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也不想……》 1 第 1 章 夏季总是让人心浮气躁,一层层热浪将山底花圃里的花吹得更多汁艳丽,裹挟着花香的日头烘烤着一排排绿树。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变哗啦啦作响,那炙烤过的花香变得难闻起来。 风一路吹过,在山上掀起层层的绿色浪潮。山腰处是江家的庄园,微醺的光在遮蔽下变得阴暗起来,连从镂空黄铜门吹进去的风都变得陈旧晦暗起来。 庄园内正中央的建筑明明是采光最好的区域,却不知为何光是望着便让人觉得厚重压抑。 “沙啦啦——” 又是一阵风吹过建筑前的橡树,树叶摩挲作响,二楼化妆间的窗前骤然投下阴影。 温之皎没忍住轻蹙了眉头,给她做造型的人有些担心似的道:“温小姐,是不满意么?” 她说完后看了眼梳妆镜,仔细检查着。 树影的斑驳光芒仿佛一层繁复的面纱,落在温之皎的脸颊上。造型师审视镜中的人,却先看见一双含着些愁绪的黑眸。紧接着,才是她漂亮的五官,细细的眉毛,湿润的唇,珍珠蝴蝶发卡别起一侧的黑发,让她尖尖的下巴显出些消瘦。 造型师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她已经在江宅工作半年多了,反倒是很少见温小姐笑,不开心反而是常态。 “没什么,”温之皎转头看向身后的造型师,问道:“江远丞什么时候回国?” “您是想江先生了吗?”造型师会意,笑起来,用小梳子将温之皎发顶梳得更蓬松了下,这动作让她扬了扬尖尖的下巴,明眸弯了些。造型师又道:“张管家说是国外的会谈延长了些时间,恐怕还要几天。” 温之皎眉间的惆怅淡了些,又道:“哦,好,确定今天不会回来吧?” “怎么会,江先生要是回来,管家肯定会告诉我们的。” 造型师轻声安抚她。 这会儿,她终于像是安静的洋娃娃一般乖巧地坐着,任由她打扮起来了。造型师拿起樱桃模样的耳环轻轻扣在她耳上,又道:“温小姐不用担心,江先生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担心的就是他很快就回来。 温之皎想。 江远丞不在这几天,她才过上些安心的日子。可是一想到江远丞回国的日子迟迟没定就让她心烦意乱,甚至又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醒来却又一片空白。 温之皎很确信,这和江远丞有关,也就是她那个有权有势,精神异常,跛脚的疯子未婚夫。 “温小姐,您看这个项链可以吗?” 造型师的话打断了温之皎的思绪。 她并没抬头,只是盯着指上的订婚戒指看了看,又移开视线,随便应了声。又从桌上的零食盒中捻出一颗话梅放进塞进嘴里。酸酸咸咸的滋味侵袭唇齿,她心情好了些,拿出手机开始看小说,眉眼里的愁绪也散了。 梳妆的造型师低声道:“温小姐,你长得真好看,怎么不多笑一笑呢?” 因为害怕笑到用时方恨少,所以省着点,留在江远丞死了时再笑。 温之皎含着话梅想,不回话,只继续低头看手机。 [多年后再重逢,他看到她,还是红了眼。] 温之皎一目十行地扫着小说,直到看完男女主破镜重圆,重返校园,举行了校服到婚纱的婚礼后才通体舒畅。她正要评论,却看到几条微信信息弹了出来。 [aaa李家和睦电器维修:哈哈哈哈到了到了,是这里不?【图片】] [海普由润留学刘佳欣:@温之皎你来了吗?] [拯救月亮:她毕业聚会都没来,早就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学了【滑稽】] 这群人哪里来这么多话。 温之皎吐出话梅,慢吞吞地打字。 [温之皎:在路上,堵车,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她打完字才联系了司机。 真是的,早知道还是不答应了,但是…… 温之皎点开了同学群列表,盯着某个头像看了会儿。她又抬起手,仔仔细细凝视着自己的手。 风吹动窗帘,一缕阳光闯入,光穿过她的指缝在她脸上投射出光影,在海藻般浓密的洒下细碎的金。指节上的戒指折射出一点冷光,落在眼睛下方,如同一颗冰冷的泪。 门外的佣人轻轻敲门,示意已到出发的时间。 “当啷——” 是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 紧接着,柜门也被重重合上。 温之皎提着裙子匆忙向外走去,有弧度的发尾跟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 晟城一中同学聚会的地点是a市有点名气的大酒店,这足以说明这次聚会的组织者手头有些钱,可惜包厢早就预订完了,这次是在三楼大堂内用屏风隔开的一桌,又足以说明这群老同学,混得不至于让组织者花更多心思。 酒店内来的老同学并不多,毕竟晟城位于c市,聚会却定在了a市,愿意来的便也都是在a市或a市周边读书工作的人。暌违五年,来的人也不多,一时间这聚会便显得有些冷淡。不过当话头都向着迟迟没到的温之皎头上去后,这场面便立刻活跃起来了。 余香雅当年便是班里的消息通,听了好一会儿众人抱怨温之皎排场大,应和道:“人家高中转去的可是盛琉那种国际高中,去了之后可跟咱们一点联系都没有的。” 她说完,又看向这次同学聚会的组织者张晓宇。 高中时,张晓宇就是家里有点小钱的富二代,可追温之皎追了挺久的,这次特意在a市组织同学会多少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她话音落下后,张晓宇面色立刻不好看了,“怎么可能,好歹也是老同学,皎皎哪会说话不算话。” “哟,宇哥这是皎皎都叫上啦?”瘦得跟猴似的男生起哄,“当年你跟温之皎绝对是有一腿,就是瞒着兄弟们吧?” 他一起哄,气氛果然热起来,七嘴八舌都议论起来。 “别乱说,温之皎那成绩,能操作进国际高中,男朋友本事肯定不少,小心被收拾。” “说是转过去了,但她从来不发动态,谁知道是不是乱传?” “也是,几年了,就知道她在a市,也不知道在哪个大学在哪上班。” 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眉眼里都带着几分“你懂的”的味儿,偏偏就是不把话挑明。他们聊得眉飞色舞时,却被一道很轻的话音打断。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时间,众人聊天的话音顿住,纷纷望过去。 温之皎站在几步开外,穿着浅色的露肩长裙,披着格纹西装外套。她蓬松的卷发被固定一侧,露出了一张含着笑的精致面容,耳边的红宝石耳环折射出内场的灯光,贵气袭人。她的视线朝着没看他们,只是在他们头上盘旋了一圈才又落下,倒显出了淡淡的怅惘来。 “怎么了?没有喜欢的位置吗?”张晓宇按着桌子起身,脸上笑着,“来来来,我给你留了个好位置呢,快——” “不用。” 温之皎打断了他的话,朝着最近的空位走过去,刚走过去,一旁的人便下意识为她拉开椅子,又将脸迎着她。下一秒,他看见她很自然地将包和外套挂在背后,坐下,从头到尾没转头看他,更没说话,真把他当侍应生似的。 一时间,他有些尴尬。 好在聚会上没人察觉这个插曲,很快就恢复了热闹,只是众人的视线都时不时游离落在温之皎身上。话题也时不时朝着她抛过去,她一面敷衍一面觉得后悔。 想见的人根本没来,她刚刚就不该出声,不然也不用吃这么一顿无聊的饭。 温之皎有些后悔,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眼手机。 才坐了两分钟,算了,再等会儿吧。 菜一道道的上,那些试探的话题终于深入,冒犯得令人难以敷衍起来。 “哎呀,我让大家都带上亲属来,皎皎怎么没带男朋友来啊?” 张晓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之皎。 温之皎捏着筷子夹了点菜,“不想。” 张晓宇变本加厉,“是不想还是没有啊?” 温之皎还没说话,那些喜欢捧臭脚的男生便立刻开始了助攻。 “张晓宇你好粗鲁,怎么能这么戳大美女的心事哇!” “温校花别害羞,他这小子喜欢你这么多年,至今还单身呢!考虑考虑呗?” 几个男生长得本来就丑,现在更是脸上发油,一谄媚起来便愈发让人想作呕。有几个女生努力岔开话题,却仍然怎么也抵不住他们的死皮赖脸。 温之皎捏着筷子,黑发垂落在脸颊旁,一言不发。 不知是谁开头,餐桌上骤然响起一片起哄声,有人拍着桌子叫唤起来,声音聒噪至极,酒杯碰撞,桌子被拍得摇晃,七嘴八舌的声音中有劝的有加油的有窃窃私语的。屏风外时不时有人悄悄窥探几眼,看到底什么人发出这种动静。 坐在主座上的张晓宇目光灼灼,却对这场起哄故作生气似的,“你们别这么胡闹!人害羞了,你们真是的!” “没有啊老大,你们当年真的,我们班都觉得你们可般配了!”瘦猴似的男的叫得最大声,又拱火起来,“总不可能是大校花看不上我们小张总吧?” 张晓宇的眼光朝着温之皎射过来,脸上带着笑,“啊,真的吗?那我要伤心了!” 坐在一旁的女生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你们差不多得——” “你们关系还挺好的。”温之皎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尖尖的下颌,感慨似的道,“你看看,他们为了你起哄了这么久呢。” 张晓宇咧着嘴,“那皎皎要答应我吗?” “不好说。”温之皎嘴唇翘了下,“不过他们是真心帮你吗?我记得以前上高中时,他们谁还给我写过情书呢。哎呀,是谁我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张晓宇脸色一僵,却笑道:“哎呀,那是,你多受欢迎啊。” 她支着脸,嘴角弯弯,眼睛像是弯月一般明亮。她另一只手仍握着筷子,玩酒桌游戏似的用筷子尖挨个点人,点到谁谁的脸色僵硬,最终,她的筷子尖对准了话最多的瘦猴。 温之皎笑道:“是你吧?你和我说,你会对我好,虽然你学习不好,但是要为了我考清北?你还说,嗯我想想……” 张晓宇脸色愈发僵硬,狠狠瞪了瘦猴一眼。 瘦猴脸色一阵白,却还维持着笑,“行啦行啦,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 “哦,就是这句,你说过去多少年你不会忘记我。”温之皎打断他的话,煞有其事地道:“你还跟我说张晓宇有点钱就瞧不起人,说他不洗澡,说他穿假鞋,还说——”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话。 张晓宇的酒杯砸在桌上,脸色铁青。 瘦猴气急败坏起来,“你别发疯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之皎半点不受影响,看向张晓宇,道:“对了,他还说,你有次说请客结果付不出钱自己偷跑了,骂你装——” “砰——” 又是一声闷响打断了她。 不过这次,张晓宇已经揪着瘦猴的衣领了大吼大叫了。 “你他妈的,狗东西,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 “不是我啊!我没说过啊,温之皎她乱——” “乱你妈,那次在场的就你们几个!” 对话很短,剩下的全是武打戏,一时间哗啦啦都是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乌泱泱的人站起身离席劝架。张晓宇勒着瘦猴的脖子拖拽着,一帮人搂着张晓宇,一帮人拽着瘦猴,还有一帮人和稀泥。 一帮人本来就喝了酒,如今气头上闹起来也是越打越激烈,饭菜餐盘摔在地上吵得要死。 温之皎连起身都没起,只是抚平了裙上的褶皱,准备起身。刚站起来,方才想阻止起哄的女生却和她搭话,“还好你记性好,不然他们肯定还要起哄。” ……她才没什么记性,连搭话的人都不记得是谁了,刚刚情书那部分都是瞎掰再加一点听过的八卦捏出来的。反正给她写情书的人多了去了,一蒙一个准。 温之皎敷衍了几句,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包就走,一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叫唤。 “皎皎,别走啊!” “温之皎,你好歹过来劝劝啊!” 劝什么劝,一帮混账,去死好了! 温之皎闻言心里越来越气,也越走越快,步伐一乱,竟直直撞入一个微冷的怀抱中。 “咔哒——”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温之皎好容易站稳,却先看见一根拐杖落在脚边。那根拐杖用料很考究,装饰也是,银质的杖头上镶嵌着一块翠绿的玉。 她认得这只手杖。 温之皎一时间竟没敢抬头,只垂着眼后退,余光中瞥见男人垂在一侧的手,还有袖口那枚漂亮的宝石袖扣。很快的,那只手如同蛇一般缓缓攀附到她的腰上,硬生生圈住她,让她再不能后退。 2 第 2 章 酒店里安静至极,温之皎只能感觉到对方搂紧了自己的腰部,她仍没有抬眼睛,脑子却乱糟糟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待了多久? 她感觉耳边的吵闹变得很遥远,时间静止了一般的漫长,整个人如同浸在冷水中。 “皎皎你别生气啊!他们就是跟你开玩笑的!” “对不起对不起,嗳?他是——” 似乎有几个同学追过来解释什么,那些声音将温之皎拉回现实,但下一刻,她的手被他握住。他的手指也是冷的,有些粗粝的,此刻正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节。 温之皎扯了下手,他的却握得更紧,锋利的视线在她面上剐着,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皎皎,戒指呢?” 他问。 简单的问句却让温之皎心下一乱,黏腻湿冷的感觉沿着脊椎骨一路缓缓往上爬。她嘴唇翕动了下,努力牵动着面部的肌肉露出一个微笑,抬起头看那道声音的主人。 ——江远丞。 率先看见的是他那双冷却又阴沉的灰色眼眸,紧接着才是他宽阔高大的身形。 江远丞脸上没有笑意,深邃的五官便如锁定了猎物的鹰隼般冷峻危险,唇与脸上都并无多少血色。身后跟着四五个男人,他们离他几步之远,姿态恭敬,却因为跟在他身后显得像是一群保镖打手。 温之皎低声道:“回去说。” 他垂落眸光,握着她的手指,又重复道:“戒指呢?” 温之皎眼睫翕动了下,道:“在盥洗室里,当时洗手怕沾水,就先摘了,后面走得匆忙就忘了。” 她抬眼追着他的视线,露出了有些讨好似的笑。 他身上那阴鸷的寒散去了些,神情柔和了些许。 温之皎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看见江远丞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 灯光下,戒指宝石割面灿灿璀亮,光泽漂亮。 “记错了。在化妆间里。”江远丞伸看着她,指节穿入她的发丝,他用着很轻,像是诱哄的语气,“皎皎,如果没有我的首肯,这封邀请函不会送到你手上的。不过试探一下,结果你还是来了。” 温之皎脸上的笑没挂住,一度想要尖叫出声。 他全都知道了。 无论是偷偷来同学会,偷偷摘了戒指,偷偷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温之皎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江远丞锋锐的眉眼却压抑着,“订婚前你答应过我,对我坦诚的,也不会再想他。” 温之皎苍白的面色上溢出些潮红来,“明明是那时你——” 她立刻收住了话音,不愿再提及。 江远丞却看不得她不说话的样子似的,继续道:“你那时以为你一定能跑得掉,觉得哄一哄我就可以了,是么?” 他眉眼中含了几分嘲讽。 温之皎仍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攥成了拳头,以至于肩膀都颤动了起来。江远丞喉间溢出点很轻的笑声,低头握住她的拳头,慢慢掰开她的手,随后动作轻柔地将戒指套在她指节上。 戒指冰冷的触感一路在她的肌肤上摩擦,最终锢在某个地方。 江远丞欣赏地盯着她的指节看了会儿,身后一个男人恭敬地递上掉落在地上的手杖。 他的左腿曾经伤过,虽不影响正常行走,但走路微跛。 江远丞没接,只是俯视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她浓密的黑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单薄的肩背上,柔软却又温暖的身体轻轻抖着。明明在他怀里,却好像仍然冷得受不了一般,唇抿着。面容苍白,却努力保持着冷脸,可惜仍脆弱得一碰就碎。 无论多少次,她还是不长记性地露出这种任人宰割的样子。 教多少次,都学不会硬气,只会那点小聪明。 江远丞喉结滑动,眉眼中压抑着的冷峻覆上些更沉的霜,“带她回车上,记得把温度调高点。” “好的先生。” 一个男人回应道。 江远丞点头,这才伸出手,接过了手杖,那发酸的腿终于缓解了片刻。直到看见他们将温之皎的身影保护住,一路带着她离开后,才转过身看向追过来却又沉默着的男人们。 他面上浮现出些像嘲弄的怪异笑容,“你们是皎皎的同学?”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堂里,有屏风或是纱帘盆栽间隔出来的酒桌隔间处,迅速涌出些人来。 * 夜色深了些,月亮依然可见,连绵的细雨落下了。 a市的夜晚是热闹喧嚣的,车水马龙,cbd灯火通明,雨滴莹润着繁华的霓虹光落在车窗之上,拖出长长的尾巴来。 车内暖气开得很高,极淡的檀香味幽幽弥漫着,却在过热的空气中蒸得人微醺。 温之皎坐在后座中,几乎忍不住微微扬起脖颈,殷红的唇抿了抿。她并不常运动,怕冷又怕热,如今被幽幽的香一蒸只觉得躁得难受。 她讨厌江远丞,自然,连这带有他味道的空气都觉作呕,仿佛如今正阴魂不散缠着她一般。 温之皎道:“我要换车。” 她知道,江远丞是绝对不可能单用这一辆车送她回来的。他做事狠厉,雷霆手段,事业上树敌不少,所以但凡接送她总会在前后各派一辆车护送。 司机小心而恭敬道:“温小姐,其他车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常用的,您不会习惯的。” 他说得很委婉,但拒绝的意思却如此明显。 温之皎并不打算刁难别人,只是表情不好地降下车窗。 冰冷的雨丝顷刻间便顺着缝隙落尽车内,那过高的空调热气便散去些许,连带着那淡香也散去些。 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却还是忍不住道:“温小姐,当心着凉。” 温之皎充耳不闻,只是静默地感受着微冷的风,她知道没多时,连这冷风她都吹不到了。 几分钟过去,车窗缓缓升上。 是司机关的。 温之皎有些崩溃,她再次生出发疯的想法,想要打电话过去骂江远丞,想现在跳车而下,想大吵大闹。可是她抗拒和江远丞有任何接触,因为江远丞比她还疯,她怕了他了。 越想,她越忍不住回想起他们最初的相遇,不断地去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不断地幻想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如果那时,她没有动摇,没有给他希望,她的处境是不是会不同呢? 温之皎曲起腿来,抱着腿眉头,柔顺微卷的黑发便偷偷从脖颈与腿间的缝隙中溜进去。她像只无助的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幻想里。 突然,车停住了。 温之皎的思绪被打断,茫然地抬起头。 司机解释道:“温小姐,不好意思,前面有些堵。” 她也不回话,只是望着车窗外,水珠在车窗上留下许多涟漪。在泛开的一圈圈涟漪中,来往行人与车流映在其中,几个姑娘们披着黄色雨衣追逐打闹着,快乐极了。 ……好羡慕。 几乎让她想到她以前和朋友打闹的时光了,她的情绪借此有了出口。圆润的泪珠颗颗落下,她的睫毛被浸得软乎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变成一句“我要黄色的雨衣。” 司机迟疑片刻,“可是温小姐,江先生——” 温之皎发出一声很急促的呼吸声,“给我去买!跟他说我要!” 司机再不敢犹豫,连忙变道驶向另一条路,又开始跟前后车报告事项。 好一番忙活后,车停在一处颇为热闹的商场前,司机匆忙下车。 看见他仓促的身影在雨中奔波的样子,温之皎却愈发觉得胸闷,再次降下车窗任由雨水淅沥落入。 * “好好好,小顾总,下次一定要再来聚一聚啊。” “自然。” 酒店包厢门口,几个男人显然是宴席结束,在进行着最后的寒暄。 可惜其中一个男人面色并不好看,说话也带着刺,“还聚什么啊,这笔生意谈下来,我们小顾总吃得饱饱的,怕又是饿了才又能见面咯!”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旁几个相熟的伙伴面色一变,却连忙又赔笑帮他托底。 “怎么说话的呢,这还不得指望着小顾总多关照下啊?” “小顾总别介意,他呢,还年轻,刚接手公司还不熟业务这块儿。” 几个男人边说边看向这位“小顾总” 小顾总走在稍前方的位置,西装合衬,背影削瘦清贵,微长的黑发扎起。闻言他顿住脚步,回了头。 酒店走廊灯光下,男人面若桃花,俊美斯文,金丝眼镜下一双丹凤眼,似含情带笑。乍一看,竟是难分雌雄般的漂亮的眉眼,笑起来更似春花秋月。 然而但凡与他相处三分钟,便能察觉他的危险狡猾。 笑里藏刀,阴险至极。 这次合作本就是他看上他们手中的项目,却嫌他们待价而沽,直接用了些手段硬生生靠最低价吃下了整个工作室,连根骨头都不吐。他们比谁都恨他,但有什么用,论手段斗不过这狐狸,若是论家世,谁玩得过a市这几个真正的名门阔少啊? “无妨。”顾也并不在意似的,面上仍是笑吟吟的,“说年轻,我倒是也比你们长不了多少岁。” 几个男人反应了下,直到他离开了才反应过来他在阴阳怪气他们不中用,一群人没忍住骂脏话。 酒店外,司机已经停好了车。 顾也并未着急上车,站在门口点了支烟。 这帮废物,还挺能喝。 雨越来越大,他感觉头脑清醒了些,却陡然看见了什么,瞳孔中浮现几分兴味。 顾也拇指与中指捏着烟一撇,橘红色的火光落在角落,明灭片刻后被踩灭,徒留一缕轻薄的雾。 他边走边拨通电话,先听见电话内传来几声闷响和隐约的痛呼,随后才是带着些不耐的声音,“什么事?” 他将手机放远了点,觉得吵,“看来不是你。” 顾也抬起下颌,望向对面商厦前停留的车。 “什么?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绕?” 对方很无奈似的。 红灯转绿,车流停止。 顾也踏过斑马线,话音轻佻,“我看见你的车了,但你这边的动静,应该不在车内。那么,谁有资格坐你的车呢?” 他话音落下,电话中的闷响也停止了。 两人对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与空白,气氛逐渐变得凝重了些。 顾也走向那辆停靠的车,低笑道:“让我猜猜,会不会是被你藏了这么些年的金丝雀?这我可要去打个招呼,见识下。” 他走到车前,正想伸手拉开车门,却陡然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惨叫声。 “啊——我再也——” 几个男人痛呼蜷缩着身体,雨将他们身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一个男人拄着手杖站在他们面前,他身后有人为他撑着伞。 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的,这声音混着在脚步踩在砂石上的粗粝声音给他们制造出更深的恐惧来。 伞下,江远丞面无表情地将手杖直接捅向其中一个男人张开的嘴里,霎时间,男人挣扎着瞪大眼睛,喉咙间血液溅射开来。 管不住嘴的人,要舌头有什么用。 江远丞垂下眼眸,话音冰冷地发出了警告声:“不要靠近那辆车。” 他重复道:“滚远点。顾也。” 3 第 3 章 顾也眼眸中笑意淡了,盯着车窗,黑色防窥膜上只倒映处他那张泛着冷的脸和唇边讥讽的弧度。 他捏住手机,语气带着点轻慢,“就这么宝贝?” 江远丞显然已经很不耐了,背景中的惨叫声逐渐变小,“跟你无关。” “可以,反正是你自己犯贱发疯。”顾也扬起眉头,眼神沉着,“当瘸子的不是我,成天巴着个白眼狼的也不是我,为了个女人作践自己的还不是我。” “什么女人弄不到,你护食给谁看?” 他说完气笑了,直接掐断电话准备走,皮鞋踩在雨中踩出些水花。但走了两步,他又还有些气不过,一转身抬起脚。 “砰——” 他狠狠踹了一脚车门。 这辆车用的是防弹级的材料,底盘稳如磐石,这一脚竟是半点震动没激起来。 顾也这才满意转身,却又错觉,仿佛这黑漆漆的防窥膜上有道身影晃动着。他懒得掀起眼皮,关注里面的人,不再停留。 而车内,温之皎紧紧咬着唇,几乎缩在车座角落,两只手捂着嘴一点动静都不敢出来。 从方才开始,她就感觉似乎有人要开车门,看过去才发现一人站在车前打电话。原以为是认错车的醉鬼,但随着他停留的时间越久,她越发不安,疑心是不是江远丞的仇家上了门。 现在这一脚踹下来,她精神都绷紧了,脑中越来越多浮夸的想象涌现,把她吓得一动不敢动。 司机怎么还没回来,必须马上回去!太危险了,大不了以后不出来了——不对,这才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江远丞的仇家要是想动手,哪里不能动手啊? 真受不了了,到底为什么啊! 她凭什么要受这种罪啊! 温之皎越害怕越生气,对江远丞的怨气再一次升腾起来。 “咔哒——” 车门解锁。 温之皎身体僵直片刻,看向声源处,却见是司机。 这下,她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喊道:“回去,快回去!刚刚有醉鬼!” 司机莫名,将纸袋递给她,也不敢多问,急急忙忙开车回到江宅。 雨夜中,镂空铁栅栏门被拉开,豪华庄园景象一览无余。 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群与面孔后,温之皎终于平静下来,将刚刚车内短暂的惊魂经历抛之脑后,拎着纸袋开开心心地去衣帽间换上了。 温之皎对着镜子打量着身上小熊图案的黄色雨衣与靴子,笑了出来,越发感觉自己像回到了中学时代。她立刻跑出去,雨靴重重踩着地毯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去到了外面,先是淋了会儿雨,又不顾佣人阻拦,跑去草坪上踩了好一会儿,踩得草坪嘎吱嘎吱响,雨靴上也溅满了泥点。 可惜的是,踩了三分钟她就被踩起来的水呲到了脸,不得不嫌弃又暴怒地放弃了这项娱乐回房间。 落地窗外,灯光摇曳,墨色天空下坠落的雨映射着灯光落下。 温之皎窝在柔软的被子里捧着手机看小说,当看到女主被炮灰针对欺负又各种倒霉时,她瞬间共情。 想见的人见不到,白出去一趟还被江远丞抓住了,又被丑人调戏又被人踹车,刚刚踩水的时候还踩到了鼓包被水呲了一脸。 简直是倒霉死了…… 她越想越觉得惨,流着眼泪给小说投了雷。 等江远丞回到江宅时已经是深夜了,三三俩俩的佣人正在换新的地毯,旧地毯被卷成一团放在推车内。 门童帮他取下大衣外套,他一抬眼,便看见卷起的毛毯上似是沾上了几个泥脚印。 这个尺码,是皎皎。 江远丞想起来司机的汇报,垂着眸,拄着拐杖上了楼。但越靠近房间,他的脚步便越忍不住匆忙起来,左腿的酸痛警告他慢下来,可等他推开房间门时,连手杖也扔在了一边。 房间温暖干燥,橘黄色的床头灯下点着助眠蜡烛。 温之皎抱着被子,睡得并不安稳,柔软的发丝下,肌肤晕染出玫粉色的红。 诱人得像是一块玻璃橱柜里的蛋糕。 江远丞唇抿了下,几乎是急不可待地坐在了床沿,背部靠住床。他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往自己怀里捞。当她大半个身体都被拖到他怀里,枕在他腿上时,他仍觉不够,俯身用唇在她头顶,额头,脸颊留下了他的吻。 当他的唇在她脖颈上停留时,一种近乎暴虐的渴望催促他咬下去。 把她的血管咬破,饮下她温热的血液,将她吞吃而下。 无论多少次,她总会激起所有最负面不堪的情绪。 江远丞微微张开嘴,又咽下几口空气,将修长的身子蜷缩起来,努力弯曲着脖颈伸着头贴上她的额头。他闭上眼,呼吸愈发急促,额头冒出浅淡的汗水,左腿的痛感在这个雨天愈发明显。 于是他立刻又想起来电话里顾也那句轻飘飘的嘲讽。 江远丞睁开眼开始摸索着她的手,直到摸到那枚戒指后才停住动作。怀里的人终于不堪他这番折腾,难受至极地睁开眼,在感受到处境的瞬间身体僵硬了起来。 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极淡的血腥味。 温之皎喉咙里涌出些酸味来,轻轻动了下手肘,又立刻闭眼假装是无意识的。 但江远丞全然察觉不到她的抗拒一般,四肢将她包裹得更紧了些,沙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醒了就不要装了。” 温之皎不说话,用力闭着眼,眼角都夹出了皱纹。 江远丞冰冷的手指插入了她的发丝中,贴住她的头皮。 温之皎被冻得一激灵,睁开了眼,撞进一双灰黢黢的,似有暗色浮动的眼眸里。她顿了下,移开视线道:“你……不要抱那么紧,我不舒服。” 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阴郁的表情愈发悚然。随后松开手,开了灯。 “啪——” 吊灯骤亮,房间内光如白昼。 温之皎被这光刺得眯了眯眼,吓了一跳,小心道:“怎么了……?” 江远丞凑近她的脸,瞳孔里映出她的脸,“我抱着你你就不舒服,那你想让谁抱你?你希望谁躺在你身边?” 温之皎:“……没有别人。” 江远丞话音冷淡,“没有别人的话,你会出现在那里?温之皎,你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结束了?” 那不然呢?她不是没见到人吗? 事情没成,不就等于没有这件事啊! 温之皎理直气壮得很,可她知道这么回答那今晚绝对不能消停,只是扯出笑,很轻地说:“一个同学聚会而已。” 江远丞显然并不这么想,他露出了近乎恶毒的眼神,仔仔细细将她扫射着。然后凑得越发近,手禁锢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脸,“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盼着我弄死他,皎皎,当初给他的教训还不够,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我是不是要把他的脸切下来你才能死心?” 温之皎还没说话,却被他用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指顺着衣领处深入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只手就可以按死的蚂蚁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你是不是还放不下过去的事?” 跟你在一起受罪,谁能不怀念过去啊! 温之皎情绪有些崩溃,心中却也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道:“远丞,冷静一点好不好?这个事情明天再说吧,我现在真的很想休息。” “不可以,你现在不能睡,回答我!”江远丞丝毫没有被安抚的意思,更加激动起来,“你为什么要去?是不是他逼你去的?他来找了是不是?他是不是就在这个房间里?” 说到最后,他已经怒吼出声,面上惊疑不定。 温之皎失语,再一次无法理解他的思路。然而江远丞很笃定自己的猜测,歘然起身将她推倒在床上,大步走下床,掀开窗帘,打开衣帽间,拉出柜子……玻璃制被扫落,书本也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果然……又发疯了…… 一番地毯式搜索时,江远丞还不忘接几个工作电话,可谓是敬业至极。而身后的温之皎心如死灰,耳边噪音伴随着江远丞的说话声,她听得眼皮直跳,止不住想要尖叫。 这么多年来,他发疯的方式真是永远新鲜不重样,永远给她与众不同的惊吓。 别人伴君如伴虎,她伴江远丞是伴冷宫里的疯妃。 温之皎看着他忙碌拆家顺带开会的背影,深呼吸好几次,将脚探出被子,挪动身体下床。她脚步轻俏地走向门口,准备去找个空房间睡觉,但没走两步还是惊动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电话被他挂断,灰色的瞳孔扩大,“你要去哪里?你要去找他吗?” 他一面问着,却快步走了过来,微跛的脚让他身体有些踉跄。 温之皎心重重漏了一拍,“我没有,我只是想……” 江远丞已经走到了身前,望着她的视线里压抑着冷沉,手攥住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去哪里?你又想去见他吗?” 想发疯。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温之皎濒临崩溃,却还是努力仰头看他,笑意透着讨好,又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低声说:“我只是在想你好点没有?发泄这么久了,心情好点了吗?” 她又道:“至于出去,是想让下人给你做点吃的,这么晚了,你这样……挺累了的,饿了吧?” 江远丞阴霾散去了些,脸蹭了下她的手臂,“你没有想跑?” “你是不是误会了?”温之皎试图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去同学聚会是我想炫耀一下嫁入豪门了而已。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意一个比不上你的前男友啊,都多少年了的事情了。” 温之皎眨着眼。 江远丞薄唇紧抿,眼里有了些温柔,可配合着有些阴戾的表情,却显出了些扭曲,“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也没有带我去。” 温之皎一闭眼,狠心道:“你这么好,万一被抢走怎么办?” 末了,她又扯了下他的袖口。 江远丞激动起来,眼睛弯起来,用力攥着她的腰,语速急促地强调:“不会,我不会被抢走的,也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订婚了……而且以后我们会结婚,我只有你,你也该只有我!” 能不能别用这么大力啊…… 温之皎腰疼得眼睛几乎要流出泪来,心里却长长舒出一口气,身后被冷汗浸湿。 她继续勾着他脖颈,缓慢后退,将他带到床上坐着:“你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回国太着急没休息啊?啊,现在是雨天,你的腿……不舒服吧,我给你按摩下好吗?” 说着她便伸出手,却突然发现她根本不记得他摔伤的是哪条腿,一时间手突兀僵住。但没几秒就被江远丞握住按在了胸口上,闷闷地说,“这里不舒服,我不舒服。” 她有些惊愕,“真的吗?” 难道江远丞终于要因为高强度发疯猝死了? 江远丞沉默点头,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床上躺下。像摆弄玩具似的将她藏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塞进被子深处。 温之皎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任由他亲吻。 恍惚中感觉如坠深海,失明的软体动物被指引着穿过海藻群,攀爬上珊瑚。 她越来越累,眼皮又有些睁不开了。 江远丞昂起下巴,青绿色血管在脖颈上绷紧片刻,有些失神。好一会儿,他才又低头伸出舌头去舔她脸上的泪痕。她稍觉不适一般颤了下睫毛,再没了其他动作。 他便再次将头埋在她脖颈里,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抬起手关了灯。又捞起被子,盖在他们身上,连头也要蒙住,仿佛这样能在这个半密闭的空间隔绝外界一样。 温之皎瑟缩在他怀里,平复过快的心跳,慢慢的,意识沉沉浮浮,终于等到了困意。可惜一如往常,仍是睡得很不安稳。 梦中,剧烈的撞击感传来,突然的,淡淡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一片黑之中,空气都要烧起来似的灼热。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尖叫声,难闻的汽油味,身上温热的黏黏糊糊的触感…… 不知道是谁尖叫出声。 “地点在辛葡路路口,有人出车祸了,情况很严重,伤者是一男一女!” 紧接着,那画面无限缩小,又出现陆陆续续无数个仿佛屏幕一般的画面。那些画面弯曲变形,化作一条旋转流动的光河似的朝着一本巨大的书流过去,“轰隆”一声,巨大的书本将光影骤然纳入,重重合上。书的封面上,盘旋着一行散发着金光的字体,下一秒,几条厚重的锁链死死缠绕住了书。 乱七八糟的梦境也骤然随着那轰隆的一声破碎,温之皎瞬间睁开眼,心脏剧烈跳动着,嘴唇干涩不已。 她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只觉得心脏像在耳朵旁跳动似的,浓烈的心悸与额头黏腻的汗水都让她一阵阵恍惚。可她恍然未觉,脑中只有梦里瞥到的那一行金色字体: 《总***********惑》[锁] 4 第 4 章 那一串文字,是小说?还是乱码? 温之皎想来想去,心脏仍有几分那慌乱梦境带来的心悸,呼吸都觉喉咙疼。她生出不祥预感,悄悄吞咽了下口水,下一秒,便感觉喉咙一阵刺痛。 ……感冒了。 那神经的梦,估计也是因为生病——不,更大概率是因为身旁睡的这个疯子,昨晚多半也吓到了。这么多年来,她就没睡好过!老天爷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温之皎心头火起,望向一旁。江远丞还在熟睡,眼下仍有些青黑,黑发散落在枕上,混血的优势让他的肌肤如大理石般光洁,却也让他即便在睡梦中仍是冷峻得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呼吸有些急促,垂着眼睛,手顺着被子摸到了江远丞的手臂,狠狠掐了一下。偏偏,掐着他肌肤的一瞬,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从她背部涌起,她几乎能嗅到汽油的味道还有灼热呛人的烟雾。 这样的感觉一瞬消失,却还是吓了温之皎一大跳。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下一秒,微冷的力道便圈住了她的手腕, 温之皎吓得像炸毛的猫,身体耸动了下,好几秒后她才发觉是江远丞。他仍是躺着的,灰色的眼睛里有些朦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蹙着眉头望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温之皎眼珠瞥向别的地方,话音小小的,“你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吗?” 江远丞仰着头,脖颈上的青绿色脉络在阳光下愈发明显,声音有些沙哑,“被你掐醒的。” 温之皎:“……” 她没接话茬,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道:“就是想看你睡没睡,好好睡吧。” “你感冒了。”江远丞同样没理,正要继续说话,却察觉她轻轻地捋了下他的头发,话音柔和地道:“昨晚你那么累,今天好好休息,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他张了张嘴,“嗯”了一声。 温之皎松了口气,正要起身,江远丞却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到了怀里。紧接着,她被迫蜷缩在他怀里,感觉着背后他胸腔的心跳。她晃了下脑袋,立刻被他扶住了脑袋。被他这样禁锢着,她慢慢也有了几分困意。 一觉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江远丞已经离开房间了,满地狼藉的房间也恢复了原样。 温之皎扶着脑袋起床,一面走向盥洗室,一面迷迷糊糊地想着之前那灼烧的触感和那莫名其妙的梦境,真奇怪,难道是错觉吗?可一切都太真实了。尤其是,梦中那句……辛葡路。她记得a市有这么一条商业街,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庭翡街相接。 梦中车祸景象就那样被纳入一本书中,还有书名上星号和锁的标志,简直就像是被锁的小说。难道是自己每天靠小说逃避现实,终于把脑子看坏了?那车祸的场景是小说中的内容? 温之皎想了几秒,打开手机想要搜索,又突然痛苦了起来。 等下,总什么惑……总裁的诱惑?总裁夫人的诱惑?总是忍不住诱惑?总被人诱惑?应该是总裁文吧? 她挠了挠蓬松的卷发,输入了关键词:辛葡路车祸,小说,总裁文。 【某茄首发:《让我吃软饭?我直接买下辛葡路与庭翡街!》作者xxx内容详情我在辛葡路当农民工遭遇车祸一朝重…】 【某点首发:《征服a市从给辛葡路贵妇当保安开始》作者xxx内容详情一朝重生我一定…】 【[a市的繁华从来与我无关,我从来都是大城市的幽魂,吊儿郎当的,但一场车祸我却偶遇了我的总裁先…]来源江远丞粉丝俱乐部】 ……怎么江远丞也配有粉丝啊? 温之皎震撼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点开了第三条链接。 【江远丞粉丝俱乐部是为江远丞(梅捷列夫娜国际银行控股人之一,江氏实业集团主席,兼现华跃科…[展开])粉丝所服务的交流板块】 温之皎:“……” 凭什么这种人都能有粉丝啊! 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住手机,小心地熄灭屏幕,又扔到了一边的桌上。找到这本小说估计很难了,或许自己需要去一趟辛葡路看看? 明明只是一个梦,但某种直觉驱使她做出反应。 温之皎打定了主意,洗漱完吃了些早餐和感冒药才下楼,刚一下楼,便望见佣人手里抱着书本候着她了。 她愣了下才想起来今天要上课。 温之皎从原本的高中转入国际高中后,因为无法适应环境,被安排从高一读起,读了一阵子就转成了家庭授课。而现在,别的高中同学都毕业一两年了,她还在读大学,并且仍是家庭授课。 佣人带着温之皎走到了一楼的书房,厚重的门被打开,率先看见几米高的拱形窗。窗外的绿植繁密,晦暗的光芒将整个书房映得阴森至极,拱形穹顶的吊灯散发着陈旧的昏黄灯光,层层叠叠的书架塞满房间。正中央的长桌上已经坐着了一个人,那人面前一台笔电,手旁堆着文件和钢笔。 ——江远丞。 他坐在最远的一侧,像是刚洗漱完,黑发有些湿漉,贴在森白的肌肤上,从没系领口扣子的脖颈落入深处。他衬衫有些松垮,唇在这不算亮堂的环境里也显得有些苍白,灰色的眼睛愈发深沉。 温之皎并不惊讶,只要他有空,她被授课时他都会来到现场旁听。 这会儿距离正式上课时间还有些时间,讲师还没到,她拖着不大情愿的步子坐到江远丞附近。 温之皎的手摩挲着课本,低声道:“远丞,我待在家里有点闷,我想出去逛逛。” 她想了想,补充道:“你也可以陪我,或者让佣人陪我。” 这种保证她自觉万无一失,不自觉抬眼看江远丞,可下一秒,她看见他的灰色眼睛里有着认真。 “我下午要开会。”他又道:“不要出去了,住宅区也不要出。” 温之皎愣住,她嘴唇嗡动了下,好几秒才道:“什么?你的意思是,房间门都不能出了?” “这几天而已。”江远丞抬起手,扶住她的脸颊摩挲了下,低声道:“你身体不好,又感冒了,好好休息吧。” 温之皎的手放在膝盖上,又开始握拳,她扯动了下唇,努力用柔和的话音道:“我会吃药啊,我是大活人啊。我想去辛葡路那片的购物商场逛逛,买点衣服啊香水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 “让那边闭店,选个模特帮你试,选好了送过来。”江远丞的手指一路摸索她的眼角,身体凑近了些,对她笑了下,“香水的话,你喜欢的那些香型品牌方都知道,新季的都送过来了。” 温之皎要张嘴,江远丞的拇指却已经用力按住了她的唇。 “珠宝,艺术品,无论什么,想要的话和我或者管家说。”他道:“不要出去了,就当是……为了我们的订婚宴着想,养好身体,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订婚宴三个字如千斤重的铁器,硬生生砸在温之皎的头顶,将她砸得大脑空白,砸得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砸得眼前有些昏黑。 “不是说明年——” 温之皎的话被江远丞打断的话音打断:“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下个月是个不错的时间。” “下个月?” 温之皎几乎只能重复。 “嗯,不用担心,前阵子和你家人聊过了,他们觉得没问题。” 江远丞道。 ……那当然啊,你是什么家庭啊,你说话他们哪里有反对的空间呢?! 温之皎麻木地想着,热意却蒸腾到眼睛,她一时间失语,只能缓慢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江远丞收回了拇指,任由她握着,也看着她那张没有表情,眼睛却有些湿润的脸。 短暂的沉默后,江远丞将她拥入怀中,话音轻而柔和,“订婚礼服很好看,是你喜欢的版型,很快就要做好了,你到时候穿上给我看好吗?上次出了那么多岔子,我们年纪也太小,才会有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发生,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 他收住了话音,又道:“等订婚宴结束,再出去吧。” “不……不要说了。” 温之皎的声音有些断续,轻得自己都听不清,脑子里那根弦摇摇欲坠,几乎回想起来鲜血如何浸染她身体的画面。她的神经紧绷起来,喉咙里泛出酸水,脸色苍白起来,胸口处却有了窒息的闷。 出不去的,她来到a市这么久,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之前还能骗自己得过且过,可如果真的订婚了呢?她知道,他的想法就是等订婚宴公告天下后,就去国外结婚,接着就是婚宴。结婚后,那代表他们会被拴个几十年,除非他突然出轨! 不行,不要,不可以! 得想办法,这次再逃不了,她可要被这个疯子拴住了! 温之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难以呼吸之时,胸口处骤然有了一丝不甘的火苗。 江远丞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脸贴着她的脖颈,很轻地吻她的脸颊。 温之皎没有任何动作,她的魂魄似乎要抽离,但没有,竟没有。几分钟后,江远丞松开她,又说了些什么,但她一律听不进去。 她开始想自己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电影,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好,只要不想到现在就好。 当讲师来的时候,望见的便是在一旁工作的江远丞,还有低头看课本的温之皎。他有些尴尬地拎着手里的奶茶,对着江远丞点头致意,“不好意思江先生,路上堵车。” “没事。”江远丞脸上没多少表情,只是眼睛却望着他手里提的东西,“这是?” 讲师更尴尬了,将奶茶放在桌上,杯壁的水珠缓缓流下。他道:“上次上课时温小姐说想喝,说如果顺路帮她带一杯,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 他瞥了一眼温之皎,她的手握着笔,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唇抿着,愈发显出些脆弱来。 江远丞倒是笑了下,他是混血,五官轮廓深邃,可眉压眼,总无端显出些阴沉冷峻。这一笑,倒是少了些戾气,“没事,只是她现在感冒了,平时身体也不好,应该少喝些冰的。” 讲师会意,“好的,那我等会儿带回去。” 他开始了授课,似乎因为江远丞在,温之皎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打断他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而是安静地像木头,虽然看起来没有在听。一节课结束,他收拾好教案离开,心里却不知为何倒是宁愿江远丞不在,她多些没完没了的问题和小动作,也比这样安静好。 厚重的门合上。 江远丞道:“他给你上了几节课?” 温之皎仍没说话,江远丞的手伸到她头上,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我让学校那边换个讲师来授课吧,他给你上课时不是很专心。” 江远丞见她沉默,只觉得嘴里发苦,胸口如同有火焰一般灼烧着。几秒后,他又道:“昨天的雨衣和雨靴我让他们清理了。” 温之皎盯着手里圆珠笔上挂着的毛茸茸白球看,像是要数清楚它有几根毛一样。 江远丞却失去了耐心,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近乎强迫一般将她的脸转向了自己。下一秒,他的手狠狠握住了她的下颌,呼吸急促起来,“说话。” 温之皎垂着眼睫,耳边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额头一阵阵的发热。 她道:“远丞,你有没有……找人算过日子?” 江远丞蹙眉,“什么?” “你高中才回国啊。”温之皎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温柔,手又握住了他的手腕,“虽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些年,但有些事你不是很懂,国内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都要找大师算算日子的。” 她仰着脸,让江远丞彻底俯视自己,话音越来越轻,“上一次没算过,不就是出了意外吗?” 江远丞望着她几秒,攥着她下巴的力道松弛了。 温之皎很轻易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扯开,却没松开,只是低头亲了下他的手指,下一秒,她几乎能听见江远丞急促的呼吸。她又望他,眼里有了些悲哀,“而这一次,我想好好的了,所以才害怕选了个糟糕的日子。” 她站起身,用额头抵住江远丞的额头,“我知道你还在意那些事,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未来。我今天突然想出去,也是看到昨晚的你,觉得很对不起你。” 江远丞的睫毛颤动了下,手勾住了她的腰肢。 温之皎道:“昨天去了一趟聚会,看到昔日的同学已变成那样了,我也意识到过去的都过去了。今天正好也是适合礼佛的日子,所以我想着去庭翡寺参拜一下,想为我们的未来求个好意头,住a市几年了,我都没去过呢。” 江远丞还没说话,温之皎又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下,他立刻又忘了要说什么。 “提前订婚宴也好,换了讲师也好,订婚宴前不出门也好,扔了雨衣雨靴也好……都没有关系的,我不生气,我知道你只是不安。” 她的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偏爱,江远丞几乎立刻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用渴求的视线望她。她仍是笑的,眉眼里却有了些忧愁,手指玩着他的头发,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沉浸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只是更努力抬头,想让她弯腰的姿势不那么累。 温之皎话音轻柔极了,“远丞,你如果放心不下,就跟我一起去吧。” 江远丞道:“……非要今天吗?” “今天是适合礼佛的日子啊。”她话音有些疑惑,“你下午没空吗?” “要开会,比较重要的会议。”江远丞顿了下,道:“你要想去的话,过几天抽空我陪你去。” 温之皎却抱住他的脑袋,唇又轻柔落在他的眼角,话音轻柔极了,“那今天我去,过几天你有空了,我们再选个合适的日子一起去,好吗?” 江远丞的灰眸垂落了,没有说话。 许久,他道:“让保镖跟着你,记得吃药,衣服穿厚一点。” 温之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根根松弛,低头又吻了下江远丞的眉头。 好累,好累,跟这种神经病交流真的好累。不管了,反正只要能出去就行,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花钱买通那些所谓的大师,或者随便让个人假扮下大师,必须要推迟! 不然,现在距离下个月可就三周了! 她得想办法! 好崩溃,这个狗屁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5 第 5 章 下过雨的天空格外蓝,草地上散发出湿润却又清新的味道,午后的阳光也暖融融的,佣人们三三俩俩享受着难得的午休时间。 “当啷——” 厚重苍老的镂空铁门被拉开,一辆车驶离庄园,缓慢消失在绿荫之中。 一阵风吹过,山上一波波绿浪滚动,鸟雀飞起。 即便在车内,温之皎也能听见车外那些略显嘈杂的鸟叫与虫鸣声,她没忍住搓了搓胳膊。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这么大的庄园,山上的房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呢?四季都要有专人驱蚊虫蛇鼠,开车开到市区四十分钟起步,一到深夜便鬼影幢幢。 在这里待了几年了,她找到的唯一一个好处是在这里住,她跑不了。 温之皎深深叹了口气,闭着眼假寐,脑中乱糟糟的。她不知为何心里紧张极了,手心也有淡淡的汗水。她下车后要说什么,要怎么去寺庙,见到陌生人怎么办,要露出什么表情,怎么样见到所谓的大师,转钱要怎么不被发现,如何让江远丞相信这些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中拥挤着,或许是坐车坐太久了,她感觉胃部翻涌起来,口腔里有些酸水。她捂着嘴,心脏不时抽动收缩着,眼睫颤动起来。 温之皎把手放到胸口,努力调整呼吸。 没事,同学会上你不就做得很好,你又不是笨蛋? 可是昨天那些人才是笨蛋,而且今天要见的全是陌生人。 那怎么了,他们油腻得你都不认识了,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她心里两道声音在吵架。 温之皎两只手伸进蓬松如海藻般的卷发里,仿佛这样能给发热的脑袋降温,下一秒车子骤然停止,她身体用力前倾又向后倒去,惊吓将她思绪拉回现实。 “抱歉温小姐,前面有车急停。” 司机道。 她回完话,便立刻扯开安全带,开了车门就大吼:“前面的在干什——” “你吼那么大声干啥!”另一道高亢的男声打断了对方,“是前面那辆车突然急停,我都追尾了!” 就在两人一问一答的时候,后面的车也纷纷按起了喇叭,吵极了。 温之皎把车窗摇下一条缝,正要让司机回来,却先见最前车的人下了车。是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袖口挽起,背影看着倒是肩宽腿长,黑发有些长。他没有看后面追尾的车,径直往前走,走到车头前突然弯腰掏着什么。 没几秒,青年站起了身,手里突然多了一坨橘猫,那猫僵住身体,尾巴贴着肚子。 俩吵架的司机也看见了,原本还在骂的声都停了,也猜到什么事了。 果然,那青年拎着猫转身了。 他逆着光,面容被阴影遮挡,朝着他们走来道歉。 “抱歉,追尾我全价赔付,具体的你联系这个号码。”他的声音天生就带着笑似的,爽朗极了,“我不是有意造成堵塞的,体谅下,猪的命也是命,对吧?” 顾也揪着橘猫的后颈皮晃了晃,猫的肚皮上也翻起了肉浪,道完歉后,他拉开车门将猫扔进车里,又将车开开到拐角路口让出路。 流浪猫见不少,流浪猪第一次见。 顾也一面拨着电话,一面从储物盒里抽出湿巾,用一只手按住猫上一顿乱擦。 “观鹤,我迟到一会儿,给你准备礼物了。”他掀起狐狸眼,车窗外,车头破碎的车路过,“你别这么沉默啊,都几把哥们,骗你干嘛?真不讹你,不信的话——” 顾也说着咧开嘴,狭长的眼睛里含情带笑,瞥向车窗外。一辆车路过,后座的车窗开了一小半,车内有个女人的身影,吹入车窗的风也吹起她的黑发。此刻,她正好侧头,弯而细的眉毛下,如月牙似的,没有情绪的眼眸撞入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缓慢睁大,嘴唇微张,下一秒,被他按住的猫终于炸毛,“嗷呜”一声咬上他的手。紧接着,猫一跳跳到了后座,警惕地弓腰。 顾也终于回过神。 车子早已驶离,对视也不过一秒,就一双眼而已。 怎么总感觉有点奇怪。 顾也摸了下心口,眼睛里蒙了层雾,竟感觉有些恍惚。下一秒,他重新拉起安全带扣上,对着电话道:“啊,没碰到什么事,就是好像一见钟情了。” “真信了?当然是假的啦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大笑起来,眼睛里有着狡黠的光芒,“这种话除了裴野谁会信?”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远去。 路口的小堵塞已然消失,车辆通行无阻,十字路口边上的建筑悬挂着巨幅屏幕。屏幕之中,运动饮料冠名的世界f1赛车片段来回切,背景音中满是尖叫与欢呼。 “本届诺亚赛车国家大奖赛的冠军是——红饮车队,裴野!此次是他拿到的第三个分站冠军,也是历史以来最年轻的分站大奖赛获得者,目前恭喜他,在世界诺亚赛程中积分排名12!” 镜头很快切到了赛车手身上,他抱着头盔,脸上涂画着国旗油彩,宽阔的肩膀撑起赛车队服。看到镜头时,他抬起手臂摇摆。镜头推近,率先看到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耳边一连串的耳钉相映成辉,衬得他的笑容愈发热烈。 “这次回国参加比赛有没有感觉到亲切?” “很亲切,亲切得不想走了。” “那请问这次赛程结束后,你有考虑在国内待多久呢?” “待到家里人把我赶走吧。” 裴野抱着头盔,又露出了笑,尖尖的牙齿抵着唇,眉眼之中有着几分少年人才有的张狂与得意。大屏幕之上也显出了他的特写,一时间整个现场尽是尖叫,获胜的彩带飘然落下,屏幕中,他唇畔的笑意更大。 两个女声响起,很快的,一根手指按在屏幕上,暂停了视频画面。 “唉,是真帅啊。” “是吧是吧。” 手的主人头戴方巾,穿着蓝色的道袍,是个模样十分年轻的小道长。此刻,她身处一处庙堂内,道教造像坐在中央,旁边是她的桌子,另一边是密密麻麻的签文。门外,一棵树上挂满了心愿牌。 另一个搭话的小道长坐她旁边,两人肩挨肩。 求签或许愿的香客来来往往。 方才暂停视频的小道长刚要将手机收起,便听到一道低沉从她身后传来,“看什么这么入迷?” 那声音一响,两名小道长吓了一跳,此刻那说话的人却已经从她们身后走到她们身前了。一抬头,便看见一名青年站在她面前,青年穿着挺括的大衣,高挑瘦削,模样清俊,气质矜贵,左手缠着一串华贵的流珠,如今俯瞰着她。 说话的小道长立刻起身拱手作揖,“道兄,我再也不敢偷懒了!” 另一名玩手机的小道长也立刻有样学样。 青年笑了下,仍是淡漠的模样,“放心,又不是以前,我就是回来逛逛。” 他话音刚落,两名身穿西装戴着耳机的保安走到他身后道:“安检没有问题,内部也排查过,没有可疑人员,三楼已经安排好了。” “嗯。”青年点头,又望她们,“我过来是传话的,师傅说让你们晚课前再把八宝区打扫一遍。” 两名小道长连连点头。 青年让保安候在外面,他走到更深的蒲团处,两手做了个收拾,握住签筒开始求签。 两个小道长却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你为啥叫他道兄啊?他是谁啊?还俗的道友?” “他叫谢观鹤,小时候跟他妈妈一起在观里修行的,静心居士就是他妈,我们都叫他道兄。” “啊?咱们观里还能母子一起出家这种规矩吗?” “咱们观里的三楼一般对谁开放?你再想想新闻里谁姓谢的?”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还有几个姓谢的?” 沙拉沙拉声停下,一根签落在地上。 谢观鹤拿起签文,望了一眼。 下下签。 他黑眸垂下,笑意讥诮却极淡,波澜不惊地将签文归位,又再次叩拜,昳丽的流珠映衬得他苍白发青的手愈显消瘦。 谢观鹤刚站起身走了两步,刚进门的人便立刻盯住了他的位置,她脚步又急又快。两名安保立刻警惕着要跑过来,谢观鹤也挑起眉,在逆光之中不是很能看清楚她的脸。 “别——” 一名安保还没喊完,那女人已经迅速与谢观鹤擦肩,飞扬的发梢从他肩膀上擦过。下一秒,她直接冲向蒲团跪下,抬起手抓住桌上的签筒,对着神像一阵摇晃。 那只喊出突兀一个字的安保闭了嘴,谢观鹤也怔了两秒,回过头去。 他看见她的黑发铺陈在单薄的背后,侧脸被黑发挡住,只露出了尖尖的下颌。当她恭敬跪拜时,黑发也散落肩上,隐约可见脆弱纤白皙的脖颈。 谢观鹤摆手,两名安保卸下了警惕的姿态,他本想直接离开,却没忍住回头低声道:“双手合十是佛教的拜法,你应该——” 他顿了下,觉得光说她可能不懂,又道:“你可以让那边的两位道长教你。” 谢观鹤等了几秒,她仍跪在蒲团上,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似乎不打算理他,两只手仍然抱着签筒,低下了头,停住了动作。 他看不清她的脸,不清楚她是在许愿,还是单纯没听见他的话,或者……不知道怎么办。想到最后一种可能,他没忍住笑了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谢观鹤转身走了,手指捻了下念珠。 当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远去后,温之皎攥紧了签筒,感觉从耳朵一路烧到了脸。天杀的!好尴尬!还好她假装不在话敷衍过去了,不然更丢脸! 温之皎放下签筒,查了下道教的手势后,重新纠正后就开始摇签。 出来个下下签,看能不能吓吓江远丞! 一下午跑了佛教寺庙又跑到道观,她硬是找不到一个愿意配合的,都觉得她是捣乱的疯子!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用强硬态度甩掉跟着的保镖,一个人找他们打商量的! 十五分钟后,温之皎对着面前的八根上上签发呆,一种绝望涌上心头。 完蛋了,最后一招也没用了,难道她真的只能上街拉个人骗江远丞吗?江远丞是疯子又不是傻子,一般人在他面前不被套话就不错了,万一她被卖了怎么办? 温之皎捂着额头,眼泪几乎想要涌出,她落寞地扶着桌椅起身往外走。偏偏这时,手机震动了一声,她瞪大眼,是妈妈的电话。 她一接通电话,就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哭出声。 “皎皎,最近怎么样啊?”那一头,母亲倒是絮絮叨叨起来,“前几天我才知道你们订婚宴要提前了啊,我等你打电话跟我说呢,怎么现在一声不吭的,还要我来问你呢?” “妈……”温之皎吞下哭腔,话音拖长了,“我……我……” 母亲立刻听出不对来了,连忙道:“怎么了?受委屈了?江家的人给你脸色看了?还是抓到小三了?是不是被欺负了?” “不、不是……”温之皎有一瞬间想要把话全部倾吐出来,但很快的,她意识到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用。能怎么样呢?自己家庭勉强算作富裕,但放在江家这样的庞然怪物前夜不过蝼蚁。她从来没有话语权,许久,她捂住手机听筒,一路往外走一路吸鼻子。 走了好久,她再听电话,母亲已经变成了炸药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就是不想这么快。”温之皎走到一颗樱花树下,她扶着树干,吸了下鼻子,“我都还在读书,我不想订婚。”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你是不想订婚,还是想分手。” 温之皎咬住唇,有些崩溃,“想有什么用?我们家能做什——” “对了,妈妈……”温之皎把话音拖长了一些,“爸爸是不是认识那些会算命的大师啊,他之前在家里不是老说我们家超市就是位置选得好才这么赚钱吗?” 她空闲的手摸着粗粝的树,又是抠又是搓又是揉,不远处,古色古韵的道观建筑三楼亮起了灯,纱幔被风吹起,露出了室内的场景。 古画屏风前,顾也将外套搭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茶。主座上,谢观鹤翻着一份文件,一只肥硕的橘猫重重压在他的文件上。 谢观鹤抬眼,话音平淡,“把你的礼物拿下去。” “不,让观里养着呗。”顾也笑起来,“慈悲为怀啊,你看这小胖子多可怜,一看就几分钟没吃饭了。” 谢观鹤精准地抓住猫的后颈皮,道:“这又不是我的道观。” “此言差矣,你一声令下,谁敢不从?”顾也挑眉,又道:“哦对,江远丞。” 谢观鹤看过去,顾也身体前倾,话音嘲讽道:“他就听他那小女朋友的话,给人玩成疯子了都,订婚宴也要提前呢。” “挺好,藏得这么紧,终于找到机会看看了。”谢观鹤一边看文件一边道:“不过,说不定他又要折一条腿。” 顾也缺德地笑出来,两人眼里都有了笑,又道:“昨天我见到她在江远丞车里了,想去打个招呼了,高贵江总让我滚。我真服了,他怎么变成这个鬼样了,聚会不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感觉被人当条狗一样栓身边了。” “咔嚓——” 门锁刚被拧开,一道声音便接踵而至。 “堵车堵车,来晚了!”那声音带着笑,望过去,裴野穿着棒球服牛仔裤,笑容张扬,“怎么不聊了,说我坏话是吧?” “没,说的江远丞。”顾也表情诚恳,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哦对了,在国高那会儿,你是不是见过温之皎啊?我记得她留级上高一的时候你不是正好跳级?” 盛琉国高占地面积大,三个年级各自在不同的区域,距离很远,一般非特殊情况不会有人跑去别的学部。 裴野回头关门,“嗯”了声,几秒后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说说,这温之皎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把江远丞搞成这样啊?”顾也十分费解,毕竟上学那会儿,江远丞除了沉默寡言外,到底是个正常人。哪里像现在,恨不得整个世界就剩他和温之皎,抗拒一切社交,脾气阴晴不定。 “她啊,挺讨人厌的。”裴野笑了下,却没坐下,望窗外走,“受不了了,这地方每次来都一股子旧味儿。” 谢观鹤翻文件的手顿了下,道:“怎么讨人厌了?” “就……唯唯诺诺,什么事都不说,特容易生气但又憋着让人猜。”裴野打了个哈欠,牙齿两侧的尖牙锐利森冷。他顿了几秒,才又道:“长相的话,漂亮,但也就那样,不知道有什么让人喜欢——” 他望着天,望着窗上的灰尘,又望见远处被风吹起的花瓣。花瓣跟着风打旋儿,裴野的视线跟随着花瓣落下,一眼望见站在树下打电话的人。 “怎么不说了?” “我说了,不知道有什么让人喜欢。” “下次加个的,我见不得病句。” 顾也笑眯眯地给自己倒茶,正要继续犯贱,却听见铃声响起,紧接着裴野脚步匆匆往外走。 “等下,电话响了,我出去接个电话。” 裴野关上了门。 门内,谢观鹤顿了下,道:“那是电话铃声?” 顾也:“是闹钟铃声。”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 好小子,接了个闹钟走了? 6 第 6 章 云朵被风推着走,花树下,叶与花瓣落个不停,不远处有人扫着花瓣。 温之皎抬起手拍着肩上的花,压低话音,“我真的没事,就是、就是想找人算个日子。那你就跟爸爸讲啊,让他想办法把人请过来嘛,还有这个事就别让……” 她话音还没说完,却骤然感觉到肩膀一沉,吓了一跳,“啊!” 温之皎立刻回头,望见一个青年。他一手揣在棒球服口袋里,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银白色头发下,脸上带着点莫测,俯瞰着她。 “好久不见啊,温之皎。”他收回手,扯着嘴唇,脸上笑意淡淡,“跟谁打电话呢?” 作死啊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之皎转过身翻了个白眼,话音却没变,对着电话柔声细语,“临时有点事,那妈妈我回头再打给你哦,我真没事,我好着呢。我就是跟他吵架了,他也没事,嗯……” 她是c市人,跟家人说话时,话音便带上了c市那咬不太准字的软糯。 裴野俯视着她清瘦的背影和单薄的肩膀,听着她电话里的内容,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淡,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将拳头攥紧了些。 没多时,温之皎终于结束了电话,这才回头。 她凝视着面前的青年许久,久到他的眉头更深了些,才问道:“裴野?” 温之皎从脑中搜寻到这个名字,但话刚说出口,便看见对方斜睨了她一眼。她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舒服,绕过他往外走了几步,放轻了话音,“有什么事吗?” 裴野……是江远丞的朋友,她很不喜欢他,也有点怕他。因为他对她充满敌意,打扮得总像个混混,还玩赛车之类看着就很危险的活动,还说话很难听。 比如现在,裴野便跟在她旁边,话音含着讥诮,“没事啊,打个招呼,至于这么怕我吗?” 温之皎往一边挪了下身体,“没有。” 她加快了脚步。 可惜裴野身高腿长,三两步走到她前面,又转头俯身歪着脑袋看她,“跑什么啊?” 温之皎不得不停下脚步,一抬眼就看见他咧着嘴,尖牙森冷的样子,她心里猛地一跳。她觉得她有点怕这人的原因又多了个,这人的尖牙特别多,看着就不像人。 她停住脚步,有点烦,道:“保镖在外面等我。” “哦。”裴野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那你让他们等着呗,不然给他们发工资干嘛的?” 他说完,仍探头盯着她,黑色直直盯着她的双眼。 温之皎下意识闪躲,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不想再跟他说话。 裴野道:“我这才刚回国呢,也不带我逛一逛啊?” 他笑了下,可眼里半点笑意没有,话音轻佻,“嫂子?” 温之皎:“……” 她彻底被激怒了,但那又怎么样,谁都可以激怒她! 温之皎耳边都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她跟裴野没见过几次面,但她可见过这人在江远丞是什么样的,那可是一副子好说话的正常样!只要到她面前,他就变成这种阴阳怪气又仗势欺人的鬼样子! 她暴怒地抬起手。 裴野笑容更大了,脸凑得更近了,“怎么?要打我?你就不怕我——” 温之皎抬手用力推开他的肩膀,他话音顿住,他身体有些失衡,踉跄几步,却又很快站直身体。 两人的距离终于拉开了些。 裴野收起笑,望着她,银发里隐约浮现的耳朵闪烁着细微的光芒。他看着温之皎,她显然有些生气,脸上有了淡淡的绯红,眼睛水润,可表情却仍是毫无波澜的样子。 他道:“我又哪里说错话了?怎么,难道你是觉得你配不上这个称呼?还是——” 裴野话没说完,便看见温之皎扭头就走,一点也不搭理他。他挑起眉,又迈开腿,迅速跟在了她身后。 “你就这么不想被这么叫呢?”裴野扯着嘴,“远丞比我大呢,叫你声也没哪里不对吧?订婚宴可都要办了,你得习惯了,哦难道是你不想嫁给远丞?你走这么急干什么?怎么,就这么怕我?” 温之皎紧紧闭着嘴,大步大步往道观外走。她身体素质其实一般,快步走了十几分钟后,更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就会发出气喘吁吁的声音。而裴野,起先追着她说了一大堆,后面见她不回话,也不问了,只是仍跟着她。 当她终于走到道观外时,裴野还跟着。 温之皎找到了司机的车,连忙拉开车门上了车,正要关车门时,裴野却抬起脚踩在了车上。司机惊讶回头,裴野探进小半个身子,看向司机,“我是裴野。” 司机怔住,想起来白名单里似乎有这个名字,便打开了前座与后车的挡板。 温之皎坐在车座上,看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张口道:“你要是想见江远丞,请到后面保镖的车上,或者自己开车。” 裴野闻言,居然笑了起来,眼睛凝着她。下一秒,他的小腿跪在车座上,探身过来。他正好跪在她的裙边上,一用力,温之皎几乎能察觉到他逼近时的力度。她瞪大眼,裴野炽热的胸膛贴住了她的臂膀,手臂也伸了过来。紧接着,他抬手拉起安全带,一路扯下来扣在了温之皎身上。 温之皎:“……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野道:“职业病。” 温之皎:“……” 你真是有病啊! 温之皎感觉自己精神有些崩溃,无法理解这些个荒谬的男人。 江远丞也好,裴野也好,你们有钱人有钱的话能不能给自己先请心理医生啊?! 她正觉崩溃时,却听见安全带卡扣响起的声音。再抬头,裴野已经站起身,站在车门外。他扶着车门,仍是俯身的姿态,不羁的眉眼里有着某种张狂,“跟个哑巴似的,真不知道江远丞怎么会看上你。还是你在他面前就不——” 裴野说着,身体又朝她贴近几分,可下一秒,眉心却被冰冷的东西抵住。他抬眼,却见温之皎抬起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眉头。她眉毛挑高,漂亮的面容上没有表情,眼神平静。 她的体温有些低,抵在他脑门上时,几乎让他觉得冷得发抖。 “离我远点。” 温之皎道。 说话就说话,犯贱就犯贱,别老挨过来。 她这么想着,却见裴野的话音骤然停住了。他死死地凝着她,喉结滑动了几下,她几乎能看见他脖颈上青色的脉络抽动着。几秒后,裴野迅速抽开身子,往后退,随后握着车门狠狠关上。 终于消停了。 温之皎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身的疲惫也卸了下来,握着安全带仰头。 车门外,裴野的脚步又快又急,他一转头,便看见几辆车驶离。一时间,他攥住了拳头,只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干燥。额心仿佛还有她指间残留的温度,他没忍住用手掌捂住脑袋,不知是希望这残留的温度早点散去,还是希望能以此留住。 当裴野回到三楼会客室的时候,谢观鹤和顾也都多看了他几眼。 裴野神情平静,“车队的电话,聊比赛资金的事,一不小心聊久了。” “光是养你这个爱好,几个亿都砸进去了,资金的事还用商量?”顾也笑眯眯的,尖尖的眼睛里流露出点戏谑,“别演了,刚刚观鹤问了道观呢,不少道长可都说你追着一个小姑娘出去了。” 裴野表情没绷住,拧头看谢观鹤,“哥!” 他与谢观鹤是表兄弟,这会儿第一反应就是找哥哥发难。 谢观鹤脸上没什么波澜,眼里却只有淡淡的笑,“你喜欢的话,有空带家里相看一下,年纪也到了。” 裴野顿了下,道:“不是一回事。” “家境不重要,身世清白就好。”谢观鹤看向裴野,安慰道:“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这话并不假,裴家与顾家是豪门,光是发家史就要从明代甚至更早以前论起。顾家人的商业图谱甚广,最核心的便是精密重工制造产业。裴家则专攻实体经济产业,手里捏着无数全国连锁的裴氏产业。裴家上一代统共两个子女,儿子继承了裴家,女儿则嫁给了世代从政的谢家。谢观鹤前些年养在道观里,这几年才回到谢家。至于江家,出了不知道多少金融大鳄与银行家,江远丞的父亲更是和r国掌控了多家世界银行的资本寡头的女儿完成了联姻。 裴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一回事。” 谢观鹤的手指敲了下桌子,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敲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记好你说的话。打蛇七寸,最忌犹豫,知道没可能就断个干净。” “你别拿你那套官威压我!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 裴野听得烦,直接起身往外走。 重重的摔门声在室内响起。 橘猫本来在顾也腿上睡着,听见动静吓了一跳窜走了。 顾也被踩得叫了声,揉了揉腿,“他现在就急了,过阵子可怎么办呢?消息捂到现在该说不说呢?” “随他去吧。”谢观鹤应了声,“我在谢家,动作不能太明显。江远丞帮过他了,现在满心都是订婚宴,你呢又铁了心不想管……那只能让他自己想办法了。” “别说得我好像很狼心狗肺,我只是不喜欢帮蠢货而已。”顾也站起身,一下子掀抱枕一下子弯腰,到处找肥猫,“那温之皎怎么处理?” 谢观鹤道:“订婚宴再看看,这次再出一点差池,就……想办法处理一下吧。” 顾也道:“你说的这个处理是弄走,不是弄死吧?这可是法治社会。” 他笑起来,谢观鹤也笑了下。 窗外,天空已然泛黄,树也被光照出更深的颜色。 庄园外的林荫深处,一辆车缓缓行驶。 温之皎靠在后车,再次陷入极深的梦中,梦境之中,她被一股力量狠狠摔在角落。似乎有人扼住了她的脖颈,愤怒的声音吓得她止不住流泪。 “温之皎,她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温之皎!你有本事就说话!继续狡辩啊!” 温之皎感觉喉咙的遏制感越来越强,她不断流泪,用力敲打着对方的手。 “不招是不是?那我现在,就掐死你!” 清汤大老爷,不是她不招,是被掐住了,说不出来话啊! 7 第 7 章 “温之皎!” 男人的声音如雷贯耳,砸在温之皎耳边,吵得她脑袋嗡嗡响。她努力仰着头,用力扯着对方的手,可窒息感却越来越明显。 她近乎绝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掐她的人,可此刻她只能看到对方咧着嘴以及嘴里尖尖的牙齿。 ……这个牙齿,是裴野?! 温之皎意识到的一瞬,裴野却一用力,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她全然不清楚自己在什么样的场景里,却只能感觉浓重的崩溃与愤怒,火从耳朵一路烧到脸。她跪趴在地上,手摸着地板,想要站起身,却听见咚一声。 裴野单膝跪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按在墙边。她抬头,便看见他那双发红的眼睛和紧咬的牙齿,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狠戾,“你这个恶心的坏女人,你以为你是江家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温之皎喉咙火烧火燎,脸气得通红,耳边也嗡嗡叫,泪珠不断地从眼睛里滚落,沾湿了颤动的眼睫。她的辱骂卡在喉咙里,嘴巴张合几次,怎么也吐不出来。 裴野的手从她的肩膀一路摸到她的下巴,紧接着,攥住了她的下巴,“接下来,我会把你口口代码3289238902weuioqweuio@晋江文学城,你等zhe口巴!”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机械,混乱,不可名状,方才温之皎还只是愤怒和崩溃,此刻便立刻感觉到了害怕与恐惧。 温之皎不断摩挲着地板,不断后退,而裴野仍在说着莫名其妙的混乱话语,甚至还口播了几个广告。 “现在了还在装,看来你看小说就来全网唯一正版xx阁还是不知道害怕?” 救命!xx阁才不是正版! 温之皎绝望地想要爬走,却又被裴野抓住了腿,他仍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此刻,她本就不好的精神状态终于到了临界点,努力伸手去够远处放在地上的装饰花瓶。 终于,她摸到了花瓶,两只手臂迅速抱住花瓶,转过身对着半跪在地上,仍然扯着她腿的裴野敲下去。 去死吧!江远丞这个疯子都不敢这样对她! “咔嚓——” 花瓶骤然破碎,裴野脑袋血流如注,可他只是冷冷地用拇指触了下流到了嘴边的血,轻轻舔了一口。 温之皎:“……” “你他妈的,你——”温之皎忍不住爆了粗口,泪水哗啦啦流,但嘴角却慢慢弯了起来。她的眼里满是崩溃,脸上却有了一个绝望的笑,“我……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一切荒谬得她发笑。 “你错就错在动了不该动的人!” 裴野话音落下的一瞬,所有场景都无限缩小,化作了如胶片一格似的场景。 原地骤然浮现一本巨大的书,将一切尽数纳入书中,又轰然合上,封面流转着一行金色的字体。紧接着,几条锁链哗啦作响,将整本书缠绕锁上。 温之皎身体一抖,迅速睁开了眼,昏黄的光芒让她的视线愈发模糊。 温之皎茫然了几秒,前座司机的声音响起,“温小姐,还有几分钟就到庄园了,您……” 她缓缓瞪大眼,四处张望了下,却望见后视镜里满脸泪水的自己,以及司机脸上的担忧。她下意识抽出几张湿巾擦了擦脸,视线一时间不知道落在哪里,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在车里……那,刚刚那些是梦? 是了,那么离谱的场景,是梦就对了,梦不需要任何逻辑的。肯定是她刚刚偶遇裴野,被他气到了,再加上刚刚在车上看了会儿小说,就有了这么荒谬的梦! 温之皎不断拍着自己的心口,像是在哄着自己似的,可很快的,她又想起来昨晚的梦境。同样的厚重的书,锁链,还有书上的金色书名……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车子驶入庄园停车场,佣人拉开车门,温之皎下了车便直奔住宅区。她一路跑回房间,打开抽屉,抽出一本笔记本,开始记录。 辛葡路,车祸,总***惑,裴野,被掐,书,她害了人,奇怪的台词…… 不对。 温之皎努力回想着方才梦境中的书名,却骤然发觉,那一行金色字体似乎是……她缓慢地写下了梦中的那行字:总***情[锁] 温之皎:“……” 好像变了个字? 她放下挂着毛绒球的笔,撑着脸用力盯着笔记本上的关键词,试图从中拼凑出一个答案。但很可惜的是,这些关键词放在一起简直比乱码还奇怪。 还是别想了,头疼。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境害的,她现在还觉得有些缺氧。 温之皎将笔记本一推,伸了个懒腰,手一扫便将手机扫到了地上。手机在咔嚓声后,受到感应自动亮屏,息屏前的小说页面骤然映入眼帘。 她盯着那个屏幕,眉头缓慢地蹙起,几秒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下,梦中……裴野说的那些东西,不就是那种盗文里才会出现的乱码吗?! 一旦想通这个关节,无数种相关的联想也骤然浮现在她脑中。 温之皎大脑宕机许久,弯腰将手机拿起,手指也颤动起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小说? 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她迅速拿起手机检索起来了关键词,把江远丞与裴野的名字加上小说一顿搜索后,除了同人文外一无所获。她又根据情节继续检索,依然没有找到相关的东西。搜了半个小时后,她放下手机。 最后,她的嘴巴又慢慢弯了起来,手指插入发丝里,脑袋缓慢滑落在臂膀上。没几秒,闷闷的笑声响起,她笑得有些疲惫。 太好了,在江远丞的身边待了几年,她也终于变成疯子了,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 温之皎低头,看到了母亲的信息。 【已经说好了,一周后,大师会去一趟a市】 她心放下了,但很快的,下一条信息接踵而至。 【阿随也会跟着去】 温之皎看到这条信息头皮发麻起来,几乎立刻回拨了电话,“妈!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告诉他!” 她豁地站起身,走了几步,“你让他老实在c市不好吗!?” “就算原本的婚约不算数了,他也毕竟是弟弟,难不成还会害了你?”母亲倒吸了口冷气,又道:“就是因为你一直说没问题,但哪里都有问题,我才让阿随一定要跟着去一趟!他会一直待到订婚结束,到时候再跟我们一起回c市。” “这几年,你每年回来就待几天,见你久点都难,我这不也是担心你?” 她话音有了些低落。 温之皎一下子没话说了,扶着脑袋,好几秒,她才道:“可是温随他,他就很讨厌啊。” “你这话说的是,我没见过比他还能忍你的人了。”母亲话音带了些抱怨,“养成了多好的性子,现在倒是要便宜别的姑娘了。” 温之皎语塞,她张了张嘴,“他除了跟你们告状还会干什么!我不想跟你说了!” 她也不管母亲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气得走了几圈。 温家并不是什么有钱世家,但也有个公司,在c市有几家连锁超市,家境算不错。家里统共就她一个独生女,她打小就贪玩,父母便想着把股份挂她名下,给她招赘。 温随就是在这个背景下领回家的,他也的确出息,品学兼优,肯吃苦,做生意也有些天赋,听说家里公司经营得不错。 但温之皎依然讨厌他,因为打他出现后,她干什么都要小心。她出去玩不带温随,三分钟不到就会接到父母的电话,带上温随的话,那她就别想跟别人多说一句话。 他熟练掌握颠倒黑白、告御状、当眼线,她早恋一下都跟特务接头一样小心翼翼。 这几年他们联系少了很多,但他一来,发现自己日子过成这样,百分百会把自己的处境汇报给父母。 温之皎不敢想象到时候父母得多担忧,毕竟他们解决不了,除了干着急也没用,还不如不让他们知道。 她咬着唇,想来想去,开始列计划。首先,不能让温随发现她和江远丞的不对劲,其次,她得绕过温随单独和大师会面,最后…… “咔嚓——” 卧室门被推开。 温之皎合上笔记本,回头看过去,却见江远丞站在门口。他穿着正装,握着拐杖,灰眸蹙着,透过偌大的卧室里与她对视。 “怎么没下去吃饭?” 江远丞问道。 “啊?”温之皎反应了下,看向窗外,发觉天色已黑,她立刻起身,“没什么,在看手机。” 她走到他身旁,又道:“你不是开会吗?这么早就结束了?” 江远丞垂头睨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更晚些回来吗?” 温之皎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她立刻从善如流地挽着他的臂膀,对他笑了下,“有空我们真该一起去那家道观看看的,那里的风景很不错。” 江远丞面色稍好了些,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好几秒,他低声道:“结果怎么样?” 温之皎顿了下,道:“还可以,但是他们没说算日子的事。” 江远丞的鼻唇贴在她耳边,亲了一下,才起身。 他又道:“所以呢?” 温之皎抽出挽他手臂的手,却被他握住,一时间动弹不得。下一秒,他那双灰色眼睛中有了些冷意,凝着她。 “我在想,我爸爸以前做生意时请过一名很厉害的玄学大师。”温之皎仰着脸,对他淡淡笑了下,“刚刚问过了,大师说下周有空来a市一趟。” 江远丞挑起眉头,眼睛更冷了些,俯视着她,“温之皎,我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吗?你根本就是想随便请一个人敷衍我,延迟订婚时间是不是?!到了现在,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眼神尖锐起来。 温之皎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就看穿了? 她仰着头,轻声道:“远丞,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我又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我不会让你请的所谓大师过来的。”江远丞捏住她的下颌,眼里有着讥诮,“要请,可以,我让生活助理请,就请那些最负盛名的来,比你说的那些——” 他话音骤然顿住,灰眸顺着她的脸一路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脖颈上。下一秒,温之皎的肩膀被他按住,紧接着被他按在了楼梯拐角处。 “怎、怎么了?” 温之皎被他的动作吓得一结巴,一时间失语。 江远丞却抬起手,粗粝的指节摩挲着她的脖颈,眼睛越来越冷,“这是什么?” “啊?”温之皎茫然,背后起了一身冷汗,脑中飞速运转起来,“你在说什么?” ……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裴野掉了根头发之类的吧!天杀的,要真是这样,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啊! 温之皎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机械低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她有疑惑抬头,却在这时,却在这时透过楼梯拐角的拱形窗玻璃瞥见了自己的倒影,她终于看到了比头发更绝望的东西。那就是,她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圈红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留下的?过敏?可她没戴项链啊? 她费解时,却发觉江远丞的手指已经有些颤了,灰色的瞳孔骤然扩散,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是谁留下的?你发生了什么?” ……完了,他的过度保护欲又要爆发了。 “为什么受伤了?”江远丞的眼皮痉挛起来,手指不断抚摸地着她脖颈的红痕,语气愈发轻,“为什么总是这么容易受伤?你就不该出去的,我不该听你的话,不该……” 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路拉回房间,“告诉我,是谁?!” 江远丞的怒意愈发大,但温之皎脑中只有刚刚提取到的关键词:不该出去! 不可以,不可以啊! 怎么办,不能出去的话,难道之后她要在江家跟大师单独见面吗?这里可全都是眼线啊! “远丞,你听我说,这不是什么伤——” 温之皎话音突然顿住。 不对,这真的不是伤吗?她摩挲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很快,便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疼来。一个恐怖的猜测油然而生。 难道,这是梦里那个裴野留下来的痕迹吗?可是梦怎么会留下痕迹呢?难道那些梦真的是某种预示? 温之皎脑子愈发混乱。 “你难道要替伤害你的人说话吗?”江远丞的灰色眼睛眯着,话音却出奇地温和,手扶着温之皎的脸。像是诱哄似的,他低声道:“对方是谁?你不说的话,今天的司机,保镖,佣人……我会挨个叫到你面前问话。” “皎皎,是谁让你这么护着呢?” 江远丞的唇角抽动了下,可他却附身,用唇在她的伤痕上留下了一个个吻。 温之皎立刻伸手抵着他的脸,垂着脸,沉默了许久,久到江远丞的心都往下沉。 他察觉到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一般,躁动的情绪使得他的血液沸腾,连带着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 江远丞的手攥住了她的手,却看见她脸上有了一颗颗泪珠,一种无声的哭泣。 “是裴野。”她话音透着些难过,“我在道观里遇到他了,他说我跟你根本不配,让我不要以为我可以攀上高枝了。” 江远丞闻言,眉头抖动了下,“裴野?那你为什么不说?” 温之皎用力推开江远丞,哭得梨花带雨,“他警告我,识相点就离你远点。我不想告诉你,就是因为他是你朋友!你能做什么啊,你能为了我这样的人去打他吗?我不是不清楚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不过是个好拿捏的玩物而已,那我除了忍了还能做什么呢?” “我如果真把你当做好拿捏的玩物,我为什么还和你订婚?”江远丞动作急切地身后去触她,却被她抬手打开。他道:“裴野还说什么了?” “我连请个大师为我们算日子,你都觉得我别有用心!”温之皎尖叫起来,蓬松的卷发黏连在苍白的脸上,黑眸湿漉发红,话音带着哽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你是想好好对我?裴野说什么重要吗?他说得对啊,我就是配不上你啊!” 江远丞踉跄几步,想要拥住她,可下一秒,她用力一推将他推出房门外狠狠关上了门。 “砰——” 门合上的一瞬,江远丞的脸色瞬间铁青阴沉起来,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站在门口敲了一会儿门后,却听见房间来传来一声差点变音的“呱滚啊!” 江远丞闭上眼,几秒后,他攥着手杖,快步离开。 “现在,调查一下裴野今天的行程。” 他话音平静地对着佣人道。 8 第 8 章 古老的庄园在夜色之中更显几分惊悚,极大又极圆的月亮仿佛也因苍翠的山而显出了几分森冷的青。 庄园一楼的书房之中,投影映在幕布之上。 江远丞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灰色马甲与衬衫,他的手背垂在桌上,手边是一杯褐红色的酒液,袖箍紧束着臂膀,显出漂亮的肌肉形状。管家站在他身后,垂着头道:“江先生,这就是所有能找到的录像了。” 他说完,按下了录像。 录像是多个几分钟的视频拼凑而成的,目前已被管家处理过,着重标出了重点内容。第一幕便是温之皎下车时,通过前车座内部录像的场景,放大后可以看见她的脖颈上并没有痕迹。第二幕则是温之皎上车,裴野跟了上来,紧接着通报了名字后,挡板上升阻止对后座的录像。此时,技术放大了她的脖颈并截图表示目前仍没有痕迹。第三幕是快到庄园时,司机打开了挡板问话,此时温之皎似乎有些茫然无措,泪水还挂在脸上,脖颈上也有了红色的掐痕。 视频结束时,同时附带了一份“经检查未存在ai修改痕迹”的检测报告。 江远丞拿过了控制器,将第三幕录像里场景放大。她坐在车里,车外的光芒落在脸上,嘴唇似乎还有些颤抖。显得尤其的无助可怜。 他凝视了许久,感觉自己的呼吸沉了些,“把裴野的访问白名单删了。” 江远丞想了几秒,又道:“顾也,谢观鹤的名单也删掉。” 如果是以前,他存在着担心她被觊觎的风险而不愿意让他们接触她分毫,也不愿意让她接触外界分毫的话,此刻他觉得他更该担心这群畜生毫无来由的恶意。 江远丞的手最终没有握上酒杯,而是握住了放在一边的手杖。他感觉耳边有一种尖锐的鸣叫声,血液被这些鸣叫唤醒,在身体里激涌,愤怒与破坏欲一同蒸腾而来。 管家道:“裴先生那边致电了,说他现在在去祖宅的路上,这几天不在a市。但下周会回来,并且表示他办了个小型宴会,请您和顾、谢先生一定参加。” 江远丞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手。 管家会意,起身离开。 江远丞反复播放着那段简短的录像,酒杯里的酒被一口口饮尽,他那凹陷,深邃的,眼睛有了些痉挛。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杯口,头不自觉有所倾斜,慢慢的,他眼睛闭了起来。 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不不不,现在才是害怕的时候。 温之皎如果能回答他的话,肯定会这么说。 此刻,她已经快跳脚了,在整个房间里走了八十圈了。 怎么办,万一裴野不认账,江远丞回来质问她怎么办?到时候不但解释不出来会让江远丞发疯,恐怕还会让本来就对自己有敌意的裴野找机会针对自己! 也不对,也许江远丞也不会为了她去找裴野? 在温之皎有这个念头时,很快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江远丞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闷闷的,也温柔了许多。 “皎皎,先吃饭好吗?不要饿着。” 他顿了下,才又道:“裴野的事,我之后处理。” 之后处理?你根本就是不觉得是回事吧? 温之皎翻了个白眼,又立刻从床上起身。她大步走到门前,隔着门大喊:“随便你!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见到你那帮朋友,更不想听你讲什么我们的订婚,我们的未来!江远丞,在我想着为我们选个好日子的时候,你怀疑我,你朋友嘲笑我,我真不明白——” 她晃了下身体,让自己发出抽搐的话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温之皎贴着门,小心听着门外的动静,几秒后,她听见一声沉沉的叹息。 江远丞道:“你想怎么样?” 温之皎捏着鼻子,“你说得对,是我不该出门。我以后不会离开房间了,只要在这里,我就不会被人又掐又骂,也不会被人觉得配不上你,觉得我别有用心。我看不到一点点,你对我的用心。” 她硬生生挤出了几滴泪水,努力呼吸着,“你连订婚日都不会用心选,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就知道急!” “你到底为什么要见所谓的大师,要算那些日子,我都说了一万遍了,不会有问题的!”许久,江远丞低沉的声音响起,“算了,你不想见到我,我就走。” 没多时,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他离开了。 温之皎松了口气。 江远丞此时是理亏的,她觉得她再坚持几天,他就会松口答应她的其他要求。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温之皎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捉迷藏活动,只要江远丞在家,她就绝对不出房间不去吃饭。如果下楼看到了,她也立刻转身跑回房间。所幸每次她不去吃饭,佣人都会额外送一份餐食过来,倒也没饿着。 不过在坚持了快一周后,在今天这个早晨,温之皎有些熬不住了。 因为今天下午大师就会到机场,而现在,江远丞还没松口。 唯一的好消息是温随临时要去参加其他城市的峰会,也就是说他大概会等订婚时和父母一同前来,自己暂时还不用跟江远丞扮演亲密爱侣。 早餐送来十几分钟了,温之皎一点食欲也没有,握着面包发呆。 不会吧,难道弄巧成拙了?难道自己真要在房间里待一辈子了? 她正绝望地想着时,门外传来了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咔嚓——” 最后一道锁被解开。 江远丞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只有放在床边桌上的餐盘,卧室里空荡荡的。他愣住,灰色的瞳孔骤然扩散,几乎立刻进房间搜查了起来,大喊道:“皎皎?皎皎?!温之皎!” 他的脚步踉跄起来,打开橱柜门,打开盥洗室的门,拉开柜子,最后一把扯开了窗帘。下一秒,他看见温之皎坐在窗帘里,握着面包在吃。 江远丞身子动了下,半跪下来,身体倒在温之皎身上,紧紧拥住她。 她一点也不搭理他,嘴巴还在嚼。 江远丞捏住她的下巴,低声道:“温之皎!” 温之皎不说话,也不嚼了,一点声响也没有。 江远丞咬牙,几秒后,他道:“说话。” 在窗帘与窗的夹角中,他们如最亲密的爱人一般,身体贴着,连呼吸都胶着混合在一起。 温之皎感觉他用手指摩挲着他的眼角,紧接着,便是很轻的认输声,“依你,你想去请就请,选一个……喜欢的日子。不要躲起来,也……” 没几秒,他抬手,扶着窗沿起身,话音带着些颤抖,“不要不理我。” 温之皎的嘴角翘起来,轻声道:“那你吃早餐了吗?不要饿着。” 江远丞的灰色眼睛弯了下,并没有笑意,“不吃了。有急事。” 他说完又俯身,保住了温之皎的头,在她额头吻了下。两人的肌肤互相贴着,呼吸蒸腾的热气在他们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热。 温之皎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笑道:“那你也不要饿着,对身体不好。” 江远丞的手握住她的手,用脸颊感觉着她的体温,点头。 当江远丞离开后,温之皎伸了个懒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她就知道,坚持就是胜利! * 裴野这次小聚会的地点在他自己的别墅里,他的别墅倒是豪华且现代化,一栋别墅四层,光占地面积就占了两万平方米。 小型露天宴会设在别墅的私人花园里,来往的侍应生有条不紊地提供着餐食,在正中央的高台之上有着什么东西,盖着一层厚厚的幕布。看得出来,它应该是本次宴会的核心主角。 裴野的白发梳到了后面,耳边仍是一大堆耳钻耳链,穿上了合衬的银色格纹西装,这样的搭配居然并不显俗气,反倒衬得他愈发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俊美不羁。 谢观鹤向来身居高堂,这样的宴会场合他嫌闹,并没来。不过倒是托人送了瓶好酒过来。顾也跟裴野打了声招呼,便也有些无聊。不过他向来长袖善舞,心不在焉也应酬了几波攀关系的人。 令他意外的是,上次四人小聚都没来的江远丞,这次来了。 江远丞一如既往,穿着一身黑,深邃英俊的脸上只有阴鸷,灰色的眼睛里衬得他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他远远和顾也招了招手,没多时,才到他身旁。 顾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远丞,“怎么,你狗链被解开了?” “没必要。”江远丞话音平静,他又道:“你们对我不满,没必要宣泄到她身上。” 顾也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有些无语,“你有看心理医生吗?我拜托你去看看吧,你现在的恋爱关系真的很畸形。” “我不需要别人对我的感情关系置喙。”江远丞道:“裴野看起来很高兴。” 顾也抬起头,便望见裴野昂着下颌,脸上有着意气风发。他握着调羹,举着酒杯轻轻敲着,示意众人都看过去。 “很高兴大家都能来,当然我想大家也很好奇,这次宴会是为了庆祝什么?庆祝我回国?为了接风?或者叙旧?”裴野嘴角扯了起来,眼睛弯弯,“答案是,庆祝我最新拍卖下的……” 裴野唰啦一声揭开防尘布,下一秒,一辆红色的诺亚赛车骤然浮现在众人眼前。 下一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叹息声。 佛瑞立奥f20x1,它的主人用它获得了多场冠军,就在前不久,以近千万英镑在苏富比被神秘买家拍下。而显然,这名神秘买家,正是台上的裴野。 裴野高举着香槟酒杯,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欢呼。 众人齐齐冲过去,围着车,也围着他,连连惊叹。 顾也与江远丞没动,站在人群外围。 顾也看笑了,“小年轻花钱如流水啊,不过这钱值,砸进去还能听引擎响呢。不像有的人,钱砸女人身上——” “顾也。”江远丞也鼓掌,脸上有着虚假但足够礼貌的弧度,“你之前砸钱进去的项目,是不是被征用了,那个动静也很响啊,为人民服务。” 顾也眼睛眯了下,“啧”了声。 裴野享受完欢呼,尖牙抵着嘴唇,笑起来,“好了,参观到此——” “砰——” 远处人群之中,不知是酒瓶或是其他的东西,骤然炸裂。 下一秒,一群人尖叫着迅速扯开。 在众人反方向逃离之时,裴野还在怔愣之中,一转头却发觉赛车头部不知被谁硬生生砸进去一个凹陷。 裴野的瞳孔骤然扩散,立刻要去找罪魁祸首,但在那群散开尖叫的人群之中,他看见了顾也与江远丞。顾也有些惊愕,而江远丞却对着他的视线,朝着他含笑点头。 他被面前的场景惊住,但很快的,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从外部为了上来。他们各个手里都握着警棍,几乎直接朝着裴野的车冲过去一阵乱砸。期间维护秩序的安保迅速冲过来,跟他们扭打在一起,但仍然有几个人硬生生撞过去,用力砸车。 裴野的血液几乎凝固在体内,冷意与愤怒让他迅速地抬起腿踹开了一个最近的保镖,直直地冲着江远丞走过去。 他攥着拳头,一把抓住江远丞的领子想要挥拳,却被江远丞身边的人拉住。但裴野毕竟气头上,抬起脚就朝着江远丞踹过去,梳理好的白发落了几缕,“你他妈的,江远丞!” 江远丞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顾也扶着脑袋,望向江远丞,“你什么意思?” “你个王八蛋!”裴野彻底失去理智,几乎只能迸发出辱骂声,“你他吗的想干什么?我刚买的车!” 江远丞没有理睬顾也,只是握着手杖,用力戳了下裴野的肩膀。手杖底部的尘土在他肩膀上留下脏痕。 他道:“你上周怎么对温之皎的?我没有掐死你,已经念在多年情谊了。” “我草。”顾也爆了粗口,“不是等下,你上周不是去祖宅了吗?” 裴野心中一动,知道此上周非那个上周,咬着牙看江远丞,“你是不是有病?我也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江远丞笑了下,“一周了,她脖子上的淤青还没消失。” 顾也的狐狸眼瞪圆了,手抵住了唇。 江远丞继续道:“你根本就是想把她掐死。” 顾也圆溜溜的眼睛又变小了,有点无聊地移开视线,当和事佬,“都是兄弟,没必要这样。年轻人,手劲儿大——” “我他妈什么时候掐她了?你是不是疯子?” 裴野的怒火已经飙升到最高,原本压下的愤怒因为这无须有的罪名彻底引爆,他脸色狰狞起来,“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你就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赛车对我有多重——” 江远丞只是拿出了手机,话音平静,“按紧。” “嗡嗡嗡——” 温之皎手机震动了下。 此时,她看了眼面前的大师,大师是个看着四十多的女性。她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神情平静,看着不像是个世外高人,只像普通人。 但大师穿着很年轻的卫衣牛仔裤,见她分心,便道:“温小姐,我不可能配合你的,这样子有违制度。” 已经下午四点了,聊了一个小时了,这个大师死活都不愿帮忙,哪怕砸钱都不行。温之皎说得口都干了,听她这话也有些绝望了。 她为了这个事周旋了这么久,结果败在这一步?! 太不甘心了啊。 “大师,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帮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温之皎被聊得有点想哭了,眼睛有些湿润。 “那温小姐,你为什么不试试等着订婚那天的到来呢?”大师眼睛有一道光闪过,“也许过了那天,一切都会变得非常顺利,只要……” 温之皎揉了揉眼睛,她怎么好像看见这人眼睛冒蓝光了,奇怪。 她道:“只要什么?” “只要你保持温柔、善良、阳光、开朗,治愈所有人,你就能成为女——你人生中的女主角。”大师又道。 温之皎被这段话折腾懵了,“我他妈不是我人生的女主角还是女配角吗?” 大师只是道:“总而言之,不要生出其他的想法,不要破坏现在的生活。我算了一卦,卦象说了,你需要保持平衡,安心等待,记住,一定要善良,不要伤害任何人。” “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起来。 温之皎烦躁地拿出手机,看了几秒后,她小心翼翼地道:“大师,我是说啊,就是,假如我一不小心,呃,就是说错了话,然后让一个路人被打了,那这算不算我伤害的呢?” 大师愣住,下一秒,温之皎给她亮出了屏幕。 屏幕里,一个青年被按着,面色狰狞地对着镜头。 9 第 9 章 在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大师的表情骤然凝滞,这种凝滞简直犹如影视镜头的静止一般直观,那落在脸上被呼吸吹动的几根发丝都停止了。 温之皎立刻察觉到一种怪异,但她的反应也很快消失了,动作连同思考一同陷入空白的虚无当中。 大师仍坐在原地,但此刻她的周身散发出一圈荧荧的蓝光,而温之皎的面前则迅速出现了一大片荧幕。荧幕上无数文字与代码跳动,大师的眼睛化作无机制的蓝色光球,读取着荧幕上的内容。没多时,她又输入了一堆字符进入,“现有剧情日志已上传。” 许久,一道回应机械声从屏幕里传出: 【当前任务:距离[前置剧情:车祸]载入还有[10]天,尽快引导温之皎向缺位女主人设靠拢,完成[女配]到[女主]的身份转职,同时确保她完成重要节点剧情】 【剧情已更新,现重新为此世界规划重要节点剧情:温之皎看到裴野的狼狈表情,心软之中有了愧疚,终于说出了真相。原来是过敏了,只是怕江远丞才撒了谎。在坦诚之后,江远丞深深感到失望,裴野与顾也则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厌恶之情。江远丞开启了冷战,温之皎心痛,无助,努力想要求得他的原谅,却都失败。她又想着从裴野下手,想尽办法联系裴野道歉,甚至被他恶作剧,在大雨之中等了他整整一天,发烧入院。裴野闻讯去探望,而晚来一步的江远丞却因此勃然大怒,认定温之皎与裴野有私情,狠狠掌掴了她并称呼她为贱货。温之皎彻底失望,她意识到,自己爱过的人已经变了。然而,她不知道,江远丞这么做是因为察觉到自己逐渐动了心……[展开]】 【请注意,前期的任务请完成至少三项,否则你将失去实体。】 大师呼出一口气,道:“收到。” 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数据屏幕消失,眼中的蓝光也熄灭。时间恢复流动,她迅速握住手机,关掉微信界面的视频,站起身握住了温之皎的肩膀。 温之皎吓了一跳,还有点晕。 嗯?这大师什么时候走到自己面前的? 她疑惑之时,却见到大师眼里有着失望,“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这样会伤阴德的,对你的运气不好的啊。” 温之皎更困惑地眨眼,“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啊,我也不算瞎说我觉得,只是,嗯,江远丞他自己误会了。也、也不能全怪我吧?” 裴野梦里是掐得真的很疼啊! “姑娘,我掐指算过了,对我无须撒谎。”大师一脸高深,眼里的失望更深刻了,“我算得出来,他们争吵的原因是因你脖子上的伤对不对?” 温之皎:“……啊?” 她觉得有点准,但又忍不住道:“我脖子上有淤青人人都能看到啊。” “那如果我说,你这伤,实在密闭空间,像车里啊,柜子里啊这样的空间里造成的呢?”大师的手拍着温之皎的肩膀,又道:“你只是被邪祟缠上了,缠了很久,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失眠、噩梦、心悸,小病不断?” 温之皎有些动摇,她理智知道这些都是话术,但心里不免抱着万一对方真的行呢的侥幸想法,一时间没说话。 大师继续道:“你被邪祟缠上,导致你的姻缘坎坷,情路不畅啊,而且你没有兄弟吧?阴气过重也会如此的。” 温之皎:“……我有弟弟,他本该陪你一起来的。” 大师道:“不是亲生的吧?” 温之皎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找我爸妈套过话呢?” 大师又道:“你有个秘密,旁人不知,但我一算你的命格便知,那就是你订过一次婚。是不是?” 温之皎瞳孔颤动起来。 这件事,按理说只有她、江远丞还有江远丞的家人和那几个朋友知道。因为第一次订婚是秘密订婚,地点就在这个庄园,宾客极少,温之皎的父母和温随甚至都没资格来。那场订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外界根本无从得知,更遑论面前这个人。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动摇,不禁有些信任了,“那大师,我要做什么才能破解当前的局面?”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大师站起身,潇洒地走了几步,又垂着眼看温之皎,严肃道:“现在,去解决你造成的问题吧,不要伤了你的阴德,伤了你接下来的福运!” 她把手机塞到了温之皎手上,补充道:“打电话过去,向他们坦诚你撒谎了,同时你要诚恳地道歉,并补救他们因你而起的纠纷。” 温之皎愣愣的,差点没接住手机,可是很快的,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有了层水雾,“可是我、我不想这——” “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你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因你受伤呢?” 大师突然俯身,按住温之皎的肩膀晃了晃。 温之皎感觉自己的神魂和脑子都被晃出去了,怔怔地望着手机,脑子里全都是大师洗脑一般的“善良”的语音。她手一动,给江远丞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几乎下一秒,江远丞就接听了。 他似乎还在露天的宴会上,背景音还有裴野的辱骂。 江远丞灰色的眼睛里弯了下,话音很轻,“不够解气?要看直播?” 温之皎磕磕巴巴道:“我有话跟你和裴野说。” “正好,也该让裴野当面和你道歉。”江远丞的声音变小了些,“你要解释,道歉,就当着皎皎的面说。” 下一秒,手机被佣人接过,对准了裴野。裴野居然还在被按着。他的白发黏连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愤怒,尖牙将嘴唇咬得很红。 裴野和按着他的男人的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有个青年在打电话,手里夹着烟。 温之皎看着屏幕,逃避地让自己看着裴野身后的背景男,糊糊的脑子还在思考:不是吧,裴野都这样了,她道歉真有用吗?总感觉不如咬死了是他干的…… 温之皎的手不自觉扶住脑袋,视线看向大师。 大师脸色严肃,对她做着反复做着三个词汇的口型:诚实,善良,真诚。 温之皎:“……” 她的脑子告诉她,这大师既然说得准,那么应该按照她说得做,可是她的本能却让她感到不悦,烦躁,抗拒。 大师又在催促了,她甚至站在了她面前,嘴型不断变幻着。 诚实、善良、真诚。 道歉、认错、反悔。 单纯、治愈、干净。 啪嗒,啪嗒,啪嗒。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明明没有出声,可舌头与口腔内壁接触时仍发出细小的像气泡一样的声响。她分辨不清楚她说的词汇是什么,脑子里自动联想出许多词语,视线不知道奔逸向何处,耳边是气泡破碎的杂音。 风吹过树叶,嘴巴啪嗒,脚步踩在草上,衣料摩挲,江远丞说着什么,裴野也吼叫着什么大师上下嘴唇像腐烂的苹果落地,牙齿染上汁液,裴野的眼睛有红血丝,衣服上的灰尘,背景男人在抽烟,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电源。 啪嗒,啪嗒,啪嗒。 温之皎的头不自觉倾斜了起来,像只对一切无法理解的动物。她的眼睛慢慢睁圆,漂亮的,粉嫩的唇有了沮丧的弧度。慢慢的,圆而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望着裴野,本能驱使着她去追裴野的视线。 她的唇张开,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忧郁与茫然,泪珠一颗颗滚落,“不要这样了。不是裴野做的,你放开他,是我说谎了。对不起,裴野,害你这样……” 裴野怔怔地盯着屏幕里的她,她面上仍没有表情,脖颈上的淤青星星点点,鲜明得裴野的眼睛不知为何热了起来。崭新的愤怒覆盖旧有的愤怒。 江远丞的视线骤然缩小,将手机从佣人那里拿过来,裴野的身姿下意识前倾,视线紧紧盯着手机。 江远丞凝着屏幕的温之皎,话音低沉,“你现在还要提他说话?不是他,是谁?” 温之皎的话音越来越轻,眼睫颤动起来,“没有、没有人,只是过敏……没有人掐着我,没有人……” 她明明是在说实话,可话音却如此地委屈,简直就像是隐藏着某种苦衷一般。 裴野的呼吸凝重了些,脑中闪烁过无数种可能。 顾也刚挂了电话走到裴野身旁,同样也听到了这道声音,眉毛缓缓挑起。他没忍住附身,跟被按着的裴野道:“你别说,她演的还挺像。” 裴野的呼吸急促,并没有理顾也。 顾也也不自讨没趣,站起身来,抬起手,“给我,让我来问。” 江远丞冷冷地看着顾也,顾也翻了个白眼,“行,知道你不愿意给我看,那我就这么问。” 他用着含笑的声音,望着江远丞,对着他手里的手机道:“你是温之皎?我是江远丞的朋友,顾也,我有点事想问问你啊。” “没有人掐着你,那你脖子上的伤痕哪来的?” 顾也问。 好几秒,他听到手机里传来微弱的声音,“过敏。” “江远丞说有淤青,过敏痕迹消退后不会有淤青的。”顾也理智地反驳了她的话,气定神闲地道:“是被掐的这个事你不用否认,但既然你说了不是裴野掐的,也不愿意说出来是谁掐的,我能不能认为是你一不小心,不经意,没注意,在脖子里上留了——” “顾也!”江远丞喝止了顾也的声音,眼神阴戾起来,“闭嘴!” 顾也摆手,正要说话,却听见手机里又传来很轻的哭声,但声音却只是重复,“你是说,我一不小心,不经意,没注意把自己掐成这样吗……啊,好像也不是没可能,我常常做噩梦……都是我的错,我、我没注意……” 他闻言气笑了,妹妹,你这装得太明显了吧? 顾也正想较量两句,却听裴野大叫出声,“不用你假惺惺!” 顾也惊愕望过去,却见裴野用肩膀用力撞开了自己,他一时间被撞得踉跄几步,金色框眼镜都歪了。下一秒,他又听见裴野的声音,“没错,是我掐的,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攀龙附凤的女人,当初你去趟c市就被这女人缠到现在,我就是觉得晦气。温之皎,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好人替我说话,我就是觉得你——” 裴野话音没说话,江远丞便攥住了手机挂了电话,一拳朝着裴野打了过去。这一圈又凶又狠,裴野也终于彻底挣脱了身后的人,抬起腿踹向了江远丞的腿把他踹倒在地,尖牙被血迹浸染出了凶戾。 江远丞与裴野彻底扭打在一起。 顾也“嘶”了声,又拿起了手机打了电话,往外走,“观鹤,又是我,他们又打起来了。更新一下进程,温之皎这女的说都是自己的错,裴野反而气得承认自己掐温之皎了。你今天不来真的亏了,为一小白莲,瘸子混混大打出手呢。” 谢观鹤顿了下,“说话别这么难听。” 顾也还是笑,金丝框眼镜下的狭长眼睛里只有冷,“我真有点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因为想变凤凰的山鸡打成这样,很不爽。” 谢观鹤道:“再看看吧,订婚宴也就几天了。” 他抬起手挂了电话。 手机被倒扣在桌面上,一只手放在了桌边敲了下。 温之皎甩了下脸上的泪,水钻指甲敲着桌面,脸上有着懵懂,“大师,你怎么看着很不高兴啊?我都按照你说的做啦。” 大师的面色越来越铁青,像是压抑着愤怒一样,“我让你认错!是让你坦诚自我,你为什么要你那样子说!” 她愤怒至极,又开始按着温之皎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样?!” 温之皎疑惑道:“非要哪样?” 大师道:“你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和那种表情,就……就好像你是迫于无奈,有苦衷一样?还有最后,你为什么要那样重复顾也的话?这样子只会激化他们的矛盾!你就不能真诚的道歉吗?” 她说到最后,意识都有些不清,脑子里传来了清晰的机械声。 【任务失败,目前重要剧情节点载入错误,重新生成剧情中】 伴随着机械声而来的,还有温之皎那种惯有的,甜美,柔和,却又带着理直气壮的声音:“那样只会让他们三个一起讨厌我,对付我的。我不要。起码我现在没必要把江远丞惹生气啊。” 大师沉默了许久,闭上眼,又道:“那这样,这两天你去联系一下裴野,怎么样?” 温之皎摸了摸自己的指甲,眼睫颤动了下,“大师,我们见面很久了,虽然你好像是很灵,但是你总是命令我。我不喜欢这样,你能……展示一下神通之类的吗?不然,我会觉得很奇怪。” 大师看过去,却对上了温之皎的眼睛,她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但此刻,她的眼里有着某种动物才会有的警惕。那种警惕她自己都未察觉,只是本能在促使她做出如此反应。 大师沉默了许久,道:“订婚那天,我就能让你摆脱江远丞,前提是……你要按照我说得做。现在,我能为你做的是,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自由闲逛,不会被拘束在这里。” 她又道:“比如,等会儿我就能让你见裴野。” 温之皎:“……?我为什么非要去见他?我想见那个谁,那个等下,反正就是我初恋,行吗?不对,你要怎么帮我?大师?大师你说话啊?” 因为你他妈的在过裴野的前置剧情!所以你见不了别人!还有,你这个女配怎么还有初恋!这个古早小说世界到底崩坏成什么样子了?! 大师捂着脑袋,情绪有些崩溃。 10 第 10 章 黄昏时刻,抬头看便能望见大片橙红色的晚霞,云朵稀疏地像是被扯松的棉花。 微风轻轻吹拂过树林,温之皎脚步轻快地山脚走出。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些汗水,宽沿的草帽松松垮垮地压在头上,连衣裙的裙摆随风飘扬,些微泥点沾上了她的脚踝。 她有些嫌弃地抬起小腿,脸色不是很好地看向一旁的中年女人,道:“大师,你说能让我自由出入,也不过就是偷偷出来啊。” 大师气定神闲地道:“你没发觉,从那么大的庄园,那么高的山走出来,我们才花了十几分钟吗?” 温之皎摘下了草帽,扇了扇风,脸上有着湿润的,透着热气的粉红。她仰着脑袋想了几分钟,又道:“好像是哦。” 大师等着她的疑惑,脑中已措辞好了一堆玄学话术,可望向温之皎时,却见她踮着脚东张西望,全然没把这玄幻的“逃跑路径”当回事似的。 ……看来剧情也没有很崩,和原著那个脑子不聪明净作死的女配人设还是符合的。 大师正琢磨着,一辆出租车遥遥行驶过来,停在了两人身旁。 两人上了车,大师又叮嘱道:“等等到了裴野在的医院,你一定要诚恳认错,好好补偿他。” 温之皎的手支着下巴,不说话,把手举到车窗边,开始欣赏美甲。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脸上,肩上,身上,衬得她的姿态愈发闲适淡然。 “皎皎,我在跟你说话呢。”大师顿了下,又道:“你好像不爱理人,这不太好。” 温之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转过头,眨眨眼,“啊,有吗?”她的唇翘起来,眉毛挑了挑,便不回话了。 大师又道:“难道你不相信我能帮你改变你的命运吗?” 温之皎仍然是笑,眉毛拧起来,“有吗?” 需要自证的话题又被抛回。 这一刻,她察觉到温之皎似乎夺得了她们交流的主导性,但又怀疑是第一次维护这种崩坏了多年的小说世界带来的疑神疑鬼。毕竟,在下午刚见面时,她眼睛湿润无助地求自己帮她解决订婚时,看起来解决难度并不高。 不过无论如何,确定引导角色的可控性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可控性差,就要和总部汇报采取其他手段了。这个世界距离彻底崩塌岌岌可危,一般推荐柔性劝导,但必要的情况下,总部也会抽取任务者扮演温之皎的硬性手段辅助维护。 大师的眼神柔和下来,像是在聊知心话,“那换个话题,我其实觉得和你很投缘,所以想更多的帮你。我不会害你的,如果你对我有什么疑虑,可以提出来的。当然,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也可以告诉我。” 温之皎问道:“什么是奇怪的事呢?” 大师笑了下,“类似掐痕?我其实一直忘了问你,这个痕迹怎么来的?你似乎也一直没和我说过。” 她的眼睛紧紧凝着温之皎,配合着她那堪称慈爱的笑容,倒是生出了几分渗人。 温之皎的眼睛眯了起来,话音带着像撒娇似的抱怨,“大师,我花钱请你来是帮我解决问题的,不是给我提问题的。我就是很尊敬你,才愿意来道歉的,不然我才不愿意来见裴野……他说话又难听,长得又凶,烦死了。” 她越说越烦似的,拿起膝盖上的宽严草帽直接扣在脑袋上,话音闷闷的,“心情真差。” 大师又要说话,她握着草帽的手便拉下帽檐挡住耳朵,指甲上的水钻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好,我不多说了。”大师心中一时没试探出什么,只是道:“快到医院了,你拿着这个。” 温之皎掀起帽子一角,看见大师递过来一个锦盒。 她有些疑惑,“什么?” 大师道:“我帮你准备的,道歉的礼物。” 温之皎接过,打开一看,却见是一个小小的赛车微缩模型,模样十分精致。 她疑惑道:“大师,你们还有这项服务?” “开光过了,会保他平安。”大师顿了下,才又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你现在遭遇的这些事,都是你不够与人和善。俗话说,修身养性才是最大的逆天改命,你既然花了钱,我就会一直帮你的。” 此时,车也停在了医院门口。 温之皎将锦盒放进斜挎包里,下了车,大师紧跟其后,还不忘叮嘱:“我会在病房门口帮你看着的,时间够了我就给你发消息,然后我们回庄园。记住,锦盒最后快走了再送,别给被退回的机会。” “好好好,知道了。”温之皎大步跨上台阶,一阵风吹过,草帽下的黑色卷发随风飘扬,帽子险些被吹起。她立刻仰头用手扶住,却骤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在俯瞰,当她搜寻时,却发觉二楼的窗台处什么也没有。 看错了吧。 温之皎踏入私立医院内部。 医院二楼是住院部,走廊尽头的窗台处,裴野蹲在窗台下,手抓了抓头发。他听见自己心脏在耳边狂跳,热意也从耳朵边缘一路蔓延,嘴巴忍不住咧开又想把脸埋在手臂里。 本来只是透透气,居然看到了她。 她怎么来了?是来看江远丞的?可是江远丞怎么舍得让她出门? 算了,她只是来看江远丞的。 裴野想。 可是,她说不定也会顺便来看一下自己。 他……那样子是做对了吧? 裴野又想。 他的两只手插入白发里,感觉自己快熟了,却又忍不住张开嘴咬了几口空气。 几秒后,裴野迅速起身,回到了病房躺着。 温之皎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没见过几面,他也不过是觉得她长得还可以,多少有点英雄救美的情节而已!他不想让她为难,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确实不爽她,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和闷葫芦一样?好像自己会吃人一样。 他想来想去,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突然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 裴野突然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了门前,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向右边望了望。明亮干净的走廊空无一人。 啧,这女的真不来啊,就当他白好心了。 赔了一辆车,还莫名跟兄弟闹掰。 裴野正要将脑袋缩回,却听见左边传来一道声音:“你在看什么?” 他一惊,身体不自觉往门上一靠,门迅速闭合,眼看要卡住脖子。 温之皎缓缓瞪大眼,立刻用膝盖抵住门,“喂!” 一瞬间,两人距离被拉近,裴野下颌蹭过她的发顶,很淡的玫瑰沐浴露味侵袭又散去。他立刻将脑袋伸回来,成功让自己从被自己卡死的搞笑新闻中拯救出来。 但下一秒,他就像个蠢货一样抱着门,“进、进来吧。” 温之皎:“……好。” 她有些尴尬地坐在病床旁,不太理解那一出。而比她更尴尬的是裴野,他觉得自己丢尽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裴野倒了杯水,自己躺回了床上,仰着头,“你怎么来了?” 他像是觉得闷热,掀起了袖子,露出了包扎的伤口。 温之皎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顿了下,才道:“我是来道谢,还有道歉的。” 裴野的眼睛看向她,黑眸里有着讥诮,“你与其跟我道歉道谢,倒是不如说一下,为什么时间这么巧的,我前脚见了你,你后脚就——” 他的身体直起,抬起手,悬停在她脖颈上,她立刻往后仰了下身体。 裴野本就想收回手,见状却忍不住探身,手掌扣住了她的肩膀。拇指摸索了她白皙脖颈上的淤青,她像是有些受不了,脖颈颤动了下。 “不要这样。” 温之皎用手指点了下他的手背。 裴野移开视线,收回了手,却一时间不知道放哪里似的垂着。 温之皎的手搭在膝上的包包上,垂着眼睫,轻声道:“已经不重要了,对不起,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 一阵风吹过,窗前的轻纱飘动,裴野的白发也随风而动。 他凝视着温之皎,忍不住笑了下,道:“很重要,你要知道,被你这么一闹,我和江远丞的关系闹得很难看。我花了那么多钱拍下的赛车要重新返修,我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了脸,甚至……” 裴野近乎恶劣地拉进了她与温之皎的距离,用视线将她一点点吞入腹中,尖牙抵住唇。他道:“右手指节骨折,指节耽误了之后的比赛。” 他道:“温之皎,你想过你一句谎话,给我造成了多大麻烦吗?” 温之皎很轻易地感觉到他话中的威胁气息,也感觉到他逼近时的危险,一时间有些僵住。怎么回事,还以为道个歉送个礼物就结束了呢。 她抬起眼,只是重复:“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什么也不愿给。 可惜裴野现在不吃这套,他的手握住温之皎的下颌,黑眸弯了下,“说吧,到底是谁掐的?你搞清楚,现在我才是受害者,你不要露出这种……很委屈的样子,” 裴野说完,握着她下颌的手力道松了,不然地抽回手,“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温之皎的眼泪含在眼睛里,抿着唇,苍白地摇了摇头,“不要问了。” 她骤然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了锦盒,急急忙忙地塞到他手里,“这个,给你,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她立刻转身,脚步匆忙地要往外走。 手机震动了,时间到了,得赶紧走了,别让江远丞回庄园撞到自己不在! 温之皎刚转过身,裴野的速度更快,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低声道:“是……江家的佣人吧。” 温之皎:“……啊?” 裴野道:“江远丞对你这么上心,结果连家里的佣人都管不住吗?” 温之皎愣了几秒,瞬间反应过来,裴野已经把她想象成在家里被佣人欺负却还在江远丞面前强颜欢笑的形象了。 啊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温之皎转过身,泪珠恰好地从眼眶里落下,抿着唇,红着眼缓慢地摇头。 “别猜了。” 她说完,用力甩开裴野的手往外走。 可刚走到病房门前,一人却正正好推开门,她第一眼先看到一根熟悉的手杖,再抬头,看见的便是面无表情的江远丞。 温之皎瞪大眼。 病房外,大师站在走廊尽头,听着脑内的机械音。 【剧情已更新,现重新为此世界规划重要节点剧情:温之皎因裴野替她顶罪而偷溜出去看望裴野,同时道歉送礼,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的裴野对她虽没有改观却仍然好奇她为何如此。可她始终不愿说出实情,面对裴野的关心潸然泪下。出于安慰,裴野与她的距离拉近不少,就在此时,江远丞推门而入撞见这幕,原来他正好在附近病房修养。面对朋友与未婚妻的亲密,他勃然大怒,认定他们早有私情,当场质问,而温之皎被他的怀疑刺伤,索性认下一切。旁观一切的裴野却因此误会她别有用心,冷脸说出原来都是勾引的话,这让江远丞彻底崩溃,他狠狠掌掴她后,将她囚在房间中,用锁链与恨束缚她,指责她的背叛与不忠,日夜不停……[展开]】 11 第 11 章 私立医院的病房环境是非常豪华,但显然,再豪华,它也是个病房。 所以当温之皎将自己的视线从漂亮的吊灯、壁灯、小台灯、电视、沙发、茶几等等病房内部的家具全部扫过时,也才花了几分钟。她不得不望向面前的江远丞。 江远丞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深邃的轮廓上有些青肿,手上的袖子被撩起,缠着很厚的绷带。他的额角也贴着纱布,黑发垂落在灰眸前,显出几分阴郁疏离来。 他薄唇紧抿,呼吸有些急促,眼睛死死地凝着她,“你,自己出来?” 江远丞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唇舌,脖颈上的青蓝色脉络有些抽动,“在这里?” 只有两句,温之皎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他的话,他在诧异自己不仅偷溜出来了,还在这里看望裴野。 不过,听懂江远丞话的人不只有温之皎,还有裴野。 当听到江远丞短促的两句话时,裴野的黑色眼睛中骤然瞪圆了些,捏着锦盒的手痉挛了下,脑子懵了一秒。 ……她是偷偷出来的,只是为了看他? 仅仅是这么一个念头,他的脑袋便忍不住转向了一侧,肩膀下意识抬起蹭了下发热的耳朵。他又忍不住抿着唇,用牙齿咬着口腔内壁的肉,尖锐的痛意让他冷静下来。 “皎皎,为什么?”江远丞的话音四平八稳,可他的瞳仁却颤动着,神情阴翳,“裴野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身体骤然凑近,手已经禁锢住温之皎的手臂。 ……你偷偷问我偷偷骗你啊!你怎么光明正大问! 温之皎一面想着,一面在心中尖叫起来,却立刻用自己的手掌贴在他的手背上,仰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着安抚,“远丞,冷静一点,他没有——” “江远丞!” 裴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也一瞬间打破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江远丞与温之皎齐齐望向裴野。 裴野绷着脸道:“是我看到她,逼着她过来的。” 他昂着脑袋,用着近乎挑衅的眼神看向江远丞,唇边噙着笑,露出了犬齿,“你为了她连我车都砸了,兄弟情谊都不顾了,你也别怪我迁怒她咯。” 江远丞眼神冰冷起来,垂眸望她。 温之皎扶着他的手,脸色苍白的摇头,“走吧,远丞,回家吧。” 可江远丞却没有动身,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臂,冰冷的温度贴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他的手游走到她的肩膀,停在她脸颊上,很轻地拨开她黏在脸上的碎发,帮她整理了下头发。 温之皎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的事情走向有些不同,下一秒,江远丞就附在她耳侧轻声问道:“裴野,是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上的?” 她愣了下,“什么?” 江远丞笑了下,灰色的眼睛如无机质的玻璃珠般毫无感情,他语气温和道:“这样的把戏,我只能容忍一次。” 下一秒,他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快步地走到了裴野窗前,抬起手便狠准稳地攥住了裴野的领子用力往后撞。 裴野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再加之原本肩膀就伤到了,被他这么一击,头与背狠狠出闷声,喉咙里一声低吟响起。 江远丞一只腿跪在床边,指节上的订婚戒指闪烁着光芒,手用力地攥着裴野,“拿出来。” 裴野一时晕眩,脸色苍白,咬着牙,抬起手就抓住江远丞的头发,脸上也有了狠厉。 “你……敢掐我?你疯了吧,在说——” “砰——!” 炸响声骤然打断他的话。 江远丞抬起握住手杖的手向着床头灯用力一击,清脆的声音在他们二人头上炸开,灯泡的玻璃碎片哗啦啦从他们头上落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眼神却显出某种好斗的亢奋来,握住了病床上的玻璃碎片抵住裴野的脸,仰着头笑了声,“我进来的时候,你把什么藏在被子里了?拿出来。” 病房里,只有江远丞那带着气音的笑声。 温之皎与裴野齐齐怔在原地。 裴野的余光瞥见那尖锐的碎片,感觉着脸上的尖锐,几乎有些失声,带着不敢置信:“哥,你……” 裴野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颇受几名哥哥照顾,说来奇怪,比起真正的表哥谢观鹤,他和江远丞更像兄弟,走得更紧。而江远丞虽寡言阴郁,却也是最关照他的哥哥。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江远丞变得这么极端了? 裴野心中有答案,是高中去了一趟c市,把温之皎带回来后。那时,他变得孤僻,很少参与他们的聚会,拒绝让他们知晓与接近他与温之皎的生活。再到现在,他几乎忘却他们的感情,只为了……他手中温之皎送的东西,或者说,只为了温之皎。 他望向江远丞身后的温之皎,她的手攥着裙摆,蓬松的卷发下,一双濡湿的黑眸如鹿般澄澈无助。清风吹过,她缥缈得像一抹烟雾,要随风散去。 没有必要瞒下去了,确实早就该解释清楚的。 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仅剩的那点情谊。 裴野定定地看着江远丞,声音沙哑:“行,我给你。”他将放在被子里,被自己紧紧悬着,被体温浸染地有些热的锦盒拿出来,扔到江远丞脸上。 江远丞卸了力道,拿起锦盒,打开瞥了一眼。随后,他闭上眼睛,几秒后才睁开眼,从病床旁起身,走到了温之皎面前。 “赛车模型,你挑选了很久吧。”江远丞牵住她的手,俯身摸了下她的头,灰眸弯了下,“回去说吧。” ……回去了,还能出来吗? 温之皎想。 大师无从得知温之皎的心理想法,她只是暗暗松了口气。重要节点剧情不可能完全复刻,但只要大致结果符合,能与后面剧情衔接上即可。 她一面想着,一面看后续剧情。 【日夜不停地被江远丞欺凌着,可他们之间的爱却随着粗暴的快乐越发疏离。温之皎绝望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等待着她唯一的主人,逐渐开始期待订婚宴,因为那或许是她唯一一次能重见天日的机会。随着订婚宴渐进,温之皎却发现虽然有安全措施,自己却依然意外怀孕了。她无数次想要告诉江远丞,可看着残暴的他,她无法说出口。残破的她,残破的爱情,和注定残破的关系,让她萌生了带着孩子逃离的心情。终于,订婚日那天,她终于被解开了镣铐,找到了机会后义无反顾地逃走。温之皎忘情地在树荫奔走,可脚下一滑,竟直直地从山坡上摔落……雨淅淅沥沥落下,血流了一地,她眼前一黑,一名容貌俊美,仿若天神一般的男人降临…[展开]】 她需要维护三项剧情任务,如今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只剩两次机会了。 好在这次…… 大师悄悄探身,望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 温之皎背对着她,即便是背影都显得茕茕孑立。 好在这一次十拿九稳。 大师垂下眼睛。 她绝对不能失去实体,再次成为没有自由的系统器械,希望温之皎能老实走完第三项剧…… “啪——” 一声脆响打断她的思绪。 病房里。 温之皎狠狠朝着江远丞扇了过去,胸膛高高起伏,脸上有了绯色,眼睛有些湿润。 鲜红的耳光在江远丞耳边炸响,他的头偏向一边,灰色的眼睛一时间没找到了落点。好几秒,热意从他耳边一路蔓延,他的唇张了下,眼睛飘向温之皎。 江远丞像是愕然,又像是懵懂。 温之皎用手抓住他的领口,几乎喊出了声,“你刚刚差点杀人了,你知道吗!” 江远丞眼里有些茫然,手摸了下脸。 “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温之皎眼睛里满是泪水,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身体颤动了下,宛若池中游弋的百合,“江远丞,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江远丞看见她脸上一连串的泪珠,洇湿的红唇被咬得苍白,下意识抬手扶她的脸,“不要哭。我……” 而病床上的裴野还未调节好刚刚的惊心动魄,便猝然看到这一幕,瞳孔一时间也扩散开来,无法理解。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订婚宴,你有没有想过,刚刚你真的动手了的话,我要怎么办?”温之皎眼里含着失望,哽咽起来,又亮又大的眼睛红红的,“你没有想过,你只想着,你终于找到了指责我的证据。” “我知道你很不安,可我为了订婚,烧香求佛,甚至……”温之皎闭上眼,像是平复呼吸,手抚摸上江远丞的脸颊,“我焦虑得没办法呼吸。” 江远丞感觉着脸上的温度,手按住了她的掌心,俯视着温之皎,却只看见她红红的眼睛和湿润的唇。 温之皎深呼吸,话音疲惫,“掐痕,是我自己掐的,因为我见到裴野后,很焦虑。我知道他作为你的朋友一直讨厌我,我也知道你其他的朋友也是一样的想法,我一想到我们的订婚是不被你身边人接受的,我就很痛苦。后面,你质问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说了他的名字。” 江远丞的瞳孔扩散得越来越大,最后又缩小成针尖一般,他攥住温之皎的手。 “我来看他,是为了跟他道歉的,也是……希望他能祝贺我们的。可是,你好像觉得我们似乎有其他的关系。为了泄愤,你不想任何后果,不怕我如何被你的朋友看待。”温之皎抬起手揩去了脸上的泪水,咧了下唇,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露出一个笑,“江远丞,我对你失望透顶。” 她用力甩开江远丞的手,转身就往病房门外走。 江远丞立刻迈开腿跟上,“皎皎!” 而裴野的手紧紧攥住被子,接受着这一切的信息量,嘴唇颤了下,苦涩的腥味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他一时间分不清是江远丞与自己争执时哪里的伤口开裂了,还是舌尖被咬出了血,只觉得胸腔一阵阵闷与燥。 【任务失败,目前重要剧情节点载入错误,重新生成剧情中】 机械声骤然响起,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是如雷电一般的灼热与刺痛。 大师脸色苍白地扶着墙,仰着头,紧咬牙关,眼睛瞪大。 温之皎!你! 12 第 12 章 私立医院的中心是一座漂亮的女神像喷泉,曲线优雅的女神面带微笑,周遭水流清澈,喷泉边上是环状的花坛,花朵散发着阵阵幽香。 温之皎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听着流水的滴答声,天空残阳如血,橙红的光芒染在她的裙上。她望见几步开外,大师急匆匆地朝着她走来,她歪着头,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还以为江远丞会先——” 温之皎的眉眼下意识弯起,但那天真而甜美的姿态和话音都僵在尚未成型的时刻,紧随而来的是惊慌睁大的眼睛——因此大师此刻已经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黑色的眼睛里并无聚焦,脸上有着某种愤怒。 时间骤然停止,喷泉的水流也停滞在空气中。 大师用力将温之皎按在长椅上,胸腔起伏着,一片蓝色的荧幕骤然从二人的空隙中浮现。她攥紧了手,盯着屏幕道:“根据剧情推进程度来看,女配温之皎可控性太差,不适宜取代女主,申请现在调取任务者替换温之皎的意识体以完成后续剧情任务。” 蓝色的屏幕上缓慢转着圈,好几分钟后才有一道机械声响起,“初步的三项任务你已连续失败两次,组织目前无法信任你的决定,请你至少完成一项任务后再提交申请。” “她根本不会听话!”大师的情绪几乎无法控制,“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看,这个世界运转着崩坏了这么多年了,根本没有维护的价值。” 这一次,机械声的回应却很快,“系统7069号,如果你非要这么情绪化,那我觉得没有实体也没自我意识的你恐怕才是最合适进行任务的。” “你!”7069的愤怒到达峰值,却又立刻平静了话音,她,或者它道:“那我也只能将部分小说内容告诉温之皎了。” 机械声迅速道:“这违反了剧情维护部的守则。” 7069平静道:“我认为给当前角色透露部分原著剧情,能让她更好的配合我完成第三项任务。而且第三项剧情任务完成后,我会再申请让任务者的意识取代温之皎的意识,这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不是吗?” 【……】 【申请通过,准许透露】 机械声停止,蓝色光屏缓慢消失,停滞的坠落哗啦啦落入池水中。 大师一低头,便看见温之皎眼睛里的湿漉,宛若揪住后颈皮的猫,警惕又慌张地观察着她。她愣了下,便听见耳边是她那轻柔的,有些无助的声音。 “……大师,你为什么这样啊?” 温之皎动了下肩膀,脸色苍白了些。 下一秒,大师便松开了手,板着脸,“因为我很生气,刚刚在病房门口,我听见了你说的所有的话了。你又撒谎了,是不是?” 温之皎没有回答,只是蹙起眉头望着她,澄澈的黑眸里几乎能映出面前人的面容,“为什么江远丞会在这里?” “大师,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她像是想不通一样,话音很轻地重复。 大师不知道她是猜到了什么,还是她那该死的本能的警惕,但都不重要了。她只是再次凝视着温之皎,缓缓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你来的,是为了制造误会。” 温之皎还想说话,大师再次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不要插话,听我说,这里是小说的世界。我也不是所谓的大师,我只是来维护这个小说世界剧情的……系,不,人。” “……小说世界?” 温之皎的眼睛缓缓睁大。 “也许你觉得这一切都很离奇,也许你不信,也许你会很慌张……不过你要听我说,”大师另一只手也抬起,搭住了温之皎的肩膀,神情凝重严肃,“总而言之,你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在原著中你会做出很多离奇的事,最终下场糟糕。” “但现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没有女主了,为了维护小说剧情,我要引导你成为女主角。”大师最后道:“皎皎,你也不想……成为女配,然后过着糟糕的日子吧?不想的话,今晚去客房找我,我会和你详细解释这一切。现在,江远丞要来了,我先走了。” 大师说完话松开了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温之皎,眼神认真道:“以防你又想让我证明,我提前告诉你,你的订婚不仅不会延迟,还会再提前一周。这个是不可更改的重要剧情。” “等下,你——” 温之皎下意识站起身抬起手想要抓住她,可下一秒,她看见大师的身形几乎是一瞬间化作了蓝色的微粒,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表情僵住,大脑一片空白时,便望见江远丞握着手杖,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快步朝她走过来。他走到她身前,俯身伸手圈住她的腰部。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药水味,感觉到他贴着她身体时胸膛那颗心脏在激烈跳动着,“皎皎,没有人可以指摘我们配不配得上。” 温之皎:“……” 等下,她的大脑现在不在这个频道! 温之皎努力想要让自己适应刚才的戏码,可在方才那些事的震撼下,她完全入不了戏,心早就飞了。他察觉她的心不在焉,立刻起身望着她,灰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 江远丞话音低了些,“为什么不说话?你还在生气?” 温之皎抬起手摸他的脸,轻声道:“先回家吧。” 回家吧,她现在就要回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打定主意,温之皎又抬起一只手,两只手都扶住江远丞的脸,凝视着他。这一刻,她脑中浮现出将他的脑袋拧几圈的想法。 江远丞的灰色垂下凝她,话音有了些莫名,“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的话。”温之皎顿了下,轻声道:“算了,像你这样身份的人,是不会懂我的。你不知道我面对那些人的目光时是多么的无地自容。你对他动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承受的是什么?” 她松开手,推开了他的拥抱,绕开他往外走,话音疲惫,“我累了,很晚了,回家吧。” 温之皎刚走两步,便被江远丞握住了手腕,接着被一把扯回了他的怀抱。他从后背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呼吸的湿漉热气也一同落下。 “那订婚再提前一阵子吧。” 他道。 一瞬间,温之皎脑中浮现了大师的话。 【以防你又想让我证明,我提前告诉你,你的订婚不仅不会延迟,还会再提前一周。这个是不可更改的重要剧情。】 订婚……真的要提前了吗? 江远丞胸膛的炽热浸染着她的后背,可此刻,她竟觉得一股凉意升腾而起。 温之皎用力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抱住,他侧着脸,与她对上视线,“你这么担心,这么焦虑,这么不安的话,那我们更应该早点把事情定下来才对。” “你在说什么啊?松开!江远丞!” 她闻言瞪大眼,越发激烈地挣扎,身体也弯曲起来,用手肘撞江远丞。可江远丞一手攥住她的手,一手紧紧钳住了她的下巴,强硬地逼迫她对上他的视线,话音越来越沉,“皎皎,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乎他们的想法,但知道后,我觉得更应该在订婚宴上,让你们见一面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他们怎么看你,都和你没有关系。因为你是我选择的未婚妻,我决定共度未来的人,他们对你的看法决定不了任何。” 温之皎激烈地晃动身体,黑发飞扬,黏连在脸上,“你给我松手啊!” 江远丞却越抱越紧,他的眉眼弯起来,话音连带着吻都落在了温之皎的脸侧和脖侧,“其实我很开心,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的在乎……皎皎,我很高兴。” 温之皎被他劈头盖脸一顿亲,精神几乎崩溃,用力拍打他的手,“订婚……订婚这个事不是说提前就提前的,之、之后再说,还有松开手!你给我松开!外面这么多人!不要这样!” 她的视线扫着周围,试图佐证她的话,找来找去终于看到一个身影——是裴野。他仍然穿着病号服,白发凌乱的散在脸颊边缘。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长舒一口气,道:“裴、裴野来找你了,松松开手!” 江远丞的喉咙里有了一声叹息,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松开手。他走到了温之皎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又转过身道:“司机会先送你回去,我晚点再回。” 温之皎有些崩溃地整理着衣服,完全不想搭理他。 江远丞没听见她回复,也不生气,只是望着她低着脑袋整理裙上的褶皱,笑了声。随后,他抬起手,放在她脑袋上梳理顺了她的头发。 “以后不要和裴野接触了,我说过,那些无关的人的祝福不重要。”江远丞将口袋里的锦盒拿出,“至于这个,没收了。” 他话音落下,便抬起手扔向了她身后。 “啪嗒——” 锦盒落入水中的声音清晰可听见。 温之皎诧异回头,却被江远丞扶住了脑袋。他的动作温柔,话音却仍是冷而平的语调,“司机和保镖在等你了,回去吧。” 她张了张嘴,又望了望不远处。 裴野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天边的残阳缓缓失却了光芒,夜色像稀释了的墨一般扩散着,很快天色便暗沉了下来。 温之皎回到庄园便急不可待地去了客房部,当她杀到大师所在的房间,用力推开门时,对方却直接迎了过来将她带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正中央是投影出来的画面,画面上是一大片缓缓流动的文字。 大师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也知道,你最好奇的应该是这个小说世界的内容吧,所以我把它做成了个梗概,你可以看看。” 温之皎一瞬间失去了来时的底气,被大师按着,推到了画面前。 她仰着头,看了一眼,很快便看到了一段小说文案。 【《总裁多多爱多多:暴君夺情记》一句话简介:她,本是一介贫困孤女,却正正好遭遇了一场车祸。那场车祸让她意外被卷入豪门的纷争,误入一个繁华的世界,闯入了众多人的心房。 正经文案:a市名流江家江远丞订婚宴那日,意外遭遇车祸,同时也撞到了贫困女大学生白雪雪。车祸中,江远丞意外成了植物人,而白雪雪也因此得到了江家的补偿与慰问。在慰问中,她的乖巧善良得到了江远丞姑姑的青睐,同时也得知江远丞的未婚妻温之皎唯利是图,在江远丞车祸后从没来过病房。在出院时,白雪雪出于好奇去看望了江远丞,在阳光下,她看见英俊的男人如同睡美人一般安静睡着,心脏竟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了。她……她她她竟对一个植物人一见…[展开]】 温之皎:“……?!”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几乎想要尖叫。 怎么会有人对江远丞一见钟情啊?! 大师的声音响起,“接下来的剧情也很简单,她一边上大学一边照顾江远丞,同时遭受你的刁难与嘲讽。就在这时,你勾搭上了江远丞的好兄弟,同时和他说白雪雪的坏话。他决定为你出气,也去刁难白雪雪,但在刁难中爱上了白雪雪。就在这时,你勾搭上了江远丞的好兄弟,同时和他说白雪雪的坏话。他决定为你出气,也去刁难白雪雪,但在刁难中爱上了白雪雪。就在这时,你勾搭上了江远丞的好兄弟,同时和他说白雪雪的坏话。他决定为你出气,也去刁难白雪雪,但在刁难中爱上了白雪雪。” 温之皎:“……你为什么要复读这句话?” 大师道:“是剧情,你勾搭了三次。” 温之皎:“……?!”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