的不适逐渐消失,似乎确实比先好了许多。 “看来马上就要穿过竹林了。”宋温惜满怀希望道。 她与晏时鸢对视了一眼,一起大步向前走去。竹林的小道曲折蜿蜒,向着山上,爬起来有些曲折费力。 他们一行人终于穿过白雾之后,便又是一片空旷的草坪,草坪之后是一大片深不见头的树林。 宋温惜成功从白雾中走出时,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和晏望宸说话的陈卿安。只见陈卿安面色无异,丝毫没有不适的样子,宋温惜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见她出来,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陈世子……”宋温惜顿了顿,又改口道,“卿安,你没事就好。” 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大步朝她走来,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温惜,这里冷,你当心染了风寒。” 他说着,眼底泛着兴奋的光:“若是没有你这法子,我们当真无法如此顺利穿过这毒瘴!” 此时沈悦和周书礼也走出了毒瘴,冷气让她们忍不住搓了搓手。她们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见周围没有危险,才放下心来。 晏时鸢和林策走在最后,林策察觉到温度的差异,立刻脱下外袍披在了晏时鸢身上:“公主,当心受寒。” 那外袍还带着林策的温度和香气,晏时鸢将外袍裹紧,抿着唇小声说:“谢谢。” 沈悦见几人都平安无事,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问:“所以现在可以说了吗?宋姑娘,你姨娘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破解这毒瘴。”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姨娘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将姨娘和淄阳王的事情说出来。 “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重点是能顺利穿过这片竹林,我们还得赶路呢!”晏时鸢见宋温惜神色有些犹豫,便替她解围道。 “本王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能破解这毒瘴。”树林后突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晏望宸警惕地朝林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祥云纹锦衣的中年男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数十个身披银色铠甲的带刀侍卫。 那中年男子蓄着胡子,发冠也十分凌乱,发丝随风飘动,看着很是邋遢。但他眉眼硬朗深邃,脸上轮廓分明,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个俊朗的男子。他肩膀宽阔,身姿挺拔,一看就是身体硬朗的习武之人。 “没想到淄阳王没在府邸等着,而是亲自下山迎接我。”晏望宸唇角微勾。 晏时鸢闻言皱了皱眉:“这就是淄阳王,怎么如此……” 淄阳王冷冷地扫了他和晏时鸢一眼,沉声道:“我并不是为你而来,你的事我并不感兴趣,我是……”他的目光落在宋温惜身上,“为她。” 晏望宸和陈卿安皆是瞳孔一紧,不知淄阳王是何用意。 “从来没人能这么快便破了我这毒瘴。”淄阳王背着手,眼神阴鸷地看向宋温惜,“……你究竟是谁?”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能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但她依旧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同淄阳王叙旧,这里亦并不是叙旧的最佳地点。何况,此时所有人都累坏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几人好好休息整顿一番。 宋温惜缓缓开口道:“我们一行人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处,可否恳请淄阳王赏脸,让我们先沐浴更衣,再做解释?” 淄阳王嗤笑一声,手抬了起来,手指微微一动,身后的侍卫立刻抬起数把弓箭对向他们几人:“我淄阳王府,可不是谁人都能够进去的。你若是不老实交代,今天别想离开这树林。” “淄阳王!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太子殿下!”林策见淄阳王竟拿着箭对准几人,连忙呵斥道。 “什么狗屁太子,不过是一个草包。这么轻易就被太子夺了位,还端什么太子的架子!”淄阳王拿起弓箭,满不在乎地对着宋温惜拉满了弓,道,“你说不说?!” 陈卿安刚要张口阻止,晏望宸便已经一个闪身挡在宋温惜身前,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意,道:“没想到淄阳王竟如此蛮不讲理,来者便是客,淄阳王毫无待客之道,竟以箭相对。” “太子殿下!”沈悦见箭锋对准了晏望宸,她也紧张地上前,站在晏望宸身边,“淄阳王怎敢拿箭对着殿下?!就算殿下不是太子,也是堂堂三皇子,淄阳王岂能如此无礼?!” “想要耍威风,回你的都城去耍。绝情峰,本王说了算。”淄阳王的话虽然是对晏望宸说的,可眼睛却越过他,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宋温惜。 陈卿安见晏望宸奋不顾身地拿身体挡住了箭,瞳孔一缩,嘴唇紧抿着,脸色微沉。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盯着淄阳王的一举一动,握紧了腰间的剑。 第117章 外祖父是韩兆 宋温惜看着面前的晏望宸,想起他曾说,愿为她以身挡箭,心中微微有些发酸。 但她还是从晏望宸身后站了出来,直视着拿箭对着自己的淄阳王,轻笑一声,道:“我只是宋家的庶女,淄阳王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淄阳王应该还记得——韩亦如?” 听到这个名字,淄阳王瞪大了眼睛,缓缓收起手中的弓箭,眼底满是疑惑:“你……你怎么知道她……你是她什么人?” “她是我姨娘。”宋温惜见他似乎瞬间就放下了戒心,且眼中满是惊讶,更加确认了姨娘与他确实有旧交,心中松了口气。 淄阳王似乎有些迷茫,他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番宋温惜,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亦如怎么会有孩子?她不是早就死了……” “淄阳王,此地并不适宜叙旧。”宋温惜再次提醒道。 他总不会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与姨娘的陈年旧事,和姨娘后来的境遇,都说一遍吧? 淄阳王眉头微皱,思虑片刻,还是略带疑虑:“本王怎知你是不是在骗我?” 宋温惜抿了抿唇沉思片刻,道:“淄阳王从前是否有一只很喜爱的白驹,名叫‘踏雪’,为何叫踏雪,淄阳王不会忘记了吧。” 淄阳王瞳孔骤缩,立刻道:“走,回淄阳王府,本王要听你细说。” 说着,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大手就想要去拉宋温惜。 “淄阳王。”晏望宸猛地抓住了淄阳王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请注意分寸。” 淄阳王眼神锐利地扫向晏望宸,缓缓收回了手,冷声道:“我只是同意你们来淄阳王府休整,但并未同意为你出兵。” 晏望宸勾了勾嘴角:“原来淄阳王知道我为何来此。” “本王自然知道,我不下山并不代表我信息闭塞。”淄阳王斜了他一眼,“我对你们的太子之争没有兴趣,谁当太子对我来说都一样。” 晏望宸微微一笑:“王爷总会改变想法的。” 淄阳王不想理晏望宸,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宋温惜,冷哼一声,转身带着银甲侍卫掉头回府,扬声道:“想来就跟紧了!山中的路崎岖,若是走丢了,本王可不管。” 宋温惜微微松了口气,侧过头看了眼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卿安。只见他眉头紧皱,正审视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宋温惜问道。 “你姨娘是韩亦如?那你外祖父便是韩兆?曾经的国子监祭酒?”他眼底有一丝不可置信,“为何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是啊!宋温惜,你藏得够深啊。没想到你姨娘虽然只是个妾室,竟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晏时鸢也惊讶地附和道。 宋温惜哑然,这件事她只和晏望宸说过,原以为没机会同其他人提起,她也无意让别人知晓,毕竟娘家已经落败,往事也无需再提。 只是眼下姨娘的往事或许能为晏望宸换来淄阳王出兵的机会,她不得不旧事重提。 宋温惜还未来得及开口,沈悦便在一旁凉凉道:“不过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听闻那韩兆早就死在了发配边疆的路上,韩家没有儿子,只能落没下去,如今已经是无迹可寻。” “我说沈悦,什么叫无迹可寻,宋温惜不就是韩家留下的血脉?”晏时鸢看不得沈悦冷嘲热讽的样子,忍不住怼道。 “公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宋温惜不过是一介女流,很难恢复韩家的荣耀。”沈悦微微颔首,怕惹恼晏时鸢。 “你也是女子,为何要看不起女子?”晏时鸢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温惜,我们走。” 晏时鸢说着,拉着宋温惜大步向前走去。 几人跟着淄阳王回到了王府,在山林间行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快到山顶的地方看到了雄伟壮观的淄阳王府。王府坐落在离山顶很近的一块空地上,从此处向远处看去,可以俯瞰整个临川城。 淄阳王府十分气派,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庭院中留有几棵已有百年历史的参天古树,,气宇轩昂。一旁还养着许多新奇花草,惹得蝴蝶蜜蜂流连忘返。 淄阳王看了看已经满脸疲态,又满身脏污的几人,犹豫了下,淡淡道:“你们行走数日,还是先休整一下吧。本王也不想你们脏得像乞丐一样,住在王府。” 说罢他头疼似的皱着眉,挥了挥手,嫌恶地让下人将他们带到各自的房中。 淄阳王府很是宽敞,沿着鹅卵石的小路一直前行,便来到宽阔的后院。后院有数间院落,于是他们几人,女子一个院落,男子一个院落。每个院落中,还为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单独的房间。 淄阳王倒也没有虐待他们,先是给他们准备了饭食送进了房中,然后又让下人送了浴桶给他们梳洗沐浴。 几人久违地吃上了一顿正经的饭菜,泡澡也舒缓了日积月累的疲惫感。 淄阳王让下人放下狠话,说最多让他们休整三日,便要将他们赶回都城。 晚上,待吃饱喝足,晏时鸢来到宋温惜的房间,凑到她跟前,好奇地问:“你姨娘究竟什么来历?为何淄阳王听到你姨娘的名字便让我们进府了?何况,之前那个毒瘴,你也说是姨娘教你解的。你姨娘为何本事这么大,会知道这毒瘴该如何解?你……” “公主殿下!”宋温惜打断了她,笑着问:“你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 “挨个儿回答!宋温惜,我与你相识这么久,竟不知你是韩兆的外孙女。”晏时鸢惊叹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韩家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我现在只不过是宋家的庶女。”宋温惜并不觉得自己是韩兆的外孙女,能改变什么事实。 “你不知道,韩兆老先生,桃李满天下,如今一半文臣都是他的学生!”晏时鸢感叹。 宋温惜笑了笑,正欲开口,房门便被人敲响。 “睡了吗?”晏望宸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晏时鸢听到晏望宸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扬声道:“没睡!但宋温惜不想见你!” 宋温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屋外的晏望宸听到晏时鸢的声音,轻笑一声:“是吗?那我进来了。” 晏望宸开门的那一刻,晏时鸢将床上的枕头狠狠砸向他:“不是说了她不想见你!” 第118章 都认床 “是我想看看皇姐。”晏望宸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枕头,才没有让那枕头砸到自己的脸。 “你这样闯入女子闺房,很是不妥。”晏时鸢气哼哼地双臂环胸,“这么大人了,不知道避嫌?何况沈姑娘若是不高兴了怎么办?” “我说两句就走。”晏望宸正色道,他目光移到宋温惜身上,“淄阳王说,明日他要先见你一人,你可愿意?若你不愿,我便陪你去。” 听晏望宸这样说,宋温惜并不感到意外。相比于出兵攻打太子殿下,淄阳王自然是对故人的事情更感兴趣。 宋温惜摇了摇头,道:“不必,我自己去就好。” 晏望宸垂眸想了想,问:“若是你们聊得愉快,我猜他会问你,对太子之争有何看法,到时……” “到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都知道。”宋温惜明白他的意思。 淄阳王比想象中还要淡泊疏远,难以接近,或许晏望宸都没有机会与之交谈。但是他对宋温惜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毕竟淄阳王愿意单独见她,还愿意听她说话。 “晏望宸,你就只想着你的太子之位,好歹也让我们宋温惜休息休息。”晏时鸢替宋温惜打抱不平道。 晏望宸挑眉道:“皇姐不也在打扰她?” 晏时鸢被噎了一下,怒斥道:“我和你能一样吗!” “太子殿下!”门外传来了沈悦的声音,“太子殿下在这里吗?” 宋温惜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僵。 晏时鸢瞪了一眼晏望宸,嘲讽道:“你的桃花债来找你了,还不快去。” 晏望宸脸色僵了僵,喉结微动,吐出一句:“我不想去。” “太子殿下,我初入淄阳王府,有些认床,可否请太子殿下陪我说说话。”沈悦凄凄惨惨地在外面,不依不饶地说道。 晏时鸢有些不耐烦,下了床大步走到门口,猛地打开了门。门外的沈悦已经沐浴更衣,又略施粉黛,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脂粉香,惹得晏时鸢狠狠皱眉。 沈悦看见来开门的晏时鸢,一时有些惊讶,她往屋中窥去,却被晏时鸢的身子挡住。 沈悦抬头见晏时鸢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连忙颔首道:“原来公主殿下也在。” “是啊,我在,所以你别在外面跟个公鸡一样喔喔个不停。”晏时鸢皮笑肉不笑,戏谑地说,“怎么?担心太子殿下在宋姑娘房中做些什么?现在放心了吗?” “公主说笑了,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刚睡下,便被噩梦惊醒,有些害怕。”沈悦被晏时鸢戳破了心思,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仍旧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害怕啊?害怕好办,来,我陪你睡。”晏时鸢说着就拉着她往沈悦房中走去。 门外传来沈悦的推脱:“不……公主……我怎敢让公主陪我……我……” 晏时鸢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看你挺好意思麻烦太子的,怎么轮到我就不好意思了?男女授受不亲,我看还是我陪你合适……” 晏时鸢力气很大,很快便将沈悦拉远,再也听不见声音。 屋中一时间只剩下宋温惜和晏望宸,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殿下还有事?”宋温惜缓缓开口问道。 晏望宸微微一愣,轻咳了一声,道:“没……没什么事了,就是怕你也认床。” 宋温惜忍不住冷笑一声:“殿下放心,我不是沈姑娘,没有那么娇气。” 晏望宸抿着唇,低声道:“其实是我比较认床。” “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宋温惜忽然想起在林中的那个吻,心中警铃大响,连忙下了逐客令。 晏望宸却一声不吭地朝着床走来:“我不回去,这淄阳王府地处偏僻,夜里恐怕也会有狼,我离你近些才能保护你。”他说着就开始解外袍,似乎准备留在宋温惜房中。 宋温惜还未来得及拒绝,房门又被人敲响:“温惜,你睡了吗?” 是陈卿安!宋温惜心中一慌,不知为何,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你还不快走!”宋温惜扯了扯晏望宸的袖袍,“从窗户出去!” 晏望宸脸一沉,外袍还未系上,便大步往门口走去:“你竟敢让我翻窗户,我倒要看看陈卿安这么晚来干什么。” 说着,他猛地打开了房门。 陈卿安见到晏望宸,微微一愣,但还是打了声招呼:“太子殿下。” “你来干什么?”晏望宸脸色不怎么好地问。 陈卿安瞥了一眼屋中落下的床幔,同样脸色一沉,问:“太子殿下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我认床,睡不着,宋姑娘的房间不错,我来感受一下。”晏望宸微扬着下巴,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 陈卿安冷笑一声:“这么巧?我也认床。”他说着想要进入房中。 宋温惜翻了个白眼,他们都这么喜欢她的床,不如她把床让给他们算了。 “她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晏望宸抓住了他的胳膊,拦住了他。 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太子殿下,虽然我还未向宋府提亲,但我与宋姑娘已经私定终身,还请太子殿下自重。” 晏望宸嗤笑一声,不屑道:“既然还未婚嫁,便不是夫妻。陈世子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这婚嫁之事,不到最后一刻,都有变数。何况,宋府也未必会答应将宋温惜嫁与你。” 陈卿安用力挣开晏望宸的手,冷笑着回道:“我虽然不知道宋府愿不愿意将温惜嫁与我,但我知道,温惜她一定是不愿意嫁给你。” 晏望宸冷哼一声:“还是那句话,陈世子,别太自以为是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宋温惜今日实在是累了,不想再听这两人在她院中吵架,于是她下床将两人一齐猛地推了出去。 “抱歉,我实在有些累了,二位请回吧。若是认床睡不着,就喝点酒,或是绕山跑几圈。”宋温惜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陈卿安冷笑一声:“太子殿下被赶出来了。” 晏望宸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开心什么?你连门都没进去。”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院子。 陈卿安看着宋温惜的屋子,烛灯已经被吹熄,屋中的人似乎已经安睡。 他看着晏望宸离开的方向,捏紧了手中的香囊。 第119章 叙旧 第二天一早,宋温惜很早便起了床,被下人带到了淄阳王的书房。 淄阳王的书房光线昏暗,点着许多烛灯。屋中全是紫檀木的书案书架,和金丝楠木的椅子,还有一张宽敞舒适的罗汉床,墙壁上挂着许多名画。 但是最吸引宋温惜注意的,是他身后,摆着的那一幅工笔画。 上面画着一个温婉的女子,巧笑嫣然地坐在马背上,长发如瀑布般洒下,唇红齿白,眉目含情。 淄阳王见宋温惜盯着这幅画,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问:“你可认得这人?” “是我姨娘。”宋温惜非常肯定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带亦如去骑马,两人踏雪飞驰,她姿容绝美。这就是为什么我的爱驹叫踏雪,我想永远留住那一刻。”淄阳王眼中满是柔情,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说罢,淄阳王神色一冷,又道:“我派人查过了,宋家确实有一庶女,但是妾室不姓韩,姓曾,而且名为如意。” 宋温惜不慌不忙,淡淡地从画上收回眼神,道:“是,姨娘为了逃避被卖为奴的命运,才更名换姓,做了父亲的妾室。如意,倒过来便是亦如。” 淄阳王闻言,眸色一沉,微微皱眉:“可是当年亦如的家人告诉我,亦如为了不被卖入青楼,自己用匕首抹了脖子?” “姨娘当年与王爷有婚约,王爷当年正值盛宠。可姨娘是罪臣之女,若是王爷执意要娶,恐惹龙颜不悦。姨娘为了断了王爷的念想,便让家人对王爷说,自己自戕身亡了。”宋温惜耐心地为淄阳王解答。 淄阳王闻言,瞳孔骤缩,嘴唇微微有些发颤:“她当真如此狠心?” “姨娘并非狠心……她只是为了王爷好。”宋温惜抿了抿唇。 淄阳王胸腔剧烈地起伏,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下一瞬,他狠狠地拍了下书案,骂道:“什么为我好!若是为我好,就不会弃我而去!她竟宁可另嫁旁人也不肯嫁与我?宋韵文那个迂腐书生,又能护她几时?!” 宋温惜强装镇定,道:“姨娘嫁给父亲,也是因为担心王爷发现真相后,对姨娘留有残念。唯有她消失,王爷才能真正摆脱她的牵连。”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沉痛:“只是,没想到王爷竟没有再继续留在都城,而是自请来守卫这偏僻的临川城。” 淄阳王双手撑着桌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亦如她……她的心思竟如此细……”他眼眶微微泛红,“是了……她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又善解人意……” 他通红的眼睛猛地看向宋温惜:“你知道毒瘴的解法,难道是……我后来给亦如写的那些信,韩府的家丁,都送给她了?” “是,王爷写的每一封信,姨娘都收好了。姨娘很担心王爷,她没想到王爷会来驻守边疆。可姨娘没有办法,她已经嫁给父亲,便只能以父亲妾室的身份活着。” “宋韵文待她好吗?”淄阳王喃喃问道。 宋温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淄阳王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答案,他不想听,他怕自己会失控。 他又仔细看了看宋温惜的脸,眼中的锐利逐渐融化,带了一丝柔情,道:“还好你同你母亲长得很像,若是像你那不成器的父亲,只怕不会如此美丽了。” 宋温惜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笑了笑,道:“我父亲常说,我一点也不像他。现在看来,或许也是幸事。” 淄阳王闻言浑身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他的思绪一时间变得十分混乱,逐渐听不清宋温惜后面的话。 “我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事想要求王爷。王爷想必也已经听说……王爷?”宋温惜察觉到了他的分心,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忍不住出声叫道,“王爷?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淄阳王猛地回过神,深吸了口气,问:“抱歉,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既然王爷已经听说了太子之争,我有一事相求。”宋温惜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淄阳王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我不愿参与太子之争,那三个皇子我一个也看不上,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三皇子,原本出身就不好,也不上进。” 宋温惜挤出一丝笑意,道:“淄阳王久居临川城,恐怕还不知道。其实,三皇子不学无术的样子,都是为了自保故意而为之,并非真实的他。” 淄阳王抬眸,似乎来了一丝兴趣:“哦,那你说说,你眼中的他是怎样的?” 宋温惜深吸了口气,想了想,道:“三皇子文武双全,又机智过人,从小知道韬光养晦,低调做人。他出身不好,若是贸然彰显自己的才华,必定会惹来他人眼红。即使他这般佯装自己,都险些没有逃过皇后的毒手。” 淄阳王闻言,眯了眯眼睛,思索片刻,道:“照你这样说,他到时颇为机智?” 他又审视地看着宋温惜,问:“可你为何愿意为三皇子来说服本王,看你这样子,似乎也并不想要太多人知道我与你姨娘的事情。可你又愿意为了三皇子,翻山越岭来着绝情峰找本王……难道三皇子对你许下了什么承诺,才让你愿意如此帮他?” 宋温惜知道淄阳王是想问,她是不是想要借机做太子妃,所以才这样帮助三皇子。 她摇了摇头:“三皇子重诺,从不轻易许下诺言。我也并无想要的东西,只不过早些年承蒙他救助,他对我有恩。” “那你是……想要报恩?”淄阳王又问道。 “也不全是如此,除了报恩,我也真心希望三皇子能够坐上太子之位,以他的才德,他值得。”宋温惜十分诚恳地说。 淄阳王如鹰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宋温惜,揣摩着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可是看到她那张与韩亦如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怎么都觉得她不会说假话。 淄阳王轻咳两声,挪开了视线,淡淡道:“我再考虑考虑,宋姑娘,你从都城来此,路途遥远。这两日,先安心在淄阳王府好好休息。” 宋温惜垂眸道:“是,谢谢淄阳王。” 第120章 何必为难自己 宋温惜料到淄阳王会对此事非常谨慎,所以虽然淄阳王没有立刻答应,她也并没有气馁。回到院子中,晏望宸等人早就聚在庭院中的紫藤连廊里等着她。 陈卿安第一个注意到了宋温惜,连忙起身,道:“温惜,你回来了?淄阳王可有为难你?” 宋温惜摇了摇头:“没有。” “那淄阳王可答应要出兵了?”晏时鸢急切地问道。 “还未,他说要考虑考虑。”宋温惜如实回答道。 几人听到这答案,微微有些失望。 沈悦却轻笑一声,道:“我还当宋姑娘与淄阳王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能说服淄阳王出兵。现在看来,也是高看了宋姑娘呢。” 晏时鸢听到沈悦阴阳怪气,她撇了撇嘴,说:“沈姑娘,我说了,你不要总像只公鸡一样喔喔个不停好吗?” 周书礼也难得地帮腔道:“淄阳王这不是也没有拒绝吗?说明还有机会。” 沈悦抿了抿唇,理了理脸上盖着的面纱,恢复了沉默。 晏望宸垂着眼帘思索着什么,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然后沉声问:“淄阳王都同你说了什么?” “淄阳王问了很多关于我姨娘的事情,还问我如何看待三皇子。”宋温惜简略地回答。 晏望宸闻言,抬眸看向她:“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宋温惜微怔,抿了抿唇,道:“我就只是如实说了而已。” “如是说是怎样说?”晏望宸不依不饶。 “肯定是说你自大又愚蠢,刚上位没多久,就被晏怀踢下了太子之位。”晏时鸢抱着胳膊嘲讽道。 晏望宸脸色一沉,目光深邃地看向宋温惜:“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的。” “怎么会呢?太子殿下只是心软。听说圣上一开始想直接将大皇子和皇后一起赐毒酒,是太子殿下求情,求圣上留太子一命,以彰显圣上仁德之心,所以圣上才只是将大皇子发配边疆。”沈悦连忙替晏望宸说话。 晏时鸢闻言微微一愣,瞳孔微颤:“真的是这样?” 晏望宸避开了晏时鸢震惊的目光,而是将视线移向了沈悦,冷声问:“你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悦害羞地垂下眼帘,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自然是圣上同我父亲说的。圣上还夸殿下仁善,懂得体贴手足。” 晏望宸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反而眸色冰冷地盯着沈悦,道:“没想到,沈大人什么事都同自己的女儿说。” 沈悦脸色一变,连忙道:“只是家父闲来无事随口一说罢了。” 宋温惜有些乏了,刚想起身回屋休息,陈卿安就拉住了她。 他将一个新的香囊塞进了她的手中,说:“之前的香囊应该已经无香了,给你换一个新的。” 周书礼瞥到了陈卿安的动作,羡慕道:“陈世子当真是贴心。” 宋温惜却觉得有些奇怪,香囊这么快便要更换香料吗?但陈卿安当着晏望宸的面递给她,她也不好拒绝,于是接过了香囊,说:“谢谢陈世子。” “又叫我陈世子,不是让你叫我卿安?”陈卿安好脾气地用食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宠溺地说道。 晏望宸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冷声道:“陈世子,听闻淄阳王在山上设立了一个靶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世子可有兴趣同我一较高下?” 宋温惜疑惑地看向晏望宸,他为何突然要同陈卿安比射箭?当真是力气太多无处释放了? 晏时鸢却十分兴奋:“这里有靶场?我也要去!” 周书礼也拍手叫道:“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去吧,我也许久没有射箭了。” 宋温惜有些迟疑:“可是我……”可是她真的很累。 她微微往后退了几步。 “去吧去吧,宋温惜,你的箭术那么烂,正好再让林策好好教教你!”晏时鸢挽着宋温惜的胳膊,不让她逃跑。 陈卿安温柔似水的眼眸望向她:“一起去吧,正好检验一下你有没有退步。” 宋温惜架不住这么多人渴望地看着她,于是她只能跟着晏望宸他们来到了离淄阳王府不远的校场。 校场的器具一应俱全,很快淄阳王府的下人便支好了两个靶子。陈卿安和晏望宸一人选了一把趁手的弓,没有护具,也丝毫不影响两个人射箭。 几人并未察觉,淄阳王早已偷偷地站在了校场的一处树荫之下,远远地瞧着几人。 陈卿安率先开弓,他挺直了背脊,手指微动,利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稳稳地射中了靶心。 “陈世子的箭术似乎也很不错!”周书礼忍不住称赞道,“先前以为陈世子身子不好,继承不了国渊候的衣钵,没想到他如今身体康健,能文能武。” 晏时鸢却撇了撇嘴,道:“这才只是第一箭,陈卿安的手臂就有些不稳了。他虽然箭术不错,体力却因为长期生病,而变得体弱。” 她们正说着,另一边的晏望宸也张开了弓,利索地放箭,同样稳稳地射中了靶心。不同的是,晏望宸的箭头,狠狠地穿透了靶子。 “还是太子殿下身姿矫健,挽弓的力量也更足些。”沈悦得意地称赞道,眼底满是钦佩与爱意。 晏时鸢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就那么回事儿吧。跟林策比还差远了。” 林策微微有些汗颜:“公主谬赞了,我怎敢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他们几人在后方闲聊,晏望宸和陈卿安却在不停地拉弓。 一共二十支箭,射满为止。 晏望宸的速度很快,没有任何犹豫,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很快便将箭囊中的二十支箭射完。 反观陈卿安,第十五支箭的时候就有些吃力,额头微微有些发汗,拉弓的手也微微发抖起来。他虽然没有晏望宸那么快,但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嗖”地一声,箭却射偏了一些,落在了圆环外。 宋温惜知道他是在同晏望宸较劲,可她却有些担心他的身子会吃不消。 于是,在陈卿安颓唐地放下弓,准备重新再拿一支箭的时候,宋温惜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安抚道:“不过一场普通的比试而已,赢了也没有奖赏,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第121章 唯有你死了,他才能放下 陈卿安似乎有些诧异她竟会上前为自己擦汗,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然后冲她绽开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一旁的晏望宸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眼神若是能杀人,此时陈卿安已经死了千次万次。 他将弓丢给一旁的将晚,冷声道:“不比了,跟一个病秧子比武,没意思。” 说罢,他沉着脸,气呼呼地坐在一旁的石头台阶上。 沈悦见状,连忙走过去在晏望宸身边坐下,道:“殿下,你赢了为何还闷闷不乐?” 晏望宸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宋温惜,他看着她与陈卿安说笑,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想赢的又不是这场比赛。”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沈悦还是听清了。 她眉心微蹙,顺着晏望宸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温惜身上。她忽然发现,自始至终,他眼中从来都只有宋温惜一人。 沈悦暗暗咬了咬唇,脸上悄悄浮现一抹狠毒。 “既然你们不比了,闲来无事,不如我们骑骑马吧。”晏时鸢建议道,“那边有好几匹马呢。” “可是那都是淄阳王的马匹,我们可以随便使用吗?”周书礼有些犹豫地问道。 “借他几匹马骑骑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吧。”晏时鸢径自朝马匹走过去。 那马厩旁站着看守的士兵,晏时鸢一脸讨好地走过去,巧笑嫣然地问道:“小哥,可以借你们的马骑两圈吗?” 那士兵眼尖地瞥到了站在角落的淄阳王,眼神问询地看向他。 淄阳王在暗处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士兵立刻应道:“公主殿下请便。不过这校场的尽头是悬崖,还请公主小心一些。” “太好了,我知道了!”晏时鸢兴奋地朝不远处的众人挥了挥手,“快来吧,他们说我们可以骑!” 将晚不怎么感兴趣,站在原地未动,唯有周书礼和林策听话地朝晏时鸢走去,开始挑选马匹。 “殿下不去吗?”沈悦小心地看了眼晏望宸的眼色,出声问道。 “我乏了,你想去便去吧。”晏望宸看也不看沈悦,又朝一旁的靶子走去,重新拿起弓箭,赌气般地射了起来。 宋温惜也想去骑马,可她刚往前迈一步,陈卿安便拉住了她,问:“你也要去吗?” “嗯,我的骑术还不够精湛,还想再熟悉熟悉,不然日后回都城,我又要拖后腿。”宋温惜坚定道。 来临川城的路上,宋温惜体力不支,还总是控制不好马,若不是陈卿安在一旁帮她,路途遥远,她只怕真的很难坚持下来。 她不希望回去的时候她还是那样没用。 陈卿安这才放开了她的手,应道:“好,那你小心点,别往边缘去,我看这个校场的尽头毫无遮挡,恐怕是悬崖。” 宋温惜点了点头,便朝晏时鸢她们走去。 “那我也去凑个热闹,练练骑术吧。”沈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晏望宸娇声道。 “嗯。”晏望宸毫不在意地应着。 林策特意帮宋温惜挑了一批温顺的马,好驾驭一些,宋温惜拍了拍马头,轻声对马嘀咕道:“请多指教。” 宋温惜翻身上了马,身下的马缓缓跑了起来。 山顶风不小,将她的秀发吹起,露出洁白无瑕的脸。 晏望宸和陈卿安都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上的人,她的肌肤白里透红,眉目清秀,乌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随风飘荡。 淄阳王看着骑在马上的宋温惜,一时间也愣了神。 宋温惜的马绕着校场跑了几圈,她逐渐找到了压浪的感觉,一圈比一圈熟悉。 不知不觉间,宋温惜骑着马越跑越远,来到了悬崖边。 悬崖被云雾遮住,深不见底,只能隐约看到下方一片翠绿,树木丛生。宋温惜忍不住朝远处看去,此处风景极美,天空晴朗,风轻云淡,倒真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沈悦不知为何也跟在她身后,两匹马在悬崖处停下,原地踏着马蹄,鼻息呼哧作响。 宋温惜正看着云端发着呆,一旁的沈悦突然出声:“宋姑娘,你的骑术比先前精湛了不少。” 宋温惜回过头,只见身旁的沈悦满脸和善,丝毫没有先前针锋相对的样子。 宋温惜不知她心底是否还有什么算计,便客气道:“沈姑娘谬赞了,我的骑术远不如你。” 沈悦微微一笑:“宋姑娘的骑术虽然不如我,可有些方面,却比我强多了。” 宋温惜微愣,不知她是何意。 远处的陈卿安有些紧张,他不安地看着停在悬崖边的宋温惜,手心微微冒汗,他扬声道:“温惜,沈姑娘,快回来!你们离悬崖太近了!” “好!”宋温惜应道,然后对沈悦说:“沈姑娘,此处并不安全,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宋姑娘。”沈悦身形微动,攥紧了缰绳,将自己的马横在了宋温惜的马身前。 宋温惜眼皮一跳,警惕地问:“沈姑娘还有何事?” “宋姑娘可知,你一日留在太子身边,我一日不得安心?”沈悦眼神变得幽怨,唇边带着诡异的笑。 “什么意思?”宋温惜蹙眉问道,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我与太子殿下并无关系,如今又马上要与陈世子结亲,沈姑娘无需担心我会与殿下有什么瓜葛。” 她又提起这事做什么,宋温惜自认为她与陈卿安的戏演得不错,沈悦应该已经信了她与晏望宸没什么才对。 沈悦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殿下心中已然有宋姑娘的影子,宋姑娘就算嫁给了陈世子,殿下恐怕也无法轻易放弃。” 不等宋温惜说什么,沈悦手中突然出现一枚石子:“宋姑娘,抱歉了,唯有你死了,殿下才能放下。” 说罢,她手指猛地一弹,石子重重地打在宋温惜身下的马的眼睛上。 那匹马凄厉地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 宋温惜连忙拽住了缰绳,想要稳在马身上。 远处的陈卿安和晏望宸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陈卿安连忙朝悬崖边跑过去。 林策此时正在手把手地教晏时鸢,马上射箭的要领,他的马空了出来。晏望宸则直接翻身上了一旁林策的马,毫不犹豫地朝宋温惜策马奔腾过去,逐渐超过了气喘吁吁跑着的陈卿安。 远处,悬崖边,宋温惜勉强稳住了身下的马。可是,沈悦又掏出了第二枚石子,重重地打在了宋温惜的马身上。 然后她趁马养着前蹄重心不稳时,狠狠踹了一脚马身。 第122章 没有你我才要疯了 宋温惜的马又是一阵吃痛的嘶鸣,它脚步凌乱,眼看着就要载着宋温惜朝悬崖摔下去! “宋温惜!”晏望宸骑马飞驰而来,看见宋温惜连人带马地摔下山崖,他惊声叫道。 “宋姑娘!”沈悦也惊恐地尖叫出声,仿佛十分惊愕。 宋温惜只觉得一阵失重感袭来,她被马带着,整个人都往悬崖边倒去。 眼前的一切变得十分缓慢,宋温惜那一刻思绪万千。 眼前沈悦表情惊恐得让她觉得有些好笑——不是她害她下去的吗?她又何必装得如此辛苦。 掉落山崖的那一刻,宋温惜瞥见悬崖边有许多藤蔓,她努力抓住了一个,但是藤蔓太滑,她的手因为紧张而使不上力,又一个不慎向下坠落。 宋温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下一瞬,晏望宸的脸突然出现在宋温惜眼前。他站在沈悦旁边,看见她跌落悬崖,也是同样的一脸惊恐。 宋温惜离悬崖越来越远,那两人的脸也越来越小。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倒真是相配。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宋温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殿下!!!”悬崖顶端突然传来沈悦撕心裂肺的喊叫。 宋温惜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晏望宸义无反顾地跟着跳了下来,他正以飞快的速度坠落。很快便到了她身边,他朝她伸出了手,然后猛地将她一把拉住,又大力地搂紧怀里。 两个人突然停了下来,不再下坠。宋温惜这才看清原来晏望宸的腰间捆了一圈藤蔓,这才将两人吊在了悬崖上。 “你疯了?!你就这么跳下来!万一这藤蔓禁不住我们怎么办?!”宋温惜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没有你我才是要疯了!”晏望宸边说着边抬头向上看去,那藤蔓并不算结实,此时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已经开始发出断裂的声音。 “晏望宸你快放开我,两个人太重了,这个藤蔓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宋温惜声音惊恐,她怎么能拖累他一起掉下悬崖?他不是还有宏图大业没有完成? “别动!就算没有你,藤蔓也承受不了我的重量。”晏望宸一手紧紧搂着宋温惜,一手攀上一旁的岩壁,试图减轻一些重量。 “宋温惜!”陈卿安扑到悬崖边,向下望去,见晏望宸和她挂在了半空中,他呼吸一滞,“你等着,我马上想办法把你救上来!”说罢他慌乱地指挥林策和将晚,“快!找绳子!” 林策和将晚手忙脚乱地在校场四处翻找着,一旁的士兵们都冷漠地观望,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将晚忍不住怒声道:“都还愣着干嘛干什么,快来救人啊!” “晏望宸!你抓紧了!千万不要松开我们宋温惜!”晏时鸢也趴在悬崖边,紧张得声音都发抖。 “怎么办,这藤蔓快要断开了!”周书礼忍不住叫道。 “太子殿下!!”沈悦崩溃的哭喊声从悬崖顶上传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殿下为什么要舍身救她!?”她哭得歇斯底里,响彻云霄。 “沈悦,你给我闭上你的鸟嘴!”晏时鸢的声音传来,然后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宋温惜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沈悦的哭声戛然而止,下一刻,晏时鸢疑惑的声音又传来:“淄阳王,你要干什么?” “淄阳王!不可——”陈卿安惊恐地叫出声。 “啊!!”沈悦和周书礼忍不住尖叫出声。 宋温惜抬头,只见悬崖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把利剑,猛地砍断了吊着两人的藤蔓。失重感再次袭来,二人又开始下坠。 晏望宸怒骂一声,连忙将宋温惜紧紧地搂住。 他强有力的心跳隔着布料传到她耳中,宋温惜一时间竟忘了害怕,她抬手贪恋地抱紧了他。 若是死前最后一刻,能毫不避讳地与他紧紧相拥,似乎也不错。 可是她恐惧已久的痛感并没有袭来,没下坠多一会儿,他们二人便重重地落在了一个网上,弹了几下后,稳稳地停了下来。 晏望宸依旧紧紧抱着宋温惜,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 只见他们落在一个不知什么材料编织而成的巨大的网上,悬崖之下,有数张这样的网,层层交错。网上有不少掉落的小动物,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随他们一起掉下的马,也四仰八叉地被包在另一张网中。 宋温惜松了口气,心跳得胸口直疼,此时还心有余悸。 “殿下!殿下还活着吗?”悬崖顶上传来将晚急切的声音。 上方云雾笼罩,悬崖上的事物下面都看不清,悬崖上的人自然也看不清下方的两人。 晏望宸看了看怀中的宋温惜,唇角微勾,扬声道:“还活着!想办法将我们拉上去!” 宋温惜回过神,微微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晏望宸却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怎么?我刚救了你的命,你就想要逃脱?” 宋温惜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眼神,突然有些生气:“你为何要跟着跳下来?!如果没有这张网,你我二人现在就已经摔成了肉泥!” 晏望宸轻笑一声:“一起做肉泥,似乎也不错。” “有什么可笑的?!殿下不想做太子了?你母后的遗愿怎么办?不想将你母后葬入皇陵了?”宋温惜狠狠锤了他一拳。 这一拳对晏望宸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 可是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湿意,还是忍不住慌了神,连忙安抚道:“可是没有如果,我们这不是还好好的。” “什么好好的?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跳下来?!你怎么可以为了救我不顾自己——”她说到一半,晏望宸突然低头,以吻封唇。 她的泪滑落脸颊,劫后余生的恐惧感逐渐涌上心头。她再也顾不上理智,手紧紧攥着晏望宸的衣领,急切地回应着他的吻。 晏望宸的手轻轻按住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第123章 做个交换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带着经历过生死后的后怕,和这长期以来对彼此的渴望。 直到悬崖上突然垂下一个木板制成的平台,打断了两人。那平台的四角用铁扣拴着绳索,一边还还挂着一支金色的铃铛。 “殿下!殿下看到那个平台了吗?请殿下和宋姑娘站到平台上,我拉你们上来!”将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若是站稳了,殿下就摇一下铃铛!” 晏望宸收回目光,留恋地摸了摸宋温惜柔软的唇,她的朱唇被吻得微微有些发肿,正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你这样子,让我有些不想回去了。”晏望宸有些痴迷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宋温惜此时终于回过了神,轻轻推开了晏望宸,挣扎着爬到了平台之上。 “殿下说笑了,我们终究要回到山顶。殿下还有未完成的事,不是吗?”宋温惜再回过身时,面色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晏望宸坐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又恢复冷漠疏离的宋温惜,喉结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低落。犹豫片刻,他垂下眼眸,利索地翻身上了平台,然后摇响了铃铛。 绳索微微抖动,平台缓缓升了起来。晏望宸又箍住她的腰,在她唇边落下一吻,道:“先放过你。” 宋温惜瞪了他一眼,同他拉开了些距离。 平台逐渐升至悬崖顶,便缓缓停住。 宋温惜这才看清,沈悦正一脸恨意地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她雪白的脸颊上是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不知是不是晏时鸢打的。 陈卿安看见宋温惜安然无恙,微微松了口气,便焦急地上前,却被晏望宸挡住。 “陈世子,你跑得也太慢了。”晏望宸没好气地嘲讽,“若是等你去救宋姑娘,只怕宋姑娘早就没影了。” 陈卿安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他只能说:“一时情急,没顾上那许多。还是太子殿下反应快。” 晏望宸冷哼一声。 晏时鸢此时已经将宋温惜扶了下来,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好在宋温惜身上除了悬崖边的树枝划破几处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伤。 “你怎么会连人带马摔下去的?”晏时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宋温惜看了眼沈悦,她慌乱地避开眼神,显然是十分心虚。 沈悦一向巧舌如簧,善于颠倒是非。想到自己依旧并无证据可以证明沈悦想要杀自己,宋温惜决定先放过她。 于是她隐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是我御马的本事不够,马突然受惊,我没有稳住。” 陈卿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看向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沈悦,眸色一沉。 “淄阳王,今日这一出戏,你看得可满意?”晏望宸将视线移到淄阳王身上。 “难怪那些士兵方才一直不帮忙,这下面竟有网……想必掉下去也摔不死。”周书礼瞥了一眼山崖下,嘟囔道。 此时悬崖边的云雾慢慢散去了些,那交织错落的网也逐渐清晰起来。 沈悦不可置信地朝下看去,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不知所措和不甘。 淄阳王毫无愧意,唇角微勾,不屑道:“不知道太子殿下的人在慌什么,本王住在这山上许久,岂能在这校场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这原本就是给我的士兵练胆用的,所有士兵都从这里掉下去过,却无一伤亡。” 宋温惜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淄阳王究竟是怎么用这个地方的?难不成所有士兵都得为了表达忠诚,而跳下去? 晏望宸也微微一笑:“难怪淄阳王的兵都忠勇无畏,锐不可当。” “三皇子殿下倒也不差,这么高的悬崖,竟也敢跳下去救人。”淄阳王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嫌恶,眼中反而有那么一丝欣赏之意。 下一瞬,他话锋一转:“只是,宋姑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坠崖?三皇子殿下不准备好好查查吗?毕竟是你带来的人。” 晏望宸嘴唇紧抿,下一瞬,他锐利的眼神扫过沈悦,淡淡地问:“沈姑娘,你方才就在宋姑娘身边,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仍旧坐在地上的沈悦闻言,浑身一震,连忙连滚带爬地站起身,道:“宋姑娘方才不是说了,是她御马之术不够精湛,才会掉下山崖!” 宋温惜忍不住嗤笑一声。沈悦倒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竟然能如此坦然地说谎。 “殿下不必追究了,是我自己马术不精,怨不得别人。”宋温惜眼下不想过多纠缠,只想把精神放在正事上。 沈悦如此心肠歹毒,总有一天会作茧自缚。 晏望宸眉心微皱,见宋温惜真的不打算追究,他反而有些疑惑。他瞥了沈悦一眼,心中有了些盘算,但他却没说什么,而是问淄阳王:“还没来得及问,王爷为何会出现在此?难道出兵一事,有了答案?” 淄阳王淡淡道:“出兵的事,我还要再想想。本王原本就不想干涉太子之位的纷争。临川城又在边疆,常年有外族骚扰。若是我领兵去都城,短则一两个月回不来,长则有可能半年。若是临川城无人守卫,被敌人趁机攻破,只怕边疆这条线,会溃不成军。”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谁人做太子,与我何干?我在这临川城,几年也回不了一次都城,出兵助你,于我并无好处。” “听淄阳王的意思,是要拒绝我了?”晏望宸眸色一沉。 “本王还未决定,全看三殿下能给出什么条件。”淄阳王淡淡道。 “若是我应允你,等我坐上太子之位,便召你回都城呢?”晏望宸试探地问。 淄阳王轻笑一声,十分不屑道:“殿下难道以为本王是被贬到这边疆的?错了,本王是自请来这边疆,并立誓此生再不回都城。我已对都城的一切都感到恶心,除了——” 淄阳王说着,又看向宋温惜:“除了韩家。” 沈悦见淄阳王看着宋温惜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愫。 她咬着唇思虑一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柔柔地笑着开口道:“王爷似乎对宋姑娘颇有兴趣,不如让宋姑娘同王爷做个交换?” 第124章 让宋姑娘留在临川城 宋温惜听到沈悦这样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淄阳王却来了兴趣:“哦?什么交换?” 沈悦笑得温柔可人:“王爷若是肯出兵,待剿除大皇子余孽,三殿下坐上皇位,便让宋姑娘一直留在临川城,陪在王爷身边。” 沈悦此言一出,周围的几人都是一愣。谁都没想到她问都不问宋温惜的想法,便自作主张说出了这个主意。 淄阳王都愣在原地,他玩味地看着其他几人的表情,垂眸笑着,沉默不语,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 “沈悦,我刚才那巴掌是不是打轻了?你都没有问过宋温惜同不同意!”晏时鸢上前一把揪住了沈悦的领子。 沈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强装镇定道:”这毕竟是为了太子殿下,宋姑娘都愿意千里迢迢来这临川城,总不会不愿意为了太子殿下留下来吧。” “此举不妥,温惜她……”陈卿安也蹙眉拒绝。 “我同意。”宋温惜出声打断了他。 陈卿安怔住,愣愣地回头:“你说什么?” 宋温惜抬眸看向淄阳王:“若是王爷肯出兵,我可以留下来。” 原本她也是去哪里都无所谓,毕竟,她早就对宋府没了感情,也不可能真的嫁给陈卿安。若是用自己后半生的陪伴能换来淄阳王出兵,能换来晏望宸坐上这太子之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宋温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陈卿安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又看向默不作声的晏望宸,厉声质问道:“三殿下,你该不会真的想要用宋温惜的余生,来换这太子之位吧?” 晏望宸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陈卿安的质问,他淡淡道:“陈世子,我自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可能用宋姑娘来交换兵力。我只是在想,或许有一样东西淄阳王更感兴趣。” “什么?”淄阳王忍不住问道。 晏望宸唇角微勾,道:“淄阳王,此处人多眼杂,不如我们去你书房谈。” 淄阳王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看晏望宸,道:“好。” 两人并肩走远,沈悦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甘心地攥紧了袖口。 晏时鸢本就气不过,此时瞧见了沈悦的神色,她狠狠地推了沈悦一把:“沈悦,你出这么个馊主意,你什么意思?你就希望宋温惜永远留在临川城,你好高枕无忧做你的太子妃是不是?!” 沈悦一时不备,被晏时鸢推得一个踉跄,脸上的面纱也掉落下来,露出了那条可怕的伤疤。 周书礼连忙拉住晏时鸢:“公主殿下,冷静!冷静!” “放开我!”晏时鸢拼命挣扎,仍旧不停地指着沈悦辱骂,“别以为宋温惜不追究,我就不知道落崖是怎么回事!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使的坏还能是谁?” “公主殿下这样空口白牙诬陷我,有失公平!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沈悦不甘示弱地捂着脸上的疤看向晏时鸢。 “还要证据?我看你就是想要我打死你!”晏时鸢脾气火爆,怒气冲冲地开始撩袖子。 “公主殿下!”林策也上前拽住了晏时鸢。 “好了,若是真的能用我来换淄阳王出兵,我也并不觉得委屈。”宋温惜开口阻止了晏时鸢的癫狂。 沈悦微微有些心虚,眼眸低垂,不敢看她,嘟囔道:“若不是宋姑娘的姨娘同淄阳王有些旧交,恐怕还没这个机会呢。”说罢,她便径自跑开。 晏时鸢怒气冲冲地想要跟过去,却又不知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挽着宋温惜的手臂,说:“等等,眼下最重要的是淄阳王究竟是否同意出兵。我们去听听他们聊得如何了。” 说罢她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宋温惜,朝淄阳王的书房走去。 走到房门口,里面传来二人低沉的声音。宋温惜拉了拉晏时鸢的衣角,道:“公主,这不合礼数……” “嘘!”晏时鸢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然后透过虚掩的窗户,往屋中看去。 “……所以三皇子所说的条件是?”淄阳王的声音传来。 “我知王爷对韩大小姐情义深重,所以这交换的条件自然是,为韩家平反,让韩亦如的尸骨回到韩家祖坟,落叶归根。”晏望宸说。 淄阳王闻言,情绪有些激动:“亦如的尸骨如今葬在哪里?不在韩家的祖坟里?” “听宋姑娘说,韩家大小姐的尸骨,如今就葬在都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既没有入宋家的坟冢,也没有入韩家的。”晏望宸依旧记得宋温惜说过的话。 “什么?!”淄阳王怒气冲天,他看向宋温惜,问,“为何亦如连宋家的坟冢都不能入?” 宋温惜微怔,没想到晏望宸会提起此事,只听他又道:“韩大小姐同宋韵文的关系并不好,去世后,她并不想葬入宋家祖坟,韩家又已无人,宋姑娘便只能将她葬在城外庄子的山上。” 他顿了顿,又沉声道:“而且,宋姑娘在宋家也并未得到善待,宋韵文一直任由大夫人欺辱她。” “怎么会……”淄阳王面色沉痛,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岁,他眸色阴沉,迸发出杀意,“宋韵文竟这样苛待亦如和宋姑娘,本王定要上宋家讨回公道!” 说罢他又冷着脸看向晏望宸:“不过,这公道本王自会找机会亲自讨回,这些条件,并不值得本王出兵。毕竟临川城一日不可无将,本王若是带兵离开,若是外族入侵,只怕临川城的百姓会丢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晏望宸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又道:“可是,王爷可曾想过,若是让大皇子执政,得到了太子之位……大皇子并非明君,恐怕日后会死许多无辜的百姓和贤臣。” 淄阳王冷笑一声,声音里略带嘲讽:“大皇子并非明君,难道,三皇子你就是明君?” “至少,我不会做出起兵谋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晏望宸坚定道,“想必王爷也明白,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朝堂政局动荡,临川城又如何能独善其身?王爷若是担心外族突袭,可以留些兵力守卫临川城。” 第125章 是,我很喜欢她 “若是太子殿下当真能让宋姑娘留在临川城,或许我会考虑考虑。”淄阳王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道。 晏望宸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气:“我已经应允了淄阳王许多,请淄阳王不要打宋姑娘的主意。” 淄阳王轻笑一声,道:“我并不在乎你说的那许多,若是宋姑娘能陪在本王身边,也算是了了本王一桩心愿。我与她母亲相识相知多年,却没能好好守住她。如今,她女儿出现在我面前,或许是天意。” “斯人已逝,还请淄阳王放过活着的人。”晏望宸眉头紧皱,“何况,宋姑娘年纪尚轻,若是留在临川城,恐怕会耐不住性子。” 淄阳王似乎很喜欢看晏望宸生气的样子,戏谑道:“将宋姑娘留在淄阳王府,本王自然不会亏待她,怎么听三殿下的意思,留在临川似乎对宋姑娘来说是种折磨?” “临川城常年寒凉,又偏僻衰落。宋姑娘自小生长在都城,恐怕无法习惯临川城的气候和吃食。”晏望宸脸色微缓,解释道。 “宋姑娘自己都说愿意,你又何必替她拒绝。难不成……”淄阳王顿了顿,轻笑一声,问,“难不成三殿下喜欢宋姑娘?” 晏望宸一时哑然,他沉默半晌,声音里多了一丝温柔,道:“是,我很喜欢她。” 宋温惜听到晏望宸这样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顿了顿,又恢复了清冷的声音,说:“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利用她来换王爷出兵。” 晏时鸢看了一眼宋温惜,低声道:“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还有点良心。”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原本以为他为了太子之位,会无所不用其极。就好像他会为了巩固势力而娶自己不爱的人,也会为了隐藏实力而硬生生吃那一箭。 屋中一阵沉默,窗户外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听淄阳王突然轻笑出声:“堂堂三殿下竟会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庶女,那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为何她今日被人害得掉落悬崖,你却不敢对翰林学士之女兴师问罪?” 宋温惜一怔,淄阳王竟看出了她是被人陷害?他难道一早便在校场看着他们了? 晏时鸢显然也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 “我……”晏望宸缓缓开口,要说出的话似乎有些艰难,“因为沈姑娘的父亲,在大皇子谋反之日,为了救我,死在了黑甲卫的剑下。” 宋温惜猛地抬眸,晏时鸢也满脸惊讶地同她对视一眼。 沈大人死了?为何从未听晏望宸提起?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对沈悦百般忍耐,在西郊军营时还对她悉心呵护? 晏望宸继续说道:“沈姑娘的父亲临死前,曾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她。可她却为了护我,而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我本就愧对于她,又害她毁了容……” 淄阳王闻言,没有再追问,只淡淡说:“原来沈姑娘脸上的伤是这样来的。可就算如此,宋姑娘也不该受这无妄之灾。” “是,宋姑娘与此并无关系。此事皆因我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晏望宸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他轻轻笑了一声,道,“原先我还不知她为何不肯嫁给我,偏要另嫁旁人,今日我终于明白了。” 淄阳王皱眉道:“三殿下竟求娶过宋姑娘?” 晏望宸却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又说回出兵的事情:“淄阳王,我想你能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并非只为了我,对百姓亦是有益。” 淄阳王沉吟片刻,淡淡道:“知道了,本王会慎重考虑。” 宋温惜和晏时鸢刚准备走,书房的门便突然“吱”地一声被打开来。两人立刻躲到书房的侧墙之后,避开了正走出房门的晏望宸。 “三殿下,你会娶沈姑娘吗?”淄阳王忽然出声问道。 晏望宸似乎没有想到淄阳王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道:“我已经答应了沈大人,会助他的女儿嫁给心仪之人。” 淄阳王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晏望宸沉默半晌,缓缓道:“如果沈姑娘执意认为我就是她想要的那个人,那么我会娶她,给她一个交代。” …… 宋温惜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屋子,只知道晏时鸢一路都在叽叽喳喳。 她先是说:“听起来沈悦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听说她母亲死得早,父亲的续弦对她很差。” 一会儿她又改口说:“但说到底,沈悦还是太奸诈狡猾了!方才就是她推你下去的吧?虽然我没看清她是如何??推的你,但以我对她的了解,不会有错!” 过了会儿,她又说:“最可恶的还是晏望宸,欠下这么多人情债!我看他还是废物一个!” 宋温惜终于有些忍受不了了,她打断了晏时鸢的喋喋不休,道:“公主殿下,我有些不舒服,想回房待一会儿。” 晏时鸢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道:“哦,好,今天你也受到不少惊吓,赶紧回房休息吧。” 宋温惜终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顾不得脱脏掉的外衣,就重重地躺在床上。先前不觉得,此时回过神,忽然觉得浑身酸痛,大概是之前用力过猛的过。 宋温惜边揉着自己的胳膊,边回想着晏望宸的话,心底后知后觉地涌起一阵钝痛。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只要沈悦非他不可,他便会娶她。 难怪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未对沈悦说个不字,之前宋温惜还为此生了怨怼,可眼下,似乎也生不起他的气了。 只是……他说终于明白了她为何要另嫁旁人,是什么意思?是终于肯相信沈悦要杀她了吗? 夜幕降临,梳洗完的宋温惜,思绪依旧十分混乱。 今日听到了太多消息,又经历了生死,一时间竟有些睡不着。她想起了陈卿安的香囊,便将它从腰带上取下,放在枕边。 辗转反侧了片刻,宋温惜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26章 他抱着她的画面 清晨,宋温惜正在房中用早膳,房门便又被人敲响。 “温惜,你可起了?我想着你昨日身上有不少伤口,便拿了些药膏来。”是陈卿安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进来吧。”宋温惜费力地坐起身,对着门外的陈卿安说道。 陈卿安推开门,见她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抿了抿唇,回身关上了房门,将药膏放在了屋中间的圆桌上。 “抱歉,昨日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后来又被三殿下喊去商议战事,便没能来看你。”陈卿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低落。 宋温惜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陈世子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我。” 陈卿安闻言,眼神一暗,道:“可是三殿下便能时刻守着你,我还是比不上他,是不是?” 宋温惜怔了怔,她似乎能从陈卿安的话里听出一丝执念。 她思索片刻,叹息一声,道:“陈世子,你无需同任何人比,你就是你,你温柔善良,德才兼备,是独一无二的。” 陈卿安听她这样说,眸子忽然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沉声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宋温惜有些乏了,她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同陈卿安将一些事情挑明,免得他还对她有什么念想。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陈世子,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极为关照,更是不惜配合我演戏,可是,我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好。” 陈卿安却不以为意,唇角微勾,眼中满是深情:“你就是最好的。” “不,陈世子,我……我早已没了清白之身,我配不上你。”宋温惜鼓起勇气将心底一直藏着的心事说了出来,她已经准备好迎接陈卿安暴风骤雨般的责骂。不,或许以陈卿安的涵养,他只会一言不发地离开而已。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陈卿安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他分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陈卿安嘴唇紧抿,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情绪,他紧紧盯着她,然后吐出一句:“我知道。” “什么?”宋温惜没想到他会如此风平浪静,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陈卿安的表情忽然又松懈了下来,他眼底带了一丝疲惫,淡淡道:“我早就知道了,温惜,不然,你以为我给你的香囊,真的只是助眠吗?” 宋温惜不明所以,低头看向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 “陈世子知道?”宋温惜愣了愣。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哦,应该是来临川城的路上。我住在你隔壁。半夜听到动静,我担心你有不适,便想去看看你,没想到正巧碰到晏望宸从你的房间出来。”陈卿安嘴角的笑带着一丝苦涩,“第二天看到你嘴上的咬痕,和脖间的红痕,我更加确定了。” 宋温惜浑身一震,是了,那日晏望宸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她原本小心地用衣领挡住了,没想到陈卿安竟还是看到了。 她心中虽然有些震惊,但她相信陈卿安不会害她,于是耐着性子问道:“香囊里有什么?麝香?” “是。”陈卿安大方地承认,眼神却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脸上,观察着她的表情。 宋温惜知道他担心的事情,也并不觉得生气,只是叹息一声,道:“陈世子,你不必如此,他其实并没有……” 宋温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陈卿安突然抱住了她。 不同于晏望宸的霸道,陈卿安连拥抱都很小心翼翼,带着怜惜。他身上是淡淡的皂角香气,十分清新干净,如同他本人一样。 陈卿安俯首在她耳边轻声说:“温惜,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这个人,我不在乎别的。” 宋温惜心中微动。 她原以为陈卿安喜欢她是因为对她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即使这几日朝夕相处下来,即使他早就知道了她和晏望宸的事,即使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喜欢她吗? 她一时间思绪万千,竟忘记了推开他。 于是,晏望宸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陈卿安抱着她的画面。 宋温惜和晏望宸对视的那一瞬间,烫手般地推开了陈卿安。 晏望宸见状,脸色瞬间变得冰凉,浑身透着骇人的戾气。 “陈世子,你们二人还未成亲,就这般等不及?”晏望宸的声音充斥着怒意,他微微咬着牙,下颚线绷得很紧,青筋暴起。 “温惜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想如何便如何。”陈卿安也不甘示弱地望向他,眸子里第一次带了一丝敌意。 宋温惜连忙立在两人之间,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火花。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宋温惜连忙问道。 晏望宸这才收回目光,语气依旧不好,冷冷道:“来给你送药。” “陈世子已经给我送来了,不劳殿下关心。”宋温惜有意拒绝晏望宸。悬崖之下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梦吧,她往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温惜,我有话对你说。”晏望宸暗示她让陈卿安离开。 宋温惜却抿了抿唇,对他说:“殿下有话就直说吧,陈世子不是外人。” 晏望宸冷笑一声:“他不是外人,难道我是?宋温惜,我昨日刚刚救了你。” “若不是殿下,我也不会坠崖。”宋温惜知道他已经发现了沈悦的阴谋,不甘示弱地回怼道。若不是他,沈悦又怎么会如此害她? 晏望宸瞳孔一紧,眼底泛起一丝心虚,他看了一眼陈卿安,终究是拗不过她。 于是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今日淄阳王说,他得知我中毒的事情了。他还说,绝情峰有一种特殊的草药,我的毒或许可解,他已经派人全力研制解毒药剂。” 宋温惜微怔:“淄阳王为何会知道你中毒的事情?” 陈卿安闻言,亦是原地愣住,他满腹疑问,甚至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晏望宸见陈卿安一脸迷茫,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对宋温惜道:“我也不知,不过外界一向说,淄阳王眼通六路耳听八方,什么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目,所以他虽然人在这绝情峰之上,外界的消息他却一清二楚。” 晏望宸说着,又是微微皱眉:“不过,我也抱希望。毕竟我府中的大夫都解不了这毒,淄阳王的药师久居深山,或许更加无解。” 第127章 原来这就是醉酒的感觉 陈卿安一时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殿下何时中了毒?中的什么毒?可会危及性命?怎么至今无解?” 晏望宸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嘲讽的笑意,他问宋温惜:“要告诉他吗?” 宋温惜连忙对陈卿安说:“陈世子,没什么大碍,此毒若是控制得好,便不会危及性命。” 她又看向晏望宸,正色道:“不过,殿下若是能解了这个毒,自然是最好,省得还要麻烦别人。” 晏望宸听了宋温惜的话,笑意敛起:“你还嫌麻烦了?” “自然是麻烦,除非,殿下愿意去麻烦他人。”宋温惜冷淡地看着他。 陈卿安见两人似乎有着不为外人知的秘密,脸色微微僵了僵。 晏望宸轻哼一声,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做梦!” 说罢,他又看向沉着脸的陈卿安,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说:“陈世子一大早就来到宋姑娘房中,宋姑娘如何能休息得好?你若是有精神,跟我去校场再练练射箭去,省得像一个瘦弱的小鸡仔一般。” 说罢,他勾着陈卿安便向房门外走去。 “三殿下,请你放开我,我……”陈卿安比晏望宸矮半头,又瘦弱一些,挣扎不脱,只能被他勾着往外走,蹙眉抗拒道:“我还有话要同宋姑娘说。” “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对牛弹琴。淄阳王的藏书阁里有好多兵书,全是都城没有的,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晏望宸勾着陈卿安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见两人都离开了她的屋子,宋温惜暗暗松了口气,仿佛请走了两尊大佛。 宋温惜坐在铜镜前,对着镜子理了理掉落的发丝,又整理了一下衣领,起身出门,朝淄阳王的书房走去。 宋温惜同淄阳王的谈话,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宋温惜再出来时,屋外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她在温暖的阳光之下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除了她和淄阳王,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宋温惜回到房中休息了片刻,心情一时有些低落。 她想了想,管淄阳王府的下人要了些酒。 绝情峰不适合酿酒,淄阳王也不喜饮酒,所以王府没有什么好酒,只有普通的烈酒。 下人端来的烈酒又苦又涩,宋温惜喝了一口,被呛出了泪花。 她从前并不怎么喝酒,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究竟有多少,待她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已经有些晕得看不清杯子了。 宋温惜低头看向腰间的香囊,嗤笑一声。 她从前没想到陈卿安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机,他是在怕她怀上晏望宸的孩子。可是陈卿安想多了,晏望宸非常小心,不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宋温惜,你在做什么?一上午都没看到你的人影——”晏时鸢的声音噎在嗓子眼里。 她推开门时,宋温惜正坐在圆桌前,醉醺醺笑呵呵地看着她。 “公主!快来!”宋温惜脸颊绯红,朝晏时鸢挥了挥小手。 她面前是已经空了的杯子,歪歪斜斜地倒在桌子上。 晏时鸢闻到了空气中的酒气,忍不住捏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这酒好呛人,一点都不香甜。” “公主!来喝一杯!”宋温惜朝她举起空了的杯子。 晏时鸢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闻了闻她的杯子,撇了撇嘴:“这种酒也想让本公主喝,好歹也来点下酒菜吧!” 说着,她冲外面喊道:“来人,给本公主来点小菜!要辣的!” …… 片刻后,桌上一片狼藉,酒壶摆了五六个,各个都已经喝空。 两人都喝得醉醺醺了,无力地靠在一起。 晏时鸢捅了捅宋温惜,她的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喝酒啊。”晏时鸢托着下巴问。 其实晏时鸢的酒量并不算差,可是淄阳这酒,又烈辣又上头,她有些招架不住。宋温惜就更不用说了,她眼前的杯子已经变成了三个。 “我……我开心!”宋温惜眯着眼睛冲她咯咯笑道。 “开心什么……有毛病。”晏时鸢不明白她笑什么。 两人叽叽喳喳地聊着,没有发现屋外站着一个人影。 “我开心……晏望宸……马上就可以回去打那个大大大……大坏蛋了!”宋温惜也变得口齿不清。 “还……八字还没一撇呢……”晏时鸢头疼地看着依旧笑呵呵的宋温惜。 “可是……我也好伤心……”下一瞬,宋温惜的脸又垮了下来。 “伤心什么?”晏时鸢撑着脑袋,皱着眉看向她。 “他……嗝,他要回去……做,做他的太子了。”宋温惜打了个酒嗝,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娇嗔道“我不想他回去做太子!” 晏时鸢只觉得耳朵一震,整个人清醒了一点。 她按住宋温惜的手,道:“那你跟他说啊!反正还有四弟呢!让四弟做太子,以后四弟登基,他做个藩王,不是也挺好。” “不好……不好……”宋温惜摆了摆手,眼底蕴起湿意,“他想要做太子……我不能拖他的……他的……” 见她磕磕巴巴地拒绝,晏时鸢有些无奈地说:“只可惜我不能做皇帝,不然,哪还有晏望宸什么事!” 宋温惜又笑嘻嘻地掐了掐晏时鸢的脸:“公主真……真可爱,我们公主……公主殿下……想……想做皇帝呢……” 晏时鸢有些无语地掰开了她的手。 宋温惜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砰”地一声就倒在了桌子上。 “哎!怎么回事……宋温惜!醒醒!不是吧,你酒量这么差?”晏时鸢推了推她。 宋温惜只觉得浑身无力,她听得见晏时鸢的声音,却无力回答她,也无力起身。 原来这就是醉酒的感觉吗? 恍惚中,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她听见晏时鸢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看见屋中的一片狼藉,似乎沉默了片刻。 然后宋温惜便感觉到一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 “我来照顾她,皇姐也喝了不少,早些回去休息吧。”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 第128章 你,躺好!解毒! 宋温惜不知道晏时鸢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人抱到了床上,睁开眼时,看到了晏望宸的脸,他那么好看,穿着一袭青色月牙纹的锦衣,发冠束着头发,温润如玉,风光霁月。 可他的表情却十分严肃,正皱着眉看着她。宋温惜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眉间,想要抚平那双眉之间的沟壑。 见她醒来,晏望宸叹了口气,抓住她乱动的手问:“为何要喝成这样?” 宋温惜躺在床上吧唧了两下嘴,含糊不清道:“同……同你有什么关系……” 他被她的话气笑,好看的凤眼笑得弯弯的,眼里倒映着的都是她,没有讨人厌的沈悦。眸子灿如星子,泛着水光。 “你……你真好看。”宋温惜借着酒劲儿,咽了咽口水,大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勾得不得不俯下身来。 晏望宸又轻笑出声,眼神宠溺地看着她:“是吗?跟陈卿安比呢?” 宋温惜皱着眉用力地摇了摇头:“你……最好看!” 她说着,纤长的手不老实地向下摸去,边痴笑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肩也宽……胸肌也大……还有腰……腰也细……” 晏望宸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好脾气地任她抚摸,又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宋温惜又皱眉想了想,说:“还有什么?” 晏望宸将她的手往下一放:“你说还有什么?” 宋温惜烫手般地缩回手,惊讶地看向他,皱眉问道:“你……你又毒发了吗?” 晏望宸眼神晦暗,没有回答。 宋温惜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什么,竟壮着胆子,支起上身,带着酒气的红唇贴上了他的唇,轻轻舔咬着。 晏望宸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大胆,伸手揽住她的腰,任她对自己为所欲为。原本看她喝醉有些气恼的他,被她这样主动地亲吻着,一瞬间变得浑身燥热难安。 “今天……今天是……是初五吗?”她呢喃着又问道。 不是初五的话,她就不能以解毒为借口纠缠着他了。 宋温惜这样想着,她没意识到,自己将这话嘟囔了出来。 晏望宸喉结动了动,轻笑一声,声音暗哑:“是,今日便是初五了。” 怀里的人不老实地扭动着,晏望宸愣了半晌,才弄明白她是在解自己的衣裳。 “初五……初五的话……你……我得给你解毒了……你,你躺好!解毒!”她霸道地将他推倒,然后坐在他身上,扯着自己的领子。 晏望宸似乎觉得好笑,双手枕在头下,就这么躺着,嘴角挂着轻笑,看着她,似乎很享受她的主动。 宋温惜好不容易解开腰带,腰间的香囊跟着腰带一齐被解了下来,宋温惜拿起香囊看了看,眼底愈发湿润。 “这是陈……陈世子……给的……”宋温惜喃喃道。 晏望宸脸色一沉,刚想夺过她手中的香囊,就见她猛地将香囊扯开,又将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 晏望宸抬起的手一顿,不明所以:“陈世子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扔了?” 宋温惜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他……他在里面……放了麝香……”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晏望宸眸色一沉,眼底冒起火气:“他干了什么?”虽然他也不希望她惹上麻烦,可陈卿安偷偷将麝香藏在香囊里,是何居心? 不过看到宋温惜亲自将香囊里的药材撒了一地,晏望宸脸色又微微松了松,道:“既然如此,就别戴着了。” “不行……”宋温惜猛地摇头,“不行……陈世子……会伤心……” “你倒是还有闲心体谅他的心情。”晏望宸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还……要不要为我解毒了?” 宋温惜此时淡粉色的外袍脱到一半,香肩半露着,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眼睛泛着水光,脸颊因醉酒而变得绯红,嘴唇也红嘟嘟的。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诱人。 宋温惜这才回过神,愣愣地“哦”了一声,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晏望宸咽了咽口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敢动弹,就像是害怕吵醒她似的。 宋温惜一件一件地脱着自己的衣服,醉酒让她察觉不到晏望宸炽热的目光,也丝毫不觉得羞耻。昏暗的烛光照亮着她姣好的身姿和光洁的皮肤。 因着陈卿安和晏望宸源源不断地给她送药,她身上的伤口全都愈合得十分完好,没有留下疤痕。 晏望宸只觉得所有血液都冲向小腹,一瞬间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立刻翻身将她颠倒了个位置,压在身下。 宋温惜有些懵懵的,她看着他因隐忍而微微发红的双眼,问:“很……很痛吗?” 晏望宸用最后一丝理智回答道:“不痛,见到你就不痛了。” 说罢他再也忍不住,他一边疯狂地吻着她,掠夺着她的呼吸,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扣。 待两人终于肌肤相贴,融为一体,宋温惜用力地抱紧了他,贪婪地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 “小惜……”晏望宸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发誓,只喜欢你一人。” 宋温惜皱着眉,微微撇开头,带着哭腔道:“不要……” “为何不要?”晏望宸见她拒绝,眸色一沉,腰更加用力。 宋温惜被顶得轻哼出声,却仍旧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因为……因为……” 她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因为什么,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重复道:“就是……就是不要……” 晏望宸见她鼻尖微红,泪珠从眼眶源源不断地滚下,心狠狠一软,又俯下身轻轻吻她,将她的哭声都吞下。 梦里他似乎比往常都温柔耐心得多,细心地体察她每一分表情。 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宋温惜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痛快过,她一次次地登顶,一阵阵地战栗,晏望宸却还没有放过她。 后来的事宋温惜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在最后一刻,她的双腿紧紧扣住他,在他耳边低声啜泣着说:“晏望宸我……我不要你了。你……你去和沈悦在一起吧。” 第129章 她与淄阳王的约定 宋温惜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她醒来时,浑身像被马车轮碾过一样,浑身酸痛。发丝间还夹杂着酒气,她闻了闻,干呕了一下,嫌恶地将头发甩到身后。 宋温惜想下床洗漱一番,手却不小心按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陈卿安的香囊。 不知为何,那香囊似乎有些不一样,比原先看着小了点似的,还瘪了点。但宋温惜也没多想,陈卿安送的东西,她还是要戴着。她将香囊重新别在腰上,便起身去梳洗。 可是脚刚沾到地,宋温惜就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好在她扶住了床沿,又缓缓坐了回去。 怎么会这么酸软?宋温惜有些奇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恍然发现身上的里衣似乎都换过了。 是谁给她换的?晏时鸢吗? 宋温惜强撑起身子,梳洗过后,突然想到昨夜那个梦。 她恍惚地摸了摸嘴唇,那是梦吗?触感那么真实,就像晏望宸真的来过。可是,今早的床铺整洁干净,身上也没有湿腻的感觉,她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边回味着那个梦,边走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晏时鸢。她看见宋温惜,脸颊立刻添上了两抹红,避开了宋温惜的目光。 “公主殿下,怎么了?”宋温惜有些疑惑。 “没什么。”晏时鸢抿了抿唇,道,“昨夜你睡得好吗?” 宋温惜点了点头:“还可以,睡得很沉。”她想起里衣的事情,问:“是公主殿下帮我换的衣裳吗?” “什么衣裳?”晏时鸢问道。 宋温惜微微皱眉,不是她?那是谁? 她想到那个梦,于是又问道:“昨夜……三殿下可有来我房中?” 晏时鸢的眼睛眨了又眨,她看向一旁,说:“没有啊,怎么了?” 宋温惜叹息一声,果然是梦。她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概做了个梦。” 两人正说着,就碰到了走过转角来找她们的周书礼。 “公主殿下,宋姑娘,正好遇到你们,殿下叫我们过去呢,说是有事要同大家说。”周书礼连忙道。 几人来到院落中,庭院里,林策和将晚早就到了,林策见到晏时鸢,不知道为何,立刻垂下了头,耳根通红。 晏望宸一袭黑衣,背着手站在树下,早已等着她们。 沈悦依旧戴着面纱,穿着一身白裙,坐在石桌旁,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卿安也坐在她旁边,手指轻轻叩击着石桌,眉心微蹙,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他见到宋温惜,第一时间去看她腰间的香囊。见香囊依旧挂在她身上,他似乎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了?”晏时鸢大步走过去问道。 晏望宸瞥了宋温惜一眼,表情冷漠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 “淄阳王已经同意出兵,明日我们便要一同回到都城。”他扬声道,说着又看了一眼宋温惜,仔细揣摩着她的表情。 宋温惜朱唇轻启,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晏望宸这才收回目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居然答应了?先前他不是叽叽歪歪的总是不肯松口?”晏时鸢有些讶异。 “淄阳王说,他派人去查了平武王的兵力,有把握以少胜多,所以可以将大部队留在临川城,抵御外族侵扰。”晏望宸解释道,但他眼中却滑过一丝怀疑。 “这是好事啊,为何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晏时鸢一时有些不明白。 晏望宸沉默片刻,又道:“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公主……”林策面色沉重地看着晏时鸢,眼中满是担忧。 “到底怎么了?”晏时鸢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晏望宸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都城传来消息,父皇不肯交出玉玺,平武侯,和大皇子,将宁妃……送去军中了。” “我母妃去军中能做什么?”晏时鸢微微蹙眉。 下一瞬她便明白了过来,她张大了嘴,胸口一阵剧痛,痛得她险些跪在地上。宋温惜来不及震惊,连忙扶住她。林策也大步走过来,将她拉到石桌旁坐下。 周书礼惊恐地捂住嘴:“怎么会这样……那可是贵妃娘娘……” “贵妃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沦为阶下囚。”沈悦轻抚面纱,垂着眼眸淡淡道。 “我母妃……母妃!!”晏时鸢崩溃地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母妃是无辜的!!” “在晏怀心中,没有人是无辜的。”晏望宸眼中也满是哀痛,“他觉得我们都不得好死。” 晏时鸢双目赤红,她咬着牙捶着石桌站起来激动地道:“晏怀这个杂种!我要杀回去!我要给我母妃报仇!” “公主,冷静点。”林策担忧地看着她,“眼下这情形,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圣上还在他手中。” “那个老废物!我母妃难道还不如玉玺重要?!连我母妃他都保不住,还不如剁了喂狗!”晏时鸢愤恨地咬着唇,额间青筋暴起,下巴微微颤抖着,“晏怀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父皇!” “他没有那个胆量。”晏望宸冷声道,“若晏怀直接弑父上位,传出去必然有辱名声,难以让百姓臣服。” 晏时鸢双目通红,眼含热泪地看着晏望宸,眼神中满是杀意和坚决:“晏望宸,你一定要赢,本公主一定要亲手杀了平武侯和晏怀!” 晏望宸怔住,他看着晏时鸢眼中燃烧的火焰,沉声道:“好。若是抓到晏怀和平武侯,定会交由你处置。” 晏时鸢抹了一把泪,道:“一言为定!本公主这就去收拾行囊!”说着,她转过身往自己屋中走去,她的肩膀因为抽泣而不停地颤抖。 晏望宸对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扬声道:“明日卯时出发!” 林策有些放心不下,对晏望宸道:“我去看看公主。”说罢便小跑着跟上前去。 宋温惜松了口气,看来晏望宸没有察觉,她与淄阳王的约定。 第130章 昨夜不是梦? “周姑娘和沈姑娘也快去收拾行囊吧。”将晚催促道,“毕竟路途遥远,若有什么需要的,请尽早告知我,我好提前准备好。”将晚说着,赶人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好,我们这就去。”周书礼拉着沈悦一同回了屋中。 沈悦频频回头,似乎有话想要同晏望宸说。但周书礼抓着她的胳膊,让她挣脱不得。 “温惜,我……”陈卿安刚想同宋温惜说些什么,便被晏望宸打断。 “宋温惜,我有事问你。”晏望宸阴沉着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宋温惜见他表情严肃,似乎还带着一丝怒意,她微微一愣。心中盘算了一番,想来这几日她似乎也没有招惹他,为这副模样? 她没有理他,反而转向陈卿安,问道:“陈世子想说什么?” 陈卿安瞥了晏望宸一眼,只见他冷着脸,嘴唇紧抿,陈卿安笑了笑,道:“罢了,看起来,殿下的事情比我要急许多,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说罢,他和将晚也离开了。 宋温惜看见晏望宸眼中的火气,微微有些害怕,她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喃喃自语道:“我也得快些回去收拾行囊了……”说着,她转过身就往屋中走。 晏望宸一把抓住她的手,粗暴野蛮地将她一路拽回她的房中。 宋温惜浑身酸软无力,一时挣脱不开,直到被晏望宸扔在了床上,她才吃痛地揉了揉手腕,有些无奈地问:“不知我哪里惹到殿下了?” 晏望宸眉头一皱:“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宋温惜只觉得莫名其妙。 晏望宸似乎气得不轻,他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掐着她的下颚,将她压在床上,声音低沉:“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说着他咬住她的唇,骨节分明的手不老实地抚上她柔软之处。 宋温惜浑身一颤,昨夜的梦又回到脑海,与眼前的晏望宸重叠。 昨夜梦中她不是在为他解毒?然而昨日并不是初五,她怎么会为他解毒? 宋温惜一惊,猛地推开他,从床上蹦了起来:“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眼下还未到初五,请殿下自重!” “自重?”晏望宸冷哼一声,“你昨晚可是轻浮得很。勾引我的是你,将我推开说让我去找沈悦的是你,说要嫁给陈卿安的还是你。你把我当什么了?用完我就将我踹下床?” “我……我把殿下踹下床了?”宋温惜喃喃自语。她怎么都想不起她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 “现在我的尾椎骨都还在痛着。”晏望宸咬牙切齿地说着。 “昨晚……不是梦?”宋温惜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她终于恍然大悟,下一瞬又惊得瞠目结舌,“昨,昨夜真的是你?我……我怎么会……” 晏望宸闻言脸色更沉,他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见她拉近自己,质问道:“怎么?你以为不是我?那你以为是谁?!” 宋温惜抓着他的手,讨好地道:“不,不是……我只是……只是以为那是一场梦……” 她心中大骇,原来昨夜那竟不是梦,晏望宸真的来了。想到自己昨夜放浪形骸的样子,她顿时羞红了脸。 晏望宸见她似乎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脸色并没有缓和,而是冷声问:“所以昨天的话,是醉酒之言,还是真心的?” 宋温惜哑然,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如何回答?但她又不敢问,唯恐眼前的祖宗更加生气。 不过,她似乎隐约记得自己夸晏望宸肩宽腰细胸肌大,难道他问的是这个? 于是她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真心的!” 晏望宸瞬间气得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当真不在乎我娶沈悦?” 宋温惜一怔,这又说的什么话?难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但是……她想起那日,她与晏时鸢躲在书房外听到的晏望宸说的那些话。 …… “沈姑娘的父亲临死前,曾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她。可她却为了护我,而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我本就愧对于她,又害她毁了容……” …… 宋温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殿下贵为太子,想娶谁便娶谁,岂是我能置喙的?” 晏望宸凝视着她的眼睛,昨日那双眼睛满含爱意,今日便变得克制疏离,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她。也分不清,她何时说的才是真话。 “罢了……”晏望宸轻叹一声,“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宋温惜小心翼翼地问。 “淄阳王答应出兵一事,同你有没有关系?”晏望宸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尝试将她的每一寸表情都看穿。 宋温惜有些茫然:“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劝说淄阳王留一部分兵力在临川,可他当时并未同意。然而,今日他却又突然变卦,你当真不知道为何?”晏望宸皱着眉试探地问道。 “我为何会知道?”宋温惜一脸不解,她眨了眨眼睛,揣测道,“或许是淄阳王本就是一个善变的人?” 晏望宸见她真的不知道,便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不要有别的想法,更不许再提要嫁给别人,给别人生孩子的事情。” 宋温惜脸颊瞬间又染了红晕:“我……我何时说过?” 晏望宸冷哼一声:“昨日,在梦里。” 她昨日当真是说了好多,醉酒失言。宋温惜原本只是想自己喝两杯,晏时鸢来了之后,她便控制不住喝多了。她甚至记不得晏望宸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宋温惜心虚地抿了抿唇,她根本不敢多提昨晚的事情,只能卑微地道歉:“昨夜冒犯殿下了,还请殿下原谅。” 晏望宸却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冒犯,若是指将我推倒在床上,然后坐在我身上表演脱衣服的话,那倒是可以多……” “殿下请住口!”宋温惜慌乱地垫着脚捂住了晏望宸的嘴,只露出他的眼睛。 第131章 三殿下是蓝颜祸水 晏望宸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将她的手拿下,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眼底满是忧虑,道:“此次回都城,恐怕会有一场恶仗要打。平武侯武艺高强,手握重兵。他的儿子赵迟礼,亦是骑射俱佳,带兵有方。虽然传说淄阳王骁勇善战,可毕竟这次的兵马粮草都只是勉勉强强凑齐……” 宋温惜知道他的担心,晏望宸并不了解淄阳王,有关淄阳王的一切都是传说,他不能全信。 可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唯有一赌。 “殿下必会旗开得胜。”宋温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安慰他。 屋中的两人并不知道,陈卿安站在门口许久,久到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他像一尊雕像一般,沉默僵硬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冷眸微眯。 “陈公子怎么不进去?”沈悦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她见陈卿安站在宋温惜的房门口,有些疑惑。 陈卿安回过神,看向沈悦,他脸色略微缓和,恢复往常淡淡的笑容,道:“沈姑娘收拾好了?” “是,我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沈悦也微微一笑,杏眸弯弯的。 陈卿安瞥见她面纱之下若隐若现的伤疤,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道:“沈姑娘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得到太子殿下的心,就算天天早起,画这伤疤,也不觉得累。” 沈悦浑身一震,双眼中的笑意不复存在。她捂着脸颊上的疤痕,警惕地看着陈卿安:“陈世子,你——” “我自小体弱多病,从小便接触医术,颇为了解各种各样的伤口,和医治的法子。”陈卿安双臂环胸,漫不经心道,“先前我给你的涟霜膏,是祛疤极好的药膏,若真是照你所说,每天都使用,怎么可能医不好?” 沈悦放下手,纤白的手在袖袍中微微攥拳:“陈世子,你是在质疑我?” “沈姑娘,你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晏望宸,甚至不惜冒着毁容的风险,我怎么忍心让你前功尽弃?”陈卿安仍旧是温温柔柔的表情,眼底却精光一闪,“放心,等回到都城,赢下这一仗,我定会助你,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 沈悦并非愚笨之人,她瞬间就明白了陈卿安的心思,低声问:“你当真会助我?” “自然,只要,你也助我。”陈卿安又轻笑一声,这笑容却不复温柔,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伸出一只手,朝沈悦示意。 沈悦眉心微皱,她犹豫了片刻,缓缓握住了陈卿安的手。 …… 翌日,淄阳王率五万精兵,同晏望宸一行人一齐出发赶回都城。 晏时鸢不再像往日那般生动活泼,忽然就转了性,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饭也吃得少了,晚上又常常在梦中惊醒。 纵使周书礼和林策想逗她说话,晏时鸢也总是无精打采。 宋温惜看在眼里,她知道,唯有手刃大皇子和平武侯,晏时鸢或许才能恢复从前的活力。 过了几日,大部队驻军休整时,淄阳王和晏望宸等人正在营帐中分析平武侯往日惯用的战术。 宋温惜和晏时鸢她们听不懂这些,便坐在一旁帮他们擦拭兵器,烧水烹茶。 忽然,淄阳王派去前方的探子回来禀报:“王爷!大皇子得知三殿下率兵回都城,已经让平武侯在英霞关守着了!” “平武侯带了多少人?”淄阳王坐在营帐中,平静地问。 “二十万……”探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众人顿时有些沉默,宋温惜抬眸看向淄阳王,想从他脸上看出些头绪。 陈卿安沉吟片刻,率先开口道:“无妨,西郊军营还有五万轻骑。” “够用了。”淄阳王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以本王对平武侯为人一贯浮夸,二十万恐怕有十万都是从别的军营调来威慑我们的,不足为惧。” 晏望宸缓缓开口:“二十万人来打我们的十万兵马,皇兄只怕是草木皆兵了。” 晏时鸢微微皱眉:“相差如此之多,我们当真能有胜算?” 陈卿安笑了笑,道:“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以少胜多的例子,只不过,要注意时机。例如,若是能趁机烧了对方的粮草,便有胜算的可能。” “我还是不敢相信,平武侯竟然反了。赵迟语不是还时常念叨她父亲对太子殿下如何如何好?日后她还要嫁给殿下。”周书礼拖着下巴,怎么都想不通的样子。 “是啊,如此说来,平武侯未来还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老丈人,为何突然会不顾情面地投奔大皇子,还助他谋反?”晏时鸢也有些疑惑。 “我从未说过要娶赵迟语。”晏望宸看向宋温惜,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这话虽然是回应的晏时鸢和周书礼,可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宋温惜身上。 他只在乎她有没有听进去。 “那赵迟语为何一直说太子殿下答应要娶她为妻?”周书礼不解道。 晏望宸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前赵迟礼同我说过,自己的妹妹想要嫁给我,但是我以她年纪尚轻拒绝了。” “现在想来,赵迟礼应该是为了应付他的妹妹,撒谎说我等她长大便会娶她。”晏望宸说着抿了口茶。 宋温惜愣了愣,原来他当初说自己同赵迟语没什么,竟是真的。 可晏望宸没有想到的是,赵迟语竟然就这样惦记了许多年。 “或许,平武侯一家原本都以为太子殿下会娶赵迟语,毕竟太子殿下一直同平武侯交好。可如今殿下却说并无此意,平武侯想做皇亲国戚的梦想破灭。如果恰巧大皇子给了平武侯他想要的承诺……”陈卿安分析道。 晏时鸢听懂了:“平武侯就是想做太子的老丈人,至于谁是太子,并不重要。” “没想到,三殿下竟是蓝颜祸水。”淄王忍不住嘲讽着说道,边说还边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的沈悦。 晏望宸脸一黑,夺过淄阳王送到嘴边的茶杯,道:“不早了,王爷,继续赶路吧。” 第132章 她怎么会来这里 十天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英霞关。 英霞关是通往都城的必经之路,两旁是巍峨高耸的山,唯有穿过英霞关之后,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都城。 英霞关易守难攻,然而,英霞关之后,是去往都城最快的一条路,否则要翻山越岭,拖延半个月才能到达都城。 大皇子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必过英霞关,所以才让平武侯率军守在这里。 晏望宸一行人索性就在离英霞关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待国渊候带着西郊的兵马赶来此处会合。 原本,晏望宸想要将宋温惜和晏时鸢等女眷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毕竟打起仗来刀剑无眼。但是除了周书礼,其他几位都不肯,尤其是晏时鸢,一度气到绝食抗议。 晏望宸拗不过她,只能将几人都留在了军营。但营中生活艰苦,几位姑娘只能挤在一个营帐,并且床铺简陋,梳洗的条件也十分有限。 不过宋温惜从前在庄子上也过惯了苦日子,并不觉得在随军的日子有多苦。而晏时鸢也十分坚韧,虽然她觉得不适,但仍旧一声不吭地同其他人一起睡着木板床,忍受难吃的军粮,毫无怨言。 而沈悦和周书礼却适应得十分艰难,周书礼总是想要梳洗,可是军中水源匮乏,河边又并不安全。 沈悦也没有吃过这种苦,每天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可既然她当初选择留在这里,就断没有离开的理由。 原本,一切都还十分平静,旧相识暴风雨前的宁静。 谁知,还未开始打仗,军营中就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夜,宋温惜和几位姑娘刚躺下准备入睡,营帐外就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晏时鸢皱了皱眉,嘟囔道:“怎么回事,这帮兵都不用休息的吗?” 宋温惜却感觉不对劲,她翻身下床,穿好鞋子,披上外袍,道:“我去看看。” “哎,我也去。”晏时鸢不放心宋温惜一个人,便也坐起身披好衣服跟了出去。 沈悦和周书礼对视一眼,周书礼有些无奈地翻了个身,嘟囔道:“我可不去,我太困了……” 沈悦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跟着宋温惜和晏时鸢走出了营帐。她还未走两步,看到眼前的场景,便瞳孔一紧,停住了脚步。 营帐外,宋温惜在微凉的晚风中僵直地站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宋温惜喃喃道。 眼前是满身狼藉和血污的宋嫣然,她似乎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终于来到这里。 宋嫣然原本被士兵架着,不停地挣扎,口中不断喊着“我不是奸细”。 待她看到站在夜色之中的宋温惜,她停住了挣扎,嘴一瘪,崩溃地大声哭了起来。 晏时鸢有些惊诧,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宋温惜,问:“你认识?” 她没有见过宋温惜的姐姐,现在宋嫣然变得如此狼狈不堪,她更是认不出。 “放开她吧,她是我姐姐。”宋温惜对抓着宋嫣然的两个士兵道。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宋姑娘,可是这人鬼鬼祟祟地潜入军营,有可能是大皇子的探子,我们得交给殿下处置。” “听她的,松开吧。”晏望宸的声音穿透了夜色。 只见晏望宸披着披风,一身银线云纹黑衣,站在黑夜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身后跟着将晚,看到宋嫣然,他们二人似乎并不惊讶。 士兵立刻听话地放开了手,并冲晏望宸行礼:“殿下。” 两人放手的瞬间,宋嫣然跌坐在地上,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昏了过去。 宋温惜连忙将她扶起,让她枕着自己的肩头,冲晏望宸说:“殿下,我姐姐不可能是奸细,她与大皇子……” “我知道。”晏望宸开口阻止了她的解释,道,“你姐姐的事,我比你知道的更多。此地不宜交谈,将她带到你的营帐中吧。” 晏时鸢帮宋温惜扛起了宋嫣然,往她们帐中走去。 沈悦站在门口,蹙眉问道:“这是谁?就这样住进我们营帐,不好吧。” “沈姑娘,你没听到吗?这是宋温惜的长姐。军中只有这一个女子营帐,难不成,你想让太子让出自己的营帐给她吗?”晏时鸢皱着眉看着挡在眼前的沈悦。 沈悦看了看后面的晏望宸,他正低声同士兵交代着什么,说完便抬脚朝这边走来。 沈悦连忙挤开了晏时鸢,扬声道:“既然是宋姑娘的姐姐,那我来扶吧,公主快去休息。” “你有毛病……”晏时鸢很想骂人,但看到晏望宸走过来,她忍住了。 无论如何,人总算是扶进去了。 营帐中的周书礼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眼,只见宋温惜和沈悦扛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进来,她吓得尖叫了一声。 宋温惜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周姑娘,可否请你往旁边躺躺。” 周书礼岂敢不从,连滚带爬地起身让地,退到门口,结果又同撩开帘子进来的将晚撞了个正着。 她又是一声尖叫,转过身抱住自己的身体。将晚也吓了一跳,见她只穿着里衣,连忙别开了眼睛,道:“抱歉,在下不知姑娘睡了。” 然后他背着身闷闷地说:“宋姑娘,殿下让我为宋大姑娘验伤。” 晏时鸢被周书礼的一惊一乍搞得耳朵很痛,她丢给周书礼一件外袍,道:“你简直像个大鹅一样。” 宋温惜将宋嫣然扶到床上躺下,然后撩开她的衣物,只见她遍体鳞伤,似乎被人鞭打了许久,还有很多烫伤的痕迹,都不知从何而来。 她手腕上的那道伤已经结了疤痕,可是旁边又多出了许多划痕。 除此之外,宋嫣然原本娇养得十分丰盈的身子,明显比之前要瘦弱许多。她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发质也变得枯燥无光。 宋温惜想象不出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不是应该好好地在宋家?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出现在军营之中? 眼下唯有赶快将宋嫣然救醒才是最重要的,她连忙对将晚说:“将晚公子来看看,我长姐身上有许多伤痕。” 将晚应了一声,他转过身又看了眼穿好衣裳的周书礼,耳根微微发红,连忙朝宋温惜跑去。 晏望宸这才进入营帐,他的视线落在坐在床边的宋温惜身上。 第133章 来,抬走 宋温惜看到晏望宸进来,还未来得及问明情况,便被沈悦抢了先。 “殿下,这姑娘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可怜?”沈悦看起来十分担心的样子。 晏时鸢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方才不让宋嫣然进营帐的也是她,现在故作关心的也是她,这女人究竟几副面孔? 晏望宸看了一眼沈悦,没有理会她。 他的视线又看向宋温惜,解释道:“大皇子回到宫中后,曾召你姐姐入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听说宋嫣然进宫后,大皇子一直将她囚禁在宫中,一连凌辱了数日。” 凌辱?是怎么凌辱?宋温惜一时没有明白。 而晏时鸢已经将她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难道大皇子将一个弱女子囚禁在宫中施以重刑?为什么?” 将晚此时收回了给宋嫣然把脉的手,脸色微沉,道:“并非重刑,而是……”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换了个说法:“宋大姑娘,恐怕,已有身孕。” “什么?”宋温惜十分诧异,眉头紧蹙着看向昏迷着的宋嫣然。 她瞬间就明白了晏望宸说的凌辱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 下一瞬,宋温惜突然想起,宋家曾联合镇国公和国渊候一同告发大皇子结党营私。很显然,大皇子对此怀恨在心,这分明是要报复宋家。 宋温惜呆呆地坐在床上,双手攥得紧紧的。 如果说,大皇子为了报复宋家,将宋嫣然召进宫中百般折磨,那宋韵文和大夫人呢?他们也难逃大皇子的魔爪?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有限,宋大姑娘究竟遭遇了什么,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只能等她醒来才能问了。”晏望宸说。 “殿下,我父亲……”宋温惜想要问,却又不敢问。 晏望宸明白她想问什么,犹豫片刻,道:“宋大人和大夫人,目前并无大碍,被禁足在宋府。” 可宋温惜仍旧脸色惨白。 宋家如今成了瓮中之鳖,宋嫣然显然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她这样逃走,大皇子会不会恼怒之下直接对宋韵文和大夫人下手? 晏望宸见她脸色很差,有些愧疚地垂眸道:“抱歉,是我连累了宋家。” 连累吗?可是,要这样说,她又何尝不是推波助澜的凶手? 宋温惜摇了摇头,她强打精神恳求道:“如今不是追究这是谁的错的时候,殿下,还请你救救我姐姐,救救宋家。” “宋家还被困在都城,我们恐怕鞭长莫及。唯有过了这英霞关,杀了晏怀,才能将他们救出来。”晏望宸眸光泛着冷意。 “宋姑娘放心,宋大姑娘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有些皮外伤,加上多日未曾好好吃饭休息,又有孕在身,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昏倒。”将晚已经将宋嫣然的衣袖理好,对宋温惜说。 宋温惜知道眼下这情况,也急不来,便又问道:“那她何时才会醒?” “至少让她安睡一夜,明日再看。只是军营中没有女子服侍,恐怕只能请宋姑娘为宋大姑娘净身敷药了。”将晚说。 “好。”宋温惜应道,然后又有些为难地说:“只是,要麻烦将晚公子再给我添一张床了。” “没问题。”将晚痛快地答应。 “或者……”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沈悦突然开口,“或者,不如我搬到太子殿下的营帐中住……为宋姑娘腾地方。” “沈悦,你倒是真敢想啊,进晏望宸的营帐?你不怕他半夜梦游把你一剑杀了啊?”晏时鸢冷嘲热讽地嘲笑着她。 沈悦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道:“我只是觉得,这营帐中住四个人已是拥挤,多一个,只怕更加挪不开身。” 宋温惜有些生气,她知道沈悦时刻想要找机会针对她,可毕竟眼下状况特殊,她就不能消停一日? 可是,毕竟是她在麻烦别人,她也没有什么底气。 于是宋温惜忍着心中的怒火,抿了抿唇,低声道:“那,那不要床了。麻烦将晚公子再给我一床被褥,我睡地上就好。” “就算宋姑娘睡在地上,也是十分碍事。别人若是想要走动,都会被绊到脚。”沈悦依旧不依不饶。 “碍什么事?怎么?你还想在营帐里跳大神?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走?你的脚有两尺?”晏时鸢看不下去她阴阳怪气, 宋温惜有些累了,她不想听她们吵架,刚想说些什么,便听晏望宸开口道:“沈姑娘说得倒是颇有道理,五人住在一个营帐,确实拥挤了些。” 沈悦面上一喜,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晏望宸说:“既然如此,我的营帐大,不如让两位宋姑娘搬到我帐中。正好,等宋大姑娘醒后,我还有事要问她。”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沈悦的笑颜僵住,她忍不住怒声道:“伤病之人住在殿下帐中,这怎么可以?何况,就算殿下的营帐足够大,可是两个女子……” 晏时鸢懒得理睬沈悦,直接打断了她,冲将晚挥挥手,招呼道:“来,抬走。” 将晚一愣,看了看晏望宸的脸色。 见晏望宸点头,他迅速地将宋嫣然抱起来走出了营帐。 “你……”沈悦气急,可是她看向晏望宸冷着的脸,又连忙收起愤怒的表情,娇笑着柔声道:“这搬来搬去的,多麻烦殿下。” “不麻烦,几位姑娘早些睡吧。”晏望宸说着,不顾宋温惜的挣扎,便拉着她离开了她们的营帐。 周书礼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沈悦,嗤笑一声,说:“哎呀,某些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上赶着想要去人家的营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她边说边脱下外袍准备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晏时鸢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皱眉问:“晏望宸是鸡?” 沈悦冷冷地瞪了一眼周书礼,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 她将宋嫣然躺过的被褥狠狠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晦气!” 晏时鸢和周书礼都当她是空气,没有理会她的愤怒。 沈悦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要去找那个人。 第134章 小声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宋温惜被晏望宸扯着往他的营帐走去。 将晚已经将宋嫣然送进了晏望宸的营帐中,正指挥士兵搬来一张简易的床。 她奋力挣扎着不想去,拒绝道:“殿下,这样不妥,我和长姐凑合凑合就……” 晏望宸大概是嫌她麻烦,看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将她一把扛起,大步往营帐走去。 宋温惜气结,仍旧挣扎个不停,晏望宸忍不住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她吃痛地轻叫出声,这才安静了下来。 守在营帐门口的两个卫兵,见晏望宸扛着一位女子,连忙双双避开眼神扭过头,装作没有看到。 即使如此,宋温惜还是涨红了脸,低着头,手沮丧地垂着。 太丢人了,他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就这样将她扛进营帐? 进了营帐,晏望宸将她小心地放了下来,宋温惜虽然恼怒,但还是扫了一眼四周。 只见宽敞的营帐干净整洁,床榻平整,地上铺着兽皮制成的地毯。帐中点着灯,矮几上放着基本兵书,其中一本扣在矮几上,似乎主人看到一半便匆匆丢下了它。 将晚已经安顿好宋嫣然,还细心地搭了个屏风,把宋嫣然的床和晏望宸的大床隔了开来。 “殿下,都安排妥当了。属下一会儿便让人送热水来。”将晚对晏望宸道。 “好,辛苦了。”晏望宸摆了摆手。 待将晚退了出去,晏望宸一把将宋温惜拽到屏风之后,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晏望宸!”宋温惜气恼地避开他的唇,一拳锤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我长姐还在!” “她看不到。何况,她还昏迷着。”晏望宸瞥了一眼屏风,毫不在意地又吻上她的唇。 他的手也贪恋地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形,两个人的气息交错,空气中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欲望。 那屏风确实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但是宋温惜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恼羞成怒,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瓣:“你若是再这样,我就算是睡在外面也不会住在你这里!” 晏望宸吃痛地抬起头,轻笑一声:“还害羞了?” “我没有心情。”宋温惜皱着眉,小脸严肃无比,“我不要住在你这里,让我搬回去!” 晏望宸轻叹一声,道:“过两日又是初五了,你若不趁机住在我这里,如何光明正大地替我解毒?” 宋温惜愣住,算了算日子,似乎确实是快到了。 先前一直忙着逃命,也无法找大夫制作解药,这毒一拖再拖,至今也未解。眼下大战在即,还要帮他解毒,若是初五碰巧赶上他在战场上怎么办? 她又气又恼:“淄阳王不是说殿下的毒或许可解?解药呢?还未研制出来?” “那就要去问淄阳王了。不过他现在也是分身乏术,恐怕没有时间管解毒之事。”晏望宸嘴角的笑意很浓。 “可是,我住在殿下帐中并不合规矩!何况,长姐在,我也不可能为殿下解毒。”宋温惜搞不懂晏望宸在想什么,就算她无所谓帮他解毒,可怎么可能在有别人在的情况下? 晏望宸却不以为意,他又俯身吻了一下她红润的嘴唇,调侃道:“你小点声,便不会被发现了。” “你……” 宋温惜还没来得及骂他不要脸,营帐外边传来守卫慌张的声音:“陈世子,抱歉,殿下的营帐没有通传不能随便进入!” “让开,我找殿下有事。”陈卿安的声音不知为何蕴含着浓浓的怒意。 晏望宸眸色一暗,又轻笑着揽住宋温惜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问:“你猜,他来找我做什么?” 宋温惜抿着唇不回答,她浑身紧绷,害怕陈卿安知道她在晏望宸的营帐里。 晏望宸勾了勾嘴角,松开了她,理了理衣领,便走出了营帐。 宋温惜不安地攥着自己的手,她从屏风之后走出来,坐在宋嫣然的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晏望宸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陈世子,这么晚了,不知来找我有何事?若是有关英霞关一战,不如……” “眼下大战在即,殿下让宋姑娘入住自己的营帐,恐有不妥。”陈卿安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柔,变得冰冷而愤怒。 宋温惜背后一阵凉意,陈卿安这么快便知道了? “陈世子的消息倒真是灵通,我前脚刚将她带到帐中,陈世子后脚就跑来指责我?”晏望宸满是嘲讽地回道。 “殿下,那是臣未过门的妻子。”陈卿安隐忍着怒意耐心地提醒。 晏望宸却嗤笑一声:“可笑,宋大人知道他有一个准女婿了吗?” “晏望宸,你……” “宋嫣然也在帐中。”晏望宸突然道,他讽刺地一笑,“难道陈世子的线人没有将此事告知?” 陈卿安显然愣住:“宋嫣然怎么会来此处?她不是应该在宋家?” “突生变数,不知于我们是有利还是有害。宋嫣然突然遍体鳞伤地出现在军营,女眷的营帐又十分拥挤,一时又没有空出来的营帐。我便让宋家的姑娘暂时都搬到我营帐中,也方便我日后问话。”晏望宸此时才耐心地对陈卿安解释。 营帐之外的陈卿安沉默良久,还是不死心地吐出一句:“可是两位姑娘住在殿下帐中还是不妥。” “陈世子,出门在外,没办法计较那么多。你若是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能拿十万人打赢那二十万人。”晏望宸扯开了话题,“西郊军营传来消息,说是大约明后两日,国渊侯就要到了。” “我知道,等父亲的兵来了,我便和淄阳王重新编排阵型。”陈卿安声音低沉。 “既然如此,陈世子若是没什么事,便退下吧。我乏了,要睡了。”晏望宸慵懒地说。 宋温惜正坐在宋嫣然的床边发愣,晏望宸就已经撩开了帐帘,走了进来。 她抬起头,透过撩起的帘子缝隙,同帐外的陈卿安对上了视线。 只是一瞬,宋温惜就被陈卿安眼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镇住。 还没等她想清那眼神的含义,晏望宸便已经扣好了帘子,将陈卿安的眼神挡在了外面。 他看见宋温惜坐在宋嫣然的床边,挑了挑眉,道:“你的床,在屏风之后。” 第135章 不许搬 屏风之后是晏望宸宽敞的大床,宋温惜不敢躺上他的床,唯恐不知廉耻的晏望宸又对自己做些什么。 何况,他们虽然有过肌肤之亲,可是同床共枕一整夜的经历并不算多。 她抓着自己的袖袍,倔强地坐在宋嫣然的床边不动弹,道:“一会儿将晚还要送热水过来,我还没有给宋嫣然擦洗。” 晏望宸也并不强迫她,垂眸想了想,道:“随你。” 然后他就又坐回矮几旁,继续看他的书。 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她,宋温惜有些惊讶。 晏望宸一言不发,专注地看着书,宋温惜忍不住打量起他。矮几上的烛灯摇曳,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阴影,棱角分明的脸此时随着烛火的闪动忽明忽暗。 “你这样盯着我,我感觉似乎又要毒发了。”晏望宸边说着,边翻了一页书。 宋温惜猛地收回目光,他不是在看书吗?怎么能感觉得到她在看他? 正巧将晚端来了热水,缓解了宋温惜的尴尬。他还拿来了一些膏药,煎好的汤药,和换洗的衣物,一一摆在宋温惜面前的圆桌上。 “宋姑娘,那就只能麻烦你了。”将晚恭敬道。 宋温惜点了点头,毕竟是她的姐姐,本来也应该由她来照顾。 将晚退了出去,宋温惜将手巾浸湿,拧干后抿了抿唇,对晏望宸道:“殿下,我要给姐姐擦拭身子,请殿下避嫌。” 晏望宸看了她一眼,乖乖地拿着书起身走到屏风之后。 宋温惜这才放下心,轻轻解开了宋嫣然的衣领。只见宋嫣然原本娇养得十分白皙的皮肤,此刻有了不少血红的伤痕。 宋温惜眉头锦州港,她不知道宋嫣然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待她将宋温惜的身体擦拭一遍,铜盆里的清水已经变成了血水。她费力地替宋嫣然换上了新的衣裙,耐心地将药一点点喂进宋嫣然口中,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才疲惫地叹了口气。 “结束了?”屏风之后的晏望宸出声问。 宋温惜“嗯”了一声,道:“我去将这盆水倒掉。” 晏望宸没吭声,宋温惜径自端着满是污水的铜盆走出了营帐。她在士兵的指引下,来到了临时搭建的小厨房。 走进厨房,宋温惜愣住。陈卿安不知为何竟守在这里。 “温惜,你来了。”陈卿安就仿佛预料到她会来一样,神色平静地坐在角落的板凳上。 “陈世子怎么在这里?”宋温惜很是惊讶。 不过,她更惊讶的是他怎么会知道她会来此处。 “想同你说两句话。”陈卿安起身。 看见她腰间仍旧挂着他送给她的香囊,他微微松了口气,道,“温惜,不如你搬来我的营帐,虽然我的营帐不比晏望宸的大,可还是有地方能分给你和你长姐。” 宋温惜有些尴尬,她虽然不想在晏望宸的帐中住下,可是若是让她去陈卿安的帐中,她只怕会更尴尬。 于是她挤出一丝笑容,道:“陈世子,谢谢你的好意,只是今日我和长姐已经安顿下来了,就不搬来搬去了。” 陈卿安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的表情,但他很快又调整好情绪,道:“既然如此,温惜,明日我一定搭一个新的营帐给你。” 宋温惜笑了笑:“好,等营帐搭好了我便带着长姐搬过去。只是,要麻烦陈世子了。” 陈卿安终于露出了笑容:“不麻烦,温惜,你今日早些睡,明日一早我便来营帐看看宋大姑娘。” “好。”宋温惜应道,“那我先回去了,陈世子也早些休息。” 说罢,宋温惜便将洗好的铜盆放下,然后冲陈卿安微微一笑:“陈世子,你也早些休息,夜露重,当心咳疾复发。” 陈卿安轻笑着点头:“好。” 待宋温惜走出大门,陈卿安的笑容敛起,眼底浮起一抹苦涩。 他低声喃喃自语道:“温惜,我的咳疾已经不会复发了。” …… 晏望宸的营帐前,宋温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因为营帐中的灯居然熄灭了,难道晏望宸已经睡了? 但想了想,既然是他非要自己同他睡在一个帐中,他便要忍受她的打扰。宋温惜咬了咬牙,还是掀开了营帐。 刚掀开帐帘,她便被人一把拉了进去,带到了晏望宸宽敞的床边。 宋温惜踉跄了一下,撞在一个健壮温热的身体上。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生气,只听他在她耳畔说:“见到陈卿安了?” 她一愣,微微推开了晏望宸,岔开话题问:“殿下怎么还不睡?” “自然是等你。”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 “我长姐呢?”宋温惜想要提醒他帐中还有第三个人。 “还昏迷着,何况,将晚给她服的药中有安神的草药,她今夜定能安眠。”晏望宸在黑暗中抓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问:“手怎么这么凉?” “夜深了,殿下该睡了。”宋温惜抽出手,“我今晚就在地上凑合一宿便好,陈世子说了,明日会抽空给我搭一个新的帐。” 晏望宸沉默片刻,在黑暗中精准地掐住了她的纤细的脖颈,吻了上去。 他不顾她的挣扎肆意蹂躏了一番,才抬起头恶声道:“不许搬!他敢搭我就敢拆!” “你……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住下去。何况长姐若是醒来,也不适合住在你帐中。”宋温惜只觉得他无理取闹。 “等宋嫣然醒来,让她睡你原来的帐中去。”晏望宸声音冷淡。 “我长姐身上还有伤。”宋温惜试图同他讲道理。 “我身上还有毒。”晏望宸根本听不进去。 宋温惜累了,她只能举手投降,边脱外衣边说:“等宋嫣然醒了再说可好?今夜我先在地上凑合一晚……” 晏望宸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她抱上床,又将她滚到床的最里面,冷声道:“在地上睡成何体统,要凑合就在我床上凑合。” 说罢他也脱了外袍上了床,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 “睡觉。”晏望宸闷闷地说。 第136章 又被踹下床 宋温惜见他竟没有再对自己动手动脚,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就准备安然入睡。 可是,身后的晏望宸却久久无法入睡,在床上不停地辗转反侧。 宋温惜每每要睡着时,便会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 她忍不住怒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动了!” 晏望宸翻身的动作僵住,半晌,他颓唐地吐出一句:“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那你就滚下去。”宋温惜背对着他,冷冷地说。 被吵醒数次,她脾气也上来了。 晏望宸却并没有滚下去,而是将她强行转了过来,祈求道:“帮我……我都疼了。” “哪里疼?”宋温惜眼皮都没睁开,含糊不清地问。 晏望宸没有回答,而是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往下放去。 触及到那滚烫的东西,宋温惜猛地抽回手,又翻过身去,毫不留情道:“我困了,你自己解决。” 晏望宸被气笑了,他自己怎么解决?解决不了,也睡不着,他精神得很。 他看着宋温惜漠不关心的背影,眼眸迸发出狂野的火焰。 晏望宸咬了咬牙,将她搂进怀中,不顾她的睡意,肆意抚摸着她玲珑的身体,试图点燃她的渴望。 宋温惜再次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感受到他不老实的动作,怒意达到了极点。 她猛地转过身,一脚将晏望宸踹下了床。晏望宸毫无防备,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宋温惜还不解气,怒声道:“晏望宸!你不睡觉就滚出去练你的鬼箭!再吵醒我,我就砍死你!” 说罢她又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浓浓的愤怒。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晏望宸,又自顾自地沉沉睡了过去。 晏望宸愣愣地坐在原地,反应了许久。待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均匀,他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他又连忙捂住了嘴,怕自己再吵醒这个祖宗。 他终于老实了,满腔的欲火也被这一脚浇了个干净。他忽然想起她醉酒那日,也是这样不耐烦地将他踹下了床。 但他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张牙舞爪的宋温惜,比往日唯唯诺诺的她更生动些。 晏望宸轻手轻脚地爬回了床上,再也不敢发出大动静。他轻轻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逐渐也睡了过去。 …… 宋温惜意外地睡了个好觉,待她起床时,晏望宸早已不见人影。 她洗漱过后,又打了盆热水,坐在宋嫣然床边,替她擦了擦脸和手,并且重新上了药膏。 待她想要将水倒掉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低下头,只见宋嫣然悠悠转醒,睫毛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粮草……宋……宋温惜,我知道……我知道……平武侯的粮草……在哪……”宋嫣然嘴唇干裂,声音嘶哑,磕磕巴巴地说。 宋温惜一怔,连忙将她扶起,倒了杯水给她,然后撩开帘子对门口的守卫说:“宋大姑娘醒了!快叫三殿下过来!” 士兵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营帐中正捧着茶杯喝水的宋嫣然,连忙朝训练场跑去。 宋嫣然喝水喝得有些急,一时轻咳起来。宋温惜已经将她脸上的污渍擦拭干净,她此时脸上毫无血色,面颊瘦得凹了进去。 宋温惜帮她顺着气,安抚道:“慢慢喝,已经安全了。” 宋嫣然此时仿佛才从恐慌之中缓过劲儿来,突然抱着宋温惜大哭出声。 “宋温惜!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杀了晏怀!我要他死!”她撕心裂肺哭喊着,手指紧紧抓着宋温惜后背的衣服。 宋温惜一遍安抚她一遍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担心一会儿来的人多了,只怕很多事情宋嫣然都不好开口,所以她想要先问个大概。 宋嫣然抽泣着松开了她,双目通红,满含恨意:“我原本好好在家休养,突然听闻大皇子挟持了圣上,平武侯反了。第二日我便接到圣上的传召,命我进宫,不说为何,也不让带任何亲眷。”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眼中满是恐惧:“待我进宫,宫人便直接将我带到了大皇子的寝殿之中,他……他……他用铁链捆住我的双手双脚……” 宋嫣然说着,声音又带了哭腔:“如今圣上也管不了他了,他便将我日日夜夜困在他寝殿,让我睡在地上,像狗一样吃食!……他还侵犯我,用鞭子抽我……还……还把滚烫的蜡油滴在我身上!” 宋温惜瞳孔一缩,原来宋嫣然身上的伤竟是这样来的。 “他……他还……他还逼我看他与别人欢爱,将他先前在青楼看上的女子,带到他的寝殿,让我看着他们两个……”宋嫣然的身子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宋温惜只是听着都觉得残忍,忍不住心疼地抱住了她,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若是当初宋家没有帮三殿下……” “不!不对……宋温惜,就算没有你,晏怀也不会放过我……”宋嫣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因为晏怀就是一个畜牲!就算宋家没有对不起他,他也会召我进宫……他……根本就是喜欢玩弄我!他就是畜牲!” 此时晏望宸已经撩开了营帐的帘子,气喘吁吁地看着宋温惜:“宋大姑娘醒了?” 他身后跟着陈卿安和淄阳王,显然刚才他们几人正凑在一起议事。晏时鸢等人也闻讯赶来,一时间晏望宸的营帐变得十分拥挤。 “三殿下!三殿下!我都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平武侯的军队……他们……他们把粮草藏在了护城河附近的一座仓库了!”宋嫣然一看到晏望宸便立刻据实相告。 晏望宸同淄阳王对视一眼,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会知道平武侯的粮草在哪里?” “是……是赵姑娘告诉我的……”宋嫣然的声音颤抖着,“她……她说,知道粮草的位置,能助你们……” “赵迟语?她为何会帮你?”晏时鸢忍不住出声问,“她不是平武侯的女儿?难道她不希望她的父亲打胜仗?” 第137章 她睡相不好 宋嫣然战战兢兢地说:“因为……因为赵迟语说……她……她不希望父亲同大皇子一起叛乱。她……她说她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三殿下能留他们全家一命……” “不可能!”晏时鸢冷声拒绝,她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怒声问:“我问你,平武侯是否同大皇子勾结,将我母妃送到军中?!”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宋嫣然惊恐地缩成一团,垂着头不敢同晏时鸢对视。 “赵姑娘如今在宫中可还好?”周书礼忍不住插嘴问道,想了想,又说,“不过既然平武侯和大皇子得势,她应该不会不好。” “赵姑娘她……她偶然间发现我被晏怀关在了寝殿中,来看过我一次,她哭了好久,说对不起……对不起三殿下……”宋嫣然抬头看了一眼晏望宸,又道,“我同她见过的次数不多,只是……每次她都在哭,我想……她过得也不算好。” 宋温惜叹息一声,父亲变成反贼,恐怕也不是赵迟语愿意看到的。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周书礼又问道。 宋嫣然已经平静了一些,她低声说:“最后一次见面,赵姑娘用剑劈开了我的铁链,给我换了太监的衣服,指引我从一处狗洞钻出了宫门。她说……平武侯得到消息,说三皇子和淄阳王已经举兵来到英霞关,安营扎寨,让我来找你们……将她的话带到……” 晏时鸢不再理会宋嫣然,扭头对晏望宸道:“晏望宸,赵迟语我可以留她一命,但是晏怀和平武侯的命,我要定了!” 晏时鸢这几日有空就求林策教她箭术,手指都破了许多次,磨出了老茧。若不是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恨意,她何须如此坚持?赵迟语的要求,她做不到! 她放过平武侯,谁来放过她的母妃? 晏望宸没有回答,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大姑娘,赵姑娘可还说了什么别的?”陈卿安见晏时鸢情绪激动,连忙扯开话题,继续问道。 宋嫣然微怔,她皱着眉努力回忆,然后连忙道:“哦!她还说……还说……平武侯知晓淄阳王会来帮三殿下,他知晓淄阳王擅长的阵型,并且已经研究出了对应之策,让我提醒你们一声!” 晏望宸懒懒地回过头瞥了一眼淄阳王,嘲讽道:“王爷的阵型竟然还没开战就被破了?” 淄阳王却不慌不忙,冷哼一声:“那小子顶多知道本王十多年前的阵型,新的我都还没用过,他上哪知道去?” 晏望宸这才回过头,又问道:“她可有说,平武侯打算如何应战?” 宋嫣然茫然地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地说:“时间紧急,她能说的不多,再多……再多我也……记不住了……” 陈卿安却十分满意道:“但是,有了粮草的位置,这一战,我们的胜算就大大提高。” 几人一阵沉默。 突然,沈悦打破了沉默,假装不经意地提醒道:“对了,宋大姑娘既然醒了,在三殿下的营帐中,恐怕多有不便,是不是该……搬出来了?” 陈卿安也连忙应和:“说到这个,我已经派人在搭新的营帐,今晚宋姑娘便可搬过去。” 晏时鸢见两人一唱一和,眯了眯凤眸,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十分‘贴心’?” 淄阳王忽然冷冷地问道:“怎么,宋姑娘竟住在了三殿下的营帐中?” 晏望宸不知怎的,只觉得背后一凉。 回过头去,只见淄阳王正冷冷地看着他:“三殿下,未婚男女同宿,如此并不合规矩。” “是啊,王爷说得对。”沈悦应和道。 晏望宸没有想到淄阳王管得这样宽,嘴角微微抽了抽,道:“这关王爷什么事?” “三殿下若是近女色,恐在战场上分心。”淄阳王理直气壮地说,“我看,现在就搬。” 宋嫣然察觉到几人的针锋相对,她不敢言语,默默地在床上坐着。 宋温惜抿了抿唇,反正她也不怎么想住在晏望宸这里,于是她连忙道:“淄阳王说的是,昨夜情急来不及搭新的帐,已经打扰了殿下一夜,今日应该搬走了。” 晏望宸见宋温惜也这样说,脸色顿时铁青。 他拗不过众人,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随你们,反正你在这里确实害我昨夜没睡好。” 宋温惜耳根一烫,只见众人的脸色各异,似乎都误会了这句话。 陈卿安的瞳孔更是猛地一缩。 她恨不得狠狠给晏望宸一脚,但是眼下她只能赔笑着说:“或许是我打鼾吵到殿下了,抱歉,希望今日我们搬走后,能让殿下睡个好觉。” 晏望宸见她如此说,脸色更差,提醒宋嫣然道:“宋大姑娘,你不要同你妹妹睡一张床,她睡相不好,半夜会踢人。” “三殿下!”宋温惜低声咬牙切齿地说。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不就都知道他们二人同床共枕了?! 果然,陈卿安脸色一沉,道:“三殿下,我们还有要事要商议。”然后他又对宋温惜冷声道:“宋姑娘,等新的帐搭好,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帮你把东西都搬过去。” 宋温惜察觉到陈卿安的蕴藏着怒意,她怔了怔,道:“好。” 晏望宸冷哼一声,转身掀开营帐的帘子离开了。 “晏望宸!我方才同你说的,你听到没有?!”晏时鸢不甘心地追出去继续说道。 宋温惜看向立在门口没有动弹的陈卿安,陈卿安察觉到她的视线,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冷着脸同淄阳王一齐离开。 晏望宸走了,沈悦自然也不会久留,她眼神狠厉地看了一眼宋温惜,脸上的面纱被营帐外的微风吹得飘起,隐隐约约地露出了那道疤。 几天没注意,她的疤痕似乎变得更加骇人。 “沈姑娘,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我同我长姐还有许多话想聊。”宋温惜毫不畏惧地看回去,下达了逐客令。 沈悦轻笑一声,道:“宋温惜,你迟早要还的。”说罢她也离开了晏望宸的营帐。 第138章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宋嫣然听了沈悦的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宋温惜:“还什么?” “不用理她。”宋温惜懒得在眼下讲她与沈悦之间的恩怨,她想起宋府的事,又问宋嫣然,“爹和大夫人怎么样?可还安好?” 虽然她对那二人有许多怨念,可是当下这种乱世,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提到宋韵文和大夫人,宋嫣然的眼眶又变得通红,下巴也微微颤抖,整个人似乎又被恐惧笼罩着:“父亲不知从哪得知我被扣在宫中被大皇子欺辱的事,他又进不去那看守森严的皇宫,便只能去击鼓鸣冤。” 宋嫣然啜泣道:“听人说,爹让人打了一通,便被抬回了宋府,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说罢,她将脸埋在手心,泣不成声。 宋温惜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虽然两人从前有许多恩恩怨怨,可眼下宋府岌岌可危,两人谁也来不及计较那么多。无论如何,她们仍旧是姐妹,此时此刻需要一条心。 新营帐很快就搭好,宋温惜马不停蹄地搬了过去。能远离沈悦,又能逃离晏望宸的魔爪,不再看到陈卿安那种异样的眼神,她还是觉得挺轻松。 待她们二人在新的营帐中安顿好,宋温惜又想起,她还没有告诉宋嫣然那件事…… “宋嫣然,你坐,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宋温惜拉过宋嫣然,让她坐在床边。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担心此时脆弱的宋嫣然承受不了这重击,但她终究得知道。 于是宋温惜咬了咬唇,狠下心说:“宋嫣然,你昏迷那天,我们发现,你怀孕了。” 说罢,她小心地观察着宋嫣然的反应,时刻准备着安抚她。 可是,宋嫣然没有预想之中的崩溃,她只是冷笑了一声,表情绝望又充满恨意:“我猜到了,晏怀每次都……他若不是没有生育能力,我怎么可能不怀孕。” 昔日倾慕的爱人,如今将她折磨得遍体鳞伤,身心俱疲,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但是,她绝不会留下他的孩子。 宋嫣然眼睛轻眨,留下两行泪,她冷声道:“宋温惜,求你找人给我配一副堕胎药。” 宋温惜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叹息一声,应道:“好。” 这事让将晚办最为稳妥,于是等宋嫣然喝下汤药睡下后,宋温惜便去找将晚。 谁知,没找到将晚,却撞上了晏望宸。 他拉住她的胳膊,问:“你去哪?” 宋温惜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手,他却不肯放。 想了想,找不到将晚,同晏望宸说似乎也一样,于是她便对他说:“可否请殿下帮忙开一副堕胎药?我长姐她……” 宋温惜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 但是晏望宸顿时了然:“知道了,想也知道她不会想要留下那人渣的孩子。” 宋温惜见他答应了,便挣开他的手,转身想去小厨房给宋嫣然准备晚膳。 毕竟宋嫣然如今身子虚弱,又有身孕,需要好好补充些营养。而军中的吃食十分粗糙,恐怕她难以下咽。 “等等。”晏望宸又拉住她。 宋温惜回过头,问:“殿下有事?” 晏望宸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唇犹豫片刻,问:“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你可会也想要将他打掉?” 宋温惜眉心微蹙,只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反问道:“难道殿下也准备囚禁我、折磨我吗?” “我自然是不会。”晏望宸立刻回答,“我只是……只是担心……” 宋温惜微微一笑:“殿下放心,我不会给殿下添麻烦,自然也不会怀上孩子。” 说罢她抽回手,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晏望宸看向那个香囊,眸色一沉,他想起她醉酒那晚说的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晏望宸松开了她,眼底满是苦涩,不知为何,他突然轻笑一声,说:“好。晚些时候,我会让将晚把药给宋大姑娘送过去。” 宋温惜懒得去想他那抹笑意是什么意思,她谢过晏望宸,就去了小厨房。宋温惜挽起衣袖给宋嫣然做了一碗菜肉粥,还单独煎了两个荷包蛋。 宋温惜端着木制的托盘走在路上,上面是精心烹煮的食材。 忽然她的肩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手中的托盘险些被撞翻。 好在,一只大手帮她稳住了托盘。 只见陈卿安一手扶着托盘,一手攥紧了她的胳膊:“没事吧?” “宋姑娘走路也不看这些,现在军中粮食得来不易,若是浪费了可不好。”沈悦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宋温惜身后传来。 方才撞宋温惜的人,显然就是她。 “沈姑娘若是长眼睛,便也不会撞到我。”宋温惜终于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回怼道。 说完她便大步离开,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温惜!”陈卿安依旧跟在她身后,“我帮你拿吧。” “不劳烦陈世子了。”宋温惜拒绝道。 她如今也不想再加深陈卿安的执念,便试图同他开始保持距离。 “温惜,之前送你的香囊,里面的草药淡了许多,你要不要……换一个?”陈卿安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温惜的脸色。 宋温惜脚步一顿,睫毛轻颤了几下。 原本,香囊这事,她十分震惊,却又不忍心责怪。因为她明白陈卿安往她香囊里放麝香的心情。 可如今,她发现自己不喜欢他有这样隐晦的心思。 她压抑着情绪,侧过身,对陈卿安冷冷道:“陈世子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很了解。” 不等陈卿安说什么,宋温惜想了想,又道:“可否请世子帮我拿一下托盘。” 陈卿安愣愣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宋温惜解下了他送给她的香囊,塞进他的怀中,道:“陈世子,香囊原本送给心爱之人的熏香之物,不该沾染上其他的用意。这个香囊,我先还给你。” 陈卿安面色慌张,想要解释,可宋温惜已经拿回托盘,转身离开了。 宋温惜回到营帐之后,刚想喊宋嫣然吃饭,却在营帐中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39章 一次怎么够? 只见香芙正站在宋嫣然身后,替她梳理着头发。她穿着一袭桃粉色的长裙,头上别着一个毛茸茸的绒球发簪,衬得整个人娇俏可爱。 她看见宋温惜进来,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放下木梳朝宋温惜走去:“二姑娘!终于见到你了!” “香芙?你怎么会在这里?”宋温惜见到故人,心中一喜。她连忙将菜粥放在圆桌上,拉过香芙看了看,“你好像又高了些。” 看来晏望宸倒是将她照顾得不错。但是…… 宋温惜又眉头一皱:“香芙,你爹找到了吗?你来这里做什么?此地并不安全,如今又……” “三殿下派人将我接来的,他说军营中有许多事要打理,你又操劳不过来,便让我过来服侍你。”香芙笑嘻嘻地说。 说着,她想起了她爹,又敛了笑容,咬了咬唇道:“我爹还没有找到。小惜姐……不……宋姑娘,你说我爹,是不是找不到了?” “有时候,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宋温惜安抚道,但她又皱了皱眉。军营中没有下人,许多事情确实需要亲力亲为,毕竟总麻烦其他士兵也不切实际。 但她早就习惯了,何须别人伺候? 而宋嫣然此时正在端详宋温惜端来的粥,她愣了片刻,才有些讶异地看向宋温惜:“你单独给我做了饭?” 宋温惜这才回过神,将粥放到她手中,说:“见到香芙我都忘了,你快趁热吃,现在身子弱,需得好好补补。但一开始不宜补得太猛,容易积食。” 宋嫣然愣愣地看着手中那碗食材丰富的菜肉粥,眼底泛起泪光,一时有些哽咽。 她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脸颊上突然滑落一滴泪。 宋嫣然飞快地抬手将泪珠擦掉,抬头笑着对宋温惜说:“好吃。我许久……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见她能吃得下,宋温惜心中微微一松。看来她在宫中吃了不少苦,原本她还担心娇生惯养的宋嫣然看不上她这清淡的粥,没想到她吃得很香。 宋温惜又看了看笑盈盈的香芙,想了想,说:“香芙,你还是叫我小惜姐姐吧。这里不是宋家,眼下并没有谁比谁高贵。在这军营之中,你先顾好自己,别的事,你偶尔搭把手便好。” 香芙愉快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应道:“好!小惜姐姐!”说着又看向宋嫣然,思考了一下,犹豫地叫道:“嫣然……姐姐。” 还不等三人安安静静说会儿话,将晚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宋姑娘!殿下……”将晚见宋温惜身边还有两个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温惜见他神色慌张,猜想或许是出了什么事,便追问:“晏望宸怎么了?” “殿下……殿下他……他的毒……”将晚第一次这么磕磕巴巴。 香芙焦急地问:“三殿下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毒发了?可还没到初五,怎么会毒发?”宋温惜听到晏望宸的毒提前发作了,也十分惊讶。 将晚皱眉道:“在下也不知道,或许,或许是因为殿下这两天太过疲惫,没有休息好。” 宋温惜心中疑惑,宋嫣然和香芙也都是一脸错愕。但她管不了那么多,想着先去看看再说。 于是宋温惜连忙起身,对宋嫣然和香芙道,“我去去就回!”便跟着将晚走了出去。 将晚如释重负,带着宋温惜往晏望宸的营帐走去。 宋温惜刚撩开营帐的帘子走进去,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到一旁。 她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只听他声音暗哑地对跟在后面的将晚说:“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将晚立刻识相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将营帐的帘子拉紧。 宋温惜闻着晏望宸身上的檀木香,感受着他炙热的呼吸,脸颊顿时染上红晕。 她刚抬起头想要问他怎么会突然毒发,便被晏望宸的唇堵住了所有想问的话。 宋温惜只觉得他体温烫得惊人,毒发似乎不像是装的,一时也不敢推开他。待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时,晏望宸终于放开了她。 “小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他开始解她的衣扣,滚烫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探进她的衣裳中。 只见他眸色晦暗,只穿着黑色的里衣,他手指轻轻一拨,他的上衣便滑落,露出他健硕的胸膛和诱人的腹肌。 宋温惜挪开眼神,喘息着问他:“殿下为何会提前毒发?” 晏望宸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用手撩拨她,唇也不断地吻在她的颈间,让她忍不住溢出一丝嘤咛。 “等等,你……”宋温惜的手撑住他的身子。 现在可是白天,营帐中虽然光线昏暗,但不点灯也能看得清一切。她难免有些抗拒。何况,就算有将晚在外面守着,可是……总会有人时不时经过。 晏望宸却将她的手按下,又将她两手都禁锢在身后,逼得她挺起胸脯。他俯身轻吻她,依旧耐心地点燃她的渴望。 宋温惜身子软了下来,渐渐只能靠着晏望宸站着。 晏望宸再抬起头时,凤眸如待捕食的野狼般看着她。他甚至等不及将她抱到床上,直接让她背对自己,将她按在书案上,让她以羞人的姿势承欢。 “晏望宸!嗯……”宋温惜又羞又恼,但下一刻又猛地轻叫出声,她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宋温惜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乌发散落在书案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扯落肩头,媚眼如丝。她放下手,咬着朱唇,无助地回眸看向身后的晏望宸。 此情此景,晏望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向小腹,没过多久,待宋温惜抑制不住低叫出声,他才缴械投降。 宋温惜喘着气,伏在书案上,刚想生气地理好衣服便走。下一刻,晏望宸竟又将她一把抱起,往床铺走去。 “你做什么?”宋温惜警惕地问。 晏望宸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隐晦地说:“解毒,一次怎么够呢?” 第140章 原来她全忘了 宋温惜没想到他还要来,顿时又羞红了脸。 可他此刻眼神清明,就算真的提前毒发,此时看上去毒也已经解清。 于是她开始奋力挣扎:“放我下来!晏望宸,你是不是又诓我?” “诓你又如何?方才你不是也很快乐?”晏望宸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宋温惜撇过头不看他,只觉得自从跟他相识之后,自己的底线似乎越来越低。她总是拒绝不了他,何况她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越来越知道她的喜好了,也愈发会耐心地取悦她。 晏望宸终究是折腾了她两个时辰,直到她不停地娇喘求饶,眼角溢出泪花,他才终于尽兴。 帐中一时间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引人遐想。 宋温惜无力地躺在床上,她不懂,明明奋力耕耘的是他,为何最后累得浑身乏力的会是自己。 但她此刻终于恢复了理智,冷声问:“殿下当真毒发了?” 晏望宸见她仍旧不信,将她狠狠搂紧怀里,恨不得将她捂到窒息似的,闷声道:“大战在即,我难道有心思拿这个开玩笑?” 宋温惜艰难地探出头,大口呼吸着空气,又问道:“可殿下为何会提前毒发?” “我也不知,或许……和淄阳王调制的解药有关系。”晏望宸松开了她,起身走到水盆边,浸湿了一块帕子,又走回床边坐下,帮宋温惜擦拭身子。 “淄阳王有解药了?”宋温惜怔住,一时都忘记拒绝他的触碰。 “自我们从临川城赶来这里,淄阳王便一直让他的药师研制解药。昨天刚研制出一副半成品,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没能解我的毒。”晏望宸边耐心地擦着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边解释道。 他忍不住又抚摸了一把她柔软之处,惹得她惊呼一声。 “我……我自己来!”宋温惜夺过他手中的帕子,胡乱擦了两下,便艰难地起身,拿起被晏望宸随意丢在地上的衣裳。 她想到什么,穿好外衣,又转身,只见晏望宸正撑着脑袋看着她。 宋温惜抿了抿唇,说:“殿下不该把香芙带来,此处并没有东郊安全。” “今晚,陈卿安会带兵夜袭平武侯的粮草。”晏望宸忽然道。 宋温惜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同她提到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微微皱眉,问:“这么快?” “宋大姑娘这么顺利便逃出宫,晏怀必然会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必须在他发现之前出兵。”晏望宸解释道。 宋温惜微微蹙眉:“那为何是陈卿安去?” “怎么?舍不得?”晏望宸冷哼一声,“淄阳王同我要坐镇军中,国渊候今日刚到军营,总要喘口气。而陈卿安行事谨慎,又熟悉西郊军营的兵,他来夜袭最合适不过。” 宋温惜想了想,晏望宸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只是,夜袭粮草,总归是十分危险,也不知道赵迟语给的信息是否真实。 “粮草的位置我们已经派人探过了,确实是赵迟语说的那个地方。”晏望宸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心。 宋温惜抿了抿唇,知道他一向谨慎,便也没有什么疑问了。只是…… “殿下还是没有回答,为何要将香芙叫来。”她仍旧没有忘记这个话题。 晏望宸似乎有些无奈,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心疼你,想找人帮帮你,不行吗?” 宋温惜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军中这几位姑娘,除了你,哪个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两日她们总使唤你?”晏望宸仍旧撑着头躺在床上,慵懒地看着她。 宋温惜了然,这几日她们确实会丢许多活儿给她,例如吃了饭的碗都丢给她刷,弄脏了的衣服会央求她来洗。她甚至这几人从前过的是怎样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时叫她们改,也改不过来,她便也没有计较这些。 只是她没想到,晏望宸竟注意到了。 可是…… “这些活儿我是不想做,可是,香芙就应该做吗?”宋温惜有些生气,“殿下是救了香芙,可殿下救她,是为了让她为殿下做牛做马的吗?是为了让她给我做婢女的吗?若真是如此,殿下不如说个数,要多少银子才肯放香芙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待大战结束,我便全数还给殿下。” 晏望宸听她这样说,眸色微沉:“你是这样想我的?” 宋温惜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晏望宸气得轻笑出声:“你以为,我东郊的宅子就安全?大皇子已经派人数次去那里查探过,我就是为了香芙的安全才将她带到眼前来。” 宋温惜看着他的双眸,似乎在揣摩他话中的真假。 晏望宸见她似乎不信,懒洋洋地起身,披着黑色的睡袍,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道:“你又怎知我没有给过香芙选择的机会?是她一定要来军营,难不成我要残忍地拒绝她?” 宋温惜蹙眉,香芙怎么会想要来军营?这军中的日子有什么好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香芙年纪尚轻,如今一个人孤苦无依,父亲下落不明,她又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你让她一个人去哪?她自然是想黏在你身边的”晏望宸柔声道。 宋温惜这才有些明白了香芙的心情,是她太想当然,以为她想逃离的地方,别人也一定不喜欢。 “我知道了,那……我会照顾好香芙的。”宋温惜不再同他较劲,但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她有些尴尬地开口:“不知道……可否麻烦殿下准备避子汤。” 晏望宸一愣,看向她的腰间,才发现那只香囊已经不在了。 他瞳孔一缩,但仍旧不动声色地问:“之前不是都不喝了?” 宋温惜不想告诉他陈卿安往香囊里面放了什么,便随意编造道:“之前只是侥幸。” 晏望宸眼神暗了暗,她没有再提起香囊的事,原来她果真全忘了。忘了醉酒那日的事,也忘了她曾说过香囊中多加了什么。 那么她大概也没有发现,她的香囊早被他掉了包。 他以为她拿掉香囊,是准备拒绝陈卿安,转而接受他了。 可是……如今看来,她还是不想同自己扯上关系吗…… 第141章 他为她脱胎换骨 宋温惜见晏望宸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便又催促道:“殿下给还是不给?不然我自己去找将晚公子要。” 晏望宸回过神,勾了勾嘴角,道:“晚些时候我让将晚给你送去,还有你姐姐的堕胎药。” “那就麻烦殿下了。”宋温惜这才放心地离开。 晏望宸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暗。 出来时,宋温惜走路都有些吃力,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却恰巧在帐门口碰到了陈卿安。 宋温惜脚步一顿,蹙眉问:“陈世子,有事吗?” 陈卿安见她从晏望宸的营帐的方向走来,面色一沉,却还是放缓脸色轻笑一声,说:“宋姑娘,我今夜要出去。” 宋温惜点了点头:“我知道,陈世子千万小心。” 陈卿安见她担心自己,眼睛又笑得弯弯的:“没想到宋姑娘还是会挂心。” “那是自然,陈世子,我们终究还是朋友。”宋温惜说道。 陈卿安眼眸低垂,声音有些失落:“可我不想只同你做朋友。” 宋温惜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说:“陈世子,无论如何,要平安回来,今夜我等你回来再安睡。” 陈卿安闻言抬起头,眸子亮亮的:“好。” …… 是夜,陈卿安带着一小批人马出发,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盔甲,乌发黑甲,再蒙上脸,他整个人简直与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 宋温惜和晏望宸等一行人站在军营的大门处送他,国渊候也露了面,他只是年过四十,双鬓便已开始发白,脸上的数道褶皱略显苍老,看上去比同龄的淄阳王要年长不少。 他拍着陈卿安的肩,不放心地念叨:“卿安,要时刻警戒。若是有什么不对,及时掉头回来!不要恋战!记住,你只需将那粮草烧了……” “知道了爹,放心吧。”陈卿安觉得有些好笑。 他又回过头看了宋温惜一眼,才翻身上马。 “驾!”陈卿安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同他一起冲出军营。 宋温惜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 一旁的晏时鸢一只胳膊搭着她,调笑着问:“怎么望眼欲穿的,担心陈世子?” 晏望宸听到晏时鸢的话,侧过头瞥了一眼宋温惜,又回过头,看向陈卿安消失的方向。 宋温惜叹了口气:“自然是担心的。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国渊侯也察觉到了宋温惜的存在,他缓缓走过来,挂着慈祥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宋温惜一番,道:“这位,就是宋家二姑娘吧?本侯总听卿安提起你。” 宋温惜微微一愣,连忙微微颔首:“小女见过国渊侯。” “听本侯的妹妹说,你与我家卿安十分投缘?”国渊侯叹息一声,“难怪卿安非要去求那神医,治他的咳疾。” 宋温惜一愣,问:“陈世子的咳疾治好了?” 说起来,她似乎确实很久没有见他发作了。 国渊侯却轻叹一声,道:“这小子犯起轴来要命得很……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宋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卿安见过姑娘之后,就一心想要治好咳疾。” 宋温惜听不明白,她怎么从来不知道陈卿安治疗咳疾是为了她? 国渊侯面色沉痛,又叹息一声:“如今咳疾是治好了,只是卿安他,是拿寿命交换的痊愈,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岁数……” 晏望宸闻言,神色一冷,回过头来打断道:“国渊侯,今日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题不好吧。” 国渊侯这才回过神,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呸,殿下说得对,卿安定能平平安安的!” 宋温惜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国渊侯那句“不知道能活到什么岁数”,她怎么觉得,她似乎隐约中听过这件事?可她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她记得,梦中的陈卿安说…… …… “虽然蛊虫能治好咳疾,却也会缩短我的寿命。” …… 难道,陈卿安真的是用蛊虫来治好的咳疾? “国渊侯放心吧,陈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晏时鸢不忍心看国渊侯满眼担忧,便开口安抚道。 “接公主殿下吉言。”国渊侯恭敬地行礼,他又看向宋温惜,见她眉心微皱,思索着什么,便又道:“宋姑娘,本侯只是想让你理解犬子的一片苦心,他年少时过得就很不易,做父亲的,自然看不得他吃一点苦。” “可如今,他脱胎换骨,只为能成为配得上姑娘的人。他说唯有他变得更强,才能护得住宋姑娘,这傻小子……”他苦涩地笑了一声,“我儿想要的,我自然要成全他。” 宋温惜仿佛被什么击中般浑身一震。 她不知陈卿安的心思竟这样重,听上去,陈卿安似乎是为了她,以减少寿命为代价,治好了咳疾。 “国渊侯,许久不见,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淄阳王开口打断了国渊侯的话。 国渊侯看向曾经并肩作战过的老朋友,冷哼一声:“你个铁光棍懂什么,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顿了顿,他又嘲讽道:“只怕你此生是体会不了了,谁让你都这把岁数了还没有个一儿半女,夫人也没有一个。” 淄阳王却不以为意地一笑:“谁说本王没有?” 国渊侯一愣:“你有了?你这连妻妾都没有半个,如何能有?” 连晏望宸都忍不住侧过头来看向他,眉头微微一皱。 “日后自然有机会介绍。”淄阳王并不想同他们几人分享,转身离开,边走边说,“本王乏了,要去睡了,等陈世子回来,差人来禀报一声。” “死老头子,还是那么傲气。”国渊侯愤愤地朝淄阳王的背影踹了两脚。 晏望宸瞥了一眼正在搓着胳膊的宋温惜,对晏时鸢和宋温惜道:“回帐中休息会儿吧,陈世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回来,定会有人来禀报。” 宋温惜并无睡意,但她还是听话地回到自己帐中。晏时鸢不想回自己的营帐,便跟着宋温惜回到了她的住处。 第142章 陈卿安抓了个俘虏 宋嫣然因为前两日的逃亡而筋疲力尽,早早便又陷入沉睡,而香芙也因为连日赶路,鞋都没脱,便疲惫地倒在床上。 宋温惜替宋嫣然掖了掖被子,又帮香芙脱了鞋和外套,让她躺正盖好被子后,才坐在圆桌边,给晏时鸢倒了杯温热的茶。 “公主不困吗?”宋温惜悄声问着,将茶递给她。 晏时鸢抿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我定要听到陈卿安带回好消息,方能睡得着。” 说着她放下茶杯,道:“这两日我整日练箭,箭术提高了不少,若是让我见到平武侯和晏怀,必将一箭杀之!” 宋温惜知道晏时鸢心怀恨意,她抚上晏时鸢的手,道:“我相信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必将报仇雪恨。” 晏时鸢反握住她的手,问:“等大战结束,若是晏望宸坐上帝位,你准备如何?真要嫁给陈卿安吗?” 宋温惜轻叹一声,低声说:“公主,我对陈世子并无意。” “可他满眼都是你,宋温惜,人生能有几个满眼都是你的人?”晏时鸢不明白她为何不能接受陈卿安。 今日国渊侯的话她也听见了,陈卿安竟如此铤而走险,让她也有些动容。 宋温惜叹了口气:“公主,或许感情也是有先来后到的。我心里已经有了人,无法再住进一个陈世子。我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总不能诓他骗他一辈子。” 晏时鸢此刻才明白:“说白了,你心里终究还是忘不了晏望宸,是不是?” 宋温惜沉默不语。 “所以,即使陈世子为你倾尽所有,你也不会动心?”晏时鸢又问道。 宋温惜不回答,只是起身撩开帘子,看着夜色中的那一轮圆月,轻声道:“无论如何,我希望陈世子平安是真的。” 此时军中静悄悄的,风平浪静。 不知过了多久,宋温惜和晏时鸢聊着聊着,便伏在圆桌上睡着了。 忽然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将二人从梦中惊醒。 晏时鸢睡得不实,率先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听到动静,连忙推了推宋温惜:“醒醒!陈世子好像回来了!” 连香芙和宋嫣然都被喧闹之声吵醒,两人都茫然地眯着眼睛问:“怎么了?” 宋温惜立刻精神了起来,对二人道:“没事,你们继续睡吧!” 然后她便和晏时鸢冲了出去。 夜深露重,帐外寒气逼人,宋温惜一出来便冻得打了个喷嚏。她跟着晏时鸢飞快地朝门口跑去,只见士兵们都在欢呼雀跃。 “陈世子太厉害了!还抓了个俘虏回来!”站在人群外围的士兵甲喊道。 “可是这女子是谁?看着没什么用,若是能抓来平武侯就好了!”士兵乙疑惑地说。 “不知道!说不定是平武侯的小妾呢?”士兵甲探头探脑地想要看一眼陈卿安带回来的人。 “快让开!陈世子受伤了!”只听将晚一声怒吼,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宋温惜心中一惊,连忙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将晚和林策扶着瘫软的陈卿安,焦急地往陈卿安的帐中走。 宋温惜脚步一顿,愣在原地,心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晏时鸢也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他。 细看之下,陈卿安的脸上和身上满是灰烬,身上有数处刀伤。伤口很深,可以看到皮肉掀起,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 “我的儿啊!为何非要逞强去立这个功啊!”国渊侯老泪纵横地跟在后面,想要触碰他却又不敢,只能呼喊着:“军医!军医在何处!” 军医立刻跑了过来,刚先想替陈卿安把把脉,刚靠近,陈卿安张口便吐了一口血。 军医不顾自己被吐了一身血污,连忙替他把脉,眉头一皱:“糟了,快带陈世子进帐中,我好为他医治!” “究竟发生了什么?”晏时鸢焦急地询问。 可是无人有空回应她。 陈卿安忽然转醒,他止住将晚的步伐,缓缓睁开眼睛。他艰难地从人群中找到宋温惜的身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含糊不清道:“我……我回来了。” 他还在对她笑。 宋温惜心一紧,鼻尖微微发酸。她挪开视线,对将晚道:“还等什么!快给陈世子疗伤!” 将晚和林策这才立刻快步将陈卿安抬走,军医也连忙跟了上去。 宋温惜和晏时鸢原本也想跟过去,可是人群之后的晏望宸却叫住了二人:“等等!这里有个人,或许你们想见见。” 宋温惜和晏时鸢一愣,对视一眼,疑惑地穿过人群,朝晏望宸走了过去。 只见陈卿安的马伫立在晏望宸旁边,而马脚旁,躺着一个被绑着的姑娘。她手脚被反绑,嘴也被堵着,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宋温惜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姑娘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赵姑娘?!” “什么?!”晏时鸢的声音顿时高了许多,她连忙也走上前,惊叫道,“真的是赵迟语!陈卿安竟然抓了赵迟语?!” “平武侯最疼爱他这个小女儿,说不定英霞关这一站,我们会赢得很轻松。”国渊侯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并没有轻松的意思。 “陈世子拼死才抓来的人质,怎么会轻松。”宋温惜看着一尘不染的赵迟语,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 她想起之前在宫中,赵迟语那鲜活的样子,心如刀割般痛。 若不是赵迟语的父亲伙同大皇子造反,他们何须沦落至此? 可是她该恨她吗?这事也不是赵迟语做的,或许她并不知情。 “如何处置?”晏望宸双臂环胸,问道。 “问我们做什么?起兵造反的是晏怀和平武侯,又不是赵迟语。”晏时鸢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昔日朝夕相处的伴读。 “先这么绑着吧,省得她跑了。只要有她在,平武侯定要掂量掂量自己要不要冒险开战。”淄阳王走了过来,建议道。 此时赵迟语却悠悠转醒,她先是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待看清几人后,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呜呜地叫着。 晏时鸢将她口中的布取了出来。 下一刻,赵迟语嘴一瘪,便哭了起来:“太子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143章 喊了许多次你的名字 淄阳王斜了晏望宸一眼,凉凉道:“三殿下果真是蓝颜祸水。” 晏望宸没理他,只是垂眸冷冰冰地看着赵迟语:“赵姑娘,你父亲伙同大皇子谋反,我问你,英霞关这一战,他们是如何布局的?” 赵迟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避开了视线,眼帘低垂道:“……我不能说。” 晏时鸢闻言,火气瞬间就蹿了上来:“赵迟语,你父亲叛变,我相信同你没有关系,可你若是不说,便是包庇他!要死多少人你可知道?” 赵迟语咬着唇,眉头紧皱:“就算我说了,还是会死人。除非……”她抬头祈求地看向晏望宸,眼眶微微发红:“太子哥哥,若是我告诉你,你不要杀我父亲和兄长好吗?” “赵迟语,就算你不说,我也有本事能打赢这场仗。”晏望宸威胁道,“我不过是想要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迟语强忍着哭意,脸都皱了起来,她哽咽地哀求:“太子哥哥,你不要这样……是我父亲不对……可我父亲一直待你如亲生儿子一样,我兄长也将你视为兄弟。你能不能看在往日里他们对你多有照拂的份上,放过他们?” “赵迟语!你可知谋反是要杀头的?就算晏望宸能放过他们,满朝文武,我父皇也不能放过他们!”晏时鸢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你的父亲做出这种事,就要付出代价……” “我答应你,我会酌情考虑。”晏望宸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晏时鸢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晏望宸?!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先前分明答应过我,平武侯的命交给我!” 眼见晏时鸢的情绪逐渐失控,宋温惜拉住她,道:“公主殿下,我们在这里帮不上忙,不如先去看看陈世子。” “我不去!”晏时鸢愤愤地推了宋温惜一把。 晏时鸢的力气大了许多,她这一推,将宋温惜推得一个踉跄。晏望宸连忙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身后,厉声道:“晏时鸢!胡闹也要适可而止!” 晏时鸢眼神中带着一丝恨意,她的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晏望宸,你出尔反尔!枉为君子!” 宋温惜再次上前,拉住晏时鸢,道:“公主殿下,我们先走吧。” 眼下周围还围着一堆士兵,若是让大家看到他们两兄妹吵架,只怕有损士气。何况,晏时鸢在这里,赵迟语恐怕也有许多话不敢说。 晏时鸢虽然火气还没消,但她没有再推开宋温惜,而是任由她拉着自己,往陈卿安的帐中走去。只不过,她频频回头,不甘心地看向晏望宸和赵迟语。 陈卿安帐中,一片混乱,一个士兵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跑出来,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宋温惜和晏时鸢。 “陈卿安怎么样了?”宋温惜焦急地抓着他问。 那小兵这才看清二人的脸,他面色慌张道:“方才陈世子吐了好些血,眼下虽然稳定了,可还需观望几天。” “为何会如此严重?”晏时鸢有些疑惑。 “原本少粮草,我们去就可以了,但是陈世子冒险闯进了主将营帐,想突袭平武侯,结果平武侯并不在帐中,只有赵姑娘。” “陈卿安疯了?!”晏时鸢震惊道。 “出来时,陈世子带着赵姑娘,遇到了侍卫。陈世子拼杀了一番才冲出来,但是遍体鳞伤,骑马都骑不稳,从马上摔下来两次!”士兵又接着说道,“后来还是随行的士兵骑马带着他,才将他驮回来!” 宋温惜心中一紧,陈卿安竟如此冒险?为什么?他不相信晏望宸?还是不相信淄阳王?虽然有人质,能获得主动权,可这值得他拼死换来吗? “进去看看?”晏时鸢看出宋温惜眼中的担心,建议道。 宋温惜点了点头,撩开了陈卿安的营帐。 只见帐中军医正给陈卿安包扎伤口,陈卿安赤裸着上身,平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昏睡了过去。先前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看不清他身上的伤,此时宋温惜才发现,陈卿安的有些瘦弱的前胸和双臂,都有数道伤口。 国渊侯立在一旁,老泪纵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医给陈卿安医治,不敢上前。 他侧头看到晏时鸢和宋温惜,连忙擦了擦泪,躬身道:“公主殿下。” “陈世子怎么样?”晏时鸢蹙眉问道。 “犬子侥幸脱离危险了,只是……他身上的伤很重,只怕要养上数月。”国渊侯说着,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四十多岁的老将,经历过生死沙场,如今竟当众落泪,晏时鸢也知道他是爱子心切,拍了拍他的肩道:“命保住了就好。” 此时,昏迷中的陈卿安忽然喊了宋温惜的名字。 宋温惜一怔,却止住脚步不敢上前。 国渊侯又悄悄抹了抹泪,对宋温惜说:“宋姑娘,卿安他,喊了许多次你的名字。” 宋温惜有些尴尬,她见军医已经包扎好,而陈卿安身上和脸上仍旧有不少血污,便道:“我帮陈世子擦擦污渍吧,这样或许他能睡得好些。” 国渊侯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麻烦姑娘了。” 正巧士兵接来了一盆干净的水,宋温惜接过来,放在陈卿安床头的矮几上,沾湿帕子,轻轻地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军医朝国渊侯行了一礼,道:“侯爷,在下已经帮世子包扎好伤口,这半月都不可沾水,世子还有些内伤,好好在床上休养一个月便可。每日我会来给世子换药。” “谢谢军医。”国渊侯微微松了一口气。 晏时鸢轻咳了两声,道:“国渊侯,这帐中人太多,空气都不新鲜了,不如你同我出去,我有话想问你。” “是。”国渊侯不舍地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着的陈卿安,还是同晏时鸢出去了。 擦干净了陈卿安的脸,宋温惜的目光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上。军医已经帮他粗略地擦过一遍。她还是帮他擦了擦裸露着的皮肤,只不过为了不弄疼他,动作十分轻柔。 待盆里原本清澈的水变得污浊,宋温惜累得叹了口气,起身想要换盆水。可陈卿安布满伤痕的手臂却拉住了她。 宋温惜吓了一跳,她看向陈卿安,只见他面色苍白,十分虚弱地说:“温惜,不要走……” 第144章 醋意大发 宋温惜连忙放下水盆,问:“你醒了?可觉得好些?” 陈卿安的眸子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水光。他温柔地看着她,柔声道:“有你在,便觉得好些。” 宋温惜抿了抿唇,问道:“为何要这样冒险?将粮草烧掉便可回来,为何要冒险抓赵迟语?” 陈卿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温惜不是很聪明?怎么现在却变笨了?” 宋温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一个赵迟语,可以让我军少死几千人。”陈卿安嗓音嘶哑,听上去十分无力,可他还是耐心地对她解释。 宋温惜闻言愣住,他的意思是…… “平武侯最为疼爱他这个女儿,若是让赵迟语做人质,我们便可获得同平武侯谈判的权利。”陈卿安停歇了一会儿,又道,“虽然……淄阳王有自信能打赢平武侯的二十万大军,可是士兵的命也是命,就算能以少敌多,伤亡也一定不在少数。” 宋温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陈卿安是想要自己拼死一搏,为万千将士获取一丝对方和平退兵的机会。 只是……大皇子如此阴险狡诈,不知会不会允许平武侯为了女儿放弃英霞关? 陈卿安手指微动,轻轻握住了宋温惜放在他身旁的手,道:“温惜,醒来能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宋温惜原本想要抽出手,可是他伤得这样重,又说这样的话,她又不忍心甩开了他了。 “陈世子安心休养,我……” 晏望宸掀开帐帘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人温情对视的样子,陈卿安的爪子还紧紧握着宋温惜的手。 “宋温惜。”晏望宸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醋意大发,径自闯进帐中,将她一把拽起。 “夜深了,你该去休息了。”他沉声道。 “等等……”宋温惜有些担心陈卿安,挣扎着想要留下。 可是晏望宸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怒气,他的手有力地扣着她的手腕,冷声对陈卿安道:“陈世子还活着就好,今日陈世子立下的功,我会记得。世子早些休息,明日开始,我会让香芙来服侍世子。” 陈卿安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他瞥见宋温惜的手腕被晏望宸攥得发红,眸色变得冰冷,道:“随意,只是殿下未免太不会怜香惜玉。” 晏望宸微微勾了勾嘴角:“我的玉,我自然知道怎么怜惜。” 说罢他便强行拽着宋温惜离开了陈卿安的帐。 宋温惜奋力挣扎:“晏望宸!你拉我做什么?陈世子身负重伤,我……” “陈卿安身负重伤,轮得着你大献殷勤?!”晏望宸愤愤地停下脚步,语气不善地对她吼道。 “你说什么?”宋温惜被他尖锐的讽刺伤到,“我献殷勤?我为你疗伤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晏望宸见她生了气,顿时气焰消了一半,“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你对他做你对我做过的事!” 宋温惜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嘲讽道:“殿下是我什么人?管得这样宽?如此狭隘,殿下不及陈世子半分!” “你说什么?”晏望宸狠狠拧眉,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我说,殿下不及陈世子唔……” 晏望宸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掐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她的唇瓣,霸道野蛮地掠夺着她的呼吸。 宋温惜气得咬住他的舌尖,晏望宸吃痛地皱眉,松开了她。 可是还不等宋温惜喘匀气,晏望宸便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往自己帐中走去。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宋温惜觉得这个姿势很是屈辱,她挣扎着羞红了脸,低声吼道。 好在现在军中的士兵都已经回去睡觉,偶尔有个巡夜的士兵,都会非常识趣地垂下头避开视线。没有几个人能看到她的糗样。 晏望宸不理会她的挣扎和捶打,重重地在她的丰臀上拍了一巴掌,冷声道:“别动!” 他进到自己帐中,毫不怜惜地将宋温惜甩在床上。 “你说我不如陈卿安?”晏望宸将她的双臂高举压在头顶,“陈卿安那个蠢材,不相信我和淄阳王才会出此下策!险些害了自己!你竟将我同他比,宋温惜,我是不是这段时间对你太好了?” “陈世子是为了不战而胜!”宋温惜辩解道。 “他是贪心!”晏望宸冷声道,他说着,缓缓解开宋温惜的衣带,“就像他贪心觊觎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宋温惜对晏望宸居高临下的态度感到生气,她冷哼一声:“我何时是你的人了?晏望宸,你该不会你得到了我的身子,便可以得到我的心了吧?” 晏望宸脸色一沉,他怒极反笑,一把撕开宋温惜的衣衫,声音暗哑地说:“我倒要看看,你心在何处?” “你要做什么?”宋温惜挣扎起来,可是晏望宸死死扣着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他解开自己的腰带,缠在她的双手上,将她的手绑紧,按在头顶。 她不得不挺起上身,浑圆的双峰呼之欲出,雪白的肌肤因为方才的挣扎而微微泛红,仿佛春日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晏望宸此时没有一丝取悦她的耐心,他心中充满了要失去她的惶恐。 仿佛他一眼看不住,她就会随别人离开他。所以他迫切地需要确认,她是否还会因他而动情。 很快两人肌肤相贴,晏望宸在她耳边低声轻喘着道:“小惜,你不可以离开我。” 宋温惜微微避开,头撇向一边,面无表情地说:“殿下若是想要,便快些,我还要回去睡觉。” 晏望宸被她这样的态度气得冷笑一声,他直起身子,道:“你以为这样便能激我放过你?” 说罢,他滚烫的手掌扣住她白皙的腿,不管不顾地开始与她激烈缠绵。 晏望宸不断在她身上肆意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宋温惜捂着自己嘴,防止破碎的惊叫溢出。 他不知疲倦地折腾着她,待宋温惜几乎昏睡过去,她听到晏望宸伏在她耳边,低沉道:“你只能属于我。” 第145章 爱而不得原来是这种感觉 翌日,天光大亮,宋温惜手指微动,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她挣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晏望宸的床上,惊得“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身上的酸痛和无力感提醒着她,昨夜那没有节制的欢爱并不是错觉。 宋温惜费力地撑起身子,屋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想到昨夜陈卿安受了重伤,还有赵迟语被抓为人质,她连忙起身穿好衣物,走出了营帐。 门外的两个卫兵对她的出现视若无睹,仿佛已经习惯了她出现在晏望宸的帐中。 而宋温惜也不再觉得羞耻,随手抓住一个士兵问:“赵姑娘被关在哪里?” 士兵似乎有些疑惑:“什么赵姑娘?” “就是昨夜的陈世子抓回来的那个俘虏。”宋温惜解释道。 士兵恍然大悟:“哦,她啊,被关在厨房旁边的柴房里。” “殿下去哪儿了?”宋温惜又问道。 “殿下今日一早便被淄阳王叫走了,此时大概还在淄阳王的帐中议事。”士兵一板一眼地回答。 宋温惜倒是十分佩服晏望宸的精力,不管折腾得多晚,他总能按时早起。 “谢谢。”宋温惜对士兵说。 她没有急着去柴房找赵迟语,也没有去找晏望宸,而是独自去了陈卿安的帐中。 昨夜她被晏望宸强行拉走,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陈卿安。眼下趁着晏望宸不在,她总归要再去看看他。 此时已经快到晌午,她睡了太久,探望完陈卿安,她还要回去看看香芙和宋嫣然。 宋温惜来到陈卿安的帐前,撩开帘子,关切地道:“陈世子,你今日可觉得好些……” 话说到一半哽在喉咙里,因为陈卿安正赤裸着上半身,任由军医给他换药。 虽然昨日他也是赤裸上身,可毕竟包扎着白布,裸露的地方并不算多。 陈卿安肌肤的白皙程度竟不输女子,他甚至比晏时鸢还白上几分。精瘦的身子竟隐约也有腹肌的形状,只是不如晏望宸那般肌肉健硕。 “抱歉,我来得不是时候……我还是过一会儿再来吧。”宋温惜连忙避开视线,想要落荒而逃。 陈卿安连忙给军医使了个眼色。 “宋姑娘!在下粗笨,包扎没有姑娘细致,不知可否能劳烦姑娘帮陈世子包扎一下?”军医突然开口叫住了宋温惜。 军医这样说,宋温惜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冷漠地离开。想了想,她昨夜也帮他擦过身子了,如今陈卿安是病人,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好吧。”宋温惜这才缓缓转过身,走到陈卿安床边。 她接过军医手中的绷带,仔细地帮陈卿安包扎起来。 军医识相地退了出去,让他们二人独处。 陈卿安身上还有几处没有上药,宋温惜只能亲自仔细地帮陈卿安处理伤口。他伤口上的皮肉依旧狰狞地外翻着,虽然知道他已经平安,可这伤口依旧看得宋温惜胆战心惊。 每当宋温惜将药膏涂抹在陈卿安的伤口上,他都会忍不住轻颤一下。宋温惜知道,他很疼,可他在她面前,要假装不疼。 “辛苦宋姑娘了。”陈卿安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着。 “陈世子若是疼就告诉我,我下手轻些。”宋温惜嘱咐道。 陈卿安双眸含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可下一瞬,他看到了宋温惜纤长的颈间藏着晏望宸留下的红痕。陈卿安的瞳孔猛地一缩,看向宋温惜略显疲惫的脸。 “昨夜……你睡得可好?”陈卿安这问题问得隐晦。 “昨夜?” 宋温惜瞬间想起,晏望宸因为醋意大发而疯狂占有她的样子,脸颊瞬间微微发烫。她因为慌张,手上一时没了分寸,按得陈卿安忍不住“嘶”了一声。 “抱歉!”宋温惜连忙松开手。 “无妨,你继续,我只是有些牙疼。”陈卿安脸色微微发白。 宋温惜这才放心地继续为他包扎。 虽然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她发红的脸颊,和身上的痕迹都说明了一切。陈卿安也没了心思问,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爱而不得原来是这种感觉,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心却仿佛在千里之外。 陈卿安垂眸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原来文静一直都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宋温惜没有听清。 陈卿安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没什么。” “陈世子以后莫要再这样冒险了,昨夜国渊侯十分担心。”宋温惜忍不住唠叨起来。 她十指纤细,轻柔地划过陈卿安的滚烫的肌肤,留下一丝冰凉的触感。 陈卿安从来未曾被她这样触碰过,只觉得浑身一僵,血液一时都冲向小腹。 他轻咳了两声,喉结微动,低声道:“知道了。” “国渊侯如此铁血的男儿,竟会当众落泪,只怕真的被陈世子吓坏了。”宋温惜对昨日国渊侯痛哭流涕的样子印象深刻。 陈卿安默默地收回目光,轻笑一声:“今天一早,父亲就又跑到我床前哭了一通。我第一次上战场,父亲难免不习惯,以后就好了。” 宋温惜很想说,若是多来几次,只怕国渊侯的老命都要吓没了。但她知道,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想要陈卿安。 于是她闭口不言,只是耐心地帮陈卿安包扎完,并且在绷带收尾处打了个好看的结。 “温惜的手真巧。”陈卿安夸赞道。 宋温惜想了想,陈卿安昨夜立下大功,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只能尽自己所能,好好照顾他。 于是她问道:“陈世子,我一会儿要为我长姐做午膳,你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陈卿安不等她说完,便抢先回答道,“宋姑娘做什么我都不嫌弃。” 宋温惜被他这样子逗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准备两份。” “会不会很累?”陈卿安又有些犹豫。 虽然他很想吃宋温惜做的饭,可毕竟做饭很辛苦,他不想让她太过操劳。 “不会,只不过陈世子和我长姐身上都还有伤,不可吃得太油腻。所以,饭菜或许会偏清淡。”宋温惜提醒道。 “没问题,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陈卿安毫不犹豫道。 宋温惜起身道:“既然这样,那一会儿我便给陈世子送过来。” 第146章 不要在这里 宋温惜来到小厨房,挽起袖子翻找了许久,发现厨房里没有什么新鲜的食材了。 她想了想,不远处的林中似乎有不少野鸡。野鸡不需要箭,只要动作迅速,徒手也可以抓。若是能抓一只来给陈卿安和宋嫣然补补身子,或许也不错。 宋温惜刚走出厨房,便被人拉住了胳膊。 “去哪?”晏望宸正冷着脸看着她。 宋温惜想起他昨晚毫不怜惜的样子,脸色冷淡道:“去训场后面的树林。” “去那儿干什么?”晏望宸眉头皱了起来。 宋温惜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可他不撒手,她便岔开话题道:“殿下追着我问做什么,殿下没事做了吗?赵姑娘可审完了?” 提到赵迟语,晏时鸢脸色微僵:“我与她自小相熟,审问多有不便,便让淄阳王代劳。” 宋温惜知道,赵迟语对着他惯是会撒娇的。何况按赵迟语的说法,平武侯一家一向同他交好,他对平武侯的女儿狠不下心,也十分正常。 晏望宸仍旧攥着她的胳膊,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去树林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温惜不想同他耽误时间,于是只好说了实话:“想给宋嫣然抓只野鸡回来炖汤。” 她没有提陈卿安,她怕他又像昨夜那般暴怒。 晏望宸微微有些惊讶,这才松开了她,挑眉问:“你觉得自己能抓得住野鸡?” “总要试一试吧,殿下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殿下了。”宋温惜不理会他言语中的嘲讽,想赶着去捉野鸡。 马上晌午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捉到。 晏望宸却跟在她身后,扬声道:“我跟你去!” 宋温惜有些讶异:“殿下跟着我做什么?眼下赵姑娘被抓,平武侯说不定会带兵突袭军营要人,殿下不怕营中失守?” “若是我不在,这军营就能失守,那国渊侯和淄阳王都可以告老还乡了。”晏望宸满不在乎道,“何况,平武侯决不敢贸然率兵前来。” 宋温惜闻言,微微皱眉:“为何?” “因为他了解淄阳王,淄阳王一向铁血无情。若是他敢轻举妄动,就算我不忍心对赵迟语下手,淄阳王也一定不会放过她。”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宋温惜却想象不出淄阳王心狠手辣的样子,因为姨娘一直说,淄阳王一向温柔体贴,待她极好。姨娘口中的淄阳王,似乎和晏望宸口中的那个冷酷王爷对不上。 两人沉默地走进树林,林中寂静无人,唯有几声鸟啼,时不时还有落叶飘下。 “今早你去看过陈卿安了?”晏望宸见她垂着头不说话,冷声问着。 声音里微不可察地带着一丝嫉妒。 宋温惜知道瞒不过他,便承认道:“嗯,昨夜被你那样强行拉走,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说了会让香芙去照顾他。”晏望宸恼怒地说。 “我也说了,香芙是我的妹妹,不是下人!”宋温惜也有些生气,“殿下怎么不敢叫沈姑娘去照顾陈卿安?是因为沈姑娘的出身比香芙尊贵得多吗?” 晏望宸眼神一暗,轻笑一声:“你若是想让沈悦照顾陈卿安,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怕她手上没个轻重,陈卿安在她手中活不过两日。” 宋温惜只是一时气话,她当然知道沈悦照顾不好陈卿安,但她还是气呼呼地说:“殿下从未一视同仁。沈姑娘出身尊贵,又救了殿下,我等自然是比不了。” 说着她推了一把晏望宸:“殿下还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回去陪沈姑娘。” 晏望宸却借机将她拥入怀中,双臂紧紧地搂着她,低声笑着说:“吃醋了?你不是也救过我?我的人和心都早已是你的。” 宋温惜虽然知道这不过只是晏望宸故意哄她的情话,可听她这样说,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她怕他听到她急促的心跳,连忙慌张地推开他,冷着脸道:“殿下若是不帮我抓野鸡,就请回吧。” 晏望宸却再次将她拉进怀里,不同的是,此刻她身子紧绷,似乎微微有些发颤。 “晏望宸,你……你怎么了?”宋温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抬头看向他。 晏望宸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林中有些阴冷,他额头却硬生生冒出了汗。他原本清明的眼睛,此刻又染上了浓浓的情欲。 不好!难道又……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晏望宸已经将她压在了树干上,手也不老实地伸进她的衣领。 “你,我,你不是刚解过毒?”宋温惜惊恐地感受到了他膨胀的欲望,心中一惊,抱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回事?不是毒发提前了吗?虽然今天确实是初五,可她想着先前他已经毒发过,便不会再有问题了。可他这难受的模样却并不像是装的。 “小惜,我不行了……”晏望宸眼神逐渐晦涩。 他该不会想要在这种地方…… “晏望宸,不行……”她试图唤醒他的意识。最起码,也要回到帐中吧? 可是晏望宸似乎听不进去她的话,直接在树林中扒下了她的外衣。 宋温惜惊叫一声,狠狠咬在晏望宸肩上,想让他清醒一些。晏望宸吃痛地顿住手上的动作,但下一刻,他扣住她的脖颈,逼她同自己亲吻。 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直到他将她抱起,抵在树干上,撩开了她的裙摆,她才又清醒过来,推着他的肩。 “晏望宸……不要在这里……”她已经衣衫凌乱,发丝也垂落,整个人又慌乱又觉得羞耻。 虽然此地偏僻无人,可毕竟是野外。他这样不分场合,让她觉得自己十分下贱。 然而,晏望宸还是无视她的哀求,在这个鸟名声不断的林间,同她缠绵在一起。 他野蛮地侵入她,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 他怕她的后背蹭到树皮会痛,大手便护在她的背后。身下是毫不留情地重重撞击,害得她不断溢出娇喘。 宋温惜昨日的酸痛还未缓解,今日被他这样抱着折磨,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她带着羞耻和屈辱的感觉,挺着身子攀上巅峰,然后重重地瘫在晏望宸肩头,感受着他最后的释放。 第147章 宋府出事 待晏望宸回过神,他缓缓将宋温惜放下来。宋温惜一时瘫软,扶着树干才能勉强站住。 她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裙,此时狼狈不堪,还沾上了许多暧昧的痕迹。 “抱歉……” 晏望宸自知理亏,想要帮她理一理衣服,却被宋温惜打开了手。 “殿下有什么好抱歉的?不过是被毒所逼,那我解毒罢了。”宋温惜冷冷地说。 也唯有这个解释,能让她接受晏望宸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廉耻,随时随地对她上下其手。毕竟毒发突然,他或许也不想。 只是今日这出着实过分,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种地方。 宋温惜已经无心去抓野鸡,她熟练地整理好衣服,裙摆上沾上的痕迹只能等回去一点一点清洗。 她拖着疲软的身子,转身想离开树林,可晏望宸却拉住了她,问:“不抓野鸡给宋嫣然炖汤了吗?” 她甩开他的手,道:“不必了。” 虽然不知道该给宋嫣然和陈卿安做什么,可她眼下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个树林里。 想到什么,她脚步一顿:“殿下别忘了给我避子汤。”说罢她便大步往树林的出口走去。 她没看到身后的晏望宸眸色一沉,他思索了片刻,转身朝相反的林子深处走去。 宋温惜回到小厨房,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上的痕迹,便开始继整理着摘回来的野菜。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宋温惜不明白,为何晏望宸喝了淄阳王的解药之后,反而毒发得更频繁?难道这解药有问题?她也不明白,有那么多人愿意为晏望宸解毒,可他每次都只折磨她。 宋温惜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终究有一天会同别人欢爱,可至今他却不曾去找过别人。她不懂为何? 难道他还真的准备做一个专一的帝王? 还是说,他始终不信任别人? 宋温惜还未理清思绪,便有人撩开小厨房的帘子走了进来。她看过去,竟是晏望宸提着两只野鸡走了进来。 他似乎也因为刚才在树林中强要了她,而有些不好意思。 只见他一手一只野鸡,垂着头偷偷瞟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底气不足地说:“我给你抓了两只,一只给宋嫣然,一只……你自己吃吧。” “不必了,我只要一只。”她冷冷道。 他既然费力抓来,她没有不要的道理。 宋温惜接过其中一只野鸡,熟练地在鸡脖子上割了一刀,放血。 晏望宸拎着另一只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几欲开口,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拿过刀,想要学宋温惜的样子将野鸡放血,却被她按住了刀。 “请殿下出去,若是让人看到殿下在厨房,只怕不妥。”宋温惜提醒道。 他堂堂三皇子,在后厨杀鸡,算怎么回事儿? 晏望宸抿了抿唇,似乎下定决心想说什么,却被外面嘈杂喧闹之声打断。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士兵们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人在喊:“此事得快点告诉殿下!” 宋温惜瞥了一眼外面,对晏望宸道:“殿下还不快去?” 晏望宸这才将野鸡放下,神色凝重道:“我出去看看。” 厨房终于只剩下宋温惜一个人,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将另一只鸡也一同处理了一番。毕竟是难得得来的食材,就算是送去给淄阳王他们补一补也好。 宋温惜守着两个炉子,两只鸡足足一个时辰,待鸡肉软烂入味,她才满意地盛了两碗出来。 饭也早就焖熟,她将食物放在托盘中,慢慢地端着往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出了营帐,总觉得路过的士兵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他们原本从不会盯着宋温惜看,可今日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向她偷来目光,眼中似乎都带着一丝担忧。 他们在担心什么?跟方才的喧闹有关吗? 宋温惜心中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加快了步伐,飞快地朝自己营帐中走去。 还未进入营帐,便听到里面的宋嫣然在嚎啕大哭。 宋温惜用身子挤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香芙眼中也噙着泪,轻抚着宋嫣然的后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宋温惜心底已经慌乱了起来。 “怎么了?”她僵硬地开口问道。 香芙看见宋温惜端着餐食,立刻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急声道:“小惜姐姐,你怎么一夜没回来?宋府出事了!” 宋温惜眼皮一跳,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听说,昨夜……昨夜大皇子去宋府抓了爹娘……今日便将二人带到了英霞关,说是……说是要用爹娘来换赵姑娘平安回去……”宋嫣然抽泣着同宋温惜解释。 说罢她又痛哭出声:“晏怀这个畜生!爹好歹曾经帮过他!他怎么可以……” 宋温惜身形微晃,脑子“嗡”地一声。 平武侯虽然如晏望宸所料没有贸然出兵,可晏怀竟带着宋韵文和大夫人来了英霞关?但宋温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皇子为何要抓爹和大夫人?就算是想换回赵迟语,用圣上来要挟淄阳王和殿下不是更好……”宋温惜有些疑惑。 宋嫣然哭着摇了摇头:“晏怀不仅仅只要赵迟语回去,他还要我!他就是冲我来的,他知道我躲在军营里,他也知道是我泄了粮草的密!” 她颤抖着手,抓着宋温惜的裙摆哭着求道:“宋温惜,我求求你,你想想办法!我不能看着爹娘去死,可我也不能回到晏怀身边!我会死的!” 宋温惜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但兹事体大,她必须问问淄阳王和晏望宸是如何打算的。 她稳了稳心神,将餐盘端到宋嫣然面前,道:“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子。我现在去问问三殿下如何打算,毕竟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人可以做主。” 她又拉过香芙,道:“你也有一份。香芙,眼下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宋嫣然,让她养好身子。宋府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好。”香芙乖乖地应道,“那,小惜姐姐,你呢?你不吃吗?” 宋温惜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吃,我要再出去一趟。” 第148章 绝不同意 宋温惜顾不得还在哭泣的宋嫣然,连忙撩开帘子,问门口的士兵:“殿下呢?” “在陈世子帐中。”士兵回答。 宋温惜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下,还是去厨房将鸡汤盛了一大锅出来,颤颤巍巍地端到了陈世子房中。 陈卿安门口的守卫见状,连忙上前问道:“宋姑娘,需要帮忙吗?” 宋温惜摇了摇头,道:“可否请小哥帮忙通报一下?” 守卫有些为难道:“宋姑娘,殿下同淄阳王在与陈世子议事,不许别人进入。” 宋温惜看了看鸡汤,道:“你就说,我做了鸡汤给大家补补,我放下就走。” 守卫这才应道:“好,姑娘稍等。” 说着他进去通报,过了片刻,守卫撩开帘子:“宋姑娘请进。” 宋温惜端着鸡汤缓缓走了进去。 原本坐在床上的陈卿安,见到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淄阳王按在床上,道:“你动弹什么?” 晏望宸已经起身接过了宋温惜手中的托盘,放在屋中的圆桌上,关切地问:“宋大姑娘那边已经送去了?” “嗯。”宋温惜应道,撇开视线,看向陈卿安和淄阳王,“我想着陈世子也该补补,所以就将另一只鸡也炖了。王爷也辛苦操劳许久,一起吃吧。” 淄阳王眼睛一亮,看了看陈卿安,道:“哦?宋姑娘亲自炖的鸡汤?看来本王还沾了陈世子的光。” “辛苦你了,温惜。”陈卿安眸中满是柔情。 晏望宸却脸色一沉:“没我的份?这鸡还是我抓的。” 宋温惜将摞在一起的碗分散开,是三个碗:“怎么会没有殿下的份呢。” 晏望宸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在圆桌旁坐下,道:“算你有良心。” 宋温惜收起托盘,却站着没动。 “温惜,不如一起坐下吃?”陈卿安见她站在那,连忙邀请道。 “不了,我来,其实是想要同几位商量一件事。”宋温惜咬了咬唇,攥紧了托盘,紧张道。 淄阳王看着宋温惜的样子,眉心微皱,问:“是关于宋家的事?” 晏望宸和陈卿安闻言,纷纷抬起头,注视着宋温惜。 “是。”宋温惜咬了咬牙,道:“我不知各位是如何打算的,但是我想请求各位,能否想办法救救宋家。” 其实对他们三个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宋韵文和大夫人,将赵迟语和宋嫣然交出去。可如果不交换,宋韵文和大夫人必死无疑。 虽然宋家待她并不好,可她还是无法见死不救。 淄阳王和晏望宸对视一眼,沉默不语,都蹙眉看向她。 “温惜,你是想让我们用赵迟语和宋嫣然换回宋大人和大夫人吗?”陈卿安向她确认。 宋温惜摇了摇头。 宋嫣然有孕在身,身子虚弱,若是被大皇子抓回去,必将只是死路一条。何况,陈卿安好不容易抓来赵迟语,若就这样轻易将她放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知道赵迟语对我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筹码。”宋温惜抬眸看向陈卿安,“所以,我们决不能轻易将她送还回去。” “那你准备如何?”陈卿安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宋温惜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说:“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 宋温惜说了自己的主意。 晏望宸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皱着眉冷声道:“不行,我绝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温惜,这太冒险了。”陈卿安也拒绝道,眼底满是忧虑。 “那各位可有更好的办法?”宋温惜问道,“如果将赵姑娘这个人质还回去,我们最后一点优势也无了,平武侯必将毫无顾虑地厮杀。” “那我们便同他拼死一搏!这又有何惧!”淄阳王轻蔑地说。 宋温惜沉默片刻,看向陈卿安,道:“陈世子,你先前说过,你拼死一搏,就是为了让将士少些伤亡,如今我做这番打算,目的也是为此。” 她顿了顿,又道:“何况,大皇子奸诈狡猾,他未必会乖乖将我爹和大夫人交出来。他说不定早就和平武侯串通好,准备了弓箭手,趁我们不备,借机将我爹和大夫人射杀!唯有将他诓骗,并将赵姑娘抓在手中,我爹和大夫人才是真正安全。” “不用说了,我绝不可能同意。”晏望宸毫不犹豫地拒绝,“宋温惜,你若是强行想用这个法子,休要怪我将你绑起来。” 淄阳王轻咳了两声,道:“我倒是觉得宋姑娘这法子,也未必不可行。” 晏望宸冷冷地斜了一眼淄阳王:“淄阳王,这可是你故人的女儿,你竟舍得她去送死。” “不会死的……”宋温惜紧张得手在袖中紧紧握拳,“我知道,有赵迟语在手,我们有机会不伤一兵一卒。可是……若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爹和大夫人去死,我也做不到。” “温惜,此举确实凶险,你又不会武功,若是不慎被俘……”陈卿安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宋温惜知道陈卿安的意思,若是她不慎被俘,大皇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而她也会成为制约晏望宸的棋子。 “你放心,若是我被俘,定然不会拖累大家。”宋温惜说得十分隐晦,可晏望宸却听懂了。 他瞳孔骤缩,抓住她的手便往外走:“今日同你好好说,你是不会听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宋温惜挣扎着,但抵不过他力气大。 “殿下!咳咳咳——”陈卿安焦急地想要喊住晏望宸,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晏望宸刚撩开帐帘,就和香芙撞了个满怀。 “抱……抱歉,殿下,我……我是来服侍陈世子的。”香芙立刻后退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 晏望宸想起自己确实有吩咐香芙来服侍陈卿安,便应道:“你进去吧,陈世子今日还未换药。” 宋温惜气急败坏,狠狠锤了晏望宸一下,怒声道:“晏望宸!我说过不许把香芙当下人!” 香芙笑着说:“小惜姐,没事的,我在军营中反正也无事可做,能帮上忙也是好的。”说着,她撩起帐帘走了进去。 晏望宸看了一眼怒目切齿看着自己的宋温惜,又大力拽着她往自己帐中走去,边走边说:“看我也没用,我不可能同意。” 第149章 两全的法子 宋温惜奋力挣扎着,却还是被晏望宸拉回了营帐。 他将她甩在床上,俯身压了上来,问道:“我给你抓的鸡,你就这么送给陈卿安了?” 宋温惜一愣,回道:“殿下不也吃了?” 晏望宸松开了她,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抓野鸡肯定不只是给宋嫣然吃。你不是说另一只留给我?怎么还拿去分给别人?” 宋温惜有些无奈:“陈世子好歹也是立下了战功,殿下就不能对他好些?” “战功是战功,等日后我登上帝位自然会对他封赏。可我抓的鸡就是我的,谁也不许抢。”晏望宸一脸高傲地说。 宋温惜对他的无理取闹有些无语,轻叹一声道:“那陈世子眼下也是重伤未愈,总要多补充些营养。” 晏望宸眼睛微眯,看着她不说话。他眼神晦涩,像是带着一丝审视,又带着探究,像是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宋温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蹙眉问道:“看我做什么?” “他往你的香囊里塞麝香,你还让我对他好些?”晏望宸挑眉道。 宋温惜闻言,大惊失色:“你怎么会知道他……” “你果然已经忘了醉酒那夜的事。”晏望宸似乎有些不满,眼神阴沉了下来。 “醉酒那日?”宋温惜喃喃道。 她忽然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自己似乎说了很多蠢话。可她努力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她说过香囊的事,只能问晏望宸:“那日我究竟说了什么?我说了香囊的事?” 晏望宸起身冷冷道:“不记得就算了,只不过,我还没问你,你酒量那么差,那日还喝那么多,究竟是为什么?” 宋温惜微怔,她想起那日她与淄阳王的约定,心中一酸。 她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只是那日心情不好而已。” 晏望宸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 “殿下,药已经好了。”将晚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端进来吧。”晏望宸应道。 将晚撩开帘子,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垂眸道:“宋姑娘要的避子汤。” 宋温惜闻言,脸颊顿时变得滚烫:“放……放那吧,我一会儿喝。” 晏望宸却接过那装着汤药的碗,递给她道:“汤药自然是要趁热喝。” 宋温惜觉得有些奇怪,他有必要这么着急让自己喝避子汤吗?但想了想,晏望宸一向谨慎,似乎也很符合他的风格。 这几日他一直都非常放肆,不像从前还会抽身。眼下这碗避子汤,确实是不能再拖了。 于是她也没有多言,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药……怎么同从前的味道有些不同?”宋温惜咂了咂嘴,蹙眉问。 将晚看了晏望宸一眼,连忙道:“哦,是因为这边军医开的药方有些许不同,不过药效都是一样的。” 宋温惜想了想,似乎也是合理。 将晚又瞥了一眼晏望宸,连忙悄声退了出去。 宋温惜见状,也起身道:“我也该走了,我方才说的那个法子,请殿下再考虑考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知道,若是为了救我爹和大夫人,而害殿下丢失成千上万的兵力,我宋家没有这个颜面面对军中将士。” 她顿了顿,看向晏望宸:“但是,我这般冒险,殿下既可以不用丧失得来不易的人质,我也可以救下我爹和大夫人。” “不用考虑了,就是不行。”晏望宸眉头紧皱,坚定地说。 宋温惜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殿下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两全的法子?” 晏望宸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他说:“就算没有别的法子,就算将赵迟语和宋嫣然还回去,我也不会拿你冒险。” 不等宋温惜争辩,晏望宸又道:“今日平武侯派来了使者,他说,明日巳时,平武侯和晏怀会在英霞关前面那片空旷的平地上等着我们,交换人质。” 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宋温惜,冷声命令道:“明日我会让人看着你,你就乖乖待在军营,哪儿都不许去。” 宋温惜心中一沉,她怎么可能会听话在军营里待着,任由晏望宸将赵迟语和宋嫣然交出去? 但她眼下只能乖顺地答应:“知道了,我要回去给宋嫣然换药擦身了。” 然后她趁他反应不及,便跑出了营帐。 宋温惜边走边想,晏望宸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明日该如何才能有机会装扮成宋嫣然的样子呢?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香芙还未回来,她猜想大概是还在帮陈卿安换药。 宋嫣然原本萎靡地躺在床上,此时看见宋温惜,她连忙从床上撑起上半身,焦急地问:“可有什么进展?” 宋温惜不忍心再让她忧虑,便安慰道:“放心吧,殿下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的法子。” 宋嫣然激动不已,眼底又泛起泪光:“真的吗?宋温惜,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宋温惜点了点头,拿过木制的药匣,拿出里面的膏药,道:“所以,你好好疗伤,我一定会将爹和大夫人接回来的。” “嗯!”宋嫣然含着泪,感激地看着宋温惜。 宋温惜耐心地给宋嫣然换药,多亏晏望宸给的药膏,宋嫣然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换药也废了不少功夫,一个时辰后,待宋温惜替宋嫣然包扎好伤口,忽然就听外面的士兵慌张地喊:“宋姑娘,你快来看看吧,香芙姑娘同沈姑娘吵起来了!” 宋温惜和宋嫣然对视一眼,宋嫣然连忙道:“你快去吧,我不要紧。” 宋温惜心中燃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她点了点头道:“我去去就回,你快将衣服穿好,免得着凉。” 见宋嫣然点了点头,宋温惜便飞快跑出了营帐。 只见门口的士兵满脸焦急:“抱歉宋姑娘,太子殿下在与淄阳王和陈世子商议要事,我等不好前去打扰,只能麻烦宋姑娘。” 宋温惜点了点头,应道:“香芙是我的人,有事来找我也无可厚非,小哥请带路吧。” 士兵很快便将宋温惜引到事发地点,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看见沈悦高高抬起手掌,狠狠地赏了香芙一个耳光。 第150章 他居然为香芙吼了沈悦?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片空地,香芙被打得侧过脸去,头上戴着的毛绒发饰都掉落下来。 宋温惜只觉得顿时怒火攻心,甩开士兵快步走上前去。 她不由分说地抬起手,狠狠还了沈悦一耳光。 “小惜姐姐……”香芙被宋温惜的气势震慑住,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沈悦的面纱都被打得掉落下来,没有了面纱,她的伤疤也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她捂着被打得过火辣辣的脸颊,瞪着饱含怒意的杏眸,面色狰狞道:“宋温惜,你竟敢打我?!” 宋温惜看都不看沈悦,拉过香芙仔细检查了一番她的脸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立刻在香芙的白皙的脸上显现了出来。 “疼吗?”宋温惜根本不在乎发生了什么,只在乎香芙疼不疼。 其实也不用问,沈悦那一巴掌只是听着都觉得疼,香芙怎么可能不疼? 但香芙还是乖巧地摇了摇头,没哭没闹,只是怯怯地说:“小惜姐姐,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怎么会呢?是我不好,忘了军营里有只爱挑事的野鸡。你跟我回去,我拿冰给你敷一敷。”宋温惜拉着香芙便要离开。 这几日没怎么遇到沈悦,她都忘记了沈悦是多么难缠的一个人,原本以为她已经老实了些,可没想到,她还是一成不变。 宋温惜根本不在乎香芙怎么惹到了沈悦,反正这个女人惯会挑起风波。以她对香芙的了解,香芙绝不可能故意惹事。 “宋温惜!你给我站住!”沈悦一把从宋温惜身后揪住了她的衣领,怒声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我要让她给我道歉!还有,你打了我,想这样轻易就走?” 宋温惜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她不得不转过身,打掉沈悦的手,冷声问:“沈姑娘还想怎样?香芙是我的人,无论如何,你打了她,我就要替她讨回公道。” 沈悦的脸此刻肉眼可见地开始红肿起来,她愤怒地说:“你都不问问你的下人做了什么,就敢还手?” 宋温惜只觉得莫名其妙:“上次沈姑娘挨了我的巴掌,不也叫我还吗?何况,香芙不是我的下人,是我的妹妹,沈姑娘放尊重点!” 香芙愣愣地看着为她和沈悦争吵的宋温惜,拉了拉宋温惜的衣袖,低声道:“宋姐姐,要不算了吧……这位姐姐撞到我,把辛辛苦苦熬了两个时辰的燕窝银耳羹撒了,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 宋温惜一愣,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沈悦。 她此时才看到沈悦的腰间湿透了一片,还粘了不少燕窝。地上也是一片狼藉,青色的碗碎裂一地,里面晶莹剔透的银耳和燕窝都撒在地上。 她蹙眉道:“沈悦,现在是特殊时期,军中将士的饭食都不够吃,你竟还想着炖燕窝?” 沈悦却轻蔑地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这是我好不容易求将晚公子找来,特意给三殿下炖的。他辛苦操劳,自然要好好补补。” 宋温惜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她忍不住像晏时鸢一样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回道:“燕窝金贵,你就更应该小心一点,这么冒失做什么?” 沈悦气得瞪大了眼睛:“分明是那小蹄子突然跑过来撞到了我!” 香芙没想到沈悦竟会如此颠倒黑白,忍不住解释道:“沈姐姐,做人要讲道理,分明是我在同士兵哥哥说话,而你走路低着头,没有看到我,撞在了我身上……” 宋温惜听了香芙的解释,冷眸看向沈悦,一副“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样子。 沈悦却不以为然,怒声道:“放肆!你在路中间站着做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故意绊倒我!还有,谁让你喊我姐姐?我乃堂堂翰林学士之女,没有你这样卑贱的妹妹!” 香芙没想到沈悦如此不讲理,皱眉道:“你这人怎么……” “不就是燕窝,打翻了有什么了不起,等大战结束,我还你便是。”宋温惜不想同她纠缠。 “还什么?”晏望宸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只见晏望宸身后跟着淄阳王和将晚,正不明所以地皱眉看着几人。 沈悦第一个看到了晏望宸,她立刻装作柔弱,用手捂住脸上的疤痕,潸然泪下:“殿下,我辛辛苦苦熬了两个时辰的燕窝,就被这新来的姑娘撞翻了……” 晏望宸皱了皱眉:“哪来的燕窝?” 不等几人回答,将晚立刻道:“是沈姑娘差我找来的,说是……要给殿下补补身子。” 沈悦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娇羞又委屈地看向晏望宸:“殿下每日都十分辛苦,每日也吃不上什么好的,所以我想着……” “你好大的胆子!”晏望宸怒声呵斥道。 沈悦被他吼得一个哆嗦,一时呆在原地,朱唇微微张开,下巴微微颤抖着。 宋温惜也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晏望宸又要不分青红皂白站在沈悦那边,可眼下他居然为香芙吼了沈悦? 这是为什么? “沈姑娘,我说过,将晚由不得你差遣!何况,我也说过,行军条件艰苦,沈姑娘若是不想吃这份苦,我让人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晏望宸第一次对沈悦声色俱厉。 香芙也是第一次看到晏望宸这么生气,她撇了撇嘴,朝宋温惜吐了吐舌头。 沈悦被当众劈头盖脸地一通数落,脸色铁青,可还是努力挂着笑脸,讨好地说道:“殿下好不公平,宋姑娘就可以差遣将晚公子,我就不可以,这是什么道理?” 她眼中含着泪,鼻尖也微微发红,她的手攥紧了两旁的衣角,愤愤道:“无论如何,我也是为殿下着想,殿下不领情也就罢了,可这燕窝分明是这姑娘打翻的,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你不是已经打了香芙一巴掌?还想要她怎么交代?”宋温惜皱着眉冷声道。 “宋姑娘不是替她还手了?”沈悦反驳道。 “住口!”晏望宸打断了两人,问:“香芙,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和士兵哥哥说给嫣然姐姐送一桶泡澡的水,然后沈姐……哦不……沈大小姐就装在了我身上……”香芙紧张地攥了攥手指,低声道。 第151章 寻衅滋事者杖十五 晏望宸一向讲究证据,于是他沉声问:“可有人看见?” 此时旁边忽然跑来一个小兵,冲晏望宸行礼道:“殿下,方才香芙姑娘确实是在同属下说话,沈姑娘不知为何没看到我们,撞到了香芙姑娘……” 沈悦的脸色白了白。 先前她发脾气的时候,这个小兵已经着急地跑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所以她才能揪着香芙不放。可没想到这他竟又跑了回来,为香芙作证。 一时间,晏望宸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冷冷地看向沈悦煞白的脸,没有丝毫怜悯:“沈姑娘,人证物证俱全,你如今又是差遣将晚去买些无用之物,又是撒谎诬陷香芙,若是我不罚你,总归是有失公平。” 沈悦不可置信地看向晏望宸:“殿下要为了这个下人罚我?” “沈姑娘方才没听到吗?宋姑娘说,香芙不是下人。”晏望宸冷冷道,“宋姑娘待香芙情同姐妹,这两日香芙又帮着照料陈世子,任劳任怨。无论如何,她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辱的人。” 宋温惜心中一暖,她水亮的眸子看向晏望宸。他终于听进去她说的话了? 她不由自主地又看向香芙,只见香芙也是微微一怔,那双望着晏望宸的眸子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宋温惜愣了愣,香芙的眼中,似乎有对晏望宸炽热的感情。 香芙认真地看着晏望宸,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宋温惜的目光。 晏望宸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沈姑娘,军中有规矩,寻衅滋事者杖十五。沈姑娘是女子,换成轻杖,杖数不减。” 他抬起手,手指微微一勾,两个士兵便拿来刑具,上前将沈悦压在板凳上。 “殿下……殿下我知错了!殿下!我曾救殿下啊!殿……啊!”沈悦挣扎着求情,但是板子依旧无情地落下,打在她身上。 沈悦从未受过如此重刑,她哭喊着,额角因为疼痛而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抓着板凳的边缘,指甲都要嵌进板凳里。 香芙不忍心再看下去,拽了拽宋温惜的衣摆,道:“小惜姐,我们走吧。” “好。”宋温惜应道,两个人转身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晏望宸又将两人叫住。 香芙停住脚步,回过头。 “香芙。”晏望宸看着香芙,眉心微皱,欲言又止。 香芙见状,似乎是看穿了晏望宸担心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说:“会没事的殿下,放心吧。” 宋温惜不知道晏望宸何时这么关心香芙了,而且他似乎有话要说,样子很奇怪,她心中有些疑惑。 “回去吧,今日早些休息。”晏望宸眉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对香芙道。 “好。”香芙甜甜地笑着应道,然后挽住宋温惜的胳膊,说,“小惜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我今夜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 “好。”宋温惜将香芙搂紧,把她带回了营帐中。 回到帐中,宋嫣然见香芙脸颊微微有些红肿,连忙问:“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搞成这样?” 香芙一屁股坐在床上,叹了口气:“今日大概是晦气,碰上了个不讲理的姐姐。” 她沉默片刻,突然对宋温惜说:“小惜姐姐,我今日想喝点酒,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喝?” 宋温惜微微有些惊讶,她想到上一次喝酒,回忆不太美好。何况,明日还要想办法实施她的计划…… 宋温惜便有些为难地说:“香芙,明日我还有事,可能不太方便……” “那我自己喝,就一点点!”香芙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宋嫣然也劝道:“香芙难得想喝,你就让她喝吧。若不是我有……不方便,我就陪她喝了。” 宋温惜看着香芙祈求的眼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一声:“好吧,那只能喝一点点。” “好!”香芙笑着应道。 很快宋温惜便找来了一壶清酒,这还是国渊侯自己带来的,珍藏许久的酒。她知道军中的酒大多呛人,难以下咽,只怕香芙不能入口,所以特地去找陈卿安求了一壶来。 她还特地找来一些果脯,来给香芙下酒。而宋嫣然对果脯也十分感兴趣,小口小口地咬着,入口香甜,十分有嚼劲。 宋温惜看着眼前的酒,不知为何,觉得闻着酒气有些反胃,于是酒杯就这样放在面前,没有动。 “陈世子可真是个好人。”香芙得知这酒来之不易,抿了一小口,咂了咂嘴,“这酒可真香啊,入口后还有浓浓的果香。” 说罢,她一把抢过宋温惜面前的酒,道:“小惜姐姐,我看你也不喜欢喝,我就不同你客气了!你吃这个吧!”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糕点,递给宋温惜。 “好好好,都给你喝。你若是喜欢喝,我便叫陈世子将酿酒的方子写给我,以后常常酿给你喝。”宋温惜宠溺地看着香芙,接过她手中的糕点。 打开外面包着的油脂,里面是一块糯糯的桂花糕。 “宋嫣然,你吃不吃?”宋温惜掰了一块,递给宋嫣然。 香芙却连忙道:“小惜姐姐,这桂花糕不适合嫣然姐姐吃,有伤口不宜吃甜食。” 宋嫣然倒也没什么胃口,她更喜欢酸甜的果脯。于是她耸了耸肩,对宋温惜道:“你吃吧。” “你哪里来的?”宋温惜咬了一口,浓郁的桂花香气溢满唇齿间,滋味清甜。 “殿下给的。”香芙回道。 宋温惜没看到,她低头咬桂花糕的瞬间,香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待宋温惜抬起头,香芙已经恢复了神色。 她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但她的酒量似乎也并不怎么好,一小杯下肚,话也更多了起来。 她小脸红扑扑的,小声嘟囔道:“小惜姐姐,你一直对我很好。在庄子上的时候,你就总是会给我很多好吃的,也会给我讲许多有意思的故事,我受欺负了,你也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替我出头。” “你知道吗?三殿下对我也很好。我被张温卖到春雪阁的时候,我以为我此生便只能做一个青楼女子了。” “可是,三殿下救了我。” “三殿下就像落入凡间的仙人,从天而降。他丰神俊朗,气质非凡。我当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话本中天命不凡的女主角,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姻缘。” 第152章 一切都不对劲 宋温惜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晏望宸这样貌,确实是能轻易掳走女子的芳心。 不过,宋嫣然虽然此时已经对大皇子没了憧憬,可晏望宸她依旧是看不顺眼的。 于是她鄙夷地撇了撇嘴,道:“香芙,你年纪尚轻,见过的男人还是太少了。” 香芙见宋温惜和宋嫣然不以为意,她又学着晏望宸当时的样子,道:“三殿下他……他就那样,把一袋金子甩在老鸨面前,说他要为我赎身,老鸨就将我放走了!” 说罢,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一大袋金子啊,我恐怕十辈子也无法赚来还给殿下了。” “三殿下他富有得很,你就算不还他,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宋嫣然喝了口茶,淡然道。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帐中有些热,香芙的脸颊愈发红润。 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殿下不过是看在我与小惜姐姐相识的份上,才出手相救。将我救出来后,他便让我进了宋家,跟着小惜姐姐。” 香芙看向宋温惜,眼底逐渐湿润起来:“其实我知道,殿下是喜欢小惜姐姐的。我一直都知道,殿下救我,是希望我能陪在小惜姐姐身边,成为你的自己人,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我好喜欢殿下,他救了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可是……可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他。”香芙哭着说。 听到香芙承认自己喜欢晏望宸,宋温惜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仿佛看到了刚与晏望宸重逢的自己,那时她又何尝不是,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宋温惜一时有些愧疚,自己竟一直没有察觉到香芙的心思。或许时至今日,方才香芙痴痴地望着晏望宸的时候,宋温惜才略有察觉。 她一直藏着这样的心思,该是多么难受? 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喜欢上救了自己的人,也实属正常。香芙这么痛苦,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与晏望宸是不会有结果的。 宋温惜拍了拍香芙的肩,道:“香芙,三殿下终究会成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众多,你在那深宫之中,也不会快活的。” 香芙抹了把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小惜姐姐,我知道你这样说,是为了我好。我对三殿下,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起身,走到宋温惜身边,将自己的酒杯倒满,说:“小惜姐,若不是你,我也不会遇到三殿下……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让我拥有了一段美好的回忆。” 说完,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宋温惜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道:“好酒也不能喝得这么猛,当心醉了。” 香芙咯咯笑着,道:“不用担心,这酒,不醉人。” 宋温惜刚想将她拉下来坐好,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香芙……我有些不舒服。”宋温惜扶着圆桌的边缘,忍着不适,抬起头看向香芙和宋嫣然。 眼前却一片模糊,看不清两人的脸。 朦胧中,香芙似乎笑着对她说:“小惜姐姐,你放心,等你醒来,或许我已经平安回来。” 宋温惜只觉得香芙的声音都缥缈起来,她的头愈发昏沉,最终“咚”地一声,倒在圆桌上,昏了过去。 …… 宋温惜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香芙找到了她爹,开心地对着宋温惜笑道:“小惜姐姐,从今以后我会和爹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她刚想笑着对她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焦急地想要发声,低头却看到自己被绑着手脚。 转眼场景突变,她又回到了在破庙时,被黑甲卫凌辱的场景。那两个戴着面具的黑甲卫又朝她伸出手,不知是要侵犯她,还是要向她索命。 “不要!”宋温惜挣扎着醒了过来,浑身是汗。 帐中十分明亮,帐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显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睡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宋温惜脑中一片混乱。 她缓缓坐起身,只见宋嫣然正惴惴不安地坐在圆桌前,垂眸不知想些什么。宋温惜环顾四周,没看到香芙的身影,她边揉了揉太阳穴,边嘶哑地开口问:“香芙呢?” 宋嫣然似乎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一震,朱唇轻启,犹豫半晌才含糊不清地说:“出……出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宋温惜有些焦急地问。 她记得晏望宸说,巳时两军交换人质。眼下宋嫣然还在她身边,那么应该还未到巳时。 “辰……辰时。”宋嫣然又是磕磕巴巴地说。 宋温惜只觉得她十分奇怪,似乎很紧张。她抬眸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腿也抖个不停,便问道:“宋嫣然,怎么回事?你有事瞒我?” 她与宋嫣然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熟悉宋嫣然的每一个习惯。她这番表现,显然就是在撒谎。 宋嫣然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你……你不再睡一会儿吗?” 宋温惜心中没由来地一慌,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往常这时候营帐外已经是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可此时却格外寂静。 她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连忙翻身下床,抓住宋嫣然的胳膊质问道:“我问你,晏望宸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宋嫣然被她抓得很痛,皱着一张脸,控诉道:“宋温惜,你手劲太大了。” “香芙呢?”宋温惜问。 “我不知道……宋温惜,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宋嫣然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不回答宋温惜的问题。 宋温惜忽然意识到,或许宋嫣然在拖延时间。 她草草披上外衣,冲出营帐。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昨晚,她分明是被迷晕的。 而且,晏望宸不是说要交换人质?他既然没有答应用她的法子,那么他应该会带宋嫣然走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既没有带她走,也没有带宋嫣然走?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香芙不见踪影? 营中比往常寂静很多,显然晏望宸已经率军出发。 宋温惜一路跑到军营门口,守门的士兵拦住她,道:“宋姑娘,殿下有令,今日你不得出军营。” 第153章 香芙替她去了 宋温惜急得额角微微冒汗,纤细的十指紧紧抓着小兵的胳膊,问道:“殿下是不是已经出发?他带了哪几位姑娘?” “这……”小兵有些犹豫。殿下可没有说能不能将这些信息告诉宋姑娘。 “宋温惜!”沈悦突然出现,她昨日刚被施以杖刑,此时被周书礼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 周书礼还牵着一匹马。 沈悦在宋温惜面前站定,焦急地说:“殿下带走了香芙姑娘,说是……说是要让香芙姑娘用你的法子,将宋大人和大夫人救回来。” “什么?!”宋温惜的心狠狠一颤。 虽然种种可疑的迹象,让她今日隐隐约约猜到晏望宸的计划,可她没想到晏望宸竟真的会如此对香芙。 这与将羊送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周书礼似乎一头雾水:“带香芙姑娘去做什么?沈姑娘,你让我牵马又是做什么?” 沈悦一把夺过缰绳,递给宋温惜,道:“宋姑娘,先前是我不对,不知道香芙姑娘对你如此重要。现在我想弥补你,助你去救香芙!” 宋温惜虽然觉得沈悦不该会这么心善,可眼下救香芙要紧,她顾不得思考许多,翻身上了马。 沈悦给周书礼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拉住守门的士兵。 “沈姑娘!这……殿下知道了会责罚的!”士兵眼看着宋温惜一脚踹开了军营的大门,想要上前阻拦。 沈悦死死拽住士兵,喊道:“宋姑娘快走!去晚了香芙救没命了!” 宋温惜翻身上马,马一声嘶鸣,便冲出了大门,朝英霞关的方向飞驰而去。 好在她曾经看过英霞关的地图,知道他们交换人质的方向。她马不停蹄地朝着两军对峙的位置奔去。 宋温惜急得胃里一阵绞痛,怎么也没想到,晏望宸竟然会让香芙替自己去冒这个险。 她想起那时候,在陈卿安帐中与他们的对话…… …… “大皇子阴险狡诈,未必肯老老实实地交换人质。因此,在我爹和大夫人安全之前,万万不可让赵姑娘逃脱。”宋温惜说道。 “我们也正有此意。”陈卿安回应道。 “还有一事。”宋温惜抿了抿唇,继续说,“我长姐此次费尽艰辛逃出深渊,又带着粮草的秘密,若是将她送回去,她必死无疑。” 她抬眸看向几人:“所以,我长姐和赵姑娘,她们两个人,我们都不能还给大皇子。” 晏望宸脸色微沉,他以为她会来求自己想办法将宋大人和大夫人救出来,没想到她竟叫自己不要将两人交出去。 “宋姑娘,如果不交出她们,又如何能将你父亲和大夫人换回来?”淄阳王缓缓开口问道。 宋温惜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届时交换人质,由我假扮成宋嫣然,同赵姑娘一同上前。待我父亲和大夫人与我们擦身而过,到了安全的位置,我便用匕首挟持赵姑娘,将她再带回来。” “荒谬!你做梦!”晏望宸厉声呵斥着站起身,“就算你能挟持赵迟语,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晏怀丧心病狂,不顾赵迟语的安危,乱箭齐发,你只怕变成筛子都来不及!” 陈卿安眉心也紧皱着,不赞同地说:“温惜,此举不妥,太过冒险。” 宋温惜自知冒险,可既然她贪心想要两全,那就必然要冒风险。 “各位不如考虑考虑,让我试一试,若是成了,人质皆可保住。”宋温惜再次尝试说服他们。 淄阳王摸了摸下巴,问:“军中就没有武艺高强的女将吗?” “没有。”宋温惜摇头,“沈姑娘周姑娘自然不会替我宋家以身试险,公主又身份尊贵,不能出差池,而我长姐身子还未痊愈,如果真的出事,她腿脚跑不快……” “不行!我绝不同意!”晏望宸怒声打断了她。 …… 宋温惜回过神,远远便看到了军队的末尾,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策马奔驰,大声喊着:“让开!” 身披铠甲的士兵们见到她,纷纷一脸惊讶地让开了一条路。宋温惜猛地勒紧缰绳,将马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飞快地朝最前面跑去。 将晚早就发现了她的踪迹,提前上报给了晏望宸。 原本在马背上一身戎装的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回头望过去,只见宋温惜带着一脸怒意走了过来。 陈卿安夜回过头,有些不安地看着宋温惜,担心她会当场大发雷霆。 可宋温惜却沉默着,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她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指甲都嵌进手掌。 她很想对晏望宸等人破口大骂,可她不敢。因为,交换人质已经开始了。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唯恐对面的大皇子看出破绽。 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往中间空地上走的双方人质。 只见赵迟语的手被反绑着,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对面走去。她身边的人,梳着宋嫣然的发髻,戴着宋嫣然的发簪,穿着宋嫣然的衣服,但身型却比宋嫣然略微瘦弱矮小一圈。 她此时正偷偷用一把匕首抵着赵迟语的腰间,让赵迟语不敢造次。 是香芙! 这个原本属于宋温惜的位置,香芙替她去了。 她想起昨夜香芙说的那些话,鼻尖微微有些发酸。 宋温惜这时候才略带凉意地看向晏望宸,冷冷地低声道:“殿下好会玩弄人心,难怪昨日惩罚了沈姑娘,看来,是想让香芙对殿下死心塌地,俯首帖耳吧。” 她昨日便在奇怪,为何晏望宸会如此重罚沈悦。以他以往的风格,沈悦打了香芙一巴掌,她也打了沈悦一巴掌,已经还清,何须再施以杖刑? 她现在都明白了,晏望宸这是在收买人心,让香芙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死。 晏望宸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紧紧锁在往前走着的香芙身上。 他声音清冷,带了一丝冷漠,没承认也没否认:“宋姑娘不是肯定自己的法子没问题?那为何香芙就去不得?” 宋温惜被他的话噎住。 她沉默半晌,才沉声道:“任何法子都有风险,只是,我身为宋家人,为了宋家冒险,是理所应当。可香芙不过一个外人,凭什么要她替我冒险?!” “宋姑娘是这样想的?”晏望宸瞥了她一眼,“香芙可不觉得自己是外人,她说,你是她唯一的姐姐。” 第154章 箭上有剧毒! 宋温惜听了晏望宸的话,呼吸一滞,眼眶险些就要兜不住眼底的泪。 “宋温惜!”晏时鸢低声叫着她。 宋温惜收起情绪,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只见晏时鸢竟也是一身戎装,骑在马上。 晏时鸢似乎对香芙做替身的事并不惊讶,她悄声道:“你放心,若是突生变故,我们这么多人,定能将香芙救回来!” “公主怎么也来了?”宋温惜缓缓走到晏时鸢身边,皱眉问道。 晏时鸢的视线落在对面平武侯的身上,道:“我苦练多日箭术,又同林霜学了许久的功夫,为的就是这一日。” 她暗暗咬牙道:“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为我母妃报仇!” 宋温惜这才注意到对面的阵营,除了平武侯,似乎还有一个年轻挺拔的身影。 “平武侯的儿子也来了?”宋温惜猜测道。 “没错。赵迟礼。”晏时鸢咬牙切齿道,“阴险小人,我迟早要杀了他!” 她们低声交谈间,宋韵文和大夫人已经颤颤巍巍地走近,即将同赵迟语和香芙擦身而过。 两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污渍,头发也凌乱不堪,活像是两个乞丐。 宋温惜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香芙的动作。 宋韵文和大夫人似乎认出了香芙,顿时满眼惊恐,脚步愈发加快,唯恐自己无法获救。而他们和赵迟语交错的一瞬间,双方阵营纷纷派兵接应。 而赵迟礼忽然拿起背后的弓,搭上箭,将弓拉满,对准了宋韵文。 就是现在—— 香芙突然举起匕首,将赵迟语抓到身前,用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大喊:“不许动!退回去!” “停!”平武侯喉咙一紧,惊得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停停停!给我回来!” 已经冲出列的骑兵一惊,勒住马,又退了回来。 赵迟礼的弓也立刻放了下来,怒吼道:“宋嫣然!你这个贱人敢挟持我妹妹?!” 平武侯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宋嫣然”用匕首挟持,亦是大怒道:“晏望宸!你不讲武德!竟然不放人质?!” 晏望宸却不以为意,高坐在马背上,扬声道:“兵不厌诈!平武侯,你背信弃义,又有什么资格谈武德?” 淄阳王也慢悠悠地问:“平武侯!你儿子方才该不会是想趁机射杀人质吧?!” 宋温惜心一沉,她方才看到赵迟礼拉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对方从来没有真心想交换人质。只怕早就等着接应到赵迟语的一瞬间,就将宋家二人杀害。 好在陈卿安已经带兵上前,将宋韵文和大夫人接了过来,士兵将宋韵文和大夫人扶上马,紧接着,陈卿安带着一小批人马,马不停蹄地带着他们护送回军营。 宋温惜远远地看着宋韵文和大夫人脱离危险,微微松了口气。 可眼下更重要的是,让香芙安全回来。 香芙此时离自己的阵营微微有些远,宋温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香芙依旧控制着赵迟语,拉着她不断往后退。 赵迟语微微挣扎着,试图逃离她的控制。 香芙立刻将匕首抵在她颈间,低声道:“赵姑娘,我与你虽然无冤无仇,但也非亲非故。你若是惹恼我,我当真敢杀你!” 赵迟语停止了挣扎,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的哥哥。 只见赵迟礼的手指微动,做了个手势。赵迟语飞快地一脚踹在香芙的腿上,趁她痛得弯腰,将她撞倒在地,然后朝着自己的哥哥飞奔过去。 赵迟礼也飞快地策马冲过来接应自己的妹妹。 “香芙!!”宋温惜惊叫出声。 晏望宸瞳孔一缩,缰绳一动,身下的马如同利箭般飞驰而出,速度比赵迟礼还快。 “哥!她不是宋嫣然!快把她杀了!”赵迟语边跑边喊出了声,但她没跑出几步,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她的手被反绑着,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迟语!”平武侯眼睛都急红了。 赵迟礼听到了赵迟语的话,在马背上便搭起弓,瞄准了刚刚爬起身往回跑的香芙。 “嗖”地一声,利箭飞出,眼看着就要射中香芙。 “爬下!”晏望宸来不及赶到,只能焦急地喊道。 香芙立刻听话地俯身,箭擦着她的肩膀飞了过去,射在地上。 赵迟礼又拉弓向香芙射箭,晏望宸从马背上站起,飞身而出,一剑斩断了射向香芙的箭,将香芙护在身后。 “没事吧?!”晏望宸问道。 “没事。”香芙缩在晏望宸身后,肩头正在不断渗着血。 赵迟礼的箭威力极大,她只是被箭擦伤,都血流不止。 “往回跑,别回头!”晏望宸对香芙说着,又飞身上马,冲向赵迟礼。 赵迟礼已经赶到了赵迟语身边,将她松了绑。他见晏望宸持刀策马奔来,立刻推了赵迟语一把:“走!回父亲身边去!” 赵迟语不敢迟疑,立刻朝着平武侯跑去。平武侯正要策马上前接应,远处却飞来一箭,射中了赵迟语的小腿。赵迟语应声倒地,小脸痛得皱成一团,发出哀嚎。 “晏时鸢!!你竟敢伤我妹妹!”赵迟礼看到晏时鸢朝着自己的妹妹射了一箭,目眦欲裂。 可他忙着挥刀抵住晏望宸的攻击,没时间去管赵迟语。晏望宸的攻击十分猛烈,他每一次挥剑都发出破空之声。 赵迟礼只能堪堪抵挡,毕竟他最擅长的是远攻,而非近战。 好在平武侯已经借机上前将赵迟语接了回来,赵迟语坐在地上,委屈又自责地看着他,喃喃道:“爹……对不起。” 平武侯一言未发,眼神阴鸷地看向对面。 宋温惜紧张地看着往回跑的香芙,心提到了嗓子眼。 跑到一半,香芙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香芙!!”宋温惜刚要上前,便被晏时鸢拉住。 淄阳王手指微勾,两个小兵立刻上前,将昏倒的香芙架了回来。只见香芙嘴唇发紫,肩头流出的血竟红中带黑。 “她中毒了。”淄阳王见状,声音里也带了一丝焦急,“赵迟礼的箭上有剧毒,快将她带回去医治!” 第155章 开战了 旁边的小兵手忙脚乱地想要将香芙抬起来,可是刚一碰她,她就痛苦地低呼:“痛……不要……不要碰我……” 小兵有些无助地看向淄阳王:“王爷,我们一碰香芙姑娘,她就会痛。” 淄阳王眸色一冷:“痛也要将她带回去医治!难不成让她在这里等死?!” 几人这才按住拼命挣扎的香芙,试图将她抬回军营。 宋温惜的注意力都在香芙身上,没有看战场上的厮杀,直到对面阵营传来了一声惊呼。 平武侯更是紧张得叫出了声:“阿礼!” 宋温惜抬头看去,只见晏望宸使出奋力一击将,赵迟礼从马上砍落。 赵迟礼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停下来后用大刀支起身子,怒声道:“晏望宸!往日我同你较量,你果然都是让着我!” 晏望宸挺立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用剑指着他,道:“赵迟礼,我看在昔日情分上,今日留你一命。” “阿礼!快回来!”平武侯焦急地呼喊着。 他此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方才看懂了,晏望宸的武力远比他了解的要强许多,他唯恐晏望宸不顾情分将赵迟礼直接斩杀。 先前听说淄阳王出山助他一臂之力,平武侯还以为不过是晏望宸放出的虚假消息。毕竟淄阳王一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高傲自负,怎么会为了这个声名狼藉的三皇子出兵? 可眼下他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依然挺拔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淄阳王。 他心中一惊,晏望宸如何能请得动这座大山? 晏望宸看穿了平武侯眼里的恐惧,冷冷地扫了一眼平武侯,道:“平武侯,你若是识趣,便早些退出英霞关,不要做挡路的狗!” 平武侯脸色一黑,死死咬着牙,怒目而视。 晏望宸没心思与他们纠缠,他缰绳一甩,骑着马想带兵退回。远处自己阵营中的一片混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眉心微皱,发生什么了?香芙不是已经安全跑回去?此时的骚乱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思都在那片混乱中,没看到身后的赵迟礼已经重新翻身上马。他满目愤恨,额头青筋暴露,举着刀冲晏望宸再次冲过来。 晏望宸听到了马蹄声,回过身刚想出剑,“咻”的一声,飞来一箭,正中赵迟礼的胸口。 “阿礼!!!”整个空旷的平地上,响起了平武侯撕心裂肺的喊叫。 平武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箭射中,从马背上重重地摔落下来,发出“咚”的一声。 宋温惜惊愕地抬起头,只见眼前的晏时鸢,骑在马上,依旧摆着射箭的姿势。微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却丝毫没有让她的箭偏移。 众人都惊呆了,那一箭,竟然是晏时鸢射的。 晏望宸也有些错愕,他原本想要手下留情,可晏时鸢竟一箭射中了他。昔日的伙伴就这样倒在自己面前,即使是他,一时也有些发愣。 赵迟语呆愣半晌,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赵迟礼,终于崩溃地哭喊出声:“哥!!!” “给我杀!!!”平武侯举刀对着天空,愤怒地号令军队冲锋。 淄阳王立刻对将晚吩咐道:“带着姑娘们回军营!”说着,他也带兵冲向平武侯。 战场上顿时烟尘四起,马蹄声如雷鸣般,战士的厮杀声更是震耳欲聋。 小兵们已经将香芙固定在马上,又为宋温惜牵来她的马。 “我不走!”晏时鸢仍旧执拗地想要留在战场上。 “公主殿下!别胡闹!你不善近战,快回去!”林霜恼怒地冲晏时鸢吼道,“你在这里我无法专心杀敌!” 宋温惜知道晏时鸢留在这里,大家都会不安心,于是也劝说道:“公主殿下,我们走吧!我一个人,照顾不了香芙!” 晏时鸢看了看宋温惜,知道香芙拖不起,便只能咬牙不甘心地道:“好吧。我们走!” 临走前,宋温惜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烟雾滚滚,看不清晏望宸究竟在何处。她心一狠,“驾”了一声,跟着将晚往军营赶回去。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营地,宋嫣然已经不安地等在门口,翘首以盼。 听到马蹄声,她眼睛亮了起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将晚冲在最前面,守卫打开军营的大门,他飞身下马,指挥着士兵将因失血过多而昏过去的香芙抬回了宋温惜的营帐。 宋嫣然看见香芙苍白的脸,和沾满黑血的衣衫,惊恐地捂住了嘴。 宋温惜下了马,冷着脸从宋嫣然身边擦身而过,急匆匆地往营帐走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怎么回事?宋温惜?香芙怎么会受伤?”宋嫣然拉住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宋温惜皱眉,扫开了她的手,声音冷然道:“战场上本就凶险,你不知道?” 说罢她不再看宋嫣然僵住的脸,径自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宋温惜知道,宋嫣然一定也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并且没有阻拦香芙。她的私心宋温惜可以理解,救父母心切,她又何尝不是。 可是她不该默认香芙是可以被牺牲的。 营帐里,两个小兵和晏时鸢正按着香芙,军医正试图给香芙处理伤口。她肩头的衣物被剪开,露出已经微微有些发黑的、血肉模糊的肩头。 香芙挣扎个不停,泪水不断从她闭着的眼眶中溢出,她嘴里不断念叨着:“太疼了……好疼……像烧起来一样疼……爹……太疼了……我好害怕……爹……” 她的挣扎几个小兵都按不住,加上又是姑娘家,小兵不太好触碰。 军医有些束手无策,他抹了把汗,道:“宋姑娘,她这毒,不能用麻沸散,可是她若不能镇定下来,我无法为她疗伤。” 宋温惜鼻尖微酸,忍着泪意,沉声道:“我来。” 她走过去,将香芙抱在怀里,用胳膊紧紧固定住她的上半身,在她耳边低语着哄道:“香芙,不怕,你已经安全了。不怕,我唱歌给你听好吗?你说你娘最喜欢给你唱的那首,叫什么来着?” 香芙似乎能听得到宋温惜的声音,她眉心微皱,小嘴瘪了瘪,泪水涌了出来。 她呢喃道:“月……月……牙弯……弯……” 第156章 她还了你的恩情 军医割下一块已经腐烂的黑肉,香芙疼得一阵哆嗦,哭喊着奋力挣扎了起来。 宋温惜紧紧将她抱住,低声唱到:“月牙弯弯,白露茫茫,风吹青草香,孩儿啼哭响,梦里念爹娘……” 香芙啜泣着,逐渐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挣扎。她眉头还是紧皱着,疼痛让她浑身湿透,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地滑落。 宋温惜心疼地用袖子替她擦了擦汗,忍不住鼻尖一酸,滑落一滴泪。 一滴,又一滴。 她的泪落在香芙的脸上,香芙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昏了过去。 “香芙?”宋温惜心中一紧。 “无碍,宋姑娘,香芙姑娘只是疼晕了过去,我已将她的创口清理干净,涂上药便好了。”军医安抚道,“往后每日吃一味解毒的汤药,将体内的余毒排清即可。” 他手脚麻利地为香芙抹上了药,然后有些尴尬地说:“这个……香芙姑娘毕竟是女子,包扎需要脱去上衣,我……” “我来。”宋温惜知道军医怕冒犯香芙,便接过他手中的布条。 军医识相地带着小兵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宋温惜与晏时鸢。晏时鸢和宋温惜配合着,替香芙包扎着伤口,香芙依旧昏睡着,眼角还挂着泪珠。 宋嫣然撩开了帐帘,咬了咬唇,犹豫地开口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宋温惜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同她较劲,便道:“麻烦你打盆热水来。” 宋嫣然见宋温惜肯同她说话,连忙应道:“好。” 晏时鸢见宋温惜冷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宋温惜,大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其实,是香芙自己提出要替你去的,她求我们不要告诉你。” 宋温惜垂眸不说话,手上依旧在帮香芙包扎。 晏时鸢见她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晏时鸢也默默地闭了嘴。 宋嫣然很快便打来了热水,宋温惜耐心地帮香芙擦拭着身上沾着的黑色血渍。 香芙原本白皙嫩滑的肩头,此时被剜掉了一块肉。好好的女孩子,以后肩头留了疤,不知道她自己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几人沉默无言地在营帐中,忽然听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殿下回来了!平武侯退兵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晏时鸢一喜,连忙撩开帘子问:“可有伤亡?” 奔走相告的小兵立刻回答道:“少部分人受伤,几人不幸战亡!” 宋嫣然也起身,激动地说:“还好……还好……” 说着她看向宋温惜,只见宋温惜冷着脸起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哎……”晏时鸢想叫住她,她却头也不回地朝军营大门走去。 “刚才看着还在生晏望宸的气,现在这么着急地迎上去,难道这就气消了?”晏时鸢有些疑惑,她想了想,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转身又钻进了营帐之中。 宋温惜大步往军营门口走去,陈卿安也走了出来,碰见了她,忧心忡忡地道:“我都听说了,香芙姑娘如何了?” 宋温惜恍若未闻,依旧朝着门口走着。 碰巧晏望宸也在往她的方向走,两人在中间碰上了面。只见晏望宸发丝凌乱地飘落,脸上数道脏污,身上的盔甲也满是刀剑划过的痕迹,显然是进行了一场拼命的厮杀。 宋温惜却顾不得那么多,上前用尽全力给了晏望宸一个耳光,打得他侧过脸去。 晏望宸的舌头顶了顶脸颊,眉心微皱,同样冷着脸看向宋温惜。 周围原本欢呼雀跃的士兵们顿时惊得噤了声,纷纷看向他们二人。 陈卿安也被宋温惜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想要上前拉住她,可看着对峙的两人,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此时宋温惜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晏望宸,香芙的命是你救的,她今日还了你的恩情,从此之后与你再无瓜葛。你不得再要求她做任何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晏望宸黑色战袍的衣摆处,正源源不断地滴着殷红的血。 …… 晏望宸这一战大获全胜,损失甚少。平武侯的兵溃散的溃散,逃跑的逃跑,不得不退到英霞关之后,缩头不敢出面。 或许是因为丧失粮草,军中士气本就有所崩溃,加上对面的晏时鸢竟一箭射中了他们的大将赵迟礼,军中将士无一不惶恐不安,厮杀时更是乱了阵脚。 淄阳王带了一批人马乘胜追击,试图一举将余党全部歼灭。但是平武侯躲到了英霞关两旁的山上,淄阳王担心平武侯设伏,便先退兵回来,从长计议。 过了两日,有一个坏消息传入军中——赵迟礼并没有死,只是重伤。 得知这个消息,晏时鸢气得拍桌:“要不是离得太远!我必要他的狗命!” “把你能的。”躺在床上养伤的晏望宸冷冷地开口嘲讽道,“不过是同林霜学了点箭术,真以为自己是女侠了?” 晏时鸢瞥见他轻蔑的眼神,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故意戳他的肺管子:“怎么?宋温惜还没来看过你?” 晏望宸听见宋温惜的名字,脸色微沉,垂眸不语。 “她知道你受伤了吗?”晏时鸢又故意问道,“就算她打你时不知道,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吧?她还不来看你,看来是真生气了。” 晏望宸被她说得一阵烦躁,便开始不耐烦地下逐客令:“晏时鸢,你去找林霜再去练练你那破箭术吧。什么破箭术,人都杀不死。” 晏时鸢冷着脸,拿着啃到一半的苹果,起身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就是嫌我刚刚赶走了沈悦是吧?我走,我这就走。” 她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营帐中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晏望宸收起来原本漫不经心的模样,脸色微微凝重起来。 都两天了,他受伤了她也不来见他,是要气到何时? 他摸了摸肩上的伤,想了想,艰难地起身,披上衣服。 罢了,她不来,他就去看看她吧。毕竟他伤好了些,也该去看看香芙了。 第157章 执拗 宋温惜的营帐中,香芙虚弱地靠在床头,宋温惜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药。 “小惜姐姐,我自己来吧。”香芙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日她醒来之后,宋温惜对她体贴入微,所有换药、喂药、吃饭等等杂事,都是宋温惜亲自服侍她。 但是,香芙总觉得宋温惜浑身透着一股怒意。 她分明很温柔,可为什么总觉得她在生气呢?香芙有些想不通,难道是她的错觉? 宋温惜不说话,只是一勺一勺地喂着她。 “小惜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我擅自去战场,生气了?”香芙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宋温惜放下碗,叹了口气,道:“你一片心意,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香芙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瞥见宋温惜的脸色,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在生谁的气?三殿下吗?” 不等宋温惜回答,香芙立刻又解释道:“真的是我自己求殿下让我去的,给你的药也是我一定要下的,此事同三殿下没有任何关系!哦,嫣然姐姐也是喝酒那天晚上才知道的!我……” 宋温惜打断了喋喋不休的香芙:“我知道,你快把药喝了。” 接着,又是一勺药送进了她嘴里,堵住了香芙喋喋不休的嘴。香芙见她似乎不想聊这件事,只能默默地闭了嘴,乖乖喝药。 待香芙喝完了药,宋温惜刚要起身去将碗放回小厨房清洗,撩开帘子却和正要进来的晏望宸撞了个正着。 “我……”晏望宸犹豫地开口。 “来看香芙?殿下请进。”宋温惜让开了身子,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她神色冷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毫无感情。 晏望宸想要拉住她,可受伤的肩膀让他使不上力,胳膊还未抬起,宋温惜早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晏望宸脸色铁青,他想跟过去,可营帐中的香芙已经惊喜地开口:“三殿下,你怎么来了?听说你还伤着?” 晏望宸想要追过去的脚步一顿,他看着宋温惜逐渐变小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营帐:“来看看你,香芙,你的伤如何了?” …… 宋温惜将碗重重地放在小厨房的台面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计划是她自己想的,香芙是替她去的,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那日冲动之下打了晏望宸,此时见到他,心中微微有一丝歉意。她不该那么冲动,当着两军的面甩他那一巴掌。 可毕竟是他害得香芙身受重伤,虽然如今香芙保住了性命,那日香芙受的苦,流的血和泪,还历历在目。 她只是庄子上出生长大的简单快乐的姑娘,凭什么要被卷入战场?就算是香芙自己请缨代替她,晏望宸也不该同意。 正想着,厨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宋温惜抬头望去,是陈卿安。 心里莫名一阵失落。 宋温惜暗骂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难道心里还在期待见那个坏人?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陈卿安缓缓走到宋温惜身边,道,“这几日你天天围着香芙转,忙得人都瘦了一圈,怎么不休息休息?” 宋温惜垂眸洗着碗,道:“习惯了,香芙伤得很重,我自然要好好照顾照顾她。” “那又为何不肯去见宋大人和大夫人?”陈卿安问道。 将宋韵文和大夫人接回来之后,宋温惜一次也没去看过。她不主动去找他们,宋韵文和大夫人自然也不好意思跑来打扰她。毕竟若不是因为他们,陈卿安好不容易抓来的赵迟语,也不会被还回去。 宋温惜倒也不是对他们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总觉得宋嫣然同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去了,似乎反倒格格不入。 “我没空,何况,他们安全了就好。他们难得和宋嫣然团聚,总归想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宋温惜淡淡地回答。 陈卿安见她如此执拗,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温惜,你不必这样逼自己的。香芙姑娘如今好好的,你这样,她反而会有压力。” 宋温惜不愿同陈卿安聊这些,她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道:“陈世子说得对。” 然后便开始准备香芙的晚饭。 淄阳王昨日心情好,去林中抓了两只野鸡,又猎了几只野兔,分给了宋温惜一只鸡一只兔。她想做给香芙吃。 宋温惜正要俯身将放好血的野鸡拎起来,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整个人险些直接栽在地上。 “温惜!”陈卿安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 待她站住,他才烫手般地松开了她。 陈卿安看着那个继续忙碌的背影,眉心微皱。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方才只觉得她的腰细得一手可握,整个人愈发瘦弱憔悴。 于是他拉住宋温惜的胳膊,道:“别做了,温惜,你脸色很差,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我让别人来做,你回去休息休息,我给你把把脉。” 宋温惜想要挣扎,身子却虚弱无力,挣脱不开。 她终于忍不住带了一丝哭腔,冲陈卿安喊道:“放开我!香芙还没有吃饭。” 陈卿安回过头,之间宋温惜脸颊落下两行泪,嘴角向下,嘴唇微微颤抖着。 “陈世子,放开我,我要做饭了。”宋温惜重复道。 陈卿安眼神一暗,抓着宋温惜的手没有放开,而是硬拽着她离开了厨房:“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休息休息。” 陈卿安拉着她刚走出厨房,就碰上了晏望宸。 晏望宸瞥见陈卿安拉着她的手,又看见宋温惜微红的眼眶,他脸色一沉,眼神阴鸷地看向陈卿安:“陈世子这是要将她带去哪?” 陈卿安没有松开宋温惜,而是抓紧了她,道:“带她回我房中休息片刻。” 晏望宸闻言,眸色更深,他盯着宋温惜,努力将声音放柔,道:“小惜,我们谈谈。” 宋温惜挣开了陈卿安的手,但也没有要跟晏望宸走的意思。 她冷冷地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二位请回吧。” 说完,她便转身又回到厨房。 第158章 温惜很讨厌殿下 陈卿安好不容易才将宋温惜拉出来,此刻碰见晏望宸,人又跑了回去。 白费一番功夫的他,脸色也沉了下来,凉凉道:“看来温惜很讨厌殿下。”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晏望宸的眸子瞬间阴冷,他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小厨房里发出重重的“咚”的一声。 陈卿安和晏望宸对视一眼,只愣了一瞬,便齐齐跑进小厨房。 只见宋温惜已经昏倒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攥着洗了一半的野菜。 晏望宸想要去将她抱起来,可是微微一动,肩上的伤就是一阵剧痛。他动作慢了,陈卿安抢先将宋温惜抱起。 见陈卿安抱着宋温惜便往外走,晏望宸立刻忍着痛意追上去,道:“不劳陈世子费心,我会照顾她。” 陈卿安脚步未停,扬声嘲讽道:“殿下自己都身负重伤,不能自理,如何能照顾得了温惜?何况,她现在显然不想看到你。” 晏望宸想起宋温惜方才凉薄的眼神,捂着自己的伤口,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陈卿安抱着她往自己的营帐走去,沉吟片刻,眼神扫过旁边的一处。 将晚得到讯号,立刻闪身出现,道:“殿下有何吩咐。” 晏望宸便转身走回小厨房,便道:“进来帮我做饭。” 将晚一愣,有些疑惑地挑眉。他的主子又在抽什么疯?伤成这个样子还要做饭?给谁做? “还不进来?!”晏望宸的低吼声中夹杂着一丝狼狈。 “是!”将晚连忙跑了进去。 …… 宋温惜醒来时,竟然看到陈卿安坐在她床边。他坐得笔直,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四处看了一圈,这也并不是自己的营帐,她想坐起身子,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宋温惜捂住嘴,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陈卿安叹了口气,等她缓过这劲,他才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 “谢谢。”宋温惜接过茶杯,清香的茶叶味略微缓解了她的恶心。 她放下茶杯,仍觉得有些晕眩,便问:“陈世子,这是你的营帐?我怎么了?我睡了多久?” 陈卿安的眉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他脸上布满阴霾,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你有孕了。” 宋温惜如遭雷击,猛地抬起眼眸。 “你说什么?”她虚弱得声音都变得缥缈。 陈卿安没有再重复,他知道她听见了。他面色沉如水,淡淡地问:“你准备如何处置?” 宋温惜却还没回过神,难怪她这几日总觉得恶心不适,癸水也晚了十来天。她原本以为是太过紧张,才会这样,没想到…… “怎么可能?我一直戴着你的香囊……摘掉之后,我又喝了避子汤……我怎么可能……”宋温惜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失误了。 陈卿安听她提到香囊,眼中带了一丝疑惑:“你还给我的香囊,里面是空的。” “什么?”宋温惜再次感到惊愕。 为什么会是空的?她的香囊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后来也是她亲自还给了陈卿安。 陈卿安见她表情不对,猜到了她不知道香囊的事,蹙眉问:“不是你将香料倒掉的?我以为……你是生我的气,才把香料都倒了。” “我没有……”宋温惜摇了摇头,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是他…… 此时,帐帘被人撩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宋温惜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人走了进来,帐帘落下,挡住了外面的阳光,营帐中又暗了下来。 只见晏望宸端着一碗鸡汤,面带愧疚地站在门口,道:“那只鸡……我炖了,已经让将晚给香芙送去了一碗,这碗……是给你的。” 宋温惜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情绪也尚未平复,此时又闻到这股浓郁的鸡肉味,一时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晏望宸脸色一僵,他以为宋温惜是嫌弃自己做的鸡汤,抿着唇又凑近了些,道:“你定是身子太虚弱才会晕倒,这鸡我炖了许久,现在已经十分软烂,不如你尝一口……” 宋温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晏望宸向前的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痛意,他端着那鸡汤僵直地站在原地。 陈卿安瞥了晏望宸一眼,知道宋温惜眼下只怕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 他起身看了看晏望宸手中的鸡汤,道:“殿下炖的鸡汤很香,只不过温惜现在肠胃不适,吃不下这油腻的东西。” 晏望宸听了陈卿安的话,似乎好受了些。他恍然道:“原来你肠胃不舒服,那……我再做些青菜粥给你喝如何?” 宋温惜微微缓了过来,但是她不想说话。 陈卿安见状,又道:“殿下不必操心了,还是回去好好修养,毕竟马上要冲破英霞关了,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晏望宸没有看陈卿安,双眸一直盯着宋温惜。她看着十分憔悴,仿佛马上又要昏厥。此刻她撇开目光,看都不愿看他。 晏望宸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便沉声道:“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再做给你吃。” 宋温惜没有回应,但晏望宸知道自己不该再待下去了,将鸡汤原封不动地又端了出去。 待他的脚步声走远,陈卿安才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低声道:“温惜,你今日还未吃过东西,你想吃些什么?” 宋温惜眼神发直,她抬眸看向陈卿安,祈求道:“陈世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晏望宸!” 陈卿安原本也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听她这样请求,自然飞快地应道:“我定然不会说。只是,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温惜一时被他问住。 她第一时间的想法是必须得打掉,可是,这是她与晏望宸的孩子,她竟产生了那么一丝不舍。 陈卿安见她似乎在犹豫不决,轻声提醒道:“温惜,这是晏望宸的孩子对不对?他是要做太子的人,日后更是会成为天子。” “若是晏望宸的妃嫔知道,他有一个孩子……”陈卿安眸色闪过一丝寒光。 妃嫔?宋温惜脑海中闪过了沈悦的脸。 若是沈悦知道了她怀了晏望宸的孩子,她还有活路吗? 第159章 把这个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宋温惜从陈卿安的营帐走了出来,缓缓地朝自己的帐中走去。即使她百般拒绝,陈卿安还是让人给她做了野菜粥,看着她吃了一碗,才放她走。 她吃了些东西,精神也好了一点。 帐外的空气新鲜,又带着一丝青草的香气,宋温惜忍不住深呼吸,清扫胸口的浊气。 她耳边回想着陈卿安方才说的话。 …… “温惜,脉是我替你把的,所以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在你想好要如何处理之前,切记要小心,别让任何人发现。”陈卿安面色凝重,“眼下营中人多眼杂,并不安全。我怕有人知道你怀了三殿下的孩子,会对你不利。” …… 宋温惜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无比庆幸,还好第一个发现此事的人是陈卿安。若是被晏望宸发现,那么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置,便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只是她到现在仍旧想不通,香囊在还给陈卿安之前,从未离开自己身边,究竟是何时被晏望宸倒空的。 陈卿安说,虽然他算得或许不准确,但她的身孕应该已经一月有余。 她思来想去,也唯有醉酒那晚有些可能。醉酒第二日她醒来时,香囊确实不在腰间,而是被解下来放在了床头。 难道真的是那时候…… 可是若是那时候便有了孕,前些日子晏望宸还给她喝过避子汤,为何身子一点不适都没有? 宋温惜忽然想起那避子汤的味道同先前有些不一样,心中一惊。 除非……那不是避子汤?! 宋温惜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营帐门口。她调整了一下心绪,撩开了帐帘。 只见宋嫣然正在喂香芙喝着鸡汤,帐中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和晏望宸端来的鸡汤味道一模一样。 “小惜姐姐,你怎么出去那么久?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喝些鸡汤?”香芙见她进来,连忙邀请道。 宋温惜喉咙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俯身干呕了起来。 “小惜姐姐!你怎么了?!”香芙焦急地问道,“你吃坏肚子了吗?” 宋嫣然连忙起身将宋温惜扶到椅子上坐下,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 “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宋温惜连忙岔开话题,“这鸡汤哪来的?”她看着鸡汤,想要干呕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是三殿下亲自熬的。”香芙脸颊微微发红,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没想到三殿下竟会亲自为我这样的人下厨,忽然觉得我也是因祸得福呢。” 宋温惜扯了扯嘴角。 她虽然觉得这点福气和香芙的付出相比,不值一提,但是香芙开心就好。她就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一个小姑娘,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她侧头看向宋嫣然,犹豫了下,还是问道:“父亲和大夫人怎么样?大皇子可有折磨他们?” 宋温惜记得那日宋韵文和大夫人满身狼狈,失魂落魄,只怕被抓来的这一路上,也不好过。 宋嫣然听宋温惜提起宋韵文和大夫人,面上一喜,道:“他们没事,只是受到些惊吓,又十分疲劳,连着昏睡了两日。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还……还问起你和香芙……” 她说到后面,底气有些不足。 “他们很想亲自感谢香芙姑娘,但是又害怕打扰到香芙休息。”宋嫣然小心翼翼道。 香芙连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只不过,也不用亲自上门感谢……” 宋温惜想了想,道:“日后还有机会,这几日,还是让香芙好好休息吧。” “好。哦,对了,父亲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宋嫣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 宋温惜定睛一看,心中一颤。 那是晏望宸给她的镶金玉佩,她进宫前,将它忘在了自己房间中的衣柜里,一直没有机会还给晏望宸。 宋嫣然见她盯着玉佩发呆,抿了抿唇,问:“这个……很贵重吧?父亲说,这个……是三殿下的?” 她怕宋温惜误会,又立刻道:“哦,这……这个母亲不是故意翻找出来的,只是先前宋府突生事变,大皇子将整个宋府都翻了个底朝天,说是要彻查宋府和三殿下勾结的证据。母亲在你的衣橱里发现了这枚玉佩,才将它藏在身上带了出来。” 宋温惜知道宋嫣然的意思,以大皇子的暴戾性子,若是让他发现这枚玉佩,坐实了宋家和三殿下亲密往来的证据,只怕宋家都轮不到做人质,直接就被满门屠杀殆尽。 她接过玉佩,想了想,起身对香芙说:“香芙,你多吃点肉,快些好起来。我再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宋嫣然不放心地问。 “去物归原主。”宋温惜淡淡道。 她拿着玉佩,朝晏望宸营帐的方向走去。 大战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们该做个了解了。 …… 宋温惜走到晏望宸营帐前的时候,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面色有些僵硬,没有放行的意思。 宋温惜不明所以,轻声道:“我找殿下有事,可否通报一声?” 守卫尴尬地对宋温惜说:“宋姑娘,殿下正在换药,恐怕不方便让你进去。” 宋温惜有些疑惑,只不过是换药而已,为何不让她进? 但她也不执着,直接将玉佩递给守卫,道:“那麻烦小哥帮我将这个还给殿下。” 守卫连忙接过玉佩,问:“姑娘可有话要带?” 宋温惜想了想,道:“没有,他看到这个应该就明白了。” 守卫点了点头,对着营帐扬声道:“殿下,宋姑娘有东西交给你。” “进来。”里面传出晏望宸低沉的声音。 宋温惜没有往营帐中看,也不想多做停留,转身准备离开。 可她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胳膊便被人用力拉住。 “你什么意思?!”晏望宸拉着她,另一只手将玉佩举到她面前,眼中竟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你将这个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第160章 对他倒真是狠心 宋温惜没回答,视线瞥了一眼他的身子。 他似乎上药上到一半便跑了出来,赤裸的上身只披了一件黑色绸缎的外袍,敞开的袍子之下是纠结的肌肉,和数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他急得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光着脚踩在布满碎石子的地上。 微风吹起,将晏望宸的衣襟吹开,他肩膀的一处伤格外刺目。 那伤口长达三寸,似乎是有人从上往下一刀砍在了他肩头。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此时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又裂开来,渗出殷红的血液。 宋温惜移开目光,神色淡然道:“殿下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给殿下。” “殿下!殿下的伤口还未包扎好!”沈悦从营帐中追了出来,她的面纱随风飘起,手上还拿着药膏和包扎用的布条。 她看见宋温惜,眼底浮起一抹恨意。 原来是沈悦在帮他换药,难怪不让别人进。 宋温惜的心又冷了一寸,面上的笑容也带了三分讥笑:“殿下快回去包扎吧,别让沈姑娘久等。” 说罢她想挣开晏望宸的手,可是他攥得那样紧,一点缝隙都不留,让她丝毫挣脱不开。 “回答我!为什么要还给我?”晏望宸双目微微发红。 “这玉佩于我无用,是殿下的东西,自然要还给殿下。”宋温惜淡淡地解释道。 “于你无用……”晏望宸轻笑了一声,可眼中满是痛意,“你当真不知我当初给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宋温惜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不是说,让她有事可以拿着去找县令?如今她也用不上了,还给他又如何? 晏望宸见她表情凉薄,眸色更深,抓着她的手低吼道:“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怎敢还给我?!” 宋温惜微微一愣,视线又移到那枚玉佩之上。 她从不敢为这枚玉佩赋予其他意义,一直只当是晏望宸一时愧疚,给她留下的护身符。 宋温惜没想到,原来晏望宸是这个意思。 她愣了片刻,看向站在营帐门口阴冷地盯着她的沈悦,她忽然嗤笑一声:“既然如此,我更要还给殿下了。毕竟现在殿下心系旁人,我留着,多有不便。” 眼下这情况,她若是拿着晏望宸的玉佩,只怕沈悦又要想方设法将她杀了。宋温惜就算是疯了,也不会留下这个烫手山芋。 听她这样说,晏望宸的下颚紧绷,额角的青筋暴起。 他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用力将宋温惜拽回到营帐门口,冷冷地对沈悦说:“沈姑娘,我有事同宋姑娘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殿下,我……”沈悦早已收起凶狠的目光,此时泛着水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晏望宸。 “该走的是我,你……”宋温惜想要挣脱开,却被晏望宸一把拉进帐中。 帘子落下,沈悦被关在帐外。她狠狠咬着牙,眸光冰冷地盯着紧闭的帐帘。 两个守卫纷纷避开目光,尽量不让她更加尴尬。 帐内,晏望宸将宋温惜抵在柱子上,唇贴上她的唇。她撇开头避开他的吻,他便抬手将她的脸又掰正,并用力地咬了一口她的红唇。 宋温惜痛得用力去推他的肩,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他吃痛地松开她的唇,抬手捂住自己的肩。再放下手时,手掌中满是血迹。 两个人都剧烈地喘息着,宋温惜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神不悦地盯着他,却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 晏望宸勾起嘴角,轻笑一声:“你现在对我,倒真是狠心。” 她狠心?宋温惜心中冷笑。 当初在庄子上时,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村民欺负,后来他又趁她醉酒偷偷清空她的香囊,还诱惑香芙让她替宋温惜去交换人质,他又何尝不是狠心的一个人? 察觉到她眼底的冷意,晏望宸直起身子,将她拉到床边,自己倚在床头,道:“痛,替我上药。” 他面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宋温惜微微撇过头,不去看他流血的伤口,狠心道:“还是让沈姑娘继续为殿下包扎吧,我粗笨不堪,只怕会弄痛殿下。” 晏望宸眼底泛起一丝醋意:“先前替陈卿安包扎时,怎么不见你推脱?轮到我,就说自己粗笨不堪?” 她沉默不语。 “怎么?看见沈悦在我帐中,吃醋了?”晏望宸心底泛起一丝希望,他嘴角微微勾起,解释道:“不是我让她来的,是她非要替我包扎……” “殿下若是不想要沈姑娘来,我就去找军医过来。”宋温惜不想听他狡辩,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 她知道他惯会蛊惑人心。 就像他先是对香芙百般呵护,甚至不惜为了香芙处罚沈悦,然后再让香芙心甘情愿地为他涉险。这一环扣一环,不都是他设计好的? 何况,他从未真的拒绝过沈悦不是吗? 她转身想走,晏望宸却死死拉着她的手。 两人对峙间,淄阳王突然撩开了帘子,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似乎刚从军营外回来,还未来得及更衣,便来找晏望宸。 他进晏望宸的营帐向来不需要通报,没想到会撞见这尴尬的场景。 他见帐中的两人表情都不太对,挑了挑眉,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王爷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走。”宋温惜想要甩开晏望宸的手,可他仍旧抓着她,哪怕肩上的伤已经崩裂开来,血顺着肩膀滴落在床褥上,染红了半边身子,他也不放手。 淄阳王见晏望宸这副样子,双臂环胸感慨道:“还好殿下的毒已解,不然,还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淄阳王的话让宋温惜一愣,毒解了?是她想的那个毒吗? 晏望宸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慌乱,他焦急地给淄阳王使眼色。 “什么时候解的?”宋温惜心中一紧,她盯着淄阳王问。 淄阳王瞥了一眼晏望宸,忽视了他的眼神,慵懒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在绝情峰时,我的人便替他解了毒,否则,万一在战场上毒发,岂不危险?” 第161章 他嘴里可有一句真话? 见淄阳王轻易就出卖了自己,晏望宸尴尬地闭了闭眼。 绝情峰…… 宋温惜只觉得五雷轰顶,她忍不住将视线落在晏望宸略带心虚的脸上。 他那时候便解了毒?那之后每次的欢爱都是什么?前些日子的提前毒发是什么?在树林中强迫她那次又是什么? 她一直担心他在战场上毒发,所以从未拒绝过他。他竟然利用这点来骗她? 宋温惜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让晏望宸一阵阵地心慌。她的眼神扫过他,双眸中的失望看得晏望宸心中一惊。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起身拉着她的胳膊开口:“你听我解释……” 可是说了一半,他又顿住。 该解释什么呢?该如何解释呢?说到底,他确实是骗了她。 她醉酒那日,原本他是想要告诉她实话的。可是他看着她醉醺醺为他解毒的样子,一时鬼迷心窍,忽然就不想将毒已解的事情告诉她了。 他自私地想要将这个秘密瞒到底,他想,毒若是一直解不了,她是不是就一直会留在他身边? 宋温惜不知道晏望宸的心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扫开他的手,捂住嘴跑出营帐一阵干呕。 淄阳王咂了咂舌:“看来宋姑娘被殿下恶心到了。” 晏望宸脸色一僵,蹙眉望着被风吹拂的帐帘,唇紧抿着。他捏着手中的玉佩,发呆了片刻,还是没有再追出去,而是重重地坐回床上。 以他对宋温惜的了解,恐怕她现在不会想要见到他。 “殿下这伤,得重新包扎一下吧?”淄阳王看着他那副颓唐的模样,嘴角微弯。 晏望宸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悠哉喝茶,一脸幸灾乐祸的淄阳王,冷声道:“王爷莫非是故意的?” 淄阳王见他漆黑的双眸带着怒意瞪着自己,有些无辜地挑眉:“殿下在怪本王?本王又不知道殿下骗了宋姑娘。” 晏望宸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从绝情峰开始,你对宋温惜就百般保护,甚至不惜派人盯着沈悦的动向。” 他眸中闪着锐利的光,问:“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怎么会打她的主意?只不过宋姑娘毕竟是我故人的女儿,我自然要对她多加照拂。”淄阳王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倒是殿下,似乎很喜欢宋姑娘,怎么还舍得欺骗她?而且先前在绝情峰,显然是沈姑娘将宋姑娘推下了山崖,也不见殿下为她出头。” 晏望宸脸色微沉,避重就轻道:“我救了她,何况此时并无证据。” “是没有证据,还是殿下不愿去查?”淄阳王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只是嘴角微勾,冷笑道:“不过殿下舍身相救也是事实。这也是为什么,本王最后还是愿意帮殿下。” 晏望宸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叹了口气,问:“淄阳王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淄阳王此时才一改方才闲散的态度,正襟危坐,面色严肃道:“我方才派人探路回来,听探子说,平武侯躲到了英霞关之后的山上,等着伏击……” …… 宋温惜出了营帐,便冲到一旁的树旁干呕了起来。 她在两个守卫诧异的眼神中干呕了许久,待她直起身时,其中一个守卫担心地问道:“宋姑娘?没事吧?可需要召唤军医来为姑娘看看?” 宋温惜嘴里满是酸水,可她依旧摆了摆手,道:“不必,只是肠胃有些不适。” 守卫见她拒绝,便也没有再坚持。 宋温惜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整个人也昏昏沉沉,浑身发冷。 她从来没有想过,解毒的事,晏望宸都会骗她。他嘴里可有一句真话?难道他很享受她担忧和妥协的样子? 宋温惜脚步虚浮地往回走,迎面却又碰上晦气的人——沈悦。 “宋姑娘倒是会挑时机。”沈悦打断了宋温惜的思绪。 她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瞥了一眼晏望宸的营帐,嘲讽道:“宋姑娘先前跑到陈世子帐中休息,倒是害得殿下,受着伤还要亲自下厨去伺候香芙姑娘。眼下又跑到殿下帐中,打断了我为殿下上药。” 宋温惜不想同她纠缠,便也没有争辩什么,只是顺着她说:“抱歉,今日不知道沈姑娘在帐中,打扰了。日后我会好好照顾香芙,无需殿下操心。” 沈悦沉默片刻,又忽然微微一笑,道:“我也并非是嫉妒什么,香芙姑娘勇敢无畏,殿下亲自为她下厨,犒赏她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殿下身上有伤,还是应道好好休息。” 宋温惜仍旧觉得一阵阵地犯恶心,但她强忍着走掉的冲动,耐心地应道:“沈姑娘说得对。” 她微微侧身,想要越过沈悦离开,可沈悦又将她拦住,道:“没想到宋姑娘竟会为了香芙,当众打殿下。看来香芙姑娘对宋姑娘来说,真是极为重要。” 宋温惜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叹了口气,道:“是,香芙很重要。沈姑娘,我有些不舒服,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沈悦眼睛笑得弯弯的,又亲热地挽上宋温惜的胳膊,道:“是我唐突了,宋姑娘,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喊我。” “好,先谢谢沈姑娘了。”宋温惜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可她现在思绪混乱无比,实在没有精力去细想沈悦的心思。 方才晏望宸就那样将沈悦赶了出来,只怕她又要记恨自己。眼下还是离她越远越好,免得遭她毒手。 回到自己的营帐,宋温惜站在帐子门口发呆,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小腹。 她还未能接受自己有孕的事实,而且现在她对晏望宸的感情愈发变得复杂。 但是一路走回来,她似乎冷静了些。她虽然气晏望宸让香芙替她去交换人质,可她此时心里也明白,晏望宸是不愿让她冒险。 何况晏时鸢也曾说过,若是宋温惜不幸被抓,到时别说是晏望宸,她与陈卿安也无法冷静处理战事。 关心则乱,若是宋温惜出事,他们这方的阵营只怕会溃不成军,谁都无法理智地做出决策。 至于解毒的事……她明白晏望宸的心思,不过是怕没了这借口,她日后不愿意再同他缠绵。 宋温惜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 罢了,孩子的事情……她再考虑考虑。 第162章 你在等我吗? 接下来的五日,宋温惜都忙着照顾香芙,没有心思去关心晏望宸和淄阳王他们后续是如何打算的。 她只知道他们似乎很忙,时不时还会带兵出营。 宋温惜有些惊讶,晏望宸的伤看上去似乎不轻,可没过两日他就又重新穿上了铠甲,继续带兵冲锋陷阵。 她无心、也无力去在意晏望宸的伤究竟如何,毕竟香芙伤也还未好全,每日都需要仔细敷药,还要煎药、做饭、替香芙擦洗身子。 宋温惜自己身体也不舒服,于是每日都疲惫不堪。 香芙看着宋温惜日益憔悴的脸,有些过意不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惜姐姐,你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我没事的,你歇歇吧。” 她说着自己没事,可小脸却苍白得毫无血色,显然是余毒未清,虚弱无力。 宋温惜不想她担心,便摇了摇头,说:“我不累,只是没睡好而已。” 此时宋嫣然不在房中,香芙咬了咬唇,犹豫地问道:“小惜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我,我和殿下吵架了?” 香芙早就察觉到不对劲,每次殿下来帐中看她,宋温惜都会直接一声不吭地退出营帐,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宋温惜也不曾对殿下说过一句话,每每见到殿下,她的表情都是冷若冰霜。 听香芙这样问,宋温惜微怔片刻,轻叹一声:“与你没有关系。” 她与晏望宸,或许算是在冷战。 偶尔宋温惜和晏望宸在军营中遇上,她都是默默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垂眸走开。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太忙,晏望宸也没有再来纠缠过她。 “有宋嫣然帮我,我并不觉得吃力。”宋温惜见香芙似乎是不信,又补了一句。 这个倒是真的。 她孕吐不轻,每次呕吐还得躲着香芙和宋嫣然,觉得很是吃力。宋嫣然虽然不知道她有孕,却看出了她的吃力,所以自告奋勇帮她分担许多事情。 原本宋嫣然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如今她也硬生生学会了劈柴生火,学会了做些简单的炒菜。 正想着,宋嫣然端着午膳走了进来。 “你们猜,今天这顿饭,是谁帮我一起做得?”宋嫣然神神秘秘地问。 香芙非常捧场地猜道:“难道是三殿下?” “不是。”宋嫣然憋不住事,没等香芙猜第二次,便说:“是沈姑娘!” 她将托盘放下,又将托盘上的碗筷一一摆在圆桌上,感慨道:“没想到沈姑娘这样的女子也会做饭!” 香芙闻言,笑容一僵,尴尬地看向宋温惜。 宋嫣然和香芙都不清楚宋温惜与沈悦的矛盾,但香芙已经领教过了沈悦的厉害。 她看着圆桌上香气四溢的野菜炒鸡蛋和碴子粥,咽了咽口水,犹豫地问:“沈……沈姑娘做的……能……能吃吗?” 宋温惜皱了皱眉,一把摘下宋嫣然头上插着的银钗,擦了擦便插进野菜里。 宋嫣然见状立刻叫了起来:“宋温惜,你这是做什么?钗子怎么能插进饭里?恶不恶心……” “验毒,你就不担心会吃死?”宋温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提醒道,“沈悦不是什么好人,当心她借机下毒。” 宋嫣然哽住,她明白了宋温惜的意思,但她又觉得宋温惜有些大题小做,忍不住叹了口气,辩解道:“每一个步骤都是我看着沈姑娘做的,她没有机会下毒。” 宋温惜并不全信,仍旧将每个碗中都试探了一下,才放心道:“今日确实没毒,但是,宋嫣然,你以后若是不想做,可以让我来做,不许找沈悦帮忙。” 宋嫣然有些不服气,她只知道沈悦粘晏望宸粘得紧,以为宋温惜这样,是嫉妒了。 但是她看了看香芙,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应道:“好好好,知道了。” 用了午膳,宋温惜去洗碗,碰到了陈卿安。 她不知为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卿安,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想钻进厨房。 可是陈卿安还是叫住了她:“温惜,这几日公务繁忙,没来得及问你。关于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温惜的脚步停住,她知道陈卿安问的,是孩子的事。 “我……我还没想好。我……我还不想……”宋温惜磕磕巴巴地回答。 陈卿安似乎猜到她会这样说,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上前接过她的碗,柔声道:“水凉,我来洗吧。” 宋温惜连忙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怎敢劳烦陈世子?” 陈卿安大步向前,将她手中的碗一把抢过,道:“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拖着这样的身子,每日吃苦受累?” 还未等宋温惜说些什么,军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门口的士兵在兴奋地喊些什么,可是他们距离太远,听不大清。 “发生什么事了?”宋温惜杏眼微眯,看着远处。 “去看看。”陈卿安将碗放在厨房,连忙朝大门口走去。 宋温惜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待走近后,两人终于听清了士兵们的呼喊:“……赢了!殿下抓到了平武侯!平安回来了!” 陈卿安和宋温惜对视一眼,两人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面露喜色。 平武侯兵败如山倒,如今又被活捉,大皇子没了可以差遣的军队,夺回都城易如反掌。 宋温惜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这个好消息,忽然马蹄声渐近。 她抬头望去,只见晏望宸一身黑金铠甲,脸上满是血污,骑着一匹黑马,飞驰着朝军营而来。 宋温惜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瘦削了不少的脸庞,和眼底的疲惫,一时间竟忘了回避。 晏望宸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心猛地一颤,他飞身下马,几个大步便走到了宋温惜面前。 宋温惜没想到他会跑到自己跟前来,她咽了咽口水,僵硬地开口:“恭喜……” 晏望宸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低声在她耳畔问:“……小惜,你在等我吗?” 第163章 从未得到过他 晏望宸的声音很轻,有些委屈,又带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他原本还在气她这几天都对他视而不见,也不曾问起过他的伤势。就算是他惹她生气了,可她应该明白,他总归是因为太在意她才会那么做。 然而,今日在大战归来的时候,却看到她等在门口翘首以盼,他忽然就原谅了她。 晏望宸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渴望,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也不再计较她这两天的冷淡,上前抱住了她。 兴奋庆祝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了一瞬,然后又连忙装作没看到,继续欢呼雀跃起来。 陈卿安站在两人身后,抬起手想要将宋温惜拉回来。可想了想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将她拉回来的立场,便又放下了手。 他心里泛起一阵苦涩的痛意,只能转向一旁,移开了目光。 冰凉的盔甲贴着宋温惜的脸颊,让她感到了一丝凉意。她想要推开他,却在他腰间摸到一片湿腻。 “你……你受伤了?”她慌乱地想要同他保持些距离,查看他的伤势。可是晏望宸身子却忽然一软,整个人直接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宋温惜扛不住他高大的身子,被他压得摇摇欲坠。 此时她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喊道:“陈卿安!他昏过去了!” 陈卿安猛地回过头,上前摸了一把晏望宸的脉,随后他连忙将晏望宸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扛起他往营帐中走去,边走边说:“殿下失血过多,脉象虚弱无力,快叫军医来!” 晏望宸营帐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让宋温惜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 床边聚集了几名军医,十分拥挤,让她只能待在角落,惴惴不安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满身伤痕的晏望宸。 她知道他身上有许多伤,也知道他肩处的那处伤还未好全就带兵出征。可是因为生气,她一直故意对他不闻不问。 此时晏望宸的盔甲被卸下,黑色的外袍被剪开来,露出身上数道伤口。此时他褪去了凌厉的杀气,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宋温惜不忍心再看,撇开了视线。 陈卿安见她面色痛苦,以为她身体不适,便劝道:“不如你先回去,有军医在这儿,会没事的。” 还不等宋温惜回答,晏望宸痛得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 他眉头紧皱着,声若蚊蝇地喊了声:“小惜……” 宋温惜的心狠狠地一抽,抬眼望去,只见他肩部的旧伤已经又崩裂开来,军医手忙脚乱地给他撒上了止血散,又拿布按住。 淄阳王突然撩开帘子闯了进来,他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默默不语的宋温惜和陈卿安,问军医道:“殿下怎么样了?” 军医立刻回答:“回王爷,殿下的伤口流血不止,现在只用人参吊着一口气……” “你可有办法医治?”淄阳王问道。 军医踌躇片刻,道:“恐怕只能用烧红的烙铁印在伤口上止血。” 宋温惜闻言,心中一惊。用烙铁?那岂不是要疼死人? 可是却听淄阳王冷冷地说:“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烙铁?” 陈卿安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是同淄阳王一同出战的,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 淄阳王冷哼一声:“因为他愚蠢。照我说,直接杀了平武侯这个谋逆之徒便是。可他却妇人之仁,一定要留平武侯一命。结果平武侯使诈,偷袭刺了他一剑。” 淄阳王不理解晏望宸为何会这样选择,可宋温惜知道,晏望宸本来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赵迟语说过,晏望宸的箭术就是平武侯教的。以赵迟语的叙述来看,只怕平武侯是将晏望宸当做自己的未来女婿来培养的。 所以,先前交换人质时,晏望宸原本可以一剑斩杀赵迟礼,可是却手下留情,放走了他。 只是,他或许还是低估了平武侯的狠心程度。 “平武侯呢?”陈卿安问。 “平武侯和他的儿子女儿都关在营中的牢房里,将晚看守着。”淄阳王道,“没有了平武侯,大皇子就是废人一个,掀不起什么波澜。” 没一会儿,士兵便拿来了烧红的烙铁,几个士兵勉强按住了晏望宸的手脚,又往他口中塞了一块布防止他咬伤自己。 军医快速地在晏望宸的肩上烫了下去,他瞬间疼醒,睁开通红的眼睛,发出一阵低吼。 宋温惜不忍心看下去,只觉得腿有些软,便侧过头对陈卿安说:“我出去一下。” 刚撩开帘子,她便干呕了起来。她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一样,扶着一旁的树呕了许久。 “殿下怎么样了?!” 远处,沈悦焦急地跑了过来,她跑得太急,脸上的面纱都随风飘落了下来。她看都没看宋温惜一眼,便焦急地冲进帐中。 “殿下!殿下……怎么会……怎么会伤成这样?不是赢了吗?”沈悦哽咽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沈姑娘放心,血已经止住了,殿下没事了……沈姑娘,还请你让开,这样会影响我包扎……”军医似乎在安抚沈悦。 宋温惜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努力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想要呕吐的感觉好了许多。 她直起身子,想要离开晏望宸的营帐。 沈悦来了,晏望宸的血也止住了。那么,他已经脱离危险,亦有人照顾他,无需她担心。 她刚准备往回走,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宋温惜回过头,只见陈卿安眉头紧皱地看着她,问:“就这么走了?不是很担心他?” “不是已经没事了?何况,有沈姑娘在就够了。”宋温惜说。 陈卿安似乎不相信她竟会这样淡然,又追问道:“难道你真的就打算将他拱手让给沈悦?就这样放弃了?” 宋温惜轻笑一声:“我从来就未得到过他,谈何放弃?” 陈卿安见她神色淡然,不似撒谎,便攥紧了她的手腕,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 宋温惜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终究还是任他牵着,没有抽出手来。 第164章 她要离开了 宋温惜不敢去看晏望宸,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她不想自己心软。何况,她也不想在晏望宸的营帐中看见沈悦。 大战马上就要结束,等着晏望宸身子好些,便要同淄阳王一齐杀回都城。 如今她还是尽可能地保全自己为好,香芙也需要她照顾。 香芙得知晏望宸重伤,着急地想要起身去看他,却被宋温惜按住。 陈卿安告诉她,沈悦每天都守在晏望宸房中。若是香芙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恐怕又要被沈悦针对。 而且,万一她有身孕的事情被沈悦发现了,恐怕小命都不保。 宋温惜只求香芙和自己平安,别的,她顾不上了。 好在,听说晏望宸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性命总算是保住了。既然性命无忧,便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宋温惜没想到,她没去找晏望宸,晏望宸却亲自来找她。 三日后,宋温惜正在给香芙喂药,帐帘忽然被人掀开。 宋温惜以为是宋嫣然烧了热水回来,便头也不回地说道:“桌上的茶壶我换了新茶,你直接灌满就好。” 可是身后的人却没有回答她,还是香芙看到了她身后的人,惊讶出声道:“殿下!你醒了?” 宋温惜给香芙喂药的手微微一抖,药汤洒落了一点在香芙的被子上。她将汤匙放下,用力地擦了擦被子上的药渍,不敢回头。 “为什么不来看我?”晏望宸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宋温惜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又舀起一勺汤药送进香芙嘴里,低声道:“不是有沈姑娘照顾殿下吗?” “我问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晏望宸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十分愤怒,可却夹杂着一丝委屈。 宋温惜忽视了那一丝委屈,冷声道;“我去看殿下又能如何?我又不会疗伤。” 香芙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太对,连忙道:“小惜姐姐,你快将殿下扶回去吧?我瞧着殿下脸色不太好。” “他能自己走来,便能自己回去。”宋温惜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回过头会心软。 好在帐外传来了沈悦的声音:“殿下!殿下你在哪?殿下的伤还未痊愈,不可乱跑……” 宋温惜等着晏望宸离开,可却迟迟没有听到他走掉的声音。 于是她只能回过头,叹息道:“殿下快回去吧,不然沈姑娘要着急……”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 眼前的晏望宸憔悴无比,眼窝深陷。短短三天,他似乎变得更加瘦削,脸上的棱角锐如刀削,脸色也十分差,不同于往日的英气蓬勃。 他今日又只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袍,身上是交缠着包扎好的白色布条。 宋温惜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连忙垂眸,掩盖住眼中的心疼,道:“殿下脸色不太好,还请殿下快回去休息吧。” 可是晏望宸恍若未闻,就这样执拗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宋温惜没有办法,只能越过他,撩开了帐帘,对在外面徘徊找寻晏望宸的沈悦扬声道:“沈姑娘,殿下在这里,还请沈姑娘将殿下带回去好好疗养。” 沈悦闻声而来,看到宋温惜的时候,脸色微微一沉,又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道:“谢谢宋姑娘。” 沈悦走进帐中,拉着晏望宸的袖子轻轻摇了摇,道:“殿下,我们回去吧。你今日刚醒来,军医说了,还需好好静养。” 说罢她又朝香芙微微一笑,道:“看来殿下惦记香芙姑娘呢,一醒来便着急来看姑娘。今日瞧着,香芙姑娘似乎好了不少,真是好事。” 香芙不知为何,只觉得背后一凉。她连忙挤出笑容道:“多谢沈姐……沈,沈姑娘关心。” 宋温惜在一旁垂着头,一个眼神都不再给晏望宸。 晏望宸咳嗽了起来,他捂着嘴,甩开了沈悦拉着他袖袍的手,猛地转身离开了宋温惜的营帐。 “宋姑娘,香芙姑娘,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沈悦微微笑着,跟着晏望宸离开了营帐。 见二人终于走了,宋温惜重重地松了口气。 “小惜姐姐……你为何不理殿下?你们……还在吵架?”香芙小心翼翼地问。 宋温惜没有回答,只是转移话题道:“香芙,今晚我有些事要去找淄阳王,只能让宋嫣然做饭了,你想吃些什么?” 香芙歪着头想了想,面露难色,道:“小惜姐姐,我思来想去,嫣然姐姐做得好的,也就是那个水蒸蛋了吧?” 宋温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你嫣然姐姐会的菜不多,也没得选。” 香芙也笑着挠挠头:“其实我如今已经觉得好了许多,我自己也可以下厨的。” 宋温惜替她理了理凌乱了的发丝,道:“别勉强,多休息几日。” …… 傍晚,宋嫣然应了做饭的差事,毫无怨言地去了小厨房。她特意帮宋嫣然洗干净了食材,又将香芙哄睡着之后,宋温惜才缓缓退出了营帐,准备去找淄阳王。 既然宋嫣然、宋韵文和大夫人都已救出来,香芙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而且如今大局已定,大皇子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那么她也该履行同淄阳王的约定了。 守卫通报了一声,宋温惜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淄阳王穿着一身紫色金丝绣线翔鹤纹锦衣,正悠闲地倚靠在罗汉床上看书。见她走进来,他从书中抬起头,凝视着她问:“何事?” 宋温惜抿了抿唇,道:“先前答应过王爷,等到大战结束,便同王爷回绝情峰。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之前在绝情峰的时候,淄阳王同意出兵的条件,便是要宋温惜答应,大战之后她会回到绝情峰。 她瞒着所有人,同淄阳王做了交易。如今大战快要结束,她也理应兑现承诺。 淄阳王似乎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想等到晏望宸回到宫中稳坐太子之位那天。” “并无区别,如今大皇子大势已去,待殿下伤势稍好便会攻入都城,不过也就是这半月的事而已。”宋温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早些离开有沈悦的地方才好。 第165章 有人下毒 宋温惜不想撒谎,垂眸道:“担心,自然是担心的……只不过,沈姑娘陪在殿下身旁,定会好好照顾殿下,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淄阳王听她提起沈悦,蹙眉想了想,问:“难道,你是想早些避开沈悦?先前在悬崖之上,就是她推你下去的?她是不是因为晏望宸,屡次对你下手?” 宋温惜没想到淄阳王竟然会察觉到这件事,微微有些惊讶。她想了想,也没有瞒淄阳王的理由,便点了点头。 淄阳王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道:“既然如此,你早些离开也好。” 宋温惜还欲说什么,帐外却突然响起小兵焦急的呼唤:“宋姑娘!宋姑娘你在里面吗?!不好了!香芙姑娘突然呕吐不止……” 宋温惜立刻撩开帐帘,因为紧张和惊讶,声音都变得颤抖又尖锐:“怎么会?!” 小兵见她出来,立刻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香芙吃了宋大姑娘做的饭,没吃两口便开始觉得头晕……” “王爷,我得走了……”宋温惜匆匆向淄阳王道别。 淄阳王见事态紧急,又事出蹊跷,便理了理衣服起身道:“走吧,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几人焦急地赶到宋温惜的帐中,宋嫣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扶着不停呕吐的香芙,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宋温惜赶来,宋嫣然连忙起身跑向她,抓着她的胳膊,嘴一瘪,两行泪流了下来:“宋温惜……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放错了什么,香芙吃了我做的饭,一直在吐……” 说着,香芙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变得困难。她没了宋嫣然的支撑,身子一晃,险些摔下床来,宋温惜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饭可还有剩的?”淄阳王问道。 “有!我……我给宋温惜也留了一份,自己的这份也还没有来得及吃……因为忘记拿自己的筷子,我又跑回小厨房一趟……”宋嫣然手指颤抖着指了指放在圆桌上的饭食,茫然无措地解释道。 “银针。”淄阳王抬手对身后跟着的侍卫说道。 侍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根银针,递到淄阳王手上。 淄阳王在水蒸蛋中试探了几下,银针未有变色。 待银针插入米汤中,银针顷刻间变黑。三碗米汤,每一碗都有毒。 宋温惜见银针变色,抱着香芙的手一抖,脸色微变。 当真有人下毒! 而站在一旁的宋嫣然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这……怎么……怎么会有毒?不是我……宋温惜!你相信我,我没有下毒!” “快传军医来。”淄阳王立刻吩咐自己的侍卫道。 他连忙亲自上前搭了一把香芙的脉,见她嘴唇发乌,淄阳王的眉头紧皱,道:“香芙姑娘只怕中了桃夭毒。” “那是什么?”宋温惜抱紧了怀中不停发抖的香芙问道。 “那是一种花制成的毒药,在野外较为容易提炼,将其晒干后制成粉末便可随身携带。”字样王解释道。 他的视线落在宋嫣然的身上,问:“你做饭时,可有遇到什么人?” 宋嫣然立刻道:“沈……沈姑娘曾找我来说了两句话。” “宋嫣然!”宋温惜抬眸看向她,声音不自觉地带了怒意,“我说过要你远离沈悦!不可让她插手香芙的饭食!” 宋嫣然被她凶得缩了缩脖子,道:“我并未让她帮忙做饭,只是……只是她非要站在那同我说话……” “小惜姐……姐……”香芙嗓音嘶哑地出声,“不要……不要怪……不要怪嫣然姐姐……不是……不是嫣然姐姐的……错……” 下一瞬,香芙昏倒在她怀中,失去了意识。 宋温惜心中慌乱无比:“香芙!香芙你醒醒!”她伸手谈了谈香芙的呼吸,带着哭腔无助地看着淄阳王:“王爷,香芙没有呼吸了……救救香芙……” 宋嫣然也慌了神,咽了咽口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淄阳王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的葫芦瓶,倒出一颗丹药,道:“这个可是珍贵药材制成的丹药,能勉强吊着她的命。” 说罢他轻轻掐着香芙的下颌,让她张开嘴,将丹药放了进去。 宋嫣然连忙倒了杯水,同宋温惜一起,将水喂进香芙口中,把药灌了下去。 没多会儿,香芙猛地恢复了呼吸,脸上也有了些微的血色。 军医也匆匆赶到,没想到的是,他的身后跟着晏望宸和陈卿安。 晏望宸的面容依旧是瘦削憔悴,眼底微微泛青,似乎很久没有睡好。宋温惜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香芙姑娘如何了?”陈卿安关切地问。 淄阳王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讲给了二人听。 军医替香芙把脉后,有些惊讶道:“怎么会中了这毒?这毒少量服用可以打胎,若是大量服用,便会出现头晕呕吐、呼吸困难的症状。” 宋温惜顾不得许多,连忙问道:“此毒可能解?” “若是往常,此毒不算难解。可是眼下没有那么多药材,要配齐的话可能需要些时日。但……香芙姑娘恐怕撑不了那么久……”军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你需要什么药材?本王亲自去找。”淄阳王沉声道。 “我这就写给王爷……”军医立刻从随身的箱子中抽出纸笔,将所需药材一一写下。 淄阳王拿着军医写下的药方,匆匆赶出去,找来的自己人马去最近的医馆找药材。 军医收好药箱,擦了把额头的汗,道:“宋姑娘,此毒……中毒至深者,无药可医。香芙姑娘吃得不多,还可以用这药方一试,可若是拖久了,恐怕也……” 宋温惜的心猛地一沉,她忍着鼻尖的酸意,努力镇定下来,对军医说:“谢谢军医。” 陈卿安沉吟片刻,拧眉问道:“温惜,这毒为何会出现在香芙姑娘的饭食中?香芙姑娘的饭食,不都是你亲自下厨的?” 宋温惜看了一眼晏望宸,脸色不太好。 她此刻凝视着晏望宸的双眸,说:“今日是宋嫣然下厨,她说,沈悦曾来过,同她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第166章 定罪需要证据 晏望宸眸色一沉,看向宋嫣然:“你的视线可曾离开过饭食?” 宋嫣然停止了哭泣,努力回想了一下,道:“当时我还在煎药,所以……所以我,我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 她说着又抽泣起来:“都是我的错……” 宋温惜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香芙,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抬眸,眼神冰冷地看着晏望宸,声音低哑地开口道:“殿下,若是香芙有任何不测……我必然叫沈悦血债血偿。” 宋温惜冷若冰霜的表情看得晏望宸心中一颤,他深吸了口气,撩开帘子对守卫道:“将沈姑娘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守卫应道,立刻跑开。 宋温惜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殿下这是不信宋嫣然的话。” 她的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晏望宸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耐心道:“我总不能只听一人之言,也不能毫无证据便定罪。” 宋温惜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甚至都生不起来气,只是坐在香芙床边,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低声道:“早就知道殿下会如此,但是,无论如何,这次我一定会找出证据,绝不会放过沈悦。” 她已经退让了太多次,才会让沈悦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若只是针对她也就罢了,她惹不起还可以躲。可沈悦竟牵连无辜的旁人,何况香芙刚刚立功! 想到这,宋温惜一怔,心猛地一沉。 难道就是因为香芙刚刚立了大功,惹得晏望宸和军营中的士兵们都对香芙更加另眼相看,沈悦才会对香芙下毒? 毕竟……晏望宸为了香芙,曾对沈悦施以杖刑。香芙回来后,晏望宸还亲自下厨为香芙熬制鸡汤,后来又屡次来看望香芙。 宋温惜的心逐渐凉了起来。 所以,沈悦并不是因为气恼宋温惜而迁怒香芙,她一开始就是想要除掉香芙和宋温惜,顺带杀了宋嫣然也无妨! 宋温惜为香芙擦脸的手逐渐颤抖起来。 她早该想到,沈悦对自己都是那样心狠手辣,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们?但凡是得到晏望宸关注的人,她都要除掉! “等沈悦来了,自然会有答案。”晏望宸并没有承诺她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温惜看。 宋温惜望着香芙的脸,发愣了好一会儿。 陈卿安也看向她,她此时看上去也十分憔悴。这两日或许是因为孕吐吃不下饭,让她的小脸变得更尖,原本清澈水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嘴唇也微微发白。 陈卿安忍不住安抚道:“温惜,你放心,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助你抓到真凶。” 宋温惜垂眸没有回答。 营帐中一时安静无比,只有宋嫣然一直在一旁惊魂未定地抽泣。 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又恐惧地看着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香芙。 陈卿安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递给了宋嫣然,道:“宋大姑娘不必如此害怕,我们都知此事定然不会是宋大姑娘做的。” “真……真的吗?”宋嫣然的眸子亮起一瞬的光。 陈卿安微微勾了勾嘴角,道:“自然,宋大姑娘自己的碗中也有毒,不是吗?” 宋嫣然恍然大悟,她止住了泪,应道:“是……是!我怎么可能给自己下毒呢!”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可若不是我蠢笨,怎么会让沈姑娘有机会给香芙下毒……” “她总会找到机会的。”宋温惜打断了她的话,“只要沈悦想,她便一定有办法。即使没有你,她也会有机会下毒。” 她并不是安慰宋嫣然,她说的是事实。 此时,帐帘突然猛地被撩开,晏时鸢焦急地冲了进来:“香芙中毒了?她可是功臣!这军营中,怎么会有人给她下毒?” 她身后跟着戴着白色面纱的沈悦。 沈悦杏眼泛着柔柔的水光,款款走进营帐。 她见到香芙中毒,似乎很是惊讶:“香芙姑娘怎么会突然中毒?” 说着,她看了看桌上的饭食,有些讶异地看向宋嫣然:“宋大姑娘,今日的饭食,不是你亲自做的?为何会有毒?” “我……我……”宋嫣然被她问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温惜刚要发作,却听陈卿安轻笑一声,问:“沈姑娘,我们并未说毒下在饭中,你为何会知道?” 沈悦闻言,脸色微微一僵,但她立刻又摆上一贯温柔淑雅的笑容,道:“陈世子,我在路上听小兵说的。” “原来如此,那请问沈姑娘今日去小厨房做什么?”陈卿安继续问道。 沈悦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知道宋大姑娘这几日照顾香芙并不容易,便想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 她说着,微微挑了挑眉,道:“陈世子这是将我当作犯人审问了?我一个弱女子,哪里会下什么毒?陈世子,定罪需讲究证据。” 陈卿安笑了笑:“沈姑娘误会了,只是,因为沈姑娘去过小厨房,自然是有嫌疑的。” 宋温惜听了陈卿安的审问,心中忽然有些没底。沈悦做事通常不会留下证据,若是只凭她进过小厨房,便定她的罪,恐怕很难。所以,她还要找别的证据。 “沈姑娘若是想要证明自己清白,可敢让我搜一搜沈姑娘的营帐?”宋温惜起身,冷声问道。 沈悦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下一瞬,又轻笑一声:“宋姑娘请便。” 宋温惜刚要去沈悦的营帐,晏时鸢便拦住了她,道:“我去吧!沈悦同我睡在一个帐中,她的东西我比你熟悉,你就在此守着香芙。” 说罢,晏时鸢瞥了一眼一脸淡然的沈悦,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宋温惜冷眼看向沈悦,只见她当真是泰然自若,仿佛此事真的同她没有关系。 而沈悦却并未同她对视许久,反而眼波流转地看向晏望宸,柔声道:“殿下的伤还未痊愈,先前军医嘱咐过,需得静养。” 晏望宸看都没有看她,只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直直地望着宋温惜,眼中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 沈悦又看向宋温惜,对上了宋温惜冰冷的眼神,她抿了抿唇,也不再言语。 没过一会儿,晏时鸢回来了。 她撩开帘子便对上了宋温惜期待的眼神。 晏时鸢看着宋温惜,咬了咬唇,道:“宋温惜,沈悦的物件里,没有任何毒药,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第167章 用野猫试毒 宋温惜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是了,沈悦怎么会留下证据给她抓?可是做事必会留下证据,她要去军营中挨个问一遍,有没有人看到沈悦下毒。 沈悦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我好心想要去小厨房帮忙,没想到竟让宋姑娘误会了?只是,让宋姑娘失望了,这毒并不是我下的。” “可宋嫣然从头到尾只见过你一人,你又如何能撇清关系?”晏时鸢质问道。 沈悦微微一笑:“公主若是要怀疑我,可要拿出证据来。” “当真与沈姑娘无关吗?”一道阴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宋温惜抬头看去,只见淄阳王突然撩开了帘子,拎进来一个小兵,道:“那这个小兵为何说,曾经看到沈姑娘在树林中徘徊?”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那小兵,只见小兵看起来年纪很轻,丹凤眼紧张不安地看着帐内的几人。 他的目光扫到坐在圆桌旁的晏望宸,顿时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殿……殿下。” 晏望宸看了看小兵,又看向淄阳王,拧眉问:“淄阳王,这是谁?” 淄阳王扬了扬下巴,道:“本王方才想要出营地去找药方,只见这人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宋姑娘的营帐附近,神色惶恐不安,十分可疑。所以本王就让手下去抓药,亲自将这人审问了一番。” 说罢,他又看向陈卿安:“陈世子,这应该是你西郊军营的兵?他说他曾看到沈姑娘从树林走出来后,林中多了一具动物尸体。” 陈卿安看着他身上的衣袍,点了点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立刻回答道:“小的……小的叫姜右。” “起来吧,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晏望宸端坐在圆桌旁,开口问道。 姜右瞥了一眼沈悦,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道:“小的……小的今日一早,便看到了……看到了沈姑娘给林中的野猫喂了什么东西,我……我本就喜欢猫崽,便想着等姑娘走了,过去……过去看看。” 他说着,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只不过,没想到,等我过去之后……那野猫……那野猫已经浑身僵直,窒息而亡!” 宋温惜心中一惊,难道沈悦是用野猫来试毒? 晏时鸢听小兵这样说,立刻追问道:“那你可知道沈悦给野猫喂了什么?” 姜右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一些肉糜,混杂着一些桃粉色的粉末……” 沈悦眼底闪过一抹狠毒,打断了姜右的话:“你竟敢诬陷我?” 姜右连忙俯下身,朝晏望宸道:“殿下,我不敢撒谎,我真的看到了!” “你说看到就看到了?你可有证据?”沈悦厉声道,说罢,又柔柔弱弱地看向晏望宸,“殿下,此人口说无凭,方才公主都去翻查过我的东西了,什么也没找出来!殿下绝不可以听信小人的谗言……” “你可有看清,沈姑娘从哪里拿出的粉末?”晏望宸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问姜右。 “这……我……”姜右努力地回想,想了半晌,他颓唐地低下头,“这……小的并没有看到……” “我知道了。”晏时鸢突然开口,“沈姑娘,虽然方才我搜了你的物品,可我并没有搜你的身。” 她那双同晏望宸十分相似的凤眼盯着沈悦,冷声问:“沈姑娘可愿让我搜身?” “我凭什么让你搜身?!”沈悦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 她忽然瞥见晏望宸阴冷的脸色,又放柔了声调,道:“公主殿下,我乃清清白白的女子,怎可因这低贱小兵几句话,便搜我的身?” “沈姑娘这是心虚了?”宋温惜也不依不饶地问。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尽办法抓到沈悦的把柄。 沈悦眸色沉了下来,嘴角的笑也带了一丝阴冷。 她毫不畏惧地同宋温惜对视,道:“我怕什么?宋姑娘今日是定要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了?” “沈姑娘既然要自证清白,自然是需要搜身的。”宋温惜毫不退让。 沈悦嗤笑一声:“宋姑娘十分可笑,我已经百般退让,让公主搜了我的住处。此时除了这小兵信口雌黄的臆想,宋姑娘拿不出任何我下毒的证据,我为何还要让姑娘当众搜我的身?” “沈姑娘若是不想让人搜身,或许也有别的办法。姜右,你可还记得野猫的尸体在哪?”淄阳王忽然开口问道。 姜右愣了愣,立刻道:“记得!就在西边的树林中,靠近小厨房的位置。我将那野猫埋了,立了个石头碑,过去一眼就能看到!” 沈悦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掀起一丝慌乱。 淄阳王看向晏望宸,只见他沉着脸坐在那,一言不发,冷笑了一声,道:“那本王今日便自作主张一次,将这桩事查到底!” 说罢他将姜右拎起,道:“你带路,我们去看看那野猫的尸体周遭,可留下了什么线索。” 见那两人出了营帐,宋温惜也默默起身。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香芙,香芙似乎有些不适,小脸微微皱了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宋温惜咬了咬牙,道:“我也去看看。” 说罢她便朝营帐门口走去。这件事她交给任何人查验都不能放心,必须自己亲自去。 走到营帐门口撩开帘子,脚步忽然又一顿。 她侧头看向一直坐在那里默默无言的晏望宸,像叹息般地说了一声:“殿下,若是此次我找到证据……希望殿下不会让我失望。” 晏望宸没有回应她,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温惜没再看他,走了出去。 只见淄阳王和姜右已经走远,微风袭来,吹起宋温惜的裙摆,带来一丝寒意。宋温惜裹紧了外袍,大步跟上淄阳王的脚步。 “温惜,等等。”陈卿安跟上了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今日寒凉,你要当心别染了风寒。” 宋温惜感激地点了点头:“陈世子也小心。” 他们三人跟着姜右来到了他说那块石碑前,只见石碑之后果然有一个小土堆,那应该就是姜右埋野猫的地方。 第168章 臣来得不是时候 姜右连忙把土堆扒开,里面果然有一具野猫的尸体。宋温惜有些害怕,撇开了视线不敢细看。 想要呕吐的感觉又袭来,她才在帐中便忍了许久,此时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扶着树干呕吐起来。 淄阳王眉头一紧,担忧地起身问:“怎么?你也中毒了?” 宋温惜边吐边摇了摇手,待她喘匀了气,才虚弱地瞥了眼野猫的尸体,道:“我只是……一时觉得有些恶心。” 淄阳王看了看那有些面目狰狞的尸体,了然道:“也是,女儿家自然是看不惯这些。” 可陈卿安知道她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便上前低声问:“温惜,你要不要先回去?我同王爷检查一番就好。” “不,我要亲自看看。”宋温惜坚持道。 陈卿安拗不过她,便道:“那你用帕子捂住口鼻,或许会觉得好些。” 宋温惜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帕子,照做了。 她俯下身同淄阳王一起检查起野猫的尸体,只见那是一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幼猫,小小一只,瘦骨嶙峋,毛发也黯淡无光。 它张着嘴,嘴边的毛发还沾了许多呕吐物。淄阳王找来一根细细的木棍,扒拉了两下野猫的呕吐物,果然像姜右说的,里面除了还未来得及消化的肉糜外,还有一些桃粉色的粉末。 “这似乎同香芙姑娘中毒的症状颇为相似。”陈卿安道。 淄阳王摸了摸下巴:“难道沈悦是用野猫测试毒性?” 淄阳王和陈卿安还在研究野猫,宋温惜站起身,低着头查看着周围的草地,想要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沈悦留下的痕迹。 可是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沈悦掉落的物品。 她正有些垂头丧气,蹲在树根下想休息一会儿。下一瞬,她忽然味道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十分熟悉,宋温惜忍不住用力地嗅了两下,想要靠鼻子找到香味的源头。 她嗅得太用力,淄阳王忍不住抬头,蹙眉嘲笑道:“宋姑娘,你可是在学猎犬?” 宋温惜疑惑地问:“王爷可有闻到什么香味?” 淄阳王一愣,这才学着她的样子俯下身嗅了嗅,他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味道?”说着,他在土地上摸索着寻找了起来。 “这是什么?”淄阳王忽然在一处停下,蹲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宋温惜上前一看,似乎是某种香料。她也蹲下身翻找了一番,发现这一处的草地上撒了不少香料,似乎是有人将香囊中的香料全都撒了出来。 宋温惜捡起几味香料拼在一起,又闻了闻,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惊声道:“这就是沈悦身上的味道!” 她顾不得许多,紧紧攥着香料,大步走回营帐。 “温惜,你要做什么?”陈卿安连忙拉住了她。 “沈悦将香料撒了出来,那她身上的香囊里装的是什么?”宋温惜反问道,“沈悦下毒匆忙,可能还来不及处理毒药,所以她一定是藏在了身上!” “可是你这样贸然搜沈姑娘的身,只怕不妥……”陈卿安依然拉着她。 宋温惜觉得拦着自己的陈卿安有些奇怪,但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军营门口守着的士兵突然兴奋地边跑边喊着:“镇国公来了!殿下!镇国公来了!” 他冲进宋温惜的营帐,大概是要向晏望宸禀报这个消息。 宋温惜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她呼吸一滞,抓住陈卿安的袖袍,问:“镇国公不是被关在皇城之中?为何会突然来到英霞关?” 陈卿安也不清楚,他微微皱眉:“宫中只怕是生了什么变故。” “去看看吧。”淄阳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镇国公能来,带来的一定是好消息。但是……” 他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宋温惜,抿着唇没有说后面的话。 大门处一阵马蹄声传来,军营一时间躁动起来,士兵们纷纷聚到门口等着镇国公。 而晏望宸也撩开了帘子,被沈悦扶着,走出了营帐。 他远远地看到了身上披着陈卿安外袍的宋温惜,他嘴唇紧抿着,移开了目光,脚步虚浮地朝大门走去。 “沈悦不可以走!”宋温惜见沈悦要走,心中一急。 若是沈悦趁四下无人时,将香囊处理了,她便再也没有证据了! 她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拉住了沈悦的胳膊,道:“沈悦,你站住!我已有了你下毒的证据!” 沈悦吃痛地叫了起来:“宋姑娘,你抓得我好疼。你没听到镇国公来了吗?” “镇国公来了又怎样?我与你的账还未算完!”宋温惜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沈姑娘可否将香囊给我一看?” “殿下……”沈悦挣脱不开,双眸含水地看向晏望宸求助。 宋温惜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力道大得让她不得不松开了手。而沈悦借机躲到了晏望宸的身后,面纱漂浮,只露出楚楚可怜的两只眼睛。 宋温惜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晏望宸:“殿下这是做什么?” 沉默了许久的晏望宸此时终于开口,他声音有些疲惫和嘶哑:“你闹了许久,该够了吧?眼下镇国公突然来英霞关,必定是宫中生了异变,我没时间在此等着你破案。” 这一席话,仿佛一盆冷水将宋温惜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她从来没有觉得心这么凉过。 就算先前他利用香芙,可起码他对香芙是不错的。可现在香芙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便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了吗? 她忽然觉得他很陌生,为什么原本亲密的人,忽然就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殿下,温惜并无恶意,还请殿下松手。”陈卿安忍不住出声。 可晏望宸依旧死死抓着宋温惜的手不放,他被她眼底的失望刺痛。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错觉,仿佛此时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殿下这里,好生热闹啊。”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只见镇国公一身戎装,身披银色铠甲,风尘仆仆地站在几人面前。他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此时带着数道干涸的伤痕。 镇国公锐利如鹰的眸子地扫过晏望宸抓着宋温惜的手,唇角微勾,道:“看来臣来得不是时候。” 第169章 忠臣遗孤 士兵们逐渐也聚集了过来,大家都很好奇镇国公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 晏望宸终于缓缓放开了宋温惜的手,沉声道:“镇国公从宫中逃出想必历尽千辛,不知宫中情况如何?” 镇国公面容疲惫,但还是调整心神,严肃道:“大皇子……自刎了。” 众人皆是一愣,下一瞬,士兵们议论纷纷,大家没想到大皇子竟会选择自刎。 镇国公继续说道:“……平武侯兵败被抓的消息传入宫中,大皇子没有了可以倚仗的军队。他先前又杀了不少文臣,惹得朝中无人敢为他筹谋。便只能……” “父皇可还安好?”晏望宸焦急地追问。 “圣上这段时日被大皇子折磨了许久,重病了一场,此时卧病在床,恐怕……时日不多。”镇国公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晏望宸有些激动,捂着肩头轻咳了起来。 “文臣……杀了文臣……?”一旁的沈悦捕捉到了镇国公话中的关键,她连忙柔声问,“镇国公,请问我父亲……他是否平安?” 晏望宸的身体变得僵硬,捂住肩头的手指蜷缩起来,握成了拳。 宋温惜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沈悦不知道她父亲的事?那她这段时间如此嚣张,是误以为,晏望宸是看在她伤了脸的份上,才容忍她的? “沈大人的事……沈姑娘还不知道?”镇国公看了一眼晏望宸,见晏望宸没有阻止,他便转头对沈悦说:“沈姑娘的父亲,早在先前在猎场时,为了救殿下,被大皇子一剑杀了。” 沈悦原本温柔端庄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她震惊又疑惑地看了看晏望宸,嘴角挤出一抹尴尬的笑,问:“殿下……这事是真的?” 晏望宸抿着唇,垂眸不语。 “殿下,这是不是真的?”沈悦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见晏望宸依旧沉默,她眼眶慢慢变红,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抓住晏望宸的袖袍:“殿下!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若是……若是我爹一开始就被杀了,为何你一直不告诉我?!” 晏望宸此时才缓缓张口,声音低哑:“镇国公说得没错,狩猎那日,沈大人便因为救我,而葬身大皇子的剑下。” 在宋温惜身后站着的淄阳王见状,悄声问陈卿安:“沈大人,可是那翰林学士?” “是。”陈卿安回答道。 “这文人竟会为三殿下献身?那三殿下岂不是永远欠他一个人情?”淄阳王摸着下巴,目光探究地看向沈悦,思索着什么。 沈悦的表情变得僵硬,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忽然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 晏望宸想要去扶,但他瞥见宋温惜冷然的目光,终究缓缓收回了手。 “爹……”沈悦捂着脸痛哭出声,“我都没有来得及见我爹最后一面!爹——” 她的哭声凄凉无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痛惜,甚至让宋温惜都觉得,此时似乎不适合再追究她的过失。 可,解药还未配齐,香芙随时都可能死去。 “沈姑娘,若是你哭够了,可否将你腰间的香囊给我看看。”宋温惜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哭嚎的沈悦。 沈悦眼眶通红,眸中含泪,恼怒地看向宋温惜,哽咽地说:“宋姑娘,我才知道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你还追着要搜我的身?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宋温惜声音暗哑:“我只是想看看香囊……” “我方才还未来得及问,这位姑娘是……”镇国公开口问道。 宋温惜泰然自若地回答道:“我是宋家庶女宋温惜。” 镇国公闻言,嗤笑一声:“我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宋家的一个庶女,竟敢搜沈姑娘的身?” 说罢,他又看向晏望宸:“殿下不会如此偏心,为了心爱之人,都不管忠臣遗孤吧?” 好一个“忠臣遗孤”。 宋温惜心中冷笑一声,她漆黑的眸子也盯着晏望宸,等待着他的回应。 晏望宸眼底满是疲倦,他额头的青筋微微突起,似乎身上的伤口让他疼痛难耐。他垂眸看向仍跪坐在地上哭泣的沈悦,朝她伸出手,道:“沈姑娘,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沈悦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泪水打湿了她的面纱,一双眼睛盈满泪水,委屈地看着晏望宸伸出的手,缓缓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放在了他的大手上。 宋温惜闭了闭眼,她知道了晏望宸的选择。 她并不奇怪,也未曾期待什么。 晏望宸将沈悦扶起,目光躲避着宋温惜,道:“宋姑娘,香芙的事,改日再说吧,今日先早些休息……” “不可能!”宋温惜厉声打断他,“香芙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先前交换人质,她也曾立下大功,为此身负重伤……” 宋温惜的声音有些颤抖:“可如今被沈悦毒害,若是过了今日,证据被销毁,我如何找出真凶?!” “放肆!”镇国公见宋温惜态度强硬,怒声呵斥,“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殿下这样说话,宋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吗?” 原本沉默的淄阳王,此时向前了两步,走出阴影,站到宋温惜身边,声音低沉道:“镇国公,你这是仗势欺人?” 镇国公看了一眼淄阳王,冷笑了一声,盛气凌人地嘲讽:“你这痴情种,驻守临川城许多年,如今终于舍得下山了?” 淄阳王见晏望宸被镇国公压得不敢吭声,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冷哼一声:“老匹夫,你对殿下或许有恩,于本王,不过废物一个。当年若不是本王,你在战场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今倒是在本王面前嚣张起来了?” 他原本就高大魁梧,此时轻蔑地看着镇国公,气势逼人。 镇国公似乎想起了往事,咽了咽口水,道:“沈姑娘没了父亲,我这做叔父的,自然要为她撑腰。” “狗屁叔父。你一个武将,何时同那些酸腐文臣走得如此近了?”淄阳王阴冷地勾了勾嘴角。 他见镇国公脸色微沉,继续道:“宋姑娘不过是想替自己人讨回一个公道,一码归一码,若是杀人,便要偿命,很简单的道理。还请镇国公行个方便。” 第170章 她无权无势 “那我倒要问问,沈姑娘杀了什么人?可有证据?”镇国公也上前一步,盯着淄阳王问。 “是我的妹妹。”宋温惜底气有些不足,“证据……我还在找。” 她知道在镇国公这样的人眼中,香芙的命,恐怕不是命。 “什么妹妹……不过是庄子上来的粗鄙乡下女!”沈悦抹着泪,躲在晏望宸身后,抽泣着说,“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便要搜我的身……宋姑娘,你未免太欺负人!” 镇国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下一瞬,他敛起笑容,眼神阴鸷地大步走向宋温惜。 晏望宸见状,立刻挡在宋温惜身前,忍着伤口的疼痛,咬牙问:“镇国公,这是要做什么?” 陈卿安夜立刻上前将宋温惜拉到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镇国公。 镇国公看着两人的样子,勾了勾唇角,道:“宋家庶女倒是颇有些本事,竟将殿下和陈世子都勾得神魂颠倒。” “镇国公,慎言。”晏望宸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怒意。 淄阳王见两人像母鸡护崽一样护在宋温惜身前,微微挑眉,不再言语。 而镇国公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他同样略带怒意地看着晏望宸:“殿下,臣的女儿嫁给了殿下,虽然不求殿下一心一意对臣的女儿,但这么久未见,殿下也理应对自己的妃子略表关心?” 晏望宸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对闫文静的忽视,抿了抿唇,道:“闫文静她……怎么样了?” 镇国公眼底浮起一抹心疼:“她这段时间被关在偏僻冷宫,茶不思饭不想,又总是受晏怀那个杂种骚扰,人都瘦了一大圈。” 下一瞬,他眸色又恢复冷淡,看向宋温惜,道:“宋姑娘,沈姑娘方才经历丧父之痛,你为了一个乡野丫头,敢搜堂堂翰林学士之女的身,这是什么道理?” 宋温惜胸口一阵闷痛,她开口争辩:“可是沈姑娘有谋害我妹妹的嫌疑……” “别说只是嫌疑,就算沈姑娘就是要这个乡野丫头死,想必沈姑娘也一定是有苦衷的。”镇国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宋温惜的话。 他这话,若是平日听,似乎蛮不讲理。 可眼下沈悦因为父亲去世而伤心欲绝,而营中的所有将士都知道,沈悦的脸是当初为救殿下而受伤,人人都对沈悦钦佩不已。 反观宋温惜,虽然粮草的消息是她的长姐带来的,可毕竟香芙冒险交换人质,也是因为她长姐从宫中逃了出来,害得宋家被大皇子捏在手中。 除了宋温惜,没有人在乎宋家如何。可正是因为宋温惜,三殿下才会特意答应去交换人质。为了交换宋韵文和大夫人,他们还损失了赵迟语这枚棋子。 如今宋温惜居然为了香芙,去怀疑沈悦这么好的姑娘…… 此时将士们看向宋温惜的目光,都带了一些鄙夷和嫌恶。 宋温惜努力忽视着周遭不善的目光,咬了咬牙,坚持道:“我只是想看看沈姑娘的香囊。” “我若是不让呢?”镇国公挡在沈悦身前,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宋温惜。 “够了。”晏望宸轻咳了两声,“今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会派人抓紧去找药。眼下最重要的,是为香芙解毒。” 宋温惜原本想要上前强取,可听到晏望宸似乎想了解此事,她震惊地看向他。 所有人都可以不站在香芙这边,他怎么可以? 晏望宸避开她的目光,眉头紧皱,抑制不住地咳嗽着。他缓了缓,又道:“镇国公连日奔波,已是疲惫,不如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眼看着沈悦眼底浮起一抹得意之色,宋温惜焦急道:“可是殿下,我只是想……” “闭嘴!”晏望宸似乎忍无可忍,终于朝她吼道,“你还想怎么样?!” 宋温惜被他吼得一愣,心里什么地方碎了一块,噼里啪啦地碎落一地。 “温惜,今日便算了吧。”陈卿安也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劝阻,让她不要再争辩。 宋温惜只觉得浑身僵硬麻木,她死死盯着晏望宸漆黑的双瞳,眼底情绪翻涌,双目逐渐通红,终究归于失望。 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神色痛苦,眉头紧蹙,咽了咽口中的酸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片人群聚集的地方。 她小跑着来到营帐之后,无人之处,扶着树干又呕了起来。她胃里一阵翻滚,眼角都因为呕吐而溢出泪花。 是她天真了。 她无权无势,宋家又落没。而沈悦的父亲用命为沈悦铺了一条“忠臣之女”的路,纵使沈悦没了父亲,想为她撑腰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数。 若是并无旁人,晏望宸或许还会公平一些。可是方才镇国公那般针锋相对,晏望宸怎么可能为了她,同辅佐自己上位的功臣翻脸? 只是……她刚刚还是愚蠢地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晏望宸会为了她,不理智一次。希望落空,她的心仿佛也塌陷了一块。 宋温惜扶着树干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指腹缓缓划过自己的肚子,她忍不住啜泣出声。 今日,她第一次动了将孩子打掉的冲动。 晏望宸今日的这番举动,几乎将她残留的爱意斩尽。她忽然有些害怕日后看着孩子,会想起晏望宸的脸。 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温惜不敢回头,怕来人看见自己噙着泪的眼。 “温惜,你没事吧?”陈卿安跟了过来,见她扶着树干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连忙伸手搭上了她的脉。 宋温惜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泪花,低声道:“我没事。” “我扶你回去躺一会儿,你气血攻心,对腹中胎儿不好。”陈卿安抓着她的手臂,让她倚靠着自己行走。 她乖顺地让他拉着,沉默无言。 陈卿安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心中一软,抿了抿唇,问:“不然,将孩子的事,告诉殿下?” “不。”宋温惜咬着牙拒绝道,“绝对不要告诉他。” 陈卿安微微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放心,道:“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不会说。” 走到营帐前,此时众人散去,只有晏望宸立在帐前,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宋温惜脚步一顿,陈卿安也停了下来,松开了宋温惜的手,侧过头看她的反应。 只见她垂眸,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想走进营帐。 宋温惜腕间一紧,手腕被晏望宸紧紧拉住。 第171章 好不公平 “小惜,我们谈谈。”晏望宸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倦意,但他努力放柔声音,道,“今日的事,我也不想……”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宋温惜冷冷甩开了他的手,“从今往后,我与殿下再无瓜葛。” 私下里,他喊她小惜,众人面前,就喊她宋姑娘。 虽然她一直想要同他撇清关系,可是当他真的同她装作不相熟时,她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刺痛起来。 宋温惜想要绕过他,走近营帐。她离开了许久,不知道香芙怎么样了。 可是晏望宸又再次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自己身前,低头怒视着她:“我知道今日你受了委屈,可沈悦深陷丧父之痛,此时若是追究……” 宋温惜用力地甩开了他:“殿下说错了,今日受委屈的并不是我,是香芙!” 晏望宸眼中的光渐渐暗下去:“我自知对不起香芙,虽然我将她从春雪阁救出来,可她并未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如今她中毒,我必然寻遍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来治……” 两人正说着,帐帘突然被撩开,晏时鸢焦急道:“快来人,香芙不好了!” 宋温惜心中一紧,她连忙要进帐,但她又想到了什么,身形微顿,双眸盯着帐帘,对晏望宸道:“殿下,此时我还能同你说两句话,是因为香芙还有救。若是香芙出任何事,我与殿下、沈姑娘,再见……便是仇人了。” 晏望宸听了她的话,瞳孔骤缩呆吗,愣在原地。 宋温惜无视脸色惨白的晏望宸,冷着脸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陈卿安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劝道:“殿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温惜她……今日说得或许都是气话。” 晏望宸抬眼看向陈卿安,视线茫然:“陈世子竟会安慰我?” 陈卿安微微勾了勾嘴角:“如今天下已定,殿下是太子,亦是日后的天子。虽然我们喜欢同一个人,但这并不妨碍我认为殿下是一位明君。” “明君……”晏望宸嗤笑出声,又咳嗽起来,“咳咳……明君,什么明君,我给不了我爱的人公道,我算什么……咳咳咳……” 他似乎很是不适,咳嗽得弓起身来。 陈卿安见状,微微皱眉:“殿下的伤很重,还是好好回去修养吧。马上便要回到都城,都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殿下操劳。” 晏望宸停下了咳嗽,直起身子,看向营帐。他眼底是深深的不舍。 “殿下莫要再执着,否则,只会像脚陷泥潭,两人都会越陷越深。”陈卿安最后劝解了一句,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中,宋嫣然坐在一旁低声啜泣,晏时鸢也面色忧郁地垂着头。 宋温惜坐在床边,将香芙抱在怀里。 她见陈卿安进来,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陈卿安:“陈世子,你……帮我看看,是我的错觉,还是香芙她……” 她双目通红,让陈卿安的心一紧。 陈卿安立刻上前摸了摸香芙的脉搏,香芙的手腕微微有些发凉,任他如何摸索,都没有丝毫脉搏跳动的痕迹。 宋温惜期待地看着他,眼底闪着泪光,唇角却带着微笑:“陈世子,我不通医术,是不是我摸错了?香芙是不是只是昏睡过去了?” “温惜……”陈卿安轻叹了一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香芙她……” “香芙她只是睡了!”宋温惜抱紧了香芙,豆大的泪滴滴落下来,她却毫无察觉,“香芙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她的泪珠砸在香芙的脸上,可是香芙却丝毫没有动静。 “都是我的错……”一旁默默流泪的宋嫣然,将脸埋在掌心,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对不起……都是我……我怎么这么笨!都是我害了大家……” 晏时鸢沉声道:“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她看向宋温惜,道:“你们方才在帐外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宋温惜,你为什么不直接冲上去揭穿沈悦的真面目!” 宋温惜没有回答,仿佛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麻木,脑子无法消化眼下的状况。 冲上去?如何冲?镇国公轻轻松松就能折断她伸向沈悦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会是香芙呢? 她总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总是善良温柔的人总得不到好报?像姨娘,像祖母,像香芙。为何坏人却总是长寿?坏人总是有人保护? 这世界好不公平。 难道就因为她沈悦生在贵族世家,父亲是翰林学士,她便高人一等?就可以蔑视其他人的生命?又因为沈悦的父亲为晏望宸赴死,沈悦为晏望宸挡了一剑,便可在晏望宸那里永远享有特权? 宋温惜不甘心。 可是,她现在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她如何能同沈悦抗衡? 她不甘心,可她没有办法了。说到底,何尝不是她的无能连累了香芙? 宋温惜轻轻拍着香芙的背,感受着香芙残存的体温,喃喃道:“香芙,睡着了就不疼了……” 她轻声在香芙的耳边道:“香芙,若是见到我姨娘,就告诉她我过得很好……” “香芙,别担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香芙,来生你真的做我的妹妹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宋温惜的视线逐渐模糊,她抬手擦了擦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有人将帕子塞进了她手中,她眼神迷茫地抬起头,恍惚地看着陈卿安的脸。 “温惜,你这样抱着香芙,她会不舒服,还是让她躺好吧。”陈卿安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是真的害怕吵醒香芙一样。 宋温惜听了他的话,没有执拗,僵硬地点了点头,将香芙放在了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将香芙的头发理了理,又替她掖好了被子,自言自语道:“香芙,改日我再给你做你喜欢吃的桂花香糕好不好?甜甜的,糯糯的,你最喜欢了……” 香芙没有回答,她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宋温惜一怔,连忙问陈卿安:“陈世子,你看香芙的脸,还红润着!莫非是我们搞错了?” 她说着站起身:“我要请军医来……”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便向前栽去,倒在了一个清瘦的怀中。 她耳边传来陈卿安焦急的呼唤,可是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说不出话,意识渐渐淡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第172章 终究是恨我了? 香芙下葬了,在宋温惜昏睡的时候。 宋温惜得知这个消息,从床上一跃而起,想要赶去看香芙最后一眼。可是她却被守在床边的晏时鸢按住。 “别去了,已经入土了。”晏时鸢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就葬在训练场后面的树林中,香芙之前……最喜欢去那片树林去看野兔。” 宋温惜眼眶又是一红,问:“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晏时鸢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你这段时间,都未曾好好休息,又受到重创,所以才会昏睡那么久。” 宋温惜胸口一阵闷痛,她没想到自己竟会睡这么久,久到错过了香芙下葬。宋温惜恼怒地咬了咬牙,心中暗暗生自己的气——她连香芙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要去看看……”宋温惜强撑起身子,想要下床。 “等等。”晏时鸢又拉住她,叹了口气,一脸严肃,问:“你有孕了,是不是?” 宋温惜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晏时鸢。她思绪飞转,第一句出口的话是:“别告诉晏望宸。” 晏时鸢有些无奈,轻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虽然他是我皇弟,可这并不妨碍我觉得他是一个浑蛋。” 顿了顿,她又道:“只不过,眼下你有身孕,更要好好休息,情绪切莫过于起伏。” 宋温惜心中有些疑惑,她看向晏时鸢,问:“公主如何知道的?” “昨日你昏倒,陈世子替你把脉,脸色阴沉,一看就是有事。我便诈他,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便托我多关照你,说你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晏时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知道晏时鸢一向心思玲珑,是陈卿安关心则乱,疏忽了。 晏时鸢见她眼神闪烁,道:“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晏望宸那个浑蛋,他不配知道!我亦明白你瞒着大家的理由,眼下并不安全,你明哲保身是对的。” 宋温惜的手指摸向小腹:“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晏时鸢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她叹息一声:“就算你不想要,此时也并不是打胎的时候。你忘了宋嫣然喝了打胎药之后,有多少天起不来床?” 宋温惜明白她的意思,晏望宸马上就要起程回都城,若是她这个时候卧床不起,必然会引起众人的猜疑。 但是,她不想再留在他身边了。她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刻,都觉得煎熬。 “我要见淄阳王。”宋温惜嗓音有一丝嘶哑。 晏时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应道:“好,我替你找他来。” 她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手链,是一个用红绳穿起的铜钱。 宋温惜眼前一亮,道:“这是……” “这是香芙下葬前,我从她手腕上摘下来的。我想着,或许你会想要留着做个念想。”晏时鸢将那条手链放在宋温惜手中,“如今沈悦深得人心,镇国公又战功赫赫,连我也无法与之抗衡。我不能为你和香芙做什么,你莫要怪我。” 宋温惜心中一暖,她又何尝不知道,大家都将晏时鸢当做一个花瓶公主,娇蛮跋扈,不学无术。 可她知道,晏时鸢的心是炽热的,她勇敢坚韧,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谢谢。”宋温惜由衷道,她攥紧了手中的手链。 那枚铜钱将她的手硌得生疼,可她需要一些疼痛让自己清醒。 晏时鸢去找淄阳王了,宋温惜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手链发呆。 香芙最后只留下这么点东西,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恍惚中她竟觉得,香芙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日后还有机会相见。 帐帘微动,有人进来。但却不是晏时鸢,也不是淄阳王,而是晏望宸。 宋温惜将微酸的泪意憋了回去,眸色冷若寒霜:“出去。” 晏望宸似乎料到她会赶自己走,没有出去,而是沉声道:“听说你醒了,我……” “出去!”宋温惜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他来做什么?他间接害死了香芙,又阻止了她搜寻证据,她此生不想再看到他! 宋温惜将身后的枕头狠狠砸向晏望宸,晏望宸没有躲,枕头正好砸在了他的伤口。他痛得脸上一抽,抬眸沉痛地看向她:“香芙走了,我也很心痛……” “我让你滚出去!”宋温惜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了,随便抄起一旁的东西砸在他身上。 那东西砸在晏望宸头上,又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了一地。 宋温惜这才看清,那是晏时鸢放在她床头的茶杯。 晏望宸的额头顿时一片红肿,他还未开口,帘子又被撩开。 晏时鸢带着淄阳王走了进来。 看着一地狼藉,和两人对峙的模样,晏时鸢冷笑道:“哟,太子殿下,此时倒是有空来看我们温惜了?不用安抚沈姑娘了?” 晏望宸没有理会晏时鸢的冷嘲热讽,只关心地问:“你昏睡了许久,可是累着了?我让人找来些滋补的食材,今日便……” “滚,出,去。”宋温惜怒目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她太过于愤怒,身子都颤抖起来,抖得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一双眼睛也红得吓人。 “殿下何必自讨没趣?你若是继续待着这里,本王怕宋姑娘会同香芙姑娘下场一样。”淄阳王厌烦地开口,仿佛是嫌晏望宸不知趣。 听到香芙的名字,宋温惜鼻尖又是一酸。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在晏望宸面前哭出来,眼底是浓浓的恨意。 “你终究是恨我了?”晏望宸眼中满是痛意,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宋温惜没有回答,可她的沉默便是默认。 晏望宸终于忍受不了她尖锐的视线,他垂眸道:“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宋温惜的营帐。 宋温惜脱力地倒在床上,她仿佛打了一场架一般,此时虚弱无力,浑身冷汗。 “公主殿下,可否让我和王爷单独谈谈?”宋温惜请求道。 晏时鸢点了点头:“当然,你们聊。” 晏时鸢退了出去,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淄阳王看着宋温惜这个样子,没有安慰,没有关心,只是一声冷笑:“现在终于知道后悔了?我早告诉过你,不要为帝王动心。” 第173章 她怀得可是龙胎 “王爷说得对,是我错了。”宋温惜虚弱地靠在床头,垂着眼帘没有反驳。 先前在淄阳王府的书房中,宋温惜说自己愿意为了晏望宸,留在绝情峰。那时淄阳王便看出了她对晏望宸的心意,曾劝过她。 就算她不入后宫,可与晏望宸纠葛颇深,总会惹来事端。 她又何尝不明白,她这样的人不该对帝王动心?可是,她那时还一心一意想要完成晏望宸的心愿。因为她觉得,唯有她爱的人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才能放心地离开。 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大战结束之前沈悦一直会紧盯着她。她也努力不与晏望宸太过亲密,不让沈悦心生妒忌。 可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害死了香芙。 如今,晏望宸得偿所愿,她也终于能放心离开,可是唯有香芙,什么也没得到,还为此丧命。 想到香芙,宋温惜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情绪。 她本就觉得有些恶心,此时复杂的情绪更是让她承受不住,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淄阳王看着宋温惜的样子,眉心一皱,心生疑虑,立刻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按在跳动的脉上。 须臾间,他便探出了她的不对劲。 淄阳王面色一沉,手上的力道加重,眸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怒意:“你竟有孕了?是谁的?!” 宋温惜微怔,有些吃痛地挣扎:“王爷……” 淄阳王放开了手,沉思片刻,坐在圆桌旁,冷笑一声:“也是,还能是谁的种,定然是晏望宸那个杂种的。” 宋温惜原本没想要告诉淄阳王,毕竟她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可是她忘记了,淄阳王敏锐无比。 此时淄阳王冰冷的眸子看向宋温惜,眸中带了一丝忧虑:“没想到你竟会这么不小心,未出阁的女儿家,有了孕,日后还如何能嫁得良人?你姨娘若是知道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一颗豆大的泪滴,从宋温惜垂着的眼眸中落下。 淄阳王说话十分不留情面,现在又提到了姨娘,宋温惜再也忍不住,鼻尖酸涩,泪珠纷纷滚下。 这也并非她想要的结果。 她一向小心,若非晏望宸倒空陈卿安给她的香囊,她怎么可能怀孕? 何况,现在仔细想来,晏望宸后来给她喝的避子汤,味道同先前十分不一样…… 只是,她也不敢将这些事告诉淄阳王,以淄阳王的性子,若是知道这孩子是晏望宸设计来的,恐怕会揪着晏望宸的衣领叫他负责。 她不想他负责了。 宋温惜缓和了一下情绪,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今后的一切后果,我自己会承担。” 淄阳王拧眉问:“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担?你怀得可是龙胎,若是叫旁人知道,恐怕……” 恐怕有心者会要她一尸两命。 想到有人想要宋温惜的命,淄阳王眸色一暗,眼底泛起汹涌的杀意。 “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宋温惜抓紧了身下的褥子,声音沉痛。 淄阳王眼神一松,微微眯了眯眼,有些疑惑:“你竟不想留下这孩子?你可知若是这孩子是个男儿,说不定你在后宫中的地位……” “我绝不会入后宫。”宋温惜打断了淄阳王的话。 她知道淄阳王的意思,宋温惜若是生了男孩儿,或许有机会能母凭子贵。 可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卷入帝王之争,也不希望孩子成龙作凤,只求孩子平安。 何况……她也不希望这个孩子诞生在她对晏望宸满是憎恨的时候。 宋温惜见淄阳王眼中满是不解,又解释道:“王爷放心,我从未想过要嫁给晏望宸。眼下的状况,我保全自己都很难,如何能保全这个孩子?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我……留不得。” 淄阳王沉默许久,忽然轻笑一声,道:“倒也不必匆忙做决定,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到绝情峰。况且,现在也不是打胎的好时机。” 宋温惜知道,淄阳王说得对,她总不能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跟着淄阳王,那必然会拖后腿。 淄阳王又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要同本王回去,本王即刻便去安排回临川城的事宜。你只需调养好身子,无需操心旁的。今夜,你将宋嫣然赶到其他地方去睡,本王自会想办法带你走。” 听淄阳王这么说,宋温惜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她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回到临川城之后,又该过怎样的日子? 淄阳王起身,见宋温惜眉头微皱,似乎对未来的路感到茫然,他忍不住安抚道:“你放心,你既是亦如的女儿,本王日后定会照拂你。从今往后,你就踏踏实实跟在本王身边。你想要的……本王都会给你。” 她想要的?宋温惜微怔,抬眸看向淄阳王,只见他眼中满是认真。 她原以为,淄阳王是想将他留在身边做婢女,侍奉他。可他今日这话,听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淄阳王却也没有多加解释,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 帐中一时间又变得静悄悄的。帐外似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温暖的阳光洒在营帐上,让帐中也十分明亮温暖。 只是这么好的天气,香芙再也看不到了。 宋温惜心一沉,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她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钱手链,想了想,将它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香芙死了,她死得不明不白。她唯一的亲人又下落不明,尸骨也不能葬入祖坟。从今往后,恐怕宋温惜就是唯一记得香芙的人,她岂能任她枉死? 原本她心中对未来的日子充满迷茫,可现在忽然明朗起来。 既然淄阳王说会照拂她,那她便要借助淄阳王的力量,将自己变强。 终有一日,她会回到都城,替香芙报仇雪恨! 宋温惜思绪万千,脑海中一一闪过日后的计划。她太过专注,以至于宋嫣然撩开帐帘走了进来都没有发现。 宋嫣然见宋温惜坐在床上发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时间有些心虚。 她抿了抿唇,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宋温惜……你……你还好吗?” 宋温惜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看向宋嫣然。 见到来人是她,宋温惜缓缓回过神,轻叹一声:“你来了,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第174章 负气离开 宋嫣然见宋温惜还愿意同自己说话,连忙追问:“你不怪我了?” 宋温惜有些疑惑:“怪你什么?” 宋嫣然想说香芙的事,可香芙的名字卡在口中,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愧疚地看着宋温惜,欲言又止。 宋温惜此时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不是说过,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 她顿了顿,又道:“我也不觉得是你的错,毕竟,你也险些被毒死。” 宋温惜轻柔的语调抚平了宋嫣然这两日的恐惧与愧疚,她鼻尖骤然一酸,泪水盈满眼眶。 “对不起。”宋嫣然低喃着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一切的一切都很对不起。 宋温惜知道宋嫣然想要对不起的,或许并不只是香芙这件事,而是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荒唐事都感到抱歉。 她抬起手,冲宋嫣然招了招:“你过来。” 宋嫣然抹了把泪,乖乖走到她床边坐下。 “你来得正好,我是想告诉你,祖母曾经留下一些地契和田契,是留给孙女做嫁妆用的。就放在了我梳妆匣的底层。”宋温惜淡淡道。 她没有说祖母是偷偷塞给她一个人的。 想必祖母若是知道了宋嫣然的这些改变,也会愿意为宋嫣然留一份嫁妆。 宋嫣然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只是抿了抿唇,道:“恐怕天下人皆知我攀附大皇子不成,还失身于他……宋温惜,以后不会有人敢娶我了。” “天下人亦知,你是被诓骗的。我相信若是你真诚以待,善待夫君,自然还是会有良人愿意娶你。”宋温惜宽慰她道,“宋嫣然,只不过,日后你定然不可再娇纵了,父亲也年老,大夫人也逐渐力不从心,家里需要有人打理。你……总要成长。” “你……你不回宋府了?”宋嫣然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是在同自己告别。 宋温惜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要去哪,只淡淡道:“我有个地方要去,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回来。那些嫁妆,我用不到,全都留给你。” “你不打算嫁人了?”宋嫣然的尾音带了一丝哭腔,“宋温惜,你不是同三殿下情投意合……” “不要提他!”宋温惜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 什么情投意合,什么两情相悦。这些在现实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有他要遵守的诺言和责任,她亦有她想要守护的人。若是伤害到对方的利益,他们彼此,都是可以互相放弃的。 宋嫣然泪眼朦胧地闭了嘴,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宋温惜,你究竟要去哪里?” 宋温惜回过神,又放柔了声音,道:“你不知道比较好。” “你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宋嫣然又问。 “对。” “连陈世子都不说?”宋嫣然有一丝困惑。 宋温惜叹息:“不说。” 陈卿安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极力阻拦。他这段时间对她多加照拂,她欠了他许多,也不知道日后有没有机会可以还。 宋嫣然闻言,抹了把泪,点了点头:“好,那我不问了,我不知道,便也没可能乱说。” 宋温惜欣慰地绽开一丝笑容,又神色落寞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若是香芙能投胎做她的女儿,该多好? …… 深夜,宋温惜一个人睡在营帐中。 她以想自己静静为由,让宋嫣然去晏时鸢的帐中住一晚。因为淄阳王临走前嘱咐过,今夜便会带她走。 她原本想强撑着等淄阳王来,可夜深人静,虫鸣不断,她逐渐倚在床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淄阳王突然来到宋温惜帐中,将宋温惜抓了起来,丢给她一套兵士的战袍,道:“跟我走。” 宋温惜睡眼朦胧,强打精神,连忙披上了淄阳王给她的衣裳。 只是她有些疑惑:“现在什么时辰了?去哪?回临川城吗?” “丑时,本王方才借故同镇国公大吵一架,眼下正是带兵退回临川城的好时机。”淄阳王挑眉道,神色中有一丝得意。 “王爷为何要与镇国公吵架?”宋温惜还未清醒,一时间不明白淄阳王的意思。 “虽然先前说好,打败了平武侯本王就带兵回临川城,但晏望宸近几日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想要将本王调回都城。”淄阳王回答道。 他神色冷峻:“本王猜想,如今镇国公势力庞大,日后又要成为皇帝的老丈人,他是希望本王能回到都城,牵制镇国公。” “那王爷……”宋温惜一时有些犯难。 听起来晏望宸似乎很需要淄阳王坐镇都城,可是,临川城也需要淄阳王不是吗? 淄阳王冷哼一声:“本王怎么可能任他摆布。何况,如今又有了你这个拖油瓶,无论如何,先将你带回临川城安顿下来才可。” 宋温惜咬了咬唇,没想到淄阳王竟会以她为先。 淄阳王继续说道:“所以,本王方才找茬同镇国公大吵了一架,让他说出赶本王走的话。这样一来,军中人人皆知本王是负气带兵离开,自然无人敢拦,更无人敢上前查探本王带了何人。” 宋温惜这才明白,原来淄阳王故意挑起矛盾,是为了能声东击西,掩人耳目将她带出去。 镇国公暴怒,淄阳王负气离开,自然没人注意到宋温惜在做什么。 宋温惜利落地换好了衣服,淄阳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道:“太白了,把这个戴上。” 他递给她一顶头盔,让她戴上。 宋温惜乖乖照做,毕竟她的皮肤确实比每日风吹日晒练兵的小兵们要白上许多,若是贸然混入军队之中,恐怕惹眼。 两人撩开帘子往军营大门口走去,淄阳王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等在了门口。 “一会儿紧跟在本王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淄阳王嘱咐道,然后将她扶上马,混入自己士兵的队伍中,立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 “淄阳王!请留步!”晏望宸的声音从队伍的最后传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宋温惜的心猛地一紧,手指忍不住开始发抖,她微微瑟缩起来。 晏望宸的身子似乎还是有些虚弱,他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洪亮,而是边咳嗽边说:“淄阳王……咳咳,有话好说,镇国公不过是一时冲动,并非真的要赶王爷走。” 第175章 本王的孩子 淄阳王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晏望宸,冷哼一声:“他说本王是个没用的老骨头!还说时无英雄,才使竖子成名!本王戎马一生,岂是那个老匹夫可以侮辱的?” 晏望宸的声音夹杂了一丝无奈,他叹气道:“王爷不也骂了?还说让镇国公‘以溺自照’?” 宋温惜抿了抿唇,一时间竟也有些无语。没想到两个武将对骂起来,居然还文绉绉的。 “总而言之,本王同他势不两立!那老匹夫是你的老丈人,要走自然也是本王走。本王也不难为殿下,还请殿下行个方便!”淄阳王依旧怒气冲冲,看上去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晏望宸似乎也知道强留没有意义,眼下淄阳王正在气头上,恐怕听不进去任何劝解的话。 于是他便妥协道:“既然如此,今日暂别淄阳王,淄阳王此次率兵出征,我十分感激。若是他日王爷改变主意,想要回到都城,都城的大门随时为王爷打开。” 淄阳王冷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晏望宸轻叹一声,不再坚持,扬声道:“放行。” 军营的门缓缓打开,淄阳王一声令下,他的兵马随他冲出了军营。 宋温惜如今的骑术强了许多,勉强能跟得上。她有些担心伤到腹中的胎儿,不敢骑得太快。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和脱离困境的激动。 她终于不用再活在沈悦的阴影之下,可以将晏望宸甩在脑后,可以过全新的生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周围的树林不断地倒退,他们一行人趁着月色,赶到不远处的一个林荫小道中。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似乎等待已久。 淄阳王勒马停住,对手下的亲信说了两句什么。只见亲信带着大批士兵,继续骑马奔驰向前。而另一小批则停在原地,等待淄阳王的差遣。 淄阳王朝宋温惜伸出手,道:“下来,你有孕在身不可骑马奔波。本王特意准备了马车。而且我们兵分两路,若是殿下察觉到本王带走了你,也不知道我们往哪条路走。” 淄阳王竟考虑得如此周到,宋温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激之情。 她迅速下了马,然后上了马车,诚恳道:“谢王爷照拂,不知我该如何报答王爷。” 其实,淄阳王有意无意地护着她,她不是没有察觉。虽然姨娘曾经与淄阳王有段过去,淄阳王或许是爱屋及乌,可她仍旧想要还他的人情。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本王自会告诉你。”淄阳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然后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宋温惜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觉得淄阳王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她很怕淄阳王想要的报答,她做不到。 宋温惜摸到了手腕上的铜钱手链,心中忽然又像压了块石头般喘不过气。 不,她必须要强大起来。她如今并非只为了自己活,她还憋着一口气,要为香芙报仇。 马车摇摇晃晃,宋温惜竟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忽然听到晏望宸愤怒的声音。 “宋温惜,你想逃到哪儿去?!”他厉声问道。 宋温惜猛地惊醒,心脏狂跳,额头微微冒出虚汗。她看着眼前晃晃悠悠的车厢,意识到刚才那声音似乎是幻听。 她一时间有些感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晏望宸竟变成了她的噩梦。 马车忽然停下,宋温惜一愣,清醒了过来。 淄阳王撩开车帘,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上路。” 宋温惜点了点头,下了车。 店家已经打烊,但是淄阳王叫醒了小二,给他塞了一块金元宝,小二立刻惊醒,殷勤地笑着,招呼这一行人入住。 房间十分紧俏,可宋温惜还是分到了单独的一间屋子。她实在是支撑不住,简单清洗了一番,便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 翌日一早,淄阳王便敲响了宋温惜的房门。 宋温惜在睡梦中惊醒,她连忙披上那晚的士兵衣袍,打开了房门。 只见淄阳王端着一盘包子,递给她:“吃些东西,马上又要赶路了。” 宋温惜乖巧地接过,道:“谢谢王爷。” 淄阳王站在原地没走,抬手想要摸她的头。宋温惜心中一惊,连忙避开,有些惶恐地看向淄阳王。 他想做什么?宋温惜隐隐有些不安。 淄阳王见她这样躲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屑地嗤笑一声,斥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会对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下手?” 宋温惜抿了抿唇,她不得不小心一些,虽然她同意留在绝情峰,可她没同意别的。 淄阳王见她仍旧一脸防备,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扶额叹了口气:“看来是时候对你说了,否则,你怕是要将本王当作不入流的登徒子。” 宋温惜有些疑惑:“王爷想说什么?” “可否让本王进去,坐着说?”淄阳王有些头痛,眼前这娇小的人儿防备心倒是不小。 宋温惜想了想,还是侧开身子,道:“王爷请进。” 淄阳王走进屋,坐在粗木制成的方桌前,开门见山地问:“你姨娘有没有说过,你小时候,是个早产儿?” “说过。”宋温惜将包子放在桌上,心中更加困惑。 淄阳王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但本王在军营中时,曾经去问过宋韵文。”淄阳王眸色暗沉,神色复杂,“宋韵文说,你当初生下来时,看着并不像个早产儿,倒像是足月的孩子。” 宋温惜微微皱眉,没有接话,等着淄阳王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你姨娘被嫁给宋韵文之前的一个月,本王与你姨娘……曾经……” 淄阳王神色隐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可宋温惜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她却听得愈发糊涂:“王爷……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淄阳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本王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本王和亦如的女儿。也是本王唯一的孩子。” 第176章 新的身份 听了淄阳王的话,宋温惜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淄阳王。 她僵硬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吐出一句:“不……不可能……我姨娘怎么可能……” 淄阳王见她似乎不信,又道:“你出生时并不像早产,待长大一些后,又同宋韵文没有丝毫相似。宋韵文早就看出端倪,你姨娘被逼无奈,也早已向宋韵文承认了此事。” 他眼中满是痛意:“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宋韵文这些年对你们母女俩极为冷淡凉薄?你姨娘去世,宋韵文又为什么不让她葬入宋家祖坟?甚至都不愿意出钱让她下葬?” 宋温惜扶住身旁的椅子,身形微晃。她接收了太多讯息,一时间有些发懵。 淄阳王担心她过于惊愕会伤身,连忙扶着她坐下:“本王知道这件事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可这对你来说,也算是好事。宋家一向对你不好,如今同他们撇清关系,在本王府中重新开始,不是更好?” 淄阳王少见的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宋温惜的神色,仿佛唯恐她不肯认自己这个父亲。 “我姨娘,知道我不是父亲的孩子……”宋温惜喃喃自语,“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什么都不告诉我……” 淄阳王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解释道:“亦如她……或许是害怕,你若是知道了宋韵文不是你的亲爹,恐怕会对他和老太太更加生分。那你在宋家的日子,会更难过。” 宋温惜鼻尖微微有些发酸,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一直想不通宋韵文为什么对她和姨娘如此不好,她与宋嫣然都是父亲的女儿,为何他只宠宋嫣然。 原来,她宋温惜,根本就不是宋韵文的女儿。 宋温惜忽然觉得有些荒唐,她皱着眉,委屈地问淄阳王:“那我是谁?我若不是宋韵文的女儿,那么我连‘宋温惜’这个名字都不配叫。” 淄阳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亦如家中还未出事时,本王和亦如曾经探讨过孩子的名字。” 他有些讨好地看着宋温惜,低声道:“若是男孩儿,就叫沈温淮。若是女孩儿,就叫沈温惜。” “所以……先前一听到你的名字,我便起了疑心。”淄阳王轻声说。 宋温惜只觉得一阵恶寒。 沈温惜……她听了许多年的宋温惜,一时间竟适应不了这个名字。 “我……我觉得……”宋温惜艰难地开口。 她抬眸看向眼前这个满脸期待的男人,迟迟无法想象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无法张口喊他一声“爹”。 但淄阳王不知她的心思,见她开口,他耐心地看着她,温柔地等着她说下去:“嗯?” 宋温惜咽了咽口水,努力说:“我还是觉得……宋……宋温惜比较好听……” 淄阳王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放心,你用这名字这么多年,本王自然不会逼你更名换姓。何况,你如今已经回到本王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忽然又敛起笑容,正色道:“这是本王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从今往后,你想以怎样的身份活着,都由你自己决定。” 宋温惜心中一动,以怎样的身份活着…… 是了,若是她以宋温惜的身份,不论做什么,恐怕都难逃晏望宸的眼线。 天下虽大,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晏望宸若是真的有心找她,找到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若是她有了新的身份…… 宋温惜眼睛一亮。 “王爷,若是我突然变成王爷的女儿,恐怕世人总会有非议。毕竟王爷并未娶妻,也从未听说有过孩子。”宋温惜思绪流转,飞快地想到一个办法。 “不如王爷对外宣称……自己收了一个义子。”宋温惜小心地建议道。 “义子……”淄阳王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搞不懂宋温惜的心思,“那这个义子……” “这个义子,自然就是我。”宋温惜说,“王爷,我以后,想以男子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她确实是有私心的。 日后沈悦必将嫁给晏望宸,进入后宫之中。而宋温惜,必须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她不再想当国子监的祭酒,她想要成为位高权重的翰林院学士。 可她知道,女子考官,路途艰难,唯有伪装成男子,才能得到同等的对待。 淄阳王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可他却没有多加犹豫,说:“本王说了,你想以怎样的身份活在这世上都可以。无论发生什么,本王替你兜底。” 宋温惜心中有些感动,虽然如今知道,淄阳王是她的亲爹,可她还是不习惯他对自己有求必应。 宋温惜艰难地想要尝试着喊淄阳王一声“爹”,可她的喉咙仿佛被卡住,发不出声音。 淄阳王看穿了她的努力,轻笑一声:“不必着急,我们父女,来日方长。” 一股暖意涌入宋温惜的内心。 他说,他们父女。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从今往后,不是独自一个人了? 宋温惜眼底有些发涩,鼻尖也涌起一阵酸意。她原本以为,她留在绝情峰,面对的会是苦寒无比的艰难生存。或许淄阳王还会将她当做奴婢使唤。 可没想到,淄阳王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的父亲还说,她想怎样活着都好。 宋温惜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淄阳王一时间手忙脚乱:“怎么哭了?孩子,本王说错什么了吗?” 宋温惜用袖子抹了把泪,用力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谢谢王爷。” 淄阳王见状,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将包子又推到她面前,道:“耽搁了许久,快吃点东西。马上……又要上路了。” 宋温惜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 肉包的香气溢满唇齿,可她的胃却一阵翻涌,忍不住俯身吐了出来。 淄阳王没有丝毫嫌弃,立刻起身抚了抚她的背,微微有些恼怒:“都怪晏望宸这个兔崽子!” 下一瞬,他又有些担心地问:“温惜……这个孩子,你还要吗?” 第177章 格杀勿论 宋温惜吐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但她还未来得及回答淄阳王的问题,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顿时噤声,警惕地看着门外。 不一会儿,有人敲了敲房门,低声道:“王爷,西郊军营的兵,正在这附近搜查。恐怕……是来找宋姑娘的。” 宋温惜的心猛地一抽,西郊兵为什么出现在此处?他们分明已经走了很远。难道晏望宸和陈卿安当晚就发现她不见了,一路追了过来? 宋温惜紧张地看向淄阳王。 淄阳王立刻将宋温惜拉起,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们一行人从客栈的后门跑了出去,宋温惜上了马车,捂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 她的心一直狂跳不止,她不敢想晏望宸发现她逃跑,会是什么反应。 是恼怒?是愤恨?还是不舍和愧疚? 马车摇晃着行驶在小路上,马车与搜查的士兵擦身而过。宋温惜忍不住微微撩开一点帘子,探头看向外面。 外面的西郊军正四处翻找着,每个人都风尘仆仆,看上去像是毫不停歇地赶了许久的路。 “听好了!若是抓到那女子,格杀勿论!”只见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穿着西郊兵的衣袍,对手下人吩咐道。 宋温惜心头猛地一颤,连忙放下了帘子,挡住了那男子看过来的视线。 “格杀勿论”?怎么会?这意思是,晏望宸想要杀她?可是为什么? 她曾想过,得知她逃跑,晏望宸一定会非常生气。可她没想过,他会气到想要她的命。 他竟这般不留情面了吗?宋温惜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但是她又有什么错?她对他仁至义尽。 她与淄阳王有约定,是为了助他。就算他不知道这件事,她想要逃离那个危险的地方,离开沈悦的视线,无法同杀香芙的凶手共处一地,他应该也能理解才对。 可仔细想来,这一切似乎也说得通。晏望宸的决定,向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说不定这是镇国公的命令。 毕竟,倘若能将她在外斩杀,沈悦和闫文静都可以高枕无忧。 马车渐渐离开了那条街,往偏僻的小路行驶去。 与追杀她的西郊军擦身而过,宋温惜心中一阵阵发寒。 还好她逃走了,也还好淄阳王一路谨慎小心。否则,她若是继续留在军营中,就算沈悦不对她动心思,镇国公恐怕也容不下她。 只是,就算这命令是镇国公的意思,若是没有晏望宸授意,镇国公只怕也不敢假传军令。 所以,晏望宸的意思是,不打算再护着她了吗? 宋温惜思绪万千,理不清头绪。可那句“格杀勿论”狠狠刺中了她的心,让她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恨意和委屈。 晏望宸先是设计让她怀孕,又利用香芙,害死香芙,如今居然还派人追杀她,当真是耗尽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爱意。 他的毒解了,眼下也稳坐太子之位。他再也不需要她,所以便忍心让别人将她杀了? 宋温惜只觉得胸口一阵坠痛,她愈发觉得自己不能再以“宋温惜”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更不能让人知道她怀了晏望宸的孩子。 想到孩子,宋温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要为香芙报仇,而这个孩子……说不定能用来报复晏望宸和沈悦。 …… 偶遇西郊军,让淄阳王更加不敢停歇,马不停蹄地往临川城赶去。 十日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临川城。临川城此时已经温度骤降,人人都披着厚重的外袍。 淄阳王披上黑色的大氅,又递给宋温惜一件狐狸毛领的白色披风,道:“穿好,我们要上山了。” 宋温惜接过披风,心中有些发怵。因为她依稀记得,先前登上绝情峰,一路上可吃了不少苦。 见她脸色有些不好,淄阳王明白她的恐惧,轻笑一声:“放心,本王自然不会让你带着身孕爬山。” 他带着人马来到山脚下,将马留在了山底。其他人则随他步行至山脚下的一处不起眼的石碑面前。 石碑上写着:“为君愿入绝情峰,莺飞草长,葬以吾心。思君切,黄泉碧落,两处难寻。” 宋温惜看着那两行笔锋刚劲有力的字迹,微微有些发怔。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几句话像是淄阳王写给姨娘的,却也像晏望宸与她。 淄阳王不知碰了何处的机关,石碑之后的墙壁突然打开。宋温惜回过神,瞪大了眼睛看向墙壁之后,里面似乎是漆黑的地道。 见宋温惜一脸狐疑,淄阳王勾了勾唇角:“发什么愣?难不成本王每次上下山,都亲自在山中爬上爬下不成?本王又不是猴子。” 宋温惜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之前他们一行人可不就是像猴子一样上山下山。 虽然那次下山时,有淄阳王带路,比他们自己找路要快了许多,可还是将一群人累得够呛。没想到淄阳王竟留了一手。 宋温惜跟着走进地道,两旁的火炬骤然亮起。 此时她才看清,这并非是一条很深的通道,尽头有一个巨大的木制平台,周围一圈是竹子做的栏杆,四角用绳索和铁链固定。 宋温惜觉得这平台有些眼熟,先前跌落绝情峰时,似乎也是降下了一个这样的平台。 她抬头望去,直直的通道高不见顶。 待众人都站在平台上,淄阳王摇响了铃铛。平台稳稳地升起,四面的石壁不断向下,通道内视线昏暗,宋温惜有些紧张地扶着旁边的栏杆。 “放心,不会摔下去的。”淄阳王见她有些害怕,安抚道。 宋温惜咽了咽口水,微微松开了手。 平台上升的速度并不算快,但相比于用腿爬上山,还是快了不止一倍。没过多久,到了一定高度后,又换了一处平台,继续向上。 这样连续换了五个上升平台后,淄阳王在前面带着他们走出幽暗的通道。 打开石壁大门,淄阳王府就在众人眼前。明媚的阳光洒在每一个人身上,可是山顶的风又剥夺着他们的体温。 宋温惜裹紧了披风,跟着淄阳王走了出去。淄阳王府依旧是碧瓦朱甍,气势恢宏。 淄阳王站在王府的大门前,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宋温惜。 他微微勾起嘴角,沉声道:“温惜,欢迎回府。” 宋温惜看着眼前的淄阳王府的牌匾,抿了抿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迈过门槛,走进了王府。 王府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宋温惜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从今往后,她便要摒弃从前的一切,以新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至此,她这个人,连同她的过往,都消失在这尘世间,任谁都找不到。 …… 第178章 沈世子是个女人 三年后。 绝情峰顶景色依旧,白皑皑的雪覆盖了山峰,初升的太阳将雪白的峰顶染成了金色。 偌大的淄阳王府中,此时还是一片寂静。唯有零星几个下人在清扫院落,发出沙沙的声响。院中有几棵挺拔的五针松树,被修剪成得规规矩矩,像树干托着几朵碧绿的云。 宋温惜推开房门,用哈气暖了暖手。哈气形成白雾,又消失在空中。 乍一眼看上去,宋温惜的样貌有些变化,让人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 如今她的身子不再似从前那般消瘦,而是变得丰盈柔软,凹凸有致。原本纤细的胳膊上此时也有了一些肌肉,看起来比原来有力许多。 她的眉眼变得更加锋利,褪去了以往的温柔稚嫩,眉峰也故意画得像个男子。乌黑的长发同男子一样高高束起,以玉冠束之,整个人都变得英气十足,不再是柔弱娇软的小女子模样。 下人见她出来,连忙收起扫帚恭敬地问:“世子起了,可要用早膳?” “不必,安渝还在睡。”宋温惜淡淡拒绝道,“等他起了,我亲自去厨房给他做一些。” “是。”下人知道宋温惜喜欢亲自下厨,便没有劝说,而是飞快地退出了出去,让宋温惜一个人享受安静的院落。 此时已是秋季,峰顶常年寒凉,清晨的温度更是冰冷刺骨。宋温惜裹紧了外袍,站在庭院中看着那几棵陪伴了她许久的五针松,一时间有些感慨。 时光飞逝,岁月变迁。一转眼她已经在淄阳王府住了三年。 这三年,发生了许多事。 从英霞关回到淄阳王府之后,淄阳王便对外宣称他收了一个义子,名为沈温淮。于是世间再无宋温惜,多了一个沈世子。 她之后一直以沈温淮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活着。淄阳王将府中的大小事都逐渐交给她来打理。她学得很快,如今已经得心应手。 每当宋温惜需要出门下山时,她都会化妆成男子。衣袍也是淄阳王特地找人定制的,加了厚厚的垫肩让她的肩膀变宽,腰间也绑了一圈厚实的绷带,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健壮许多。 不仅仅只是化妆成男子,淄阳王将她孱弱的身子调养好之后,还教了她许多功夫,让她足以用来防身。 除了淄阳王的人,谁都不知道淄阳王府的沈世子是个女人。 而且,是个有孩子的女人。 “娘……你又要走了吗?”屋中传来孩子稚嫩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还有一丝委屈,像是还未睡醒。 宋温惜连忙回到屋中,只见原本好好酣睡的孩子已经惊醒,坐在床上揉着眼睛,不安地看着她。 “娘不走,你再睡会儿。”宋温惜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脱掉外袍,在炉子边将身子烤暖,才回到床上,将孩子搂紧怀中。 她轻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逐渐均匀的呼吸,才微微放下心来。 三年前,她始终没有舍得打掉那个孩子。 一开始,她试图说服自己,留着孩子并不是因为对晏望宸还留有一丝余念,而是为了终有一日可以利用孩子报复他和沈悦。 可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发现她不忍心将自己的仇恨附加在那个柔软的小家伙身上。 他那么小那么可爱,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天真无辜,让宋温惜只想好好守护他。 宋温惜给小家伙起名叫沈安渝,继承了淄阳王的姓氏。她希望他平平安安,她对他的爱与呵护至死不渝。她还给他起了个乳名叫小鱼,愿他能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 一旦有了名字,就有了感情。 宋温惜心中的恨与不甘,渐渐被孩子抚平。她每日看着小鱼圆嘟嘟的小脸,感受着他的成长,她的内心变得十分柔软。 只不过,每当她摸到手腕上的铜钱手链时,心中还是会狠狠地刺痛起来。 现实仍旧是刺骨的寒凉。宋温惜虽然有了小鱼,可她终究是没有放下对沈悦的仇恨。她无法忘记,那个活泼善良的姑娘,被沈悦害死,永远留在了英霞关。 她依旧决定要实施她的计划,回到宫中去。 于是在淄阳王府的这段时日,宋温惜没日没夜地苦读。她想要考官,可是先前做公主伴读时的那些学识,和姨娘教她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够用,她还要懂经义和策论。 她的时间并不多。 淄阳王得知她的计划后,没有反驳,亦没有斥责她痴心妄想,而是为她找来了各种所需书籍,还特地请先生来教授她。 她忙于书案前,顾不上小鱼,淄阳王又请来乳娘照拂孩子。 宋温惜搂着小鱼,想起一些事,忍不住轻笑一声。 其实淄阳王也十分宠爱这个外孙,时常抱着小鱼在王府中看花看鸟,然后对小鱼说:“来,叫声外祖父听听。” 小鱼就会软软地喊:“外祖父。” “小鱼最喜欢谁?”淄阳王常会偷偷问。 小鱼的小手便搂上淄阳王的脖子,乖巧亲昵地道:“最喜欢娘。” 然后淄阳王便会脸一黑,气呼呼将小鱼拎给她,道:“不愧是那个臭小子的儿子,跟他一样养不熟。” 那个“臭小子”,自然就是晏望宸。 想到晏望宸,宋温惜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心中隐隐作痛。那句“格杀勿论”依旧常常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时常会陷入噩梦之中。 三年了,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她变了,朝中自然也发生了许多改变,她也有所耳闻。 那年宋温惜回到临川城后,没过多久,晏望宸便举兵回到都城。先帝被大皇子折磨得油尽灯枯,待晏望宸回宫时,他只剩一口气。 所以晏望宸很快便登基上位,成为了新皇。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满朝文武的强烈呼声之下,娶了沈悦。 第179章 她究竟会去哪儿 皇宫中,启阳殿内,晏望宸一身龙袍,居于高位的龙椅之上。 他单手轻轻托着头,狭长的凤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头紧锁,额角青筋略微突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台阶之下,跪着一个身穿紫色朝服的大臣。 “陛下!臣等皆是为皇嗣考虑!陛下登基三年,却无子嗣,后宫空虚,恐惹天下人非议!”那大臣抬起头,正是镇国公。 一旁的国渊侯忍不住皱了皱眉:“镇国公,你未免太心急了些,陛下刚刚坐稳江山,你却要逼陛下操心后宫之事……” “皇嗣乃国之根本!陛下既然已经平定江山,理应充盈后宫,开枝散叶!”镇国公未曾看一眼国渊侯,但这话却是用来堵国渊侯的。 国渊侯深吸了口气,不愿在朝堂之上与之争辩,只低声嘟囔了句:“这固执的老头,仗着自己是陛下的老丈人,简直胡搅蛮缠!” 晏望宸轻叹了一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声音低沉地问:“那……依镇国公的意思是?” 镇国公见晏望宸松口,立刻俯身道:“臣认为,殿下理应下诏选妃,挑选适龄良家女子。” “镇国公,陛下如今正因南方水患一事头疼,你怎敢拿选妃之事来烦扰陛下?”国渊侯身后的陈卿安忍不住出声制止。 镇国公恍若未闻,抬起头又道:“陛下不想选妃,至今又还未立后,后宫不稳,前朝不宁。还请陛下,为天下着想。”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众臣的呼吸之声。大家都知道立后这件事,是圣上的逆鳞,无人敢提。 先前有个大臣不知趣,在朝堂之上催促圣上立后,之后被圣上以“久居其位却无功”贬了官职。 众臣沉默着,等着晏望宸的反应。 陈卿安也忍不住抬眸瞥了一眼晏望宸。如今晏望宸的心思愈发难以揣摩,喜怒无常,他也不知如今的圣上会作何反应。 过了片刻,每个人都觉得十分煎熬。 可龙椅上的人忽然轻笑出声,慵懒地道:“镇国公当真是操心得很!连朕的后宫之事都要操心!” 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不经意,可细听之下却夹杂着一丝怒意。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纷纷跪在地上。 “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镇国公不卑不亢地俯身跪地,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晏望宸冰冷的凤眸盯着跪在地上的镇国公:“三年前,便是镇国公带领群臣,要求朕将沈悦纳入后宫,说是……沈悦的父亲是为了守护朕才去世的,若是朕不娶沈悦,恐怕有人会说朕……忘恩负义。” 他冷声质问道:“如今镇国公又想将谁人的女儿塞给朕?” 镇国公不慌不忙,抬起头恭敬道:“陛下,并非臣想要将谁的女儿塞给陛下,臣只是担心皇嗣,担心陛下后继无人!” 他顿了顿,又道:“陛下,如今民间已有传闻,说陛下登基三年却无子嗣,恐怕……是身患恶疾,不能人道!” “放肆!”晏望宸重重地拍了一掌龙椅。 镇国公垂下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晏望宸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闭了闭眼,似乎有些无力,不想再与之纠缠。 许久之后,众人只听龙椅之上的人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选妃之事便交由明妃来办吧。新晋考生如今马上就要殿试,选妃一时莫要与殿试的时间冲突。” 镇国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叩首应道:“是。” 明妃便是镇国公的女儿闫文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晏望宸将选妃之事交与明妃,也挑明了是不介意镇国公干涉选妃。 晏望宸疲惫地走回自己的寝殿,身后跟着刘公公和一众下人。 刘公公见晏望宸脸色不好,隐晦地道:“陛下,莫要同镇国公置气,明妃如今在后宫之中独守空房,镇国公自然是知道的,他定然会为了女儿做打算。” 晏望宸叹息一声:“朕怎会不知?只是今日分明是召集群臣讨论南方水患之事,他却提起旁的。” “水患之事,不知陛下心中可已有解?”刘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晏望宸垂眸想了片刻,忽然问:“这次殿试,是不是十五日之后?” “是。”刘公公应道。 “那便将水患之事纳入殿试考题之中,谁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便是状元。” 晏望宸似乎想到什么,又问:“淄阳王的义子此次也进到了殿试?” “是,听说那沈世子颇有文采,又写得一手娟秀好字。”刘公公消息十分灵通。 晏望宸却微微皱眉,心中有了一丝好奇。 淄阳王一向不问世事,久居深山,如今突然出现一个义子,还参加了考试,这一切都十分可疑。 提起淄阳王,他忽然想到那个人。那个让他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人。 晏望宸的胸口猛地一阵心悸。他捂住心口,面色痛苦。骨节分明的大手将龙袍都扯得皱了起来。 “陛下?陛下的胸痛之症又犯了?”刘公公满脸担忧地扶住晏望宸。 “无妨。”晏望宸缓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手,“让陈卿安来御书房找朕,朕有话要问他。” …… 片刻后,御书房中,陈卿安面无表情地立在晏望宸的书案前,垂眸问:“陛下找臣有何事?” 晏望宸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倒出一颗药丸,含入口中。 勉强压制住胸口的闷痛后,他问:“找到她了吗?” 陈卿安眸色清冷:“没有。” 晏望宸心底涌起一阵烦躁,他将药瓶重重地放在书案上,冷声道:“三年了!陈卿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为何还未找到她?!” 提起她,陈卿安心中也涌起一阵火,他毫不客气地回道;“若非陛下当初容忍宜妃杀害香芙姑娘,她又怎会不告而别!” 晏望宸眸色深邃,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是有些生气。 那个人的名字成了他们二人的禁忌,谁都不敢提,可谁也没有忘记。 两人对视片刻,晏望宸忽然神色一松,颓唐地靠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 他率先开口:“罢了……若非朕没有时间,真想亲自去找……纵使要将这疆土整个翻上一遍,朕也一定要找到她……” “陈卿安……你说,她究竟会去哪儿?”他仿佛喃喃自语般低声问。 …… 第180章 复仇的第一步 “娘亲,娘亲,箭箭……”稚嫩的声音将宋温惜的思绪拉回,只听怀中的人又问道,“娘亲一起……箭箭……” 宋温惜微微笑了笑,知道小鱼又想同她去练箭了,她捏了捏他的小脸,道:“你还太小,拿不动弓,等你再长大一些,娘就带你去。” 小鱼似乎听懂了,委屈地瘪了瘪嘴,嘟囔道:“许皓叔叔……一起玩。” 许皓是淄阳王派给宋温惜的侍卫,一直负责他们母子俩的安全。除此之外,许皓有时候也会给小鱼做一些竹编的小玩意儿。 或许是没有父亲陪伴的原因,小鱼对许皓也粘的紧,每日都要缠着许皓陪他玩。 宋温惜刚想回答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温惜,你醒了吗?”淄阳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温惜身旁的奶包子立刻甜甜地喊道:“外祖父,醒啦。” 宋温惜连忙起身披上衣服,过去打开了门:“起了,父亲有何事?” 如今她已经适应了喊淄阳王为父亲,虽然她花了很长的时间,但终究是习惯了。 淄阳王眸中带着一抹兴奋的色彩,他将一封信递给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温惜,你可以去参加殿试了。” 宋温惜看着那封信,先是一愣,下一瞬,泪就涌了上来。 这殿试的资格,来之不易。天知道,她在这绝情峰度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 宋温惜的心中一度被仇恨填满,当香芙躺在那冰冷的地下时,当她孤独地生下小鱼时,沈悦正在那后宫之中高枕无忧,独享恩宠。 为了报复沈悦,她必须拼尽全力回到宫中去。 她不仅只是勤劳苦读,还要强身健体,苦练功夫,只为了让自己在宫中能够保全自己。同时她还要照顾小鱼,小鱼粘人又爱哭闹,照顾他并不算轻松。 这中间的辛酸苦累,恐怕唯有她自己最能体会。 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可是,这也只是复仇的第一步而已。 “娘……你怎么啦。”小小的奶包子见宋温惜泣不成声,自己下了床,光着脚就跑到宋温惜身边,拽着宋温惜的衣角。 淄阳王一把将小鱼捞起,抱在怀中掂了掂,道:“你娘这是喜极而泣。” “什么是喜极而泣?”小鱼含糊不清地学着淄阳王的话。 “就是……太高兴了所以哭泣。”淄阳王耐心地解释道。 “高兴?”小鱼歪着脑袋问。 宋温惜在祖孙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收拾好了心情,展开了信,微微蹙眉:“殿试是十日之后?” 从临川城赶过去,可并不容易。 “不必担心,本王会派最快的马车送你去。”淄阳王承诺道。 他想起什么,又有些担心地蹙眉问:“如今……那个人坐上了皇位,此次殿试,你恐怕就要直面他。你……可有做好准备?” 宋温惜神色一暗,她低声道:“就当作不认识,反正,他现在见到我,大概也认不出了。” 宋温惜同许皓学会了易容术,只需简单的一些工具,便可将自己化成另一个人。这些年她屡次用男装下山,从未被发现是女子。 淄阳王却仍旧有些不放心,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本王陪你一同去吧,毕竟,你许久未曾回过都城。” 宋温惜摇了摇头:“小鱼得留在都城,那个人……不能看到他。” 小鱼如今虽然只有两岁多,可却已经逐渐能看得出与晏望宸相似的地方。他小小的凤眼同晏望宸如出一辙,一颦一笑都有晏望宸的影子,让她时常会盯着他的小脸发愣。 虽然她现在对外是男儿身,是沈温淮,可她仍旧不能冒险让小鱼暴露在众人面前。 此时小鱼似乎察觉到了母亲要离开很久,张开手朝宋温惜叫道:“娘亲,抱抱。” 宋温惜回过神,从淄阳王手里接过小鱼,抱在怀中。 “娘亲要去哪里?”小鱼皱着一张小脸问,严肃的小表情更像晏望宸了。 “娘亲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和外祖父在府中等娘,好不好?”宋温惜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不好。”小鱼抓紧了宋温惜的衣襟,嘴角止不住地向下,眼眶湿润起来,“娘亲……不要走……” 宋温惜心中一软,鼻尖也微微发酸。 此次回都城殿试,脚程再快,恐怕没有半月也回不来。与小鱼分开这么久,她也十分不舍。 淄阳王看着母子俩难舍难分的模样,轻叹一声道:“不如这次本王带小鱼在城郊找一处住下,这样一路上,小鱼也能同你作伴。” 宋温惜对这个提议微微有些心动。 毕竟小鱼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怎么离开过绝情峰。她时常觉得愧疚,将他同自己一起困于这峰顶。 她咬了咬唇,暗想,若是住在城郊,她找机会常来见小鱼,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淄阳王见她有些犹豫,便替她做了主:“就这么定了,将小鱼留在绝情峰,恐怕你一路上也难以安心。你好好准备殿试,其他的交给本王。” 宋温惜抿着唇,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鱼,终究是点了点头。 淄阳王很快打点好了一切,带上小鱼和乳娘,还有许皓和少许随从,同宋温惜一起赶回都城。 这一路上,小鱼都兴高采烈,东看看西看看,街道上繁华的新鲜景象让他目不暇接。与之相反的,是一直沉默着不知想什么的宋温惜。 “娘,给。”一只小肉手忽然伸到正在发呆的宋温惜眼前,小手上捏着一颗酥糖。 宋温惜一怔,看向小鱼的脸,只见他得意地看着自己:“娘亲,给你。” 淄阳王有些无奈,掐了掐小鱼的脸,道:“本王给你的糖你就这样转手送别人。” “娘不是别人。”小鱼话都说不利索,面色却一本正经。 宋温惜微微一笑,低头将小鱼给她的酥糖含入口中。香甜的味道溢满唇齿,让她复杂的思绪被打断,只沉浸在眼前的甘甜之中。 马上就要到都城了,她内心十分不安,但并不害怕。前路凶险,可小鱼的笑容和淄阳王的陪伴给了她不少勇气。 她看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稳了稳心神。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她与从前不同了,成长了许多。 如今,没有人能再轻易地伤害她。 第181章 误以为看到了她 宋温惜一行人提前两日就到了都城的近郊,淄阳王找了一个老宅子。 虽然只是简单的木屋,但好在干净宽敞,用品齐全。木屋外是用栅栏围起的一个院子,院子中央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此时正值银杏叶变黄的季节。 宋温惜陪小鱼在城郊住了一日,小鱼很快便适应了新环境,没有哭闹。他对一切都很好奇,加上旅途劳累,他晚上也能安眠。 宋温惜松了口气,到了殿试那日,她趁小鱼还未睡醒,便悄悄和淄阳王一起离开了宅子。 殿试需得一天时间,此时外面还一片漆黑,宋温惜就得出发了。 马车上,宋温惜又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露馅的地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她搓了搓冒汗的手心,面色僵硬,看上去十分紧张。 淄阳王见状,安慰她道:“你记着,如今你是沈温淮,你与往日已经大为不同。何况,许皓教你的易容之术,你已十分熟练,不必担心会被识破。” 淄阳王盯着宋温惜,嘱咐道:“无论如何,你要坚信,自己就是沈温淮。就当宋温惜已经死了。无论发生什么,本王都会帮你兜底。” 宋温惜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淄阳王,抿着唇点了点头。 到了宫门口,淄阳王立在马车旁看着宋温惜缓缓跟着宫人走进了皇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送这个宝贝女儿进龙潭虎穴,他又何尝不紧张?只是他不想让她察觉罢了。虽然他觉得复仇没有必要,可既然是他女儿想要的,他全都会为她铺路。 “亦如……”淄阳王看着宋温惜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喃喃自语道,“你会保佑我们的女儿吧?” …… 殿试安排在武政殿,参加殿试的几人都要被宫人们搜过身之后才能进殿。 同宋温惜一起参加殿试的,大多是些颇有才华的人,有苦读十余载的平民百姓,也有文臣之子。 见宋温惜走来,众人纷纷向她投以复杂的目光。大家都知道,眼前这个矮小清秀的男子,显然就是淄阳王的义子沈温淮。 一个武将之子,不好好去武举,却跑来同他们竞争,令人费解。不过如今见到沈温淮本人,众人又有了新的揣测:沈世子这小身板,在武举中恐怕排不上名次。 宋温惜目不斜视,对众人眼底的质疑视若无睹。她无需同他们解释什么,成绩自会解释一切。 宫人们倒是都对淄阳王的义子十分尊敬,简单查验了她随身带的考篮后,便让宋温惜进去了。 宋温惜微微有些诧异,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被强行脱衣审查。看来许皓为她特别订制的衣服,没有让宫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可是宋温惜没有看到,有个带着仇怨的眼神盯上了她。 殿试日出开始,日落结束,对体力和脑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对于殿试本身,宋温惜并不觉得十分紧张,她在意的是,今日晏望宸会出席。读卷官早早便候在一旁,等着晏望宸驾到。 三年没见,马上又要看到那个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人,她一时间思绪混乱,手脚冰凉。 “陛下到!”宫人扬声宣道。 宋温惜一怔,立刻抬头看去。 只见晏望宸一身黄色龙袍,缓缓走了进来。他的凤眸一如既然的锐利,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 她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心中情绪翻涌,喉咙有些哽住。 晏望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端坐在下面的考生们,数十人中,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放大,双眸紧盯着那个清瘦的身影。下一瞬,晏望宸的眸子里溢满了失落。 不是她…… 他停在原地苦笑了一声。分明一点都不像,他为何会看错? 何况这里是武政殿,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当真是疯了,才会误以为看到了她。 “陛下……”跟在他身后的刘公公轻咳一声,恭敬地指着那个金灿灿的皇座,“陛下,您的位置在这。” 宋温惜见晏望宸的目光扫过来,猛地垂下头,心剧烈地跳动着。窒息感袭来,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不行,她不能将注意力放在晏望宸身上。她再也不敢抬头,像鸵鸟一样,瑟缩着僵硬地坐在原地。 这时,宋温惜忽然想起淄阳王的话:“宋温惜已经死了,而你,是沈温淮。” 这三年的苦读的结果,今日便要一见分晓。她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被别的事情分神。 宋温惜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起小鱼的脸,每当她觉得痛苦,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小鱼的笑容,总能振奋起来。 晏望宸在高位上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只垂眸盯着眼前的檀木桌,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殿试卷很快便发了下来,殿试正式开始。 宋温惜渐渐冷静下来,她低头读着考题,陷入沉思。殿试的内容是策论,涉猎极广。她看着卷中关于水患的一题,微微蹙眉。 她思索许久,才拿起笔,蘸了墨,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下的她的回答。 她专注又认真,没有察觉到晏望宸炙热的目光。 晏望宸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魔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总是会看向殿中央那个身影。 刘公公见他一直盯着宋温惜,便俯身在他耳边道:“陛下,那是……淄阳王的义子,身沈温淮沈世子。” 晏望宸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刘公公,用眼神斥责他:“多嘴。” 刘公公谄媚地笑了笑,又退回一旁。 晏望宸审视着那个专心答题的人,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沈温淮?看上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清瘦男子,为何淄阳王偏偏会收他为义子?他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何况,淄阳王分明是武将,就算要收义子,也应该收一个勇猛健壮的男儿,怎么会要这样一个虚弱的小白脸?而这小白脸,不好好在淄阳王府养尊处优做他的世子,却跑来尝试考取文官之位? 晏望宸盯着宋温惜,心中愈发疑惑。 此时,宋温惜一笔一划地写着答案,不敢有丝毫马虎,毕竟殿试卷若是有涂改,恐怕会影响结果。她每一次落笔,都要保证不会出错才行。 但她僵直地坐了许久,有些疲惫,忍不住直起身子抻了抻胳膊。 抬头时,她与晏望宸对上了目光。 晏望宸漆黑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她,眉头紧皱,带着一丝探究和疑惑。 宋温惜心头一颤,手一抖,一滴墨滴在了身上。 第182章 落荒而逃 墨汁很快便在她衣摆上晕染开来。 宋温惜低头看着那滴墨汁,又回过神来,连忙收起目光和情绪,将心思全部放在答卷上。 煎熬的六个时辰过去,宋温惜写到最后,甚至有一丝头晕眼花,额头也微微冒出虚汗。她在身上擦了擦出汗的手心,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重重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笔。看了看四周,已经有人早早便放下了笔,等着读卷官收卷。 时辰一到,读卷官一声令下,众人都放下笔收回手,等着收卷。 殿试终于结束,宋温惜如同被放出牢笼的小鸟一般,快步走出武政殿。殿外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宋温惜想要快些赶回去陪小鱼,匆忙间,她的肩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狠狠撞了一下。 “抱歉。”那人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子,才让她没有摔倒。 宋温惜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惊。抬眸果然对上了那一双熟悉的清澈眼眸。 陈卿安见眼前的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嘴唇微张,却并没有说话,挑了挑眉,问:“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宋温惜连忙压低嗓音,轻咳两声移开了目光,道:“没事,抱歉。” 陈卿安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你……施粉了?” 宋温惜微惊,她只是用薄粉改了肤色,将肤色变得黑了些,没想到陈卿安竟然对粉的味道这么敏感。 “没……没有。抱歉,我赶时间,要走了。”宋温惜惊慌失措地跑开,唯恐多聊两句,陈卿安会将她认出来。 陈卿安盯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单薄身影,微微发愣,他低头看了看手掌,方才的触觉,那男子未免也太瘦小了些。他的胳膊虽然摸上去十分结实,但骨架却似乎很小。 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你来了。”晏望宸也走出了武政殿,眼底有一丝落寞。 “陛下,方才那人是?”陈卿安眉心微皱,问道。 晏望宸看着那个脚步慌乱的背影,眸色一沉:“淄阳王的义子,沈温淮。” 陈卿安恍然大悟:“沈世子……果然如传闻所说,男生女相,个子矮小单薄。” “你可曾查过关于他的消息?”晏望宸问。 他心中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没有。陛下想要臣查?”陈卿安问道。 晏望宸沉默片刻,眼底的光渐渐淡去,神色也恢复了懒散的模样:“罢了,一个男人,有什么可查。” 说罢,他面色微沉:“让你查沈大人的下落,如何了?” 陈卿安立刻正色道:“陛下,去书房说。” …… 宋温惜顺利回到城郊的宅子中,刚推开院门,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娘亲!” 小鱼“哇”地哭了出来:“娘亲——” 淄阳王跟了出来,有些无奈道:“这臭小子,太难哄了,清晨没见到你,一直在闹,饭也不肯好好吃。” 宋温惜将小鱼搂在怀中,有些心疼。她一把将小鱼抱起,道:“不是说好了,娘不在也要好好吃饭?” “不要,我要娘在身边。”小鱼抽泣着搂紧了宋温惜的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小鱼总是十分没有安全感。她不在身边时,就更加严重。 “娘为什么穿男儿的衣服?”小鱼扯着宋温惜的外袍,问。 宋温惜想到现在离都城很近,她又一身男装。万一被人跟踪,或是有人路过,听到小鱼叫自己娘,总归是有些奇怪。 于是她耐心道:“小鱼,出门在外,要喊我爹。” 小鱼肉肉的脸又皱了起来:“为什么要喊爹,爹是什么?” 宋温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能吓唬他:“因为如果你不喊我爹的话,你就会被人抓走,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的话倒是半真半假,若是真叫人发现她的身份,恐怕小鱼的小命真的不保。 小鱼似乎被吓住,他皱着眉头,看起来陷入了深思。犹豫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叫了一声:“爹……” 宋温惜松了口气,还好小鱼年纪小,好忽悠。再大一些,恐怕就不好骗了。 在宋温惜的哄劝下,小鱼总算是乖乖吃了晚饭,然后早早便上床睡下。 只不过小手依旧拽着宋温惜的手,不肯松开。 宋温惜只能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待他呼吸逐渐均匀,再轻轻将手抽出来。 她走出房门,只见淄阳王正站在院中同许皓交代着什么。 许皓似乎正要出门,他身材魁梧健壮,脸上轮廓粗犷,浓眉细目,此时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有事?”宋温惜不安地问。 淄阳王挥了挥手,许皓隐入夜色之中。 他淡淡回应道:“没什么,只是让许皓例行公事巡察一番。” 宋温惜松了口气:“那就好。” 淄阳王此时才关切地问道:“今日可累了?答卷,可觉得难?” 宋温惜点了点头:“并不容易,尤其是关于水患一题。” “水患?”淄阳王有些讶异,“水患之灾一直无人能解,你可知如何回答?” 宋温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回答道:“我也并未实地去过南方,并不知具体缘由。但是我曾在书上读到过一些治水的法子,今日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勉强作答。” 淄阳王点了点头:“死读书是无用的,总要学以致用,融会贯通。” 他沉默了片刻,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今日见到他了?” 宋温惜知道淄阳王问的是谁,她抿了抿唇,艰难地开口:“见到了。” 淄阳王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今日过得并不容易,便也不再追问,说:“你肯定累了,早些休息吧。苦读这么久,无论如何,这两日终于能轻松轻松了。” 宋温惜点了点头,可是很奇怪,她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如今的殿试十分残忍,若是落榜,便要打回原形,重新参与考试。 她不由自主地咬着牙,绷着一根弦,无法放松下来。 如果,她没有通过殿试,当真被打回原形,不知道她能否再有决心,经历这一遭。 第183章 游街生异变 两日后,出结果之日。 淄阳王不想让宋温惜暴露在人群之中,便让许皓去宫门口守着去等消息。 宋温惜抱着小鱼在杏树之下的躺椅上,慢悠悠地给他念着话本。可是她心思不定,念着念着,目光就开始朝远处的林荫小道看去,期盼着许皓的身影。 小鱼察觉到宋温惜的走神,奶声问道:“娘,你在看什么?” 宋温惜连忙摇了摇头,然后脸色一正,问:“我说过你出门在外该叫我什么?” “爹……”小鱼还有些不适应。 “世子!世子高中了!”许皓的身影出现在林荫道上,他声如洪钟,人未到,声先至,“世子得了个一甲第一名!世子当上状元了!” 淄阳王原本在屋中小憩,此时闻声而出,同宋温惜对视一眼。 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惊讶。 “状元?宋温惜,你可以啊!”淄阳王惊得瞪大了眼睛,喜不自胜,“本王想着,你别落得个落榜重考的下场便是极好了,你竟给本王考了个状元?!” 宋温惜也呆愣地坐在原地。 直到她接过许皓手中的泥金帖子,在那专门用来报登科之喜的帖子上看见“沈温淮”三个字,她才有了一丝实感。 这结果当真是她没有想到的,她原本同淄阳王一样,担心自己会前功尽弃,打道回府。可没想到,如今竟中了状元。 宋温惜心中一阵喜一阵惊。喜的是自己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巨大的回报,惊的是,若是她一个无名之辈,考上了状元,会不会有人不服? “爹,什么是状元?”小鱼见许皓气喘吁吁地跑来,满脸都是欣喜的笑容,有些不解。 宋温惜从震惊当中回过神,回答道:“状元就是……代表着爹能当官了。” 虽然可能是个芝麻官,但总算是能进入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 “当官很好吗?”小鱼又疑惑地问。 宋温惜微怔,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道:“好,也不好。” 心中的一块石头重重落地,可另一块石头又猛然提起。 “世子,明日又要进殿,参加传胪大典!今日早些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可要游街呢!”许皓激动地说。 宋温惜忽然心中一紧,心头的喜悦被不安掩盖。 传胪大典上,文武百官皆要出席,由皇帝唱名,宣布登第进士名次。想必镇国公等人也一定会参与。离开都城撒三年,她第一次要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心中难免慌乱。 她暗想,明日她的妆,可得好好画,不可有任何破绽。 “许皓,我想请你帮我调一下妆粉,让它不要那么香。”宋温惜一脸严肃地对许皓说。 …… 翌日,又是天还未亮,宋温惜便早早化好妆,穿好定制的公服,赶到皇城。 举办典礼的明辉殿前,新科进士由宫人引入,文武百官早已到齐,宋温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一眼便看到了武官之中的镇国公和国渊侯。 她猛地垂眸,咽了咽口水,手脚冰凉地直视前方不敢再多看。 很快晏望宸便来乘銮驾来到殿前,众人行三跪九叩之礼后,鸿胪寺卿宣读制诰,再由晏望宸依次唱名。 太阳高照,大殿前的空地上,温度逐渐回升。 典礼毕,状元游街。 所谓游街不过是从宫中游至金榜处,原本还应当大张旗鼓荣耀返乡,但淄阳王早就上奏说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希望低调行事。 于是,宋温惜只要穿着红袍,骑着马,跟着开道的侍卫荡到金榜处,便可结束。 城中此时热闹非凡,人人都想看看这个传闻中的淄阳王义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直以来籍籍无名,如今却突然高中了状元。 更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下人侯在道旁,等着看看能不能为自家小姐与这状元牵线。 宋温惜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手心冒汗,险些握不住缰绳,心里也一阵阵地涌起波澜。她安抚自己,如今她历经生死,眼下不过是小小的游街,又有什么可怕。 路上还算顺利,围观的人群欢呼雀跃,没有人发现。隐蔽的角落中,有个人藏在阴影之中。 宋温惜正忙着同热情的百姓们打招呼,忽然马前冲出一个人,猛地拔刀挥向宋温惜的马匹。 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将宋温惜甩了下去。 失重感袭来,事发太过突然,她丝毫没有准备,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忽然一个人飞身上前接住了她,带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大胆,敢袭击状元游行的队伍?!”陈卿安厉声呵斥。 宋温惜有些吃惊,陈卿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许久没有这么近地看他,只见他似乎健壮了些,气色更好,方才的手臂也极为有力。 他平日里温柔含水的眸子,此时满是怒意,如利刃般射向那突袭的人。 陈卿安没察觉到她那惊异的眼神,手微微一动,侍卫早就上前将那偷袭的人押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不服!我不服!!”那人一身白衣,面目狰狞,他跪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嘴里还一直喊着:“什么狗屁状元,都是假的!我不服!肯定有猫腻!” “你一定是靠着淄阳王的关系,带了小抄进殿!”白争喊着自己的猜想。 周围的百姓顿时低声议论起来,宋温惜也顾不得追究为何陈卿安会跟着自己,而是转头打量起眼前的这人。 她似乎在考场上见过这人,因为当时他似乎总是盯着她看,宋温惜还以为是自己的易容术出了什么差池。 可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早就对自己心存不满,想要抓到自己的把柄。 见宋温惜眉头紧皱,沉默不语,陈卿安帮她质问道:“你说有猫腻,可有证据?” 那人恶狠狠地盯着宋温惜,道:“我没有!但那日我分明看到她整理腰间的什么东西!她定然是将小抄藏到了衣服里!” 宋温惜想扬天长啸,天地良心,她那时在整理腰间的厚垫。宫人搜身,被摸得有些歪了,她扶正而已。 可她如何能给眼前这人解释? 第184章 没有绝对的公平 恶意揣测不需要证据,但是有人质疑她,她便得自证清白。 “你叫什么名字?”宋温惜压低嗓音,耐心开口问道。 那人依旧用仇恨的眼眸盯着她,怒声道:“白争!洁白无瑕的白,争霸天下的争!” 听了白争浮夸的解释,宋温惜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沈世子,你不必理会这人。他妨碍你游街,我自会将他压入大牢,严加审问。”陈卿安见宋温惜同那人说话,连忙出声阻止。 “无妨。”宋温惜低声道,“我自会解决。” 陈卿安一愣,似乎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十分弱小的男子,能怎么解决。 “白争,你说我私藏小抄,可有证据?”宋温惜耐心地问。 白争却脸一僵,视线瞥向一边:“没有!但是那日我看到宫人很轻易地就将你放走!没有仔细搜身!我们这些千里迢迢来都城赶考的贫苦百姓,可是各个都脱光了衣服搜身!” 宋温惜听到白争这样说,此时心中才微微有了些答案。看来宫中的人,被淄阳王打点过了,所以才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 没想到却被这人看了去,以为她私藏小抄。 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无需心虚。 “没有证据,就休要胡说!”陈卿安见宋温惜沉默,以为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又替她怒斥白争,“这殿试卷,可是陛下亲自监考!你的意思是,陛下纵容包庇作弊行为?” “你们官家可不都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白争口不择言,骂人连晏望宸都带上了。 围观群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敢当街指责圣上,他不要命了? 宋温惜也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白争,我劝你慎言。” “老子什么都不怕了!殿试落榜,要我回去重头再来!我不如现在一头撞死在这儿,以血肉之躯抗议!不公平!”白争奋力挣扎着,因为太过愤怒,青筋暴起。 “还等什么,押下去!”陈卿安手一挥,便要将人带走。 “等等!”宋温惜拦住他,又对白争说:“虽然我不必自证清白,但是,你将事情闹得这样大,我不自证,倒显得我心虚。” 她不得不说,白争是懂闹事的。纵然她这个状元干干净净,可让他这样一闹,若她不自证,城中必然谣言四起。 “我可以证明自己,你可愿意与我一赌?”宋温惜垂眸看着那被押在地上,一身狼藉的人。 “沈世子……”陈卿安似乎想要阻止,却在看到了宋温惜坚定的眼神之后,默默抿紧了嘴唇。 “什么赌?”白争眼底燃起一丝希望。 “若我能当街将考卷中的回答背出来,你剖肝自证你的心肝是红色的。若我不能,便立刻让陈世子禀告圣上我徇私舞弊,夺去我状元的头衔。”宋温惜自信地将这赌约说出。 白争听她要当街背诵答案,瞳孔一颤,神色慌乱起来:“你……这赌约并不公平!为何我要用命赌,你却只是夺去头衔?” “白争,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我辛勤苦读,得到自己应有的名次,如今却被你在众人面前冤枉,辱我清名,我可有说不公平?”宋温惜反问道。 她早在香芙过世的时候,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世间,或许有相对的公平,却无绝对的公平。人生在这世上,出身不同,命运不同,运气亦是不同,谈何公平? 有钱的人能用钱让自己变得更有钱,有势的人更容易攀附权贵让自己更有势。 而出身贫寒的人,犹如白争,以为自己已是拼死拼活地苦读,又岂知自己可获得的知识资源,远不如淄阳王府? 白争愣住,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自己无权无势,自认为斗不过背景雄厚的沈温淮,所以才会在他游街之时,借着群众造势。 宋温惜顿了顿又说:“何况,这质疑既然是你先提出,原本理应由你提交证据。可你却没有证据,又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可有说不公平?” “如此不公平,我都还是愿意自证清白,那么这赌约不公平一些,似乎也是公平的吧?”宋温惜微微勾了勾嘴角,可眼底却没有笑意。 陈卿安微微挑眉。 到底是淄阳王的人,张口就是要人心肝当赌约。他原本还在担心这个白净的沈世子会手足无措。现在看来,自己甚至有些多管闲事的嫌疑。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白争身上。 白争张了张嘴,却不敢接这赌约。 眼前这个娘娘腔,看起来柔弱得很,没想到张口闭口便是让他自掏心肝?他这么狠毒,难道真的背得出答案?没有作弊? 一旁的百姓们也议论起来:“这状元如此自信,那应该是背得出才会立这赌约吧?” “我看也是,再说了这沈世子,不考官也有机会入朝为官,他干嘛要靠作弊进去?被发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哎呀,这人就是自己没考上,恶意诬陷人家沈世子。” …… 白争的脸愈发苍白,汗珠顺着脸颊滴下。他听着旁人的议论,此时更是心虚。输了便要剖心肝,他如何能应下这赌约? 终于,他的头撇向一旁,眼神慌乱:“我不赌!” “哦?不赌?”宋温惜有些可惜地说,“白争,我给过你机会了,若是你不肯赌,那么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承认了我这个状元并无虚假?” 白争心底闪过一瞬的绝望,他浑身一阵阵地战栗,咬着牙说了句:“我认!” 看着白争低头的模样,宋温惜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从白争的话里能够猜出,他定然是因为要回家重考,而感到绝望,才会出此下策,给沈温淮泼脏水。 陈卿安已经命人将白争带走,然后他深呼吸叹了口气,对宋温惜道:“沈世子,我将犯人带走,你可继续游街。” 宋温惜觉得有些无趣,她原本也不想游街,只不过这个过场不得不走。可眼下她有另一件事要做,自然更是没了游街的兴致。 “陈世子,白争被带回去,会怎样处理?”宋温惜拉着陈卿安问道。 第185章 沈世子有胆量 陈卿安正色道:“自然是先禀报圣上,再由我将犯人带回大理寺审问。沈世子放心,必定会还沈世子清白。” “带回”?宋温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心下了然。看来陈卿安如今已经成为了大理寺卿。 但是,她并不想处罚白争。 宋温惜连忙拦住他,问:“可否请陈世子放过白争,此事我并不想追究。” 陈卿安见她竟然想放过白争,微微有些惊讶:“白争搅乱沈世子游街,沈世子竟毫无怨言?” “游街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不游也罢。我知道备考不易,白争他……他也是被逼急了。”宋温惜解释道。 陈卿安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为难:“可此事我已派人禀报圣上,若是不将人抓回去,恐怕难以交差。” 他顿了顿,又道:“不如沈世子同我一起去面见圣上,将此事解释一番。” 宋温惜心中一惊。 她好不容易参加完传胪大典,还没来得及回家看一眼小鱼,又要回到那冒着寒气的瘆人的宫中去,她一时有些抗拒。 可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拒绝陈卿安,毕竟是自己请求他放人。 于是她只好点了点头:“陈世子带路吧。” …… 晏望宸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刘公公非常体贴地为他研着墨,书房的门便突然被人敲响。 “陛下,沈世子求见。另外,臣方才抓了个阻碍游街的考生。”陈卿安在门外喊道。 宋温惜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她刚走没多久,现在又回来了,不知道晏望宸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进。”晏望宸扬声道。 宋温惜垂着头跟着陈卿安进入书房,眼中不由满是惊叹。所见之处皆是上好的木制桌椅,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显然也是十分名贵的品种。 晏望宸放下笔,从堆成小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来,打量着垂眸不语的宋温惜,眉心微皱,问:“何事?” “臣……臣……臣斗胆……想……想为那考生……求……求个情……”宋温惜不敢抬眸,头垂得低低的,磕磕巴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她似乎是三年来第一次同晏望宸说话,嘴一时间跟不上思维奔逸的脑子,竟成了结巴。 想到三年前,西郊军说的那句“格杀勿论”,宋温惜的心骤然冷了下来。她暗暗告诉自己,他会杀了她的,她不可以在他面前暴露。 晏望宸揉了揉眉心,忽然嗤笑一声,道:“沈温淮,朕倒是不知道,你的文章写得那样好,本人竟然是个结巴?” 顿了顿,他又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替自己求情。” “臣……臣……”宋温惜咽了咽口水,更加说不出话。 陈卿安也有些疑惑:“沈世子,你方才还是一副巧舌如簧的模样,怎么到了陛下面前,成了个哑巴?” 宋温惜咬了咬牙,他们一人说她是结巴,一人说她是哑巴,她这话,还说不说? “陛下……陛下毕竟是……是天子,臣……第一次同天子说话,有些紧张。”宋温惜终于能勉强把舌头捋直了。 “究竟要说何事?”晏望宸没有理会她的拍马屁行为,继续追问道。 “那个……那个白争,就是……刚才闹事的那个书生,臣斗胆请……请陛下放过他?”宋温惜依旧不敢抬眸看他,只垂着头回答。 晏望宸微微皱眉:“沈世子,朕又没有长三只眼睛,你为何不敢看朕?” 宋温惜心一颤,她咬了咬唇。 怎么办,她后悔了,她不该来为白争求情,害得自己被揪到晏望宸的书房来面对他。这不是徒增身份被发现的风险? “沈世子。”陈卿安戳了戳她的胳膊,提醒她抬头面圣。 宋温惜闭了闭眼,疯狂在心里默念了数十遍“我易容了他看不出来”,才鼓起勇气望向晏望宸。 “为何要朕放过他?”书桌之后的人,正单手撑着头,纤长的手指敲着太阳穴,眸色锐利地审视着她。 如今的晏望宸,浑身透着一种天然的威慑力,让人不敢直视,这与从前的他十分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那一双凤眸,依旧勾人得紧。 宋温惜呼吸一滞,眼神慌乱,连忙垂首道:“陛下,白争只是心有不甘,并没有伤害到臣。臣以为,若是陛下严惩白争,会伤了寒门学子的心,让众人认为陛下偏袒臣。” 晏望宸轻声一笑:“心有不甘?成王败寇,他有什么不甘,敢当街拦状元?” 宋温惜抿了抿唇:“他不甘的,是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走到了殿试这一步,多年苦读却前功尽弃。陛下,如今的殿试制度确实有些不公。” 晏望宸听她质疑自己的制度,微微眯了眯眼睛。 刘公公见状,知道这是晏望宸动了怒的标志,连忙怒斥道:“大胆!沈世子,你刚刚才高中状元,就敢质疑陛下!” 宋温惜心一慌,连忙跪下:“臣不敢。” 她一时间忘了,眼前的晏望宸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天子岂能容人当面质疑?她惊慌失措,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陈卿安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指出对制度的不满,微微皱了皱眉。 看来这个沈世子,确实有些胆量。 一时间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结,安静得宋温惜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宋温惜跪得膝盖都有些麻了,只听书桌之后的晏望宸轻声说了句:“继续说。” 宋温惜微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陛下,如今殿试末尾的名次,会被赶回去重考,对考生而言,是十分残忍的一件事。一路赶考,费银子费力,亦费时间。” 她顿了顿,见晏望宸没有动怒,才又继续道:许多考生花费数十载,才能来到殿试这一步。陛下将他们赶回去重考,他们哪来的第二个十年?” 其实这也是她自己的切身体会,若是她这次没有高中,她或许真的就放弃了。毕竟小鱼一天天长大,又没有父亲在身边。她需要很多时间陪他、教导他,未必还能有许多时间去读书。 第186章 恨意迸发 晏望宸听了她的话,靠在精致雕花的椅子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宋温惜也不敢起身,只能等他发话。 过了片刻,晏望宸才淡淡道:“起来吧。”宋温惜连忙爬起来,她膝盖很痛,险些站不起来,还是陈卿安扶了她一把,她才直起身来。 “先前看沈世子的答卷,便觉得沈世子是极为细致心善之人。”晏望宸微微勾了勾嘴角,“沈世子来得正好,朕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宋温惜还没忘记白争的事:“那……今日之事。” “就依你的,不再追究。陈卿安,一会儿就将人放了。至于沈世子说的殿试制度……待朕再思考思考。”晏望宸允诺道。 宋温惜满意了,便连忙道:“谢陛下!”顺便拍了个马屁:“陛下英明!” 晏望宸敛了笑意,对一旁的两人道:“都下去吧,朕有话想同沈世子单独聊聊。” “是。”陈卿安和刘公公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宋温惜脸色一僵,她想逃跑了。 单独聊?他们有什么好聊的?她连个芝麻官都还没封上。 宋温惜想拉着陈卿安不让他走,或者跟着刘公公溜出去,两人都不理她。她甚至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卿安,可他丝毫没有察觉,还将门带上,关得牢牢的。 “沈世子,你似乎很怕朕?”晏望宸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恐惧。 “没有!没有……只,只是,只是第一次见到陛下龙颜,臣……臣有些,有些惶恐。”宋温惜连忙堆出笑容,谄媚地道。 晏望宸似乎也习惯了臣子的畏惧,见怪不怪了。 他有一件事十分好奇:“沈温淮,你身为淄阳王之子,如今已是世子,想必日后要世袭王位,又何必非要考官?” 宋温惜早就准备过这道问题,便不假思索道:“陛下,臣无能,天生身子孱弱,不是练武的苗子,无法子承父业。纵使臣被立为世子,若是没有真本事,也无法让人信服。” 她顿了顿,认真道:“所以,臣决心要靠自己的努力,在朝中立足。” 晏望宸忽然轻笑起来:“你让朕想起一个人。” 宋温惜小心翼翼地问:“谁?” “陈卿安。”晏望宸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陈世子早年间身子也十分差,咳疾不断。为了在朝中立足,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宋温惜身子一震,她想起了陈卿安咳疾痊愈的代价,心中微微有些发酸。 她只能强挤出笑容,道:“陈……陈世子现在看上去,似乎很健壮。” 晏望宸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敛了笑意,正色道:“沈世子,相信你还记得殿试卷上,那一道关于水患的题。” “记得。” “那一题,你答得甚好。如今南方水患严重,不知你的法子究竟是否可行?”晏望宸问道。 宋温惜紧张地挠了挠脖子:“陛下,臣只是先前在书上读过一些治水的法子,并没有实地考察过,所以……无法回答陛下。” 她这话却仿佛正中他下怀,晏望宸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沈世子,可否愿意与朕一同南下,去实地看看南方的水患。” 宋温惜心里发慌,她考官虽然是为了当官,更是为了报复沈悦。可说到底,她毕竟还是要为皇帝办事。报仇之事,她急不得,需得先在朝中站稳脚跟。 只是……若是南下,岂不是要同晏望宸朝夕相处?她不知自己能否顺利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 见宋温惜有些犹豫,晏望宸以为她是不愿远赴南方,害怕水土不服,便加以诱惑:“沈世子,虽然你高中状元,但如今朕最多只能将你封为翰林院俢撰。这等官职,对沈世子来说,想必并非你苦读多年的期望。” 他顿了顿,又道:“可你若是治水有功,解了南方水患之灾,那朕想要让你加官进爵,便容易许多,届时朝中自然也无人敢置喙朕的决定。” 宋温惜见晏望宸竟明晃晃地拿官职来诱惑她,心中大喊无耻。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来为白争求情,却误把自己拖入火海。 可她确实不想止于翰林院俢撰这一官职。这职位并不容易升迁,若是想要扳倒沈悦,恐怕她确实需要尽快立功,在宫中立足。 然而……治水患,恐怕要离开数月。离开这么久,小鱼该怎么办? 想起小鱼稚嫩的脸庞,宋温惜迟迟无法答应晏望宸的提议。 她轻叹一声,再看向晏望宸时,眼底多了一丝情绪:“陛下,可否让臣归家考虑考虑?” 晏望宸见她仍旧十分犹豫,便应道:“好,不过水患之事耽误不得,朕只给你三日时间。” 宋温惜应了下来,又行礼过后,退出了书房。刘公公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便要殷勤地送她出去。 她哪敢让刘公公亲自送,推脱了半天,正要离开,迎面却撞见了一抹倩影。 宋温惜僵直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人的脸,心中深藏的恨意瞬间翻涌而出。 是沈悦! 她头戴花钗,头梳高髻,高傲端庄地朝书房走来。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身后跟着数十名宫女,架势尊贵无比。 宋温惜故作镇定,刚要与沈悦擦身而过,沈悦的身后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站住。”沈悦娇软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凌厉,“见到本宫,竟然敢不行礼?” 宋温惜咬着牙,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愤怒还是恐惧,身子竟一阵阵地战栗。她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会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为香芙报仇! 刘公公立刻跑上前来,同沈悦解释:“贞妃娘娘,这是新科状元沈温淮沈世子,他未曾见过娘娘,又鲜少入宫,不懂宫中规矩,冒犯娘娘了。” 沈悦见刘公公替宋温惜说话,又听说眼前这人便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沈温淮,她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端庄模样,放下了贵妃的架子,柔声道:“原来,新科状元是淄阳王的义子。沈世子,我与淄阳王也算是旧相识,今日冒犯了。” 宋温惜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努力敛起满是恨意的目光,微微勾了勾嘴角,直视着沈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沈温淮,见过贞妃娘娘。” 第187章 大男人哭什么 沈悦没有戴面纱,脸上的疤看上去淡了许多,不知是用了什么药,还是施了粉。她依旧柔目含情,明眸皓齿,看上去人畜无害。 宋温惜行过礼,沈悦就没有再同她多说什么,忽视她,看向刘公公:“今日陛下可曾喝过药?我炖了些燕窝银耳羹来,想让陛下歇歇。” 喝药?宋温惜眼皮一跳。晏望宸要喝什么药?他得了什么病? 她听了沈悦的话,心中有了无限猜测。 “陛下喝过药了,娘娘有心了,娘娘请进。”刘公公刚想将沈悦引进书房中,又看到宋温惜站在原地发愣,便出声提醒道:“沈世子,老奴……” 宋温惜连忙回过神,道;“刘公公忙吧,我自己认得路。” 刘公公立刻喜笑颜开地应着,然后转身敲响了书房的门:“陛下,宜妃娘娘来了。” 沈悦又瞥了她一眼,才缓缓跟着刘公公走进了晏望宸的书房。 宋温惜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她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轻手轻脚地绕到了书房侧面,蹲在微微开启的窗户之下,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刘公公将沈悦送进书房便退了出来,守在房门口,搓着手。 “陛下,忙碌了许久,歇歇吧,尝尝臣妾亲自熬的银耳羹。”沈悦柔柔的声音从窗户透了出来。 “朕不是说过,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晏望宸声音低沉。 “谢陛下关心,不碍事的,臣妾整日也闲来无事。”沈悦顿了顿,又道,“毕竟臣妾不像姐姐那样,能操理后宫选妃之事。” 晏望宸似乎很快就懂了沈悦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耐心道:“怎么?你嫉妒明妃掌管后宫之事?” 宋温惜微怔,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般喘不过气。 原来晏望宸要选妃了? 想来也是,她进宫之前便听说,新帝这三年,忙于政务,没有诞下任何子嗣。因此坊间有传闻,说晏望宸似乎是得了不举之症。 传闻毕竟是传闻,宋温惜并不相信。何况晏望宸到底举不举,她是最清楚的。 或许,选妃便是为了破解这传闻,也为了皇室能够开枝散叶。 “陛下。”沈悦的声音娇媚柔软,两个字拐了三道弯,“为何陛下事事都交与姐姐?又不让臣妾侍寝,臣妾在后宫,闷得很呢。” “你也想要参与选妃的事宜?朕只是怕累着你,毕竟你身子弱。”晏望宸对待沈悦十分耐心,“既然你想管,那便同明妃一起,此事繁杂,正好你也可以帮帮她。” “谢陛下。”沈悦的声音愉悦起来。 下一瞬,她压低了嗓音,声音暧昧娇柔:“陛下,今晚……该到臣妾房中来了……” 宋温惜胸口一阵钝痛,她不想再听两人恩爱,连忙大步离开了此地。 带着凉意的微风将沉浸在恨意之中的宋温惜吹醒,她的手抚上手腕处的铜钱手链,咬了咬牙。 沈悦……看来她如今倒是过得安富尊荣。 没有了宋温惜,晏望宸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对沈悦呵护备至。他似乎忘了,香芙被沈悦害得死不瞑目。他也不会知道,他一声“格杀勿论”,让宋温惜惶恐地躲避了三年。 宋温惜始终想不明白,她曾经也救过他,与他缱绻缠绵,他居然能狠下心对她下杀手?唯一的解释就是,或许宋温惜从未看清过他。 这三年来,他与沈悦过得有多幸福和睦,她过得就有多孤单辛苦。 宋温惜双目渐渐变得通红,心中泛起无限杀意。她盲目地往前走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将宋温惜瞬间拉回现实。 宋温惜回过头,朦胧的泪眼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庞。她慌乱地拭去泪水,才看请眼前的人。 下一瞬,她的泪又汹涌而出。 喊住她的人,是晏时鸢。 她的眉目褪去青涩,比从前成熟许多。此时她穿着一袭淡紫色藤花锦纹的长裙,梳了个单髻,海棠珠花步摇轻轻晃动,端庄又尊贵。 晏时鸢遥遥地看着宋温惜抹眼泪,狠狠皱眉,一脸嫌恶:“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好恶心。” 宋温惜忍不住又捂着脸偷偷笑了出来。 晏时鸢的这张嘴,至今依旧毒辣得很。 宋温惜很快便理好情绪,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曾经做伴读时住着的地方。这里离晏时鸢的寝殿很近,难怪会遇上她。 “抱歉,臣……臣迷路了。”宋温惜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音,装出男声。 “你是哪儿来的?看你这衣服……难道你就是新科状元沈温淮?”晏时鸢的尾音逐渐变高。 “是,见过公主殿下。”宋温惜恭敬地行礼。 “公主殿下!”远处跑来一个男子,一身黑色侍卫装。 宋温惜抬眸看去,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林霜!他眉目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怎么穿着侍卫服?他不是禁军指挥使吗? 还未等宋温惜反应过来,晏时鸢已经飞快地扑过来,亲昵抱着宋温惜的胳膊,道:“原来是新科状元啊,久仰大名。听说你是淄阳王的义子?淄阳王本公主熟悉啊……” “公主殿下。”林霜走了过来,只微微扫了一眼,面色冷淡地催促,“不是还要去练箭?该换衣裳了。” 宋温惜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晏时鸢竟突然对她这么热情。 但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同晏时鸢如此亲近,恐怕不合规矩。 于是宋温惜连忙轻轻推开晏时鸢,道:“公主殿下,臣……还要出宫,就不打扰殿下练箭了。” 晏时鸢撇了撇嘴,说:“好吧,那等下次你再进宫时,记得再来找本公主!” 说罢,她还朝林霜扬了扬下巴:“林霜,沈世子不认得出宫的路,你替本公主将他送出去吧。” 林霜的脸一沉:“公主说过,臣是公主的贴身侍卫,不可离开公主半步。” 宋温惜也不敢让林霜相送,于是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方才走神了,才会走错。此时应该不会再认错了,不劳烦公主的侍卫相送。” 第188章 与君同行 林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一把拉过晏时鸢,冷着脸道:“既然如此,公主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晏时鸢低头望向林霜拉着自己的手,眼底滑过一丝窃喜。 她开心地冲宋温惜挥了挥手:“沈世子!我们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公主的身份不宜私会男子。”林霜冷漠的声音打断了晏时鸢的话。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远,留下宋温惜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她不懂林霜怎么突然变成了晏时鸢的贴身侍卫,也不懂晏时鸢为何在林霜出现时,故意对自己表现得十分热情。 看来这三年,还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 宋温惜回到了小木屋中,小鱼正在午睡。淄阳王让乳娘陪着小鱼,自己走出屋,同宋温惜说了几句话。 “如何?今日游街,可还风光?”淄阳王眼中含笑,带着一丝得意。 宋温惜将今日的事全都讲给了淄阳王听,并说了晏望宸要她一起南下的事。 “南边刚刚闹了水灾,灾民怨声载道,恐怕会有危险。我总不能带着小鱼一起南下涉险。何况,若是让晏望宸发现小鱼,恐怕……”宋温惜说了自己的担忧。 她又叹息一声:“可是,若我不带小鱼,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她不想错过小鱼的每一段成长时光,也不想离他太远。 此时淄阳王却板起脸,严肃道:“宋温惜,本王提醒过你,世间事,两难全。你若是想要立功升官,自然要放弃一些东西。” “本王问你,若是没有小鱼,你会不会去?”淄阳王盯着她的眼睛问。 宋温惜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那么就不要让小鱼左右你的选择,宋温惜,你为了小鱼放弃机会,他以后未必会感激你。可你,却会永远记得,你为他放弃了什么。”淄阳王提醒道。 宋温惜微怔,即使如此,她内心还是十分纠结。 淄阳王见她沉默不语,耐心劝慰道:“本王会一直陪着他,守在这木屋中。你无需担心。你们母子日后的时日还长,也不差这一时。” 宋温惜知道,走上了复仇的路,就必须要勇往直前,不可退缩。 “可是……我与晏望宸一路同行,若是被发现是女子,恐怕……”她还是没有自信,能一路骗下去。 “让许皓跟着你去,若是有什么不对,他会帮你。”淄阳王又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 宋温惜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铜钱手链,想到香芙的脸,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秋风瑟瑟,一阵寒风让宋温惜裹紧了外袍。 她抚了抚胳膊,轻声道:“今日……我还见到沈悦了。听她和晏望宸谈话间的意思,晏望宸……似乎要选妃了。” 虽然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失落与痛意,可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淄阳王闻言,微微挑眉:“他不是马上就要南下去治理水患?如何能有时间宠幸新入宫的妃嫔?” 宋温惜也不知道,她抬头看着不断飘着落叶的银杏树,只觉得浑身发冷。 刚刚入秋便如此寒凉,这个冬天,恐怕会很难熬。 …… 淄阳王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翌日,晏望宸突然向朝中大臣宣称自己卧病在床,选妃之事暂且搁置,而朝中之事暂且交由丞相与国渊侯一同商议处理。 宋温惜有些愕然,她没想到晏望宸竟会在这个节骨眼,抛下一切跑到南方。若不是她亲耳听到了他与沈悦腻人的对话,她都要以为他是为了逃避沈悦和选妃一事了。 晏望宸派人给宋温惜送信,让她卯时在皇宫西侧的小门等着。 许皓陪着宋温惜准时赶到了宫门口,一辆低调的马车候在那里。 远远地,便看见将晚一袭黑色暗纹侍卫服,立在马车旁。 将晚听到动静转过身,他同三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周身气质更加冷然。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宋温惜微微有些惊讶。难道晏望宸准备只带将晚一人南下?也太过低调了些。 将晚见到宋温惜,立刻恭敬道:“沈世子,陛下等候多时了。” 说罢,他又疑惑地看向许皓:“这位是……” “这是许皓,父亲不放心我,便让许皓与我随行,护我周全。公子放心,他是我信得过的人。”宋温惜声音坚定。 淄阳王曾递书信给晏望宸,提及要让此人一路护送。将晚也是知道的。 于是他低声道:“好,那……请世子上马车。” 宋温惜一惊,她瞥了一眼马车被风掀起的车帘,里面明显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又结巴起来:“我……我我,我,我和陛下同乘一辆马车?不……不,不合适吧?” 将晚还未解释,马车上的晏望宸已经不耐地撩开帘子,低声斥道:“沈温淮,还不上来?!难道要朕亲自请你?”说罢他又重重甩下了帘子。 宋温惜被他这样一凶,立刻噤声,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乖巧地坐在了晏望宸的身边。 而许皓则将她的行囊放好,同将晚一起坐在驾车的位置。 马车外表虽然低调,内饰却十分舒适。软榻、矮柜、矮几、杯盏器具等等,应有尽有。马车内还有股淡淡的檀木香,同晏望宸身上的一样。 宋温惜看向晏望宸,只见他一袭低调的青衣,头发用玉冠随意束起。 似乎是有些不适,他眉心微皱,倚在窗棂上,闭目养神。此时的晏望宸脱去龙袍,换上素衣之后,似乎又变成了多年以前,来到宋府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 宋温惜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晏望宸,一时间竟挪不开视线。 趁晏望宸闭着眼睛,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脸庞。她的目光扫过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颚。 带着恨意,也带着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眷恋。 将晚轻轻“驾”了一声,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 宋温惜一时失神,没有扶好,被马车颠得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地上。 膝盖一阵疼痛,她皱着脸想要爬起来,却听耳边一道低沉的声音调侃说:“沈世子,出门在外,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第189章 想将她抽筋扒皮 宋温惜脸颊一热,扶着什么东西想要起来,却觉得手下的东西十分温热。她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竟然不小心按在了晏望宸的大腿上。 她吓得猛地起身,头又撞在了马车的箱顶,发出“砰”的一声。 这一系列动静,终于让晏望宸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对面揉着脑袋的宋温惜,问道:“沈世子,你今日怎么冒冒失失的?” 宋温惜咬了咬牙,三年未见,忽然同他坐一辆马车,难免有些慌神。她许久没有感受到晏望宸滚烫的体温,一时间觉得烫手,才会反应那么大。 晏望宸见她脸颊变得绯红,眯了眯眼睛,道:“朕一直觉得奇怪,沈世子男生女相,无论是脸还是身子,都十分像女子。” 他说着,好奇地凑近了宋温惜:“朕早就想问,沈世子,你当真不是女子吗?” 晏望宸的脸突然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四寸,吓得宋温惜猛地往后退去。可她的后背已经靠在了马车壁上,退无可退。 “陛下,臣……臣真的不是……”宋温惜的鼻尖闻到了独属于晏望宸的檀木香,她一阵心悸,连忙微微撇开头。 晏望宸少见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道:“朕只是逗逗你,想也知道你不可能是女子。淄阳王怎么可能收一个女子当义子。” 宋温惜抿了抿唇,收一个女子做义子自然是不可能,但是如果她是淄阳王的亲生女儿,便没什么不可能了。 “陛下调戏臣,臣无话可说。”宋温惜有些无奈,晏望宸从前也喜欢这样调戏她。只是,她没想到,她已经化身为男子,他还是这样对他。 晏望宸看着她的样子,终于严肃了起来,问道:“不过,不知道淄阳王当初为何会收沈世子为义子?” 这个问题宋温惜早就准备过,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初臣家境贫寒,亲生父母将臣卖掉抵债。臣逃了出来,一路逃上绝情峰,昏倒在林间。淄阳王见臣可怜,便将臣带回了淄阳王府。” 她顿了顿:“或许是因为,父亲并未娶妻,又没有子嗣,恐后继无人,所以才想要收留臣做义子。” 晏望宸听到她这个解释,似乎是信了:“没想到一向同他人冷漠疏离的淄阳王,也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然后又同情地看向宋温惜:“也没想到,沈世子身世竟如此可怜。” 宋温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同他纠缠,便只能强装镇定,岔开话题:“话说回来,陛下怎么只带这么少的人?陈世子呢?” 晏望宸瞥了她一眼,理了理衣襟,拿起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朕称病,陈卿安自然要替朕留在宫中,假装卧病在床的朕。省得那帮老古董兴风作浪。” 宋温惜这才明白,虽然明面上晏望宸将政事交给了丞相和国渊侯,但他最信任的人,居然是陈卿安。 她抿了抿唇,道:“没想到,陛下这么相信陈世子。” 宋温惜记得,从前他们一向针锋相对? 晏望宸不知想起了什么,眸色微沉,显得有些落寞:“想必沈世子应该听你父亲提起过,三年前英霞关那场战役。” 宋温惜微微一愣,应道:“提过。” “那场战役之后,朕……”晏望宸顿了顿,“朕重伤未愈,便要赶回都城。路上却突然遇袭。” 宋温惜心中微微一惊,遇袭?她从未得知这个消息。 她忍不住问道:“那时天下已定,大皇子余党已清,为何还会有人敢偷袭?” 晏望宸微微挑眉:“也是,后来淄阳王负气离开军营,后面的事他自然也是不知道。” 宋温惜蹙眉,难道她同淄阳王离开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意,他垂下眼眸:“当年朕为了找一个人,一时失察,被贼人得到机会成功偷袭,险些死在回都城的路上。” “若不是陈卿安一路护朕周全,恐怕朕已经命丧黄泉。” 晏望宸寥寥几句话,听上去风轻云淡,宋温惜却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惊心动魄。 她记得她离开时,晏望宸的伤确实还未痊愈,可是究竟有多严重,她也没有关心过。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香芙的死,她恨晏望宸屡次站在沈悦那边,也恨沈悦屡次利用自己的伤疤和父亲的死,得到晏望宸和镇国公的支持。 晏望宸没有察觉到她僵硬的面色,微微撩开了窗棂的帘子看着窗外,道:“所以,即使先前朕同陈卿安有许多不和,但朕相信他的为人。” 宋温惜犹豫片刻,壮着胆子问:“陛……陛下当初,要找的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晏望宸放下帘子,收回手。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一个……朕想将她抽筋扒皮的女人。” 宋温惜脑中“嗡”的一声。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宋温惜的心还是狠狠地抽痛起来,胃里也一阵阵地痉挛着。 他果然是恨透了她,巴不得她死。否则当初为何会对手下人说“格杀勿论”? 宋温惜下意识地摸上脸颊,再次确认自己的妆容是否完好。她选择易容进宫,让晏望宸认不出是她,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沈世子在想什么?”晏望宸见宋温惜垂着眼帘,摸着自己的脸,蹙眉问道。 宋温惜眨了眨眼,连忙收拾好心情,问道:“陛下这样信任陈世子,那……陛下又为何选臣,一同前去治理水患?” 晏望宸眸色微暗,微微勾了勾嘴角:“选你不外乎两点,其一,陈卿安要替朕留在宫中,不能随行。其二,你是新科状元,还未来得及结交任何大臣,所以最有可能成为朕的人。” 听了晏望宸的解释,宋温惜微微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 恐怕这些年来,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何况文官各司其职,不论带哪一个出行,都会引起旁人注意。 唯有她,作为新科状元,还未入朝为官,没有结识众臣。就算受人关注,也不过是放榜那几日。时间一长,大家便会忘记新科状元去了哪里。 宋温惜抬眸看向晏望宸,她的心思一时间复杂无比。 第190章 各自心怀鬼胎 南下的路途极为遥远,就算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也得需要七日。马车慢慢悠悠地晃荡,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到了。 晏望宸带着宋温惜坐了一段马车,到了一个港口,变换成了水路。 这条水路直通南方,要比马匹快得多。 晏望宸备下的船只同样低调,不过船舱比马车大了不少,可以存放更多随行的粮食和物件。晏望宸的行囊原本十分简单,此时正好让将晚添了一些东西,放进船舱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船渡虽然比骑马舒服许多,可宋温惜会晕船。 没驶出去多远,宋温惜便开始觉得头晕恶心,同她孕吐时的感觉有的一拼。她趴在栏杆上干呕不止,栏杆之下是翻涌的河水。 晏望宸似乎并无异样,见宋温惜呕得都快要掉下船去,他微微皱眉,从怀中掏出一瓶小小的玉制葫芦瓶,倒出一粒丹药。 他有些嫌恶地在她身后扬声道:“沈世子身子也太弱了,好在朕选的船只不算小,若是小船,只怕晕得更加厉害。” 宋温惜听着晏望宸的奚落,没空反驳。她正扶着栏杆喘气,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把。刚站直身子,唇边便传来温热的触感。 “把这丹药吃了,你能好过些。”晏望宸边说边将丹药塞进了宋温惜的嘴中。 他温热的指腹触到了宋温惜的唇,一瞬间,两个人皆是触电般的感觉,双双愣在原地。 晏望宸猛地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盯着宋温惜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微微蹙眉。 他还没搞懂方才那麻酥酥的触感从何而来,现在这么看着沈世子的眼睛,又觉得他这双眼睛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她的身影与他重叠,可是,丝毫不像。 “谢……谢陛下。”宋温惜连忙将丹药咽下,避开眼神,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臣……臣不识水性,从未坐过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晏望宸回过神,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屡次将沈世子认成那人?分明连性别都不对。 虽然那人曾经也说自己要考官,可她的目标也只是进国子监,无需这么拼命。 晏望宸虽然心中有一些疑虑,可他不露声色,轻笑一声:“看得出来。沈世子这一路,恐怕十分难捱了。” 宋温惜何尝不知道这一路会十分艰辛,走水路到南方最近的城池——江扬,顺利的话也要半月有余。 “陛下,该喝药了。”将晚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苦涩又浓郁的药味弥漫在甲板之上,宋温惜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陛下的身体哪里不适?” 上次在书房撞见沈悦的时候,似乎也听到她提起喝药。难道……晏望宸真的得了什么病? “一些旧疾罢了。”晏望宸没有过多解释什么,一口将汤药闷了下去。 宋温惜想到沈悦,不由地问:“陛下就这么丢下选妃之事,前往江扬,宜妃和明妃若是发现了,恐怕会不喜。” 晏望宸冷哼一声,看向宋温惜:“怎么?沈世子也想劝朕早些纳妃生子?” 她可没有这个意思。宋温惜连忙摇头:“臣不敢,臣只是……只是担心……” “朕是天子,自当以政事为先。”晏望宸打断了她,“那帮老顽固,什么都不懂。” 他眼眸低垂着,神色有一丝落寞。 宋温惜察觉到自己提及了他不想说的事,连忙又岔开话题道:“前几日臣进宫,误打误撞见到了公主殿下。” 晏望宸抬眸看向她,微微皱眉:“你怎么会走到公主寝殿?” “走……走丢了。”宋温惜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晏望宸嗤笑出声:“沈世子,你是不是除了考试,什么都不会了?” 宋温惜听他这样嘲笑有些不爽,但她忍了,强颜欢笑继续说道:“那日,臣还见到了林霜。臣曾听父亲说,林霜是禁军指挥使。不知为何,如今竟成了公主的贴身侍卫了?” 提起林霜,晏望宸似乎有些无奈,他闭了闭眼,道:“还不是朕的皇姐,想起一出是一出。回到宫中之后,追着朕哀求,让朕将林霜赏给她做贴身侍卫。” 他叹息一声:“林霜原本是堂堂指挥使,突然被派去做侍卫,自然是不肯。可是她毕竟是朕的皇姐,又与朕一路历经千难险阻,朕无法不依。” 宋温惜听明白了,难怪她总觉得林霜看上去,似乎比从前更加阴郁了些。她知道晏时鸢是喜欢林霜的,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将林霜留在身边。 从指挥使降到公主侍卫,林霜心里,不知道有没有对此生怨。 宋温惜还在低头思索,晏望宸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问道:“沈世子,你先前在卷中说,水灾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救灾救民,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宋温惜想了想,回答道:“回陛下,水患过后,虽然朝廷曾拨款救灾,可如今最重要的是,这笔银子究竟有没有用在灾民身上。” 她说得隐晦,但她知道晏望宸一定也有同样的顾虑,否则无需亲自来南方。 果然,晏望宸沉声道:“先前地方官员呈上来的奏折,都说灾民已经安置妥当,可各个都未细说是如何安置,如何妥当。” 他叹息一声:“朕在都城之中,鞭长莫及,无法确定地方官员是否会说真话。所以,朕必须亲自来看看。” 宋温惜点了点头:“臣曾听说过此次拨款救灾的银两数额,南方灾民数以万计。这笔银两并不算富裕,但灾民也能勉强靠其生存。” 晏望宸低头看着滚滚河水,沉思片刻,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问:“究竟……如何能将这天灾,为天下所用?” 宋温惜同样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河水,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晏望宸这么担心水患,有没有可能,这场灾祸比她了解到的要严重得多? 第191章 被水贼拦路 船只行驶了数日,一路上还算是顺利。 不知是适应了,还是晏望宸给她的丹药有用,宋温惜竟然渐渐不再觉得晕船了。 夜晚,皎洁的月光照亮了甲板,宋温惜在船舱中觉得十分憋闷,便跑到甲板上来透气。 好在这几天晏望宸并没有同她多说什么别的,他每日都在船舱中看书,偶尔同宋温惜讨论两句洪水之事。 她休息的房间同晏望宸是分开的,两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待在一处,于是她逐渐放松了警惕。 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晏望宸时常会盯着她发呆失神。 宋温惜靠在栏杆上,有些想念小鱼。她是趁小鱼睡着时离开的,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不会闹着要见她。 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归家,她心中微微有些发酸。 “沈世子。”晏望宸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宋温惜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只见晏望宸在月光之下远远地站着。月光在他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让宋温惜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想什么?”晏望宸走近了她,眸色深沉地问道。 宋温惜堆起笑容,敷衍道:“没什么,只是发呆而已。夜已深,陛下为何还未安眠?” 晏望宸沉默片刻,抬起手,道:“在想一个人。” 他手中是一枚造型独特的玉佩,天下仅此一枚。 宋温惜浑身僵住,她对这枚玉佩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就是当初她还给他的那枚御赐玉佩。他在想她?是在想怎么才能抓住她,将她如何抽筋扒皮吗? 宋温惜一个激灵,撇开了视线。 “这玉佩看上去很贵重,是什么人送给陛下的吗?”她艰难地挤出笑容,装作没有见过似的问。 晏望宸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贵重?不过是别人不要的东西。” 宋温惜觉得自己眼花了,她觉得此时的晏望宸像一只被抛弃的犬类,他低头凝视玉佩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这……这难道是先帝送给陛下的那枚玉佩?”宋温惜假装刚刚认出,故作惊讶道,“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很别致。” 晏望宸却收起了玉佩,视线落在宋温惜脸上,问道:“沈世子又晕船了吗?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只是觉得有些憋闷,睡不着罢了。”宋温惜如实回答。 晏望宸沉默着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她看了半晌。 宋温惜发现他盯着自己看,心中一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朕一直想问,朕先前……是否见过沈世子?”晏望宸微微眯了眯凤眼,试图回忆起两人见过的往事。 宋温惜一惊,心跳都变得震耳欲聋:“怎么会,臣先前,一直生活在临川城。” 晏望宸突然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宋温惜毫无防备,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晏望宸,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你这皮肤的手感,摸上去也像个女子。”晏望宸松开了她,手在袍上擦了擦,眸色中夹杂着一丝嫌弃和鄙夷。 他目光扫过她平坦的胸前,微微勾了勾唇角:“若不是沈世子肌肉健壮,一马平川,朕当真要将你错认成女子。” 宋温惜的心狂跳着,她无比庆幸自己将身子练得壮了些,胸前的丰满也被布条紧紧勒住,否则还真是说不过去。 她准备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突然,船只被什么撞到似的,发出巨大的声响。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就听船头处将晚惊呼:“我们被袭击了!” 紧接着,船头处传来一阵刀剑声。 宋温惜和晏望宸相视一眼,立刻朝船头跑去。只见河中突然出现数十只小木船,横在他们的船头前方。每只木船上三三两两地站着不少人,都撑着竹竿准备跳上晏望宸的船。 一个蓄满胡子的彪形大汉已经借着竹竿跳了上来,他手持大刀,看上去力大无穷,将晚的剑一瞬间被他的刀刃砍出缺口。 许皓原本在船舱中安睡,听到动静,此时也醒了过来。他刚到甲板上便看到将晚与那大汉打得不可开交,连忙抽出剑冲上去帮将晚。 “是水贼!”将晚瞥见宋温惜和晏望宸,连忙出声提醒道,“公子!小心后面!” 宋温惜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就被晏望宸一把拉进怀中。晏望宸一脚踹飞了她身后准备偷袭的水贼,他查看了一眼宋温惜,问:“沈公子,没事吧?” 宋温惜回过神,一阵后怕。她调整好气息,努力让自己不颤抖:“没事!公子小心。” 她想着,方才将晚没有叫陛下,大概是不想暴露晏望宸的身份。于是她也学着将晚叫公子。 船尾也跳上来数个水贼,各个拿着大刀,在月光之下泛着寒光。晏望宸将宋温惜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些各个精壮的水贼。 宋温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被包围了! 其中一个脖间绑着红色布巾的人,将大刀扛在肩上,邪笑着说道:“只带这么点人,便敢闯入我们河间道?也太小看我们河间三十七霸了!” “河间三十七霸?”晏望宸嗤笑出声,与他们周旋,“这名字倒是新鲜,朕……我怎么没听过?” “无知小儿!你没听过的事多了!”红巾男子扬天大笑道,“你们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都城来的。都城的人有钱,不像我们江扬地带。” 红巾男又打量了宋温惜一番,蹙眉问,“这小公子看着跟个娘们似的,究竟是男是女?” 宋温惜刚要开口,却被晏望宸挡住,他声音低沉道:“若是想要钱财,都在船舱之中,你们拿走便是。” 他们人多,而晏望宸身份特殊,自然是尽快了结此事最好。晏望宸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想着水贼无非就是图谋钱财。 谁知红巾男子目光凶狠地盯着晏望宸,厉声道:“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都城的人!想走?没那么容易!” 忽然,船头传来将晚和许皓的两声痛呼。 宋温惜连忙回头看过去,将晚和许皓竟然被那大汉打倒在地,一旁的手下已经冲上来将两人按住。 那红巾男子大刀一挥,“给我拿下!” “沈公子,你可会水?”晏望宸突然出声问道。 “会,怎么?”宋温惜有些疑惑地问。 “深吸一口气。”晏望宸在她身边低声道。 下一瞬,他猛地拉着宋温惜,翻过船只的栏杆,跳进了河水之中。 第192章 他居然对男子有反应 船上的众人皆是一愣,这河水湍急,河中还时不时会有暗石,跳下去十分危险。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两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公子哥,竟然会如此冒险。 待他们反应过来,红巾男子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他们找出来啊!” 一旁的手下唯唯诺诺,尝试了几次也不敢跳下去:“老大,这……这河水,冰凉刺骨又危险,他们跳下去,生存的机会不大,不追了吧……” 红巾男子狠狠捶着一下那手下的头,然后盯着河面看了许久。 晏望宸和宋温惜久久没有冒头,此时大概已经顺着湍急的河水一路向前,不知游向了何方。 “罢了!将船头这两人带回去,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寻自己的伙伴!你们几人,再去搜搜船舱有什么值钱的宝贝!”红巾男子终于放弃,对手下吩咐道。 “是!”手下不用跳河了,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去搜船舱。 …… 宋温惜被晏望宸拉着,跳进冰冷的河水中时,心中骂了他千遍万遍。 她勉强吸了一口气,便沉进了浑浊的河水之中。 河水推着她和晏望宸不断向前,很快便离开了船只停泊的区域。宋温惜不得不在河中睁开眼睛看看河中的水况,担心会撞上河中的暗石。 忽然,一直抓着她胳膊的晏望宸,忽然一把将她护进怀中。 下一瞬,晏望宸的背便狠狠撞在了暗石上。他痛苦地蹙眉,呛了一口水,抱着宋温惜的手渐渐松了开。 他昏过去了! 宋温惜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他,浮出水面。 “晏望宸!醒醒!”宋温惜急得顾不上身份,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可是晏望宸却丝毫没有反应。 宋温惜环顾四周,她们离岸边很远,想要爬上岸十分艰难。她又托着晏望宸,无法逆着湍急的河水游向对岸。 她努力在河水中挣扎,勉强带着晏望宸往岸边靠了靠。 幸运的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棵折断的树,一边沉浸在河水之中,被不断冲刷着。 宋温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树枝,同时还要用尽全力将晏望宸拉住,不让他被河水冲走。她在河水中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 可是她不能放手! 宋温惜无比庆幸她这三年被淄阳王逼着,每日都苦练身体。她比从前有劲许多,否则,她早就抓不住他了! 宋温惜用胳膊夹住树干,又飞快地将自己的衣裳同晏望宸的衣裳打了个死结,系在了一起。然后她才放心地用两只手,一点点地攀着树枝,艰难地爬上了岸。 脱离了河水的托浮,宋温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很重。可是她没时间歇息,她连忙将晏望宸也拽了上来。 晏望宸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宋温惜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脸,他也毫无反应。她伸手在他鼻下试探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他没气息了! 宋温惜在医书上看过,若是溺水,腹胀如鼓,则需要将水即使排出,并按压胸部。若是窒息,则需要以口渡气。 宋温惜按照记忆中书籍上的方式,按压了数次,然后又俯身用嘴渡气给他。 她柔软的唇带着一丝她的体温,贴在了他冰凉的唇上。 这样重复了几次,晏望宸终于有了反应,他紧皱着眉头,吐出一口污浊的河水,咳嗽了起来。 晏望宸渐渐恢复了意识,他只觉得迷迷糊糊中,唇间一片温热的触感,十分熟悉。他的身体甚至都对此有了反应。 这感觉,只有她…… 他惊醒,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沈温淮近在咫尺的脸。晏望宸瞪大了眼睛,这个登徒子在做什么?!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沈温淮已经起身,又按压了两下他的胸部。晏望宸一时惊慌,忍不住侧身吐了一口污水。 “你醒了?”宋温惜见晏望宸睁开了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晏望宸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大口喘着气,坐起身子,惊恐地看着宋温惜:“你……你做了什么?!” 宋温惜整个人都仿佛卸了力,瘫坐在地上。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救你。” 晏望宸依旧满脸震惊,救人需要嘴对嘴救?他居然同一个男子……更何况,他的身体居然还对此有了反应?! 宋温惜眼看着晏望宸的脸色变幻莫测,十分精彩。她不知道晏望宸对她的感觉,只猜想到,或许他是觉得自己与男子唇齿相接,十分恶心。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她也不愿用这样的方法,否则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得罪了陛下,谁让陛下一声不吭带着臣跳河。”宋温惜声音低沉道。 “我在河中救了你!”晏望宸咬牙切齿地道。 他看到暗石,连忙将这个文弱的书生护在了怀中。不然现在昏过去的,就是这个书呆子! “臣方才也救了陛下。”宋温惜也理直气壮地说。 晏望宸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受事实。 虽然他相信沈温淮确实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真正让他惊恐万分的并不只是这个。 他恐惧的是,自己居然对一个男子有了反应! 晏望宸努力压下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袍子,闭了闭眼,道:“罢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梳洗。” 宋温惜想起将晚和许皓还在船上,便担忧地问:“陛下,许皓……” “将晚会照应他。”晏望宸似乎并不着急,他瞥了一眼同样一副落汤鸡模样的宋温惜,道,“你以为朕为何只带这么少的侍卫便出门?” 难道不是……因为他蠢?宋温惜暗自腹诽,但她不敢说出来,便僵硬地笑着问:“难道,陛下有其他打算?” 晏望宸觉得她的笑容十分刺眼,可他还是耐心回答道:“我早就听过坊间有传闻,说江扬一带有水贼,十分凶悍霸道,专劫都城来的船只。” “此次前来,我早与将晚说好,让他故意输给劫船的水贼,潜入他们内部,搜集消息。而我,则在水贼横行的岸边查探。”他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第193章 怎么不穿衣服 晏望宸带着宋温惜上了岸,想要找一处偏僻宁静的客栈住下。但他们上岸的地方似乎是江扬的一个偏远地带,看上去十分破败,似乎只是个很小的村庄,没有什么很好的客栈。 村庄中都是一个个小院子,住着不同的人家,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他们只能不停沿着村中的窄路,慢慢往前走。 两人的衣服全数湿透,发丝也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宋温惜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唯恐晏望宸发现她突兀的垫肩和腰间绑着的厚重棉花布袋。 行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破茅屋。 晏望宸有些嫌弃地打量了一番茅屋,低声对宋温惜道:“今日不如就在此处将就一下。” 宋温惜点了点头。下一瞬,晏望宸的肚子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他们方才一路上环顾四周,方圆五里内似乎没有任何酒楼集市,偏僻得很。 宋温惜想了想,道:“不如我拿银子,去同村民讨些吃的和换洗的衣物,先度过今日。” 她怀中还揣着一些银两,村民家中一定有囤积的粮食。 晏望宸有些不好意思,他抿着唇,犹豫了片刻。然后终究是将怀中的钱袋掏了出来,递给宋温惜,道:“好,麻烦沈世子了。” 宋温惜连忙摆手:“不必了,我这里有银子。”说罢,她跑出了破茅屋。 宋温惜先前在庄子上生活了许久,那时庄民们大多善良和善,若是碰到需要帮助的人,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可是,奇怪的是,这个村庄里的人,似乎对外人避如蛇蝎。宋温惜敲响了许多家的门,说明来意后,都吃了闭门羹。 此时宋温惜才打量起这个村庄,只见每个人的院子虽然干净整洁,但似乎都没什么东西,不像先前她住过的庄子,每个人的院子都会晒些果干,或是腊肠一类的东西。院中常常也会养些鸡鸭。 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先前在都城时,人人都说江扬一带乃是膏腴之地,沃野千里,土地富饶。可是眼前的景象,与传闻中的江扬完全对不上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公子,你要买粮食?”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宋温惜身后传来。 宋温惜回过神,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站在自己的木屋门口。他身上的粗布衣裳满是补丁,看上去许久未曾买过新衣,脸上也有些脏污。 但是,他手中拿着两个洗净的番薯,还有一大把野菜,问宋温惜:“不知这些够不够?” 宋温惜心中有些失落,这点吃食恐怕还不够晏望宸塞牙缝的,但聊胜于无。 她连忙站在栅栏之外,朝老翁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够了,谢谢老爷爷,请问这些多少两银子?” 老翁走近她,将番薯和野菜塞进她手里,摆了摆手,道:“这么点东西,不要银子了。” 说罢,他又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小公子,看你的穿着,像是外乡人。我得提醒你一句,江扬已经不是从前的江扬了,你要小心。” 他说完,并不在乎宋温惜的反应,摇着头叹着气,佝偻着背,转过身,慢悠悠地又回到自己的小木屋中。 宋温惜看了看手中的两个胖胖的番薯,连忙冲老爷爷的背影喊道:“谢谢老爷爷!” 她想了想,低头看见地上的篮子,还是放了几两银子,在老爷爷的篮子中。 宋温惜飞快地回到破茅屋中,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得险些丢了手中的番薯。 晏望宸将衣服脱得只剩下亵裤,露出精壮的肌肉。他的亵裤湿透,布料变得透明,几乎能看清他两腿间的巨物。 宋温惜又被一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他不知从哪找来了两条竹子,做成了晾衣杆,将全身的衣物尽数挂在了竹竿上。 他还找了两片巨大的叶子,扑在地上,做垫子。此时他几乎是赤条条地坐在地上,皱着眉看着她手中的东西。 “沈世子,你去了这么久,只讨来这么点东西?”晏望宸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能力了。 宋温惜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她连忙背过身,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慌乱:“陛……陛下怎么不穿衣服!” 晏望宸没想到她会是这副反应,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体,又看了看她,问:“衣服都湿透了,自然要晾干才能穿。” 他见她一直背对着自己,疑惑道:“都是男子,沈世子害羞什么?” 宋温惜咬了咬牙,反正先前也看过不少他赤身裸体的模样,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深呼吸一番,然后转过身,堆起笑容,道:“臣……第一次见陛下的圣体,有些惶恐。” 晏望宸一副了然的样子,他起身,抬手伸向宋温惜的衣襟:“沈世子的衣服也湿透了,赶紧脱下来,朕帮你晾上。” “啪”的一声,晏望宸的手被打开。他愣住,不明所以地看向宋温惜。 宋温惜也愣住了。晏望宸朝她的衣领伸出手,她没有多想便打开了他的手。此时晏望宸的眸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不……不劳烦陛下了,臣……臣的衣物……干得差不多了。”宋温惜磕磕巴巴地说着,连忙岔开话题,“陛下,今晚只能吃些番薯野菜,还请陛下将就一下。” 晏望宸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视线落在番薯上,拧眉问:“这番薯要如何吃?” 宋温惜叹了口气,她猜想晏望宸大概是没有机会接触烤番薯的,于是指挥道:“臣这就烤给陛下吃。” 宋温惜找来可以烧的木材,又去老爷爷家借了火种,燃起两处火堆。待其中一处的火堆熄灭,只留下了带着火星的焦炭和木灰,宋温惜小心翼翼地将番薯埋在了木灰之下。 晏望宸一直盯着她的动作,他心中一阵悸动。 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沈温淮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眼熟,此时他专心致志燃火堆,烤番薯的样子,让他又想起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第194章 还没要够吗? 晏望宸忍不住凑近,细细打量着沈温淮的脸,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心跳。 “陛下,过半个时辰大概就好了。”宋温惜回过头,却发现晏望宸的脸忽然近在咫尺。 他炙热的鼻息甚至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宋温惜的眼眸微微睁大,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 下一瞬,晏望宸却身形一晃,重重地倒在她的肩头。 “陛下!”宋温惜连忙抱住了晏望宸,她只觉得晏望宸似乎浑身滚烫。 她费力地将他翻过身,让他躺在叶片上。 反转他时,宋温惜才看到他背后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那应该是他撞上暗石时,留下的伤。 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同她走了这么久,她那时只顾着救他,却忘记查看他的伤。 宋温惜摸了一把晏望宸的额头,烫得吓人。恐怕是落水加上没有及时清理伤口,才会突然发热。 她焦急地看了看四周,眼下也不知道何处有医馆,将晚和许皓都不在,她究竟该如何帮他疗伤? 宋温惜想到了那个好心的老翁,她别无他法,只能将晏望宸暂时丢在破茅屋中,独自跑向老爷爷的院子。 “老爷爷,求您帮帮忙!”宋温惜抓着木制的栅栏,伸着脖子叫着。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打开,老翁神色疲惫地看向宋温惜:“又怎么了?” “老爷爷,可否请您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大夫?”宋温惜焦急地询问。 “你生病了?”老翁打量了一番宋温惜,见她完好无伤,不知道她有什么病。 “不是我,是……是我家公子。”宋温惜编了个身份,“我家公子落水时撞上礁石,现在发热昏迷,急需找大夫医治。” “还以为是多大毛病……”老翁咳嗽了两声,从屋中不知道拿了些什么。 再出来时,他背着一个木箱:“带我去看看。” 这老翁能看病? 宋温惜有些迟疑:“老爷爷,我……这……您还是告诉我医馆在何处吧,我去找大夫来。” 老翁“啧”了一声:“这点伤,我能治。我这个老头子还能骗你不成?最近的医馆可在十里之外,你也没有马。你家公子的伤势若是拖久了,只怕神仙来了也难救!” 宋温惜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连忙将老爷爷带到破茅屋中。 …… 晏望宸昏迷之前,已经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他的背疼得有些麻木,浑身发冷,又心跳快得像只兔子。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暗暗自嘲。他这不正常的反应哪里是对沈世子动心,分明是病了。他想完,便放心地昏了过去。 晏望宸朦胧中,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那气味让他心头一颤,是他思念已久的气息。 他意识虽然模糊,却习惯性地将身边的人压在身下。 他低头吻上那人的唇,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晏望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感觉那人似乎坐在他身上,疯狂摆动腰肢。 他许久没有释放过,此时竟情难自己。 “陛下……”那人喘息着,声音低哑,“陛下伤着,还发热,与臣这样……恐怕对病无益。” 晏望宸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惊。 这声音,分明是个男人! 他努力看向身上那人,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是沈温淮?! 晏望宸猛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竟是梦中那人的脸。 宋温惜正在替晏望宸擦拭身体,帮他降温。此时对上他骤然睁开的双眸,她关切地问:“陛下,你醒了?” 没想到的是,晏望宸如同见了鬼般,突然起身将她推开。他力道很大,让宋温惜直接跌坐在一旁。 宋温惜以为晏望宸做噩梦了,连忙道:“陛下,臣是沈温淮……” “闭嘴!离我远点!”晏望宸仿佛连她的声音都厌恶。 他撇开头,不再看她。低头见自己身上盖着外袍,他连忙起身将外袍穿上,裹得紧紧的。 宋温惜瞧见他的动作,只觉得莫名其妙。 那老翁当真是个会医术的,不但替晏望宸包扎好了背后的伤口,还从家中拿了不少草药,碾碎了熬成药汤,给晏望宸服下。 她更是守了他大半个晚上,此时已经临近天亮,她当真有些撑不住了。谁知晏望宸好不容易醒来,却突然发疯。 她困得睁不开眼,也懒得去管晏望宸为何发疯。宋温惜直接在铺了草席的地上躺了下来,有些无力道:“陛下醒来就好,臣终于能睡会儿了。” 话音刚落,她竟直接昏睡了过去。 晏望宸心中的惊愕还未褪去,见沈温淮似乎十分困倦,他才清醒过来,看了看一旁凌乱的物件。他睡着的地方,旁边有许多草药,和喝剩的汤药。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只见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伤口虽然还有些痛,但没了之前灼烧的感觉。 他这才明白,原来沈温淮照顾了自己一夜。 晏望宸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但下一瞬,他便将这感动狠狠压了下去。 不过是臣子对君主的照顾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晏望宸努力在心中对自己说。 虽然如此,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沈温淮的脸上。 沈温淮的脸,似乎只能用好看形容。 他小小的鹅蛋脸,没有男子的硬朗和阳刚,倒显得清秀俊逸。若是换个衣裳发饰,再略施粉黛,似乎假装成女子也并非不可。 他的五官也与寻常男子十分不同,鼻梁虽然高挺,但鼻尖却小巧玲珑。睫毛长长的,杏眼常常含着一汪春水。嘴唇看上去十分柔软,不厚不薄,刚刚好。 晏望宸盯着沈温淮看了许久,久到他的背都微微有些发僵。趁着沈温淮熟睡,他的视线愈发放肆。他的目光下滑,落在沈温淮的脖颈间。 晏望宸微微一愣,沈温淮似乎没有喉结? 见他似乎睡得很熟,他忍不住抬起手,朝沈温淮的脖间摸过去。 刚刚触及他的皮肤,沈温淮突然睁开了眼。 “晏望宸……”他嗓音娇柔,同平日里有些不同。 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中,低声问:“晏望宸……你干什么?还没要够吗?” 第195章 将他唬住了 宋温惜做了一个梦,梦里晏望宸识破了她的身份,双眸通红,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自然也是恨极了她,咬牙切齿地将她按在草席之上,狠狠要了数次。 他对她好不怜惜, 不知为何,梦里她没有拒绝晏望宸。她忽然觉得有些轻松,没有被识破的羞愧和恐惧,只在心中暗叹,终于不用再辛苦地扮作男装了。 她这梦做得十分真实,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她颈间突然传来一片温热的触感。宋温惜缓缓睁开眼,对上晏望宸因为慌张而微微睁大的凤眸。 “晏望宸……”她呢喃道,“你干什么?还没要够吗?” 他不是一晚上都在折磨她?她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晏望宸没有回答,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 宋温惜察觉到不对,突然惊醒。 不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猛地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身上的衣物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宋温惜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后,她心虚地抬头看向晏望宸。 晏望宸似乎被她吓得不轻,他正一脸惊惧地靠在茅屋的门边,喉结微动,额头微微冒汗。原本盖在他身上的外袍已经被他穿好,腰间的细带狠狠地打了一个死结。 他似乎没有认出她?宋温惜心中揣测着。 他那副避之不及的表情,分明不是认出了她的身份的样子,倒是一副误以为“沈温淮”对他图谋不轨的样子。 只要没有认出她是谁,一切都好说。 宋温惜强装镇定,假装无事发生,清了清嗓子,压低嗓音开口问道:“陛下,你感觉好些了吗?” 晏望宸看着宋温惜镇定自若的脸,一时间不确定方才他的胡言乱语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试探地开口问道:“沈温淮……你……你方才说了什么?” 宋温惜挠了挠头,一脸无辜:“臣说了什么吗?” “你方才,叫了朕的名字,还问朕……”晏望宸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 “问什么?”宋温惜眨着眼睛问。 她刚刚小憩了一会儿,此时眼睛明亮清澈,竟让晏望宸说不出后半句话。 “罢了,没什么。”晏望宸摇了摇头。 他大概是因为发热,脑子糊涂,一时听错了。或许是因为沈温淮方才娇嗔的模样,与那人十分相似,才会让他产生幻听。 宋温惜又轻咳两声,故意问道:“陛下,还喝水吗?水还没要够吗?” 晏望宸听她这样说,怔在原地。他拧眉看着她,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问:“你方才是问水?” “不然陛下以为是什么?”宋温惜追问道。 晏望宸果然语塞:“没……没什么。朕……不喝水了。” 果然是他想错了。晏望宸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太过于离谱。定然是因为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让他对沈温淮产生了一丝恐惧。所以自己才会这么敏感,误会了沈温淮的意思。 宋温惜眼看着晏望宸的脸色从惨白僵硬,到略带羞愧之意,心中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是将他唬住了。 今日她太累了,才会疏忽,好在圆了回来。同晏望宸同行当真是十分危险,她日后得更加小心才行。 否则,她三年来的辛苦努力,恐怕会全数前功尽弃,小命也会不保。 “沈世子今日辛苦了,再休息会儿吧。待天明之后,我们还要去查水贼一事。”晏望宸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对宋温惜说。 宋温惜此时已经毫无睡意,但是她也不想醒着面对晏望宸,于是还是乖乖躺下继续假寐。 或许是真的累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谁知又很快便熟睡过去。 待宋温惜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大亮。 茅屋中的火堆已经熄灭,屋外是浓浓的晨雾,将小村庄笼罩在一片模糊之中。 她坐起身,身上盖着晏望宸的外袍,而晏望宸在一旁的草席上缩成一团。宋温惜心中微动,将身上的外袍拿下来,起身给晏望宸盖上。 宋温惜走到屋外,呼吸着南方清晨湿润的空气。 突然远处一阵嘈杂之声,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村庄中突然来了一群捕快。捕快个个膘肥体壮,同瘦弱的村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昨夜帮助他们的老翁,此时正被捕快架着,往村外走。 “我真的没有藏余粮,我只是将自己的粮食省下来给了别人……”那老翁被健硕的捕快扣押着,毫无挣扎之力。 “你既然有粮帮助别人,就说明你给自己留下的粮食还是太多!”捕头怒斥道,“周县令说了,所有余粮都必须要上缴!为灾情出力!你偷藏粮食,还不认罪!带走!” 老翁就这样被捕快带走,一旁围观的村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等等!”宋温惜带着一丝怒意,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捕快。 “放肆!怎敢打扰马捕头捕人?”一旁的小兵怒斥道。 那马捕头却停住脚步,回过头,似乎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你是谁?看着不像这个村里的人。”马捕头打量了一番宋温惜,口气轻蔑地说。 宋温惜看了一眼老翁,他正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无助。 宋温惜心口一酸,她努力平心静气地说:“我只是路过此村庄,有幸得那老翁相助,不明白老翁犯了什么罪,要被带走?” 马捕头冷哼一声:“原来是个外乡人!外乡人休要掺和本县的事,歇够脚就快点滚!” 说罢,他手一挥,便要带着老翁离开。 “站住!”宋温惜见他一句都不肯解释便要将老翁带走,心中怒意更盛,抓住了马捕头的肩膀。 “放肆!”马捕头回身,也恼怒起来,他猛地挥来一掌,直直对着宋温惜的额头。 围观的村民忍不住发出惊叫,他们都见识过这个马捕头的武功,他力大无穷,传说曾经徒手将一只棕熊打得落荒而逃。 而眼前这个小公子身单体薄,若是吃他一掌,不知还能不能保住这条命? 第196章 编造身份 马捕头的掌风袭来,宋温惜的发丝在空中游荡。 宋温惜没有丝毫退缩,她深吸一口气,右脚猛地后撤一步,抬手以柔克刚,将马捕头的掌打向一旁。 马捕头没想到这个白净瘦弱的男子竟然能夺过自己这一击,愣在原地。 宋温惜借机一拳打在马捕头的肚子上。 马捕头痛呼一声,被打得后退了几步。他右脚一横,停住后退的身体,捂着肚子怒声道:“方才我走神了!不算!再来!” 说罢他又朝宋温惜冲过去,奋力挥拳。拳拳带风,似乎想要一击毙命。 宋温惜灵巧地躲闪开,马捕头的拳数次擦着她的脸划过去,却只是让她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直到马捕头气急败坏地抽出佩剑,宋温惜才暗叫一声不妙。 这人当真是不要脸了,竟然用剑对付她一个赤手空拳的人。 马捕头朝她刺来一剑,冰冷的剑锋闪着寒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宋温惜没想到马捕头竟然不讲武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躲避,呆愣地站在原地。 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拉了宋温惜一把:“小心。” 晏望宸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一颗石子飞射而出,狠狠打在了马捕头的手上。 马捕头手一抖,剑掉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手已经被石子打出了血,不由地怒目而视,质问道:“你又是谁?!敢偷袭老子?” 晏望宸却没有理他,拉过宋温惜瞧了瞧:“没事吧?” 他远远便看见马捕头对沈温淮动粗,他刚想上前解围,却见沈温淮身形微动,一拳击中了马捕头的肚子。 晏望宸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怀疑沈温淮或许是个女子,甚至,或许是那个人…… 可他看到那一拳时,所有猜疑都烟消云散,眼神也暗了下去。 那个人,不会武功。所以,他不可能是她。 宋温惜并不知道晏望宸的内心波动,此时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中一动,抿着唇摇了摇头。 “老子在跟你说话!”被忽视的马捕头暴跳如雷,青筋暴起。 “我怎么会是偷袭?你技不如人,就不要跳脚。一点习武的精神都没有,我看这江扬真是烂透了。”晏望宸将宋温惜护在身后,背着手冷嘲热讽道。 马捕头盯着晏望宸的脸,又打量了一番宋温惜,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难道你是哪家公子,带着小厮逃跑?你同这小厮……关系恐怕不一般吧?” 宋温惜哽住,她没想到这马捕头竟然口味这么重,竟误以为他们二人有断袖之癖。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唇角微勾,问:“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家的公子?” “我管你是谁家?!来了这青阳镇,自然就得听我马奋明的!”马捕头拿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神气得不得了。 “马粪?你爹娘怎么会给你取这样的名字?”晏望宸忍不住皱了皱眉。 马捕头的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他这人,虽然力大无比,却笨嘴拙舌。 于是他也懒得同晏望宸废话,直接大手一挥,怒声道:“带走!都给老子带回衙门!老子看你们到了知县面前还能不能这么能说会道!” 宋温惜以为晏望宸会反抗,没想到他竟然乖乖地让捕快们将他五花大绑。 晏望宸对上宋温惜疑惑的目光,微微勾了勾嘴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宋温惜心下了然,恐怕他巴不得去见见知县,便也没有挣扎,任凭捕快将她同样绑好,推搡着往前走。 他们二人就这么被绑回了衙门,老翁同他们一起被带了过来。原本是追究老翁私藏余粮之罪,可眼下马捕头更想做的,是将这二人痛打四十大板。 周知县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官帽椅上。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玉佩,小心翼翼地擦拭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马捕头,今日又是何事?” 马捕头迅速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通,又举着已经结痂的手给周知县看。 “大胆!区区贱民,竟敢打捕头!给我各打二十大板!”周知县重重拍桌,“至于这老翁,给我押下去,关进大牢!” 晏望宸挑眉:“知县大人竟然只凭马捕头几句话,便打人二十大板?” “事实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查?”周知县横眉冷对,“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本知县?” “原来周知县是这样查案的,领教了。”晏望宸眸色渐深。 宋温惜知道,他生气了。 还不等两人再说什么,杖刑的长椅就已经搬了上来。宋温惜微微有些慌张,晏望宸究竟有什么鬼主意,总不能真的挨板子吧?难道他准备亮出自己的身份? 宋温惜正慌神的功夫,晏望宸突然一脚踹开朝他走过来的捕快。他双手用力一挣,竟活生生将束着双手的绳子扯断。 周知县大惊失色,立刻道:“反了反了,给我拿下他!拿下他!” 周围的捕快们连忙一拥而上,可纵使他们身佩利剑,也依然不是晏望宸的对手。晏望宸抢了一人的剑,刀光剑影间,他们很快便败下阵来。 周知县瑟缩在桌案之后,声音颤抖地问:“你……你究竟是谁?” 他此时再也不敢猖狂,眼前这男子的身手,定然不是普通人。 “在下国渊侯之子,陈卿安。”晏望宸勾着嘴角,冷眸直视着周知县。 宋温惜听了,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起来。 她看着倒了一地的捕快,心中暗道:这人真敢说?陈卿安何时像他这般野蛮了? 但是她知道,晏望宸定然是不想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所以才会编造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国渊侯之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 谁知道,周知县却冷笑一声:“国渊侯之子?那个病秧子?他的武功怎么可能这么高强?” 晏望宸双臂环胸,冷声道:“这就是周知县消息闭塞了,我自然是治好了咳疾,练好了功夫。” 周知县脸上浮起一丝心虚的表情,可他还是抱有侥幸,怒声问:“你说你是你就是了?你可有证据能证明?!” 宋温惜简直想笑,先前审他们时,不见这周知县要证据,此时却管晏望宸要证据了。 只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晏望宸要如何证明自己。 晏望宸见周知县还不死心,眸中蕴起一丝冷意。他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块雕着麒麟的和田玉。 麒麟之下刻着四个大字:大理寺卿。 第197章 让她审案 宋温惜哑然,合着这是将陈卿安的令牌顺出来了。 周知县虽然远在这青阳镇,倒也听说了陈卿安当上了大理寺卿。但是他没想到,陈卿安的武功竟然这么强。 此时见到令牌,他再也无法耀武扬威,立刻从官帽椅上站起身,跑到晏望宸面前跪下:“不知大理寺卿亲自到访,有失远迎!” “还不快把我手下的绳子解开!”晏望宸瞥了一眼宋温惜。 “快!快给这位公子松绑!”周知县拍了一下马捕快的脑袋。 马捕快原本还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接受这个变故。此时被周知县狠狠拍了一下,立刻手忙脚乱地掏出匕首,将宋温惜手腕上的绳子割开。 “对不住对不住。”马捕快额头都冒了汗,割了好几下才割开。 待宋温惜被松开,晏望宸看了看她身上并无大碍,才放心地走到官帽椅旁,自己大喇喇地坐下。 宋温惜则连忙将被捕快按在地上跪着的老翁扶起来,老翁的衣服都被捕快撕扯得破烂,此时他眼中蓄着泪水,苍老的面庞惨白无比,感激地看着宋温惜。 宋温惜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若不是好心帮了他们,老翁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晏望宸看似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的惊堂木,声音却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意,问:“周知县,方才我已经见识过你审案的方式,现在,该我审你了。” 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周知县浑身一颤,连忙跪着俯下身去。马捕头也跟着跪下,同周知县慌乱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望宸没有着急询问,而是突然对宋温惜说:“沈世子,不如,你来审?” “我?”宋温惜有些愕然。 但看了看晏望宸认真的表情,似乎不是开玩笑。她咽了咽口水,明白了晏望宸的意思。此事皆因她去求粮,何况,他本就有意要历练她,自然是要放手交由她来处理。 既然如此,她自然也要摆起当官的架势。 “说,青阳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百姓要上缴余粮,又是为何?”宋温惜压低嗓音,怒声质问。 还好周知县是跪着,不然此时恐怕腿会软得站都站不稳了。 眼下他慌得不得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青阳镇是个小镇,地处偏僻,先前朝中从来没有派人来管过,他可以钻的空子很多。 好在看来这大理寺卿似乎也并不知晓青阳镇的状况,那自然是任他如何说便如何是。 周知县努力强装镇定,磕磕巴巴地道:“下,下官……下官这些年,兢兢业业……” “没让你说。”晏望宸冰冷的目光扫过抬眸偷瞄他的周知县,视线落在宋温惜扶着的老翁身上,道:“这位老翁,你说。” 周知县的心猛地一沉,手心和额头都冒出汗来。 老翁猛地跪下,眼含热泪,激动得身子都在发颤:“青天大老爷,终于等到青天大老爷来给我们青阳镇做主了!” 他哽咽地对宋温惜和晏望宸讲述了青阳镇这段时间的情况:“先前灾情十分严重,很多村民的农田都被冲毁,今年的收成都毁于一旦。” “原本,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勉强也能度过今年。可偏偏,周知县下令,整个青阳镇的村民都必须将家中余粮上缴朝廷……” “你……你一个老头子懂什么?!那……那都是为了救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周知县厉声打断了老翁的话。 “周知县,你嫌自己的舌头长吗?需要我把它割掉?”晏望宸锐利的眸子扫过周知县。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极冷,成功让周知县心头一颤,立刻垂着头噤了声。 宋温惜这才明白,为何这个村庄看起来并不破败,却人人家里都没有粮食。原来都被周知县搜刮走了。 “继续说。”宋温惜对老翁鼓励道。 老翁抬头看了眼晏望宸,得到他肯定的目光后,胆子也大了些。 他佝偻着背,嗓音嘶哑:“捕快们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来青阳镇搜刮,若是被查出来有余粮,就会被周知县活活打死!” 他愤恨地盯着周知县,道:“很快村民的家里也几乎都没什么粮了,农田也没有收成,大家本就过得十分艰苦。每日只能靠周知县派人分发的粮食度日。” “那日我送给两位公子的粮食,并不是余粮,是我艰难从口中省下,以备不时之需的粮食!”老翁终于将事实讲明。 他的手颤抖着拍着腿,抒发着心中的恨意:“周知县搜刮了村民还不够,还将男丁抓去救洪水,那洪水来势汹涌,周知县又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是叫大家去送死!” 老翁气得咳嗽了起来,宋温惜连忙帮他顺了顺气,道:“老爷爷,当心身体。” 原来那口粮食是这么来之不易的东西,她一时有些愧疚。难怪村中的人都不愿意分口吃的给她,因为大家真的都没有储备的食物了。 晏望宸已经面沉如水,他怒极反笑,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哆嗦的周知县。 宋温惜冷声问:“周知县,你可有要辩解的?” “下官……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周知县心中对老翁燃起恨意,但他又不能当着晏望宸的面杀人灭口,只能咬牙忍耐。 “哦?奉谁的命?”晏望宸冷笑着问。 这他倒是十分好奇了。 “自然,自然是,是皇命……”周知县说得十分含糊。 晏望宸懒得听他的瞎话,询问的目光又看向老翁。 老翁立刻道:“先前周知县是带着圣旨来的,说圣上要求青阳镇的村民将余粮上缴!” “你好大的胆子!敢污蔑本官?!”周知县浑身战栗,指着老翁怒骂道,“本官何时拿过圣旨?你休要乱说!” “周知县,圣上将青阳镇、纹水镇、秋照镇,三镇都交给你管理,因为信任所以未曾亲自体察。你就是这样做官的?”宋温惜怒不可遏。 “假传圣旨,私自收粮,我问你,粮食都去了哪儿?”她盯着周知县质问道。 第198章 别惺惺作态了 周知县头也不敢抬,自然也不敢同宋温惜对视。 他伏地颤声道:“下官……下官真的全都,都拿去救灾民了!” 反正这粮食究竟去了何处,除了他的人,并无他人知晓。任大理寺卿本事再高,也不能追究过去的事! 周知县决定,他就是一口咬定,粮食全部拿去救灾民了。 周知县想着,腰杆硬了些,挺直了身体,装作苦不堪言的样子:“此次汶水镇的房屋被冲垮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下官将百姓聚集在一处,拿上缴的粮食去救他们。下官……下官何罪之有啊!” “他撒谎!”一声洪亮的嗓音突然打断了周知县的谎言。 宋温惜回过头,惊喜地看见将晚正扶着一瘸一拐的许皓,满身脏污地走进大堂。 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头戴红巾的彪形大汉,方才就是他怒斥周知县撒谎。 宋温惜仔细一看,不正是那日劫船之人?他怎么会与将晚和许皓一起找来?许皓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她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上前查看许皓的伤势。 “怎么了?腿受伤了?”宋温惜的声音有一丝焦急。 晏望宸远远地看着沈温淮那急切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抹醋意。 他在水中为了护他,也伤得不轻呢,眼下这沈世子倒是忘了? 许皓察觉到晏望宸凉凉的眼神,连忙避开目光,扯出一抹笑,对宋温惜道:“没事,在树上被挂了一夜,脚有点麻。”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将晚:“某些人丢下我不管,独自去查案,又借口说怕被人发现,不肯放我下来。不然我也不会被挂那么久。” 将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抱歉,我习惯单独行动。两人总归容易被发现。” 晏望宸见到将晚却没有着急上前,而是扬声提示道:“沈世子,这案子还没审完。” 宋温惜定了定心神,问将晚:“你们这两日都发现了什么?” 将晚回答道:“回世子,我们被抓进一处临时搭建的破败草棚中,离水纹镇不远。原本以为水贼是什么很大的团伙作案,但其实只是水纹镇的灾民。” “因为不满朝廷弃之不管,也没有得到任何救灾的粮食,所以才不得不伪装成水贼,搜刮粮食。” “居然是水汶镇的村民?村民武功这么高强?”宋温惜微微有些诧异。 “水汶镇的人大多生得高大,许多男子力大如牛,史上曾出过两任杰出的将军。”将晚低声对宋温惜解释道。 这宋温惜倒是不知道,她看向那红巾男子,又问:“我记得你,你便是水贼的头领?你说周知县撒谎,可有证据?” 红巾男子眼眶微微发红,沉声道:“那日多有得罪,若是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带着健壮男丁去劫水路。” 他深吸了口气,指着周知县道:“此人在江扬一带横行霸道,水灾本就闹得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他还趁机搜刮百姓。搜刮来的粮食分毫未分发给我们,全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只因他妻妾成群,子女甚多,要养活一大家子!” 红巾男子又补充道:“若是官爷不信,大可去他家搜查!” 周知县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怒声问道:“你又是哪来的龟孙!往本官身上泼脏水?本官清廉得很!怎么稀罕抢你们的破粮食!” 他说着就挥起拳头,作势要上前揍红巾男子。 许皓上前一步,将周知县的手按住,扣在身后,冷声道:“我家公子面前,还轮不到你放肆!” 晏望宸冷哼一声,双臂环胸道:“周知县,你好大的官威啊。” 周知县腿一软,又连忙跪在地上,手猛地指向马捕头,对晏望宸俯身道:“真……真的不赖下官!都,都,都是这马奋明出的主意!是他说朝中无人在乎江扬的水患一事,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也没派人来治理!” 马捕头立刻不可置信地怒视他:“周知县,我在你手下听命行事,你竟想将脏水全数泼在我身上?” 他跪得笔直,对晏望宸道:“大理寺卿明察!我只是听周知县的话!” 晏望宸已经不想同他们多说半句废话,怒声道:“来人!把他们二人关进大牢,等候审查发落。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见!” 周围的捕快瞬间倒戈,立刻架起周知县和马捕头,往大牢走去。 座上之人可是堂堂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的话,他们怎敢不听?两人就这样哀嚎着被拉了下去。 老翁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热泪盈眶道:“感谢大理寺卿为青阳镇做主!” 晏望宸走下高座,扶起老人道:“快请起,听闻是老先生救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我……” “别惺惺作态了!”红巾男子突然出声打断了晏望宸的话。 晏望宸抿着唇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不解。 红巾男子怒声道:“虽然周知县该死!可你们朝廷命官不作为也是真!此次灾情毁了我们汶水镇,数以千计的灾民无家可归,无粮可食!” 他抹了把脸,怒目而视:“灾情之后,也未曾见朝廷拨粮放款,救助我们江扬!我们是被圣上抛弃的角落,只能自食其力!” 宋温惜轻叹一声,她知道朝廷并不是没有开粮仓放粮,只是不知道这粮究竟去了何处。 晏望宸却微微挑眉,嗤笑道:“你们所谓的自食其力,就是去做水贼,让他人受苦?” 他身后的伤可还疼着呢。 红巾男子似乎自知理亏,垂眸道:“为了孩子有口饭吃,我别无选择,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 他如此理直气壮,晏望宸却没有生气,只深吸了口气,问将晚:“村民们都聚在何处?” “就在离灾区不远的一块空地上,他们临时搭建了一处避风之地……”将晚顿了顿,“有不少老人孩子,大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有的身患疾病却无银子可治。” 红巾男子见晏望宸打探村民的消息,连忙急声道:“他们同劫船一时毫无干系!其他人也只是听我吩咐做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需牵扯他人!” 晏望宸又冷笑一声:“不是河间三十七霸吗?将你一个人推出来顶罪?” 第199章 两位有断袖之癖 听晏望宸嘲讽,红巾男子梗着脖子,不肯接话。 宋温惜叹息一声,对将晚道:“将晚,那村落在哪?我们去看看。” “你想干什么?!”红巾男子立刻防备地道,“不许去!你们都城来的,没有一个好人!都是来看笑话的!” 晏望宸面色微沉,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巾男子微怔,然后正色道:“吴峥。” “吴峥,你拦截水道,劫持船只,我未曾同你计较。可你若再用这种态度同我说话……”晏望宸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怒意,“我不介意将你同那周知县一起压入大牢。” “你!”吴峥似乎被晏望宸的话气到。 他原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此时被晏望宸威胁,牛脾气又上来了,“手下败将,有本事同我单挑,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这大理寺卿,究竟有什么本事!” “还是不要了吧……”宋温惜连忙阻止。 她知道那日晏望宸带她跳船,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可要是单挑,他未必是晏望宸的对手。 晏望宸却冷笑一声,突然将宋温惜推上前去:“笑话,恐怕你连我的手下都打不过。” 宋温惜就这么被推到吴峥面前,和吴峥面面相觑。 她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晏望宸这是干什么?发什么牛癫疯? “世子……”许皓见宋温惜被推上前去,心中一紧,想要阻止。 毕竟世子是女子,而这吴峥膘肥体壮,他担心世子会吃亏。 宋温惜自己也心虚得很,她虽然在淄阳王的逼迫下学了一身武艺,可她还未面对过这么健壮的男子。 她有些心虚,讨好地堆起笑容:“诶……这个……” 吴峥却抢先一步,垂眸瞧着眼前这个只到他下巴的男子,轻蔑地开口:“男不男女不女的,我一拳能打死十个!” 宋温惜原本想要休战的心,突然被他点起了怒火。 吴峥是懂拱火的,虽然她确实是个女子,可说她男不男女不女,她还是会不高兴。 看来今日若是不将他打服,他日后是不会同他们好好说话了。 “你别是怕了吧。”宋温惜面色沉了下来,她摆好了架势,朝吴峥勾了勾,“看看到底是谁能一拳打死谁?” “世子!王爷说了,在外不要……”许皓说到一半又顿住。 王爷说了,在外不要惹是生非,尽量不要动武。可他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吴峥就已经朝宋温惜挥起拳头。 吴峥拳拳带风,将宋温惜的发丝都带起。 宋温惜虽然娇小,但身子敏捷,十分灵巧。吴峥虽然健壮,但武艺并没有多精湛,大多用的是蛮力。 宋温惜凭着这几年来的训练,躲开了吴峥的数次攻击。然后弓起身子飞快利落地出拳,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吴峥打得后退数步。 吴峥捂着肚子,一脸不可置信。这不男不女的,速度倒是挺快。 “再来!我分神了!”吴峥不信,他方才轻敌了。 吴峥再次出拳,力道不减,又预判了宋温惜移动的防线。宋温惜第一时间察觉到躲避比先前困难,便后退拉开了距离,然后腾空飞起一脚。 吴峥双臂交叉挡住了宋温惜的飞踢,两人又交手数次,谁也占不得便宜。 宋温惜这两日没怎么好好吃饭,体力渐渐有些不支,逐渐落了下风。 许皓有些担心,想要出手相助,却被身旁的将晚拉住。将晚对他使了个眼色,许皓抬眸看向晏望宸,只见他此时正双臂环胸,悠哉地站在一旁看戏。 可他看似不经意的样子之下,双眸却充满审视地盯着宋温惜。 吴峥一拳猛地直击宋温惜的面门,宋温惜将将挡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腰身被一人稳稳接住。 宋温惜抬头,和晏望宸的眸子对上,微微一愣。她的脸骤然发烫,连忙挣扎着站稳了身子。 晏望宸也微微有些发怔。虽然手中的触感十分结实,可他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冷眸看着又冲过来的吴峥。 晏望宸挡在宋温惜身前,没有躲避分毫,直接将吴峥的拳打向一旁,然后重重的一记寸拳。吴峥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瞪大双眼怒视着晏望宸。 “够了,你输了,带我们去村里。”晏望宸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拉着宋温惜,径自走出了大堂。 许皓看着倒在地上的吴峥,心中有一丝疑惑。 圣上怎么好像挺护着世子的?那方才让世子出手,难道是为了检验世子的身手? “走了。”将晚对着发愣的许皓说了句,上前将吴峥扶了起来,跟在晏望宸身后。 …… 吴峥垂着头走在前面,为晏望宸一行人带路。 宋温惜的手依旧被晏望宸抓着,她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道:“公子,可以松开了。” 晏望宸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烫手似的松开了他。 吴峥瞥到这一幕,没有放过晏望宸。他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嘲讽道:“二位这么亲昵,让旁人看了,还以为两位有断袖之癖。” 宋温惜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可晏望宸的脸却骤然红了起来。 许皓听吴峥如此调侃自家世子,怒声道:“休要对我家世子无礼!她可是堂堂淄阳王的义子!” 吴峥听到淄阳王三个字,微微侧头,又打量了宋温惜一番。他眉头紧皱,似乎很是不解:“淄阳王收你这种小瘦鸡做义子?” “放肆!”许皓怒气冲冲地想要上前教训他。 宋温惜拦住了他,漫不经心道:“你方才也不算赢我。” 言外之意,就算她是小瘦鸡,他也打不过。 吴峥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说话。 几人走了许久,越走越偏僻,终于到了灾民临时搭建的家园。 说是家园,其实不过只是几处破破烂烂的、用茅草搭出来的棚子,四面漏风。虽然南方气候还算温和,可毕竟夜里还是寒凉。 而许多体弱的人,便顶不住风寒,染上了咳疾。 宋温惜听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心中一紧。她脚步猛地顿住,拉住晏望宸,对几人道:“等等,找东西掩住口鼻再进去!” 第200章 恐怕有瘟疫 许皓立刻停住了脚步,自家世子说什么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将晚也止住脚步,等候宋温惜解释。 可吴峥听宋温惜这样说,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怒声道:“你们都城来的人高贵,倒也不至于如此嫌弃我们水汶镇的人!” 宋温惜并不恼怒,而是耐心问吴峥:“你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吴峥愣了愣,撇开头有些心虚道:“当水贼自然得常常同兄弟们住在水上,我……我大概快一个月未曾回来。” 他劫水道也并非次次都能捞一大笔,有时候费劲劫到一艘船只,船上却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每日都守在河道上,不放过任何看起来不错的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晏望宸低头看向满脸警惕的宋温惜。 “公子,恐怕有瘟疫。”宋温惜眸色微沉,紧皱着眉头回答道。 晏望宸心中微惊,他望着不远处破败的景象,老少妇孺聚集在一起,咳声不断。 “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瘟疫!”吴峥只觉得宋温惜瞧不起他们这些村民,上前便要去揪宋温惜衣领。 晏望宸抓住吴峥的手臂,冷声道:“洪水过后,瘟疫四起是常事!你仔细听听,里面多少人染上了咳疾?” 吴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远处的咳嗽声确实让人难以忽视。 将晚和许皓已经听话地扯下一块衣角,掩住了口鼻。 宋温惜担忧地对吴峥说:“我知道你劫水道定然不只是为了你自己,可就算你想要帮助村民,总要先保全自己!” 吴峥犹豫片刻,终究是不耐烦地从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遮住了口鼻。 待几人准备好,宋温惜又强调道:“千万不要随意触碰村民,若是手不小心碰到,切记不要再用手触碰自己的脸。” 说罢她又有些犹豫地看向晏望宸:“公子,你……要不要在外面等我们?” 毕竟他是天子,她怎么能让天子同她一起闯进疫区? 晏望宸却没有理她,径自朝村民走了过去。 宋温惜见他似乎并不害怕,微微耸了耸肩,随他去了。 走近那一个个破烂的棚子,一股恶臭传来。村民们没了家,没了地,每日也没有足够的食物,自然也没力气将自己收拾干净。 许多老人闭着眼睛躺在席子上,不知是死是活。婴儿啼哭的声音四处响起,和母亲绝望的啜泣夹杂在一起,让宋温惜心里一阵阵发紧。 晏望宸的瞳孔也骤然紧缩,他想过灾情过后百姓流离失所,恐怕会不好过。他也拨了粮款,救灾安民。 可没想到,眼前这些百姓,丝毫不像是得到过救助的样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村民原本一个个都虚弱地瘫在地上,此时见到晏望宸一行人,都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想要上前扯住他们的衣角。 一个老妇突然拉住宋温惜的衣摆,啜泣道:“行行好吧这位公子,我们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她的手干得如同枯木,皮肤皱皱巴巴,又满是脏污。 还不等宋温惜回答,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突然一口血喷在宋温惜的衣摆上。 “世子小心!”许皓连忙将宋温惜拉至身后。 周围还有一丝体力的村民们,听到动静,顿时涌了过来,纷纷朝他们几人伸出手:“求求你们了,赏口饭吃吧……” “求公子……帮忙找大夫来吧……我儿子快不行了……” “求你们帮帮忙吧!我母亲死了!我没有银子安葬她……” 他们被众人围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宋温惜一阵心酸,又觉得十分恐慌,她的背后微微冒出一身冷汗。 吴峥见状,眼底蕴起泪意,他嘴唇轻轻颤抖,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公子,灾民太多了!我们再留在这里,恐怕会失控!”将晚看着聚集在一起的人,心中愈发慌乱。 “我娘呢?”吴峥想要扒开人群,却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为什么没有看到我娘?我娘呢?” 他急得眼眶发红,似乎是没有想到村民的状况会变得更糟。 许皓护着宋温惜,低声道:“世子,今日来看过情况便好,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宋温惜点了点头,拉住吴峥道:“你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想出办法救村民的!” “我不走!我娘呢?……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怎么会这样……”吴峥听不进去宋温惜的话,执意要推开村民去找他娘。 晏望宸给将晚使了个眼色,将晚立刻将吴峥打晕,然后扛着他离开了这里。 一行人回到繁华的知府附近时,已经接近傍晚。每个人的面容都有些沉重,谁都没有说话。 吴峥已经醒了过来,他一改之前的执拗,沉默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将晚飞速地找了个客栈,给几人歇脚。离开了破败的村镇,找客栈就不那么难了,有银子即可。毕竟灾情最重的,只有水汶镇。 待简单吃了几口饭后,天色渐晚,宋温惜从将晚那拿了自己的门牌,找到了自己的屋子。她进去后落了锁,终于重重地舒了口气。 这些天第一次,她终于可以卸下防备,将男人的妆卸了。 她先前落水,十分担心自己的妆容会被河水冲垮。可好在许皓教她的妆,十分牢固,若不是用工具,是不会轻易掉落的。 只不过她一直维持这妆,难受得很,眼眶时常觉得酸涩,皮肤也有些痒。 不知道是不是晏望宸银子给得足够多,小二很快送来了泡澡用的木桶和热水,里面甚至漂浮着一些滋补的草药。 宋温惜将脸上的污渍洗去,水中倒映出她娇美的容貌。 她解开束着头发的玉冠,乌发披肩。待她脱下脏污的衣物,坐进木桶之中,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一刻,她这些天的疲惫都被温热的水洗去。 宋温惜舒服得闭上眼,享受着这几天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可是她没享受多久,门突然被人敲响。 “沈世子,睡了吗?” 第201章 身份险些被识破 是晏望宸!原本昏昏欲睡的宋温惜猛然惊醒,她此刻这副样子,怎么能见他? 宋温惜连忙压低嗓音,问:“准备睡了,公子有何事?” “想同你商议一下安置水汶镇灾民的事。”晏望宸低沉嗓音在门外响起。 现在?都已经子时了。宋温惜微微皱眉,这人搞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埋在水中的身体,连忙道:“我……我今日有些乏力,想早些休息。可否等明日再谈?” 阎王车没回答,竟然推了推门。 宋温惜非常庆幸自己落了锁。 她悄声从水中缓缓站起,水滴不断从她姣好的身躯上滚落。突然离开温热的水,微微有些冷,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沈世子……我恐怕,恐怕等不到明日……”晏望宸门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些虚弱,与他往日里中气十足的嗓音有些不同。 宋温惜蹙眉,她觉得晏望宸今日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她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开门的。反正还有将晚护着她,她无需担心。 于是宋温惜连忙擦干净身体,扯下屏风之上的外袍,对门外扬声道:“公子还是请回吧,我今日太累了,想要睡个好觉。” 说罢,她当真躲到了床上。虽然门外的晏望宸看不到,可她还是想尽量演得像一点。 门外,晏望宸没有再发出声音,只传来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宋温惜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他终于走了。 她的头发还湿着,于是她又爬起身,想要去拿帕子将头发擦干。 下一瞬,窗户突然被撞开,一个人影从窗户翻入! 宋温惜吓了一跳,她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做出防范的姿势。可那人进屋便软软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似乎是昏了过去。 她定睛看去,只见来人居然是晏望宸。 他一袭黑衣躺在地上,凤眼紧闭着,眉头微皱。 宋温惜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心中大骇,蹲下身,颤抖着去试探晏望宸的呼吸。 谁知晏望宸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抓住她的手,眼神迷离道:“有人……有人给我屋中放迷香……” 宋温惜被他吓到,立刻挥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她此刻是女儿家的样貌,她的身份要被识破了! 宋温惜手中的匕首“呯”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让晏望宸的眸子一颤。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晏望宸的目光十分迟钝,迷药似乎让他看不清东西。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他的双眼似乎并不聚焦,一眨不眨,神智似乎也并不清明,她又重重地松了口气。 此时她才有心思去想,怎么有人敢给晏望宸下迷药。 既然如此,看来客栈之中有歹人!宋温惜猜想,恐怕是周知县的手下,或是他的同党。周知县靠水患获利,这时被他们搅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得快点换上男装,去找许皓和将晚! 晏望宸迷糊中,只感觉身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努力尝试让视线聚焦在那人脸上,可却总是徒劳。 但,他敏锐的直觉却在告诉他,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人。 他不能再放走她! 晏望宸咬了咬牙,用尽全力起身。 宋温惜正要俯身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晏望宸却突然起身将她压在身下。宋温惜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同晏望宸通红的眸子对上。 不知是难受还是生气,他的青筋都暴起,双手用力地攥着她的两个手腕,怒声道:“宋温惜……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宋温惜浑身一震,瞪大了杏眼看着眼神依旧迷茫的晏望宸。 他不是中了迷药看不清东西?怎么还能认得出她? 晏望宸的手颤抖着掐上了宋温惜的颈间,缓缓收紧:“你这些年……究竟……都去哪了……” 他咬着牙,双目赤红,带着浓烈的恨意。掐着她颈间的手,或许是因为迷药的关系,力道不算大。可还是让宋温惜呼吸一滞,浑身颤抖起来。 可下一瞬,晏望宸又突然卸力,昏了过去,重重压在宋温惜的身上。 他的头埋在宋温惜的颈弯处,喷出温热的鼻息,让她一阵战栗。 宋温惜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大口喘息,胸口都微微有些发痛。她以为自己这次会被他识破,她以为他要杀了她。 方才他眼底浓烈的恨意灼烧着她的心,她不会看错,他的确是恨透了她。 宋温惜眼底微微酸涩,可她来不及整理思绪,便将身上的晏望宸推到一旁。 有人给晏望宸下迷药,恐怕也会盯上她。她的房中,也不安全。 于是她立刻重新用极快的速度扮上了男装,咬牙扛着晏望宸。 她要去找许皓帮忙。 …… 晏望宸再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天光大亮,马车正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 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置何处。 他感觉自己枕着一个柔软的东西,不像是客栈廉价的头枕,也不像是宫中的金丝绣线头枕。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关切的眸子。 “陛下醒了?”只见沈温淮笑盈盈地垂着头,看着晏望宸。 察觉到自己似乎正枕着对方的腿,晏望宸猛地惊坐而起,环顾四周,嗓音嘶哑地问:“我们这是去哪?” 宋温惜见阎王车对自己的男装没有任何反应,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她解释道:“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昨夜陛下房中被歹人散了迷香,陛下来到臣房中求助。” 晏望宸捂着微微有些发痛的头,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察觉到不对,将晚又被派出去调查某件事。他只能踉跄着来到沈温淮的门前,想要借故进去。 可这该死的沈温淮,却说自己要睡了,害得他不得不冒险翻窗。 见晏望宸似乎回忆起昨夜的事,宋温惜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究竟记得多少。 正当她想要开口岔开话题,将他昏迷时候的事掩盖而过,晏望宸却一把拎起宋温惜的衣领,怒声质问:“沈世子,昨夜你究竟为何不给朕开门?!” 第202章 有女子在你房中? 宋温惜只顾着担心晏望宸记得她女装的事,却忘了,昨夜自己不肯给他开门,害得他不得不翻窗而入。 宋温惜一时间有些理亏,她慌张地解释:“昨夜臣真的太困了,都已经躺下了。臣也不知道陛下竟然中了迷药……” 宋温惜的解释让晏望宸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的头依旧有些痛,眼下还要追查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给他下迷药。 于是他缓缓松开了宋温惜的衣领,继续揉着太阳穴,问:“将晚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外面驾车。”宋温惜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们现在去哪?”他又问。 宋温惜回答道:“去秋照镇,陛下还剩这个镇没有去看过。” 晏望宸似乎仍旧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宋温惜见晏望宸只是闭目养神,没有再提昨夜的事情,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他并不记得自己看见了她的女装。 昨晚,晏望宸又陷入昏迷后,她扛着晏望宸去找了许皓。许皓说将晚被晏望宸派出去查案,所以并不在客栈。 她才明白为什么晏望宸会来找她。毕竟晏望宸与许皓不熟,又不信任吴峥。他只能相信她,可她却让他吃了闭门羹。 许皓当晚便带着他们几人换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店主是一对老夫妻,为人忠厚老实。走前他给将晚留了暗号,让赶回来的将晚能及时同他们汇合。 安然度过一夜后,将晚天未亮便找来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准备赶往秋照镇。 江扬的水患,只剩这个镇还未去看过,所以几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宋温惜昨夜折腾到很晚才睡,天未亮又忙着赶路,未曾睡上几个时辰。此时马车摇摇晃晃,让她顿时困意袭来。 宋温惜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毕竟到了秋照镇,不知道又要面对什么。 她刚闭上眼睛,晏望宸的双眸便突然睁开。 不对,昨夜他分明看到了那个人。 晏望宸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宋温惜,心中满是疑虑。他分明记得,他昨夜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时,看到了一个女子。他记得她长发披肩,宽大的外袍没有系紧,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 最重要的是,她那张脸,分明屡次出现在他梦中! 可就是因为她时常出现在他梦中,让他一时间无法确定,昨夜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现实。 若是现实,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温淮房中? “小鱼……”睡梦中的宋温惜忽然含糊不清地呢喃,“不可以再吃糖了……牙会坏掉……” 晏望宸眉心微皱。这个沈温淮,他似乎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 …… 马车很快便到了秋照镇,宋温惜被晏望宸一脚踢醒,睡眼朦胧地下了马车。 待她看清眼前的景象,瞳孔瞬间骤缩,杏眼微微睁大。 秋照镇,所有房屋都只剩残垣断壁,屋中还有不少淤泥,似乎是被洪水冲刷过后留下的。 将晚昨夜便是提前来调查了秋照镇的情况。 他对晏望宸解释道,虽然洪水已经过去许久,可百姓仍旧不能将淤泥清理干净,也无法修缮房屋。 洪水也将百姓的庄稼冲毁,他们今年颗粒无收,换不来银子,也没有了屯粮。如今食不果腹,许多老人丧命。 好在,秋照镇还未盛行瘟疫。可若是再不及时处理尸体和淤泥,给百姓找一个暂住的地方,恐怕会步入水汶镇的后尘。 宋温惜看着颓败地倒在自己屋门口的灾民们,心中泛起无限的惋惜。 自古以来,天灾面前,人类渺小无比,无法与之抗衡。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快帮这些人重建家园。 “沈世子。”晏望宸突然开口。 宋温惜一惊,连忙低沉着嗓音应道:“是。” “我记得你在答卷上说,洪水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安置灾民。”晏望宸看着远处的灾民,问道。 宋温惜见他只是说水患的事,提着的心放下,立刻答道:“是,若是不能妥善安置百姓,恐怕百姓会对朝廷徒生恨意,暴乱四起,瘟疫横行。” 就像水汶镇那样。 因为活不下去,吴峥带着一众男子去当了水贼。又因为尸体太多没来得及处理,村民尽数染上了瘟疫。 吴峥看着远处的村民,眼眶又变得发红:“我们江扬,人人都勤恳老实,从不作恶多端,如今却要受这等罪。” 他声音夹杂着一丝委屈和不甘,嘴唇也微微发抖。 “放心,我必将让江扬恢复往日的繁荣。”晏望宸拍了拍吴峥的肩。 然后他又对将晚道,“在这附近,找一处安全的院子,租下来。” “是。”将晚立刻应道。 几人又回到马车上,依旧是将晚、许皓和吴峥在马车外驾车,宋温惜和晏望宸坐在马车中,商议如何安置灾民。 “要趁秋照镇还未起瘟疫,快些助他们重振旗鼓。”宋温惜建议道。 晏望宸揉了揉太阳穴,问:“你说,周知县究竟会把上缴的粮食收在哪里?” 他们那日在县衙时,便搜查过了,一无所获。 宋温惜突然灵光一闪,问:“听说周知县养了不少女人,不知道……会不会是同那些女人在一处?” 晏望宸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撩开车帘,对将晚道:“晚些时候,去查查周知县将那些女人都养在了哪里。” “我知道在哪儿!”吴峥立刻回道,“他将那群女人全都收在一处大院里,就在水汶镇的最高处。那里洪水侵蚀不到,被那死官占据,造了一座巨大的宅子。” 晏望宸闻言,又交代了将晚几句,便放下了帘子。 “没想到周知县竟然如此自私自利!”宋温惜听到了吴峥的话,愤愤不平道。 但晏望宸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双臂环胸,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宋温惜。 宋温惜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她忍不住问:“陛下这样看我做甚?” 晏望宸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 他忽然冷声问:“沈世子,昨夜,是否有女子在你房中?” 第203章 没有人无辜 宋温惜听晏望宸这样问,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他想起了昨晚的事?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女子,而是问她房中有没有女子。那么他应该还是没有猜出她的身份,只是有些疑心而已。 于是她强稳心神,故作镇定地笑着道:“陛下在说什么?臣房中怎么可能有女子?” 晏望宸见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便笑了笑,道:“没什么,兴许是朕昨夜做梦了。” 宋温惜连忙岔开话题,道:“陛下,这次水患,各个镇损失各不相同,恐怕要分个轻重缓急。” 晏望宸似乎有些疲惫,他闭着眼睛道:“那依你看,如何安置最好?” 宋温惜想了想,道:“我们人手有限,所以臣认为,应当先将水汶镇的村民隔离,派大夫去医治。再开放粮仓,将粮食分发给青阳镇的灾民,将青阳镇的民心安定。然后立刻将秋照镇的村民安置妥当,阻止瘟疫的发生。” 晏望宸叹息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沈世子,你所说的处理方式都没有什么问题,可顺序却有问题。” “顺序?”宋温惜微微蹙眉。 晏望宸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要将活人的命保住,才能有闲心去操心那些将死之人。否则,只怕一个也保不住。” 宋温惜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她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他是想要舍弃水汶镇,先救其他两个镇? 可是,这样水汶镇的灾民,全数感染瘟疫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宋温惜心中发紧,她抬眸看向晏望宸坚毅的侧脸,他眸中带着一丝冷漠,神色淡然。 她心中微微发冷,暗想君王果然都是会权衡利弊的。于他无用的人,便可以轻易舍弃。只要能将青阳镇和秋照镇的人救下,就算牺牲一个水汶镇,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温惜垂眸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她暗自庆幸没有让小鱼在这样的人身边长大,她不想小鱼日后也成为一个,机关算尽、满是权衡的人。 …… 晏望宸在客栈被迷药迷晕后,他们都意识到客栈并不安全,于是将晚将找到了一个大宅子。救助灾民并不容易,他们一行人需要在此住上一段日子。 吴峥却并不想要留下,他的母亲还在水汶镇。他原本以为水汶镇虽然被洪水冲毁,但洪水过后,总归是安全的。村民也会互相照应,不担心母亲没人照顾。 可这次回去,却发现村中竟然起了瘟疫。 他越想越慌,于是在下了马车后,对宋温惜道:“瘦猴,我要回趟水汶镇,就不与你们同住了。” 宋温惜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道:“你现在不能回去!” “我娘还在水汶镇,我怎么能不回去?!”吴峥甩开了宋温惜的手,情绪有些激动。 “没有药方,没有大夫,你回去又能如何?同村民一起送死吗?!”宋温惜怒声道。 吴峥知道宋温惜说的是事实,可他还是红着眼眶,反问道:“那你们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去治那瘟疫?我没有时间同你们悠闲地走来走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会帮助水汶镇!” 宋温惜还欲说什么,晏望宸却拉住了她,对吴峥道:“你若是想走,就走。” 吴峥深深地看了晏望宸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宋温惜看着吴峥走远,有些恼怒。她回身瞪着晏望宸,问:“你为什么要看着他去送死!” 晏望宸却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道:“你没听说过,不要随便改变他人命运吗?” “你这样拦着他,他未必会感激你。”说罢,他毫不在意地走进宅子。 宋温惜只觉得无力,她带着一丝怒意看着晏望宸的背影,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 将晚很快便查到了给晏望宸下迷药的人,居然是周知县的一个小妾。 那小妾曾经在青楼学过一些乌七八糟的手段,如今为了救周知县,竟然想铤而走险,试图将晏望宸迷晕,杀了他。 可是她没想到,晏望宸居然还能有定力逃到别人的屋子,让她扑了个空。 将晚反倒跟着那女人,到了周知县藏女人的宅子中。 那宅子竟然有数十个院子,逛上三日也逛不完。晏望宸带人抄了那处宅子,然后在一处角落找到了堆成山的粮食。 粮多人少,有些粮食都已经发霉。 “竟然宁可发霉也不发给百姓。”宋温惜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座粮山。 “人的欲望如同沟壑,多少粮食也不可能填平。周知县曾经也是被狗官欺压过的普通百姓之一,因为有些才能,才被封为知县。”晏望宸看着将晚指挥着手下搬走粮食,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他这种人一旦有了权力,竟然会变成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宋温惜喃喃道。 待粮食被搬得差不多,两人离开了角落,来到了前厅,只见周知县养着的十几个女子都站在一起,低声啜泣着。 而那个给晏望宸下迷药的小妾,此时正被双手反绑,站在一旁。 她们见晏望宸出来,立刻纷纷跪在地上求饶:“求大人放过我们,我们不过是被周大人养着的女子,从未作恶。所有坏事都是周大人做的!下迷药也是桔梗一个人的干的,于我们无关!” 原来那个下迷药的小妾叫桔梗。 晏望宸的冷眸厌恶地扫过她们,冷笑一声:“周知县养了你们这么久,你们竟然如此快就将自己撇干净?” 宋温惜也有些不齿。 周知县虽然是个极坏的官,但显然对这些女子极为大方。这些女子哪一个不是穿金戴银?哪一个没有通过周知县吸百姓的血?她们居然自称无辜? “狗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管城中百姓如何,但是对我来说,周知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桔梗突然厉声开口。 “救命恩人?你可知周知县此番行为,害死多少百姓?!”宋温惜只觉得她是胡言乱语。 桔梗却冷笑一声:“你这个都城来的狗官,自然是不懂。此次水患,都城放的粮根本不够救助三镇百姓,最多只能支撑一个镇数日。可是无论给哪一个镇,另外两个都会愤愤不平,造成动乱!” 晏望宸嗤笑一声:“所以这就是周知县将粮食藏在家里烂掉的原因?” 第204章 弱者不配活着 桔梗咬着牙,红着眼眶道:“与其造成动乱,不如饿着他们,让他们无力反抗!物竞天择,强壮的人自然会活下来,软弱的人就算死了又何妨?!” 宋温惜听了桔梗这番逆天的言论,心中大为震惊。她竟然如此轻视百姓的性命,仿佛弱者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因为太过于生气,宋温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她怒极反笑,强压着火气问道:“我问你,你说周知县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他曾救你于水火?” 桔梗没想到宋温惜会突然问这个,她皱着眉点了点头。 “那么于他而言,你是不是软弱之人?是不是该死?!”宋温惜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一丝凌厉的质问。 桔梗僵住,她对上宋温惜带着怒火的双眸,连忙撇开了头:“可……可是,周知县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灾民人数众多,周知县的能力有限……” “桔梗,周知县蔑视人命,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愤怒的视线扫过所有女子,“而他的所作所为,你们都是无声的支持者!休想将自己撇清关系!” 她愤怒地将茶碗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之声。 茶碗碎片飞溅,那群女子吓得纷纷后退,娇养得白嫩的纤纤玉指捂着胸口,似乎都被吓得不轻。 但是没有人再敢求饶,她们垂着头,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晏望宸看着宋温惜的背影,微微挑眉。这沈世子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眸色沉,摸了摸下巴。 但是,让他更意外的是,他下放的粮食分明是够三个镇支撑一段时间的,为何桔梗却说只够一个镇?眼下周宅里屯的粮食,确实不够三个镇,桔梗应该没有说谎。 难道这下放的过程中,还有官员将粮食据为己有? 晏望宸不动声色,将此事默默记下,准备等回到都城再查。 周知县的宅子被抄了个干净,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换粮食。 而这些女眷如何处置,让晏望宸有些头疼。 女眷不必男子,能当作兵力使唤。这十几个女人,个个娇生惯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关着她们还要浪费粮食。 于是他将问题抛给了宋温惜。 没想到,宋温惜当着那十几个女子的面,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既然没用,留着又浪费粮食,不如都杀了吧。桔梗不是说了,弱者不配活着。” 她倒要让她们知道,眼下谁才是弱者。 那十几个女子顿时脸色惨白,纷纷跪下求饶。 其中一个伶俐的女子立刻道:“大,大人饶命!小女子在入周府之前,曾做过厨娘!我……我可以给灾民做饭!” “哦?这个主意不错。”宋温惜点了点头。 其他女子见厨娘得到了认可,纷纷也开始自荐:“大人!我也会做饭!我……我还会浆洗衣物……” “大人!我会种田,我……我力气大!” “还有我!我……我虽然不会做饭……但……但我略通医术!” 前厅一时间叽叽喳喳一片,宋温惜抬起手,示意她们噤声。 然后她看向晏望宸,道:“公子,看来这些女子还有一技之长,那不如就让她们助我们安置灾民?” 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波澜不惊地道:“允了。” 那十几个女子见自己能派上用场,不会被杀死,纷纷露出了喜色,松了口气。 晏望宸见桔梗仍旧沉默着不言不语,似乎没有任何要宣扬自己用处的意思,扬了扬下巴,问宋温惜:“这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她可胆大包天到,敢给堂堂天子下迷药——虽然她并不知道晏望宸是天子。 宋温惜微愣,她看向桔梗,桔梗却冷哼一声撇开了头。 宋温惜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她对晏望宸微微一笑:“放心,我自有安排。” …… 深夜,所有女子都被抓到晏望宸的宅子中。明日便要去为青阳镇的灾民发放粮食,每个人都睡得很早。 寂静之中,宋温惜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一声。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 因为桔梗誓死不低头,一直倔强地不肯同其他女眷一同去救助灾民,所以她暂时被关押在柴房中。 宋温惜偷偷溜到柴房,拿出她从将晚身上顺来的钥匙,打开了柴房的门。 桔梗正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见到来人,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宋温惜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笑着轻声道:“嘘,我带你走,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就别出声!”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掏出匕首,将束着桔梗手的绳子割断,还帮她摘下了口中堵嘴的帕子。 桔梗眼中满是疑惑,这人白天还怒斥她,晚上就这般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究竟想做什么? 正当她心中犯嘀咕,下一瞬,手上又是一紧。 只见宋温惜又将桔梗的手同自己的手绑在了一起。 桔梗疑问地抬头看向宋温惜。 “抱歉,我怕你叫,你若是乱叫,我就将你送回来。”宋温惜冲她眨了眨眼睛。 桔梗心中的疑问更深,但是眼下能离开这里,总归是好的。她点了点头,任由宋温惜牵着自己,熟练地在这巨大的宅子中寻找出路。 终于,她们找到一处狭小的侧门,只能容一人通过,十分隐蔽。 “还好将晚对这个宅子也不熟悉,不然我们还跑不了了。”宋温惜得意地拍了拍手。 桔梗的手被她的动作带得抬起,她此时离开了宅子,终于能放心问出那个问题。 “我们究竟去哪?”桔梗皱着眉头问。 宋温惜却并不回答,只带着她一直往一个方向走。 “我在问你话!”桔梗停住脚步,她看着宋温惜得意的侧脸,心中顿时燃起一丝不安,“你若是不回答,我便不走了。” 一把匕首突然抵住桔梗的腰间。 宋温惜巧笑嫣然地看着桔梗,眼底却满是渗人的寒意。 “别害怕,我们去水汶镇,去看看你口中的弱者。”宋温惜笑着道。 桔梗的瞳孔骤缩。 水汶镇,那里不是在闹瘟疫?! 她转身想跑,却被宋温惜一把扯了回来。 第205章 立场不同罢了 “跑什么?我说了,没用的人,不如杀掉。你若不想死,就给我派上用场,跟我去治病救人。”宋温惜冷声说。 桔梗拼命挣扎,可宋温惜的手牢牢抓着她的手臂。 “你忘了我们还绑在一起?”宋温惜勾了勾嘴角,“怎么?怕了?你是怕自己也染上病,变成要被周知县抛弃的人?” 桔梗看着她阴冷的样子,浑身如坠冰窖。 她终于放软了姿态,带着哭腔祈求:“公子,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陪我去找大夫医治水汶镇的灾民,我便放过你。”宋温惜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她恐吓道:“否则,我不介意将你抽筋扒皮,再还给周知县。到时,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收留你。” 桔梗一个激灵,不敢再挣扎,任由宋温惜拉着她向前走。 宋温惜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找了几家医馆,但是敲开门后,一听是去水汶镇,大夫又摇着头立刻关上了门。 “疯了吗?大晚上的,要老子去那鬼地方?”不少大夫在关门后还继续骂骂咧咧。 桔梗双臂环胸打了个哈欠,问:“等天亮了再去不行吗?再说了,就咱们两个有什么用?你瘦弱不堪,我一介女流,让那个什么大理寺卿,派些身强体壮的男人去不是更好?” 宋温惜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最后一家医馆走去。 桔梗突然领悟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问:“莫非……公子是偷偷出来?那个大理寺卿……不让你救水汶镇的灾民,对不对?” 宋温惜依旧不说话,她敲响了最后一家医馆。 “果真如此!”桔梗冷笑一声,“这么看,你倒是有几分血性的。” 宋温惜淡淡道:“立场不同罢了。” 她知道晏望宸是君子,要为了大局。可是,她只是个小女子,她不需要顾及大局。 她要的,是倾尽全力去帮助灾民。 医馆的门开了,不出所料,大夫又拒绝了她。 在大夫关门前的一瞬间,宋温惜立刻扒住木门,祈求道:“大夫,你若是不肯跟我去,可否给我写副治疗瘟疫的方子,再帮我抓些药!” 大夫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终于应道:“进来吧。” 宋温惜拽着桔梗走进医馆,给大夫讲述了那天的场景,凭借着记忆描述了灾民的症状。 大夫将写好的方子交给她,眉心微皱:“这位公子,你要独自去那瘟疫横行的水汶镇?” “是。”宋温惜看了看方子,道,“这些药,有多少我便要多少。”她从怀中掏出银子,“银子不是问题。” 大夫皱着脸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只怕你是有命去无命回。这些药,我不要你的银子了,送你便是。就当是……我做件善事吧。” 大夫摇着头去抓药,留下宋温惜愣在原地。 “听到了吗?有命去无命回!我们还是回去吧!”桔梗面色惊慌,将要解开拴着手腕的绳子。 宋温惜的匕首立刻抵上她的腰间:“就算你不去水汶镇,一样没命回去。不如你也做件善事吧,桔梗姑娘。” 桔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大夫很快拿来了许多包药,宋温惜道了谢,便带着桔梗往水汶镇走去。 桔梗的力气敌不过宋温惜,她绝望地跟在宋温惜身后,在天快亮时,两人终于到了水汶镇。 宋温惜掏出帕子,对桔梗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找东西掩住口鼻。还有,碰过东西之后的手,切记不要摸自己的脸。” 桔梗知道自己非进去不可了,边掏帕子边说:“就算你有治病的药方和草药,村民也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他们活不了多久的。” “我给晏……我给公子留了字条,让他到时候给我们分一些口粮来。口粮虽少,但是总归是不会饿死。熬过这段时日,总归会有办法。”宋温惜说着,系紧了帕子。 “我若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桔梗狠狠地放下狠话。 宋温惜轻笑一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她倒是希望真的有鬼。 因为有无数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很想见见姨娘。 宋温惜和桔梗朝村中走去,相比上次来时,棚子更加破败,几乎没什么用处。有许多人躺在草席上呻吟,时不时还有几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宋温惜紧皱着眉,忍着心中的酸意,四处张望,寻找可以煎药的地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同村民解释,她是来帮他们的。 “怎么?进来之后反而变得内敛了?”桔梗看着拘谨地站在原地的宋温惜,嘲笑道。 宋温惜刚想白她一眼,便听到有人喊道:“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吴峥用面巾掩着口鼻,端着药碗,惊讶地看着两人。 宋温惜晃了晃手上的药包,有些尴尬地道:“来……帮忙。你母亲怎么样?” 吴峥面色一僵,双目又微微发红。 他咬着牙没有回答,而是厉声道:“眼下情况更严重了,你们就这样进来,会染上瘟疫的!还不快出去!” 宋温惜眨了眨眼,道:“我真的是来帮忙的。我总不能看着村民们就这样等死。何况,上次来我便发现,村中尚有体力照顾他人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他们必死无疑!” 吴峥怔住,欲言又止。 宋温惜直接毫不畏惧地朝他走了过去,将药包递给吴峥,道:“哪里有煎药的地方?” 吴峥默默地接过药包,道:“就算有药,恐怕也要饿死了。” “只要撑过这几日,就会有粮食送过来了。”宋温惜安抚道。 吴峥眼中亮起一抹光:“真的吗?” “嗯,所以,一定要撑下去。”宋温惜其实也有些不确定,因为她摸不准晏望宸究竟会不会听她的话,分一批粮食给水汶镇。 可她总要给眼前这些绝望的村民一丝希望,让他们坚持撑下去。 吴峥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了宋温惜片刻,沉声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说罢他又看向桔梗:“还有这位姑娘,虽然不知你姓名,但在下感激你前来相助!” 桔梗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她扬了扬被拴住的手腕,不耐烦道:“不用谢我,我是被迫的。” 第206章 可别让我死了 宋温惜一夜没睡,在煎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眯了一会儿。桔梗直接席地而卧,丝毫不顾及形象。 吴峥见到疲惫的两人,心中忽然一暖。 自从水患之后,他见过太多冷漠自私的人。可眼前的这两人,看着弱小无力,竟愿意以身涉险,帮助与他们毫无瓜葛的村民。 他没有叫醒两人,而是沉默着掀开盖子看了看。煎得差不多了,他又盛出好几碗,准备去分给村民。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宋温惜。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抬手想要揉眼睛。 吴峥立刻制止了她:“公子!切莫触碰自己的脸!”这还是她说的,不是吗? 宋温惜的手顿时停住,她环顾四周,想起来了自己冒险的行径。又听到逐渐清晰的马蹄声和熟悉的怒骂声,她瞬间清醒,连忙起身。 桔梗被她拽了起来,烦躁地抱怨道:“你做什么?让牛耕地也得让牛睡饱吧?” 宋温惜懒得同她解释,径直朝村口的方向跑去。 “沈温淮你给我出来!”晏望宸暴怒的声音在村口响彻云霄。 宋温惜的脚步一顿,她远远地看着那个叉着腰,在村口来回气愤踱步的身影,心虚地扬声道:“公子,我身上恐怕沾了瘟疫,就不靠近公子了。” “你好大的胆子!”晏望宸说着就要冲进来。 将晚立刻拦住了他:“公子!不可……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许皓也站在一旁,焦急万分,堂堂七尺男儿,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世子!你怎么就进去了?!这……你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同王爷交代啊!” 宋温惜却看向晏望宸:“只要公子能答应我字条上的请求,我必然带着村民挺到公子来相救的时候。” 晏望宸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似乎被气得不轻:“你这是要抗命?还是要威胁我?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宋温惜见他骂个不停,扬声打断了他:“公子,我就不同你说些废话了,救人要紧,还请公子尽快送些粮食过来。” 她又拿出药方,道:“对了,公子,我们这里的药材不够用,还请公子再派人送些过来。大夫说了,这药只能暂时压制瘟疫的症状,村民还需及时补充营养,得到充分的休息才可。” “许皓,我将药材念给你听……” 宋温惜将药材的名称和数量一一告诉许皓,许皓嘴唇颤抖着,却丝毫不敢怠慢,将药材全数记下。 宋温惜忽略了晏望宸凶狠的目光,故作轻快道:“公子,可别让我死了。不然,我义父会伤心的。” 她还要回去陪小鱼长大呢。 宋温惜心里这样想着,冲晏望宸微微一笑。 她确实是在拿自己的命威胁他,逼他不得不尽快处理好其他两处的灾民,赶来救水汶镇。不然她若是死了,恐怕淄阳王会打进都城。 她相信他可以做得到,只不过,他要拼命想法子才行。 宋温惜不再看晏望宸,转过身,准备继续给村民们煎药。 “就五天!”晏望宸突然在她身后说。 宋温惜微怔,转过身问:“什么?” “给我五天时间,我必然会来救他们。”晏望宸似乎恢复了冷静,神色冰冷道,“到时候,你若是没死,我便将你乱杖打死!” 宋温惜一愣,然后轻笑一声:“好,我等着。” 说罢,她带着一声不吭的桔梗往回走。 “五天,我都要饿成人干了。”桔梗哀嚎道。 宋温惜冷淡地道:“这些村民,可不止饿了五天。放心,我看你丰腴得很,定是能比这些村民撑得久。” “你嘲笑我胖?!”桔梗怒声道。 宋温惜瞥了一眼她傲人的胸脯,戏谑道:“倒不是胖,只不过,称不上清瘦。” 不愧是从青楼出来的,勾人的资本了得。 宋温惜想着,回到了药炉前。 吴峥刚为村民发完药汤,此时挑着眉看着她,道:“看来你是偷跑出来的,我就说,那大理寺卿明摆着不想救我们水汶镇,为何突然变了卦。” “他不是不想救,是要权衡,顾及大局。”宋温惜不自觉地替晏望宸说话。 虽然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她也能理解。 就像先前她不喜欢他娶沈悦,可她依旧能站在他的立场上理解他。 只不过没想到,却因此害死了无辜的人。 她回过神,问:“村民的状况如何?” “眼下没有几个没有染上瘟疫的,没有症状的村民,我已经嘱咐他们与重病的人分隔开……”吴峥神色担忧,“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没有粮食,光喝药,村民依旧没有力气对抗瘟疫。 宋温惜沉思片刻,抓住再次昏昏欲睡的桔梗,道:“来了别白来,跟我去干点活儿。” 桔梗猛地惊醒:“什么?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宋温惜拉着她,往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没过一会儿,远处就传来桔梗的尖叫。 “我不吃!我绝对不吃!”桔梗的声音尖锐无比。 “你爱吃不吃,不吃就等着挨饿。”宋温惜用巨大的树叶捧着什么东西,带着桔梗走了回来。 桔梗身子后倾着,皱着脸,似乎对她手中的东西十分恐惧。 吴峥好奇地上前,看向宋温惜手中的东西。 下一瞬,他的眼睛骤然睁大,忍不住俯身干呕了出来。 “怎么连你也害怕?”宋温惜将树叶放在地上,拿起其中一颗东西看了看,“这个东西真的可以吃的。” 她的叶片上盛着好几只蚕蛹,圆滚滚,泛着油光。 “我死都不会吃这东西!”桔梗再次强调。 “那是你还不够饿!”宋温惜边说着,边处理起蚕蛹,“这东西可以补充体力,总比一直吃些野菜强。” “村民们可能吃不下这……呕……谢谢公子好意呕……”吴峥对这东西十分抗拒,看一眼要呕三下的程度。 “这样啊。”宋温惜想了想,拿起一颗蚕蛹,念叨着,“那我把它做成汤会不会好些?” 第207章 世道离奇 大夫开的药方,虽然只能缓解村民的不适,不能根治瘟疫,但到底是让大家都精神了许多。 然而,精神好些了之后,村民都开始感到饥肠辘辘,饿得两眼冒绿光。 吴峥原本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同乡吃那么恶心的东西的,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宋温惜将一筐蚕蛹同野菜一起爆炒。 先前宋温惜说要炖汤,还是被吴峥拒绝了。这东西若是炖汤,恐怕更加恶心。 “我说……呕……温淮兄,这若是不好吃……呕……这野菜可就也浪费了。”吴峥看着那黑黢黢圆滚滚的东西,汗毛耸立,一阵阵想要干呕。 宋温惜白了他一眼,继续翻炒着:“你没闻见香气吗?” 吴峥摇着头退后一步。他不闻。他不好奇,也不想吃。 桔梗已经蹲在地上抱怨起来:“这鬼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从昨日下午开始我就没有吃过东西了。” 宋温惜直接忽视了她的抱怨,抬脚踢了踢她,伸出手道:“把野葱递给我。” “……哪个是野葱?”桔梗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宋温惜。 “……”宋温惜的手僵在空中。 她看了看那形状非常明显是葱的野葱,又看了看满脸无辜的桔梗,顿时有一个火想发。 吴峥见宋温惜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走过去,将野葱捡起。 他舀了一瓢水洗了洗,递给宋温惜,岔开话题问道:“温淮兄,这……就算做好了?” 炒完还是黑黢黢的,看着不怎么像能下口的东西。 宋温惜拿起村民们东拼西凑的几只破碗,一一盛好,道:“拿去分给他们吧。” 吴峥端着碗,咂了咂嘴,一副嫌恶的样子:“温淮兄,你……你本事这么大,要不搞点别的吃吧。” “吃什么?我去看过了,山上的田鼠洞都被掏空了,若不是水汶镇的人没吃过蚕蛹,恐怕这蚕蛹也得被吃绝。”宋温惜拍了拍手,用指尖捏起一只蚕蛹,扔进嘴里。 “放心吧,能吃,没毒。”宋温惜推了推吴峥。 吴峥终究还是端去给了村民,原本饿得百爪挠心的村民们,见到有吃的东西,顿时都涌了上来。 可看清碗中的东西后,又纷纷后退:“这……这什么?!” “这不是虫子吗?这……这能吃吗?” “居然给我们吃虫子?!那个白净的公子哥,不是官府派来的人吗?怎么不带粮食给我们?!” “就是啊,他自己养得白白净净,给我们吃虫子?!” 村民们不领情,绕开吴峥,跑到宋温惜面前来抗议。 宋温惜努力想要解释,可她的声音却被村民的争吵声淹没。若不是她站在土灶的后面,恐怕村民都已经伸手来抓她了。 桔梗原本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休息,却被吵得不得安生。 她终于忍无可忍,从地上捡起宋温惜方才用来切野菜的刀,愤怒起身,指着围成一圈的村民,厉声道:“看来你们的病是好了!有力气跟姑奶奶闹了?!再多说一句,把你们都杀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噤声,可还是有不怕死的嘀咕道:“官府来的人,居然敢这么欺压我们百姓?” “我可不是什么官府的人!姑奶奶我是被迫来这水汶镇的!你们若是再敢围在这里,我就一把火把你们全烧死!”桔梗面目狰狞,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沈大人辛辛苦苦做的,你们爱吃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桔梗将刀狠狠砸在案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又困又饿,手腕上的绳子勒得她皮肉发红,她现在可没什么好脾气。 这沈温淮愿意来当活菩萨,她可不愿意。敢骑到她头上,大不了都别活。 村民们被她的气势震得纷纷后退,四散开来,再也不敢上前一步。此时已经有人忍不住饥饿,咬了一口蚕蛹。 “哎!乡亲们!这东西……不,不难吃!”那人说完,几大口便吃完了碗里的东西。 村民们见状,纷纷抢起方才嗤之以鼻的菜来。 宋温惜见这场风波过去,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方才她的耳朵差点聋了。 没想到桔梗看上去娇媚柔弱,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不愧是敢给晏望宸下迷药的人,宋温惜顿时肃然起敬。 “没想到你还有点用。”宋温惜挑眉道。 桔梗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男人,怎么一点气势都没有?” 因为她压根儿不是男人。 宋温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憨憨一笑:“你只听说过泼妇,没听说过泼夫吧。” “那都是偏见,男人就没有泼的么?”桔梗冷哼一声。 下一瞬,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宋温惜看了她一眼,给她也盛了一碗。她犹豫半晌,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闭着眼塞进嘴里。 下一瞬,她眼睛猛地睁开:“真的不难吃,只是有点奇怪……” 宋温惜将碗塞进她手里,道:“吃吧,不吃真的会饿死的。”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小碗,可是肚里却没什么饱腹感。 “好想吃烧鹅啊。”桔梗砸吧着嘴,怀念道,“那时候在青楼,周大人就常常给我送烧鹅,还有话梅排骨,好吃得要命。” “你不会是因为吃得好才嫁到周府的吧?”宋温惜边煎药,边调侃道。 桔梗忽然沉默起来。 宋温惜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她:“不会吧?你当真是为了吃的?” “不然呢?”桔梗轻笑一声,“周大人虽然是个官,有点钱,但却不能人道。不过,他愿意为我赎身,又总是愿意给我找来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他是个好人。” 宋温惜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周知县居然……那他娶那么多老婆做什么?” “他虽然不能人道,但他喜欢收藏美女。”桔梗有些无奈地眨了眨眼睛,“不过,他不能人道,害得我至今还未破身。” 宋温惜心一沉,顿时思绪万千。 这世道未免有些离奇了,她一个未婚嫁的女子,娃都两岁有余了。 而这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居然至今还未破身。 第208章 他怎么会食言? 宋温惜就这样,靠着蚕蛹和野菜,带着村民又扛过了三天。她带来的药材早已用完,只能反复煎煮,重复利用。 自从那日爆发过之后,桔梗似乎对宋温惜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居然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感觉。她也终于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宋温惜能有时间休息。 宋温惜便解开了拴着桔梗的绳子,让她能够自由行动,为村民送药。 吴峥那日夜见到了桔梗发飙的场景,他不由得有些钦佩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居然能镇得住一个村的人。 他们三人依旧十分谨慎地掩好口鼻,同染病的村民保持着距离,尽量减少接触。有几个好转的轻症村民,也自发地加入他们,帮他们照顾其他病患。 已经去世的那些村民,宋温惜坚持要用草席卷好,将他们接触过的物品和尸体一起,在远处焚烧殆尽。 村民们不是对此没有怨言,但桔梗很凶,不容他们质疑。 就连吴峥也站在宋温惜这边,毕竟吴峥先前带着一队弟兄们劫了不少船只,才让村民没有饿死。眼下见吴峥也信任宋温惜,村民们只好同意。 可是,已经第四天了,晏望宸却始终没有再来。没有粮食,没有药,也没有任何消息。 宋温惜心绪有些不安,头有些昏沉沉的。 虽然说,他要她等五日,可是她以为至少许皓能先将药材送来。眼下药材的药效明显减弱,已经烧了不少尸体,又有人病倒,发热不止。 “在担心什么?”吴峥见宋温惜满脸忧虑地坐在地上发呆,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你娘怎么样?”宋温惜收起思绪,关切地问道。 她来了此处,才知道原来吴峥的娘也染了瘟疫,这就是他义无反顾要回来的原因。 吴峥眉心微皱,眼底涌起深深的担忧:“她喝了药刚躺下。被水患害得失去了住所,她本就倍受打击。此时又染上了疫病,愈发消瘦了。” 宋温惜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事实上,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太过于疲惫,宋温惜只觉得浑身发冷,无力说话。 吴峥见她脸色发白,额头微微有些冒汗,他想到了什么,立刻抬手抚上她的额头。 他冰冷的手触及到她滚烫的额头,又缩了回来:“温淮兄,你在发热,莫不是你也染上了疫病?!” 宋温惜微怔,她立刻起身想要同吴峥拉开距离,可是不知道是起来得太猛还是怎么,腿一软,险些昏倒。 吴峥连忙扶住了她。 “离我远些……我,咳咳……”宋温惜嗓子一干,咳嗽了起来。 她一直用帕子遮着脸,不知是何时疏忽了,染上了病。 “说的什么话,我若是能染上,早就已经发病了。”吴峥说着,还未来得及将她扶着坐下,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宋温惜心中一喜,难道是晏望宸来了? 她踉跄着便要去村口,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温淮兄,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去看看。”吴峥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休息。 宋温惜实在是觉得乏力,便乖乖坐在石头上,轻咳着朝村口张望。 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宋温惜觉得头越来越沉,她忍不住将头枕在膝盖上,准备眯一会儿。 忽然,远处一片惊呼声,随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响起。宋温惜猛地惊醒,意识到不对劲,她连忙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朝村口走去。 看到村口发生了什么,宋温惜瞳孔骤缩。 只见村口处一片火光。 一堆官兵守在村口,将弓拉满,对着水汶镇的村民,防止他们跑出。 为首的官兵手拿火把,点燃了另一边的棚子。 棚子瞬间燃起火焰,躺在棚子里的病患也瞬间被火焚身,发出凄厉的惨叫。还能动的村民四处逃窜,时不时撞到宋温惜的肩头。 宋温惜却还未回过神,依旧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官兵这是要将瘟疫同灾民们一同烧死! 可是,怎么会?晏望宸怎么会食言?不是说好要她等五天,为何第四天便突然反悔?要连她一同烧死? 吴峥抱着一个哭喊的小女孩朝宋温惜跑来,边跑边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路过水缸那,把衣服全都泼湿!” 宋温惜立刻转身跑去,她喘着粗气,只觉得头越来越疼,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 偏偏这个时候,染上了疫病。 宋温惜来不及感叹命运的捉弄,她还想拉着桔梗一起逃跑,可她四处寻找,却找不到桔梗的身影。吴峥也不知去了哪里,一时间没了人影。 一个村民将宋温惜撞倒在地,她的手和膝盖在满是石子的土地上,狠狠搓了一下,顿时一阵剧痛。她的手掌被石子划出血道,裤子膝盖处也染上了血迹。 火焰蹿得很快,已经将她包围。到处都是村民们的哭喊,场景仿佛人间地狱。 宋温惜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着。她尝试着站起来,却屡次被逃跑的村民撞倒。 她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身边炙热的火焰无情地燃烧着一切,冒出滚滚浓烟。 难道,她终究是错信了?宋温惜逼着眼,迷迷糊糊地想。 小鱼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沈温淮!” 宋温惜的眼皮一跳,她似乎出现了幻听。 “沈温淮!你在哪?!”那声音竟然愈发清晰。 宋温惜缓缓睁开眼,只见火光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四处寻找着什么。 那人一身青衣,面容焦急,就好像完全不畏惧肆意燃烧的火焰。 下一瞬,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清瘦人影,心一紧,飞快地跑了过来。 宋温惜久违地趟进了晏望宸的怀中,他的心跳剧烈地跳动,在她耳边“砰砰”作响。她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檀木香气,莫名觉得有一丝安心。 可是他是天子,不能同染病的她待在一处。 于是宋温惜虚弱地推着晏望宸的肩,有气无力道:“陛下……远点……臣……病了……” 晏望宸却丝毫不在意,他狠狠将她揽进怀中,怒声道:“该死的,沈温淮,我说了,你若是没死,我便命人将你乱杖打死!” 或许她马上就要死了。 这是宋温惜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209章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宋温惜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朦胧中,她微微睁开眼睛,感觉自己似乎离开了那片火海,周围瞬间挤上来两个人。 “陛下,世子他……” 她听到了许皓惊恐的声音,也听到了晏望宸低声道:“沈温淮恐怕染上了瘟疫!将晚,快找大夫来!就算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要让他们把沈温淮治好!” 宋温惜想让他们都离她远些,可她这几日疲惫不堪,又没怎么进食,此时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力地靠在晏望宸怀中。 她脑子僵木,理不清思绪。但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火似乎不是晏望宸放的。 不然,他大可不必冲进火海,冒着染上瘟疫的风险将她救出来。 此时脱离了火海,宋温惜刚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却又听晏望宸仿佛喃喃自语般道:“该死的……沈温淮,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她该拿他怎么办。 这三年,她当真恨极了他与沈悦。 恨意让她咬牙坚持习武和读书,让她努力脱胎换骨,让她藏在绝情峰上三年,每日过得与世事隔绝。 可是,早在殿试那天,重新见到他时,她便知道自己的爱意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反而因为长久的克制,而愈发浓烈。 她与他终于不再是云泥之别,却也没可能再续前缘。 “晏望宸……”宋温惜意识模糊地呢喃着。 她头昏脑涨,脑海中一时间竟闪过许多她与晏望宸过往的画面。 宋温惜想起他当初一身青衣救她的样子,可,她也想起了西郊军冷酷无情的那句“格杀勿论”。 宋温惜皱着眉头,紧紧抓着晏望宸的袖口,微弱地吐出一句:“不要杀我……” 然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 宋温惜时醒时睡,醒的时候也无力睁开眼睛,浑身燥热想要去拉自己的衣领。可却总感觉有人束缚着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能乱动。 有意识时,她感觉到自己被人强行灌下汤药,或是粥一类的食物。 “张大夫,你若是救不了他,朕要你的脑袋。” 她听到一个声音冷漠地说,带着一丝怒火,和微不可察的恐惧。 下一刻,她的额头一片冰凉,让她舒服得轻叹一声。 那声音又低声说:“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你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宋温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想得到什么? 她想要百姓不必受此疾苦。她想要做官,做一个好官。她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想要能够让九泉之下的母亲放心。 她还想要沈悦下地府。 可她无法回答那人,只能微微发出一丝呻吟。 那人也不再说话,拿帕子帮她擦拭着手心。 宋温惜昏昏沉沉地想,她如今得了瘟疫,究竟是谁还敢近她的身,如此悉心照料她? 想着想着,她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温惜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她时不时还会做些诡异的梦。 等她恢复意识,再睁开眼睛时,人已经回到了宅子中。 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内,点点尘埃颗粒漂浮在空中。 宋温惜觉得阳光刺眼,想要抬手遮住眼睛,却感觉到自己手被什么压着。 她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人,正伏在她床前。 而那人,竟然是晏望宸。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原本梳得干净利落的头发,此时也飘落下几缕发丝来。他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 宋温惜回过神,心中一惊,回忆猛地袭来。她心中满是恐惧和疑惑。 她记得她染上了瘟疫?他堂堂天子怎么能留在她床前?他不怕染病吗?他……他难道…… 下一瞬,她想到什么,惊恐地摸上自己的脸。 在摸到棱角分明的下颚,和扁平的胸膛后,宋温惜才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是男妆。这么说,昏迷这几日,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 可是,宋温惜心中立刻又有了新的疑问。 若她还是沈温淮的身份,若晏望宸还不知道她是女子……那此时他为何会握着她的手?! 宋温惜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坐起身警觉地看着晏望宸。 晏望宸被她的动作惊动,皱着眉醒了过来。 他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宋温惜,见她醒来,原本困倦的他顿时精神了起来,睁大了凤眸。 “将晚!喊大夫来!”晏望宸对着门外喊道。 然后他立刻坐起身,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可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宋温惜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很奇怪,眼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殷勤,这不像他往日对沈温淮的态度。 她避开了他伸向她脸颊的手,眉头紧皱,压低嗓音问:“陛下,臣染了瘟疫,陛下不可与臣共处一室。” 晏望宸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唇角微勾,问:“你可还觉得不舒服?” 宋温惜微怔,她半睡半醒间时常觉得胸部憋闷,依稀记得自己还常常咳嗽发热。可此时却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嗓音有些嘶哑,仍旧想咳嗽。 “我……”她有些惊讶,“疫病好了?我睡了几日?” “三日。不过,恐怕还要等上几日才能痊愈。”晏望宸答道。 “怎么会这么快便好了?”她问。 晏望宸轻笑一声,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义父当真是既了解你,又疼爱你。得知水患之后起了瘟疫,便猜到你不会抛弃染了瘟疫的村民,他连夜送了一个神医来。” “神医?”宋温惜没听说过淄阳王认识什么神医。 但她忽然想起,睡梦中她似乎曾听到他说:“张大夫,你若是救不了他,朕要你的脑袋。” 她又满眼疑惑和警惕地看向晏望宸。 从她醒来之后,就觉得他十分奇怪。她昏迷时,一直闻到那股熟悉的檀木香,难道他一直在照顾她?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的身份是沈温淮,不过是个新进状元。就算他看在淄阳王的面子上,竭尽全力救她,可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更别说,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 宋温惜心底逐渐越来越慌,她抬眸对上晏望宸深邃的双眼,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臣昏迷时……可说了什么胡话?” 第210章 惦记的人可真多 晏望宸听她这样问,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你问哪一句?你可说了不少。” 宋温惜心一沉,闭了闭眼,又强装镇定,讨好地笑着问:“臣……昏迷时无法自控,不知……有没有说什么让陛下生气的话。” 晏望宸沉思了一下,问:“朕倒是想问,你为何一直喊着让朕不要杀你。” 宋温惜微微一惊,她竟将这话说出了口。 之前碰上西郊军的追杀,她一直心惊胆战。躲在绝情峰的那些年,她也常常夜不能寐,唯恐晏望宸发现她躲在那里,会派兵来杀她。 也正因如此,她一直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发现,一来再无升迁的可能,二来恐怕连小命都不保。 她思绪飞转,面色只僵硬了一瞬,便立刻解释道:“陛下……陛下先前不是说,若是臣没死,便会命人将臣乱棍打死?” “那不过是气话。”晏望宸似乎又想起了她自作主张的危险行径,眼底又蕴起一丝怒意,“你带着桔梗逃跑,没有朕的允许便深入疫区,臣自然气得想要宰了你。” 他深深叹了口气:“可是,你毕竟是为了百姓,又救灾有功。不少百姓活了下来,朕如何舍得真的杀了你?你是功臣,朕奖赏你还来不及。” 这么一说,似乎也说得通。莫非他只因她有功,所以才对她格外照顾? 等等……她记得,她昏过去之前,水汶镇燃起了大火! “陛下,水汶镇的村民如何?那场大火……那场大火烧死了许多村民!”宋温惜顿时头疼欲裂。 她抓住了晏望宸的袖口,急切地问:“那火究竟是谁放的?他们想要将染了病的村民统统烧死,是不是?” 她太过着急,又咳嗽起来。 宋温惜胸腔一阵刺痛,捂着心口咳嗽不断。 晏望宸深吸了口气,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背,道:“原本,朕是想等你痊愈再同你说这件事,可是你既然问起,那朕便同你说了。” 宋温惜觉得他帮自己顺气的动作过于暧昧,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道:“陛下……臣,臣没事。” 晏望宸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便收回了手,沉声道:“我们赶到时,还是救下了不少村民,淄阳王送来的神医,很快便对症下药,水汶镇的村民,从火灾中活下来的,如今也都被治好了。” 听到这消息,宋温惜紧绷的心微微一松。可她脑海中闪过带着小孩奔跑的吴峥的脸,还有不知所踪的桔梗…… 她的心又提了起来,问:“吴峥和桔梗呢?臣同他们走散了,他们……” “放心,他们躲过了火灾,也没有染上疫病,比你还好不少。”晏望宸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心疼,“沈世子惦记的人可真多啊。” 宋温惜微怔,她怎么觉得这后半句,带了一丝醋意? 可当她看向晏望宸的凤眸时,里面却只剩下调侃。 “那……那纵火一事……”宋温惜又追问道。 “你身为新进状元,却能同大理寺卿南下,又舍身去救村民。恐怕是有人眼红你的功劳,想要将你和村民一同杀死。”晏望宸分析道。 宋温惜一愣:“臣连个芝麻官都还不是,为何眼红臣……” “或许不仅仅只是眼红,周知县贪赃枉法,已是不争的事实。只不过,他贪的粮食,并非朝廷分发的全部数量。这一层层一关关,恐怕涉及贪粮的官员甚多。”晏望宸眼眸微沉。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只有你这边受到袭击?朕在与将晚许皓安置村民时,也有不少假装成灾民的人,来施粥处惹是生非,试图扰乱朕分粮。” “陛下的意思是说……有人不希望村民得救?”宋温惜心中的疑惑渐渐得以解开。 晏望宸深深叹了口气:“若是灾民得救,说明江扬可救。而那些官员则是见死不救,还上奏虚假内容企图糊弄朕!若是大理寺卿和你回到都城,将此事揭露,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 愤怒让宋温惜一阵战栗,这些贪官当真是可恶至极!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所以,那场火,既是为了消除瘟疫,也是为了消灭她。 没想到,她躲过了沈悦的暗杀,又陷入官员的明争暗斗。如此看来,绝情峰当真是一处净土,远离纷争。 她顿时有些明白了淄阳王当初隐入绝情峰的用意。 宋温惜头有些痛,此时房门又突然被人敲响。 “陛下,张大夫来了。”许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温惜眼睛一亮,立刻道:“进来。” 晏望宸瞥了一眼神色激动的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许皓带着张大夫走了进来。 许皓抬眸瞟了眼宋温惜,见自家主子神色正常,便定了心神,躬身道:“陛下,张大夫来给世子把脉。” “嗯。”晏望宸从床边站起,给张大夫腾地方。 “对了,将晚让属下说,陛下让他查的事情,似乎有些眉目了。”许皓又恭敬道。 晏望宸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道:“张大夫,麻烦你好好为沈世子诊治,朕去去就回。” 待晏望宸走出房间,关上了门,许皓立刻上前,焦急道:“世子,你要吓死我了!万万不可再如此冒险!” “许皓,我昏迷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份可有暴露?”宋温惜连忙问道。 刚才晏望宸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让她不得不疑心。 许皓却摇了摇头:“还好我早早便将水汶镇的事告知了王爷,王爷立刻派了张大夫前来。赶上救治世子。否则,若是世子出事,我当真只能以死谢罪了!” “沈世子,莫要激动,你的脉搏十分不稳。”张大夫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宋温惜的手腕。 “抱歉。”宋温惜闭上眼睛,努力平心静气。 许皓见宋温惜十分忧心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便安抚道:“世子放心,这几日,陛下想帮世子擦身,都被属下拒绝了!当然……属下也不敢为世子擦身,便只能拜托桔梗姑娘……” 桔梗啊……还好,她们都是女子,没什么不能…… 等等。 宋温惜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增高,“你说桔梗……知道我是女子了?!” 第211章 只是一个女子 “你为何要告诉桔梗我是女子?”宋温惜微微蹙眉,问道,“若是桔梗拿此事威胁我……”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许皓的手指挠了挠脸颊,“宅中本就没有侍奉的女子,唯有桔梗姑娘被救了回来,总不能……总不能真的让我给世子擦身吧……” 那淄阳王恐怕会将他的眼睛挖出来。 宋温惜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道:“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桔梗在替我重新绑好束胸的绷带?” “是,每次陛下去小憩的时候,我便让桔梗快速替世子擦身,然后再替世子补好妆容。”许皓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低声道,“所以,陛下丝毫没有发现世子是女儿身。” 宋温惜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淄阳王让许皓跟着她,果然是对的。这种时候若是没有许皓,她恐怕早就暴露了。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晏望宸有些奇怪…… “沈世子还有些淤痰需要排出,老夫再给世子化痰的汤药。”张大夫收起药箱,嘱咐道,“这几日饮食记得要清淡些。” “好,谢谢张大夫。”许皓应道。 房门突然被推开,三人吓了一跳。 桔梗冷着脸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下了脏污破烂的衣裳,穿了一件粉色金丝绣线的长裙,和桃粉色的外袍。她的脸也清洗干净,不似在水汶镇时满是污渍。 “听说你醒了,我……”桔梗欲言又止,抿着唇看了看许皓。 宋温惜见桔梗一脸有话要说的模样,便对许皓说:“许皓,麻烦你送张大夫出去。” “是。”许皓带着张大夫退了出去,给二人单独的空间。 房门关上,屋中一片寂静,桔梗却仍旧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回答你。”宋温惜率先开口。 她大病初愈,此时倚在床头,仍旧有些虚弱:“只不过,还请你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别人。” 桔梗冷笑一声:“这时你倒是知道求人了。” “不过是先礼后兵,若是你不肯听话,我只能杀人灭口了。”宋温惜勾了勾嘴角,略带威胁道。 桔梗敛了笑容,神态放松下来,在圆桌旁坐下,道:“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事实上,我倒是有些敬佩你。” “敬佩我?”宋温惜挑眉。 “你不过只是一个女子,却考上了状元,还冒险深入瘟疫之地,救水汶镇的灾民……”桔梗咬了咬唇,“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迂腐无趣,可没想到……” “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身份。”桔梗眼神坚定地看着宋温惜。 宋温惜明白了桔梗的意思,她轻叹一声:“桔梗,永远不要说,‘只是一个女子’。我们女子仍旧有许多可以做的事情,全看你想不想做。” 桔梗扯了扯嘴角,惨淡一笑:“可我这种出身,又没什么本事,只能依附他人,定然是不可能像你这样了不起。” 宋温惜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她说的那样好:“桔梗,你可曾尝试过去过不一样的人生?这选择权从来都在你自己,就像你从青楼出来,嫁给周知县,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何况,你绝非毫无本事。” 虽然她是被宋温惜强拉进水汶镇的,可桔梗帮她镇压了情绪激动的村民,又替她分担了许多杂事。 她让宋温惜总是想起香芙。 虽然两个人长得并不相像,性格也截然不同,可宋温惜却觉得,她们本质上都是十分善良坚韧的女子。 想起香芙,宋温惜心中又是一阵钝痛和失落。 三年了,她都没有机会去祭拜她。 听宋温惜这样说,桔梗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她垂眸轻笑一声:“谢谢沈世子抬举,见你醒来就好,往后,应该也不需要我帮你擦身了。” 说罢,桔梗转身要走。 宋温惜又连忙追问:“那日在火海中,我还担心你跑不出去。你是如何逃脱的?” 桔梗脚步一顿,回过头,眸中竟蕴起一丝柔情,道:“是吴峥救了我,我被木桩砸伤了脚,是他发现了我,将我背了出来。” “吴峥怎么样了?”宋温惜急忙问。 “他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他为了救我,手臂被烧伤,现在也在卧床休养。”桔梗似乎有些愧疚,“他还不知道你醒了,等世子好了,亲自去看看他吧。” 宋温惜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桔梗离开了,屋中只剩下宋温惜一人。 困意袭来,她又躺下身,准备再休息一会儿。 宋温惜睡得并不安稳,她断断续续地做梦。 梦见那日的大火,梦到在火中挣扎的村民,梦到无数重病来不及逃跑的村民被烧成焦炭。 “不要……” 宋温惜皱眉呢喃着,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却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开眼睛又回到火海之中。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那人的手温暖又宽厚,将她冰凉的指尖紧紧攥住。 “没事了。”那人低声安抚道,“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小惜……” …… 宋温惜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叫她小惜? 除了姨娘和庄子上的人,还有……晏望宸,不会有人这样叫她。 可是,晏望宸分明没有识破她女子的身份,那方才的那个人……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宋温惜出了一身虚汗,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旧是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坐在床上缓了缓神,觉得有些口渴,便下了床走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 她喝了一口茶,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精神了些。 宋温惜刚想走回床上,余光却瞥见角落的阴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她吓得惊叫出声,那人却瞬间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按在墙上,掐住她的脖子。 宋温惜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是满目愤恨的晏望宸!他如同地府来的阴鬼,面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要杀她? 宋温惜被掐得一阵窒息,挣扎着锤打着晏望宸的肩,想让他放开。 “为什么?”晏望宸突然冷声开口,他双目赤红,带着浓烈的恨意。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女扮男装混入宫中!”他厉声质问道。 第212章 他疯了 宋温惜骤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床上。从梦魇中醒来,她胸口一阵剧痛,手脚麻木,动弹不得。 她僵直地躺了片刻,甚至不敢大口喘气。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中梦。 梦中被晏望宸掐着的感觉过于真实,以至于她醒来后仍旧觉得窒息。 还好,还好只是梦。 可是她被这噩梦吓得再也不敢入睡,浑身也早已被冷汗浸湿,难受得很。过了许久,她终于缓过神,咳嗽着下了床,披上外袍便走出了屋子。 院中,一阵冷风拂过,庭院中的树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宋温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外袍裹得更紧,又轻咳了两声。 “睡不着了?”晏望宸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角落。 宋温惜被吓了一跳,心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晏望宸竟然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他怎么会在她院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喝酒了?为什么? 宋温惜一时分不清这就是梦境还是现实,朱唇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望宸起身向她走来,他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是有些醉了。 她不由地连连后退,紧张道:“你……你别过来!” 晏望宸见她十分抗拒,一时间怔愣在原地,心底一阵刺痛。 他朦朦胧胧地想起,几年前,那人还在公主府做伴读时,他也曾这样深夜来她的院中看过她。而她,同眼前的沈温淮一样抗拒。 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叠,他恍惚间竟觉得他们二人十分相似。 本就微醺的他此时心口发酸,他蹙眉看着宋温惜,心中闪过一丝疑问,却没有再上前一步。 宋温惜被方才的梦吓到,此时再次见到晏望宸,心中说不出的惊惧。 现在是在做梦吗? 可夜间微风带来的凉意,指甲扎入掌心的刺痛,还有发酸的眼眶,一切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他曾是她的美梦,可如今,却成了她的梦魇。 宋温惜抬手扶去脸颊滑落的泪,侧过身道:“陛下,夜深了,为何还留在此处?” 不论是不是梦,她都要将戏演到底。 晏望宸依旧站在原地,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白色的光。 他神色迷茫,看上去有一丝无助。 “不是第一次了。”他说。 他的身子有一丝摇晃,似乎醉得不轻。 宋温惜没懂,她只能不情愿地追问:“什么?” “我想见你,想着想着就走到你的住处来,想着想着就想起另一个人……”晏望宸抬眸看向她藏在阴影中的脸。 “沈温淮,不是第一次了,我的脑海中,全是你。”他说。 他的声音如同钟声回荡在她耳畔,她震惊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说的话。 空中明亮的圆月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投下温柔皎洁的月光,笼罩着两人。可同时,也将宋温惜五雷轰顶般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晏望宸摇摇晃晃地站着,眼底满是挣扎。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丝痛苦:“或许这就是报应……沈温淮,我同你说一个故事,你莫要告诉别人。” 宋温惜没有回答,但晏望宸也没有期待她有所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曾深爱过一个女子,可是我让她失望,她便消失不见了。自从她走后,我对所有女子都失去了兴趣,甚至再也不能……”他神色隐晦地顿住,终究是没有说后半句。 他继续说道:“可是,自从遇到你,我……我屡次觉得……” 他又猛地顿住,醉酒让他逻辑不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沈温淮,我……我没有办法不想你,你懂吗?”晏望宸仿佛叹息般吐出这一句话,他颓唐又无力地看着她,忽然捂住胸口,似乎非常不适。 宋温惜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掩饰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表情,扬声道:“陛下醉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毫不留情地将他留在院中,逃也似的跑回屋中,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上,心跳如雷,额头冷汗直流。 她从门缝中向外看去,只见院中已经没了晏望宸的身影。 可是此时的宋温惜已经睡意全无,她僵直地站在原地,努力消化着方才晏望宸说的那些话,头疼欲裂。 寒气侵入肺腑,激得她一阵咳嗽。宋温惜连忙脱下外袍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她的指甲用力地嵌进自己的掌心,掌心的刺痛和胸腔的刺痛都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梦。 那么,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晏望宸确实没有发现她的身份。 坏消息是,晏望宸他疯了。 …… 经历了梦魇和醉酒的晏望宸,宋温惜再也不敢睡,就这样硬熬熬到了天亮。 桔梗推门进来给她送早膳,被她浓浓的黑眼圈和惨白的脸吓得一个激灵,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怎么?没睡好?还是又病了?”桔梗皱眉问,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宋温惜虚弱地回答。 昨夜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让她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此时倒也有些饿了。 桔梗将早膳摆在桌子上,道:“既然只是做了噩梦,就快些梳洗一番用了早膳,一会儿还要随大理寺卿一起出门。” 意识到桔梗口中的大理寺卿便是晏望宸,宋温惜掀开被子的手一顿,问:“出门?出门做什么?” “你不是费尽心思救了那水汶镇的灾民?不想去看看他们被安置得如何了?”桔梗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又掐了一下她的脸,问:“怎么回事,你今天怎么呆头呆脑的?” “放开我……”宋温惜被掐痛,抓住她的手腕,想让自己的脸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 门忽然被推开,晏望宸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清冷的眸子在看见桔梗的手掐在宋温惜脸上时,脸色一沉,声音冰冷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第213章 关系愈发诡异 桔梗被晏望宸带着一丝警告的眼神吓住,连忙拘谨地收回手。 她俯身对宋温惜嘀咕道:“大理寺卿好凶啊,我不就是先前给他下过迷药,也没怎么样……你怎么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的?” 宋温惜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桔梗若是知道,她当初下迷药的人,是当今圣上,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站得笔直。 晏望宸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离开。他此时脸颊不再泛红,显然已经酒醒。 “公子有事吗?”宋温惜努力忘记昨夜的荒唐事,镇定自若地问道。 晏望宸终于不再嫌恶地瞪着桔梗,视线落在脸色仍旧苍白的宋温惜身上,喉结微动,沉声道:“你的病还未痊愈,今日多穿些。” 就这事?还值得大理寺卿亲自跑一趟?桔梗瞪大了眼睛,却不敢看晏望宸。 昨夜的事终究还是给宋温惜留下了一丝阴影,原本简单的关心,经过了昨夜,似乎也变了味。 但她见晏望宸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宿醉的不适,也丝毫没有任何羞耻难堪的神色。她忍不住猜想,或许,他根本不记得昨夜自己说的话了呢? 于是宋温惜也落落大方地回答道:“谢公子关心,我没事。”她见晏望宸看向那一桌子早膳,又立刻道:“我很快就吃完,公子不必担心,不会耽误时辰的。” “不用着急,慢慢吃。”晏望宸声音温柔,“水汶镇的村民,等得起他们的恩人。” 说罢,他转身想走。脚步一顿,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看向桔梗:“你还不走?” 桔梗恍然道:“哦,对,我……我也走了,不打扰沈公子用膳。”她满脸堆笑,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屋中终于清净,宋温惜飞速吃了两口早膳,便换好衣物。她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妆容和身上的束缚,确认无误才出了门。 宋温惜终于见到了吴峥,他的胳膊用厚厚的布条包扎着,似乎伤得不轻。桔梗站在他身旁,朝宋温惜挥手:“阿淮!这里!” 晏望宸蹙眉瞥了一眼桔梗,锐利的视线几乎可以杀人。 桔梗背后一凉,抿着唇缓缓放下了手。 宋温惜径直走到吴峥面前,问:“吴峥,你娘怎么样了?” 吴峥似乎没想到她还记挂着他娘,连忙道:“她老人家扛了过来,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宋温惜放心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必去劫水道。” 吴峥微愣,眼底湿润着,重重点了点头。 “上车!”晏望宸冷声道。 宋温惜见他准备了两辆马车,便想要同桔梗他们挤一挤。 “沈温淮!”晏望宸暴怒的声音顿时传来,“过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宋温惜抬起的脚一僵,她只能缓缓放下脚,不情不愿地朝晏望宸走去。 “大理寺卿怎么如此粘阿淮?”桔梗有些疑惑。 “别多言,上马车吧。”吴峥推了推她。 宋温惜和晏望宸上了同一辆马车,她根本不在乎他想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撩起窗帘,看向马车之外的景色。 其实她的心也有些乱,她没想到晏望宸会突然醉酒对她表明心意。更重要的是,晏望宸为何会喜欢上男装的她?! 昨晚他还说,自己对其他女子都没有了兴趣。 这怎么可能,她分明听到沈悦同晏望宸甜腻的对话,以及晏望宸选妃的事情。 “沈世子在想什么?”晏望宸突然开口。 宋温惜吓了一跳,手一抖,窗帘落下,遮住了窗外的光线。 马车内一时间有些昏暗,宋温惜对上晏望宸晦涩的眼神,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陛下,臣还没来得及问,青阳镇和秋照镇的灾民,安置得如何了?”宋温惜急中生智,想了个话题。 晏望宸见她问起正事,沉默片刻,道:“周知县私藏的粮食,一部分分开了青阳镇的村民,另一部分,我让周知县的妻妾做成了粥,分发给了秋照镇的村民。” “另外,将晚已经派人为秋照镇的村民建好了临时的住所,又派去大夫为他们诊脉看病。我……”晏望宸事无巨细地给宋温惜讲述着,他察觉到什么不对,猛地止住了话。 “你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轮得着朕同你述职?”他仿佛突然醒悟,皱着眉看向宋温惜。 宋温惜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眼下也反应过来自己大胆得很。 她咽了咽口水,谄笑道:“这不是……闲聊么,陛下别生气。” 晏望宸冷哼一声,靠在了车厢上,准备闭目养神。 “不过……陛下说得对。”宋温惜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是天子,臣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 “你想说什么?”晏望宸仍旧闭着眼睛,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臣想说……陛下回去是不是还要选妃?”宋温惜实在是无法讲话说明,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他。 他还要为皇室开枝散叶,而她,还要回去报仇雪恨。 虽然他们如今同在宫中,可早就注定会分道扬镳。 “沈温淮!”晏望宸终究还是睁开了眼,双眸迸发出浓浓的怒意,“你若是没什么好听的话可说,可以闭嘴。” “哦。”她抿了抿唇。 本来她也不想说话,她甚至不想同他一辆马车。是他非要比她上来的,此时又让她闭嘴。 宋温惜想着,忍不住哼了一声。 “过来。”晏望宸突然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她一时不察,被晏望宸这样猛地一拉,竟直接撞进他怀中。 宋温惜立刻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不知所措道:“臣……臣罪该万……” “闭嘴,坐好。”晏望宸懒得理她,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还未等她回过神,他已经自顾自地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道:“朕昨夜没睡好,现在要休息一下。你不要吵,乖乖坐着。” 宋温惜僵硬地坐着,晏望宸在她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真的闭眼睡了过去。 他的头不轻,压在她腿上,她动弹不得。宋温惜许久没有同他靠得这样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不过,她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愈发诡异了? 第214章 来者不善 宋温惜先前并没有发现,从宅子去水汶镇的路,居然有那么远。 这一次,待她到了水汶镇,腿都麻得动弹不得。 “我抱你下去?”晏望宸这个始作俑者挑着眉看着她,眼中还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 还不都是他害的?他的头那么沉,她只能保持一个坐姿,久而久之,腿脚就麻了。 宋温惜瞪了他一眼,倔强地起身,咬牙忍着不适,道:“不劳烦陛下。” 她在心里冷哼,什么喜欢她,分明就是喜欢捉弄她! 她气呼呼地挣扎着下了马车,腿使不上力,整个人竟直愣愣地向前栽去。 “当心!”晏望宸从身后用力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回了马车。 宋温惜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晏望宸身上。他的大手仍旧箍着她的腰,两具身体紧紧相贴,两人的脸也离得极近,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宋温惜立刻反应过来,来不及顾及仍旧发麻的腿,猛地推开了晏望宸,仓促地跳下马车。哪怕他的头撞在了车厢上,她也不敢回头看。 晏望宸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方才的触感有些奇怪,沈温淮腰间似乎裹着什么东西。而他身上的香气也依旧萦绕在晏望宸鼻尖。 那香味……十分熟悉。并不是什么香料的味道,而是……体香。 他眉心微皱,来不及细想,便调整好神色,下了马车。 宋温惜、吴峥和桔梗已经被热情的村民包围,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对他们表达着感谢。 原本大家对这个看着清秀文弱的男子没报什么希望,可是他确实陪着村民度过了难关,还教他们靠吃蚕蛹活了下来。 宋温惜看着水汶镇的村民,心中感慨万千。虽然那场大火还是烧死了很多人,可总归是还有活下来的人,她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村民们!大家放心,我们必定会将大家安置妥当!”宋温惜扬声安抚道。 桔梗有些心虚,虽然她帮了村民,可毕竟她是被迫的。先前周知县将粮藏在家里,她也是知道的,她做了坏事,也做了好事,实在是没脸邀功,便默默地躲在吴峥身后,想当个隐形人。 “还有这位姑娘,我发热不退,她还给我擦身,给我喂水。”一个老太太突然拉着桔梗的手,拍了拍,“真是个好姑娘,长得又有福气。真是谢谢你了。往后你若是得空,一定要到大娘家里来吃顿饭!” 桔梗受宠若惊地看着老太太,抽出手尴尬地笑了笑:“大娘,我……我……受之有愧。” “娘,你别太热情,吓着人家了。”吴峥拉住老太太的手,皱眉阻止道。 “这……这是你娘?”桔梗愣愣地看着吴峥。 前些日子他们每日都忙得晕头转向,吴峥也从未介绍过自己的母亲。 “嗯。”吴峥点了点头,“桔梗,你确实为村民做了许多事,我也替我的乡亲们谢谢你。” 桔梗的脸颊微红,冲吴峥绽开了笑容。 晏望宸走了过来,众人看见他,都瞬间噤了声。 “这不是那日救了这位公子的人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是啊……抱着公子大喊大嚷的,凶神恶煞的……”一旁的人应和着。 宋温惜微怔,她依稀记得晏望宸那日着急的模样。心中微动,她忍不住看向晏望宸,却不想正好同他的视线对上,她又匆忙撇开头。 吴峥见大家讨论的重点逐渐偏离,连忙扬声道:“大伙儿都先散了吧,一会儿我们会帮着大家搭建住所的。” 村民们很给面子地退散开来,但眼神却仍旧一直瞟着晏望宸。 他们从未见过都城来的大官,而晏望宸身形高大,长相俊朗,又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让他们忍不住偷看。 “如何?你以命相逼,得到你满意的结果了?”晏望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赞同。 宋温惜微微一笑,得意道:“很满意,谢陛下。” 她粲然的笑容让晏望宸一愣,随即他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公子,工匠们已经都准备好了。”将晚跑过来对晏望宸道。 “知道了。”晏望宸应道,他看向宋温惜,问,“你又矮又瘦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要先回马车上休息?” “陛下别小看臣。”宋温惜不服气地斜了他一眼,朝将晚走了过去。 晏望宸也轻笑一声跟了过去。 桔梗打量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 他们几人一同帮着工匠为村民搭建新的房屋,晏望宸和吴峥力气大,两人便撸起衣袖,帮着扛木材。宋温惜和桔梗则帮着搬些小石块。 “陛下,你的伤……”将晚压低声音,担忧地拦住晏望宸道。 宋温惜搬着石头的手一顿,看向晏望宸。 他受伤了?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无碍,一点小伤而已。”晏望宸察觉到她的目光,避开视线,继续扛起木头。 宋温惜将石头搬过去之后,拉住准备接着去搬木材的晏望宸,低声问:“陛下受伤了?伤在何处?是因为……” 是因为救她受的伤吗? 可这句话她还是没问出口。 晏望宸瞥了一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眼中带了一丝笑意,问:“你这是关心我?” 宋温惜连忙松开了手,讷讷地说:“我……我只是怕耽误了重建房屋的进度。” 她这话说得他不爱听,晏望宸的脸色立即又沉了下来,道:“放心,沈世子心系于民,朕怎么敢懈怠?” 说罢,他的肩轻轻撞开她,又朝木材走去。 这人怎么就生气了? 宋温惜觉得莫名其妙,她也懒得管他,继续搬自己的石头去了。 忽然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朝远处看去。 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欲聋,来人似乎不在少数。 烟尘散去后,一马当先的人影逐渐显现出来。那人脸色阴沉,鬓角苍白,披风在身后飘扬。 宋温惜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心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升起。 来者不善,上一次见到这人时,香芙死了。 这一次,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第215章 朕这个皇帝没什么尊严 不远处,镇国公骑着一匹黑马奔驰而来,身后跟着的是陈卿安和一名女子,还有一队兵马。 宋温惜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后,眉间跳了一下,心中也慌乱起来。 居然是闫文静。 她一身红衣,明艳张扬,头发也不像沈悦那般梳着繁杂的发髻,只用银冠高高束起,显得整个人英姿飒爽。 不过,此时自己一身男儿装扮,想来她应该也认不出来。宋温惜提起的心又慢慢放下。 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闫文静,宋温惜听说过,眼下她已经是成为皇后的最佳人选。可此时她不在后宫好好待着,突然随镇国公来到江扬做什么? 而且,陈卿安也来了,那朝中现在还有谁能坐镇? 宋温惜小心翼翼地看向晏望宸,只见他似乎并不惊讶,淡然地看着来人。 镇国公在村口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晏望宸面前,跪下道:“臣,参见陛下。得知陛下只身涉险,特地来接陛下回宫。” 周围的百姓听见了镇国公的话,大惊失色,互相对看了一番,连忙也跟着俯身跪地。 桔梗和吴峥也惊惧地对视一眼,跪了下来。 晏望宸的余光扫到跪在地上的村民,面色冷了下来,锐利的凤眸闪过一丝不满:“镇国公请起,千里迢迢策马而来,恐怕累了,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 “此地危险,请陛下立刻跟臣回宫!”镇国公依旧跪地不起,头也不抬地对晏望宸说。 “等朕处理好江扬的事,自会回宫。”晏望宸淡淡道。 “陛下不可以身涉险,请陛下立刻随臣回宫!”镇国公依旧不依不饶。 晏望宸没了耐心,怒声道:“陈卿安!” “在。”陈卿安也上前单膝跪地。 “带镇国公和明妃找个客栈休息,歇够了就回去。”晏望宸眼底燃烧着怒火,看向陈卿安。 “是。”陈卿安起身,将镇国公拉起,“镇国公,你也看见了,陛下没事。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明妃跟着一路颠簸,恐怕也累了。” 镇国公这才借着陈卿安的力站了起来,对晏望宸坚定道:“臣会一直等陛下,若是等不到,臣便一直等。” 说罢,他跟着陈卿安上马,慢悠悠地离开。 闫文静从始至终都未下马,也未曾说一句话。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宋温惜,视线却并没有停留。她调转马头,跟着陈卿安和镇国公离开了。 晏望宸的下颚绷紧,额角的青筋暴露。 宋温惜知道,他生气了。 他瞥见众人还惊惧地跪在地上,道:“都起来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站起来。天子居然亲自来江扬,亲自施粥,亲自帮他们搬木头重建家园,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敬畏又感激。 晏望宸见状,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待着,恐怕谁都没心思干活儿。 于是他对将晚道:“你和许皓带着他们接着搬吧,我和沈世子先去会会镇国公。” 宋温惜一怔:“我……我可以接着搬的。” 她去会镇国公做什么?简直是小鸡送到老鹰门口,给人家当点心吃。 “跟我走。”晏望宸不由分说地拉住她,将她带到了马车上。 “陛下,镇国公为何突然来了?”宋温惜忍不住问道。 晏望宸疲惫地靠在车厢上,道:“先前陈卿安来信说,镇国公发现了朕并非卧病在床,而是离开了都城。所以执意要亲自下江扬来找朕回去。” 宋温惜了然,江扬水患之事处理起来没有那么顺利,他们离开了不少日子,自然是会引起镇国公的猜疑。 不过…… 宋温惜看了看晏望宸阴沉的脸色,又问:“那闫……那明妃来此处又是为何?” 晏望宸冷笑一声,嘲讽道:“别人不知道,朕还能不知道她?总归不可能是为了朕。” 宋温惜微怔,原来他与闫文静的关系仍旧不好? 难道,闫文静还在思慕陈卿安? 宋温惜抬眸看向晏望宸,只见他正打量着自己,似乎在琢磨自己的反应。 她一惊,沈温淮不知道闫文静的事,她应该满腹疑问才对。 于是宋温惜连忙堆笑着问道:“明,明妃怎么可能不是为了陛下,明妃定然是怕陛下受苦受累,才会来吧。” 晏望宸见宋温惜似乎不理解,唇角微微勾了勾,神色黯然道:“想你也猜不到,朕的妃子心思不在朕的身上,倒是在朕的臣子身上。” “臣子?谁?”宋温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你无需知道。”晏望宸又道,“而且,朕猜想,明妃此次想来江扬,恐怕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体恤灾民,亲自为灾民重建家园的好名声。” 宋温惜皱眉:“明妃何须在乎这些?” 闫文静娘家强大,后宫嫔妃又少得可怜,没什么人与她争权夺势,她何必来此地冒险? 晏望宸叹息一声:“明妃虽然对后位志在必得,可毕竟还有个宜妃。宜妃当年救过朕,她的父亲也是为了救朕而死,拥护她的朝臣众多,对明妃颇有些威胁。” 宋温惜有些明白了,想当年,镇国公不也是拥护沈悦的一员?只不过,或许他没想到,曾经自己拥护的人,如今倒成为了自己女儿的竞争对手。 镇国公自然也是要为自己女儿谋出路的,既然晏望宸南下江扬,他带着女儿来江扬走一圈,回去便可宣扬,明妃同陛下一起,救助灾民,平定水患。 明妃如此善良谦逊的女子,家境又殷实,百姓和官员们又怎么会不愿意她做皇后呢? 宋温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凉薄。 这些人,是懂如何塑造自己形象的。 马车慢慢悠悠地摇晃到了晏望宸的宅子门口,宋温惜见马车回到了这里,不免有些讶异:“陛下不是要去客栈找镇国公吗?回来做什么?” 晏望宸嗤笑一声:“你当那个老狐狸不知道朕在江扬的动向?他才不会去住那破破烂烂的客栈。你信不信,他此时定然已经在朕的宅邸安家了。” 宋温惜挑眉,没想到镇国公竟然如此大胆。这岂不是都骑到晏望宸头上来了? 晏望宸瞥见了她的表情,自嘲道:“是,你想的没错,朕这个皇帝,在镇国公面前,当真是没什么尊严。” 第216章 哪来的孩子 宋温惜听晏望宸这样说,连忙道:“臣可没有这样想……” “你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单纯得很。”晏望宸不屑地斜了她一眼,径自下了马车。 宋温惜微微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明显吗?她以为自己藏得够深了。 两人并肩走进宅子,镇国公已经坐在前厅喝茶了。闫文静正替他倒茶,纤细的手指捏着茶壶,皮肤细嫩,保养得极好,同宋温惜粗糙的手极为不同。 宋温惜垂眸看了眼自己因为搬东西而充血且满是划痕和脏污的手,抿着唇在身上擦了擦。 她演男人入戏太深,真是把自己当男人了。不过这样一来,闫文静大概更加认不出她来了。 陈卿安也坐在一旁,见晏望宸和宋温惜进来,微微松了口气似的,放下茶杯起身道:“陛下。” “朝中可发生了什么事?”晏望宸在主座坐下,慢条斯理地问。 闫文静却没有上前给晏望宸倒茶,将茶壶重重放下,便自顾自地在镇国公身旁坐了下来。 晏望宸一个眼神扫来,宋温惜原本想要坐下的身子一顿。 什么意思,这是要她来倒茶? 若她是宋温惜,她才懒得理他。 可她现在是沈温淮,是他的臣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温惜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拿起茶壶给晏望宸倒了杯茶。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人奏臣和状元祸乱江扬,肆意将当地知县压入大牢,阻碍知县查案。”陈卿安据实相告。 他同晏望宸换了身份,说是启奏大理寺卿,其实就是在指晏望宸。 宋温惜一愣,是谁这么颠倒黑白? “是谁递的折子?”宋温惜忍不住问。 “大胆!”镇国公拍响了桌子,“你区区一个状元,连个芝麻官都还不是,陛下与大理寺卿议事,你竟敢插嘴?!” 宋温惜被他吓得一哆嗦,手上的茶壶都险些拿不稳。 晏望宸接过她手中的壶,站起身挡在宋温惜身前,问:“镇国公,沈世子并非无名之辈。他在江扬立下大功,朕回去要将他封为翰林学士。” 镇国公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望宸,又将视线转向他身后的宋温惜,道:“他这么个文弱书生能立下什么大功?” 宋温惜也有些惊讶,晏望宸竟然已经想好给她什么官职了?何况,这么快便成为了翰林学士,是她也没想到的。 “等朕回去,自会昭告天下。”晏望宸将宋温惜拉到一旁坐下,又问陈卿安,“所以,是谁递的折子?” “是……丞相。”陈卿安回答道。 晏望宸怒极反笑:“好,好,好,原来贪腐的根源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宋温惜也有些愕然,丞相竟然会管这么远的事,恐怕牵扯也不浅。 “陛下,陛下停留江扬多日,朝中一日不可无君,还请陛下早日同臣回都城。”镇国公又开始提起回程的事。 “父亲……”闫文静似乎是看不下去自己的父亲逼迫得太近,拽了拽镇国公的衣袖,示意他慎言。 “若是朕不来,如何能知道江扬的官员已经腐烂成这副模样?”晏望宸怒声道,“还有半月便可完成重建,到那时朕……” “陛下,选妃之事迫在眉睫,还请陛下快些回去……” 听到“选妃”二字,晏望宸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的茶杯掷在地上。茶杯裂成数片,溅在宋温惜的手背上,划出一条血痕。 “选妃选妃!镇国公!眼下江扬水患还未彻底解除,你怎敢同朕讨论这等无聊之事!”晏望宸愤怒地看向镇国公。 “陛下,父亲只是为了皇嗣考虑。”闫文静见晏望宸发火,水润的眸子求助地看向陈卿安。 陈卿安深吸了口气,道:“陛下,你已出来不少时日,是时候回去了。不如臣留在这里,替陛下收尾,陛下先同镇国公和明妃回都城。” 宋温惜立刻道:“臣也会留在江扬,同陈世子一起收尾,陛下不必担心。” 他赶紧回去吧,刚好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混乱的关系。兴许晏望宸选妃之后,便不会有那些奇怪的想法了。 陈卿安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还想留在这鬼地方。难道她不想快些回去升迁吗? 晏望宸猛地抬眸,锐利的目光射向宋温惜,道:“朕回去,你也得跟朕回去!” 闫文静听晏望宸这样说,难得地打量了一番宋温惜。 晏望宸似乎被他们几人逼得没了办法,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再过两日,就起程回都城。” …… 镇国公一行人在宅子中住下,将晚和许皓仍旧在水汶镇,宅中便只有宋温惜不停忙前忙后。 与仇人住同一屋檐下,让宋温惜如芒刺背。 但是眼下她还未扎稳脚跟,便只能隐忍,小心翼翼地将镇国公和闫文静安顿好。 待她终于回了自己的房中,栓好了房门,想要脱下外衣时,她忽然背后一凉。 宋温惜警觉地回头,只见晏望宸一袭黑衣,正坐在她床边,眸色冰冷地盯着她。他与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难怪她第一眼并未察觉。 宋温惜脱外衣的手猛地顿住,她连忙将外衣拉好,恭敬地问:“陛……陛下,来臣房中是有何事?” “你就这么想赶我独自回都城?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晏望宸起身,走近她。 她连连后退,直到被逼得靠在墙上。 “陛下在说什么?臣,臣听不懂。”宋温惜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 她不想同他一起回都城,一来是担心两人的关系会愈发奇怪,二来是回都城的路上会路过木屋,她想先回去看看小鱼。 她注意到他已经不再自称“朕”,于是她想努力强调他们之间的君臣关系。 他抬起手,两指间夹着一封信。 是宋温惜写给小鱼的,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信。 宋温惜一惊,伸手便要去夺。 “你有孩子?”晏望宸的面色冷然,抓住了宋温惜的手腕,“档案显示你未曾娶妻,你哪来的孩子?!” 第217章 不记得醉酒 宋温惜临走前分明将那封信放在了包裹中,不知道怎么会被晏望宸翻出来。她这几日偷偷寄信,一向小心,晏望宸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房中? 她努力克制着心虚,不让声音颤抖,问:“陛下为何在臣房中?这东西,陛下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晏望宸被她这样一问,眉头一皱,怒声问道:“怎么,你怀疑朕翻你的东西?” 宋温惜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略带恼怒地瞪着他:“陛下在臣房中,又拿着臣收好的东西,陛下觉得臣该怎么想?” 晏望宸被她噎住,冷哼一声:“随你怎么想,但你先得回答朕,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瞒着朕?” 宋温惜此时已经没有那么慌张了,她现在是个男子,孩子的事,她想怎么编都行。 于是她气定神闲道:“有没有孩子不能改变什么事实,臣为何要上报?” “你还没有回答朕,这孩子是谁的?”晏望宸眼底蕴起一丝怒意。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吗?无论是君臣,还是朋友,或是其他什么,如此大的事,他竟然瞒着自己? 宋温惜此时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轻叹一声,道:“陛下何必揭臣的伤疤?” 晏望宸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冷眼看着她,没说话。 “臣……年少时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原本她与臣情投意合,很快便要成婚,谁知家道中落,嫁给了别人。”她说着,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伤情。 “后来呢?”晏望宸追问道。 “后来,她嫁给别人时,竟怀了臣的孩子。那家人知道后,绝不肯收留那孩子,便将孩子交给我抚养。”宋温惜将姨娘和淄阳王的事情改编了一下,变成了自己的故事。 晏望宸听得入了神,脸色怪异地问:“那你那个青梅竹马呢?” “死了。”宋温惜回答道。 晏望宸一愣:“死了?” 宋温惜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过轻巧,连忙装作一副悲伤的神情,道:“生产那日,难产,血流不止。” 晏望宸哑然:“……抱歉。” 宋温惜见他似乎买账,偷偷松了口气。 “原来你也是爱而不得之人。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坎坷的一段感情。”晏望宸叹了口气,似乎和宋温惜共情了。 “也?”宋温惜敏锐地捕捉到晏望宸的用字。 晏望宸看向窗外,低声道:“朕曾经失去过一个人,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宋温惜心一紧,她尴尬地笑了两声,问:“能让陛下念念不忘的,必然是个妙人。” “不。”晏望宸声音骤然变冷。 “她不是什么妙人,她只是个狠心的女人。”他眼底又闪过浓烈的恨意,“若是让我找到她……” 定是又要将她抽筋扒皮呗。宋温惜暗想。这话她熟,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她连忙笑着劝慰道:“不过,往事已经过去,如今……如今臣已经释然了,陛下,或许也该放下了。” 她都还没有计较他追杀她的事情,他为何这么记恨她? 晏望宸闻言,皱眉问:“那孩子多大了?” “快三岁了。”她说。 “才不到三年,你便释然了?”晏望宸冷笑一声,“沈世子倒是凉薄。” “人总归是要往前看,或许陛下认识些新人,就不会再对前尘往事念念不忘了。”宋温惜安抚道。 晏望宸望着宋温惜,微微有些出神。 愣了半晌后,他轻笑一声:“你同她,真的很像。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 “对了,陛下今日来找臣究竟有何事?”宋温惜眼见话题又往奇怪的方向走去,连忙岔开话题问道。 晏望宸深吸了口气,道:“朕只是想来问你,对于陈卿安说的奏折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宋温惜沉吟片刻,她说得口渴,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缓缓道:“丞相远在都城,未必了解真相,这事未必是丞相的意思,或许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撺掇丞相,扰乱是非?”晏望宸摸了摸下巴,“朕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当今丞相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朕了解他。” 所以他心里其实有答案了。 这人鬼得很,根本不是来问她的想法,而是要她肯定他的想法。 “你可知,丞相这奏折,还说了另一件事?”晏望宸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 他这笑容十分诡异,让宋温惜背后一凉。 “什么?”宋温惜蹙眉问,她抿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心虚。 “丞相奏折中写,大理寺卿当众同新进状元搂搂抱抱,有断袖之嫌。”晏望宸的声音带了一丝调侃。 “噗”的一声,宋温惜一口水喷了出来,恰巧喷了晏望宸一脸。 晏望宸闭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沈温淮,你倒也不必如此吃惊。” 宋温惜连忙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给晏望宸擦脸:“抱歉抱歉!臣……臣不小心的。” 晏望宸抓住她胡乱在他脸上抹来抹去的手,道:“至于这么吃惊?” 宋温惜尴尬地挤出笑容,抽回手,道:“臣……臣只是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 “朕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不过是那日你昏倒,朕抱你上了马车,没想到会被传成如此模样。”晏望宸冷笑一声。 宋温惜觉得有些奇怪,试探性地问:“陛下,陛下有一日醉酒,从来过臣的院子。陛下……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晏望宸似乎很是迷茫,问:“朕何时来过你房中?” 果然是不记得醉酒的事了。 宋温惜心一松,笑容也变得轻松起来:“没什么,陛下醉酒那日曾来过,既然陛下忘了,便算了。” 晏望宸倒是不依不饶上了:“可是朕答应了你什么,君无戏言,就算是醉酒之言,朕也定当兑现。” 宋温惜眼睛一亮,问;“真的吗?” “朕何时骗过你?”晏望宸觉得好笑,唇角微勾地看着她。 宋温惜的眼球转了转,道:“那日醉酒,陛下曾许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杀臣。” 说罢,她期待地看着晏望宸。 第218章 不情之请 晏望宸听了她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问:“你为何总是担心朕会杀了你,朕与你无冤无仇,你又是朕的得力助手,朕没有理由杀你。” 宋温惜叹了口气:“眼下或许没有理由,可是陛下,世事无常,万一……” 万一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发现,别说他原本就想将她扒皮抽筋,就说欺君之罪这一项,便够她掉脑袋。 晏望宸见她是认真的,便正色道:“好,朕许诺你,无论如何,朕留你一条生路。” 宋温惜见他应下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天色已晚,宋温惜有些困倦了,便下了逐客令:“陛下,夜色深了,陛下该回去休息了。” 晏望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沈世子,改日,让朕看看你的孩子。” 宋温惜原本困倦的脑袋此时又是一紧,她瞬间清醒,问:“陛下为何要见臣的孩子?” “朕并不喜欢孩子,若是要生,也只想与相爱的人生。可镇国公他们这帮老臣总说,见过小孩,便会想要自己生一个。”晏望宸似乎有些无奈。 “宫中,朕的兄弟姐妹都还没有子嗣,所以朕也没怎么见过孩子。” 宋温惜呼吸一滞,晏望宸给出的理由让她很难拒绝,于是她只能强笑道:“若是有机会,臣定然让陛下见见。” “他叫什么?”晏望宸问。 “什么?” “你的儿子,叫什么?” 宋温惜犹豫片刻,低声道:“……沈安渝,乳名叫小鱼。” 她有些不情愿将孩子的名字告诉他,可是,同他聊起小鱼,这感觉又很奇怪。 宋温惜很难想象晏望宸成为一个父亲的模样,她甚至不敢想,若是他知道小鱼是他的孩子,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晏望宸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宋温惜确认将门窗都锁好后,便将妆容卸去,脱下了束身的衣物。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发愣。 小鱼愈发同晏望宸相像,有些神态和动作,简直如出一辙。若是旁人见了,恐怕迟早会发现这一点。 所以,她绝不能将小鱼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宋温惜下定决心,等回到都城,便让淄阳王找个更加安全隐蔽的地方,带着小鱼躲得远远的。 …… 两日后,有了陈卿安的帮助,宋温惜和将晚很快便将重建的事情处理好。吴峥一个无名之辈,被封为了督查,负责监督工匠为村民们修建新的住所,保证工程质量。 安排好了重建事宜,他们便准备起程回都城了。 宋温惜临走前一晚,桔梗和吴峥都来宅中帮他们收拾行囊。 她同桔梗在院中聊天时才知道,桔梗曾去牢中找过周知县,想要劝说他签和离书。 她不想再困在那周府中,那日子虽然安逸,可她却也过够了。 这段日子同宋温惜上刀山下火海,帮助村民,任劳任怨,她似乎爱上了这种有意义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却并不空虚。 “桔梗……”宋温惜看着她满面春风的模样,为她高兴,又为她担心。 因为她听说,周知县并没有同意签署和离书,反而喷了她一脸口水,骂她下流无耻,忘恩负义。还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银子,才肯放她走。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要银子,他就是想争一口气。”桔梗面色平静,“他觉得我对不起他,或许旁人也都觉得我忘恩负义。可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不欠他的。” 她当初为了他,甚至冒险去给当今圣上下毒,就这一点,足以说明她先前对他是多么的愚忠。她也被他灌输了许多残忍的想法,也因此做了许多错事。 桔梗拍了拍宋温惜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女子后,更加佩服你。若是没有你,恐怕我如今还碌碌无为,在周府做一个花瓶。往后的日子,我想重新开始。” 她微微一笑:“更重要的是,我有了真心喜欢的人。” 桔梗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同陈卿安交谈的吴峥,眸中满是柔情:“虽然我自知配不上他,可……我仍旧想要站在他身边。” 宋温惜握紧了桔梗的手,道:“桔梗,都会好起来的。” “嗯。”桔梗冲她粲然一笑。 “沈温淮,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学过?”晏望宸冰冷的声音从宋温惜身后传来,“还不快去将你的行囊搬上马车!” 宋温惜猛地撒开了桔梗的手,回道:“知道了!” 这男儿身份,有时也有些尴尬。 桔梗轻笑一声,道:“陛下……十分紧张你呢。若他知道你是女子……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开心?不会,只会想要掐死她。 宋温惜尴尬地笑笑,道:“我得走了,桔梗,有缘再见。” 桔梗十分不舍地点了点头。 都城离江扬上千里,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恐怕她不会有机会再见到桔梗了。 所以,她在走之前,决定要帮桔梗做一件事。 …… 第二天清晨,陈卿安带着宋温惜来到大牢,一脸疑惑:“马上就要走了,沈世子非要见周知县做什么?” 宋温惜拿出一张和离书,道:“陈世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半个时辰后,宋温惜拿着签了字的和离书,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 她派人将这封和离书给桔梗送去,心中暗想,希望桔梗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满意了?”陈卿安拍了拍手,也走了出来。 宋温惜对着陈卿安笑得十分灿烂:“陈世子,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定会帮我。” 陈卿安仍旧是那个温柔善良的陈卿安,她将桔梗的事告诉了他,他便用了私刑,逼得周知县不得不签了和离书。 陈卿安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愣。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另一张脸,他心中一阵刺痛,眼眶泛起酸意。 想到那个人,陈卿安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轻咳了两声,冷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温惜点了点头,看了看时辰,道:“陈世子,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说罢她拉着陈卿安跑了起来。 陈卿安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骨架娇小,又看向她飘扬的发丝和精致的侧脸,他的心猛地一颤。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怀疑。 第219章 沈世子很像一个人 宋温惜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程。 看着不断闪过身后的景色,宋温惜一时间有些不舍。她还没怎么看过江扬美好的一面,如今就要离开了。 但她又十分期待快些回到都城,因为终于可以再见到小鱼了。 水路再没了水贼,一路畅通无阻。 宋温惜正在甲板上看着滚滚的河水发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沈世子在想什么?”陈卿安走了过来,趴在栏杆上,问道。 宋温惜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想儿子,便含糊道:“在想灾民多久才能回到从前的生活。” 这也是真话。 如今江扬满目疮痍,百姓也失去了很多亲人和钱财,没有人能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沈世子当真心系百姓。”陈卿安道,“放心,吴峥看上去是个靠谱的人,又对江扬十分熟悉,他定然能处理好灾民的事。” 宋温惜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先前没有机会同沈世子说话,我倒是十分好奇,沈世子究竟为何非要费时费力来考状元?”陈卿安眉目柔和,笑着问道,“沈世子虽然只是淄阳王收养的义子,可淄阳王显然已经准备让世子继承家业。” 宋温惜轻笑一声:“这问题,陛下也曾问过我。” “哦?那你是怎么答的?”陈卿安十分好奇。 “想要在朝中立足,若是只靠家族支撑,恐怕是不够的。”她笑着望向陈卿安,“这一点,陈世子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陈卿安微微一愣:“你很了解我?” 宋温惜连忙道:“听陛下说过一些。沈世子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才努力将咳疾治好的,不是吗?” 陈卿安的眸子暗了下去,他看着河水,沉默许久,才轻笑一声,道:“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我是为了……护住一个人。” 宋温惜一愣,她想起了陈卿安治疗咳疾的缘由,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 “可是那人,却消失不见了。”陈卿安唇边的笑意愈发苦涩,“若不是她消失,我竟不知道,这世间竟如此广阔无边,找她都不知该从何找起。” 宋温惜知道他说的那人便是自己。 她有些不忍,可又不能将身份告诉他。 她同他一起垂眸看着浑浊的河水,沉默半晌,她犹豫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轻抚着他的肩:“陈世子,人活一世,可以为别人,但首先更要为自己。” 陈卿安怔住,他侧过头看向她,眸中满是不解。 沈温淮这个动作,竟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或许,她并不想承受这份沉重的感情,所以才不愿被你找到。”宋温惜收回手,撇开视线,假装揣测道。 “当然了,我不是她,我只是随便瞎猜……”宋温惜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连忙挥了挥手,笑着自嘲道。 陈卿安强压住心头的疑问,笑道:“沈世子很懂人心。” “我不懂,只不过,我相信她看到你过得好,自然也会开心。”宋温惜托着下巴道,“她一定不会希望,你一直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你总归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 “该向前看了。”她对陈卿安说,也对自己说。 陈卿安愣愣地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 “沈世子让朕好找,没想到在悠闲地跟大理寺卿吹风。”晏望宸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视线冷冷地扫过二人。 晏望宸眉头微皱——那两人之间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 “陛下。”宋温惜一时间拘谨起来,搓着手直起身子。 “怎么,不晕船了?”晏望宸走过来,看着宋温惜清明的双眼,冷声问。 “还得多谢陛下的药丸,臣不晕了。”宋温惜暗自窃喜,还好晏望宸上船前给了她一瓶缓解晕船的药,否则,她又要体验一把孕吐的感觉了。 陈卿安挑眉道:“沈世子来的时候,竟晕船了?” “沈世子的趣事,恐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晏望宸嘲讽道。 “陛下和陈世子聊吧,臣……臣有点冷,先回去了。”宋温惜顿时没了放松的心情,只想躲回船舱中。 她不等晏望宸回答,便小跑着溜了回去。 跑得太快,便没注意陈卿安阴沉的眸子。 “怎么了?”晏望宸见陈卿安神色不对,问道。 陈卿安回过神,问:“陛下没觉得,沈世子很像一个人吗?” “谁?”晏望宸眉心一跳。 他不是没觉得,他是不敢觉得。难道陈卿安有同样的感觉? “陛下,臣思来想去,为何迟迟找不到宋温惜。”三年来,陈卿安第一次鼓起勇气,提起了那人的名字。 晏望宸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一震,心口骤然一痛。 三年来,他只要想起这个人,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胸口都会一阵剧痛。 他扶住栏杆,问:“为何?” 陈卿安心中也泛起涟漪,他问:“陛下,若是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天入地都寻不到,有没有可能,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晏望宸浑身发冷,他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的意思是……” “臣也是这两日才想到,沈世子出现的时候,正好就是宋温惜消失的时候,会不会……”陈卿安猜测道。 晏望宸想了想,道:“不可能,沈温淮说过,他曾有个青梅竹马,膝下还有一子,他不可能是……” “你说什么?!”陈卿安听到这话,抓住了晏望宸的胳膊,厉声问,“你说,沈温淮有孩子?多大?在哪里?陛下可曾见过?” 晏望宸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陈卿安,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听说,不到三岁。朕未曾见过。” 陈卿安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晏望宸忍不住蹙眉追问:“陈卿安,你想到了什么?” 不到三岁,年纪竟也对得上! 陈卿安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那件事,他还是不打算告诉晏望宸。 当年,晏望宸害得她带着身孕逃跑,陈卿安早就恨极了晏望宸。若那人真的是她……他也不打算告诉晏望宸。 陈卿安放开了晏望宸的胳膊,恢复了清冷的神色,道:“臣只是震惊于沈世子竟然年纪轻轻就有了孩子。” 第220章 他差点死了? “沈世子既然有孩子,那便不可能是她了。或许,是我想多了。”陈卿安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同晏望宸分享。 晏望宸听到陈卿安的解释,嗤笑一声:“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说起来,沈世子年纪也不算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陈卿安闻言,轻笑一声:“陛下的年纪也不小了,后宫又有两位佳人,不知何时才能诞下龙子?” 晏望宸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心里装着一个,或许再也没可能在一起的人。可又偏偏要互相在对方心上戳上一刀。 晏望宸衣袖一挥,转身就走。 “鸡同鸭讲,朕懒得理你。”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卿安又回过身,看着不断翻滚的河水。 他心中的疑问,只有自己才能解开了。 …… 在船上的几日,陈卿安总来找宋温惜说话,惹得闫文静看宋温惜的脸色越来越沉。晏望宸也常常看不过去,冷嘲热讽两句。 这日,几人在甲板上坐着吹风,宋温惜被晏望宸逼迫着同他下棋。 没享受多会儿的平静,又被打破。 “阿卿,回到都城之后,你还会来看我吗?”闫文静伫立在陈卿安的身边,问道。 陈卿安微微勾了勾嘴角,耐心道:“文静,你如今已经是明妃,怎可还跟小孩子一样?” 闫文静抿了抿唇,道:“阿卿,你知道的,就算日后我成为皇后,我心里一直都还是一直……” “文静!”镇国公怒斥道,“还有外人在,休要如此放肆!” 宋温惜眼珠转了一圈。 外人?大概是指她吧。 “明妃,朕还坐在这呢。”晏望宸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就算你我之间不过一场交易,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公然红杏出墙?” 闫文静冷哼一声:“当初你在庄子上养女人,还将那贱人带进宫中,我都没有同你计较。你倒是同我计较起来了?沈世子不是你的心腹?他迟早会知道。” 宋温惜心中轻叹一声。 不知道她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在他们这里的存在感时不时也这么强,屡屡被提起。 “闫文静,注意你的措辞。”晏望宸眼底蕴起怒意。 闫文静不屑地笑道:“怎么?戳到你的心事了?那贱人自己走了,倒是识趣。只可惜,走了个识趣的,来了个更加不要脸的狐媚妖子。” 宋温惜听懂了,狐媚妖子指的大概就是沈悦。闫文静或许是没想到,晏望宸会带回来一个比她还要难搞的女人。 她有些想笑,可是她不敢。 “文静,你若是这样说她,我会生气。”陈卿安声音依旧柔柔的,可面色却沉了下来。 闫文静有些委屈:“她私下里勾引陛下,又同你不清不楚,还不许我说了……” “她没有同我不清不楚,是我一厢情愿。”陈卿安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宋温惜。 宋温惜听着陈卿安的话,手一顿,指尖的棋子落错了位置。 “沈世子,你若是下这里,可要输了。”晏望宸勾着嘴角嘲笑道。 宋温惜回过神,抬眸看向晏望宸,挤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道:“棋艺我自然是比不过陛下的。” 说罢,她又偷偷瞄了一眼陈卿安。只见他正注视着她,双眸敏锐,带着一丝审视。 宋温惜心中一惊,连忙回过头,问:“陛下喝茶吗?我再把这壶茶注些热水来。” 她不等晏望宸回答,拿起茶壶就跑。因为太慌忙,她被船舱的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沈温淮!”晏望宸焦急地喊出了声,闪身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怎么回事,平地也能摔跤?” 檀木香气袭来,宋温惜更加仓皇,连忙推开晏望宸道:“我没事,陛下回去坐着吧。” 她躲进了船舱,将晏望宸关在门外。 “沈世子怎么了?毛毛躁躁的。”闫文静嘟囔道。 陈卿安看着紧闭的舱门,眸色更深。 宋温惜煮好了热水,将茶壶重新灌满,然后端着茶壶往甲板的方向走。正要推开门时,她突然听到了闫文静的声音。 “当初不就是因为她,你才会重伤的吗!晏望宸,你差点死了!还因此患了心疾,常常发作。我险些变成寡妇,你竟然还想着要找她回来?!”闫文静愤怒道。 宋温惜心一沉。 晏望宸差点死了?为什么?她走的时候,他虽然身上还有些伤,可是已经并无大碍不是吗? 还有心疾又是怎么回事?她与晏望宸相处数日,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闫文静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还有你陈卿安!你为了找她,从南到北,踏遍无数地方。我真的搞不懂,她一个在庄子上长大的庶女,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两个人如此念念不忘!” 闫文静的嗓音极大,宋温惜隔着舱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了走出门的勇气,背靠着舱门,轻轻叹了口气,不再打算走出去。 虽然她当初逃走是有理由的,可听到陈卿安为了找她,费尽心思,她还是有些不好受。 她终究是无法回应陈卿安的感情,也无法用真身面对他。 …… 船只终于靠岸,宋温惜踏上都城的土地,终于有了一丝安稳的感觉。 “沈世子住在何处?不如陈某送沈世子一段路。”陈卿安微微笑着问宋温惜。 宋温惜连忙摆了摆手:“不敢劳烦陈世子。陈世子这段时日未曾好好休整,还是快些回府歇息吧。” “阿卿,不如,你护送我回宫吧。”闫文静依依不舍地拉着陈卿安的衣袖。 镇国公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闫文静的背上:“孽障!为父忍你许久了,已经到了都城,你若再敢这么没规矩,为父先剁了你的手!” 闫文静被拍得咳嗽起来,她咳得眼泪都溢出眼角,陈卿安轻叹一声,晏望宸冷着脸看都没有看她,两人都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他看着宋温惜,道:“听说沈世子住在郊外的木屋中?回宫似乎也会路过,沈世子也不邀朕去坐坐?” 宋温惜心中警铃大响,她想到晏望宸曾派人给她送信,自然是知道她的住址的。 她慌忙道:“那……那木屋简陋得很,寒舍岂敢让陛下亲临,陛下也早些回宫休息吧。” 第221章 你让我找得好苦 镇国公也开口:“陛下,离开许久,朝中恐怕已经积攒了许多奏折,还等陛下回去亲自处理。” 晏望宸听了镇国公的话,终究是放弃了要去宋温惜家中做客的想法,叹了口气,道:“知道了,那就起驾回宫吧。” 宋温惜松了口气,放下了戒备。也正因如此,她没发现陈卿安一直盯着她的每一寸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宋温惜和许皓终于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她的心已经轻松愉快得要飞起来。 终于能见到小鱼了,她离开的这些时日,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想到小鱼,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在木屋前停下,宋温惜顾不得行囊,率先跳下马车,跑进院中呼喊道:“小鱼!沈安渝!娘回来了,你在哪?” 一个小小的人头突然从一间屋子的门后探出,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宋温惜,眨巴着眼睛,看了她许久。 宋温惜一愣,眼前的小鱼竟又长大不少,凤眼也愈发像晏望宸。孩童时期本就一天一个模样,她离开了许久,他竟长得让她有些不认识了。 “小鱼,娘回来了。”宋温惜眼眶发酸,蹲下身,张开双臂,期待着小鱼扑进她怀中。 可小鱼却冷着脸,将脸瞥向一旁,稚嫩的奶声冷冷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宋温惜愣在原地,她心中闪过一丝恐慌。难道离开这么些日子,他就不记得她了? 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可她还是努力扬起笑容,道:“我是你娘啊,你不记得了吗?” 小鱼玩着手中的竹蜻蜓,垂着眼帘,看都不看她一眼。 宋温惜真的难受了,她刚想再说什么,淄阳王已经从屋中走了出来,上来就弹了一下小鱼的脑袋,凶巴巴地道:“臭小子,敢欺负到你娘头上了?!你不是成天哭着喊着要娘?你娘回来了,你又为何假装不认识!” 小鱼丢下了手里的竹蜻蜓,“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是娘先不要小鱼的!”小鱼哭得歇斯底里,仿佛要将这段时日的委屈全都嚎出来。 原来小鱼是故意宋温惜难受,所以装作不认识她。 “父亲,你打他做什么?!”宋温惜有些恼怒,立刻上前将小鱼护在怀里,“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你将他打坏了怎么办?” 淄阳王冷哼一声:“这臭小子跟那个狗皇帝太像了,当真是难养得很。” 宋温惜抿了抿唇,蹲下身,替小鱼擦掉了眼泪,道:“是娘对不起你,娘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虽然她也有她的苦衷,可她并不指望年幼的小鱼能够理解。 小鱼哭着搂上了宋温惜脖子,泪水几乎要把宋温惜淹没。 宋温惜眼眶也微微发红,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意,将小鱼抱了起来,正准备往屋中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没想到沈世子……还未娶妻便有了儿子。” 宋温惜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脚步僵住。 她抱着小鱼缓缓转过身,只见陈卿安依旧穿着离别时的衣服,站在院子外。他眉眼略显疲态,却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那抹笑让她心中一惊。 “陈世子。”淄阳王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声音带了一丝诧异。 “淄阳王。”陈卿安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是谁?”小鱼已经停止了哭泣,吸着鼻子看向陈卿安,不解地问。 宋温惜连忙道:“父亲,麻烦你带小鱼进屋吧。” 她将小鱼交给淄阳王,淄阳王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卿安,面色微沉,然后又冲小鱼摆出一副笑脸,道:“来,祖父再给你折一只蜻蜓可好?” 陈卿安看到了小鱼的面容,只那一眼,他便确认,那就是晏望宸的儿子。他也瞬间明白为什么宋温惜会想要将这孩子藏起来。 若是让人知道,被传不能人道的圣上,突然莫名其妙有了个皇子,那这孩子恐怕小命难保。 宋温惜朝陈卿安走去,短短几步,宋温惜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 陈卿安怎么会知道她住在这里?他跟踪她?他为什么要来找她?他发现了什么? 宋温惜心中不知有多少疑问,她必须在这短短几步想好说辞,可是,她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世子……”宋温惜终于艰难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甚至不敢看向他,只看着他的衣襟,问道:“陈世子来此处,有何贵干?” 陈卿安眸色温柔,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他试探地开口:“温惜……你让我找得好苦。” 宋温惜浑身一震,瞬间如坠冰窖般汗毛耸立。 “我不是……陈世子,你认错人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宋温惜转身便想逃跑。 陈卿安拉住她的手腕,道:“我知道晏望宸不知道的事,这些年,我寻遍天下,都未曾有一丝一毫你的消息。可唯独,那绝情峰,我派去的人,从来没能顺利上去过。” “淄阳王将毒瘴里的毒换了,是不是?”陈卿安猜测道。 宋温惜一惊,没想到陈卿安连这个都猜到了。 她曾经告诉过他们毒瘴的解法,自然也会找到绝情峰来。淄阳王为了保护她与小鱼,便在毒瘴中多加了一味毒药。 她奋力挣扎着,绝望地道:“陈世子,你真的认错了。” 陈卿安敏锐地从宋温惜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他笑容苦涩,声音带着浓浓的痛苦:“而且,当年只有我知道你有身孕的事情,所以,当我知道你有孩子时,我比谁都更加确定,你一定就是宋温惜。” “小惜……你为什么要走?既然被我找到了,就不要再躲了,好吗?”陈卿安几乎哀求地说,他有力的手紧紧攥着宋温惜的胳膊,让她挣脱不了。 陈卿安如此卑微,宋温惜也不忍心对他动用武力。何况,小鱼还在屋中。 她知道陈卿安认定了她就是宋温惜,不然也不会跟踪她到此处。她感到绝望,可心中又忽然一松。 终于有人认出她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至少在陈卿安面前,她终于不用战战兢兢,不用隐藏了。 宋温惜认命地抬起头,眼底蕴着湿气。 她打开院门,哽咽地问:“陈卿安,你究竟想怎样?” 第222章 你是大坏蛋吗? 看到宋温惜红了眼眶,陈卿安心里也一阵酸涩。 他这些年藏在心底的女子,如今竟然考上了状元,又独自生下了孩子。 他不敢想象,她消失的这三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陈卿安心痛不已,他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问:“温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宋温惜微怔,她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问她过得好不好。这三年的往事一一在她脑海闪过,她的泪水忽然决堤而下。 宋温惜连忙撇开头,想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糊弄过去。可下一瞬,陈卿安却猛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温惜,我不怪你,所以,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好吗?”陈卿安的声音也有一丝哽咽,他第一次这样紧地将她拥在怀中。 她身上的味道依旧,他恨自己屡次与她擦肩而过,却没有认出来。 他没有认出她,转身冷漠走开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没有偷偷伤心? “陈卿安……”宋温惜偷偷擦了擦泪,祈求道,“求你……不要告诉他……” “我为何要告诉他?若不是他,你也不会走!”陈卿安的声音有一丝恼怒。 虽然晏望宸下令让他四处寻找宋温惜,他也奉旨四处奔波寻找,可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将宋温惜的行踪告诉晏望宸。 他活该活在折磨之中。 陈卿安心中微微发狠,他就是要看着晏望宸同以前的他一样,爱而不得。 宋温惜没想到陈卿安答应得这么痛快,她以为他与晏望宸已经是同一战线的人。 此时淄阳王从屋中走了出来,见自己女儿在别人怀中,他轻咳了两声,冷声道:“陈世子,既然你已经认出我女儿,就不要搂搂抱抱了占我女儿便宜了。” 陈卿安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面带愧色道:“抱歉,淄阳王。” 宋温惜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淄阳王。 她实在蠢得很,归心似箭,以至于有人跟踪都没发现。 可话又说回来,陈卿安心思缜密,若是他不想叫她发现,她着实也没有办法。 淄阳王脸色微微缓和,道:“陈世子既然来了,就别在这杵着了。进屋坐吧,想必你们还有很多话要聊。” “好。”陈卿安也不客气,立刻拉过宋温惜的手,大步走进屋中。 …… 屋中,小鱼歪着头,小小的凤眸不满地上下瞟着陈卿安,眉头紧皱,问:“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陈卿安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孩子的模样和表情,都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欠揍。 他耐心道:“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朋友是什么?”小鱼很多词汇都还不能理解。 “朋友就是……会互帮互助的人。”陈卿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是大坏蛋吗?”小鱼又问。 陈卿安微怔,又笑着道:“我想……应该不是。” 小鱼一时间有些失落,喃喃自语道:“那看来,你不是我爹了。因为娘说,我爹是个大坏蛋。” “沈安渝!”宋温惜板起脸,“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是这样教他的吗?她不过是被他问烦了,念叨过几句罢了。 小鱼闭了嘴,低着头玩着自己的竹蜻蜓。 “抱歉,小孩子喜欢胡说八道。”宋温惜有些尴尬地解释。 她还没有适应被当做宋温惜来看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无妨,童言无忌。”陈卿安却仿佛十分高兴,唇角止不住上扬,“你放心,你们母女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宋温惜听陈卿安这样说,微微放下心来。 “陈世子,抱歉当初不辞而别。只不过,那时我有不得不走的原因。”宋温惜叹息一声。 陈卿安又怎会不知道她的苦衷,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去阴阳怪气地责怪晏望宸。 “我自然理解,不过,你如今突然回来,又突然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想做?”陈卿安看穿了她的心思,只不过,他想听她亲口说。 淄阳王知道他们二人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他将小鱼抱起,道:“乖,咱们去别处玩。” 小鱼有些舍不得宋温惜,但是淄阳王又说:“祖父一会儿去给你买糖人。” 小鱼禁不住糖人的诱惑,乖乖跟着淄阳王走了,没哭也没闹。 屋中只剩下陈卿安和宋温惜两个人。 宋温惜自知瞒不过他,便抬眸坚定道:“香芙的死,我必定要沈悦血债血偿。” 陈卿安似乎并不意外,他垂眸沉默片刻,认真地问:“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有。”宋温惜说,“不要阻止我,不要将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便是帮我。” 事实上,她并不想将陈卿安拉入她和沈悦的恩怨之中。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将任何外人拉下水。 何况,沈温淮便是宋温惜,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卿安见她似乎十分坚决,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了。” 她既然不想让他插手,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 宋温惜见他应下,心中轻松了些。她想起在船上,闫文静曾说过的话,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对了,听闫姑娘说,之前晏望宸……回都城之后,差点死了?” 陈卿安的眸子暗了下来,他有些疑惑:“那日……你听见了?” “嗯……”宋温惜也不想隐瞒,她十分好奇。 陈卿安轻叹一声,他不打算说得太详细,于是简单解释道:“我们回都城的路上遇袭,晏望宸本就重伤还未痊愈,你走后,他心神不宁,一时不察,便被人刺伤。” 陈卿安的话让宋温惜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他们回都城的路上这么凶险,她以为平武侯一家被抓,大皇子自刎,路上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哪来的歹人,敢行刺太子?”宋温惜有些不解。 “赵迟语不知通过什么方式,逃了出去。她勾结了平武侯逃走的那些部下,偷袭了我们。”陈卿安顿了顿,欲言又止。 第223章 不会再轻易离开 “赵迟语?”宋温惜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她怎么会逃走?” “我猜,军中有内鬼,可那时也查不出究竟是谁放走的她。”陈卿安抿了抿唇,“其实,晏望宸之所以会掉以轻心,是因为……赵迟语装扮成了你的样子。” 宋温惜的杏眸骤然睁大。 “你说什么?”她蹙眉问。 “晏望宸一心想要找到你,这是军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赵迟语逃跑后,打扮成你的模样,借机出现在晏望宸面前。”陈卿安说。 他看着宋温惜愈发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心告诉她。 可是他也不想欺瞒她:“晏望宸一看见像你的女子,就丢了防备之心,上前查看。” “谁知,那女子转过身,是赵迟语的脸,她用匕首刺中了晏望宸的胸膛,然后……逃走了。”陈卿安还是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她。 宋温惜浑身一震,止不住地涌起一阵阵的战栗。 “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蠢……”宋温惜喃喃自语道。 她不明白,赵迟语又怎么会舍得她最喜欢的“太子哥哥”? “那……他……”宋温惜欲言又止地想要问晏望宸当年的伤势。 陈卿安垂眸道:“当年……晏望宸险些被刺中心脏,赵迟语还是偏离了一寸,否则……恐怕晏望宸当真就死在回都城的路上了。” 宋温惜咬唇不语。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晏望宸的死活了,毕竟他可是想要杀她的。可是……听到晏望宸差点被杀死,她的心还是狠狠揪了起来。 “赵迟语也是被逼急了,他们赵家全数被捕,若是回到宫中,恐怕都会没命。她也是想救父亲和哥哥。”陈卿安眼底闪过一丝沉痛。 宋温惜沉默半晌,缓过神,又问:“那……抓到赵迟语了吗?” “还没有,至今找不到赵迟语的下落。”陈卿安正色道,“这三年来,我除了在找你,也一直在找赵迟语,可是,都没有什么收获。” 宋温惜有些奇怪,赵迟语会去哪里呢?难道也同她一样,女扮男装,混入人群? “不过没关系,如今我找到了你,比什么都重要。”陈卿安双眸满是神情,“温惜,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他声音里满是恳求,露出了脆弱的神色,看得宋温惜心中一软。 她点了点头,唇角微弯,笑道:“我刚立了功,还等着晏望宸给我封赏,我才不走呢。” 这话倒是真的,她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能入朝为官,自然是不会再轻易离开。 陈卿安眼中满是欣喜:“日后我会常来看你和小鱼,你可不要将我拒之门外。” 宋温惜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应道:“知道了。” 陈卿安还有事要处理,没坐多久,便要离开。 临走时,他突然问:“你就不想知道,宋府如今……如何了吗?” 宋温惜怔住。 自从她知道自己是淄阳王的女儿,同那宋韵文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之后,她便不再关心宋府的事情。 虽然后来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苛待她,可过去他们带给她的伤害,也无法当作从未发生过。 她将祖母留下的嫁妆全数给了宋嫣然,已经是仁至义尽。 所以陈卿安突然提起宋家,宋温惜一时有些发愣。 她回过神,顺着陈卿安的话问道:“宋家……如何了?” 陈卿安道:“宋韵文如今当上了礼部尚书,风光得很。他也算帮过陛下,所以,如今也算是被重用。” 宋温惜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松了口气。如此说来,宋家过得也算不错。宋韵文既然当上了礼部尚书,定能为宋嫣然寻个好亲事。 送走了陈卿安,小鱼跟淄阳王也从外面跑了回来。小鱼手上拿着糖人,开心地跑向宋温惜。 “娘亲,这个给你吃。”小鱼举着手中的糖人,递给宋温惜。 宋温惜蹲下身,笑着接过糖人,问:“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怎么舍得送给娘?” “都给娘!”小鱼扑进宋温惜怀里,撒娇道。 “听闻你此次立下了大功,看来,往后能够平步青云了。”淄阳王道,“晏望宸可有说,要给你封个什么官?” 宋温惜抱起小鱼,漫不经心道:“翰林院学士。” “什么?”淄阳王瞪大了眼睛,嗓门也骤然提高。 他愣了半晌,大声笑了起来:“翰林院学士?这岂不是跟当初沈悦的父亲是同一官职?” 宋温惜哄着小鱼,没搭话。 “好啊,好,晏望宸那臭小子,虽然当丈夫不怎么样,但作为皇帝,还是有些眼光的。”淄阳王喜滋滋地说,“这也不枉你苦学多年。” 他看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怎么看怎么满意。 宋温惜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件事:“父亲,你可知道,当年赵迟语逃跑一事?” 淄阳王听她这样问,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眼神:“这……本王没听说过。” 宋温惜挑眉:“真的吗?” 淄阳王禁不住她那质疑的眼神,立刻承认道:“本王是知道,可那时你怀有身孕,本王岂能让那些事情扰乱你的心神?” 宋温惜知道淄阳王说的也有道理,他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当初毅然决然要离开的也是自己,所以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生气。 于是她叹了口气,道:“父亲少给小鱼买糖吃,牙齿会坏掉。” 小鱼似乎很喜欢甜食,总是闹着要淄阳王带他去买各种各样的甜食,糖人、桂花糕、甜酒酿等等。 淄阳王见她竟然再追究晏望宸的事,微微有些惊讶,但他连忙应道:“知道了,不过,原本这糖也是给你的。” “给我的?”宋温惜蹙眉。 “其实小鱼没有那么喜欢甜食,他只是听本王说,你吃了甜食会开心,所以才总是闹着本王要去给你买点心。”淄阳王解释道。 宋温惜心中一动,眉目温柔地笑了起来:“这小子……” 她有一种被儿子宠的感觉。 淄阳王又想起另一件事:“过几日封赏下来,你便要常常进宫了。到时候许皓不能陪你一起入宫,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他叹了口气:“陈卿安知道了你的身份,也好。我了解他的为人,他定然不会害你。” 宋温惜点了点头:“我会当心的。” 只不过,她心中也没底。 翰林院的老臣们……不知道会不会服她这个新上任的翰林学士。 第224章 沈温淮是男宠 两日后,封赏的诏书下来了。 宋温惜不但被封为翰林学士,入职翰林院,晏望宸还赏了她一处都城的宅子,让她好在都城安家。 这封赏倒也不奇怪,坊间朝中人人皆知,她治水有功,还深入疫区,与村民同吃同住。 只不过,坊间还有一些传言,宋温惜并不知道。 不知谁谣传,说当今圣上迟迟不肯选妃,又没有子嗣,是因为有断袖之癖。 而沈温淮,便是当今圣上的男宠。 这消息被将晚带到了宫中,御书房内,晏望宸气得将杯盏狠狠摔在地上。茶盏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让屋中几人的心狠狠一颤。 “究竟是谁传的谣言?!朕要他的脑袋!”晏望宸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刘公公吓得不敢上前,只能劝说道:“陛下息怒,当心身子!” 陈卿安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将晚跪在地上回话道:“陛下,属下查过了,谣言的源头,是江扬。说是……江扬来的商人,亲眼看到陛下同沈世子搂搂抱抱……” “荒谬!”晏望宸气得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把那个商人给朕找出来,朕要当面问问他!” “陛下,恐怕不妥。”陈卿安阻止了他。 晏望宸眼底蕴起怒意:“怎么不妥?” “陛下亲自出面不妥,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反而显得格外重视这谣言,恐怕有坐实的嫌疑。不如臣找借口将他抓来审审。”陈卿安建议道。 听陈卿安这么说,晏望宸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生气,或许是因为,被那荒唐的流言戳中了心。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了敲金丝楠木的扶手,沉默片刻,问:“明妃的选妃事宜,准备得如何?” “有贤妃的帮助,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陛下下诏。”刘公公立刻回道。 晏望宸叹息一声,道:“明日便下诏吧,选妃事宜,提上日程。” “是。”刘公公松了口气,终于能和两位娘娘交差了。 “至于那个商人。”晏望宸眸色深邃地看向陈卿安,“就按你说的办。” “是。”陈卿安应道。 走出御书房,陈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谣言显然是针对宋温惜而来,恐怕是有人故意要让她难以在朝中安身立命。她这么快便被任命为翰林学士,本来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眼下这条谣言,恐怕会让翰林院那几个老顽固看不起她。 陈卿安心中更担心的是,若是这并非谣言呢? 他注意到过晏望宸看宋温惜的眼神,那绝不是看普通臣子的眼神。原本,他并没有意识到那眼神有什么不对,可是这条谣言一出,他心中顿时一紧。 难道说,即使宋温惜是男子的样子,晏望宸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了? 陈卿安这样想着,又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怎么可能?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沈温淮与宋温惜的相似之处了吧。所以才总是多加关注,引人误会。 陈卿安整理好心情,准备去追寻那商人的踪迹,将他抓回来审问。 但是在此之前,他准备先去看看宋温惜。 …… 宋温惜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 晏望宸封了她新的宅子,她忙着搬入宅中,还要置办许多东西。但是她倍感幸福,因为,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住处,也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在朝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她还没安置妥当,陈卿安便突然造访。 他身后跟着许多下人,鱼贯而出,搬进来许多金贵木制家具。例如屏风、镜台、书案等等。 他甚至还命人在院中的参天大树下做了个秋千给小鱼。 “陈卿安,这些……太贵重了。”宋温惜想要拒绝,她实在是不喜欢无功受禄。 她担心自己还不起。 “不贵,这些都是我府上用不上的,并非我特意买的,你无需觉得负担。”陈卿安满不在乎地说。 他这样说,宋温惜就算是想拒绝,也找不到理由了。可是这些家具都崭新如初,并不像用过的样子,她知道他只是为了哄她。 但是她也只能叹息一声,感谢道:“多谢陈世子。”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陈卿安温柔地笑道,“如果,你愿意叫我卿安,就更好了。” 宋温惜有一丝尴尬,她笑着转移话题:“你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府上?” 他回到都城,应该很忙吧。 “我正要去办事,正好有件事要同你说。”陈卿安正色道。 “什么事?”宋温惜看他的表情,觉得不妙。 陈卿安将那商人的谣言告诉了宋温惜,宋温惜大为震惊。 “这谣言……怎么会传到都城来?”宋温惜似乎听晏望宸提起过这个谣言,但是她以为这谣言在江扬传传便罢了。 “晏望宸也知道了?”她问道。 陈卿安点了点头:“陛下大为光火,不过,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背后,定是有人想要让你在朝中无法立足。” 宋温惜明白了陈卿安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 “光是小心恐怕没用。”陈卿安犹豫片刻,道,“陛下为了辟谣,眼下已经下诏,不日便要选妃。” 宋温惜心里一阵刺痛。 她强压情绪,自嘲地笑了笑:“这不是迟早的事?不过这样一来,谣言就可不攻自破。” “温惜,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女子,假意成婚。这样一来,小鱼的身份也更加名正言顺。”陈卿安认真地建议道。 “你又来啦。”小鱼奶声奶气地牵着淄阳王的手走了出来,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陈卿安。 两人严肃的谈话被他打断,宋温惜笑着骂道:“没大没小,叫叔叔。” “叔叔。”小鱼乖乖地叫着,目光直直地看陈卿安的佩剑,“叔叔,这个好看。” 陈卿安笑着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道:“等你再大一些,我教你练剑可好?” “好!”小鱼用力地点头。 宋温惜心中微微发酸,虽然淄阳王一直陪在小鱼身边,可小鱼终究是需要父亲的。 她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心中难免有些愧意。 很快,陈卿安便要离开,宋温惜抱着小鱼将他送到门口。 没想到门刚打开,便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225章 入的是个深坑 晏望宸一身随性低调的青衣,立在门口,要敲门的手停在空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宋温惜下意识地想要藏起小鱼的脸,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啊。”宋温惜怀中的小鱼毫不遮掩地称赞道。 宋温惜一把捂住小鱼的嘴,低声道:“就你话多,收声。” 晏望宸定定地看着宋温惜怀中的小鱼,眉头越皱越紧。他直视着那双小小的凤眸,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 “陛下怎么来了?”陈卿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小鱼身前,阻断了晏望宸探究的视线。 “这话应该朕问你。你为何在朕封赏的宅子里。”晏望宸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臣来给沈世子送些家具。”陈卿安唇角微勾,“沈世子毕竟人生地不熟,恐怕一时间也无法打理这么大的宅子。” 晏望宸皱眉:“你何时同沈温淮这般好了?” “陛下要不要进来坐?”宋温惜已经将小鱼交给了下人,送到屋中。 晏望宸看了看陈卿安,道:“朕是要进去坐坐,陈世子还有事吧,朕就不送了。” 然后他一把将陈卿安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陈卿安猝不及防地被关在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有些担心宋温惜,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办。 陈卿安不舍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 …… 沈府的院中,只剩下宋温惜和晏望宸。 宋温惜有些尴尬,问:“陛下今日来寒舍,有何指教?” 他不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偷溜出宫? “来看看这个宅子,你满不满意。”晏望宸走进院子,摸摸这摸摸那。 他的手抚上陈卿安送来的桌椅,眉心微皱,有些诧异道:“这可是梨花木制成的,朕宫中都为数不多。陈卿安为何突然对你这么好?” 宋温惜有些心虚,她僵硬地笑了笑:“陈世子说,是他家中用不上的。或许是希望,往后在朝中互相照应。” 晏望宸冷哼一声:“他倒是奢侈。” 顿了顿,他又问:“这宅子,你可喜欢?” “臣很喜欢,谢陛下。”宋温惜恭敬道。 “刚才那个,就是你的儿子?”晏望宸看似无意地提起了小鱼。 宋温惜心中一紧,紧张地笑着道:“是,让陛下见笑了。” “不愧是沈世子的儿子,有些眼光。”晏望宸嘴角微勾。 她偷偷瞄了一眼晏望宸,见他神色自然,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宋温惜微微松了口气。 “陛下要不要喝杯茶?”宋温惜殷勤地问道。 “不了,朕来此是想提前同你说,宫中恐怕有人会对你不利。届时你入了翰林院,记得机警些,若是有什么不对,就差人去找朕。”晏望宸眉眼间满是担忧。 宋温惜微怔,她没想到晏望宸竟然会给她这样的特权。他并没有提起谣言的事,或许也是怕她担心。 “陛下放心,臣会武功。”宋温惜挤出一个笑容。 晏望宸的神色却没有缓和,他仍旧皱着眉头:“文臣的斗争,同武官不同,并非拳头可以解决的。” “臣知道了。”宋温惜点了点头。 “还有……”晏望宸有些犹豫地开口,“朕……要选妃了。” 宋温惜一愣,然后笑道:“听陈世子说了,陛下身为天子,自然要开枝散叶。臣祝陛下多子多福……” “你是这样想的?”晏望宸眸色一紧,认真地盯着宋温惜的表情。 宋温惜怔住,她不这样想,还能怎么想? “你就没有丝毫的……”晏望宸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欲言又止。 宋温惜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只能说:“陛下选妃……难道不是好事?” 她想起他醉酒那日的话,心中微微一紧。他该不会全都想起来了吧?难道他当真要像谣言说的那般,让她当男宠? 宋温惜的心提了起来,若是晏望宸真的提这样的要求,恐怕以她的身份,也很难拒绝。可到时候,身份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终于,晏望宸轻叹一声,苦涩地笑道:“你觉得是好事,那便是好事。” “看你收拾妥当,朕便放心了,明日入翰林院,别误了时辰。”晏望宸留下这一句,便匆匆离开。 宋温惜觉得有些莫名,可晏望宸走了,她到底是松了口气。 “娘!”小鱼跑了出来,抱住宋温惜的腿,“俊叔叔走了吗?” 宋温惜一愣,她反应过来小鱼说的是晏望宸,将小鱼抱起,问:“你喜欢他?” 小鱼中重重点头:“嗯!那个叔叔长得可真好看。” 宋温惜有些无奈,不知道晏望宸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夸他,嘴角会不会翘上天。 只可惜,恐怕父子二人,无缘相认。 “陈叔叔不好吗?他还给你做了秋千。”宋温惜放下小鱼,牵着他的小手,往秋千走去。 “快去试试看。” …… 终于到了入职翰林院的这日。 宋温惜整理好心情,理了理衣物,确认一丝不苟后,便踏进了翰林院的大门。 翰林学士乃是圣上的心腹,按说应该颇受重用。可是翰林院这几个老头子,都是先帝的人,对晏望宸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颇有些不屑之意。 而且,他们几人亦是沈悦的拥护者,更像是沈悦的娘家人。毕竟沈悦是同僚之后,总归是要照拂一番。 宋温惜并不知道自己入的是个深坑,她信心满满地踏进翰林院之后,迎接她的,是一片寂静。 宋温惜只能拉住一个下人问:“哪几位老先生呢?” 按理来说,她的职位在他们之上,他们至少应该在院中迎接。可此时却不见人影,宋温惜心中燃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人瞥了她一眼,道:“是新来的翰林学士吧?先进去等着吧。” 说罢,下人便离开了。 宋温惜被冷落了一番,并未觉得十分生气,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走进屋中,只见里面的书架上凌乱不堪地堆了许多书籍。她随手收拾起来,顺带翻了翻。 “放肆!”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呵斥道。 宋温惜侧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站在房门口。他有些胖,脸憋得通红,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这些书岂是你能随意翻动的?!”他怒声道。 第226章 被灌了不少酒 宋温惜心中涌起一丝怒意,但她仍旧面色平静,冷声问:“我不能翻动,为何?” “不要拿你的脏手玷污先帝赏赐的书!哼,一个毛头小子,谁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进入的翰林院。”那老头气哼哼地嘲讽道。 好好好,谣言果然传到了这帮老家伙们的耳朵里。 宋温惜心中微叹,她耐心道:“敢问您是?” “哼,我乃侍讲学士。”老头高傲地扬起头。 “既然只是侍讲学士,官职在我之下,为何还如此趾高气扬?”宋温惜如今也不是好惹的,“难不成,是倚老卖老?” “你……” “堂堂翰林院,岂是你等可以狐假虎威的地方?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翰林院,自然也是陛下的翰林院!不是你们的!”宋温惜骤然提高声音,怒声打断了那老头的话。 那老头似乎没想到宋温惜看起来柔柔弱弱,竟敢如此发怒。 忽然,三五个老头一齐走到门口,似乎是为那胖老头撑腰。 为首的那个胡子很长,他怒视着宋温惜,道:“不知廉耻之人,不宜入翰林院!” “谁不知廉耻?”宋温惜故作疑惑。 “自然是你!沈世子,魅惑陛下,无视纲常伦理,祸乱天下!”那长胡子老头用力怒骂,以至于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 宋温惜都怕把这几个老头子气得昏过去,她恐怕还要落得个不尊老的恶名。 她放下书,刚想说点什么不痛不痒的话结束今天这场闹剧,突然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你们说……谁魅惑朕?”晏望宸面色阴戾地站在门口。 “陛下。”翰林院这几个老头连忙褪去气焰,俯身跪下,“陛下驾到,有失远迎。” 宋温惜也跟着跪在地上行礼。她偷偷瞥了一眼晏望宸,只见晏望宸朝她看了过来,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晏望宸低头看向跪着的老头们,冷哼一声:“朕岂敢让你们迎?这翰林院,恐怕是你们说了算,朕都不能踏进一步了。” “老臣……不敢。” 晏望宸走了进来,在书案后坐下,翻了翻桌上的书,道:“这些书,你们若是不想给人看,便拿去当柴火烧了,省得放在这里碍事。” “还有,刘大人,朕让你为沈世子办迎接仪式,为何你却搞得如此冷清?”晏望宸冰冷的视线扫过那个胖胖的老头,问道。 刘大人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立刻应道:“臣……安排了宴席,等翰林院的事情忙完,便带沈世子去。” 宋温惜微微有些退却,她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更不喜欢宴席。她是来翰林院做事的,没有仪式也没什么。 于是她连忙开口道:“陛下,臣,臣不喜那些,不如免了吧。” “不可!”那刘大人突然厉声阻止,他意识到自己喊得有些突兀,又堆起笑容道:“再怎么样,欢迎宴还是一定要办的。莫要让别人误以为我们几个老骨头,欺负新人。” 晏望宸点了点头:“那便依刘大人的意思。” 说罢,他走过来拍了拍宋温惜的肩,道:“朕来是想同你说,江扬水患虽然将灾民安置妥当,但是仍需想个办法,预防此事再次发生。” 他轻叹一声:“你有空,可以多参考一些先帝留下的书,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办法。” 宋温惜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 夜晚,刘大人当真带着翰林院的几个老头为宋温惜办了一桌宴席。 “沈世子,这可是宫中上好的佳酿,你可要多喝些。”刘大人举着酒坛,给宋温惜倒了满满一杯。 宋温惜微微蹙眉,她不喜喝酒,可眼前这几个老头,却似乎没打算让她清醒着走出宫门。 她连忙按住酒坛,温和一笑,道:“怎敢劳烦刘大人替我倒酒?理应我为各位前辈倒酒才是。” 她站起身,为每一个人都倒满了酒杯。 然后,她端起自己的酒杯,道:“感谢各位为我举办此宴,我先敬各位一杯。” 说罢她将酒一饮而尽。 辛辣刺鼻的酒气顿时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她顿时品出这根本不是什么佳酿,而是劣质酒,难喝又易醉。 好,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宋温惜早就料到这会是一场鸿门宴,只不过没想到这帮老头竟然毫不掩饰。 想灌醉她,甚至舍不得用好酒。 宋温惜只能希望,她对他们客气一些,他们可以不要做得太过。 “沈世子好酒量啊!”刘大人并没有见好就收,立刻上前又给她斟上一杯。 他坐下后,摸着胡子,有意无意地道:“沈世子,你可知上一任翰林学士是哪一位?” 宋温惜被那一杯劣质酒搞得头昏脑涨,此时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眼前这老头。 她努力保持清醒,点了点头,道:“是当今宜妃娘娘的父亲,沈大人。” “沈大人为了救陛下而死,可谓是英雄!我们跟着他十余载,在这翰林院,同进同出,到了这把年纪。”刘大人眼底浮起一抹不甘。 “原本想着,沈大人去世后,主掌翰林院之位理应从我们几人中来选。没想到被你这毛头小子捷足先登!”长胡子老头重重拍了一把桌子,震得碗筷皆是一颤。 宋温惜知道他们心有不甘,可是,这职位本就是凭本事的,她也是吃了许多苦头才坐上这位置。 她坐得心安理得。 “各位既然对我颇有些怨言,那么,不如我们来赌一把。”宋温惜借着酒劲儿,大胆放话,“十日内,谁能将江扬水患之事解决,谁便坐上这主掌翰林院的位置。” 几个老头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结果如何,就让陛下定夺。”宋温惜淡声道。 刘大人和一众老头对视一眼,又举杯道:“既然沈世子这么说了,就这么办!” 觥筹交错间,宋温惜被他们灌了不少酒。 那几个老头虽然喝了不少,可都有下人扶着,很快便离开了。 宋温惜本就不胜酒力,又被那劣质酒喝得一阵恶心,晚宴也并没有为她准备什么好吃的,全是些她不喜的辛辣之食。 此时宫中黑漆漆一片,连个执灯送她出去的宫人都没有,想来也是那群老头刻意安排的。 无非,就是想看她出糗。 宋温惜强打精神,想要找到出宫的路。可夜里她看不清路,又对翰林院的位置不熟悉,一时间竟迷了路。 忽然,眼前一片光亮,似乎是有人提灯夜行。 宋温惜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想借个光,没想到腿一软,竟直接栽在那几人面前。 “护驾!” 宋温惜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刘公公的尖叫。 第227章 吐了他一身 夜深,刘公公来到御书房,小心翼翼地端进来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排妃嫔的名字。 “陛下,今日新进宫的秀女们都已安置妥当,陛下该翻牌子了。”刘公公看着晏望宸的脸色,轻声说。 晏望宸放下笔,蹙眉看向那一排牌子,叹了一声,道:“今日罢了,朕乏了,想休息。” 刘公公知道他的难处,还是劝道:“陛下试试新人吧,说不定……能行呢?” “刘贵泉,你这是想替谁试探朕?”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老奴不敢。”刘公公再不敢多言,托盘也不敢再递到晏望宸面前,让人撤了下去。 “回寝殿。”晏望宸道。 刘公公掌着灯,在前面带路,晏望宸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往他的寝殿走。 忽然,一个人“噗通”一声,栽在晏望宸面前。 “护驾!护驾!”刘公公吓了一跳,连连叫道。 将晚已经闪身而出,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打量了一番,道:“陛下,是沈世子。” 晏望宸瞳孔骤缩,立刻俯身将宋温惜扶起。一凑近便闻见她满身酒气,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此时已经昏睡过去。 “沈温淮,你怎么在这里?醒醒!”晏望宸用力地摇了摇她,又拍了拍她的脸。 宋温惜被拍醒,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见到了晏望宸。 他正满眼焦急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看穿。 恍惚间,她似乎是看到了三年多以前那个从河里将她捞起的晏望宸,满心满眼都是她。 昏暗的光线照得晏望宸的脸阴晴不定,宋温惜无力地喊了声“晏望宸”,就“哇”地哭了起来。 今日本就在翰林院被那几人刁难了一番,心中难免有些委屈。 此时酒劲上头,又看见了晏望宸。她想起了许多过往,以至于宋温惜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纤细的手指紧紧拽着晏望宸的衣襟,哭得很伤心,丝毫没有规矩可言。 晏望宸原本想将她叫醒便派人送出宫,可是她伤心欲绝的哭声,让他的手一僵。他看着她这幅样子,不知为何,心猛地一痛。 “这……沈世子怎么了?”刘公公还未从震惊之余回过神来。 晏望宸已经将宋温惜抱了起来,对将晚道:“叫御医来!” 刘公公一时呆愣,看着晏望宸抱着宋温惜走远,往寝殿的方向走去,他才连忙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道:“陛下,这恐怕不妥……” 陛下怎么能抱着男人去寝殿? 何况今天还是新人入后宫的日子,陛下不去宠幸新入选的秀女,却带了个男子回寝殿,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又要被人诟病。 晏望宸冷冷地斜了刘公公一眼,刘公公立刻识相地噤声。 可是他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该不会……真的有断袖之癖吧? 晏望宸将宋温惜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宋温惜已经停止了哭泣,又昏睡了过去。他抬手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一时搞不清自己心中这股莫名的情愫从何而来。 将晚带来了御医,御医为宋温惜把了脉,恭敬回话道:“陛下,沈世子并无大碍,只是醉酒。” 晏望宸眉心微皱。 他记得今晚翰林院那几个老头说是要为沈温淮办欢迎宴,就办成这个样子?她身上的酒气并不好闻,若是宫中佳酿,不该是这呛人的味道。 “将晚,去查查今晚翰林院的晚宴都上了哪些酒菜。”晏望宸吩咐道。 将晚接到命令,又立刻隐入夜色。 没多会儿,将晚回来回话道:“陛下,今日翰林院晚宴,用的是劣质酒,下人们喝的那种。菜肴也全是辛辣之食。” 晏望宸眼底蕴起怒意,冷声道:“知道了,给他灌些醒酒汤。” 醒酒汤很快便拿来,晏望宸坐在床边,还未来得及将宋温惜扶起,宋温惜就突然坐起身,呕在了毫无防备的晏望宸身上。 她吐了他一身,粘腻的呕吐物让晏望宸僵硬地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所有人都僵住,一时间寝殿寂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宋温惜吐完,便又倒下,心安理得地昏睡。 晏望宸额角的青筋暴起,他强忍着把宋温惜扔出殿门的冲动,恼怒地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朕的袍子脏了吗?” 刘公公连忙差遣下人拿来干净的衣裳,服侍晏望宸换上。 宋温惜吐过之后,似乎就好受了一些,睡得十分安稳。 晏望宸叹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将她扶了起来。可宋温惜醉成一滩烂泥,坐不住也倚不住。 晏望宸只能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再一勺一勺地将醒酒汤喂给她。 “不要杀她……”宋温惜突然蹙眉呢喃道,“香芙……” 晏望宸喂汤的手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怀中的宋温惜。 他刚才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可这个名字不该出现在这个人口中。 他将醒酒汤放在一旁,抓住宋温惜的胳膊,趁她神志不清,厉声问:“沈温淮!你刚才说什么?” 宋温惜被他抓痛,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泪眼朦胧,看不清晏望宸的脸,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轮廓。 惜梦里的痛楚还未消散,宋温惜低声祈求道:“晏望宸……不要杀……我们,不要杀小鱼……他是你的……” 话未说完,她又阖眼睡了过去。 晏望宸抓着她的手失落地松开,任她昏睡。 原来,说的是小鱼,不是香芙。他失落之余,心底又涌起新的疑问。 晏望宸记得,小鱼是沈温淮的儿子。可沈温淮竟然梦到了自己要杀他?而且沈温淮说小鱼是他的?他的什么? 晏望宸瞳孔微颤,心中有了一个十分不切实际的猜测。 心底种种疑问得不到解答,他有种想要将宋温惜摇醒的冲动。可是眼前这人睡得香甜,他又想到这人今日在翰林院恐怕没少受委屈,便忍住了这冲动,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沈世子睡在这里,恐怕不妥吧……”刘公公又小心地提醒道。 晏望宸沉默片刻,道:“差人找辆马车来,将沈世子送回府中。” “是!”刘公公重重松了口气,立刻去安排马车。 第228章 亲自将她送回 “娘!你怎么还不醒?” “娘,你有点臭。” “娘……醒醒。”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宋温惜头疼欲裂,捂着头,挣扎了几次,才睁开了眼睛。 小鱼探头惊喜道:“娘,你醒啦。” 宋温惜有些恍惚,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宅中?她依稀记得昨夜是在宫中同那群老臣们饮酒,自己喝得烂醉,连出宫的路都找不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此时有人敲了敲门,宋温惜揉了揉太阳穴,道:“进。” 淄阳王推门进来,面色微沉,对小鱼说:“小鱼,跟你许皓叔叔出去玩,祖父同你娘有话要说。” 小鱼有些不舍,可还是听话地跟着许皓走了出去。 宋温惜见淄阳王脸色不太好,连忙忍着不适,坐了起来,道:“父亲,昨夜我……” “昨夜你是被晏望宸送回来的。”淄阳王眼底是浓浓的担忧,“宋温惜,你毕竟是女儿身,怎可在宫中喝得那样醉?还惊动了晏望宸。” 竟然是晏望宸将她送回来的?宋温惜隐隐约约记得,梦中看见了晏望宸的脸。难道那不是梦? 她想到自己梦到晏望宸追杀香芙和小鱼,她在梦中苦苦哀求他不要杀他们。 宋温惜心一紧,如果见到晏望宸不是梦,她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淄阳王见宋温惜神色紧绷,似乎是并不知道晏望宸将她送回府的事。 他轻叹一声,道:“你该不会醉得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全然不记得了吧?宋温惜,本王不记得自己是这样教你的。” 宋温惜哑然,虽然昨夜实属无奈,可她确实低估了晚宴的风险。 淄阳王说过,入宫后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且不说多少人会眼红她这个年纪轻轻就立功的状元,她女子的身份也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隐瞒住的。 昨夜她早就意识到是鸿门宴,可还是只身赴宴,毫无准备,愚蠢至极。 好在翰林院那几个老头,手段并不算恶劣,只是将她灌醉,大概是想让宫人看尽她的丑态。否则,她身份暴露,甚至死在宫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少,她该差人去找许皓,来宫门口接她才对。 于是宋温惜也没有顶嘴,她低声道:“我知错了。” 淄阳王原本就舍不得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说狠话,此时她脸色苍白,神色憔悴,他更是说不出一句重话。 于是他也只是叹息一声,道:“起来吃些东西吧,晏望宸说,你昨夜恐怕没吃什么。” 宋温惜微怔:“父亲见到陛下了?” 她以为晏望宸只是派马车将她送回来,没想到他竟然是亲自将她送回来的?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没吃什么?他知道晚宴的事了? 淄阳王眸色又沉了下来,他想起昨夜晏望宸看自己女儿的表情,实在是称不上清白。 “温惜,晏望宸真的没有认出你的身份吗?”淄阳王忽然开口问道。 宋温惜心一紧,问:“父亲为何这样问?” 淄阳王揉了揉眉心,道:“若是他没有认出你,为何对你这般照拂,得知你醉酒还亲自送你回来?” “你可知,昨夜他本该选一位新进宫的秀女侍寝,而不是大半夜在你沈府门口。”淄阳王沉着脸道。 宋温惜心底微微有些慌乱,尤其是,她不知道昨夜自己有没有说什么。 可是以晏望宸的性子,以及他对自己的恨意,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会轻易放自己回来。 “父亲放心,陛下并不知我的身份。”宋温惜肯定道。 “那他为何对你这样好?”淄阳王更加疑惑,眸色渐深,“他该不会……真的如传言一般,有断袖之癖……” 宋温惜有些心虚。 她没敢同淄阳王说,晏望宸醉酒后同她说的那些荒唐之言。她亦不明白为何自己男装也会引起晏望宸的注意。 可眼下,她只能这样一路走下去。 “以后我定会多加小心,不会再让父亲担心。”宋温惜打断了淄阳王的胡思乱想,坚定地看向他。 “王爷!陈世子来了,说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世子。”许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本王这就过去。”淄阳王眉头微皱,看向宋温惜,“你快快洗漱更衣,我先去前厅。” 淄阳王走后,宋温惜立刻起身梳洗。 昨夜的酒气还未散尽,她闻着自己的酒味,仍旧有些恶心。可此时来不及沐浴焚香,她只能带着酒气换了衣裳。 梳洗过后,宋温惜看着铜镜中自己原本的样貌,微微一愣。 昨夜大概是淄阳王让人替她卸去了男子的妆容,此时铜镜中映出的人,不再是眉目清秀的男子,而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她想了想,反正陈卿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无需再多加隐瞒。于是,她没有化男妆,便去了前厅。 前厅,陈卿安正在教小鱼玩他带来的木制拨浪鼓。小鱼摇个不停,小脸上满是笑容。 淄阳王坐在一旁,看着小鱼,嘴角也忍不住微扬。 “陈世子。”宋温惜打断了几人。 陈卿安看向她,唇角的笑容慢慢僵住。 他上次虽然发现了宋温惜的身份,可还未来得及见一次宋温惜的真容。他也不敢要求她冒险将自己的真容展露出来,他知道她有苦衷,要时刻小心。 可现在,他再次见到她原本的模样,心中一阵百感交集。 她比从前多了一丝韵味,更加成熟妩媚,让他惊艳不已。 陈卿安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喉结微动,久久说不出话。 淄阳王瞥了一眼两人,将小鱼抱起,道:“走喽,跟祖父去喂鱼。” 小鱼的注意力全都在陈卿安带来的新玩意儿上,开心地跟着淄阳王走了。 “温惜……”陈卿安终于开口,声音竟然有一丝哽咽。 他走上前,像是怕从梦中惊醒一般,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轻抚宋温惜的秀发。 宋温惜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避开,问道:“陈世子,你说有消息要告诉我……什么消息?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229章 坐实了谣言 陈卿安回过神,双眸依旧紧紧盯着宋温惜的脸,开口道:“昨夜你是不是在宫中醉酒,被陛下抱回了寝殿?” 宋温惜蹙眉:“醉酒确实不错,可是……后面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怎么了?陈世子?”她追问道。 “昨夜陛下没有宠幸任何一个秀女,却被人看见将你抱回寝殿。”陈卿安眸中满是忧色。 他叹息道:“温惜,你还不明白吗?坊间本就有谣言传陛下有断袖之癖,如今晏望宸在这风口浪尖将你抱回寝殿,更是坐实了这个谣言。” 宋温惜脑中一片混乱,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晏望宸为何要这样?就算她醉酒,让人将她送回来便是,为何要将她带回寝殿中,还亲自送她回来。 “那……大臣们也全都知道了?”宋温惜追问道。 陈卿安道:“大臣们已经集体上书,恳请陛下将你安排去江扬驻守。明面上是让你去研究水患究竟如何消除,可实际上,是希望你能远离晏望宸,远离朝堂。” “我不可能走!”宋温惜恼怒地说。 她好不容易进了翰林院,就是为了能离沈悦近一些,也是为了为外祖父正名。若是再去江扬,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都城。 “温惜,眼下大臣群情激昂,恐怕晏望宸也难以招架。”陈卿安眸色微微一沉,道,“我这次来,是想问你。温惜,先前我说的那个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宋温惜想起陈卿安之前建议过,让她娶一个女子。 可是,这谈何容易?她去哪里找一个愿意为她保守秘密的女子?又有哪个女子会愿意与她假意成婚? 陈卿安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抿了抿唇,开口道:“温惜,不如,你去求娶公主殿下吧。” 宋温惜猛地抬眸,不解地看向陈卿安。 “这怎么行?且不说公主对我太过熟悉,我的身份恐怕隐瞒不了公主多久。陈卿安,你忘了吗?若是娶了公主,我便不能再入朝为官了。”宋温惜急忙道。 陈卿安却不慌不忙,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温惜,我既然能猜出你的身份,你又怎知,公主猜不出来?” “什么?”宋温惜已经听不懂陈卿安的话了。 “你先前与公主见过一面,对不对?”陈卿安问,“近几日,谣言四起,公主也有所耳闻。她今日问我,有没有觉得沈温淮和宋温惜,很相似。” 宋温惜吸了一口冷气:“你告诉她了?” “温惜,我根本瞒不住她。”陈卿安摇了摇头。 他叹息一声,忽然转身打开了房门,对门外道:“公主殿下,你亲自同她说比较好。” 宋温惜愣在原地,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晏时鸢的脸便出现在门口。 晏时鸢换了一身素净简单的衣裳,头上没戴任何珠钗。想来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才穿得格外低调。 她看向宋温惜,眼底瞬间蕴起水汽。 “宋温惜,这么多年,你让本宫好找。”晏时鸢的声音冷然,却夹杂着一丝颤抖。 宋温惜仍旧搞不清状况,可是眼下晏时鸢已经站在她眼前,她又没有扮上男妆,想要抵赖,是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怎会屈身来此?”宋温惜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鼻尖也酸涩起来。 “早在上次见过你之后,本宫便一直觉得你十分熟悉。江扬的事,再加上这几日的谣言,更是让本宫觉得不对劲。”晏时鸢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宋温惜,江扬的事,非常像是你的作风。本宫听说你未婚便有了孩子之后,就更加确信沈温淮便是你。” 陈卿安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殿下一直派人盯着沈府,得知我大张旗鼓为你送家具,她便把我召进宫中,用话诈我。” 晏时鸢轻蔑地瞥了一眼陈卿安:“亏得宋温惜还夸你像郭嘉呢,一诈就说实话,你是哪门子的郭嘉?” 陈卿安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宋温惜见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便只能苦笑着开口道:“臣宋温惜,见过公主殿下。” 晏时鸢走了过来,重重地锤了一下宋温惜的肩,骂道:“这么多年你竟然都躲在绝情峰之上!你好狠的心!” 她一下一下地捶着,力道却并不重,声音也愈发哽咽:“你躲着我的傻弟弟也就罢了,你躲着本宫做什么?本宫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走了这么久,本宫……” 她再也说不下去,公主的架子也不再端得住,直接上前抱住了宋温惜。 宋温惜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上次在宫中见到晏时鸢时,她便很想将一切都告诉她。可是她不忍心打扰晏时鸢平静的生活,也不想让她搅入这场浑水。 “我见过小鱼了,他同晏望宸,长得可真像。”晏时鸢在她耳边低声道。 宋温惜僵硬地任她抱着,脑子嗡嗡作响。 晏时鸢都说很像,想必,是真的像了。 “宋温惜,明日你上朝,便求娶我吧。我们做场戏,破解这谣言。”晏时鸢松开了她,坚定地说。 “公主殿下……我……我不能娶公主,我……”宋温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有太多话想同公主说,可是,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些琐事。 “你放心,并非要你真的娶我,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来,你坐,我慢慢同你说……” 晏时鸢拉着她和陈卿安,在屋中的圆桌旁坐下,细细为她讲解这个计划。 …… 次日上朝,以丞相和镇国公为首,众臣当着宋温惜的面,毫不顾忌她的颜面,劝晏望宸将沈温淮贬去江扬,不可入翰林院为官。 晏望宸依旧是一副闲散模样,慵懒地倚着龙椅,问:“就因为区区谣言,你们便要朕将沈大人贬去江扬?” “陛下,虽然只是谣言,却足以动摇民心!”镇国公厉声道。 “镇国公,这民心如此容易被动摇,恐怕是原本便不安稳。”陈卿安斜了镇国公一眼,凉凉道。 “陛下同陈世子一样,尚且年轻,确实无法让民心安稳。”镇国公直言不讳。 丞相也应和道:“百姓如水,君子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稳,如何平天下?” “荒谬。这究竟是百姓的意思,还是镇国公和丞相的意思?”陈卿安嘲讽道。 晏望宸没有搭理两人,目光转向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宋温惜,问:“沈大人,他们当着你的面,要朕贬你去江扬,你就没什么要辩解的?” 第230章 求娶公主 宋温惜知道此时轮到自己说话了,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线,道:“陛下,臣正好也有一事相求。” “讲。”晏望宸依旧漫不经心地说。 宋温惜跪在地上,道:“臣斗胆,想要请陛下为公主殿下和臣赐婚。” 说完这句话,瞬间察觉到一抹能够杀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沈温淮!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镇国公震怒,险些就要口不择言,却硬生生停住。 宋温惜冷声道:“公主的脾气各位想必也是知道的,臣与公主自然是情投意合,才敢在殿上求娶公主。” 她抬头看向晏望宸,道:“陛下,臣对公主一片痴心,只愿陛下成全。” 晏望宸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沉默良久,声音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问:“你再说一遍,朕没听清。” “臣……想斗胆求娶公主。”宋温惜被他威慑的目光镇住,声音有一丝颤抖。 晏望宸忽然笑了,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朝堂之上显得格外刺耳。 “镇国公啊镇国公。”晏望宸止住了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方才说,谣言说什么?” 他嗤笑道:“谣言说,沈温淮是朕的男宠?那你倒是解释解释,沈温淮又为何要求娶公主?” 镇国公也被宋温惜的言论惊得皱眉杵在原地。 晏时鸢娇纵跋扈,脾气暴躁,这是人尽皆知的。给他沈温淮十个胆子,他也不该有胆量去招惹公主。 难道,沈温淮是男宠这件事,当真是个误会? 镇国公说不出什么,便只能质问道:“沈大人,若是娶了公主,便不能再入朝为官了!” “这臣自然知道。”宋温惜看向晏望宸,“陛下,臣恳请,让臣与公主先行订婚,待臣破解了水患之灾,再与公主成亲。” 晏望宸眼底是翻滚的怒意,可他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微微勾了勾唇角,道:“沈温淮,没想到你为了公主,竟然有如此诚意,辛苦考上的官都不做了?那你又为何要不辞辛苦,同朕南下?” 宋温惜知道他会这样问,便按先前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臣未遇见公主之前,确实一心想要入朝为官。可是,臣对公主一见钟情,自愿放下一切,与公主白头偕老。” 晏望宸被这一席话气笑了,他眼底的怒意更盛,扬声道:“没想到,沈大人竟是个情种。” “陛下,既然如此,想必也不用再将沈大人贬去江扬了。”陈卿安出声道,“毕竟,是未来驸马,谣言不攻自破。镇国公,你说呢?” 丞相和镇国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陈世子言之有理,若沈大人当真同公主殿下定亲,谣言自然……不攻自破。”镇国公冷着脸回道。 晏望宸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宋温惜被他阴冷的眼神扫过,浑身一阵战栗。 这日上朝,晏望宸没有立刻答应她求娶公主的请求,找了个借口便将她打发了,说要去确认了公主的心意再说。 下了朝,宋温惜准备同陈卿安一起出宫。可是没走多远,宋温惜就被刘公公叫住。 “沈世子请留步,陛下召你去书房。”刘公公挤出一个殷勤的笑容,道。 宋温惜和陈卿安对视一眼,陈卿安道:“你去吧,若是有什么事,差人去大理寺找我。” “好。还请刘公公带路。”宋温惜道。 去御书房的路上,宋温惜想起那日醉酒的事,问道:“刘公公,那日翰林院晚宴,我醉酒昏倒在地上,似乎是冲撞了陛下。陛下可有怪罪之意?” 刘公公听她提起那日的事,额角顿时滑落一滴冷汗:“岂知是冲撞……沈世子可莫要在陛下面前提那日的事了。” 宋温惜不解:“为何?” “唉,沈世子,你酒量不好,日后切莫逞强。那日,你可吐了陛下一身。”刘公公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那日可真是吓坏老奴了,陛下那脸色,沉得能压死个人。” 宋温惜惊愕地顿住了脚步,她顿时有些不敢踏入那御书房的大门了。 她吐了晏望宸一身,而他竟然没有直接砍死她,还将她好好地送回了府? 宋温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害怕。 “沈世子,老奴就不进去了。”刘公公站在御书房的门口,恭敬道。 宋温惜的手微微发颤,她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还是推开了房门。 走进书房,书桌前却空无一人。 “陛下……”宋温惜刚想呼唤,便被人一把按在墙上。 她下意识地想要惊叫,却被晏望宸捂住了嘴。 “沈世子不是胆子大得很?也会害怕?”晏望宸阴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问道。 宋温惜挣脱了他的手,微微有些抗拒地道:“陛下,叫臣来有何事?” “你不知为何?”晏望宸掐着她的下颚,将她抵在墙上,让她无法动弹,“你说为何?!你明知朕对你……你竟然还敢当众求娶朕的皇姐?沈温淮,你别说你没有发现朕对你的用心!” 宋温惜反抗不了,也不能正面回应他的感情,只能抓着他的手道:“陛下,若不如此,谣言岂能停止?一国之君怎可有断袖之癖,那子嗣岂不是……” “一国之君”这几个字似乎刺痛了晏望宸,他缓缓松开了手,有些虚浮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一国之君……朕若不是非要当这个皇帝,又怎么会失去她?”他抬眸看向宋温惜,“如今,朕又要因为这个位置,失去你。” 宋温惜垂眸不语。 他如今已经得偿所愿,可是,她终究是不愿嫁了。 他们注定是劳燕分飞。 “陛下是明君,自然……不能因为一个人,放弃江山和百姓。”宋温惜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抚之言。 他愿意为了百姓,亲自下江扬查探灾情,就代表他对得起这个位置。 为了这个位置,要放弃的,自然很多。 晏望宸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宽慰,只是受伤地看着她,问:“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当真要娶晏时鸢?” 第231章 有疤可做不了皇后 宋温惜想起了晏时鸢的话。 …… “温惜,让你娶我,并非只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晏时鸢有些为难。 “其实,当年我一心想要嫁给林霜。可是林霜说,他若是做了驸马,就不能再做禁军指挥使了,他不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的职位。”晏时鸢眼底涌起浓浓的失落。 她苦笑了一声:“我一气之下,让晏望宸将他派到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也正因如此,林霜对我再没有过好脸色。” 晏时鸢渴望地看着宋温惜:“我假意嫁给你,便是想要看看,林霜对我究竟还有没有情意。” …… 宋温惜回过神,她对上晏望宸深邃的眼眸,沉声道:“臣……真心想要娶公主殿下。” 晏望宸的舌头顶了顶腮,他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似乎很是隐忍。 宋温惜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害怕,可是又不敢走。 终于,晏望宸背过身,不愿再看见她似的,道:“朕知道了,你走吧。” “那……臣与公主的婚事……”宋温惜壮着胆子问。 “你急什么?!”晏望宸怒声道,“还不快滚!” 宋温惜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御书房。她关上门才想起,她还没有同他说,和翰林院那帮老头打赌的事。 可是眼下晏望宸明显暴怒不已,她是再没有胆量走进去的。 于是她准备快些离开宫中,赶回家陪小鱼用膳。 没走几步,宋温惜便撞见了正在同刘公公说话的沈悦。两人见她从书房中出来,一个微微松了口气,一个神色瞬间变得冷然。 宋温惜垂下眼眸,恭敬道:“宜妃娘娘。” “沈世子,没想到,如今你好不容易坐上翰林学士,却突然对公主一往情深。”沈悦微微勾了勾嘴角,“先前听到谣言,本宫还当真了。现在看来,谣言到底是不可信。” 宋温惜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恨意,也微微一笑,道:“谣言毕竟是谣言,臣与陛下清清白白,苍天可证。” 晏望宸看她的眼神算不上清白,可沈温淮这个身份,确实没有同晏望宸发生任何事。 宋温惜到底是学会了一些说瞎话不眨眼的本事。 沈悦闻言,轻笑一声,话锋又是一转:“沈大人,翰林学士这职位,不好当吧?翰林院那几位伯伯,可有难为沈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同本宫说,本宫倒是能在翰林院插上一嘴。” 原本宋温惜还觉得翰林院那几个老头,对她排斥得有些莫名。可现在她却忽然明白了,这或许是沈悦授意的。 她容不下晏望宸满眼都是宋温惜,自然也一样容不下他眼里满是沈温淮。 宋温惜淡淡道:“不敢劳烦宜妃娘娘。” 沈悦掩嘴笑道:“本宫忘了,若是沈大人娶了公主,便无法留在翰林院了。” 她言语之中幸灾乐祸的意味极强,让宋温惜无法忽视。 但是她没有生气,她锐利的目光落在沈悦的脸上,道:“宜妃娘娘这疤……” 她脸上那道疤,淡淡的,像一条浅白的蜈蚣般,蜿蜒攀爬在她的脸颊。 沈悦微怔,摸上自己的脸,触碰到那疤,却丝毫没有自卑的神色,反而有些得意道:“沈大人不知道,这可是为了救陛下留下的疤。” 宋温惜佯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宜妃娘娘可真是英勇果敢。” 下一瞬,她又叹息一声:“可惜了,听说陛下最近在考虑皇后的人选,宜妃娘娘深得盛宠,对陛下又有恩,若非有这伤疤,定然有机会成为一国之后。” 沈悦抚摸着伤疤的手僵住,她的声音骤然变冷:“本宫有疤为何就当不了皇后?!” “娘娘不知道吗?一国之后,容颜不可有损,否则会被视为不祥之兆。”宋温惜随口扯了一个谎。 但是沈悦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她一把抓住身旁不敢言语的刘公公,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胳膊里。 沈悦厉声问:“刘公公,沈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刘公公看看宋温惜,又看看沈悦,皱着脸道:“宜妃娘娘,老奴真的不知啊。” 他没听过有这么一说,可沈世子大言不惭的样子,让他也不敢贸然反驳。 “宜妃娘娘试试融雪膏吧,或许还能有用。”宋温惜扔下这句话,便故作潇洒地准备离去。 “融雪膏是什么?”沈悦一把拉住她,质问道。 宋温惜微微蹙眉:“娘娘没试过?哦,这膏药的其中一味药材,只有绝情封顶才有。娘娘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融雪膏,是专门用来祛疤痕的,稀少得很。”宋温惜淡笑着解释,“时辰不早了,臣要快些出宫了。” 说罢,她想走,却再次被沈悦拉住。 “等等!那融雪膏……要去哪里才能买得到?”沈悦眼底藏着后悔和不安。 她先前屡次扩开伤口,让伤愈发严重,留下了可怖的疤痕。也正因如此,无论她做了什么,只要晏望宸看到她脸上这道疤,便再也生不起气来。 这道疤,原本是她的平安符。 可沈温淮竟然说,有疤便不能做皇后! 沈悦开始慌乱起来。虽然她想要靠这疤,备受呵护和恩宠,可是……若这疤会挡了她的帝后之路,那她就留不得了。 宋温惜瞥了在一旁恭敬站着的刘公公,有些顾虑地对沈悦说:“宜妃娘娘,这融雪膏,只有临川城有,臣府上也备了不少。娘娘想要买的话,恐怕有些难。” “那可否请沈大人卖给本宫一瓶?”沈悦客客气气地问道。 宋温惜有些为难:“宜妃娘娘,这药膏,送给娘娘都行。只不过,用起来恐怕有些后遗症……” “只要能治好本宫脸上的疤!后遗症又有何惧!”沈悦的心思完全都在自己的脸上,她顾不得许多,央求道,“沈大人,可否请你拿一些给本宫来试试?” 宋温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微微一笑,道:“娘娘想要,臣自然会给。” 第232章 大胆地要一个奖赏 宋温惜回家后,便差人将融雪膏送进宫中,递到了沈悦手中。 这药膏,是她与淄阳王府的药师一同研制的。 宋温惜没有骗沈悦,这融雪膏中的一味药,确实只有绝情峰才有。哪怕是拿去给御医察看,也不会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融雪膏短期内的确可以祛疤,只不过,若是长期使用,会有不小的后遗症,甚至命丧黄泉。 “沈悦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你?”淄阳王有些诧异。 宋温惜却不以为然:“她虽然是翰林学士之女,看上去是书香门第出身,可骨子里肤浅至极。如今被捧到这个位置,恐怕更是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劲敌。” 淄阳王沉吟片刻,道:“本王正好有事同你说。” 他压低声音,道:“本王怀疑,沈悦的父亲,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宋温惜讶异道,“沈悦的父亲,可是当着晏望宸的面被杀的。若是假死,晏望宸怎会没有发现?” “听说当时状况十分混乱,根本没有人有空去查看沈大人的尸体。”淄阳王摸了摸下巴,道,“本王对沈悦的父亲,也有些了解。那酸腐书生绝没有那样的胆量和气魄。” 宋温惜皱着眉,思考这淄阳王的话。 若是沈悦的父亲,没有死,那么当初平武侯并没有对他下死手。 他躲在阴暗的角落,只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可以借此备受恩宠,得到文武百官的支持。 可是……平武侯为什么没有下死手呢? 她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太过于大胆,以至于吓到了自己。 难道,沈悦的父亲,根本就是平武侯的人?! 宋温惜立刻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淄阳王,淄阳王眉头紧皱,道:“你若是这样说,那本王倒是大概能猜到这些年他去了哪儿。” 宋温惜也猜到了:“听说赵迟语偷跑了出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踪迹。沈悦的父亲若当真活着,必然会去找赵迟语。” 而赵迟语,恐怕正在勾结平武侯的余孽,暗中密谋刺杀晏望宸。 淄阳王一刻都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准备去追查沈悦父亲的下落。 “父亲。”宋温惜叫住了淄阳王,“可是,沈悦毕竟是晏望宸的妃子,沈大人若是伙同赵迟语刺杀晏望宸,沈悦怎么办?若是她怀了身孕,沈大人又该怎么办?” 淄阳王眸色一冷,淡然道:“自然是……去父留子。” 说罢,他匆匆离开,留下宋温惜一人在屋中。 宋温惜怔住,脑中思索一番,似乎也合乎情理。 有了龙胎,晏望宸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只是,三年了,沈悦的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以她的手段和心思,应该早就怀了孩子才对。 宋温惜又想到了晏望宸醉酒时,欲言又止的话。 …… “我曾深爱过一个女子,可是我让她失望,她便消失不见了。自从她走后,我对所有女子都失去了兴趣,甚至再也不能……”他神色隐晦地顿住,终究是没有说后半句。 …… 再也不能什么?宋温惜忽然很好奇。 可是那时候她太过于慌张,根本不敢追问。 宋温惜的头痛了起来,她决定不再想这些,毕竟,和翰林院那几个老头的赌约还作数,她还要想想如何解江扬水患之灾。 宋温惜一直忙到深夜,翻看了许多从翰林院带回来的书,终于想出了改造河道的办法。 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着高高挂在天空的月亮,宋温惜忽然想起,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桔梗了,不知道她在江扬过得如何,有没有嫁给吴峥。 …… 翌日,宋温惜将改造河道的文书交了上去。 御书房中,她忐忑不安地站在晏望宸面前,等待着他的审判。 “建造分水堤,分流以灌溉农田?”晏望宸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光。 宋温惜应道:“正是,这样一来,枯水期,江水会流入内江,成为灌溉农田的备用水源。而汛期,江水会涌入外江。” 晏望宸眼底满是兴奋的光芒,他抬起头,看向宋温惜的瞬间,目光又微微淡了下去。 “你这法子不错,不像翰林院那几个老臣递上来的法子,一个赛一个的离谱。”晏望宸慢悠悠地拿起了一旁的茶杯,“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想到翰林院的老头们马上就要露出失落的神色,宋温惜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轻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臣……可以大胆地向陛下要一个奖赏吗?” “有话直说。”晏望宸抿了口茶。 宋温惜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臣斗胆,想请陛下废除‘驸马不可为官’这一条例。” “噗”的一声,晏望宸口中的茶尽数喷在了宋温惜身上。 他眼中冒火地看向宋温惜:“你再说一遍?!” 宋温惜有些嫌恶地擦了擦脸,张口又道:“请陛下废除‘驸马不可为官’这……” “朕不是真的叫你再说一遍!”晏望宸咬牙切齿地打断她。 他重重地将茶杯放下,怒声道:“沈温淮,朕是否太过宠溺你了,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了?驸马为何不可从官,你不懂吗?!” 宋温惜抿唇不语。她自然是懂的,可……那是晏时鸢的愿望。 驸马不能从官,那么林霜就不可能愿意娶她。晏时鸢只不过是想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可让对方放弃自己的官职,这件事也十分残忍。 走到那个位置,林霜也付出了很多。 晏望宸见她不说话,冷哼一声:“怎么?想娶朕的皇姐,却舍不得大好前程?沈温淮,朕先前倒是不知道,你竟这般贪得无厌。” 被讨厌了。宋温惜心想。 但是这样也好,省得晏望宸对男儿身的她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宋温惜苦笑了一声,应道:“先前屡次受陛下抬爱,可是臣……本就是庸俗之辈。” 晏望宸盯着她看了许久,锐如鹰的眸子仿佛要将她活生生看穿。 沉默良久,他叹息一声:“沈温淮,你是一个为了救灾民,不惜以身涉险的人。朕不信你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 第233章 沈世子不是外人 宋温惜刚想说什么,晏望宸便打断了她:“朕这皇姐,朕也了解。先前朕想着,你求娶公主,或许是一时冲动之言,皇姐并不一定知晓。” 他冷笑一声:“没想到,皇姐竟然说,她与你一见钟情,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你。” 宋温惜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尴尬。 她能想象晏时鸢演技拙劣,用力过猛的样子。 “说吧,你们二人,究竟在密谋什么?”晏望宸没了耐性,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她们二人的心思。 想要诓骗晏望宸,晏时鸢还是稚嫩了一些。 宋温惜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道:“哪有什么密谋,臣是真心对公主……” “沈温淮,朕劝你慎言。”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警告,“你与晏时鸢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哪来的真心?” 他冷哼一声:“朕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所有一见钟情,都是蓄谋已久。” 宋温惜抬眸看向他,心中猛然涌起一阵钝痛。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暗笑,他不信?她当初可确实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晏望宸见她沉默不语,又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宋温惜抿了抿唇,说:“陛下不信臣,臣说什么,都无用。” 晏望宸叹了口气,终究是放缓了语气:“你可知为什么朕知道晏时鸢与你是假的?因为人尽皆知,晏时鸢从始至终,只喜欢过林霜一人。” 宋温惜微微蹙眉,怎么晏时鸢喜欢林霜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过细想之下,公主将堂堂禁军指挥使拉到身边做贴身侍卫,这么大张旗鼓,确实引人耳目。 但这戏宋温惜还是得演下去。 “陛下,臣不知公主的过往,也不在乎。臣……一心想娶公主。”宋温惜嘴硬道。 “想娶公主,这翰林学士之位,你也别要了。”晏望宸冷冷地转过身背对着她,翻弄着书籍,不再理她。 “……”宋温惜欲言又止。 但看着晏望宸冷淡高大的背影,她到底是住了嘴,默默退了出去。 走出书房的门,刘公公见她沉着脸出来,殷勤地堆起笑脸,道:“沈世子,要出宫?老奴差人送您吧。” “不必了。我认得出宫的路。”宋温惜觉得有些奇怪,往常不都是她自己出去? 何况都已经来过这么多次了,她早已轻车熟路,刘公公这是做什么? 刘公公笑道:“看来今日沈世子神智清明,未曾醉酒。” 宋温惜的脸顿时躺了起来,她隐约想起,被翰林院那帮老头灌醉那日,她听到了刘公公尖叫着喊“护驾”。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那日……吓到刘公公了,抱歉。” “哎呦,吓到老奴不算什么,沈世子醉酒,陛下的魂儿差点吓飞了……” “刘贵泉!还不给朕滚进来奉茶!同那混账有什么好说的!”屋中顿时传来晏望宸暴怒的吼声。 宋温惜抿了抿唇,道:“刘公公,快进去吧。” 刘公公手一颤,应了一声,又连忙低声道:“沈世子,陛下可关心您呢,您可千万别跟陛下置气。” “刘贵泉!你想领板子是不是?!”晏望宸猛地拉开了门。 他恼羞成怒地盯着刘公公,看都不看一眼宋温惜,厉声道:“刘贵泉,你若是不想服侍朕,今日就去领了俸禄,不用再来了。” “哎呦陛下说的哪儿的话,老奴这就来了。”刘公公连忙跑进屋中赖着不走,为晏望宸倒了杯热茶。 晏望宸淡漠地扫了一眼宋温惜,冷声道:“沈温淮,你柴米油盐不进,从今往后,朕不会再管你死活。” 说罢,他重重甩上了门。 宋温惜轻叹一声。晏望宸这么生气,她倒是不意外。 想让林霜做驸马的同时依旧保留职位,想来确实不容易。她了解林霜的为人,忠厚老实,不会有什么私心。 可是,她也知道,就算林霜没有私心,旁人也难免会有。 宋温惜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找了晏时鸢。 如今人人都知道她求娶公主,两人见面反倒不必再掩人耳目。 到了晏时鸢的寝殿,却不见她人影。问了下人,说她去御花园的池塘边喂鱼了。 宋温惜便又去了御花园,远远地便看见晏时鸢一身蓝衣,站在桥上,往下撒着鱼食。池塘里肥硕的锦鲤翻滚着抢食,泛起水花,溅在她的手背上,她也毫无察觉。 宋温惜轻笑一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吓她一下。 谁知刚踏上拱桥一步,宋温惜便被人拎起来丢了出去。 “哎呦……”宋温惜摔了个底儿朝天,屁股痛得在地上翻滚。 晏时鸢听到动静才回过神,见宋温惜躺在了地上,而林霜浑身散发着寒气,站在自己身旁,她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怒声道:“林霜!你怎么能将沈世子摔出去!” 她连忙跑过去将宋温惜扶起,担心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宋温惜站起身,揉了揉身子。 她察觉到林霜冰冷的目光落在晏时鸢扶着自己的手上,连忙拂开她的手,道:“无妨,臣这几年习武,身子硬朗不少。” “谁让他鬼鬼祟祟接近公主。”林霜冷然地开口,“公主不是说,要臣贴身护卫,不能让外人近身?” “林霜!”晏时鸢眼底涌起一丝怒意,“沈世子不是外人!” 晏时鸢知道宋温惜是女子,经不起林霜这样粗鲁的行为。她也知道了她的身份,看不得林霜这样对待她。 可这话听在林霜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林霜冷笑一声,道:“是了,沈世子马上要与公主成婚了,属下才是外人。” 说罢,他大步离开,隐入黑暗之中。 宋温惜没想到自己开个玩笑,会惹得两人关系这么尴尬。 她忍不住替林霜解释道:“林公子应该是误以为臣要推殿下下水,所以才出手的。” 晏时鸢神色黯然,惨淡地一笑,道:“不,他只是恨我罢了。” “恨我将他囚禁在这里,只能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侍卫。” 第234章 这么迫不及待? 晏时鸢将宋温惜带回自己寝殿中,宋温惜将晏望宸拒绝她的事情告诉了晏时鸢。 “他连你也拒绝了么……”晏时鸢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我还以为,他会听得进去你的话。” 宋温惜见她似乎有些伤情,便宽慰道:“公主,此事确实史无前例。而且,这条例本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若是驸马他……” “林霜无父无母,哪来的外戚!”晏时鸢有一丝愤怒。 宋温惜轻叹一声:“可若是旁人勾结驸马呢?” “林霜不是那样的人!”晏时鸢反驳道。 “你我都知道,林霜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世事难料。”宋温惜有些无奈。 晏时鸢沉默半晌,道:“连你也站在晏望宸那边,来说服我了吗?” 宋温惜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公主,晏望宸也有他的顾虑。” “罢了,好不容易能与你坐在一起,不想再提那些糟心事。”晏时鸢闭了闭眼睛,抬手将下人招了进来,道:“来两壶上好的春光碎。” 她拉着宋温惜的手,道:“今日你晚些出宫,陪我饮几杯。” “公主,这不妥……”宋温惜想起身。 她先前被灌醉的糗态还历历在目,宋温惜断然不敢再在宫中饮酒了。 何况,外人看来,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却在宫中如此放肆寻欢,难免遭人口舌。 “我见你一次不容易,你就依我吧。”晏时鸢拉着她,水润的眸子满是恳求。 宋温惜鲜少看到她这样,便一时心软,坐在原地。 不过宋温惜终究是没有喝多少,只抿了几口。而晏时鸢已经几杯酒下肚,下酒菜都顾不上吃。 “公主吃些菜吧。”宋温惜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碗中。 一滴泪却突然砸在碗中。 宋温惜的筷子一顿,抬眼看去,晏时鸢轻扶着额头,泪水一滴一滴地划过脸庞。 “温惜,你说……就算晏望宸肯将那条例废了,林霜是不是也不会真心待我了?”她声音有一丝哽咽。 宋温惜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她,又轻叹一声:“林霜还是在意公主的。” 不然,今日为何会那么用力地将她丢出去?分明是吃醋了。 林霜或许是恨她困住自己,可也未必没有爱。 只不过晏时鸢当局者迷,她看不明白。 “他变得不同了。”晏时鸢捏紧了帕子,泪水愈发凶猛,“原先他温柔有礼,如三月春风。可如今……是我毁了他。是我自私地想要将他强留在身边,才会让他那么痛苦。” “他一定是恨我了。”晏时鸢哭了起来。 她啜泣着拉着宋温惜的袖子,道:“先前在绝情峰之上,我趁着和你喝醉酒,强要了他的清白时,他就恨我了。” 宋温惜脑中一僵,她蹙眉问:“绝情峰?” “先前在绝情峰……我同你一起饮酒……”晏时鸢吸了吸鼻子。 宋温惜猛然想起那夜的事。 那夜她醉酒后,同晏望宸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也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难道晏时鸢同林霜也…… “你忘记了?你还把陈卿安的香囊撕碎了,香料撒了一地。”晏时鸢有些口齿不清,“晏望宸还让我帮他把香囊缝好……我哪会缝……还不是让林霜……” “你说什么?!”宋温惜猛然捕捉到一些她不知道的事,“香囊是我撕碎的?” “晏望宸是这么说的。”晏时鸢皱眉,“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不然,他自己撕碎,干嘛还要缝起来?大概是怕你自己毁了陈卿安的心意,醒来之后会自责吧。” 宋温惜有些愣住:“那香料呢?” “香料里似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晏望宸说,香料就不必装了。”晏时鸢见她脸色有些奇怪,问:“怎么了?” 宋温惜心中的情绪翻涌,一时间混乱无比。 所以……那香囊是她自己撕碎的。但是,晏望宸知道了那香料里有什么。 他是故意不再将香料放回去的。 也就是那一夜之后,她误以为香囊还有作用,所以一直未曾喝过避子汤。 他分明给不了她想要的日子,却还是选择了,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宋温惜心底涌起一阵恨意。虽然她并不后悔留下小鱼,可……被曾经深爱的人设计,她还是很不舒服。 “公主,其实我……”宋温惜刚想说什么,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晏时鸢和宋温惜双双望过去,只见林霜冷着脸站在门口。 “公主殿下还未出嫁,便着急与驸马共饮?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有损公主清誉。”林霜淡声道。 “清誉?”晏时鸢轻笑一声,“林霜,我哪还有什么清誉?我不是早就已经……” “公主醉了。”林霜打断了晏时鸢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大步走来,将晏时鸢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冷眼看向宋温惜,暗示道:“沈世子,时辰不早了。” “我这就走。”宋温惜微微一笑,也不同他计较。 事实上,林霜眼底迸发着惊人的占有欲,恐怕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确实变了不少,周身带着凌冽的寒意。 可是,他对晏时鸢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林霜……今夜你别走……”晏时鸢抬手抱住了林霜的腰。 林霜身子微微一僵,他瞥了一眼宋温惜,抿着唇,也抬手揽住了晏时鸢的腰,低声哄道:“属下不走。” 宋温惜笑着摇了摇头,假装没看到,自己走出了晏时鸢的寝殿。 还说恨她?恐怕也是爱极了才会恨。 宋温惜独自走出院子,垂着头想着晏时鸢方才说的话。她愈发笃定,晏望宸是故意想要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可是后来他给她喝的避子汤,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并不是避子汤,而是安胎药? 宋温惜走了两步,却撞上了一个人。 她的头撞到了那人的肩膀,她连忙捂着额头道:“抱歉……” 抬起头,看清那人的脸,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 晏望宸正一袭黑衣,站在她面前,垂眸冷然地看着她。 他看了看晏时鸢的寝殿,又看了看因为喝了一杯酒而带着酒香,脸颊微微泛红的宋温惜,眸色渐深。 晏望宸冷笑道:“沈温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第235章 被气得心疾复发 宋温惜知道他误会了,可是她也不想解释,便淡淡一笑,道:“臣与公主……情投意合,自然是迫不及待。” 晏望宸脸上嘲讽的笑容都再也维持不住,他漆黑的眸子一沉,抬手捂住心口。虽然他面无表情,可紧绷的下颚和暴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 “陛下怎么了?”宋温惜看着他这样子有些担心。 晏望宸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胸口的疼痛愈发强烈。 他记得,那个人曾经也这样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她与陈卿安情投意合,要他成全她。 可是,何尝有人成全过他? 晏望宸只觉得心要裂开似的,脸色也愈发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胸口的衣物,喉结滚动,看着十分隐忍。 宋温惜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让他反应这么大,若是让他气昏过去,她恐怕就成了罪人。 于是她连忙上前,扶住晏望宸,问:“陛下看着十分不适,臣去找御医来……” 话音未落,她便被晏望宸拉到茂密的树木之后,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晏望宸将她压在墙上,捂住了她的嘴,让她的惊叫憋了回去。 宋温惜慌乱地想要挣扎,可是下一瞬,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动静。 “听闻公主马上就要同那新进状元订婚了,先前姐姐还担心他与陛下有染,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沈悦的声音传来。 她与闫文静在御花园中相遇,此时路过晏时鸢的院子,便聊了两句。 “该担心的是你吧。”闫文静的声音冷冷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你担心陛下当真如传闻所言,有断袖之癖,所以才让翰林院那几个老头子针对沈温淮。”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沈悦温温柔柔地说。 闫文静似乎是早就看惯了她这副虚伪的面孔,冷哼一声道:“你还是将心思多放在陛下身上,少去管旁人。” 说罢,闫文静便带着婢女们离开了。 沈悦站在原地良久,嗤笑一声,低声道:“不就是有镇国公撑腰,待我怀上龙嗣,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日。” 她甩了甩衣袖,也转身离去。 晏望宸此时才轻轻松开了手。胸口的闷痛愈发强烈,他强撑到现在,整个人摇摇欲坠。 宋温惜刚想要同晏望宸道别离开,他的身子忽然就又压在她身上,渐渐往下滑了下去。 宋温惜大惊,连忙伸手抱住他,堪堪让他倚着自己站住。 “陛下?”宋温惜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样的,试探性地叫了叫。 见他毫无反应,她才侧过头瞥了一眼靠在她肩头的晏望宸。 只见他脸色惨白,额头微微冒汗,原本有神的凤眼此时紧紧闭着,似乎是昏了过去。 宋温惜这时才慌乱了起来。 她想将晏望宸扶回他的寝殿,可他又高又壮,她扶着他,简直寸步难行。 宋温惜想起了将晚,如果她没记错,将晚会一直在暗处跟着晏望宸。此时他们躲在树后,将晚或许没有发现晏望宸昏过去了。 “将晚!”宋温惜立刻低声喊道。 她不确定自己微弱的声音是否能被将晚发现,只能尝试着叫一叫。 周围寂静了片刻,将晚果然一袭黑衣,出现在宋温惜面前。 他见召唤自己的是宋温惜,似乎有些疑惑。 知道他一直如影随形的,只有晏望宸和陈卿安。晏望宸不曾在宫中当着别人的面召他出现。而南下江扬时,将晚一直在明处跟着他们,所以晏望宸也没有召唤过他。 那么,沈温淮是怎么知道,他一直跟着晏望宸的? 将晚没有将心思表明,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宋温惜,视线落在倚着她的晏望宸身上。 晏望宸似乎昏了过去,此时手无力地垂着。 “陛下他……他好像胸口痛,痛得昏过去了。”宋温惜尴尬地解释道。 两个大男人抱着,总归有些不体面。 将晚瞳孔一紧,连忙上前,从晏望宸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晏望宸口中。 然后立刻扶着晏望宸,焦急地往寝殿走去。 宋温惜见晏望宸有人照顾,抿着唇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开。 “沈世子。”将晚突然回过身叫住了她,“还请沈世子同我一起走,御医问诊,还请沈世子帮忙描述一下陛下的症状。” 宋温惜张了张口,想要拒绝。 可看着虚弱的晏望宸,她心一软,还是跟了上去。 御医很快便赶来,宋温惜简单讲述了一下晏望宸病发的过程,但是只说他突然捂着心口,痛晕过去,没有提及沈悦和闫文静的对话,也没有说,似乎是她的话让他犯了心疾。 御医为晏望宸施了几针,刘公公焦急地在床边转圈。 他看了一眼宋温惜,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御医走了,宋温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她看了看昏睡着的晏望宸,尴尬地对刘公公笑了笑,道:“刘公公,陛下好像没事了,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她在宫中逗留了许久,眼看着天色渐暗,小鱼见不到她,恐怕又要哭闹了。 “可……这……沈大人,陛下还未苏醒……”刘公公不敢让她走,他早看穿了,陛下就是被这沈世子气的。 “沈大人方才究竟又同陛下说了什么?将陛下气成这副样子?”刘公公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忍不住质问道。 宋温惜哑然。她刚才,不过是说与公主情投意合。虽然确实有一丝故意气晏望宸的意思,可她也不知道,这一句话能将他气成这样。 刘公公见宋温惜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老奴失礼了。只是,陛下的心疾,这两年原本好了不少。可是自从沈大人入宫,陛下的心疾发作又频繁了起来。” 宋温惜微微蹙眉,忍不住问:“这心疾……治不好吗?” 刘公公深深地看了宋温惜一眼,轻叹道:“御医说了,陛下胸口的伤早就痊愈了。只是,陛下有心病,却无心药可医。” 第236章 苦涩的汤药 宋温惜顿时明白了刘公公口中说的心病,或许就是指她宋温惜。 当年她不顾一切离开,害他一时不察,中了赵迟语一刀。恐怕这一切,都让晏望宸对她恨之入骨。 可是,如果治他心病的药,是要她的命,那她给不了。 刘公公见宋温惜发愣,又道:“沈大人,陛下待你不薄,还请沈大人顺着些陛下,不要同他作对。” “抱歉,刘公公,我想你误会了。”宋温惜想起了晏望宸对她的狠绝,心又冷了下来,冷声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我还是早些出宫才好。” “沈世子可真是薄情……”晏望宸悠悠转醒,轻轻吐出一句。 “陛下!”刘公公立刻上前扶起晏望宸。 宋温惜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晏望宸苍白虚弱的样子,压制住心底情不自禁的心疼,淡淡道:“陛下既然醒了,臣就放心了。臣……告退。” “沈世子在公主房中可以留那么久,在朕房中,就避之不及?”晏望宸轻咳了两声,眸色渐深,“朕还病着。” 他怎么知道她在晏时鸢那里留了很久?他跟踪她? 宋温惜原本这样想着,可下一瞬,她想到这毕竟是宫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晏望宸的眼皮子底下。她瞬间也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难道他以为,她与晏时鸢在房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感觉到晏望宸隐晦的暗示,宋温惜咬了咬唇,道:“公主心情不好,臣陪她饮了几杯酒而已。” 此时,宫人将汤药端了上来,递给了刘公公。 “陛下先喝药吧。”刘公公端着药碗上前。 晏望宸眼皮都不抬,便对刘公公说:“出去。” “可是陛下,这药……”刘公公不看着晏望宸将药喝了,是不敢出去的。 “既然沈世子有精力陪公主喝酒,那应该也有精力服侍朕喝药。”晏望宸倚着床头,没有接过刘公公手中的药碗,冷声对宋温惜道。 这并非征求她的意见,这是命令。 宋温惜看了眼焦急又束手无策的刘公公,叹了口气,上前拿过药碗,恭恭敬敬地双手端给晏望宸:“陛下请喝药。” 刘公公终于如释重负,连忙溜了出去。 “让朕自己喝?”晏望宸挑眉问道。 宋温惜抬眼看向他带着一丝挑衅的凤眸,咬了咬牙,在床边坐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晏望宸嘴边。 他是君,她是臣。 就算她现在很想直接把药碗扣在他头上,她也得忍耐。 晏望宸却依旧不满意,皱了皱眉,道;“这药太汤,朕不喝。” “陛下究竟想怎样?”宋温惜有些不耐烦。 她忽然想起,最初他受箭上,在她的小茅屋中养伤时,也是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 “你吹凉了再喂给朕。”晏望宸眼底闪过一丝窃喜。 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宋温惜终究是耐着性子,吹了吹勺中的汤药,喂进了晏望宸嘴里。 宋温惜一勺一勺地喂,晏望宸便一勺一勺地喝。 手掌大的药碗,原本一口气便能喝完,却硬生生喝了许久。 终于喂完最后一勺,宋温惜刚松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晏望宸却又开口了。 “好苦。”他皱了皱眉。 这事好办,宋温惜起身道:“臣让刘公公送些蜜饯进来。” 晏望宸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手一伸,扣住她纤长的脖颈,带着苦涩药味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宋温惜没想到晏望宸会如此大胆,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忘记推开他。 直到晏望宸的舌尖试探性地探进她口中,宋温惜才猛然回过神,用力地推开了晏望宸。 “你疯了?!”她连连后退,用力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嘴。 唇齿间都是苦涩的气息,同从前的晏望宸十分不同。宋温惜觉得陌生,也觉得抗拒。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敢吻男儿身的她?! 他真的疯了! 晏望宸被她推得撞在了床柱上,可他却低笑起来,道:“何须蜜饯?宫中的春光碎,就甚是香甜。” “陛下,臣是男子!”宋温惜怒声道。 “男子又如何?你是朕的人!”晏望宸眼底闪过一抹不甘,他苦涩地笑道,“沈温淮,若是你做不成翰林学士,晏时鸢还能看得上你吗?” 他这是在威胁她? 宋温惜强忍着颤抖,用最后一丝理智,怒声道:“药也喝完了,臣告退。” 然后她便捂着嘴跑了出去。 门外,刘公公正守在门口,而沈悦正焦急地朝晏望宸的寝殿而来。 “哎,沈世子……”刘公公还未同宋温惜说上两句话,宋温惜便已经落荒而逃。 她逃得太过慌乱,甚至没有看到沈悦。 沈悦看着宋温惜仓皇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转身朝刘公公走去。 “刘公公,听闻陛下病了,我来看看。”沈悦温柔的眉眼间满是担忧。 “回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刘公公谄笑着说。 方才沈世子样子古怪得很,谁知道屋中发生了什么?刘公公可不敢这个节骨眼让沈悦进去。 “歇下了?那方才沈温淮为什么可以进去?”沈悦的声音骤然升高,质问道。 “方才陛下找沈世子有些事商谈,沈世子离开,陛下自然就歇下了。”刘公公依旧笑着回应,“还请娘娘不要为难老奴,陛下身子不适,太医说今日要多休息才好。” 沈悦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又摆出温和的笑容,道:“既然这样,本宫就回去了。” 她转身的那一瞬,笑容骤然消失。 方才沈温淮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他们二人聊什么事,才能将沈温淮聊成这副样子?分明是没干好事! 沈悦又回头看了一眼晏望宸的寝殿。 宫中新入选的秀女甚多,可是,哪一个都还没有得到圣上恩宠。大家都翘首以盼,每日浓妆艳抹,希望自己会是让陛下破例的那一个。 沈悦有了浓浓的危机感,她的手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不能等了。 晏望宸一直不肯碰她,那她只能,用那个办法。 第237章 陛下中药了? 宋温惜治理水患的法子很快便公之于众,人人称赞,晏望宸也很快便将改造河堤的方案发至江扬。 翰林院的几个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却拿她毫无办法。 宋温惜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翰林院,只不过,因为那日带着药味的吻,她吓得一连称病数日,不敢进宫。 先前虽然她也知道晏望宸对她的感情不正常,可她不认为他会对男儿身的她做什么。直到那日的吻,让她大为震惊,也让她认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她不明白晏望宸究竟喜欢沈温淮什么,以至于让他如此无视纲常伦理。 她在家躲避了数日,不敢去翰林院,也不敢上朝。晏望宸倒也没有派人来催促,似乎是有意给她时间,让她消化此事。 陈卿安倒是来了两次,他以为她病了,带人提着大包小包,来探望她。见她没事,便又同她说了这两日宫中大臣间流传的,对她的倾佩之言。 大臣们原本对年纪尚轻的沈温淮颇有微词,毕竟一个武将之子,跑来做文官,真叫人费解。 但是,她的治水之道,着实能解江扬水患,造福百姓。于是大臣们也开始接纳她,认可她。 只不过,宋温惜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晏望宸对她莫名的感情,将一切都变得十分复杂,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直到翰林院堆积的事情日益增多,多到宋温惜再也不能继续逃避下去,她才鼓足了勇气,去面对晏望宸。 御书房中,檀香缥缈,寂静无声。 刘公公被晏望宸赶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与宋温惜二人。 宋温惜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晏望宸“啪”的一声合上了奏折,锐如鹰的眸子冷漠地看向她,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那话背后的责怪,不言而喻。 宋温惜自知理亏,便抿了抿唇,道:“臣这病来势凶猛,耽误的公务,会尽快补上。” “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晏望宸冷笑一声。 他将奏折扔在桌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过既然你提到公务,那朕就命你,今日便将堆积公务全数办完。” 宋温惜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她恐怕要彻夜不眠,披星戴月地忙碌才行。 “怎么?”晏望宸冰冷的眸子扫过她,“并不是痊愈了?还不想处理公务?若是如此消极怠工,这位置让给旁人也罢。” “不,臣可以。”宋温惜深吸了口气,认栽了。 她知道这几日她躲在家中称病不出,让他大为光火。 逃避果然只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若是她第二天假装无事发生,晏望宸也未必会做什么。 晏望宸见她非常顺从,终于满意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他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倒是让她深深松了口气。或许他那日,只是被她与晏时鸢在寝殿共饮的事气到了。 宋温惜回到翰林院,那几个老头虽然仍旧满眼蔑视,但是终究是不再抗拒她的出现,也不会大吼大叫让她放下翰林院的藏书。 她看着堆了一摞的公文,叹了口气,便丝毫不敢怠慢,认真地忙碌起来。 深夜,宋温惜终于将堆积成灾的公务处理得差不多后,才灭了烛灯,走出大门。 夜间寒凉,她裹紧了外袍,走在出宫的路上。 路过御花园,一轮圆月倒映在池水之中。池水被微风浮动,泛起涟漪。石桥的倒影黑漆漆一片,让她看不真切。 但她借着皎洁的月光,隐约看到,那石桥之下,有一抹熟悉的青色衣角。 是谁?这么晚,待在石桥之下做什么? 宋温惜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忍不住靠近,想要看得清楚些。 下一瞬,她便被人猛地拉进桥底,捂住嘴抵在桥壁上。 檀木香涌入鼻腔,她的呼吸喷在那人炙热的手心。黑暗之中,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向压着她的人。 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默不出声。待宋温惜适应了黑暗,她才发现,眼前这人,竟然是晏望宸。 他为什么会在桥底? 宋温惜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万千疑问。 晏望宸见她不再挣扎,便轻轻松开了手。他的呼吸很重,浑身散发着温热的气息,脸颊也微微泛红。 “陛下……”宋温惜轻声开口,“你是不是病唔——” 宋温惜后面的话,都被他堵在嘴里。 他柔软温热的唇在她唇上辗转侵略,掠夺着她的呼吸。 晏望宸的唇齿间带着一丝酒气,宋温惜惊恐地推他,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他的领口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她一不小心,手便滑进他的衣服里,摸到了他结实的肌肉。 他身上烫得吓人,宋温惜想要缩回手,却听晏望宸舒服地轻叹一声,抬手将她的手压在自己胸膛。 “小惜……”他低声叫道。 宋温惜僵在原地,所有血液都涌上头顶。 他认出她了?宋温惜心中大骇。 可是,就算认出她,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宋温惜猛地推开了晏望宸,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眼神迷离,似乎神志不清。加上他躲在桥洞之下,这诡异的行径,宋温惜有了些猜测。 “陛下中药了?”宋温惜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这后宫之中多了不少女子,总有人想要走捷径,早日诞下龙嗣,一劳永逸。 晏望宸并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扯开了宋温惜的衣领,露出了她胸前束胸的布条。 他恍若未觉,低声呢喃道:“小惜……我好想你。” 宋温惜不知道为什么中了药的晏望宸能认得出她,可是,此时此地,绝不能任由他发疯。 她只能一手攥着自己敞露的衣领,一手用力推着他,抗拒地道:“陛下认错了,臣这就让人叫宜妃过来……” “住嘴。”晏望宸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喋喋不休,野蛮地扯下她的长裤,又将她抱起,抵在石桥之下的桥壁上。 他偾张的欲望,和积累已久的思念,早已按捺不住。顾不得怜惜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柔软温热的地方。 宋温惜惊得差点低叫出声来,他粗鲁的动作让她疼痛不已,她忍不住一口咬在晏望宸的肩上。 第238章 他认错人了 晏望宸死死扣着她的腰肢,让她无法动弹。 剧烈的撞击让她忍不住溢出娇喘,让晏望宸更加动情,更勇猛起来。 宋温惜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立刻推开他。若是他恢复神志,发现自己是女子,那她的小命恐怕都不保。 可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心软。 在绝情峰时,她常常会梦到他。唯有梦中,她才能卸下防备与恨意,不掩饰心中的感情。仔细看他,抚摸他。 晏望宸又吻上她的唇,手抚上他日思夜想的柔软双峰,顶至深处,将她最后一丝理智掠夺。 待他终于释放,头搁在她肩上喘息,宋温惜猛地推开他,警惕地看着他的凤眸。 晏望宸晃晃悠悠地站着,眸子泛着水光,依旧染着情欲。见她想跑,他又欺身上前,让她背对自己,再次拥有她。 宋温惜许久未曾承欢,此时身子仿佛要被他折腾散架,却依旧一次又一次地,从中体会到了极致的巅峰快乐。 晏望宸的药效终于过了,他晕倒在地上,留下狼狈的宋温惜独自收拾残局。 宋温惜原本想要狠心将他丢下,自己径自离开。 可是,他毕竟是天子,若是被人发现一身狼藉地躺在桥底,恐怕会被人诟病。 所以她咬着牙替他理好了衣服,又将他拖出桥底。 柔和的月光洒在晏望宸的脸上,他脸上的潮红终于褪去,此时面色微微发白,嘴唇紧抿着,看着冷漠疏离,一点看不出方才浪荡的样子。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宋温惜连忙起身躲到一旁的树后,藏在阴影之中。 只见一个宫女走了过来,她看到晏望宸倒在池塘边,脚步一顿,便连忙上前查看。 宋温惜看清了宫女的容貌后,微微皱眉。 这宫女,怎么长得同她有些相像? “陛下?”宫女有些慌乱,她低声叫道,拍了拍晏望宸的肩。 晏望宸缓缓睁开眼,朦胧中以为自己看到了宋温惜。 “别走。”他拉住了她的手。 那宫女愣了一下,柔声问:“陛下这是怎么了?奴婢送陛下回寝殿可好?” 晏望宸攥紧了她的手,道:“带朕……去公主那里。” 宋温惜在远处看着,风搅乱了声音,她听不真切。只看到晏望宸拉着宫女的手,听到他提到公主。 然后便见宫女将晏望宸费力地扶起,往不远处的公主寝殿走去。 他不回自己的寝殿,跑去找晏时鸢做什么? 宋温惜从树下走出,望着二人的身影,一时费解。 而且,他今日怎么会突然中药?就算中了药,应该也有将晚护着,怎么会跑到这石桥之下?难道……将晚不在,而他又在躲什么人? 宋温惜忍不住猜测着,可是时辰太晚,她必须先出宫才行。 于是,她拉好了衣领,理好凌乱的发丝,快步朝宫门走去。 …… 翌日,宫中传来消息。 昨夜晏望宸宠幸了一名宫女,要将那宫女封为才人。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连宜妃和明妃都未曾被宠幸,膝下又无子,其他妃嫔更加是连晏望宸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她们每个人,都比这宫女尊贵许多。可晏望宸偏偏宠幸了宫女,这无疑是在打她们的脸。 “陛下,若是旁的妃嫔得到恩宠也就罢了,可那女子偏偏只是个宫女……”丞相在朝堂之上愤慨道。 “朕的母妃曾经也只是一个宫女。”晏望宸疲惫地抬眸,眼神阴戾地扫过丞相。 丞相连忙垂首,道:“先帝的情况同陛下不同,还请陛下三思。” 宋温惜抿了抿唇。确实不同,先帝宠幸晏望宸的母妃时,已经立了后,皇后也已经有了大皇子。 不过,她倒是十分好奇,晏望宸为何会将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宫女封为才人。 为何他会以为自己宠幸了那宫女?难道,他认错人了? 宋温惜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忍不住轻笑一声。 阴差阳错,没想到倒让旁人捡了便宜。如今她是男儿身,无论如何,是怀疑不到她头上的。 “沈大人笑什么?”丞相不满地瞥了一眼宋温惜,“沈大人才思敏捷,不知对此有什么想法。” 宋温惜连忙正色道:“臣对陛下封宫女为才人一事,没有异议。” 晏望宸漆黑的眸子顿时死死盯着她,眼中迸发出浓烈的不满。 宋温惜一愣,避开他的目光,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心中酸涩地想,他在不满什么?整个朝堂,只有她一个文官肯为他说话,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本宫中还是一直在传,晏望宸与沈温淮二人关系不清不楚。虽然沈温淮求娶公主,但也可能是权宜之计。 可是如今晏望宸宠幸了宫女,还要封为才人,沈温淮却满不在乎。 这究竟是身为男宠的自觉,自知见不得光,不配吃醋。还是臣子的隐忍,不敢触怒圣上? 宋温惜见众人纷纷望向她,眼中都满是审视。她轻咳了两声,道:“子嗣之事,强求不得。若是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她说了两句和稀泥的话。 陈卿安瞥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担心。 “够了。”晏望宸冷声道,“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再多做讨论。” 一锤定音,那宫女的身份便被敲定。 下了朝,宋温惜缓缓往殿外走。陈卿安想要追上她,却被刘公公拦住。 “陈世子,陛下请你去御书房议事。”刘公公满脸堆笑。 陈卿安看了看宋温惜渐渐远去的背影,深吸了口气,道:“公公带路吧。” 宋温惜回到府中,小鱼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娘,今日祖父给我买了酥糖。”小鱼摊开手,两颗被他捏得有点变形的糖出现在宋温惜眼前。 宋温惜一扫心头的阴霾,忍不住笑道:“贪吃鬼,又缠着祖父出门了?” 她坐下陪小鱼玩了许久,又一起用了午膳。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待小鱼体力不支,她将他哄睡,抱到床上,自己则退出屋子,缓缓关上了房门。 “世子,大理寺卿来了,在前厅等着。”许皓上前道。 宋温惜微怔,他们不是早上刚在朝堂上见过?他又跑来做什么? 她连忙赶去前厅,只见陈卿安一袭白衣,在前厅站着。 见她过来,陈卿安眸色微沉,上前道:“温惜,昨夜……晏望宸被下药了。” 第239章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宋温惜见他如此严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听他说这个,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你知道?”陈卿安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会知道?昨夜那时辰,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府了?” 宋温惜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她知道陈卿安的心意。 她与晏望宸在桥底欢爱,这样的事,告诉陈卿安,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温惜,事关重大,有什么事,千万不要瞒我。”陈卿安认真地道。 宋温惜沉默片刻,终究是说了实话:“昨夜,我在翰林院忙到深夜,出来时路过御花园,风景不错,便驻足停留了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然后,我便遇到中了药的晏望宸。” 陈卿安瞳孔微颤,他眉头紧皱:“你遇到了他?他可对你做什么了?” “是我帮他解了药。”宋温惜垂眸道。 “怎么可能?你不是男子装扮,他怎么会……” “我也不知为何,他认出了我是宋温惜。”宋温惜心中也满是疑惑,“不过他当时神志不清,我想,他或许是因为药物而出现了幻觉,看错了也说不定。” “可是,为何晏望宸会以为自己昨夜宠幸的是个宫女?”陈卿安彻底迷茫了,“他说,是那宫女救了他。替他解了药之后,又将他送到晏时鸢的寝殿。晏时鸢留他到清晨,才让林霜将他送回去。” 宋温惜叹了口气:“我怕他药劲儿褪去之后,会认出我。所以……结束后我就躲了起来。恰巧那宫女路过,发现了他,将他送到了晏时鸢的寝殿。” 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是,她隐藏身份更重要。 陈卿安眼底涌起万般情绪。听她轻描淡写说着昨夜与晏望宸的欢爱,他心中妒忌不已。 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略带醋意道:“温惜,你还爱他?是不是?” 宋温惜慌乱地避开视线,借着倒茶掩盖自己的情绪,道:“怎么可能,当初香芙被沈悦害死时,我就对他死心了。” 她说着死心,可还是本能地会想要帮他。 陈卿安知道她嘴硬,便也不再问,只心疼地低声道:“你这样,晏望宸恐怕会永远蒙在鼓里。那宫女,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恩宠。” 宋温惜故作洒脱地笑了笑,道:“宫女确实也救了他,不是吗?陈卿安,我进宫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与晏望宸破镜重圆。” 这话倒是真的。 待她给沈悦的药膏渐渐起效,她的复仇便开始了。 陈卿安想起她憎恨的人,眸子一沉,又道:“温惜,还有一件事。晏望宸说,昨夜裕王回宫,同他共饮。有人在他们酒中下药,裕王也中了药。” “裕王回来了?”宋温惜微微蹙眉。 裕王便是当初的四皇子,宋韵文曾经一度想要扶持他上位,可他的心思从来不在帝位,反倒喜欢游历人间。 晏望宸登上帝位后,将他封为裕王,他便在自己的封地潇洒快活,甚少回都城。 “那可有查到是谁下的药?如果裕王也中药,他又去了哪儿?”宋温惜追问道。 “今日清晨时分,刘公公来叫晏望宸梳洗更衣,却见沈悦匆匆从晏望宸的寝殿中跑出来。” “她发冠凌乱,衣衫不整,神色慌张。” 陈卿安顿了顿,又道:“刘公公本以为,晏望宸终于宠幸了沈悦,可是,沈悦前脚刚走,后脚裕王便出来了。” 宋温惜十分诧异,她脑子飞快地理清来龙去脉,恍然大悟:“所以,这药,是沈悦下的?只不过阴差阳错,她与裕王……” 陈卿安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沈悦昨夜未曾点灯,而裕王本就同晏望宸长得很相似,所以,她夜里大概是没有认出裕王。” 宋温惜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沈悦这一出,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这些事晏望宸竟然都知道,今日上朝时,他看上去倒是风平浪静。 宋温惜忍不住问:“那晏望宸准备如何处置沈悦?” “还不能急。”陈卿安眉头微皱,低声道,“其实,晏望宸早就怀疑,沈悦的父亲没有死。” 宋温惜微怔,这个猜测,淄阳王也曾说过。 “为何?”宋温惜假装不知情,问道。 “当年死在围猎场上的人,晏望宸早就派人替他们收尸安葬。可是,唯独没有找到沈悦父亲的遗体。”陈卿安解释道,“另外,沈悦对父亲的去世,接受得很快。你走后没有几日,她便又同往日无异。” 宋温惜见状,便也不再隐瞒,将淄阳王和她的猜测全数告诉了陈卿安。 “我也有这样的疑虑。若是沈悦暗地与赵迟语勾结,时刻准备着起兵造反,那眼下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否则若是贸然惊动他们,恐怕很难引他们现身。”陈卿安道。 宋温惜抿了抿唇。 原来,晏望宸从来没有信任过沈悦。先前在御书房的恩爱对话,都是演的? 她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凌乱的思绪,又问:“不过,昨夜晏望宸怎么会这么轻易便着了沈悦的道?刘公公和将晚不在吗?” 昨夜她遇到他时,将晚并不在附近。 陈卿安解释道:“晏望宸和裕王饮酒,自然是要屏退众人的。刘公公当时没有在一旁服侍。将晚也被派去调查贪污赈灾粮款一事。” 竟然这么凑巧。 只是,阴差阳错,沈悦睡错了人。而晏望宸也阴差阳错地认错了救命恩人。 想到晏望宸以后或许会因为此事,继续宠幸那宫女,宋温惜的心不由自主地又痛了起来。 无论她如何欺人,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宋温惜想起那宫女的容貌,眉心微皱,又问道:“陈卿安,你可见过那宫女?” “没有。怎么了?”陈卿安问。 “我为何觉得,她与我长得十分相似?”宋温惜有些不安地说。 昨夜虽然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可是远远看去,那人的动作和样貌,同自己也有七八分像。 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第240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宋温惜再次见到那个宫女,是在晏望宸的书房中。 晏望宸终究是力排众议,将那宫女纳入了后宫。他原本从来不让任何妃嫔在书房伺候,可是,他却破例让她留在书房中为他研墨。 她忍不住细细打量那女子,全然没有发现,晏望宸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沈世子?” 宋温惜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的脸。 这宫女,细看之下其实同她长得并不完全一样。她的眼睛要更圆一些,鼻梁也没有宋温惜那么高挺。 可是笑起来时,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感觉,却与她十分相似。 “沈世子,你盯着朕的玉儿做什么?”晏望宸的声音打断了宋温惜的视线。 宋温惜连忙回过神,垂眸道:“抱歉,臣失礼了。” 晏望宸也不气恼,慢悠悠地抓住玉儿的手腕,满目柔情道:“玉儿,你先退下,朕同沈世子,还要议事。” “陛下……”那叫玉儿的宫女,有些不舍地看着晏望宸。 “听话,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晏望宸哄道。 那轻柔的声音宠溺得很,宋温惜心中狠狠冷笑。 玉儿羞涩地一笑,听话地起身,退了下去。 晏望宸的温柔的目光追随着她,待她关上门,他才将视线落在宋温惜身上,冷声道:“沈世子,朕方才说的,你可都听到了?朕叫你来,是来商议你与公主的婚事,不是来欣赏玉儿的容貌的。” 他冷淡的声音,同方才对玉儿的温柔截然不同。 宋温惜的心瞬间像被刀划过一样。 那夜在石桥底下,他喊着自己的名字,让她心绪混乱,头脑发昏。她以为他还心心念念记挂着自己,不曾忘记她。 可是,转眼间他就已经开始将所有温柔给予别人,转头对她冷言冷语。 宋温惜垂眸掩住眼底的痛意,淡声道:“陛下赎罪,臣昨夜没休息好,有些愣神。陛下方才说什么?” 晏望宸的面色沉了下来,他起身走到宋温惜面前,抬手掐着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他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轻笑道:“沈世子眼底泛青,确实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怎么,沈世子有心事?” 晏望宸这动作十分暧昧,可是,他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刚刚碰过那宫女。 “啪”的一声,宋温惜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他的手。 “陛下请自重。”她的声音也十分冷淡。 晏望宸竟没有生气,反而嗤笑出声:“几日未见,沈世子的脾气倒是见长。” 他转过身,随意地拿起奏折翻了翻,道:“朕是问你,既然已经订婚,打算什么时候同公主成婚?” 宋温惜怔住。 她虽然已经与晏时鸢假意订婚,但是晏望宸一直不允许她将那条例废除,所以大婚的事情一拖再拖。 “陛下何时废除那条例,臣何时与公主成婚。”宋温惜低声道。 大婚并不是目的,废除条例才是。 “沈温淮!你当朕的皇姐是什么?!”晏望宸将奏折摔在桌上。 他厉声道:“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朕说过,那道条例不可废除,你若是想要当驸马,就乖乖待在朕的皇姐身边,休要再参与朝堂上的任何事!” 宋温惜本就对他有些怨念,此时他这般暴怒,让她更加没了好态度:“陛下这样,只会让臣与公主的关系变远,也会让臣与公主,同陛下有隔阂。” “这是你自己要承担的后果!”晏望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锐利的眸子扫过宋温惜微微发白的脸,叹了口气,终究是放缓了语气,问:“沈温淮,有人曾经同朕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朕做了选择。如今这话给你同样适用,希望你好好选择。” 宋温惜怔住。 如果她没记错,这好像是她对他说过的话。 …… 她说:“殿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知道殿下日后坐上皇位,必定三妻四妾。我不愿嫁给殿下,也是因为我不想日日看到殿下同别人欢爱。” …… 可是,如今,她还不是照样要看着他与别人欢爱? 宋温惜猛地回过神,她心中疼痛难忍,眼眶微微发酸。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于是她低声道:“若陛下没有别的事情,臣先退下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可手臂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后一拉。 宋温惜被迫转过身。 “朕的话还没说完……”晏望宸恼怒的话还未说完,便噎在了喉咙中。 宋温惜的泪源源不断地溢出,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挣扎着想要侧开头避开他的视线,却被晏望宸钳住胳膊无法动弹。 晏望宸从未见她如此伤心,心猛地一痛,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想要帮她擦拭眼角的泪花。可宋温惜却嫌恶地避开,将头扭到一个几乎要折断的角度。 见她如此抗拒,晏望宸微微蹙眉:“朕不让你继续做翰林学士,你就这般委屈?早知今日,又何必求娶公主?” 错了,全错了。 他根本不懂她的痛苦。 但宋温惜只能顺着他的话说:“臣苦读数年才考上的状元,这是臣应得的。臣爱上公主又有什么错?” 晏望宸似乎是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到,只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 他松开了她的胳膊,道:“沈温淮,你休要得寸进尺。” 宋温惜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可眼泪依旧止不住,她只能背过身去,冷声道:“臣不敢,臣这就走。” “站住。”晏望宸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朕答应你,会想办法让你留在翰林院,继续做你的翰林学士。” 宋温惜心中也没有多少欣喜,她淡然地对晏望宸道:“谢过陛下。”说完便要离开。 “陛下!不好了!宜妃娘娘出事了!”刘公公的声音在书房门外传来。 宋温惜听到“宜妃”两个字,脚步顿住,心一沉。 沈悦?难道……是那药膏起效了? “何事?”晏望宸倒也没有催促宋温惜离开,扬声问道。 “下人说,宜妃娘娘用了沈世子给她的药膏,脸上奇痒无比!”刘公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晏望宸蹙眉瞥了一眼宋温惜,只见她神色依旧淡然。 她淡声道:“陛下快去看看吧。” “你同朕一起去。”晏望宸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第241章 药膏见效 宋温惜跟着晏望宸,带着御医,来到了沈悦的宁春宫,沈悦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屋中传来。 晏望宸又瞥了一眼宋温惜,只见她依旧满脸淡然,丝毫没有慌乱的模样。 刘公公打开了门,道:“娘娘,陛下来了。” 晏望宸深吸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屋中,沈悦蜷缩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宫女按着她的手,苦苦相劝:“娘娘,不能再抓了……陛下来了,陛下会治好娘娘的。” 听到晏望宸来了,沈悦却把自己蜷缩得更紧,用手捂住脸:“陛下……臣妾容貌不宜面圣……”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旁人见了,定会心生怜惜。 可是宋温惜却轻轻冷笑一声。 她分明故意差宫女去找晏望宸,晏望宸如她所愿来看她了,她却假装柔弱无助,不愿意看她。 宋温惜看向晏望宸,觉得他也怪可怜。每天周旋在这些心怀鬼胎的女人面前,也不知道有几个对他是真心的。 晏望宸没有察觉到身后凉凉的目光,他在沈悦的床边坐下,道:“让朕看看。” 沈悦不肯放下手,晏望宸便让宫女强行将沈悦的手拿下。 众人这才看清,她的脸被自己抓出红色的血痕,面目可怖。 晏望宸没说什么,站起身,示意让御医为沈悦把脉。 此时沈悦瞥见了远远站着的宋温惜,情绪激动起来,爬起身就要冲向宋温惜,道:“沈温淮!你给本宫的药膏里究竟有什么?!本宫的脸怎么会这么痒?!” 宫女连忙按住了她,低声道:“娘娘,陛下还在呢……陛下一定会为娘娘做主的。” 沈悦看了一眼沉默的晏望宸,忍着将宋温惜撕碎的冲动,哭喊着求道:“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 晏望宸眉心微皱,扫了御医一眼。御医连忙上前,要为沈悦把脉。 “咦?”御医眉头紧皱,“娘娘这脉象,没有什么不妥。” “怎么可能?!本宫都要痒死了!”沈悦因为脸上又痒又疼,再也维持不了温柔可怜的模样,怒声斥责道,“庸医!给本宫换个大夫来!” “换几个大夫也都是一样的。”宋温惜缓缓开口。 晏望宸见她终于出声,问道:“沈大人,你今日得给朕一个解释。为何宜妃会用沈大人的药膏,药膏里的药材也请沈大人全都写出来。” 说辞宋温惜早就准备好,所以她不慌不忙地说:“刘公公可以为臣作证,那日是宜妃娘娘追着我要那治疤痕的药膏。臣早就警告过娘娘,会有些后遗症,但是娘娘没有让臣说完。” 晏望宸看向刘公公。 刘公公立刻躬身应道:“确实如沈世子所言。” “至于那药方,原本是臣的独门秘方,概不外传,不过,既然陛下怀疑臣,臣全都写出来也无妨。”宋温惜走到一旁,拿起笔,在洁白的纸张上写下了那些无关紧要的药材。 宋温惜写完,御医连忙拿过来查看。 他微微皱眉,问:“沈大人,这……殇情草是什么?” “是绝情峰独有的药材,对祛疤有奇效。”宋温惜简单地解释道。 “老臣从未听说过。”御医不解道,“沈大人可否将那药材给老夫看一看?” “没问题,只不过,我没有带到都城来,需要派人回绝情峰去取。”宋温惜毫不犹豫地应道。 她又看向沈悦,神色泰然自若:“宜妃娘娘不必惊慌,这药膏本就会让疤痕瘙痒难耐,待这痒过去之后,疤痕便会痊愈。”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道:“想必是因为娘娘的疤痕太过久远,恢复起来也较为缓慢,所以才会奇痒难忍。娘娘可以将手包起来,就不会挠伤自己的脸了。” 这药膏确实有祛疤奇效,也的确像宋温惜所说,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若是与另一种药材同时吃,不久便会毒发,浑身剧痛却不伤及性命。 沈悦瞪着宋温惜,不敢全然相信她说的话。不安的眸子扫过晏望宸,见他站得老远,沉默不语,她眼底蕴起水汽,又撒娇道:“陛下,臣妾的脸好痛。” 宋温惜全程淡然的样子,晏望宸全都看在眼里。 他微微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沈悦,眼底没有任何柔情,冷然道:“宜妃为何要向沈世子讨这药膏?宫中什么名贵药材没有?” 沈悦暗暗咬牙。还不是沈温淮说脸上有疤就不能做皇后!可是这事她不能对晏望宸明说。 宫中的名贵药材是多,却没有一个能医好她的伤疤。当初她自作聪明让这疤痕变严重,确实给她带来了许多怜爱。 但是,如今她想要的,可不只是怜爱。 沈悦收起心思,纤长的手指抚上脸颊,可怜地道:“臣妾怕陛下嫌恶这疤,后宫妃嫔多了许多,如今又有玉才人侍奉陛下,陛下再也不来看臣妾了怎么办?” 宋温惜一阵恶寒。 若不是陈卿安告诉她,沈悦昨夜阴差阳错同裕王有了一夜欢爱,她还真的要以为沈悦是多么可怜的人儿了。 她怎么能做了亏心事,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陈卿安说,昨夜的事晏望宸全都知道,那……他还会同沈悦演戏吗? 宋温惜瞥了一眼晏望宸,只见他的目光也扫过自己。她连忙心虚地垂下头去。 “宜妃不必想太多,朕怎会冷落了宜妃。”晏望宸又在沈悦床边坐下,声音放柔,“前几日你说想吃酸梅,朕一会儿就让人送来。” “臣妾随口一言,陛下竟然记得。”沈悦的情绪被安抚。 既然御医说了膏药无碍,她也不再盯着宋温惜,柔声细语地对晏望宸撒起娇来:“陛下,既然来了,不如陪臣妾用膳……” 宋温惜也适时地道:“陛下,臣还有公务要处理,先退下了。” 晏望宸挥了挥手,看都没看她一眼。 刘公公将宋温惜送出宁春宫,松了一口气,道:“沈世子,还好那日老奴在一旁看着,不然这药膏,当真是说不清了。” 刘公公不知道,就是因为当时他在场,宋温惜才敢对沈悦提起那药膏。 第242章 同朕共饮几杯 宋温惜笑了笑,道:“幸好。刘公公可真是我的福星。改日我拿些家乡特产,给刘公公尝尝。” 刘公公的脸一僵:“那个……沈世子的家乡特产,该不会就是那殇情草吧?” 宋温惜忍不住笑出声:“当然不是,绝情峰之上还有许多其他稀奇的东西。” 她压低声音道:“有许多东西,都城都买不到呢。” 刘公公这才喜笑颜开:“那老奴先谢过沈世子了。” 宋温惜刚要道别离开,晏望宸便从沈悦房中走了出来。她想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要走,却被晏望宸叫住。 “去哪儿?”他问,“回沈府吗?” 宋温惜只得回身恭敬地道:“是。” “若是没事,陪朕用了午膳再走。”晏望宸邀请道。 “陛下不用陪宜妃娘娘吗?”宋温惜有些疑惑。方才沈悦不是让他陪自己用膳?这人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晏望宸冷锐的眸子看向她,沉默不语,似乎是嫌她多嘴。 宋温惜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道:“臣还有事,不便陪陛下……” “翰林学士和驸马的位置,你还想不想要了?”晏望宸嗓音低沉,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 “……臣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陪陛下用膳。”宋温惜抬起头堆起笑容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现在虽然只是假装大丈夫,但也得能屈能伸。不就是吃一顿饭么,又不会掉块肉。 宋温惜暗想。 可是,宋温惜还是想得简单了。 晏望宸让她一起留下用膳,桌上却空空如也。 饭呢? 宋温惜虽然感到莫名,但还是跟在晏望宸身后。 只见他在空桌子旁坐下,看似无意地对她道:“朕曾听淄阳王提起,沈世子会做饭?” 宋温惜的屁股还没坐上椅子,她僵了一下,才坐下尴尬道:“只会一点皮毛。” 淄阳王为何会对晏望宸提起这事?她只不过时常给小鱼开小灶,做些他爱吃的东西。 “沈世子的手艺,朕也想尝尝。”晏望宸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听闻沈世子在水汶镇,是靠蚕蛹让村民活下来的。沈世子见识倒是颇为广泛。” 什么意思?让她留下来用膳,用她做的膳? 还是说,他也想吃蚕蛹?可是这季节,这地方,她去哪给他搞? 宋温惜心思百转千回,但她还是谄笑道:“臣……厨艺不精,怕不合陛下口味。” “这翰林学士和驸马的事……” 宋温惜的话锋立刻一转:“但是陛下想吃什么,臣都会努力做的。” …… 屁股还没坐热,宋温惜就又跑到御厨忙里忙外。半个时辰后,她带着宫人端来四菜一汤。 原本她想偷懒,只做两道菜便算了,可是深思熟虑一番后,还是觉得未免有些太过寒酸。做都做了,还是做好些,讨晏望宸欢心。 说不定,晏时鸢的事情,就解决了。 宫人将菜肴摆放好,宋温惜开始一一为晏望宸介绍:“这道是神仙鱼,用的是刺少的鱼。架在鸡汤上蒸熟,待鱼肉软烂后会脱骨落进鸡汤之中。所以陛下可以不必担心有刺,放心食用。” “这道是翡翠白玉羹,茼蒿和豆腐切碎制汤,再勾一点芡让它变得浓稠。” “这道是金桂小排,口味偏甜,糖醋味的排骨撒上桂花糖。” “这道是清水玉莲。”宋温惜挠了挠头,“其实……就是白菜,臣切成了莲花的样子,看着好看些。” 宋温惜没察觉到,晏望宸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 四道菜,有鱼有肉有蔬菜,他应该不会不满意吧? 宋温惜介绍完,才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晏望宸的脸色。 只见他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几道菜,看不出情绪。 宋温惜有些心虚地道:“陛下非要臣做饭……臣……只有这点本事了,陛下该不会嫌弃吧?” “辛苦了。”晏望宸突然出声道。 “啊?”宋温惜愣了一瞬,然后连忙道,“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陛下爱吃就好。” “坐。”晏望宸拿起了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 宫人和刘公公都已退出去,宋温惜默默地在晏望宸身边坐下,拿起了筷子。 她此时才注意到,晏望宸还将人拿来了两壶酒。 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就要喝酒? “沈世子的手艺不错。”晏望宸吃了两口,抬手给她倒了一杯酒,“今日朕有些兴致,沈世子不如陪朕喝两杯。” “这……臣在陛下宫中又吃又喝,这不好吧。”宋温惜有些抗拒,想找些借口拒绝。 她酒量并不算好,担心自己在他面前失仪又失言。 “怎么?沈大人肯陪公主畅饮,就不能同朕饮几杯?”晏望宸的眸色沉了下来,是生气的征兆。 宋温惜想着尽快将晏时鸢的事情处理好,自己好全身而退,便豁出去道:“那臣陪陛下小酌两杯,陛下莫要贪杯,当心身子。” 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清酒入胃,微微带着一点灼烧的感觉,但后味清新,酒香浓郁,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宋温惜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这酒佐餐却是极好的。甜甜的金桂小排冲淡了酒味,也让胃里暖了起来。 两人沉默无言地吃着,并没有说什么话。 宋温惜觉得奇怪,可是晏望宸不说话,她也不想贸然开口。她如坐针毡,也没什么胃口,看着晏望宸吃得似乎很满意,她微微放下了心,抿了口酒。 三杯酒下肚,宋温惜的头微微有些发晕。 晏望宸也已经吃完,放下了筷子。 他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低声道:“和沈世子一起,吃这沈世子亲手做的家常菜,颇有些寻常人家的感觉。” “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家人?”他问。 宋温惜的心漏了一拍,她抬眸看向晏望宸,发觉自己看人已经开始有了双影。 “陛下说什么?”宋温惜发现自己甚至有些口齿不清。 只不过才三杯酒,她怎么会这么快就醉了?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抬手撑住脑袋,却愈发觉得晕眩。 终于,她身子一歪,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昏睡过去前,她听到晏望宸的声音。 “此酒虽淡,味道偏甜,但甜酒更加醉人。沈世子……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