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从占卜开始》 第一章:夏商周·大商 大商·国历五百二四年·春·二祭·丁卯日—— 商王-帝乙·重病。 王以病躯,行协祀之法,大祭十日,小祭十二日,持龟甲,占卜问天帝:何人为新王? 卜后,王崩。 嫡子-殷受继位,号帝辛! …… 大商王都-妹都,这里是几代商王执政之地,同时也将是九州最为富庶之地,此时石街之上,车水马龙,行商之车匆匆而过,原住之人也步履往往。 “轰隆隆…” 马车疾行,一辆辆穿过宽阔的石街,向着妹都最中心-王宫而去;四周甲兵护卫,往来的商民纷纷退避。 “终于到了……”一声少年人的轻叹,从马车中传出,在风中消弭;可随即,就是一女声呵斥:“……九青,莫要多事!” “…是,大女。” 话落,一缕清风,从马车中卷出。 背蛇女相·道韵+1 马车内的少年人,不由浅浅一笑。 …… “呼……”春风动,万物生。 再见风时,已经来到了大商王宫之外。 抬头仰望高耸的楼阁,砖瓦虽然年代久远,可见一些地方有斑驳迹象,但此刻始终彰显着无尽的威严,那些斑驳更像是正值壮年的猛兽身上的旧伤,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哒哒哒…”一群甲兵身披盔甲,手持长戈而过,步列井然,犹如狼群,携带一股腥气掠过。 那长戈反射出幽寒的锋芒。 方从马车上踩着奴隶下车的一行少年人,因为长戈上的寒光而刺目,瞳孔微缩,这群少年咽咽唾沫,目不敢斜视,可后背却在发抖。 这时,最后一位少年从马车出来。 少年十五六岁,斜披着灰色的兽皮斗篷,内穿素青色小袍,衣长过膝,浆洗得快没了颜色,宽裤软履,编发在后;他以布条为发带,露出坦荡容颜。 可见目若夜星,眉似金戈,俊俏而不妖邪,不隐喜怒,唯有坦率至真,仪表瑰杰,自貌端华。 对于那长戈锋芒,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 环顾四周。 九青不由感叹自己终于踏入这个时代的中心之地,可他低首准备下车时,却微愕。 这奴隶是? 为何身着卜者的服饰? 卜者不是大商最为崇高的人群吗? 看着为自己当脚凳的卜者,九青微微摇头,踩在卜者身上,从马车上下去,他明白,能让卜者充当脚凳,只有商王-帝辛。 “九国大女,还请随余来。”一中年人上前,对领头的九国大女微微礼拜;他瞥向那群神色呆滞地趴在地上,仿佛认命了的卜者,隐着笑意,也不多解释。 而所谓的九国大女,二九年华,此刻正强行端着神情,不让自己露出多余的神情,她对着身前的中年男子,颔首,端庄道:“仆御当为大人,怎敢有劳亲迎。” 大人者,身居高位、有大才、大德有名之人,也不知这费仲能否受得住。 不管恭维的话是否能让费仲心喜,今日,大女换下了九国的一切服饰,换上了完全属于大商的贵族服饰,甚至隐隐接近王后规格,她心如何,不曾掩饰。 继续言:“余与介弟们,还望大人关照。” 说着,指了指身后马车上,一箱箱的东西。 介弟,也就是庶弟。 这群少年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嫡系子弟。 这让费仲笑意一滞。 “呵呵,好说,好说,不过……余不过是为王驾车的仆御罢了,可不敢多说。”费仲摸着胡须,像是自嘲一笑。 混在少年人群中的九青观察得清楚,这费仲的笑中,含着一丝愠怒,又带着轻蔑,对九国大女疏远至极,明显是看不起她,或者说他们一行人。 “请,王令余带九国众子进殿。”费仲也不做为难,似不想有过多牵扯;至于那一箱箱的东西,他自然是笑纳了;如此,在甲兵的护卫下,随着费仲,一行人很快来到王宫最高处——王殿。 “砰!”方走到王殿前,殿内就传出一声金杯砸地的声音,叮铃脆响,让殿外的一行少年心头发颤。 商王在发怒! 九青微微凝目,他漆黑的眸中,仿佛倒映着夜星,星空在为他透露未来的秘密。 卜命! 他看见了! ——骨刀、九道影子—— 九青下意识摸向腰间。 “九青?”九国女不满扫来,再见那身斗篷,低声呵斥:“商王殿前,安稳跟着…” 随着冷目扫来,九青颔首浅笑,缓缓垂眸,露出恭敬神色,似乎方才并无异常;但他眸深处,却浮现几个代表数字的甲骨文——二十! 之前还是二十五。 他收敛笑意,有了一丝紧迫;用生命来窥探自己的命运,这是他诞生在这个世界时,获得的天赋。 他称之为:命! 载体是他身上的青灰色斗篷。 命拥有三种能力。 一:看见自己剩余的生命 二:消耗生命,可以预知自己未来的命运。 三:选定一个命定之人,参与他的命运,通过消耗自己的生命,可以复刻对方的道韵。 他之前施展过一次,命定了九国天资最强的九国大女,漫长的几年中,他消耗了许多生命,预知自己的命运,躲避危机,接近九国大女,复刻道韵,虽说危险,但收获也是满满。 九国大女天生蛇瞳,被九国巫传授-背蛇女相—— 背蛇女相,九头之蛇,人身蛇尾,双手负背在后,面有独目,独眼含笑,战时蛇尾绕背,九头如锁,可将人牢牢桎梏;而独眼笑中,可化毒蛇钻心…… 这是上古异兽之后种。 九青第一次获得九国大女的道韵时,也被这奇特的力量所震愕。 背蛇女相? 分明是蛮荒凶兽! 如今,有一国相助,九国大女已经修行至六头,而九青不断消耗生命,参合大女命运的九青,获得的道韵已有19,每6缕道韵,可化一头,此时他的背蛇女相也有三头。 …… 九青身上斜披的斗篷上,在阳光下隐隐浮现一丝波澜,下一瞬又隐匿下去。 他微微拢了拢斗篷。 心道:又消耗了五年的生命。 如今只能再活二十年了,加上如今十六岁的年纪,也就是享年三十六岁。 但这一切都值得。 毕竟… 九青盯着前方,似乎透过敞开却无法窥视内部的大殿门,在望殿中的商王。 古之纣王! 残暴之君。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踏入殿中,下一刻会不会被施加炮烙之刑,可他不能不来,不然在这荒野全是蛮兽的世界,如他这般成为野人的小子,能活多久? 不接触人族的文明,又如何提升自己的力量? …… ———— 可尝试听书,比较有感觉。 ———— 打开显示模式中的插图显示,可看地图。 地图位于第一页开头!!! 打开作家的话,可在之后看见主角详细实力 ———— 第二章:纣王·帝辛 “王……九国之人到了。”费仲深吸一口气,这才谄媚而笑,勾着腰,快步进殿。 殿内怒骂声暂歇。 “宣,九国人进殿!”不多时,费仲之声从殿内传来。 九国女瞥了一眼众人,低声:“今日助本大女入商为后,汝等阿母在九国也能好好活着。” 说罢,大步进殿。 他们十位来自九国的少年也紧随而入,九青跟在最后。 此行,一开始可不是送九国大女来商为后,而是帝辛继位,大封诸侯,立下三公,又下令,让诸侯送来国中大子,入商为臣。 大子,是接任国统的世子,与长幼无关,也非只是一个尊称,而是国中实权之人,地位崇高,怎会愿意离开国内,来这商国,明当官臣,暗为质子? 这大子对应的就是大女,大女若是不嫁,那在国中部落,也有高崇的地位,可与大子睥睨,就是嫁后,也有国中支持。 而大子、大女之下,是中子、中女,地位虽然不如大子、大女,但母族有力,他们也是大贵族之列。 唯有小子、小女,母族无力,即使是王的子女,却也只比国人好些,而且成年后,只能是服侍大子、中子的贵仆罢了。 他们九国在殷商北部,与在殷商南部的鄂国,西部的周方,首领皆被举为三公。 或许就是因为三公之位,让九侯自大,竟然派遣了他们这些小子前来;虽说是十个小子,但这又不是数量能弥补的。 九侯也清楚。 所以在这位一心想嫁给商王为后的大女央求九侯之后,九侯就有了新的想法。 九青隐去眼中的担忧,他并非担忧九国会因为违逆商王而受到惩处。 而是担忧自己来商,如何活下去。 …… 方踏入大殿,就看见甲兵拖拽一身着卜服的青年,青年呼天喊地—— “王,国中奴隶不足,还请王下令以国人中,下等卑贱者为祭,不然祖考怪罪,大商危啊!” 祖考,九青明白,含义为列祖列宗。 而那费仲紧跟在后,紧忙骂道:“把他拖走,竟敢威逼大王,就让他去给来往的诸国之子当脚垫!” “诺。”甲兵强行拉起这名卜服青年…… …… “九国子弟,拜见商王!” 宫阙青华,青殿石墙,九青只是轻轻一瞥,满目皆是青铜嵌刻的装饰。 大殿内,高而远阔,在殿中止步,远远不见高台上的商王容颜,只能瞧见近侍环绕,威严肃穆;两旁是连片的竹席,跪坐着一群商臣…见到九国众人入殿,不做言表,静默不动;甲兵持长戈在殿墙旁护卫,见有人入殿,肃目而视…… 九青能听见一二急促的吸气声。 九国少学,他这群介兄介弟们,在九国时都是以贵仆为目标培养。 仆从需要什么学识? 又何谈心性? 听话就好! 此时哪里能压得住心中的震撼惊恐。 九青等人远远一拜,无王令,不敢抬头。 “九国有十位大子吗?” 商王帝辛,三十岁继位,正值勇武之年,言语之间,尽是帝王威严。 传闻中,可以力气,就拽动九头蛮牛,而若是不顾一切,以一国气运施展帝道来加持自身,那即使是十万大军中,也可来去自如;若想夺人首级,也如大羿射日,目能眺望之处,拉弓贯穿,可劈大山。 如此勇武,世间罕见。 而帝道也非勇武为主,若是以帝道驱动九州鼎为护,以商民为攻;那时,在这玄幻,充满神话的大商,商人用武,无人能敌。 此刻,带着‘九州之主’的威势,帝辛目下而视,他方继位,九国之事,即使是三公之国,也绝不允许触犯他的威严。 “这是挑衅我大商?” 愠怒而笑。 殿内,九国众人皆发颤。 九青不喜这群所谓的兄弟,此时只是微微低首,免得与众不同,引起麻烦,但目光暗中,却是在窥探四周大臣们的表情,以此来判断大商的态度。 此时帝辛方继位,对朝中尚不稳,朝外商民也在观望这位新王,即使帝辛再刚愎自用,有暴君潜质,此时也不能不听大臣言。 扫过大臣…… 这些人,泰然自若,自从他们进入殿后,多数见到九国大女并不惊讶,反而是在期待,隐晦地看向九国大女。 唯有少数人在探究。 这让九青松了口气,九侯果然有预谋,就是不知道他们这群小子是不是用来给商王泄愤的。 “商王…还请息怒。”九国大女眉目间浮现一丝爱慕之意,微微行礼后,尽显端庄大雅风范,此刻道:“九国并非挑衅,而是父亲九侯,希望与大商关系再亲近一步,遂许九国大女来嫁。” “这些介弟,皆为陪嫁小臣,可为王用。” 小臣,这是大商最低等的官吏,九国照搬大商的国制,自然也有小臣,即使九青等人不来大商为臣,在九国也至多是一位小臣,受人驱使罢了。 而此时女子彪悍,甚至在不少方国部落都可为臣,就是大商中,也有不少。 大女即使嫁入大商为后,也可有爵位、封地、军队、臣职……就九青来说,他就知晓武丁之妻——妇好。 古之巾帼,以女子之躯,既能带领大商数万甲兵金戈伐夷,也能任大祭司之位占卜祭祀;不过,妇好之后,大商却是少用女臣,国中女子也逐渐轻柔起来。 此时见九国女言辞爽利,帝辛倒是朗笑一声。 笑道:“好!” 九国女大喜,目光望向大臣列中…… “贺王之喜!”左侧,原本静默不语的大臣中,一中年臣子起身,肃穆而拜,对帝辛喜道:“王,两国联姻,是为交好。” “九国为殷北之大侯国,殷之三公,地位特殊,其女与王,大为般配。”说罢,又一礼,却不是对帝辛,而是对左首之长,身为殷商大祝的梅伯一拜。 “余为王之叔父,梅伯为王之祖父,还望王下令,余为王占卜婚事,请梅伯前往九国聘媒。” “如此方全古之娲皇与羲皇的婚嫁规矩。” 言出,大殿内满是大臣祝贺之声;唯有少数几人,此刻蹙眉,九青此刻记住。 嗯! 被发现了? …… 第三章:九国十子 一老者目光直直望着九青,似乎就在等他的目光到来;两人对视,老者目光犀利,九青微愣,随即坦率避开;两人目光交错,不过刹那罢了。 老者望向九国大女,继续蹙眉,似深思九国此举深意;而九青小心地看向帝辛。 就见帝辛抬手。 “祖父?” “应当是介祖父,叔父身为宗伯,管理大宗小宗之要,现在却自乱祖定规矩……嗯?” 不去看箕子胥慌乱而白,还有梅伯怒而憋红的脸。 帝辛目下冷漠。 “来人。” 他下令声音在宽阔的殿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将九国女带入后宫,充为妃妾,以全九国好意……” 商,一夫一妻制,唯有王后方能入宗庙,与王相伴一生,参与祭祀,生下的孩子也为嫡系大宗;至于妃妾…死后也不得入王葬,嫁入为妾,再无姓名,母族也不再相助。 毕竟,无法诞育嫡子,介子无继承的可能。 大殿为之一静。 下一刻,甲兵上前。 “王,不可啊!” 诸多大臣起身,似要劝阻,可又无实际动作。 九国大女瞪目而惊。 见到甲兵上前,她眉眼一怒。 “滚开,尔等小卒岂敢碰吾!” 话毕,见甲兵依旧持长戈上前,九国大女手腕上,一圈蛇形金饰,震荡灵光,之后在她身侧,隐隐浮现蛇尾。 殿中反抗,还准备以术法逞凶! 大不敬! 帝辛一怒。 “好胆!” “不愧是九侯之女!” “轰!”一道威压袭来,原本还气焰凶狠的九国大女,此刻猛然下坠,被帝辛的王权之力,镇压在地板上;甲兵疾步上前,将九国大女用铁锁桎梏住四肢与脖颈,托起,带走,任由挣扎,丝毫不留情面。 生命-2 背蛇女相·道韵+5。 九青漠然不动,他见证了九国大女命运的巨大转折,并参与其中,如今消耗了两年生命,又成功复刻了她的道,道韵随着命的指引,涌入他的斗篷当中。 这一能力,即使商王帝辛也无法察觉;而一些九国小子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在地上不断后退,毫无规矩可言。 唯有九青,他再想装做平凡,以平凡躲过帝辛的目光,却也无法做这卑微之事。 “王!” 方才还劝阻的一群大臣,此刻也皆不做声,却是方才没有贺喜的一大臣,此刻起身。 可不等他开口,帝辛就道:“大尹,不必忧虑此事。” 帝辛处置了九国大女,这才将目光望向一群九国小子身上:“吾为王,言有信,一国,只取一大子为商臣。” “九国为三公侯国,无信,不送大子,本王不当习。” “砰!”帝辛高坐在台,身前只是一梧桐案桌,此刻轻拍,梧桐子木发出金鸣之声,震在九青一行人的心头。 “罢了,就当九国无大子罢。” “但九国十子,只能留一人,实在让本王为难啊,既如此…” 帝辛抬手,伸指一点…… 此时,帝辛才发现九青。 与那些九国之地不同,此刻竟还有胆量站稳。 “汝!”九国十位小子中,帝辛指向最为高大壮硕的一人。 “来人,赐长戈。” “本王只要一位九国之子,若是汝能杀死汝九位兄弟中的一位,可见心诚,那本王就留下汝,其余人则送归九国。” 那被选中的九国小子,名昆,是九青一行十人中,最年长者,今二十,高大威猛,是九侯专门选来为大女驾车的,可是,此时大女被强行纳为妃妾,九昆若是归国,岂还有活路。 而且其余人,包括九青在内,也是一般。 大女出事,归国后,即使九侯不下罪,那大女背后的母族,也会惩处他们。 九青心道:绝不能归国! 众人后退,欲逃,他们都清楚这位兄长的秉性。 “铛铛铛!”甲兵拦路,将他们这群九国来子,纷纷围住;而外面的大臣们即使蹙眉,但也没有出声,毕竟,九国在送子来商上,确实是在侮辱大商,若是不惩戒,那大商威望岂还能有? 甲兵圈内,九青往后退,他清楚,他是这群人中,最为瘦弱的一个,威胁最小;其余人在九国即使母族低微,但也都有些许帮扶,最起码不用为吃饱发愁。 可是他九青,没有母族,甚至没有母亲,一切都愁。 父王多子,若非他是男子,怕是早就被纨绔的中子丢到荒野去喂了野狼。 毕竟。 若他为女子,在这个时代,女子虽能为臣,有一定的地位,但那也是因为这女子能诞育嫡子,会帮扶嫡子,所以值得给予地位。 他是介小子,即使为女,也只能是介小女,介小女怎可能为贵族之妻,而王的子女,即使是介小女,又有几个能嫁与没本事的平民为妻? 更多是贵族玩物。 …… “汝,过来!”九昆瞪目,此时他手持长戈,指着九青;他的身躯因为商王帝辛的注视而颤抖,可又因为有了留下的机遇而兴奋。 “哈哈,兄弟相残,实在精彩!” 帝辛一言,下臣们不由随着帝辛的目光,望向甲兵圈内。 观猴戏闹。 一些人眼中闪过趣味之色,但是这样的事情,始终有违人心。 大尹不喜愚闹,可九国太过无规矩,按照大商规矩,应当杀一二九国人来祭祀,方能获得大商宽恕,所以,此时也就无言静待,只不过目光不由望向甲兵圈内,九青身上。 他总感觉此少年,不同寻常…… …… 九青明白,他的死亡没有人会怜悯,包括他的兄弟,甚至,此时这些兄弟都在庆幸,他们十人中,有比之更弱小的家伙。 “九青,不听兄令,是为不尊,当杀!”九昆恶语相向。 却不见商臣们的面容大变! 大尹低喃:“蠢货……不过这九青小子,倒是有些运道。” 说罢,不留痕迹扫过自己右下手,面色儒雅,蹙眉担忧地看向甲兵圈内,似乎因为王令兄弟相残,而隐隐不忍的微子启。 又望向台上,轻蹙眉头的王。 微子启,王之伯兄… “噹!”不待大尹思索,此边,九昆已持长戈袭向九青。 九青的目光从自己与其余九位兄长的影子上,缓缓抬首。 一共十道。 他站立不动,微微开口:“仲兄一定要杀九青吗?” 说着,他手拢了拢自己的兽皮斗篷。 “不若一同归国?” 说毕,目光紧盯袭来的长戈后,九昆那双已经疯狂的赤红双眼。 “杀!”九昆没有停手,反而因为九青的话,杀意再多一层;就在长戈快要触碰九青时,台上的帝辛抬手…… 第四章:大子·九青 台下的九青,却比帝辛更快。 “飕!”九青一把拉开自己的斗篷,斗篷如同一块长图,图上浮现出一头四头蛇女之像,从斗篷中涌出,只因方才的五条道韵,让它从三头进为了四头,桎梏之力更加强大…… “呃!” 蛇尾抚背,霎时间,一道虚影出现在九昆身后,蛇尾缠腰,三首桎梏在他脖颈,一首在其耳畔,娇柔妩媚,吐息着蛇信…… 九昆手中的长戈不见血,直直停在九青的眉前。 九昆早已无法动弹。 “背蛇女相?”九昆惊恐地感受着背后的冰寒,脸侧的蛇嘶声更是让其心头一窒! “不,弟弟,别!” “噹!”九青从腰间拔出骨刀,拨开眉前的长戈,近身。 “噗!” 骨刀入心,长割破气。 鲜血喷涌,九昆呜咽着流出鲜血。 他身后的背蛇女相化作流光,回到了斗篷当中,轰然倒下! “砰!” 九青也接住自己的斗篷,套在身上,遮去身上的血污,可脸上的,却没有办法。 “伯兄恕罪……欲杀九青者,九青当杀之。” 殿中台上,帝辛见此戏剧,大笑出声:“好。” 又是一样的‘好’。 上一个‘好’,让九国大女成为妃妾,那这一个呢? 殿中,此刻唯有九昆不甘心,死不瞑目的呜咽。 还有那群九国小子们惊恐地颤抖声。 一群商臣都在等王的指令,却也在打量这位处乱不惊的少年。 帝辛也在打量,这番才看清,九青不卑不亢,虽不直视于他,但也不卑微地低着,这份气度,倒是沉稳,同时也冷静、果决。 瞥了一眼狰狞死去的九昆,帝辛轻拍身前的梧桐案桌。 “惜哉,方才竟未指汝。” “既如此,那汝只需如上令,杀一兄弟,即可留在大商为臣,其余人则遣送归国。” 帝辛垂眸淡笑,并不打算放过这有趣的九国之人。 而闻言的九青,手中还捏着骨刀。 他眼中闪过惊愕。 ——骨刀、九道影子—— 这是命,给他的指引。 他不能杀,他也不想杀,无冤无仇,他不想因私而为恶。 “商王……余不欲杀兄弟。”九青将血淋淋的骨刀重新插入腰间的宽带下,对帝辛一拜:“兄弟杀余,持刀之时,已断血脉,是仇敌,非人哉也。” “余杀仇敌,杀非人,自然杀得。” “此时兄弟无辜,余持刀时,不也成之仇敌,非人哉也?” 九青的那群兄弟,不可置信地望向九青,他们都已经有了推出一个,让自己归国的想法,可是九青却不杀他们。 这是放弃这个机会! 九青放弃了,那他们能拥有这个机会吗? 这般想,皆是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上的商王帝辛,可又纷纷低首,不敢望帝颜。 “嗯?”帝辛神情一滞,但转瞬就是大笑:“哈哈哈…” “好!” 随即面怒。 “违逆王令,何罪?” 九青依旧不卑不亢,死亡固然可怕,但卑鄙地活着,又能比死亡好几分? 何况,在这个被后世称作商纣王的面前,难道卑鄙者就能安然无恙,不会因为纣王的一个看不顺眼就死掉吗?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性格能获得古之纣王的欣赏,留在大商,他本欲只远离纣王,在底层慢慢汲取大商带来的便利,而成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的预想在踏入这个殿中,九国大女成为妃妾后,就难以实现了。 就这样吧… 抬首,直视这古今皆晓的商纣王! 高台远阔,只能瞧见高大威严的身形,端坐在台,无法看见面貌,但九青依旧不怵,不悔。 两人目光对视,或者说,都在打量对方所展示出的性相。 性,本性;相,表象。 生死之前,九青不欲欺骗自己。 而帝辛为王,更不会对一个小子虚伪。 大殿内一片惊呼声。 “大胆,九国小子,怎敢目视下帝!” “甲兵,速速捉拿!” “轰隆隆…”甲兵疾步,就要捉拿九青。 “唉……” “此人不敬,理当杀之祭祀!” “……” 下帝之上为上帝。 上帝是诸多,已经离开的人族帝王,也称天帝。 而下帝,就是还在的帝王。 此时,就是帝辛。 殿中直视帝王! 无人敢做! 台上,帝辛远坐,不见表情,只寒声:“好…” 挥手间,却道:“除开这个小子,其余九国小子,全部抓起来。” 甲兵捉拿九青的动作一滞,转而那群九国小子哭喊叩首,希望帝辛能饶恕他们,口中也全是怪罪九青之言,不敬商王与他们毫无瓜葛。 九青也愣…… 他低首一看,身旁只有自己一道影子。 他不由地心头一寒。 命给出的预兆… 变了! 九道影子,如今只剩下了他。 为什么? 九青收敛了心思,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最起码,他有自尊地活了下来。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不,他只是在坚守自己本心,他为弱小者而善,也为强者善,也为弱小者恶,也为强者恶。 这些九国小子,对九青此时而言,是弱小者,但他们对九青心存恶意,九青自然对其有不善之心;而帝辛、殿中大臣,对九青而言是强者,其中有交善者,有交恶者。 帝辛……身为帝王,没有因为听到不敬而杀之,暂算为善吧。 如此。 九青对帝辛,遥遥一拜。 “九青……九青,救……”身后的呼救声随着甲兵踏出大殿而暂熄。 九青无动于衷。 方才还在怪罪他,现在却想要他救他们……可笑、可悲。 而台上,帝辛似乎有些乏,见九青坦诚一拜,他只觉有趣,笑道:“费仲,带这小子……不,九国大子下去,七日后等诸国大子皆至,再一同带来,分封臣职。” 九国大子? 帝辛一言,若是九国不将大子的尊位交给九青…… 九青低眉,淡笑,却听。 帝辛又道:“等分封后,这些不敬之人,杀之…祭天,以赎商罪……” 王者起身,周围的近侍被威压镇摄,纷纷低首勾腰,似被截去了一段,在帝王面前矮小不已。 帝辛大步流星,那数十名近侍紧随。 费仲一拜,高呼:“谨遵王令。” …… 第五章:大商臣位(求推荐票) 除却九青外,其余九国子,还有那具尸体早被甲兵带走。 九青微愕。 杀之……祭祀……九道影子…… 大日下,九道并排的影子,一一被烈火焚烧而亡。 九青一颤。 是了,九国如此侮辱大商,商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或许那九道影子,是除开死去的九昆,其余九人被祭祀时的身影。 …… 殿中。 商大臣们,给予九青一二探究目光,即离。 似乎疑惑商王的心思。 费仲也不清楚商王的想法,但他只听令即是。 正要带九青离去。 却听:“费卜御且等。” …… 大尹上前,目视应有七十高岁,但精神抖擞,面容和善。 和善之下。 他那双目让人难以忽视,这目光锐利,有一层金光,仿佛目之所及,是铁箭击戟,金戈碰撞,让人心头一凛。 费仲对大尹尊敬,拜后方问:“大尹大人,不知?” 大尹摆手,示意无大事,也让费仲勿要语。 “大子。” “吾乃大商大尹,商容是也。” 帝辛有令,商容自然称九青为大子。 “大尹安好…”九青也知晓,大尹在右首,是为帝辛之下的重臣,相当于相位。 此刻与他交谈,定然是方才他的对视,让其关注;又因为九青的所言所行,让其有了心思,这才来留他。 九青心中莫名,对大商之人而言,对视,明明是没有规矩的行为,可却他有了不一样的际遇。 “嗯…”商容对九青点头,似乎在赞赏他这不卑不亢的性子,如此之人,方才能直言不讳,若是能为高臣…… 商容目光微瞥费仲,他心中想:也能少些阿谀奉承之人,免得大王的性子越发桀然自大,刚愎自用。 “大子,王有前令,诸国大子来商,可择一仕途为臣,从小至大,底层做起。” “大子若对商臣无了解,可询问吾。” 九青闻言,才知晓商容是想与他说明仕途一事,他之前不知此事,此时得闻,又见一旁费仲目光诧异,就明白费仲也不清楚,那这应当就是商容与王商议而出,还未公布的事情。 九青拱手一拜,却没有承下此情,他心中早已决断。 “多谢大尹告知,不过九青在知晓前往大商后,就研究过大商臣位,知晓大商规矩。” 商容不因九青不承情而不满,反而对九青有备而来,而欣喜。 “机遇自然是允与有所备之人。”商容抚须,颔首询问:“不知大子备入何臣?” 大商的臣位,由高到低,虽说相互牵制,但也是分为几殿,是一脉相承,择一臣后,若无机遇,怕是一生在此仕途中,所以有选择下,慎重再慎重。 九青自然知晓,殷商的臣位,其中分为内服、外服。 内服外服,大尹为首,少尹为次。 外服就是分封的诸侯,或者外任的甸、男、卫、子、妇…… 这些只是爵位,无高低之分,大多有自治权柄,无需多说,这不是九青能触碰的地方。 而内服,分为内外两廷。 内廷——专为王室服务的臣,主要是少尹和亲近的臣。 外廷——协助王外政的臣,主要是大尹和外出的臣。 内廷臣,多为巫臣、侍卫。 外廷臣,多为武臣、卿士。 侍卫本由少师主掌,但是帝辛继位后,未立少师,就以仆御-费仲主掌,仆御一职也水涨船高,堪比一殿之长,可入朝内议政。 巫臣因无少师,此刻各殿自掌,由王统筹,其有:宗、史、卜、祝、乐,五殿。 而外廷。 武臣有:师、亚、甲士、行长…… 卿士是大商官吏最多的一个群体,由大到小,分布在大商各事各处,为大商的秩序而运行;其中以大尹为首,各尹为辅……这些大臣皆可入殿议政。 尹之下为正。 正之下为小臣,小众人臣,是最小的官吏…… …… 九青拥有‘命’天赋,能以生命预知未来的命运,自然无需他选。 “禀大尹,九青欲行卜事。” 卜? 商容垂眸。 “卜……巫臣之一,由大卜为首,少卜次之,小卜再次;此殿以占卜为要,唯有能占卜通灵者,才能入内,不是谁都能入的,不然,恐一生都在小卜之位,难得寸近。” 商容为九青解释卜臣的不易,但眼中还藏在更深的无奈,他没有明说:即使有天赋,也需要让王能看见,不然……一个外来人,如何能与久耕数百年的贵族们争夺? “大子若欲为卜臣,还需自明天资。”商容望向费仲。 “费仆御,既然王令让诸大子自选仕途,那就以各仕途中的职责,小考一番,让他们自行一试吧。” 商容对商王的想法略知一二,商王并不想养废这群大子,反而决定多加教养,他身为大尹,自然不会违逆,所以就用每个臣职中的最低位所需的能力,为考题,让这群大子们一试,也算是为王做事。 费仲眼珠子一转,自然是笑着应下。 商容提步,准备离去,九青一拜,规矩送行。 商容止步,也不回首,只道:“巫臣中,卜者,多以以贝类卜之。” “上卜下贝,就为贞……” 不做多言,商容阔步离去。 九青眼中闪过思索,贞……贞人。 他当然清楚,贞人在大商并不是隐秘之事,反而名声很大,有贞人诸子、贞人之族的称呼;商臣中,卜臣不多,但是大商的贞人很多,甚至有很多贵族以占卜出名,是贞人氏族。 毕竟,大商之人,皆以占卜为生,不管作何事,都要占卜一次,若是凶,则不做,若是吉,则必做,若是顺,则随意而为。 这就是大商下至国民,上至贵族与王,整个帝国的规矩。 如此规矩下。 占卜为日常,祭祀为重事。 即使战争为争戎大事,也需在战前先占卜,战后行祭祀,而周边诸侯国,也多受此影响,卜者,尊贵。 卜臣之位本就稀缺,贞人以占卜为修行,入臣能得不菲好处,九青欲得其一,这必定会引起贞人多族的关注,毕竟他们每个族内能入卜臣的数目都依靠明争暗抢,怎能让九青这般轻易得其一。 可,这又如何。 九青心中轻笑:自我能观自我命运起,来大商就为注定,唯有大商才能给予他修行的天地。 世间修行,离不开世间,遁入山野不是人族的道,更不是占卜的道。 卜臣之位,自不相让! …… 第六章:贝币·阴阳 “大子,还请…”费仲并没有九青想象中的嚣张,虽说谄媚于王上,但不会为难士下;又或许是九青今日的行为,让费仲摸不清关键,所以才不敢妄为。 九青暂不得而知。 费仲尤浑,这是封神榜中的人物,但明显,这个大商不是这般,他并没有听闻什么元始天尊,上清太清,截教、阐教,申公豹之属……就是连尤浑这个人物,都没有出现在大商。 费仲尤浑……尤其,浑浊,这应当是后世的作者,对费仲的污名。 “哒哒哒……”一路随行,周围甲兵皆装备勇武,手持长戈,目不斜视。 九青随着费仲,很快来到商王宫靠近宫墙的一座宫殿,殿外围墙,也有甲兵护卫,并未因为这里是边缘墙边而放松警惕,甚至城墙上的甲兵们还不时注视此处。 “天邑举宫……” 九青方至宫殿,就能见一道比宫殿还高耸的石碑,石碑肃穆,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并在正中有一个硕大的举字;远远望去,行过之人,皆不由心中一震。 “这是先帝·帝乙所建。”费仲在一旁解释,殊有荣焉。 “王下令重启此宫,用来接纳诸位大子,且筹备召令,欲广纳四海奇人异士,入朝为臣。” 举,举荐士仕,是推举能人异士,入朝出仕的意思。 九青微微诧异,这是纣王能做出的事情吗? 难道不应该是广召四海美人? 九青诧异,但不显于外,只多瞥了几眼石碑,感受着其上的飞纵之气,就随着费仲进入宫殿。 “九国大子有眼力,石碑乃是先帝·帝乙以十祭伐人方时,所供祭品的石台所造,先帝以祭祀大钺,亲刻举宫……” 怪不得,上面的道韵浓郁不已。 九青心中留意,传闻中帝乙的燕刀三师,定人方、阻尸方、拦儿方,以刀飞燕,以燕衔种,在三方之地种下荆棘,围困三方。 此时三方才自顾不暇,无法扰乱大商。 “来人…”费仲出声,周围紧忙走来几位近侍。 费仲点了一男一女,望之方十三四岁。 “尔二者负责九国大子的衣食住行,依王令,诸国大子皆可随意出王宫,在妹邑中行……”一阵安排,费仲与九青拜别,九青回之。 在近侍的安排下,收拾入室。 …… 一连六日,九青在费仲的帮助下,都在举宫与典籍宫来回,观望可观望的书册,以此学习如何占卜。 今日,晨间,九青正跪坐于东侧一室内,矮屋阔窗,室内不大,唯有一简单木塌,矮桌竹席,屏风木桶罢了。 透过阔窗,可见外有梨花过墙,风动摇曳,但梨花无味,风吹来,也只是泥墙上隐隐的花椒香味。 那名女侍正为九青布今日大食。 此时大商,皆是一日二食。 朝食为大,可供一日劳作。 夕食为小,以便安睡入眠。 大食简单,就是些用青铜鬲装着的煮菽子与粟米粥,肉糜汤,一陶琬的青菜,几片腊肉,半条烤鱼,一块白煮肉。 一旁还放着些许桑葚、李子这样的三月水果。 简单寡味。 可即使如此,对九青来说,这已经是佳肴,要知在九国,他可没有这样的大食待遇,平日大食也就是粟米与些许蔬菜。 这应当是一国大子的日常大食才对。 “哒哒哒…” 屋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连续几日,诸国大子皆来。 这举宫宽大,有东西南北四排小室,以供众大子修养,而小室之中,又各有三中室,此刻暂无人能居;在举宫正中,还有一举殿,暂未说明用处,不曾开殿。 “大子…”另一男侍从外赶来,手中捧着几册竹简。 “怎么如此慌张?”九青食毕,让女侍收拾矮桌,他一会还要再次看书。 起身。 九青来到窗外,观望外面庭院。此刻可见不少大子们出门,人影错落,每位大子身后都有男侍跟随;九青的男侍将竹简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来到跟前,道。 “是周伯与鄂候的大子到了……不,不是大子。” “不是大子?”九青讶异,周伯姬昌、鄂侯,与九侯都是三公,三公是荣誉,不是爵位,所以三国国主还是以爵位自称。 让九青诧异的是,难道另外两位也如九侯那般大胆吗? 一旁男侍紧忙解释:“鄂国送来的是大子,但听说,不是原本的大子,现在的大子,是原本的一位中子。” 说到此,男侍眼中闪过厌恨之色;男侍不是奴隶,而是大商小宗旁枝内的一名小子,比九青在九国的地位还要低上不少。 毕竟九青再是介小子,也是九侯的介小子,属于大宗,而这只是小宗旁枝,来王宫当近侍已经是大机遇。 可即使地位再低微,他也是实打实的殷商人,对于鄂国这以中子充大子的手段十分厌恶。 相对的,他应当对九青也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九青小子的身份堂堂正正,而那日殿中的事情也被流传,让他在商人之中也有了些许名望。 毕竟,商王帝辛令九青就是九国大子,那在骄傲的商人眼中,九青就是九国大子。 如此,没什么坏心思的近侍,自然不会敌对九青。 何况…… 男侍与女侍在知晓自己要伺候九青后,就用贝币进行了简单的占卜。 贝币,此时的交易货币,青铜浇铸,空心,如同贝克,每五个为一串,两串为一朋,每三朋贝币就可买一石粟米,一石粟米可供一成人食一年。 而不管家境如何,每家中必定留有两枚贝币。 因为以两枚贝币投掷,贝齿朝上是为阳,贝齿朝下为阴,一阴一阳为平。 阳为吉,阴为凶,平为顺其自然。 这是商人们,皆通晓的日常占卜。 日常琐事多多占卜,并以此为生活准则。 近侍二人同掷一卦,为吉。 如此,自然不会对九青有怨言。 “以中子充当大子……王必定恶之,比十小子更甚。”九青微微摇头,浅笑无语。 十名小子,这能让商王光明正大地惩处九国,而鄂国……自作大聪明。 “那周伯呢?”相比鄂国,九青更好奇周伯姬昌是否将姬伯考送来。 不,应当是周昌、周伯考。 商时,男子称氏不称姓;女子称姓不称氏。 姓是血脉的象征; 可追溯其母,一母同胞之意。 氏是氏族的象征; 可区分贵贱,彰显地位之意。 如同商王帝辛,帝辛为号,是王的特称,只有商王能享,暂不做言表。 他实际为子姓,殷氏,名受,所以正式称谓为:殷受。 而如同妲己这样的女子;己姓、有苏氏、名妲,所以正式称谓为:妲己。 当然,这些都是贵族。 若是寻常国人,那都是无氏无姓的人,能有一个可以称呼,不被人鄙夷的名讳,已经是难得了。 …… 第七章:道法术·四十九 “周伯……周伯倒是规矩。”说到周伯,这男侍面目和善了些,看得出他对周伯的印象不错。 “周伯送来的是元子,不过周伯言:暂缓时日,他大子已成年,但处理一邑之地尚不容易,此刻希望教导大子,待教导后,大子留国,周伯亲自为王任。” 亲自为王任? 那不就是亲自来当质,牺牲自己,让儿子能安康接任自己的方国君位? 就是九青,此刻也不得不赞叹周伯对大子的爱护之情。 而周伯此举,也必定能让帝辛点头。 一国周伯可比大子重要不知多少,留下一个毛头小子在周方,帝辛也能安心西地这个大方国。 九青眼中闪过思索。 “周伯才是真的大智慧,就是不知送来的元子是谁?” 元子,是大子、中子、小子之外的一个尊称,没有实权,但却是父亲最喜爱的一个孩子。 因为父亲喜爱,所以元子在氏族中,没有实权,但有地位,即使是大子也意交好,不过元子并不常立,九侯就没有。 姬发? 九青不由猜测。 男侍倒是清楚,并且连同鄂候那假冒的大子也一并告知九青。 “鄂国送来的是大子-鄂弓。” “周方送来的是元子-周旦。” 周旦…姬旦……九青回忆,可惜他记不清了,古时的名人太多,他不能一一记得,但知晓,这姬旦是被孔子也赞誉的人,元圣。 暂时不去思考,未来是一个人物又如何,现在不也是和他一般的少年嘛。 他自是不会因为对方未来的成绩而攀附。 同处一个时代,何况是这充满神话意味的大商世界,他也想争上一争。 道,不单单是悟、是论出来的。 也是靠争出来的。 “明日就是商王对诸国大子的分封…“”九青说着,就看见女侍已经收拾了矮桌,只留下了三月水果,且已经把竹简放在了桌面。 九青来自矮桌后,跪坐在竹席上,拿起一册竹简。 “按那日商王的言语,吾等将从最低职位开始……不过这最低职位,也当是被外界争破头颅。” 能有此机遇,他只当不会放过。 目光下沉,他能看见,如今他只有二十载的寿命。 他此刻还没有获取生命的方法,而九国大女已经入了后宫,难以参与命运,获得道韵。 他必须重新选定一人,进行锁定,才能继续以消耗生命的方式,获得他人的道韵。 他的生母很普通,除了貌美,没有一点修行的天资。 他的九侯父亲也天资一般。 这造成了他自己的天资也很难修行。 幸而,他有天赋,能弥补这份不足。 人无法生而完美无缺,只有不断成长,尽善尽美。 感受着身上斜披的兽皮斗篷上,那隐隐波动的二十四缕道韵,九青低眉浅笑。 道韵,一切修行的根本。 这个世界没有纳气一说,唯有道韵。 大道五十,天地四九,人遁其一。 这世间的修行,没有人能一步通天,唯有脚踏实地,以人族之躯,一步步突破禁制,参悟己道。 通俗易懂:人只能择选天地间的一种道,为主修,不断参悟,获得道韵,突破极限。 道法术——这是道途。 九青知晓: 掌握一种术,就可称作术士。 掌握一种法,就可称作大能。 掌握一种道,就可称作圣人。 三者只是一个笼统的尊称。 明面的高低,需看道韵。 实际的高低,在道韵之外,也要看两两对战时的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唯有对战时方知晓。 而道韵高低,却是看数目。 大道五十,天地四九,这天地的道,只能容纳四九之数。 四十九术,可成一法。 四十九法,可成一道。 这是定数。 而十六缕道韵,可合为一下术。 三十二缕道韵,可合为一正术。 四十八缕道韵,可合为一上术。 四十九缕道韵,可合为一极术。 下正上极四位阶级,为变数。 变数与定数交错,因此也有了下法、下道等。 因此变数,造就不同人,即使为同道,其术法道也有万般变化。 …… 大为一,小为散。 正如此时的九青,手持背蛇女相的二十四缕道韵,若是合之,即可成下位大术。 大术就是合一的术,伟力不是尚且还是散乱道韵的小术能比拟的。 贪心之人,一生贪而不满,不满则是不得。 不知多少修士,死守道韵小术,不愿合一,永远也无法凑齐四九大术,化作法。 理整斗篷,九青此刻也不欲合一。 他还年轻,而且背蛇女相也不是他主修的道途,他不必这般匆忙。 每个人都会选择一条道,为主道,制作‘道器’,以不断完善道器,来证明自己的道途。 九青的道器,就是身上的这身兽皮斗篷。 这是他第一次狩猎时,以陷阱坑杀,剥下的四不像鹿皮,青底灰绒,冬暖夏凉,古朴而充满神韵。 经过多年的孕养,毛皮柔软,随风而动。 而有了背蛇女相的道韵后,更是坚韧,能挡住寻常箭羽。 因此,他一刻也不离身。 他的道虽模模糊糊,没有定义,但他清楚,他需要不断利用天赋,收集道韵。 九青一边观摩占卜的方法,一边令女侍。 “汝去打听如今有多少方国的大子前来,其中较大的方国,打听来由,观察性相。” 女侍颔首,她并不多言,快步离去,似乎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但九青清楚,这女侍最能絮叨,不过是在他面前尚存少女娇羞。 揉了揉眉心。 他母亲也并非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今日汝与吾出宫,购些占卜材料,在外试着占卜一卦,以免明日封臣时,不知细解。” 商王宫中自然不能随意占卜,九青还不是卜臣,没有这般权限。 “诺。”男侍颔首,准备为九青准备。 而就是此时,室外传来声响,有少年恭维问安之声,也有议论之言。 九青本不欲理,但听这声响,是朝他来的。 是费仲! 他身后跟着几名近侍,端着一木托,托上的东西九青认识。 他不由咋舌。 “……商王把这东西弄来了?” 而费仲入室,九青依照规矩,向其一拜。 费仲回之。 “九青大子……” 第八章:龟甲占卜 “九国已尊王令,送来大子符牌。” 费仲献媚惯了,此刻笑意中,也让人看出了小人屈膝之色,不过九青可不是商王,与费仲比,说得好听,他是九国大子。 实际上,他只是小子,被商王抬位,让九国屈辱的角色罢了。 他甚至连质子都不算。 真正的质子,应当是九国大女,可惜,此时大女只是商王后宫中的一名妃妾。 商王尚无王后,九侯必定不会放弃大女,此刻怕是存有抬女为后的心思。 目视这大子符牌,青铜造就,形如背蛇盘曲,上面刻录的是九青的生辰,身份,籍地。 “多谢费仆御,几日照料已知人心,若是青来日为商臣,只要不违背人心之事,尽可寻余,以报此恩。” 恩仇之事,就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九青伸手,接过这大子符牌…… “嗡!” 他的手指方触碰到这枚证明他身份的大子符牌,那指尖就涌向楚一股莫名的波动,在屋内不断晃荡着奇异的气流。 处于气流中心的九青,只感觉被一股力量包裹,有些像是被背蛇女相桎梏,但没有危机,反而更像是背蛇女相在身后轻抚他的面庞。 这是在承认他。 九国,以背蛇为图腾,九首蛇尾,无男女性别之分。 九青感觉变了,他斗篷中的背蛇女相在这大子符牌的作用下不断发生改变——由女化男,与九国大女的背蛇女相相去甚远。 背蛇女相·道韵+9 九青握紧了大子符牌! 符牌中拥有九国·背蛇神相的传承,并且不止。 这股气流是气运,是九国的气运,此时却因为九青成为了九国大子,所以能够分润一部分,虽说不多,但这已经是寻常能人异士,一生难以触及的力量。 怪不得,身为一国大宗的子弟,天资皆出众不已。 气运加持,不仅能在关键时刻护卫于他,同时也能辅助他修行与之相合的道。 九国·背蛇,契合无比。 有这大子之位,修行也就便捷不少。 就是不知原本的九国大子,此时如何了。 轰! 这时,九青有感,抬头一望,却只能看见宫室的屋顶。 就见四周的气运涌来,化作一缕缕,如同道韵一般的东西,收入九青手中的大子符牌中,与九青已经密不可分。 气运+100 一切都回归寻常。 九青遥遥,对大殿方向一拜。 “九青谢过商王。” 若非商王,他也不会得到九国大子的尊位,更不会触及到气运。 即使这只是商王帝辛在对九侯发泄不满,警示惩处,但九青还是得到了好处,遂不能不记此情。 “嘿嘿,九国大子果然不是那部分未开化的九国人,如今留在我大商,只管尽职尽责,当臣当事就好。” 九青颔首,他自会如此,在殷商他没有氏族帮助,也只有为商王尽职尽责,才能借助大商,利于自己的道。 不过他倒是好奇。 九国之前的大子,他可是清楚,是一粗蛮大汉,脾气暴躁,怎可能乖顺地放手大子之位。 当然,他自是不可能来商的,相比大子,他更窥视九侯位。 不过九青可不窥视,九国国中如何,他清楚无比,盛极转衰,国中氏族分裂,以九侯那不聪明的表现,迟早要完。 有对于九国大子的疑问,九青自然询问。 费仲冷笑一声,却是对九国。 “九国前大子,已经是九国元子了,并且给予元子与大子同等的地位。” “不过我大商可不会承认。” “大商乃是诸国间的宗主国,诸国得大商庇护,气运延绵,自然也受大商辖制……我大商祭祀先祖伏羲,得分封之权,诸国大到首领,小到小臣,皆需禀明,由我大商首肯,不然气运不临身,一空臣衔罢了。” 原是如此。 不过。 “诸国不能掌管自己国中的气运?” 闻声,费仲笑看了九青几眼。 九青恍然,若是诸国不能掌控自己的气运,那如何会有反叛忤逆一说。 费仲紧盯九青道:“我大商掌分封,持天帝之令,乃人族正统,可却也无法洗去诸国中的欲念,王令不如现管之令。” 说罢摇首,费仲与九青辞别,并叮嘱道:“明日王亲自分封诸位臣职,不过不只是诸位大子选臣,也是臣选大子。” 他招招手,身后跟着他的近侍们,端来不少的东西。 九青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些占卜之物。 “提前一日告知诸位大子,乃王令。” 费仲离去,而屋外,不少大子装模作样地游荡,费仲也不装腔作势,告知明日分封选臣的内幕后,说明可前往心仪的臣位各宫,以大子符牌为证明,去寻求一二帮助。 如此,这才离开天邑举宫。 一时间,外面的诸国大子们纷纷叫来近侍,带着大子符牌四散离开。 …… 在室内的九青也明白了。 其一,大商为正统,有分封诸国之权,但诸国也可不要分封,如此就与游离在外的蛮夷一般,肆意妄为而不受辖制。 但明显分封能让诸国得到大好处,所以他们才明面上坚守。 其二,明日分封大子,怕是有不少人要出糗了。 此时,九青的女侍也从外赶回,诸国大子离去,她也没了观察的对象。 “收整一番,吾准备占卜明日之事。” 男女近侍答诺,就开始为九青准备。 不多时,干净的龟甲,泥陶火盆,火丸,钻孔的凿子,一碗水,皆已备好。 “占卜,孔位不定,全凭占卜之人的心思。” 九青先用凿子,在龟甲上钻出九个孔,九为极,也是他的名,他之后占卜,也皆以九孔为兆。 兆,这些孔位出现的裂变,就名兆。 九青拔出腰间骨刀,在甲骨上,轻轻刻录:“己丑卜,九贞,问风:明日封臣,何人出众?” 占卜有四步—— 前辞:时间、卜者 命辞:所求之神,所卜之事 占辞:观察卜兆·凶吉 验辞:记录验应情况 …… 占卜时,只需刻下前辞与命辞即可,九青虽然为九国大子,可以询问自己的先祖,但是九国的先祖哪里能管得了大商事。 所以,就询问了风,风是自然神之一,诸国皆有祭祀,在人族之下,自无不同,不会偏帮任何一人。 …… 第九章:大子们的臣位【求推荐票】 九青将龟甲置入火盆,以煤球一般的火丸放在凿孔上。 “噼噼啪啪……”随着火焰燃烧,火丸已经被烧得通红,连带着,火丸附着的钻孔,也有了焦黑之色,开始冒出裂痕来。 九青此时,紧盯龟甲。 心神一动。 天赋·命! 他只剩下十八年的生命,他的天赋,之前只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此刻,他想要试一试,能否预知自己之外,人事物的命运。 他伸出手,附在炽热的龟甲上空。 “轰!”火焰升腾,化作星点扑散。 “啊…唔!”一旁静待的女侍惊呼,又紧忙捂嘴。 “嗡!”一股气流,在九青身侧浮现。 气运-10 九国气运? 不待九青挥洒自己的生命,那气运就代替了它,涌入龟甲当中。 “扑哧扑哧……”火焰灼烧的声音越发猛烈。 而九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为九国大子能动用的九国气运,也在这时不断消耗…… 是时候了! 九青手一点,那碗中的水流入龟甲的九个孔中。 “咔咔咔…”一道道裂口由此诞生。 九青抬手,那龟甲就从火盆中浮空而起。 浮空的龟甲,冒着淡青之色。 “兆…” 占卜有八八·六十四种兆象,要根据龟图来定。 但是龟图……乃是每一位卜者由无到有,自己刻录的宝物,承载了他们的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即使亲近之人也不能观望,岂会视他? 他只能寄望,命运眷顾。 他想要找出明日封臣,何人出众。 如今大女已无法再为他供给道韵,他需要再找一人,复刻对方的道韵,即使付出生命也无妨,这神话的世界,他终能找到延年益寿之法。 …… 他看见了,顺着龟甲上的九兆,随着气运的消耗,风带着他的意识,吹向未来—— 帝辛高坐于台,自然神·风也不能让九青看清王的面貌。 随着风,往下望去,那是一排排规矩拜服的大子们。 多是少年人,当然也不乏二三十岁的一国大子。 就闻费仲声。 “周方·旦,入卜殿,为小卜。” 望向姬旦,九青得出一些占卜信息——蓍草 “鄂囯·弓,入弓旅,为一行之长,弓长。” 一行之长? 九青讶异,要知,大商军队,以师为大,万人规模,其下就是旅,千人规模,最后是行,百人规模;一行之长,这鄂弓有些本事。 随后,九青依靠占卜,得出一些占卜信息——帝乙十祭、燕子羽毛 帝乙十祭,不正是举宫外石碑上蕴含的道韵吗? 难不成这鄂弓有此机缘? 那费仲之声还在传响:“蜚国·恶来,入步旅,为一行之长,步长。” 古之恶来,九青记得这句话,似乎是后世的曹操,赞扬典韦勇猛有力之言,还有传闻,恶来是秦国先祖。 如此,九青不由多望了那恶来几眼,只觉这高大威猛的少年猛汉,实力非凡。 却也得到了占卜信息——犀、兕、熊、虎 “崇国·吉,入卜殿,为小卜。” ——贝币 “微国·员,入祝殿,为小祝。” ——微子启 …… 九青在等自己的分封。 可是。 占卜结束…… “咔!” “砰!” 龟甲彻底裂了…… “啊!” 那男女近侍,都不由惊呼出声。 “这……”一男声从外响起,原来是两位大子,来到九青的屋外,恰好看见九青占卜的龟甲炸裂开,发错错愕声。 “不吉啊…”其中一少年口中惊呼,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之像,甚至还在看向九青时,略带鄙夷。 但瞧清楚九青的面目,他又闪过嫉妒之色。 这少年长相普通,甚至有些丑陋,搭配矮小身躯,此刻神情下,又显厌恶。 但转瞬即逝,下一刻就挂上了亲和的笑。 占卜龟甲若是兆口无裂痕,或者整体炸裂,都是极度不吉之兆啊! “九国大子第一次占卜吧,略有不适,也是应当的。”看似为九青找借口,但实际上是清楚九青的真实身份,在九国,九青就是想接触占卜相关,也不够资格。 明显,这人来之不善。 而九青知晓此人,方才在占卜中,就看清了。 “不知崇国大子……”望向一旁随同,面色带着担忧的清俊少年,九青一同道:“崇国大子与周方元子来此,为何事?” 不请自来,这可不合规矩。 九青这几日都没有与外界相交,都在揣摩占卜之事,其余人也都在打探分封臣位之事,遂两两相安,没有人来打扰他。 九青招手,碎裂的龟甲中,最大一块入手。 九青以骨刀,在那段——己丑卜,九贞,问风:明日封臣,何人出众? 作占辞,在后面接着刻录:九占,曰:平。 九青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命运,他心有所感,占卜无法看见自己,唯有使用天赋·命,才能预测自己的命运。 而预测自己的命运,无法用气运代替生命。 九青心道:看来不能随意预测自己的命运了。 不过……命定他人,获得道韵,是否也不能使用气运代替呢? 九青浅笑,对两名近侍招手。 “将龟甲收起来,之后吾还需作验辞。” 看着对龟甲破裂毫不在意的九青,崇吉无声嗤笑,暗道九青是强装平静。 而一旁的姬旦此时才出声:“不请自来,还望九国大子勿恼。” 随后也不看那些破碎的龟甲,只道:“余与崇吉皆来自西土之地,也皆欲入卜殿,方才听闻费仲大人为九国大子带来龟甲与大子符牌,遂来一探,同伴而行。” 商王并没有说每个臣位有限额,反而听费仲言,他们这些大子的臣位皆是额外增加。 所以他们这些大子还没有竞争关系,此刻也都不清楚商王帝辛的想法,遂结盟之人为多数,但,不结盟,也不会交恶,更多还是观望,相互和善。 而九青的身份…… 九青也明白,既然商王说他是九国大子,那他就是,即使是九青自己,也不能抹去这个身份。 “两位大子请进,余,九国青,称呼余九青则可。” 闻言,姬旦亲善一笑,不似作伪。 “周方旦,九青称余为周旦皆可。” 另一旁:“崇吉。” …… 第十章:举碑 崇吉自见到九青的龟甲破裂,就不认为九青能进入卜殿了,此刻也无心在此,但往日他不是张狂之人,遂笑眯眯道:“余受阿父所托,要去见一见鄂国大子,只能明日再与九青一叙,还请恕罪。” 说罢,就要离去。 九青也非小肚鸡肠,既然对方不欲相交,那就罢了。 只希望此人不要做什么蠢事,比如将他龟甲碎裂的事情,添油加醋,广而布之。 思罢,九青轻笑道:“崇吉大子随意…” 不去望崇吉离去的背影,九青望向姬旦。 姬旦则道:“入商之事,本是周方大子前来,而吾父替之。” 说到此,姬旦目光一暗,可见伤感。 “余为元子,若是可以,愿以身代父、代兄,留在大商,可惜商王之令,不可贬之。” “余不欲入他人那边结盟。” 说着,望向九青:“只是那崇吉邀来,方至九青大子的住处,此时还望恕罪,那龟甲碎裂之事,余以道心起誓,必不会说出一字。” “但,那崇吉……” 九青摆手:“无碍,是非与否,明日自见,这龟甲不是余的问题。” “上卜下贝,是为贞。” 九青本就在思考龟甲为什么会裂开,直到看见崇吉那装模作样的小人心思,这才想起当初大尹所言。 贞人暗中出手,而费仲也非卜道之人,自然看不出其中的手脚。 这是想打击他的向卜之心? 卜殿确实是多一个人,多一份麻烦,毕竟,能够参与卜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都是有规定的,这是祖制,商王也不能轻易更改。 而听闻九青的话,姬旦为之一愕。 “看来卜殿不是这般好进的。”姬旦再次担忧地望向九青。 可他没有担心的理由,他是元子,等周伯处理周方事后即离,卜殿不会为难他。 九青摇头。 “王面前,卜殿不会作乱,或许只是想给余一个警示吧。” 九青只记载心底,暂不以此为烦恼。 他更关注自己的天赋,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那就实验一番,这姬旦是周伯姬昌的儿子。 姬昌啊,《周易》,那可是与《连山易》《归藏易》同一位列的占卜大书,古之经典,同时也是后世传习唯一一本。 《连山》《归藏》早已失传,就是不知,在这大商,能否寻到。 如此思考,九青与姬旦之间,有了一缕联系。 天赋·命。 可看见自己剩余的生命。 可消耗生命,预知自己的命运。 可命定一人,以消耗生命,复刻道韵,录入后,能得到对方此阶段的道。 同时,今日占卜后,还可消耗气运,通过占卜,看见自己之外,人事物的命运。 如今,他要做下一个实验——命定一人后,能否让气运代替生命的消耗。 不然,仅靠他剩余的十八年生命,还来不及成长,就死在当下。 所以,他命定了姬旦! 命定不需要消耗任何东西,但同一时间,他只能命定一位。 “快去看看,那鄂弓去参悟帝乙石碑了。” “哒哒哒…”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这举宫中的大子,纷纷而出。 前几日内,也有人去参悟帝乙留下的十祭石碑,不过与之不同的是,帝乙十祭时,鄂候曾参与祭祀,为当时的马亚,为帝乙开道,一同前往人方参战。 “不如一观?”九青起身。 一旁的姬旦也起身。 明日方才是分封,而九青已经占卜过了,已经了解占卜细节,此时闲来无事,他还未参悟过帝乙十祭,此刻既然占卜有所感,自然有所争。 “未来之事,不是现在之事,万事万物皆有一争……” 留下一句莫名之语,九青踏出室内。 春风拂面,前几日下雨,这地上青石板上青苔顺着石缝生长,踩踏之间,隐隐有绿意跟随。 这是气…… 九青目光一动,加快了步伐,向那帝乙石碑而去。 身后,姬旦还在思索九青留下的话。 可摸不着头脑,只能快步跟上。 …… 此时,举宫之外,石碑之侧已经围满了各国大子。 为了腾出地方,那些近侍都不能站位,只能呆在不远处静静等候。 与九青相比,这些近侍都是各国大子从国中带来的本国小子,可不像是他一无所有,只能任由大商安排,行踪言语都无法隐藏。 “哈哈,汝等说,这鄂弓能成吗?” 九青与姬旦方至,就闻人疑惑。 虽说鄂弓已经激起石碑四周的气,产生些微异动,但这在几日来,也不是没有人没做到过。 于是才有了对赌之言。 “鄂弓余不知,但方才那崇吉倒是闹了笑话,怎么能在帝乙十祭碑前,使用贝币占卜,许诺财宝,祈求帝乙赐福,简直是好笑。” “帝乙可是贪财之帝?” “慎言…”人声杂乱,各执一词,但不管如何,此刻都在紧盯眼前。 那高耸的石碑下,站立着身躯壮硕的鄂弓,他身周围浮现水浪之气,水浪中隐隐有恶兽在不断变化身形,不时咆哮长啸。 而一只飞燕,在水浪中不断飞纵,任由水浪连波,也无法染上湿一片羽毛。 “嗡…”水汽一散,失败了…… 周围传出嘘声,似乎众人觉得没意思,要散。 姬旦在九青旁道:“帝乙十祭碑,也是天邑举宫的殿碑,称举碑,需以自身道韵化气,与石碑道韵所化的飞燕角逐,捉住飞燕,就能得石碑馈赠。” 看着九青面色不动,却隐隐有上前一试的动作,姬旦拉住九青的斗篷一角。 “等等,九青大子,寻常飞燕好捉,但这是帝乙道韵所化,承载了帝乙一部分的道,举碑立下至今,也不过寥寥几人能捉住。” “即使是帝乙介长子·微子启,也不过触碰了一片尾羽,最终徒劳无功。” 九青隐隐觉得姬旦话中有话,顺之询问。 “如今的商王呢?” 九青轻笑,传闻当时帝辛能继位,除却帝乙死前的祭祀外,可还有一番波折,不过这是大商秘闻,少有人详知。 “商王……商王不曾来过。”姬旦如实回答。 九青不如这些大子知晓得多,此刻有问有答,颔首谢过。 “那……周旦大子,随余一试。” 第十一章:崇吉·九青的龟甲裂了 天邑举宫,建在宫墙一侧,一旁就是出宫的偏门,而往内踏过一道宫墙,就能见商宫大殿,这样的布局,正是特别为外来投奔大商的能人异士所建。 姬旦言:“这举碑,大商先帝下令,能入王宫者,皆可一试,无罪,若能夺燕,可入大商为臣,居举宫。” “周旦来商,自然要一试,即使不能在商为臣,回到周方后,也能与兄弟们炫耀。” 少年朝气,姬旦此时笑得开朗,也不拦着九青,反而跟着九青,也准备一试。 也是众人准备散去,不然九青与姬旦可没有这般容易上前。 而九青或许没人认识,但姬旦来到举宫时,可闹了些动静,所以很多人都知晓这周方的元子。 遂很多人又缓了脚步。 特别是在看见九青腰间挂着的九国大子令后,眼神又一变。 “这就是九国大子?”有人疑惑。 也有人不屑。 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之事,议论不断。 “方才有听闻,九国大子试图行龟甲占卜,龟甲裂开……” “这可是大不吉之兆。” 更多的人玩味地盯着九青瞧。 见九青面色不改,不时有人冷哼。 “装模作样,明日殿前,若是龟甲再裂,怕是九国大子的身份也不能免去不吉之罪。” 大商以占卜为重,若是在商王面前出现不吉之兆,商王必须要以祭祀来安抚所问卜的神灵,祈求神灵平息怒火。 这样的祭祀,必定要人祭占卜者。 像九青这般私下小祭还能不罚,殿前可不行了。 众人只是交谈一二,也不想被此事牵连。 但是若因为言论,毁掉一个他们所看不上的大子,又有何妨呢。 有人注意到姬旦与九青是一同到来的人,挑拨道:“余曾见过九国大…前大子,很是壮硕,长相蛮横,与九侯如出一辙,但这新的九国大子,却比周方的元子还出色……” 周方的王室,举止多温润而雅,是出了名的和善。 但如今姬旦与九青一同,似乎九青举止自然,更显大气。 这人是不想姬旦与九青交好,让九青孤立无援。 姬旦也不恼,只是瞥了一眼此人。 这人没有周方国那般的势力,但国土不在西土之地,也不惧。 “清朗端华,神态不凡,仿若山间有风。”不知是何人念道一句,有人循声望去,又不见其人。 又有人嗤笑道:“身后无国,就是神颜,又能如何?” 九青微微止步,望向此人。 他并未在占卜中得到此人的信息,或许是龟甲破裂,所以不全。 九青蹙眉,冷声回怼道。 “来商之后,诸位应当以商王之令为首,才不负本国。” “坐吃山则空,何况山不在此。” 闻言,众多大子眼含不满。 九青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露出腰间的骨刀,他带着少年稚嫩的声音,淡声微语:“诸位都要成为大商的臣,听由王令,莫非不是吗?” 他这个九国大子,是商王封的,有本事去和商王辩论,再烦他,九青不介意让他们见见血。 众人敢怒不敢再言。 “让吾来一试!” 这时,一道雄浑蛮横又夹杂少年清亮的嗓音传来,显得不论不类。 九青抬眸一瞧,原来是蜚国恶来,看着已如成年人一般的豪迈,满脸恶须,但嗓音又表明他还是少年。 “呔,汝怎还不下去!” 恶来瞪目,他自然不是说九青,而是大子鄂弓。 鄂弓在参悟举碑失败后,并未离去,还在揣摩举碑,似乎还需尝试,像他这般固执的行为,大有人在,不过楞在这么多大子面前,他的脸色还是不好。 也就方才九青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才缓和了些许。 在另一旁,崇吉也在,此刻眼中暗笑鄂弓,毕竟他方才也失败了,自然见不得别人得利。 不过在九青来后,他就躲在了一旁,不远举碑,但也不让九青发现。 他手中摩挲着一对紫金贝币,隐隐有紫韵浮现。 …… 鄂弓目光狭隘,眉眼间满是桀骜戾气。 “怎么,恶来大子也要一试?” 恶来从腰间,拔出俩短粗的青铜大戟,阔步上前,周围的大子纷纷避让这个大块头。 青铜大戟上,浮现出赤色。 恶来抬手,粗鲁一挥,戟光涌动,那鄂弓下意识一避。 “撕……”鄂弓衣袍上,划开一道口子。 鄂弓微愣,转而一怒。 可恶来已经站在了举碑之前,不分给他一个眼神。 “哈哈,鄂弓大子勿怒,余兄直率,谁让汝占着位置不动呢?” 方才说九青身后无国支持的少年,此时上前,从九青身侧穿过,来到恶来身旁,嘲笑着看向鄂弓。 剑拔弩张,鄂弓面色黑了一片,但也只是冷哼一声。 “那还请占着位置的恶来大子,快些参悟举碑,免得……”他眼神望向九青和姬旦:“耽误别的大子参悟。” 恶来嗤了一声。 像是压着喉咙发出的声音:“什么东西都能参悟举碑,却连一丝波动都出不来,毫无自知之明。” 这一句,将周围尽数的大子都骂了进去。 让周围大子怒视而来。 那少年拍拍恶来:“诸位大子都有自己的道,不一定与先帝帝乙留下的十祭相合,兄长方才说错话了。” 恶来嗡声疑道:“是吗?” 看了一眼少年,他道:“季弟说是,那应当就是了。” “不过季弟走远些,兄长这就来捉这燕子!” 有恶来季弟的话,周围大子倒是明白恶来蛮横但少脑筋,也少了怒气。 “呵!” 一道气浪从恶来周身涌现,四周人纷纷不受控制地后退。 不过其中,也有不退者。 鄂国铁青着脸,后背一颤,周身浮现水浪道韵,抵挡住恶来赤红的凶杀之气,其面上似乎无惧,但腿上已经有了颤动。 “哎呦!”不少离得近的人被气浪推翻,其中不乏多为九青有印象的人,在占卜中,这些人多在殿中前列,应当实力不错。 其中一人,打了好几个滚才翻身起来。 九青施舍一个眼神,看着那狼狈的身影。 原来是崇吉这小子啊。 呵…… 第十二章:命定·姬旦 在占卜中,九青得到了信息——崇吉与他、姬旦都是一同入卜宫的。 而姬旦依靠的是蓍草,九青不清楚蓍草有何用处,暂时不理会。 而崇吉依靠的是贝币。 望向崇吉手中的紫金贝币。 九青暗自摇头,不是这个,而是普通的贝币。 方才听闻崇吉以贝币占卜,许诺帝乙财宝,换取参悟举碑的赐福。 如此心性与举止,加上自己占卜时得到的信息……那就是崇吉贿赂了卜殿。 九青浅笑,淡然的眼眸中,闪过不喜之色。 崇吉就是一多嘴多舌之人,小事化大,惹人不快。 此刻,他也有了决断。 明日,必断他路。 …… 九青的思索,也不过在几息之间。 一旁。 姬旦手中,出现一节蓍草,蓍草周围一个个长短不一的黑条涌向,也挡住了恶来的凶杀之气。 九青望见,略感熟悉。 这不是八卦中的黑条吗? 一条完整的黑条为阳爻。 一条中间断开的为阴爻。 难道这蓍草与周伯姬昌的《周易》有关系? 收回目光,《周易》他自然希望一观,但此时姬昌还没编撰《周易》,暂时不表。 而姬旦因为离恶来不近,此时还有余力。 他准备分出一些力量,庇护九青,毕竟在众大子眼中,九青只是一个小子,在国中不受待见,怕是难以修行。 可姬旦看向九青时,却呆愕。 只见,从九青身披的兽皮斗篷中,浮现出一尊长着五头的背蛇人相虚影,双手后背,独目视前方的恶来背影,守在九青身后。 如今九青的背蛇女相,经过大子符牌的传承后,化作男相,且达到了33条道韵,每32条道韵可入正位,此刻背蛇人相,已是正位小术,若是就此合一就是正位大术。 不过合一后,后续想要填补根基,就没有这般容易了,所以唯有竭尽全力也无法提升时,九青才会道韵合一,成就大术。 而他身披的斗篷,若他以背蛇人相为主修,那就相当于有了33条禁制的术士道器。 下正上极,一阶之差,天差地别。 那恶来手中的大戟应当就是他的道器,此刻散发出的道韵力量,虽说比九青此刻的要浓郁,但也还是同一阶位,不是不能一战,就是不知,这恶来还有什么手段。 不然只是这点实力,搏命之时,九青只需消耗些许生命在战时预知自己的未来,就能轻易杀死恶来。 抬手,一掌拍开身前被气浪冲袭而来的大子。 他还不欲以背蛇人相作为主修,只当做一种手段。 若无后续修行的方法,他自会弃之。 思罢,九青微微凝神,目视恶来,等待他失败或是成功,不过恶来身侧,他的季弟离得不远,此刻也能堪堪支持,看来也有些实力。 “那是恶来的季弟——季胜。”姬旦见九青的目光,为九青解释道:“飞廉是蜚国首领,但将国事交于蜚妃掌管,自己则出仕大商的步甲之师,掌万人,是商王的重臣。” “而如今,商王令下,他不只送来了蜚国大子-恶来,更是将蜚国元子-季胜也送来,若非他无大女,怕是也会送来……” 姬旦温和笑着,对蜚国此举,并没有什么不认同。 毕竟,周方先将他这位元子送来,他的父亲安排国中事宜,让大子接任后,也将亲自来商出任。 怕是在其余诸国眼中,周方与蜚国,相差无几。 “轰!”这时,举碑之上,涌出一道华光,一只飞燕不断扑腾,在恶来赤色气浪下,岌岌可危。 四周地面出现震动。 众大子惊呼,这恶来难道要成功了? …… “噗!”飞燕穿透了赤色气浪,犹如撕裂了天,出现一道裂痕。 飞燕飞天而去,就要消失。 差一点就成功了。 恶来见此,猛然一踏大地。 地面的石板崩崩而裂,那鄂弓都不得不哒哒哒,退后好几步,以免被牵扯入内。 凶杀之气更盛,隐隐有突破阶位,达到上位的力量。 可这却触怒了举碑。 举碑上,飞出许多飞燕。 恶来的赤色气浪,在飞燕们的啄击飞纵下,千疮百孔。 恶来猛然吐出一口逆血。 四周凶杀之气猛地一收,飞燕也消失入举碑当中。 “兄长!” 季胜见状,紧忙上前,扶住略微摇晃的恶来。 “哈哈!”鄂弓在一侧毫不遮掩地大笑,看着恶来的样子满是痛快道:“看来恶来大子,也参悟不了举碑啊,还平白受了伤,明日的殿前考核,不知还能不能行。” “我想,明日会与恶来大子一战,恶来大子还是快些回去窝着舔伤,毕竟我们都意欲入军为武臣。” 鄂国桀骜地看着恶来。 “恶来大子快快下去吧,别耽误别人参悟!” 恶来恼怒,就要持着双戟冲上前去,但季胜紧忙拦住他:“兄长不可在王宫发怒,以免惹恼王。” 王…… 听见王,恶来咬牙退离举碑。 但还是嗡声道:“明日必定揍尔,让尔阿父亲自来收尸!” 鄂弓不理,此时他从怀中拿出一只青铜箭头,准备抬腿上前,继续参悟举碑。 “鄂弓大子,汝是不是忘记,九国大子与周方元子还未参悟……而汝,已经失败了一次。”季胜此刻,盯着鄂弓。 一旁的恶来也举着双戟,砰砰敲击,警告鄂弓。 两方都冷目而视,有一言不合就起身搏斗的意图,但此时谁先出手,都不利于明日的殿前考核。 谁也不想提前让商王不喜。 所以,双方都没有动手,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盯向九青,以及九青身侧的姬旦。 “汝先去吧。”九青对姬旦道。 姬旦闻言,颔首上前。 他拿出一节蓍草,阴阳爻也由此幻化而出,举碑也飞出飞燕…… 随着飞燕的窜动,姬旦又拿出一节蓍草。 又是一节。 …… 姬旦参悟举碑,这是他的一次命中机遇,或大或小,九青参与其中。 随之。 气运-10 蓍草占卜·道韵+5 气运果然可以获得命定之人的道韵,如此他也不用消耗生命来增强自己。 九青目光含笑。 不过一缕道韵需要两缕气运来复刻,他如今的气运,还不足以让他完完整整地掌控一个术,何况他还要用气运来占卜除开自己之外的人事物。 占卜还是复刻道韵。 一时间九青难以决定高低,暂时不表,待遇到了再论。 第十三章:帝乙·新王卜辞【推荐票】 “失败了……”有人大呼可惜。 而姬旦却只是温和一笑,虽然失望,但并不执着。 他下来。 而九青也不等人说,就走上前,与姬旦擦身而过,立于举碑之下。 此刻,他望向举碑,随着飞燕飞出,他身后的背蛇人相越发明显,这时才感觉到一股压迫,发现自己的渺小。 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天资不足以打动任何传承。 而他也不是殷商血脉。 对这举碑中的帝乙,十祭也无多了解。 若是只依靠背蛇人相,只是徒劳无功。 但他依旧想获得举碑内的帝乙十祭,这是一位大商帝王留下的传承,即使得到一丝,也是大助力,并且,在大商,这份助力中,名望大于获得的那部分实际传承。 这份好处,能让他在大商如鱼得水,增添一份庇护,即使有人欲对他动手,也会忌惮他这——获得帝乙传承的名头。 九青微微垂眸。 似乎将要失败。 四周,不少人见怪不怪,稀疏平常,不过对于就是身后的背蛇人相,不少大子还是面露警惕。 这般气势,也是一位不好惹的家伙,诸多人都在后悔,希望九青没有记恨他们。 在大商,他们可没办法调用本国的势力。 而那恶来、季胜、鄂弓都紧盯着,他们自然听说过九国的背蛇人相,但没想到九青不仅修行了,且已经达到了五头蛇相。 “这九青莫非是按照大子的规格来培养的?” 有人方才这样的疑问。 谁也不相信一位小子能获得本国的底蕴传承,且还能在没有任何支持下,获得这样的实力。 那崇吉面露迟疑,心中生起一股悔意。 却听他又嘟囔,怪骂道:“既然已经交恶这小子,那就趁它没起来,彻底弄垮他!” 左右环顾,崇吉见无人关注他,随即缓缓后退,往举宫内走去。 “别徒劳了,九国大子。”鄂弓皱眉,这背蛇人相之术主攻禁锢之力,这样下去怕是要和飞燕对峙几日都不见分晓,他可没有时间等待。 鄂弓一脸恶臭,眼中闪过烦躁之意,又转瞬戏谑。 九青站立的身躯为之一颤。 “鄂弓!”不等九青言语,姬旦就呵声道:“汝怎可干预他人参悟!” 原来是鄂弓暗中使力,以气浪拍打九青的背部,让背蛇人相也不由松了一瞬,如今飞燕越发挣扎,即将脱离背蛇人相的桎梏。 “呵呵,吾可没时间一直和九青大子耗着,人应当有自知之明,早些放弃。” 而九青,在飞燕即将脱离背蛇人相的桎梏之时,再次发力,困住飞燕。 这般,九青才斜眼瞥了鄂弓一眼。 事有轻重缓急…… 九青稳住了身形,一心二用,一边维持背蛇人相,一边紧盯着举碑,施展自己的天赋·命。 他无法消耗气运来预知自己的命运。 只能消耗生命。 他想要预知…… 自己要怎样,才能获得这个传承! 这是他万千种命运中,无比微弱的一种可能—— 生命-5 他眼中,闪过流光,似乎流光带着他,前往了岁月,他看见了: 一双苍老干瘪手,捧起一块燃烧着火焰的龟甲。 龟甲上的十个钻孔,代表了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而这双苍老的手,用青铜刀,在卜辞的前半段后面,加上占辞。 丁卯卜,帝乙贞;问商之祖考:新王者,子受与子启? ——帝乙占,曰:小吉。 九青愕然。 这是当日先帝-帝乙对下一任商王的占卜卜辞! 九青知晓,每一位卜者,都有属于自己的龟图,对照卜兆,解读后,会有些许差异。 但是… 若是以九青来看,这十兆所呈现的,分明是大吉之兆! 小吉。 大吉。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卜兆,可不是一点差异。 或许九青的实力无法卜出新商王为何人,这样的大卜之事,即使强行卜也无法成兆,甚至毁坏自身,但这已经被帝乙占卜后的卜兆,只是看看凶吉,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可下一刻,九青又见。 这双苍老的手,滑动青铜匕首,将大吉的龟甲卜兆,生生敲动,让兆发生了改变。 大吉——小吉 原来如此! “轰!” 预知结束,九青嘴角流出一抹鲜血,他被眼前的举碑发现了,即使举碑无法发现他的预知,但感受到了帝乙占卜的气息。 如此—— “嗡嗡嗡…”一只只飞燕,随着在场的大子惊呼声中,从举碑中飞出,高悬遮天,向着背蛇人相冲来,似乎要将躲在背蛇人相后的九青撕碎。 九青敞开臂膀,身上的斗篷被狂风吹地扬起,脑后的编发也微微浮动,他的道韵化作周身的青气,向着披着的兽皮斗篷而去。 这是他能施展的唯一手段。 斗篷霎时间解开,被大风吹上天空。 而那背蛇人相的虚影也隐入斗篷内。 漫天的飞燕不再被抵挡,纷纷卷向九青,九青抬手,随着青气的舞动,犹如一幅长图的斗篷挡在他的身前。 长图直面飞燕,无人可见上面的图案,若是能见,定会恨不得自挖双目。 因为上面,是九青以青气所化的龟甲,龟甲上,正是帝乙为新王占卜的大吉卜辞。 乙燕看见这样的卜辞,就犹如深陷泥潭,鸟目惊愕。 …… “扑!” 一只只飞燕发疯似地冲入图中,欲将这龟甲上的大吉,啄成小吉。 “咚!” “咚!” 趁着飞燕奋不顾身地改变卜兆,背蛇人相也悄然浮现在长图上,随着每一次敲击,都是它以人首咬死一只飞燕,桎梏在斗篷当中。 一阵厮杀。 等到大吉变成小吉时。 就见—— 背蛇人相的五头人首,一口咬着一只飞燕,鲜血淋漓,正意图吞入腹中。 双手也染满鲜血,各自擒拿一只飞燕,捏成血泥。 蛇尾,卷住了一只飞燕,勒成了两段。 它浑身,都是飞燕啄食的斑斓血孔,而图中,已经布满血腥雾气,将长图染了上了丝丝血红。 “唔…”九青望向满是破洞的长图,那反馈而来的痛楚,让他不由呕血。 但他只是轻笑着,抹去嘴角的鲜血。 “轰!”气浪消散,举碑大震,飞燕们慌不着陆地破出长图,冲回举碑当中! “他成功了?” “飞燕怎么自己跑入他的道器当中!” “这……!” …… 第十四章:收获·乙燕三术 鄂弓不可置信,周围的大子也处于震惊当中,纷纷紧盯着九青的斗篷,瞪目的模样像是要看破这斗篷下的秘密,可惜,他们永远也看不破。 “飕!”长图落下,满是血腥,千疮百孔的斗篷被九青重新套在身上,与他惨白的脸相搭,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可即使这般,他坦诚的目光下,依旧带着无畏的浅浅笑意。 乙燕携木·道韵+1 乙燕流光·道韵+1 乙燕啄目·道韵+1 …… 斗篷中死去的飞燕,化作一缕缕道韵,融入九青的力量当中,原本古朴青灰兽皮斗篷上,勾勒出一只只暗红色的飞燕纹路,又有星星点点的孔洞,远远看去,泛起一股妖冶之色。 那是帝乙的图腾! 众人被一连串的震愕压住了声,说不出话来…… 只能心道:这小子好大道运! 但这手段过于残忍,是对自己的残忍! 直到举碑上,那个举字刻纹,震荡出一股虹波,如同水纹,在半空扩散,扩入商王宫,以证明他成功参悟举碑,周围的议论喧闹声才起伏不断,打量九青的一双双目光闪烁不定,能让商王亲口下令,为九国大子之人,岂能毫无实力? 一时间,他们心头百感而思,需要换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九青。 方才试过捉拿飞燕的恶来都不由多看了几眼九青,嗡声对自己的弟弟季胜道:“这小子厉害。” 季胜紧锁眉头,摸不清九青的路数:“兄长不必赞扬他,九国的背蛇人相本就以桎梏出名,兄长力大无穷,对捉那乱飞的燕子无助力,但要挣脱他的背蛇人相,还不是刹那之间。” 恶来哼哼,拍了拍自己的双戟,被季胜的话安慰,眼中明晃晃也是这般想的。 姬旦着默默拿出蓍草,盯着九青,左右手指间,交错夹草,似乎在做一种占卜仪式。 …… 九青喘出一口浊气,晃了晃神,望着举碑规矩一拜,才缓缓退后,他清楚,举碑不喜他的手段,但也认同了他的手段,并且暗暗警告他——勿要说破大吉之兆。 九青自然不会口无遮拦之人,他的一拜,就是与举碑中还尚存的帝乙道韵,达成承诺,不过下一次来参悟,他就不能再用这样粗暴的方法了;毕竟,帝乙或许死去,但他的道,他的意志,正如举碑一般,还留在世间的某一处,等待后人的唤醒,同时也用自己的力量庇护大商。 乙燕携木·道韵+1 乙燕流光·道韵+1 乙燕啄目·道韵+1 一共九十九只飞燕,内含三种术,各带给九青三十三缕道韵,让他一举达到了正术的范畴,果然不愧是帝乙特意留下的举碑传承。 以修行来说,达到16道韵可为下术,32为正,48为上,49为极。 九青不是不想多杀一些飞燕,而是他做不到,似乎一术三十三条道韵,就是举碑的极限;但是,帝乙十祭,也称十法,其中一法有多少术? 九青并不清楚,但是他明白,绝对不止三术。 这帝乙立下的举碑,其中还有大机缘! …… “九青大子!” 早已经被这里的动作惊醒,暗中为商王帝辛关注此地的费仲在这时大步奔来,他眼中还带着难以压制的惊愕;随着他的到来,大子们纷纷避让,想要拜首让费仲注意他们,却又没有机会。 费仲的目光皆在九青身上,他来到九青身侧,急道:“先帝·帝乙曾言,能得举碑传承者,可入住举宫……不过多年来少有人入,此刻又用以接待诸国大子。” “所以只能安排九青大子入从小室搬入中室,待余禀告大王,大王下令后,再来为九青大子安排。” 说着,他目光轱辘一转,对九青的态度真诚不少。 “不知九青大子捉到几只乙燕。” 远处无法看清,而即使是在举碑之下,目视九青以身为引,血腥地困杀飞燕的人,在九青刻意遮蔽那道龟甲卜兆下,也只明白九青捉住了不少飞燕,却不知数目。 此刻,众人竖耳倾听。 即使是黑着脸的鄂弓,也是这般。 “九十九只。” 随着九青说出,周围一片喧哗。 费仲也一惊。 “九十九只…”他像是在回忆什么。 “举碑立此至今,一次参悟,能达数十之数者,少之又少,何况是近百,能上百者,也只有那几位了。” 想到能入朝堂的几位大臣,多是得过帝乙传承,费仲笑意微减,因为他就没有从举碑处,参悟到传承,这让他在此地言论举碑,有些没底气,但想起微子启第一次来此,不得传承,就再也没来过,费仲又不禁笑起。 “九青大子,且安,余先告退。” 说罢,扫过周围,似乎因为九青能靠‘舍身赴死的手段’抓住飞燕,获得传承,这些大子都跃跃欲试,眼中不知在思考什么极端方法;费仲则笑而不语,他匆匆而来,不等九青说话,就含笑,匆匆而去。 气运-2 蓍草占卜·道韵+1 待费仲离去,九青望着姬旦从蓍草占卜中醒来,那失望的表情,好奇轻轻挑眉。 他命定了姬旦,自然也得到了姬旦所修行的术的道韵。 蓍草占卜他有6缕道韵,需12缕才能成小术,他只有些微见解,没有施展的能力;这蓍草占卜,就是以49根蓍草根茎,经过左右手的交错循序,得出卦象的一种占卜仪式。 观望姬旦,他此时也不过能召出33根蓍草,其余都是普通蓍草填补,只是正位小术,想要占卜方才九青为何能捕捉飞燕,怕是做不到。 毕竟,那事关帝乙传新王的秘密。 九青为此都付出了五年的生命,才能看破一角。 对,只是一角。 帝乙为什么将一个大吉之兆改为小吉,他都没弄清楚,只知晓帝乙在隐瞒这件事。 丁卯卜,帝乙贞;问商之祖考:新王者,子受与子启? 祖考,意为:诸位先祖。 男子在外称氏不称姓,但这是占卜,询问已故的先祖们,这是对内,自然称姓,以证血脉,无关地位。 子受为王之后,号帝辛。 帝乙占;得出:帝辛为王,大吉之兆! 九青轻声低喃:“未来…” 他用在心中道:纣王……大吉之兆? 可未来的大商,被周灭去,何来大吉之兆,依照后世的种种纣王罪行,应当是大凶之兆才对。 九青对帝乙的占卜,产生了疑惑。 他想详细地去解读那块龟甲上的真实卜兆,看一看是何种大吉;但是,不说他如今的占卜修行不够,就是那块龟甲,也在帝乙占卜后,不知所踪,不晓得被何人管理。 或是与帝乙一同下葬? 他总不能去掘墓吧…… 第十五章: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九青收敛心神,也不过是几息间的思考,在外人看来,他更像是调息体内驳杂的气;毕竟他确实因为不顾一切地不擒拿飞鸟,被飞鸟啄击而受了伤势。 “唔…”嘴角流出鲜血,身影一慌才站稳。 周围大子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无法藏住,九青这虚弱样子,明日还真没参加考核,怕是随意一人一挥手,九青就能被打趴下。 九青浅笑的嘴角不变,目光清冽,伸手轻轻擦去血迹,望向已经踏在举碑前,手中拿着一枚青铜箭头,还准备再试一次的鄂弓。 那枚箭头如同燕喙。 之前听闻鄂弓的父亲曾经参与过帝乙十祭后的征讨人方,那这枚燕喙箭头,就有故事了;怪不得在早先用龟甲占卜明日分封臣职时,这鄂弓能以这举碑的传承,成为掌管数百甲兵的弓行之长。 九青目光微黯。 “九青大子,可要回去?”姬旦来至九青身侧,看着他注视着鄂弓,微微蹙眉,知道九青不喜鄂弓,但还是道:“大子伤势,需尽静养,以免影响明日的臣职考核。” 众人望着姬旦,烦他多管闲事。 九青倒也没想到这姬旦的性子是这样的,他倒是听别人说过,周方一族,皆是温润和善之人。 却也不多信。 如今一看所传却不虚。 瞥过众人的脸;他咳嗽一声,带着些许笑意道:“吾不欲做武臣,明日只是坐在那行占卜之事,也不动用什么力量……这伤势,慢慢养,不急于一时。” 周围大子哑然一片,咬牙切齿,众人才想起,九青是想做卜臣;初入卜臣,只要能龟甲出兆,有占卜天赋即可,对身体没有什么要求。 闻言,姬旦也是一笑。 他看着九青勇武,不顾生死,下意识将九青当做了如同恶来、鄂弓这样的喜武之人,应当入武臣,冲锋陷阵才对。 武臣,可都是要展示勇武,持兵争斗一场,才能入内。 大商即使是一名甲兵,也不是想当就能当,只有经过训练,有数百斤力量的壮汉,才能编入甲兵,而寻常国人至多就百多斤力。 “嗡!” 这时,举碑又有异动。 就听,那鄂弓高声道:“拿弓来!” 来王宫后,众大子都将自己的兵器收好,以此尊敬商王,也就只有小匕首这样,能上餐桌的兵器才带在身上,毕竟不是谁都如恶来这般,直来直往。 而听见鄂弓的声音,两名近侍吃力地举着一柄青铜长弓,向他而来,周围大子避让出一条道,鄂弓则一步上前,一把抓过长弓,阔步而立,臂膀狰狞地拉开大弓。 周身的道韵化作水汽箭羽,置于弓口。 那举碑之上,也在此时飞出一只飞鸟,在天空盘旋,眼花缭乱,看着像是戏耍鄂弓,不认为鄂弓能否射中它。 “这弓看着有些年头。”恶来一眼就盯上了这长弓,上面明显不是鄂弓的道韵。 季胜也附和恶来,嗤笑道:“怕是从哪偷来的道器。” 鄂弓黑着脸,并不搭理他们,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因为连续唤醒举碑,举碑在不喜他。 下一瞬,他将长弓满圆。 那燕喙箭头,也在这时附着在水箭前端……一股莫名,与飞燕相似的力量,从这一箭中迸发。 原本嬉笑的众人笑意凝滞。 “这鄂弓也有不显的手段?”姬旦望向那志在必得的鄂弓,眼中升起一股不喜,低声道:“要是让他得了传承,怕是傲成什么样了。” 九青好笑地看了眼姬旦,这一个还稚嫩十四五岁的少年,对于参悟传承的机会,并不好耍小脑筋,借助外物。 虽然他自己也是少年模样,但终有不同。 能于他手中使用,皆是他的力量。 “当!”长弓震荡,鄂弓化出的水箭尾羽,泛着光芒,助力水箭飞纵而出,随着一阵破空之声,水箭上浮现出一只飞燕虚影,追逐举碑传承中的飞燕。 天空,两道流光闪烁,流光迁跃,不相上下。 这是帝乙传承中·乙燕流光! 这个术,九青如今也能施展;只不过,他只能施展手中之物,像是将术封存在一只箭头上,却还不行,这让他有些意外。 但此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借蓍草一用。” 姬旦只能召出33根蓍草虚影,其余都是在河水岸边拔的蓍草,这些蓍草都别在姬旦的腰间,以长竹筒装着;九青抬手,姬旦就抓出一把递来。 蓍草常见,九青笑着也只取一支。 他虽能召唤6根蓍草,但此时不便,不然无法解释。 乙燕携木·携蓍草化乙燕… 乙燕流光·迁跃闪烁,眨眼即至… 两术并发,就见青光一闪,蓍草飞纵,化作一只乙燕冲天,比那带着飞燕虚影的箭羽还快上几分;鄂弓的水箭与传承飞燕角逐,两相疲惫,但水箭明显余力更多,就要穿透传承飞燕。 鄂弓正欲大笑。 乙燕啄目·喙击犹怒… “叮!” 就听一声轻响。 “嗖!”蓍草所化的乙燕,鸟喙轻易间就穿透了水箭上的青铜箭头,两两坠落,将其死死定在地上,乙燕也在这时,变回了原先的那根蓍草;天空中的传承飞燕,也在这时飞回举碑当中。 若是鄂弓能射下一只飞燕,那举碑将再飞出两只……可惜,鄂弓没有这个命运。 九青浅笑地望着鄂弓,看着他的脸色由喜化怒,由黑变红……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里不是鄂国,鄂弓大子。”九青淡淡说出此言,招呼姬旦,事已做完,也该回去养伤了。 “站住!”鄂弓怒不可遏。 不等九青出手,恶来就站了出来。 能见到鄂弓吃瘪,他自然欣喜,方才见到鄂弓要射穿飞燕,要不是季胜拉着他,他都差点出手,给这鄂弓一戟子。 恶来以高大壮硕的大块头,轻易拦住了鄂弓,嗡声笑道:“看来鄂弓大子,也参悟不了举碑啊!” “恶来大子,汝意欲帮他?”鄂弓咬牙道:“他毁我机遇,当是大仇!” 恶来不做口舌争辩,只是凶恶地拦他。 季胜走出来,嗤道:“九青大子说的好啊,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方才鄂弓大子也暗中出手,干扰九青大子,众人可都是瞧见的。” “九青大子被汝暗算,也能参悟举碑……而汝……”季胜笑着摇头。 鄂弓咬牙切齿,目中含恨地抬弓,水箭再现,直指向远去的九青。 九青有感,拢了拢自己满是暗红纹路,千疮百孔的斗篷。 这边,季胜笑得更大声了,鄙夷道:“术不如人,还敢在商王宫逞凶?” 商王宫! 鄂弓眼中一阵挣扎,可也只能愤愤放下长弓。 “走!” 又是一阵喧嚣,一些暗中攀附了鄂弓的大子,不由对视,他们得思考鄂弓还有没有值得攀附的地方,而另外的大子,此刻都兴致盎然地盯着举碑,又想一试。 毕竟方才鄂弓借助了外力手段,差点就参悟! …… ps:地图在第一章开头,打开显示设置就能看见 …… 第十六章:大协祀(推荐票) 回到举宫内,夕阳坠坠,天色已经昏暗,姬旦就率先告辞,以免打扰九青静养,两人规矩拜别,这才俩相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室内,享用小食,筹备明日的臣位考核。 月明星稀,人影窜动。 也是这时,一道矮胖的人影,从卜殿中离开,离开时,还发出略不可闻的臭骂声:“收了这么多贝币,还要吾配合着阻止九国那小子入卜殿……明明是汝等卜殿的场子!” …… “呼…”风动。 举宫东小室内,九青身前的案桌上,铺着自己那千疮百孔的斗篷,他将其铺开,随着手中的道韵流转,青灰色的毛皮上浮现各种道纹,不断修补这些创伤;这斗篷是他的道器,与他休戚相关,即使没有主道,也承载了他其余的道,不可出事。 看这情形,明日是用不了它了。 就在九青修补斗篷时,门外男侍与女侍来报,两人皆恭敬拜首,低腰;而女侍手中还端着一叠白色丝绸所制的衣物,这女侍先道:“大子,您的衣物赶制出来了。” 商人尚白! 在任何时代,人靠衣装都是一项真理,服饰制度能让人第一眼明白人的阶级。 如今九青手中的这件重袍也是如此。 重袍,有些像是长衫,但却收紧不少,腰间以皮革为宽带,中心别着一块环形玉佩,而下袍从中间开叉,染着纹路,可见阔腿长裤,翘头长靴以麻绳紧绑,九青的这件是窄袖重袍,多是少年人穿着,显得严肃有力,象征着刚毅。 若是战时,甚至可套甲配戈,上阵杀敌。 再看那唯一的玉饰,上面是几何纹路螺旋纹,这是专属于小臣阶级的纹饰,不可逾矩。 小臣,最下等的贵族,为上层服务,若是大子衣物必定不这般,但商王有令,他们多是从小臣这个阶位做起,所以送来的衣物上,玉饰为几何纹路螺旋纹。 大商在颜色、衣物上只有一个笼统的规格,以此划分贵族、国人、奴隶,真正细分阶级的还是饰品纹路。 奴隶无饰品,衣衫褴褛。 平民以石头、木头和贝壳等为饰品,麻布为衣。 贵族以青铜为金饰、以玉料为玉佩,丝绸为衣。 而男子的服饰注重沉稳肃穆,强调力量和地位;女子的服饰则更加注重娇柔和优雅,强调美和妩媚。 “放在一旁。” 九青只是思索一番大商的服饰制度,就挥手,让女侍下去,而这边,男侍上前,低声道:“大子,费仲先生传小人告知您,举宫东中室已经收拾好,明日您分封臣职后,可入主。” 因为九青获得举碑传承,近侍变得恭敬异常,对此九青只略微点头;不过见这男侍一拜到底,不曾起身,他询问:“费仲大人可还有安排?” 男侍闻言,紧忙接着道:“方才崇国大子携带珍宝拜访费仲大人,费仲大人并没有收下。” “知道了。” 九青挑眉,费仲爱财,刚来大商时,从九国大女先送上一堆财宝,就可以看出,不过费仲能收九国大女的财,却不收崇吉的财,反而告知他,这是为何? 总不可能是费仲有七窍玲珑心,能看透他想要毁掉崇吉进入卜殿的机遇吧?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吾记得龟甲还有剩,汝去拿一块来,吾再卜一卦。” 今日,九青龟甲卜卦碎裂的事情,因为崇吉,此时早已经传遍,但是他参悟举碑传承事情,将这个不吉之事压了下来,可此刻听闻就是还欲卜,近侍不由迟疑,但也只是迟疑一二,他不能违背大子的命令。 不多时,占卜所用的器具再一次放在九青的眼前。 占卜—— 气运-5 卜辞:己丑卜,九贞,问风:明日封臣,崇吉为何入卜殿? 龟甲在火焰中灼烧,咔咔裂开卜兆。 原来如此! 九青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将为崇吉明日封臣的占卜龟甲拿起,在后面以骨刀刻写:九占,曰:大凶。 …… 翌日,大采之时。 “呜呜……”商王大殿前,高耸的台阶上,俩支巨大的青铜号,被十多名甲卫的高举下,由两位高大胖硕的壮汉,鼓气吹响。 周围两排站立着没有入殿资格,却在朝为臣的商臣以及妹邑排得上名的贵族,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大商数百年的贵族积累,绝非其余国度能想象。 “宣,诸国大子入殿!”殿门前,费仲高声大呼。 又听金戈铁马的开道之声,一阵肃杀之意从天外压来,死死镇在举殿前的这群大子心头,如此,又是诸多规矩后,九青一行大子,才向大殿而去,进行这名义上,值得被记录卜辞中的面见。 “占卜!” 大商万事占卜,今日也是必然,但是与九青占卜时不同,这一次,是卜殿的大卜亲自占卜,这是一个精明瘦小的老者,此刻正坐于殿前,以巨大的青铜鼎进行占卜。 当龟甲置入后,冲天的火焰升腾,化作一只只飞鸟飞入天空。 轰! 巨大的声响化成一轮轮波涛,将妹都的整片天都笼罩,除却商王大殿上,此刻满是玄奥的道韵纹路,随着纹路不断勾连,汇集成一道红光飞来,置入龟甲当中,这场占卜也结束了。 那精瘦的老者颤颤巍巍举起龟甲,满脸都是汗珠,但是他的眼中,却满是激动。 “大吉,娲皇赐幸,大吉之兆啊;诸国大子必定助王安镇九州!” “噗!”大卜怒喷一口鲜血,但笑意不绝。 不顾一旁费仲惊慌的神情,他大声宣出此言——“娲皇,当大协祀!” 罢了,狂笑着仰倒在地,了无生息。 四周静谧无声,那群贵族与官吏们此时都低头不语,甚至不去看大卜一眼。 来到殿前的诸位大子心头微颤,他们明白今日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一个幌子。 费仲面色铁青,后背冷汗直流,却不是因为主占卜的大卜因为占卜而亡,而是因为大卜死前口口声声所言的大协祀! 九青不由望向那死去的大卜,心头也如巨钟轰撞,却是为这大协祀。 何为大协祀? 大协祀就是将大商至今规定的所有祭祀方式都进行一遍,如此协祀,不知要多少活人祭祀! 第十七章:山中有玉·何人可得 这时,安静的大殿内,走出一个近侍,来到费仲耳畔说了几句,费仲听闻后,呼出一口气,这才瞪视大卜的尸体,压制怒声道:“大卜为大商占卜而薨,王体恤其情,之后会以大卜及其子嗣为人牲,在娲皇大祀上,行大协祀,以全其心。” “沙沙沙…”此言一出,底下的一群官吏与贵族们都不可置信地望向费仲,大卜的子嗣们满脸惊恐,就要高呼,可下一刻,他们身旁与他们一同的贵族们就捂住了这些人口鼻。 费仲冷视一眼,就望向诸位大子。 “还请诸位大子在殿外进行封臣考核,考核后,王自召见。” 费仲招手,殿前广阔的空地上,逐渐让出许多的区域,各殿的官吏纷纷按照早先安排的规矩,在各区域等待;诸位大子将目光放到最前列的几人身上。 按照明面上的排序,自然是三公国的大子先选择,之后才是他们。 “哼…”鄂弓轻哼,桀然地瞪视九青一眼:“九青大子昨日得举碑传承,此传承可是先帝·帝乙在东伐人方时大显光彩,难道大子得好处,不欲为大商做好事?” 说罢,挥袍而离,向着武臣考核的场地阔步走去,于此,紧随的近侍就紧忙将弓箭递给鄂弓。 果不其然,鄂弓是要去搏一搏弓行之为,毕竟与相对文臣晋升所需积累资历,背靠氏族的不同,许多武臣更多的是勇武,只有更上一层的师,才需要统帅,以及背后氏族的帮助。 只要能打过一行之长,鄂弓就能取而代之。 回归这边,九青对于鄂弓的挑衅自然不会受影响,他只道:“士者,为知己者死,知己,允诺士者生,九青得大商好处,自然会回报大商。” 他没有解释:他愿意为大商劳作,奉献他后续的岁月,但前提是大商重视他,允诺他所想要的人生。 但不管如何,九青也与姬旦一同前往了卜殿考核之地。 在三人皆离后,后续的侯国也能四处散开,前往各自期许的地方,其中,前往卜殿的人并不多,毕竟卜者需要天资,这些大子自然有进行过卜的修行,若是毫无这份天资,他们自然会放弃,何况,来大商时,那一个个卜者脚凳的身影,谁也无法忘怀。 商王……不喜卜者? 不等九青思索,他一步踏出,就步入一个犹如一个结界,结界背后是一个小天地,只见他身处在山谷间,煦日高高,山鸟和鸣,就是吸纳的空气也恍惚真实。 这是他在九国从未见过的力量。 “诸位大子,请上前。”一位中年卜者道。 他身着华贵的白色重袍,配玉带金,头有编冠,十分尊荣,而这个地方,好像是一处开采中的矿地,堆砌的山石周围围绕着卜殿的卜者,以及有费仲派来的甲兵护卫,同时,还有几位贵族关注,以证明公正。 九青站立,在他面前有一小堆打磨过的玉石,散发着灵灵微光,很微弱,也很舒适,同时,还有一些占卜所用的龟甲,器具。 “此考核让吾来。”空间发生波动,费仲亲自前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特别是在看到卜殿的少卜很自然地接替了原先大卜的位置,操持这封臣考核,他眼中闪过阴翳之色。 “费仆御不通卜术,怕是……”这少卜说话间对费仲也没有多少恭敬,反而高傲至极,甚至扫过九青等大子时,也没有好脸色,可今日就是卜殿考核,他这样傲然,分明是不瞒商王的安排。 “呵呵,路少卜真有意思,我商人擅卜,即使是无此天赋的,也能用贝币卜上一卜……这贞甲卜卦嘛,吾虽不通,但只看仡凶吉,看看有没有人弄虚作假,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费仲不与这人废话,直接招手。 就见又来一群甲兵围住了此地,就听费仲道:“大卜薨逝,王悲惜,有感卜者数少,特决定,待之后安排族类考核,大宗小宗内,有天赋者即可择优而选。”说着,费仲瞥了眼周围卜者那紧皱不满的眉头,一改之前的脸色,继续道:“由吾全全操持。” “什么!”路少卜大呼,就见费仲摆:“此事之后再论,还请诸位大子们观摩玉石,然后借助玉石气息进行占卜,按照王令,诸位只需通过占卜,找到此石山上的三枚玉石料,即可。” 说罢,指向那开采过的山谷斜坡,又补了一句:“每人至多可选九枚山石。” 以物寻物的占卜,是最基础的占卜,不是预知未来,也不是探究过去,而且还是这经过处理,让玉石的气息同源的情况下,若是也无法完成,那就证明没有进入卜殿的天赋。 九青上前,拿起一枚手指长宽的玉石,细细感知:这是一种很温润的气息,怪不得贵族喜爱配玉。 不做迟疑,九青拿着玉,来到竹席跪坐,拿起火石点燃陶盆,拿起龟甲……这龟甲有问题,处理得不彻底,有一股腥臭味,若是占卜,是对神灵的不敬,神灵不会为他解答;九青抬眸望向路少卜,而那路少卜只是肃着脸,仿佛刚正不阿的考官,目不斜视。 九青昨夜已经占卜过,自然有办法处理这明里暗里的针对,不过,这何不是一个机会,于是他继续占卜—— 气运-2 卜辞:庚寅卜,九贞,问山:山中有玉,何人可得? “轰!”九青身前的陶盆中,火焰高高,似乎要将龟甲烧成灰烬。 “咚咚…”一旁,闻此声的一些大子被吓了一跳。 姬旦方拿出蓍草,以此辅助龟甲占卜,可听见声音也不由得往那望去,就只见九青目光不动,跪坐在竹席之上,以道韵护着面庞,背如松柏,不畏一丝一毫。 “叮!”一声金鸣,一道波纹震荡,那龟甲从火中弹飞出来,就要砸九青时,凌空不动。 占卜结束,不出所料,龟甲上的卜兆虽显示小吉,但无法解读;若不是他愿意消耗俩点气运,怕是连小吉都不会显现,直接炸裂才对。 九青神色如此,仿佛在进行解卜,其实心中默声道:山神勿怪。 见九青安坐无异,诸位欲进卜殿的大子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人诧异:“龟甲这都没碎吗?” “装模作样。” “九青大子入不了卜殿了。” 一二声似乎在惋惜,劝慰九青,但实际上,多是看笑话,甚至于那还在思考如何出手,阻拦九青入卜殿的崇吉,此刻都笑出了声,想着不用他出手了,如此,他望向路少卜。 两人对视,皆轻蔑一笑。 卜……可不是谁都能触碰的,一个九国来的毛头小子,岂敢肖想。 …… 第十八章:水玉之山·飞猿 作为考官的费仲眉头一跳,立即上前。 一看那龟甲! “嗯,还是有兆的……是小吉。” 他微微蹙眉,小吉也就是说,寻找玉石,还是不够稳妥,可是他不能说什么,这龟甲没当场裂开已经是幸运了,如今卜兆已出,倒是还有机会……等等,那卜辞写的是山中有玉,何人可得? 这并不是特指九青如何找到玉石,而是询问何人可以得到玉石,小吉……扫过这群大子们,确实是小吉,总得有人进卜殿,不然不好交代。 但为何九青大子要这般问卜? 不等费仲询问,九青就已经拔出腰间的骨刀,在漆黑的龟甲上刻写——九占:小吉,唯二入殿。 刻罢后起身,拿着龟甲向着山谷深处去,速度之快,毫无犹豫,就是周围的卜殿卜者也惊疑不定,那路少卜蹙眉望向还在占卜的崇吉等人,漫步上前;因为火焰冲烧,那股腥臭早就消弭,路少卜自然不怕九青乱言,但他也不想给九青机会。 “费仆御,那九国大子,可真的有行卜?” 闻言,费仲嗤笑着说了一句“呵呵,老夫若是眼神不好,可就不能为王御驾了,路少卜说,是不是?” 路少卜只是冷哼,不再询问,他目光扫过周围的大子们,只见这些大子还在引动道韵,意图通过炙烤着的龟甲,沟通神灵,获得卜兆,心中对九青也多了轻视,毕竟占卜可不是轻易能成的,哪位卜者在占卜时,不是祷告半天,还不一定能得到这位神灵的指引,以至于要多次占卜。 路少卜这样的心思,也在此方小天地中的众多卜者、护卫、大臣、贵族、大子心头闪过,转瞬即逝,九青败相已出,也就不能再引起他们的重视。 “唉……看来一会得带九青大子前往别的考核。”费仲低喃,他也不相信九青,毕竟占卜之事,他们习以为常,但从未懈怠,占卜乃是重中之重的要事,绝不能如九青方才那般轻率,在费仲看来,神灵没有怪罪九青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 而正在众人心思中,定下失败一员,强撑着入山谷寻玉的九青,此刻毫无犹豫之色,来到一处溪水潭旁,这里有一处修建的小路,可见是来此采玉的人,临时休憩之地,一般这样的地方人来人往,是没有玉的。 但九青还是弯腰,因为在昨夜对崇吉的占卜中,他看见:一双手,在水潭修建的石梯上捡起一块石头。 而现在,这块石头,被九青捡起,并且又用另一块替代。 “嘭!” “呜呜呜!”一只白猿倒挂在水潭的树枝上,往水潭丢东西,还在呜呜叫唤,可眨眼间,这猿猴背生一对羽翼,借助树枝弹跳,翱翔飞远;九青望向水潭,波纹荡漾中间,是一个像是苹果的果实。 九青捡起这个果实,隐隐感觉到上面流转着道韵,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灵果?” 这个世界,与神话交织,山野之间除却带着异兽血脉的兽类,还有一些远古记载的灵植,不过九青手中的这枚,只是些许灵性的果实,还称不上灵植,但寻常山中也是少见,九青在九国时,也就见到过一次,当时吃下果实,也不过是身体舒坦了些许,还达不到脱胎换骨的地步。 将这枚略带灵性的果子收起,就是绕过水潭,继续往山谷走去,这一路上都堆放着不少山石,但是九青并没有对他们进行占卜。 一路绕行,又是一处看着就没有玉石的地方,九青随意捡起一块石头,用另外的石头代替,如此这般,足足捡了八块,直到最后一处地方,这里是一棵古树下,有着一尊破败的无头石像,而石像本身也因为风沙侵蚀,看不清纹路。 “呜呜呜!”那猿猴从石像后面冒出头来,手中还拿着一块石头,正是九青要拿的那一块。 九青笑笑,将那枚果实放在石像前:“吾并没有能力带汝离开。” 说罢,就离去。 这山间的野兽与草木都是真实的,而这只猿猴乃是异种,血脉淡薄,却也通灵性,被困在此处,怕是卜殿也没有在意;而身后,那猿猴呜呜叫唤,似乎明白九青不愿带它离开,愤怒地用手中石头狠狠砸向九青。 “呃!”那猿猴从石像上滑落,一根蓍草死死插在他的眉心上,血液顺着蓍草流出,而蓍草逐渐消散成雾气,不见;九青拢了拢斗篷,将那枚猿猴送来的石块也一并收好。 至于再找一块代替,算了吧,让崇吉自己苦恼。 “咳咳!” 听见人声,九青抬眸,真是巧遇,此时崇吉面上满是喜色,在看向九青时,还闪过一丝揶揄笑意,不过在看向九青身后,那死去猿猴,还有石像旁空空如也,何来石块的情景,不由盯上了九青怀中的九枚石块。 “算了,送汝一块。”崇吉低笑一声,这考核只用找到三块即可,他已经有了卜殿为他准备的八块,也就不必太惹眼了,所行这最后一块也没去找,而是看向九青,上前攀谈,笑意莹莹道:“九青大子,不知接下来有何想法,崇吉虽说是崇国人,但吾父崇候虎却时常来商述职,乃是大王最信任的诸侯。” 如此熟练地攀谈,倒是合这小子的长相——让人感受不到真诚,只可以利益相交。 正如现在,在崇吉的眼中,九青已经不能入卜殿,而其余的人中,只有那周方元子-姬旦不会被卜殿暗中阻拦,所以在他看来,只有自己与姬旦能入卜殿,九青已经不是威胁,那一个拥有帝乙留在举宫内传承的角色,又与自己没有利益争夺,那自然是交好比交恶强。 九青见状,一笑,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而在对待崇吉之事上,他以截取对方进入卜殿的命运为结束,到此为止,他自不会再刁难崇吉,不过瞥向崇吉手中的石块时,他轻叹:若是找死之人,也无须拦…… …… 第十九章:九石九玉·资质上等 一路归返,路上不时能见还在抓耳挠腮,盯着龟甲看看,又对满地的石块摩挲的大子们;对此,九青身侧的崇吉率先笑出了声,这些大子都是些小国,小部落来的,崇吉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笑声也没有遮掩,惹得一众大子怒视。 欺软怕硬,果真活灵活现。 “九青大子。”姬旦捧着三块石料,追上九青。 还未等九青开口,崇吉就道:“周旦元子这般自信?” 姬旦笑得柔和,他道:“有玉即可,余入卜殿也迟早将离,不必再多。” 这姬旦倒是让九青高看了一眼,懂得明哲保身,不暴露自己的天资,但也不会让人小看他,这样的人才能在卜殿安稳,但也只是安稳了,对于大商来说,卜,何其重要,能有最好的卜者进行占卜,就不会用一般的,中庸藏锋,在大商并不适用,反而竭尽全力地高调,才能得到众人的尊敬,被王重用。 而弄虚作假…… 他也厌恶弄虚作假,所以也算好心地给崇吉一个真实。 “诸位大人,余等已归。”九青将石料都放在面前的竹席上,等待卜者的核实,而姬旦与崇吉也是一般,见此,少卜也不再等,毕竟其余人他也不会让其入卜殿。 “开玉!” 少卜一声下令,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这里,几位卜者上前,手中捧着一个装着沸水的陶碗;首先,是对九青的九块玉料进行开玉;用沸水侵蚀石料外壳,即可看见内部,也不需全部开出,只开出一口即可。 “让吾来!”费仲上前,接过沸水,一旁的少卜神色不动,他不会在这样明显的地方使用手段,之前有腥味的龟甲,九青可以提出来不用,换一个即可,不会出问题,而用了之后腥味被火焰烧尽,也不会出问题。 “有玉…”费仲看着第一块石头,一喜:“是水玉!” 水玉也是水晶,这枚玉料足足有碗口大小,可以雕琢一个水晶碗出来,看这光泽,倒是上层,他示意近侍收起来;而少卜眉眼一跳,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 原本还嬉笑的崇吉也紧张起来,九青找到玉料,比他没找到还让他紧张,他可是答应过阻止九青入卜殿,可之前九青的状况,让他放下心来,但若九青还是入了卜殿,那他可就得遭殃,怕是还要搭进去一大笔贝币安抚。 “有玉!”第二块,依旧有玉,是一枚黄玉,也是碗口大小。 少卜的脸色略变,默不作声地扫了崇吉一眼,崇吉身躯一颤,大呼糟糕。 “有玉…”果不其然,这九块石头中,已经开出三块玉料,九青入卜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少卜眼中闪过暴虐之色,九青若是没有举碑传承,入卜殿也就罢了,可是这样一位有举碑传承的人进入卜殿,他每次为王占卜,都不得不带上,不然就是不尊先帝,让大王失去孝义;而大王也必定会因为九青的这层传承身份,重用九青,以做培养。 这对于整个卜殿的卜者来说,都是一位劲敌,何况卜殿之外的贞人族群……一位男子,只要有地位,何谈不能建立一个新的氏族出来,若是让九青熬上几十年,来到大卜位,那整个贞人族群都将迎来大变革。 “不错,看来九青大子对占卜之事,有些天赋,就不必再开,记录在册,让后续之人来吧。”少卜极力平缓着神情,示意崇吉上来。 “慢,考核之事,岂能有始无终。”费仲看也不看少卜,继续为九青开玉,周围的贵族们,不少是贞人族群,他们面上神情变幻,可也无人能拦费仲。 “有玉…” 一个、两个、三个……整整九个都有玉。 九青轻笑,这九个玉,不知崇吉花费了多少贝币才换来的,按他的所知,在大商中的贞人族群中,有诸多的不同的氏族,他们是占卜利益的集合,争夺入卜殿的机会,以至于,他们想要入卜殿不是九石三玉,而是九石七玉,若是寻到七玉以上者过多,就只取前列的一二人,以此来体现卜者的地位,贞人族群的尊贵。 “九玉…”少卜面色挂着冷笑,却是再也不装:“九青大子天资出众,可入卜殿。” “下一位。” 少卜将不过放在了崇吉身上,他为崇吉准备了九块玉石,可与九青平级,这样也能压制九青一时,不会让九青在此次入不殿之人中,占据鳌头,让他不得不独用、重用;当然,少卜什么身份,自然不会亲自为崇吉放玉石,玉石之事都是殿中卜者去放的…… 此边,崇吉有些小聪明,堪堪能明白少卜的意思,可是他只拿了八块啊,有一块被九青拿了! 崇吉目光一恨,盯上九青。 九青只是对他一笑。 “余最后一块玉石,多谢崇吉大子相让。” 八块! 少卜闭目,隐下怒意。 可就听—— “无玉…” 费仲之声一出,崇吉浑身一震,一股透寒的凉意从背脊升起,直入心胸,他心头大呼:不会,怎么可能! 崇吉瞪目圆滚,直直看着费仲将一块块石块开玉,但所见的,都是一块块实心的废石,唯一一块有玉色的也是裂痕穿透,石色大于玉色的废玉,不能算数。 “八块废石。” 随着费仲最后出声,崇吉瘫倒在地,他是有占卜天赋的,不然也不会用紫金贝币作为道器,但是他的天赋不能让他占卜出九块玉石,甚至连五块也勉强,所以才前往卜殿,希望能得到好成绩,那样在商王面前有些好印象,借助崇国势力,才能拥有更大的可能性。 八块八玉也是上等天资! 但现在。 “败哉……”崇吉鼻头一酸,咬牙切齿,他对上九青的目光,心头一怒:“是汝!” “汝夺走了吾的玉石!” 崇吉撑起身子,手中的紫金贝币神光大显,一股绵长的阴险之意汹涌而出,费仲冷哼一声,那神光微弱,甲兵们手持长戈,狠狠压住崇吉的臂膀。 崇吉感受到长戈上的血腥味,刹那间冷静下来,他扫过浅笑不动的九青,突然瞳孔一震…… 第二十章:挑起命运波澜 “不,别,吾是崇国大子,吾要为商臣!” 崇吉被吓得惊呼出声,紧忙扒开长戈,头也不回地跑出此方考核的小世界,赶往别的考核之地。 倒是乖觉。 九青手中把玩着占卜龟甲,上面的卜辞流转灵光,他早就在昨夜,通过占卜,消耗气运而知晓崇吉贿赂卜殿,而卜殿允诺崇吉,崇吉得以拿到九处有玉之石,但九青既然占卜出来,那自然笑纳,顺手拿了。 想来,看见九青的卜辞,这崇吉清醒了过来,至于之后还是否与他为敌……再论。 冒犯他者,绝不姑息! 等等! 九青瞳孔微缩—— 他之前占卜崇吉所得的残缺画面,此刻结合已经发生过的现实,拼凑成一副长长的画卷,在眼中倒映。 他改变了崇吉的命运,这一道道的残片也发生了改变,与现实相结合,九青看见,画卷像是一枚石子,被抛入一条虚幻的长河之中,河水惊起些许微弱的的波澜……就见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中涌出。 九青知晓这是什么! 气运-30 贝币占卜·道韵+15 …… 就在九青思索方才异变时。 随着姬旦的三块玉石验证,也入了卜殿,对于姬旦这自信的行为,费仲与少卜也都多看了几眼,但更多的还是关注九青,毕竟方才崇吉所言,是九青夺了他的玉石,这是何意? 费仲召来甲兵,这是专门跟着九青,进行考核的暗卫,随着暗卫将九青以石换石的行为说出,路少卜捏紧了手心,心中大惊:此子不能留! 九青感到一股恶意,从思索中醒来,抬眸就对上路少卜那双略带杀意的眼眸,九青目光微凛,转而又不卑不亢地施颜浅笑,即使已经盯上他了,他也没有惧怕的道理,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反正之前的大卜都那般轻易地死去,大作一言,反而要祭祀大卜全族,可见,卜者确实不被王喜。 那他就让王也不喜这位高傲的路少卜。 “路少卜观吾作何?” 九青目光不退,直视着路少卜,他连商王都敢直视,何惧这家伙,让他鞠躬卑膝绝无可能。 路少卜抓住了九青的不敬之处,以规矩压人:“大胆,吾想九青大子即使入卜殿,也只是小卜,怎可在一位少卜面前,以‘吾’自称!” “路少卜忘了,吾除却小卜职位外,且还是九国大子,一位大子难道不可在路少卜面前自称‘吾’?” “汝!”路少卜神情一滞,他只是少卜,就是商朝议政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不比九国这个大候国的大子高贵,但是,大商之臣谁不知晓,九青不过是小子被王抬位罢了,身后无国,还敢嚣张! 费仲也是惊愕。 但想到九青当初在殿上直面大王的行径,也就不足为怪了。 而路少卜……他可没资格知晓当初殿上发生了何事,毕竟谁也不会将殿中的详细广而宣之,如今大商多是知晓王抬了一位小子为九国大子罢了。 又想到了什么,费仲的目光在少卜与九青手中的占卜龟甲来回目视;他呵呵冷笑,转移话题道:“吾会将今日所闻、所猜想,告知大王,还请少卜准备。” “费卜御何意……考核小事罢了。”路少卜方才想起,自己收受贿赂之事,此事隐蔽,但被人解开一角却也好查。 费仲饶有笑意,不言此时而言其他:“一殿有两位少卜,不知羊卜子为何不来?” 羊卜子;羊为称号,卜为身份,子为爵位,所谓羊卜子,就是以羊骨进行占卜的一族首领,是贞人族群中,羊贞氏族的领头人。 相比之下,路少卜就只是龟贞一族中的一员,并非首领;至于之前因为占卜死去的大卜,也是只是牛贞一族的一员,非首领。 “吾乃一殿少卜,龟卜大族一员,如何不能执掌此番考核……不过,既然费仆御喜爱操持,那剩下的事情,就全全交于费仆御。” 路少卜挥袖而离。 费仲毫不在意,而九青入卜殿,本身就是为了卜殿的占卜重宝——《归藏》,而不是为了和这些人进行地位争夺,他坚持能者为上,若商王非他伯乐,他大可隐而不出,待学了本事,做出报答后,再寻他处,他自然不会受此苦恼。 如此,不多时,陆陆续续的大子们归来,果不其然,只有九青与姬旦两人入了卜殿,正合了九青那占卜上的卜辞,这让费仲又多看了九青几眼,惊疑不定。 结束后,费仲对天空一拍,一股波动过后,四周变成雾气,飞入费仲手中,一行人也从这个小天地走离开,回归了商王宫的大殿前。 与九青们一般,其余参与另外的考核的大子们,也纷纷出现。 费仲拿着竹简名册,与诸多考核的大臣们比对,很快就汇总一处,在近侍们的高举下,步入大殿内,又王观阅,无误后,开始分封臣职。 “进殿!”夕阳将落,费仲从大殿中走出,对一排大子们高呼一声,随着甲兵们手持长戈,步履规整地带领下,一步步踏上大殿前的阶梯。 随着踏入大殿。 九青抬眸,这样的场景与最初占卜时的占位一般无二,可是命运已经随着他的出手,悄然改变,九青不由期待。 因为之前他占卜崇吉,改变了崇吉的命运后,惊其一丝命运的波澜,让他得以借机,复刻对方的道韵。 而这次大殿的封臣,他也进行了一次占卜,或许也将出现复刻道韵的机会。 大殿之内,商王高坐于台上,九青等大子没有资格面上,只能在殿中秩序等待,而在殿两旁是诸多有资格上殿议事的大臣们,不过此时少了大卜一人,留出一个空缺来,这个空缺让几位大臣蹙眉,其中含怒者是位于右首的大尹-商容,明显他作为大尹,却对大卜的死亡没有一丝预先的察觉,意外得让其恼怒。 至于其余众臣,多严肃不语,对于大卜的死亡不敢有任何注视。 就听,如同在占卜大殿中的封臣情况一般,费仲得到商王帝辛的首肯,高声而呼—— “周方·旦,占卜,三石三玉,入卜殿,为小卜。” “鄂囯·弓,独斗三兽-兕、熊、虎,胜;入弓旅,弓甲。” “蜚国·恶来,独斗四兽-犀、兕、熊、虎,胜;入步旅,为一行之长,步长。” “崇国·吉,占卜不成,转作小舞,入祝殿,为小舞臣。” “微国·员,作小舞,入祝殿,为小祝。” …… 鄂弓与崇吉的命运发生了改变,随之而来的是命运的波澜,带给九青的机遇,如之前那般,一缕缕的气运离开他的身躯,去复刻命运出现波澜的人,暴露出的道韵。 是鄂弓手中的青铜弓。 气运-30 兰鯈(tiáo)·道韵+15 …… 第二十一章:太昊·分封之权柄 兰,白色的兰花;鯈,异兽鯈鱼;这是如同背蛇人相一般的奇异道韵,其状如鸡而浑身赤毛,毛尖如白兰绽放,三条蓬松的鱼尾、六足似蹼、四首鱼头细长,其音如鹊,周身有兰花幽香化作轻薄雾气,使得它可以在半空遨游。 闻其声使人暴躁烦恶,如同疯魔。 食其肉使人忘去忧愁,放飞自我。 嗅其香使人心神冷静,如入空明。 这奇异的道韵,并非来自鄂弓本身,而是来自那把青铜弓,因为九青看不上这小子身上的道,而是对那把被他强行制为道器的青铜弓,感兴趣。 这把弓的上一任主人,必定非凡……可惜,兰鯈之鱼,只剩下了鯈鱼,只会残暴作恶,这把弓身上并没有生出白兰,乃是杀戮之器。 如今九青有15条道韵,也不过能召出十五条兰鯈凶兽虚影,恶音穿心,使人陷入疯魔,失去理智。 九青需要自己养兰,让鯈鱼感受兰草的悠然,才能成就真正的兰鯈之鱼。 通俗易懂,就是施术之人,需养心养性,如兰君子。 九青思毕,不由瞥向鄂弓,这鄂弓虽说没有恶来那般高壮,但也是五大三粗之辈,看不出一丝如兰君子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以兰鯈为基,修行的道成了何种模样,莫不是只会些召唤恶水,化作弓箭来暗中伤人,这样的小手段。 …… “九国·青,占卜,得九石九玉,入卜殿,为小卜,随王日常。” “什么!”殿内,最后一位大子的封臣结束,也就是九青的臣职,其余没有什么可议论的,但是随王日常? 何时有这个职位! “王,此番与规矩不合。”左列的一位男子站起,对王拱手一拜,悠悠之声肆意却带着一股不满,质疑着九青的臣位安排。 九青目光一动,虽说他并非期许着要去什么商王跟前为卜,但他即将得到的东西,也不是谁都可以任意拿去的,同时,他也好奇,谁什么人才有资格,在殿中对古之纣王进行反驳,难不成不担心被炮烙吗? 九青直视此人。 看着是位中年,长相刚毅,可眼中的轻浮之色让他失去了这份刚毅,反倒是显得空虚无度,外强中干,相比在他身侧的微子启来说,缺少上位者的威严。 不过这么一瞧,却是发现他与微子启有相似之处。 就听台上,费仲压着不满,收了手中的名单帛书后,高调道:“大史掌管记事,编册为史,应当通读了先辈们经历之史料,知晓不同王继任商王时,规矩都有修正,不过是加一随王日常的小卜位罢了,难不成通晓史的大史,认为此小卜的出现,会带来什么不可逆改的后果?” “还是说,大史认为大王身为殷商之主宰,无德无格拥有一位日常随行的小卜?” 闻此言,身为大史的殷仲衍此刻结结巴巴,在殿中不敢去看帝辛的位置,反而去瞥身旁的微子启。 微子启见状起身,他乃殷衍的兄长,不能不出声,随即拱手一拜,规矩有节,相比殷衍,他仿佛温润好人,有兰君子,他道:“大王,衍为王仲兄,是怕此小卜不担大用,卜错王事,方出此诧异之言,不当为罪。” “王或可择选一少卜为王日常。” 随着微子启的言论,殿中也有群臣附和,可也有群臣出言驳逆,认为王有自己的定论;这原本只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转眼间就成为了群臣争论的大事。 殿中,一群大子们不敢出声,都低首盯着地砖,充耳不闻,但也有不满者,望向九青的背影,咬牙而叹,商王这分明是想重用九青,小卜,为王日常……谁不知道卜者最关键的就是要让上位者认可他的占卜能力。 作为王的日常小卜,岂是简单的,根本不用比,要知卜殿中的卜者,不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在王前言论卜事;为王占卜,那不只是是荣誉,更是受大商的气运眷顾,为王占,对占卜之道的修行,大有裨益! 而九青本人,对此反倒是饶有趣味地观望,大臣们唇枪舌战,十分有趣,也就那几位在左右之首,高位的大臣不参与其中,但目光也紧盯战局。 这时,九青感到一股目光从台上注视着他。 九青下意识抬首,就见商王帝辛抬手轻敲身前的梧桐案桌,那费仲时刻关注帝辛,自然能在驳杂的喧闹中发现帝辛的示意。 “止!”费仲高呼,转而大殿内一片哑声。 “少卜?”费仲笑道:“大卜为大商占卜而薨,诸位亲眼可见,可这不过是诸国大子来商的占卜,事虽大不大,若是战时又该如何?” “大卜此薨,可见其占卜之劣,实在为罪,王遂令祀其一族,以消先祖之不满,以偿劣卜之罪恶。” 殿内针落可闻,但都关注着费仲,或者是希望从费仲的脸上,看出王对大卜的死,是何态度,而新一任大卜,又将落在谁手,这才是他们争论,意图引出的要事。 大卜,高位,可入殿议事,且占卜为大,不可或缺,不然后续的祭祀都将耽搁,恐引来国无德之乱。 可费仲下一言却是:“大卜之位,谨之又慎,来日再论,国中占卜暂由两位少卜合力代之。” “王…”一直未出声的大尹此刻一拜,道:“娲皇大祀将至,应当年内占卜,行大协祀,还需早行准备。” 说罢,就不再语。 大卜的死,留下了大协祀一言,即使身为商王的帝辛也无法逆改,不然就是对娲皇不敬,可大协祀…… 无人能看清帝辛的神情。 只听:“九国·青,为小卜,随吾,行日常卜事。” 说罢,起身而立,四周一股威压袭来,随之,大商的天涌动着滔天之力,而帝辛手中,一股股道韵凝结,化作一把通体金黄的大钺,高举问天。 “本王帝辛,今问天帝-太昊,赐分封之权柄,册封诸大子为商臣,其命与商共存之!” “啾!”一道雄浑的鸟鸣声,从帝辛的身躯中传出,化作一道玄鸟虚影,带着帝辛的威严冲飞出殿,往即将降落的大日夕阳飞去。 帝辛垂眸,如山巅匍匐的巨虎,目视而下,紧盯诸位大子。 “余,愿为商臣!” 即使是九青,此时也不由随着出声,与诸多大子们对商王一拜,随着一股气运临身,此次封臣,才名正言顺,而作为获得气运的条件,命与商共存,这不是虚言,但也不是必定,叛国者,古皆有之,不过能否承受叛国之罪,那是各自本事。 对于九青而言,他自然不会叛出对自己优待的国,做那朝暮不定之徒。 来大商,他并无抵触。 结下这份契约,他也不会犹豫。 …… 而随着封臣结束,费仲高声宣道:“赐商臣符牌!” 第二十二章:王狩猎·占卜随行 殿内,帝辛已离,而众大臣都与大子们一般,低首不敢视王身影,直到因为帝辛的离去,殿内威压消散后,方才一一抬首,相互对视间,各自传递心思,然后一一退去。 殿内,可不是谁都能闲聊的。 大子们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浊气,一日的奔波,早已精疲力竭,此刻绷着的神经也疲软下来,退如山倒,皆露出疲倦神色;费仲笑言:“诸位大子可休整一日,后日入仕,各行己事,还望大子们铭记今日承诺,与商共存,商待诸大子,也将如待商人一般,一视同仁。” 说罢,费仲缓缓离去,退入殿后,但离去时,对九青颔首,以示友好。 大尹-商容是最后离去的大臣,与上一次一般,留下了九青。 周围大子们纷纷关注,但脚步不变,缓缓离去,本想与九青结伴而行的姬旦也不得不先离,但离开大殿后,姬旦就收到一只飞鸟传信,暂时不表。 “九青大子,此番为王小卜,随王日常,还需谨慎,占卜之事为大。” 商容也不看好一位方为小卜的卜官,可是他看好九青,所以在殿内选择沉默不语,不阻止,也不支持,只因为:“大王与先帝一般,都是果决之君,行事有自己思量,为臣者,只需在旁不偏不倚,以为商昌盛之心,提出策,即可,王是否用,则再论之。” “九青明白。”九青对商容一拜,此刻他为商之小卜,商容为大尹,自然需要恭敬大臣,商容抚须,浅笑,感悟九青是一位有规矩的人,在大商,可没有九国大子这个官位,这群大子中,谁若是在日后,还继续以此逞凶,那就是藐视大商。 “汝知即可。”商容宽声一笑,缓步离去,方向却也与费仲一同,看来几位核心的大臣还需议论大卜之位,不是九青等人能参合的。 …… 一夜,九青安睡得极舒适,翌日时,极其舒适,扫过这宽阔的室内,这是他因为参悟举碑之后,得到的便利,换了一间大屋子,这样的屋子在举宫数十间屋室中,只有十二间,此时只有九青与已经成为步甲之长的恶来能居住。 随即,九青缓缓起身,穿整昨日所穿的重袍后,这才让室外等候的女侍进来,以水梳洗,不多时,男侍将九青的大食备好,九青的伙食与之前无二,不过多了些许黄酒。 这是九青出仕后,证明已成年的象征,在大商,男子要么二十岁成年,要么有职在身,方为成年,这是规矩,不过婚假之事不在年龄,只要能行男女缔结之事,即可。 而就在九青食半之后,门外就见一近侍来禀:“九青小卜,王有令,今日王狩猎于妹都之郊,依照规矩,需占卜。” 大商诸王皆喜狩猎,有大猎与小猎之分,大猎是大事,往往是前往别国荒野之地狩猎,往往出行需要重大仪仗,甲兵众多,既是狩猎,也是彰显大商实力。 而小猎是王畿之地,商的范畴内。 “妹都之郊…”九青停下口食,瞥了眼那近侍,见到近侍还端着一木托盘,上面是些许贝币,以及布料,九青颔首道:“余即可随行。” 那近侍入内,将东西放下。 “此为小卜俸禄,九青小卜随王日常,月禄当再涨半阶,一共贝币六十,精麻三匹,粗绸两匹,下月丝绸又一匹,依此交替,此外,还有龟甲三十,占卜之物若干,若王多宣小卜占卜,龟甲可派人前往卜殿取之,卜殿当先供给九青小卜处。” 这就是随王占卜的好处,其余钱财布匹都是另要,关键是不限量的龟甲,虽说大商时期,天气燃热,即使是中原地区也多为水泽之地,龟类众多,但处理龟甲也是一种麻烦,步骤极多,即使向民购入,也货少卜者多,需知,民间也有贞人多族,有占卜的权利。 不做多言,九青让男侍撤去大食,然后对那女侍道:“汝与男侍各取一匹麻布,剩余麻布为吾做一身里衣,而丝绸就做一身重袍,一身长袍,若有取,可用贝币外购。” “不过此刻先寻盐水来,吾需漱口。” 这两位仆侍被赐予了他,他自然可以驱使,虽说不能发买,但若犯错,也能惩处,所以九青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贪墨他的财富。 “诺。” 女侍与男侍闻言都喜,按九青的安排行事,他们作为近侍中,最低等的一种,只能穿麻,但他们不过能穿的起粗麻罢了,这等精麻,他们怕是要节省一年才能购得。 净口后,两人收好九青的俸禄,用锁锁在室内的木箱内,而九青也随着那位近侍,前往王宫东侧,此刻甲兵们严阵以待,拱卫着一架由三头数米之巨的披甲象牵引的青铜篷车,车旁有阶梯,九青随着近侍缓步攀上…… 九青面色不动,但心头还是震撼,这哪是车,分明是移动的宫殿。 “大王……” “大王……” “哈哈哈…” 随着走近,九青听到,在丝竹管弦声下,费仲的阿谀奉承、女子娇媚,以及帝辛的大笑声,不过这时,因为他的到来,笑声暂歇,那女子瞥了九青一眼,默默离开目光。 九国大女……看来他过得不错,已经能适应商王妃妾的身份,望着她爱慕帝辛的神情,九青哑然失笑,又压下嘴角,九国之中,这大女就从未隐藏过自己欲来商为后的心思,现在就不知是为了后位,还是帝辛。 “大王…”明明皆是大王二字,但九青声清淡,并无欲求,此刻只是例做询问。 帝辛打量着九青,而九青却没有再不敬,即使连帝辛的衣角也不去看,他此时为商臣自然会做好一位臣子的本分,不失规矩,也不逾越规矩。 似失望,帝辛指了指一旁,语气随意,却依旧威严道。 “也不知汝这小子,为何选这卜臣之职……费仲,把《归藏》给他,让他去占卜,看看此次狩猎,应往哪郊而行,才能满载而归。” …… 第二十三章:三易之一·《归藏》 费仲依照王令,带着九青来到一旁由青铜大盆为格挡,在上燃烧的火堆前,这火堆旁还有一位小臣,应当是看管火的小火臣,不,是火正,九青看着这名臣子腰间的符牌,得出这个结论:为王看火的臣,怎能不慎重呢? 可此人面目阴沉,郁郁不得志,似乎验证看守火的职责,终其一生,没有出路。 这不由让九青想起当初大尹商容对他所言,商臣一脉相承,需慎重出仕,不然就如这火正一般,尹、正、小臣,即使为正一职位,也只能困死在火旁。 “九青小卜请。” 对待九青,即使九青为小卜,位在火正之下,这火正也没有丝毫不敬,只因在大商,卜者高尚,更何况是在随王占卜的九青,他不能招惹。 火正低首,在手中结了一个手势,随意又流露出一股自然而然的道韵,随即一股火焰从手中涌出,原本隐隐熄灭的火堆升腾一股炽热,无物自燃,而火正又往其中添柴,这看似简单的御火之术下,九青却看出了些许门道,这等随意施展,可大可小的力量,此术应当已经合一,为大术,且此人为火正,年岁已大,气度内敛,应当不只一个大术。 九青看不透这火正的实力,但隐隐感觉到此人隐隐的压迫之感。 “多谢火正燃火。” 九青拜谢火正,火正不敢接受,而九青的目光随着费仲走近,也不再在火正身上,火正有所察觉,一看,略带愕然。 九青也不由望向费仲手中,那一卷古朴的兽皮卷轴之上,随着卷轴接近,九青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道韵在其中涌动,一旁的火正则面色怪异,看看九青,又看看这对方燃起的火,最终叹了一口气。 《归藏》! 费仲手中拿的正是古之《归藏》,九青曾经有所耳闻,《归藏》是与《连山》《周易》一同的易经大书,后世中《归藏》与《连山》失传,《周易》虽存,但他没有细观;再看此时《周易》也还未出,《连山》九青也不知其踪,可《归藏》近在咫尺。 他只需一接,就能入手! 就见费仲笑着为九青解释到:“这是大商占卜字本-归藏图,大商卜臣皆以此图修行,参悟自己的龟图,勘破万物之气!” 龟图--归图! 九青的目光随着费仲打开归藏图而凝重,当真真切切地看清此图后,神情大撼,意识如同失足深渊的麋鹿,灵动的双眸中只剩下了漆黑……深陷其中,顿悟玄奥。 可正因为太过玄奥,他反而清醒了过来,果断退出此图的诱惑。 麋鹿长出双翼,飞跃山海,他的目光变得清明,倒映着这方天地的山川林泽,而不单单只是世界一角。 …… 费仲见九青能这脱离了归藏图的力量,有些惊讶,以往的众多卜者第一次观望此图时,都恨不得一辈子陷在其中,若不是在濒死之极被人强行拉出,恐就身死道消。 一旁的火正也顿了顿手,他本准备熄灭烈火,让它回归将灭将存的状态。 远处,帝辛与九国大女调笑,享受来自大女的服侍,待咽下一枚美人剥开的果食后,一瞥九青,目光微微波动,轻笑道:“有些能耐。” 大女目光一动,往九青看来,她虽不知道九青为何能得帝辛的赞扬,但她还是附和:“大王,介弟为商臣,自当为王驱使。” 帝辛不接大女之言,而是暗观九青如何对待《归藏》。 就见,九青接过费仲手中的归藏图,轻轻低喃:“《归藏》者,先天八卦为基,以坤卦为首,以气为主,万物莫不归藏于其中。” 气! 归藏所言的是万物在生灭,气的运行! 万物皆有气,是生机,是气运,是道韵,是人的一言一行,生死终结;这是归藏以天地的运行,讲述人在天地中,如何参与运行的一种规则、规矩…… 九青捂住额心,再悟,就又会陷入归藏的玄奥深渊当中;九青不由后背一寒,他明明方脱离其间,却又在接触到归藏图后,受归藏图的道韵影响,他只能再次坚守心神,才能平静地正视此图。 而在外界眼中,九青此举不过是深吸一气,转瞬清明,这让众人又讶异了一分,暗道此子好心性。 “龟甲。”见到九青已经能平静直视归藏图,费仲挥手,然后几名近侍就带来龟甲与诸多占卜所用的物品。 九青明白,若是今日他陷入归藏图,那王或许不会杀他,但是会将他弃在这如同宫殿的巨象大车内,并不需要他的占卜;九青也没有想明白,为何王任用他在这个位置,又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王不想用他。 或者说,王根本就不想占卜,只是碍于规矩…… 可王的心思关他什么事呢,他在大商为臣,就是为了修行占卜一道,若是不让他占卜,他留在大商作何? 九青拔出腰间的骨刀,接过近侍备好的龟甲,占卜—— 辛卯卜,九贞,问天吴:王欲狩猎在妹郊,何方能丰? 龟甲掷入火堆,一股猛烈的火焰升腾,这一次,有着归藏图,九青占卜起来,莫名地得心应手,即使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归藏。 归藏图,并非如后世《周易》那般有细解,而只是一张以先天八卦,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所构成的圆图,一为阳、∧为阴,构成六十四种卦象,这也是龟甲卜卦中,龟图的六十四种兆象;占卜的卜兆,皆以此为细解,有了此图,他也不再是只能看出凶吉的外门初学。 这将是他跨入占卜之道的一大步! 不过,只有《归藏图》,还需感悟,写出自己的《归藏易》,这是每一位大商卜臣都需经历的事情,不同的卜者,他们的易有所不同,因此不同的龟图,只能参考,不能照着解卜。 “嗡!”神异频出,一只只乙燕虚影从火中飞出,数条鯈鱼在火中游动,巨大的蟒蛇也匍匐而前,具在这宫殿一般的篷车内招摇,随着这些异相,龟甲上也炸出一声声的响动,一个个卜兆裂现。 …… 第二十四章:占卜·两郊比试 这一次占卜,九青使出浑身解数。 王不用他,只是以他为借口,不行占卜之事,可他偏要展示自己的能力,这既是为臣的职责,同时如此也才能获得更多的占卜资源,不枉他费心尽力地入这卜殿…… 比如,那些前人逝去后留下的龟图! 大商有规矩,凡是在卜殿任职,观摩过归藏图之人,皆需留下自己的龟图,而这些龟图只有统筹整个巫官五殿的大祭司方能观看,其余卜中,即使是大卜也必须得到大祭司的首肯,或者说有卜者立功,方可观摩。 而大祭司不常立,大商至今也不过寥寥几人,上一代帝乙时,就没有立大祭司一职,那些龟甲也尘封不动。 “这…”在场的众人皆是第一次观看九青进行占卜,见到如此声势,却也明了,九青确实掌握占卜之术,非初学,但如此声势,依旧是小卜阶段,比之当初占卜的大卜,以及两位少卜来说,还差得远。 但是他们不知道,九青除却正常的龟甲占卜外,还有天赋·命! 气运-12 九青注视着那些卜兆,气运涌入其中,他此时任为小卜,也不过分润了50缕气运,可见气运珍贵,这一次用去此些,此刻眼中开始浮现出占卜所求之事—— 天吴! 九青的眼中,浮现出一片朝阳之谷,有一神人浅眠在水泊之中,两水之间,其身为虎,八首人面、八足八尾,青黄相交,祂呼吸之间,都是水流在鼻息涌动,引导四面的水泽向该去的方向流动。 似乎感知到了九青的占卜,和那微弱的气运,天吴口中吐出一道水波雾气,九青的目光也随着雾气,穿越重重,来到一处水草丰茂,野兽成群的地方。 占卜结束,眼中的世界化作波光消散。 九青抬手,身前火堆中的龟甲悬浮而出,飞落他手上,被他以一股气流托举,而后,依照卜兆与他的所看见的预兆,刻录:九占,曰:猎西郊·吉。 如此,九青捧着龟甲,前往商王帝辛面前,将西郊为吉的事,上禀;可帝辛的眼神莫名,轻敲着案桌,似乎对九青的占卜并不满意,而九青下意识明白,王出行,心中定有计较,所谓占卜确实是多余。 九青也并非不会变通。 此番巨象篷车在东侧门,他自然清楚王欲往东郊,可是他不能在占卜上,编造谎言,这是对神的不敬,也是对自己的侮辱,王也清楚,可九青只是小卜,怎能违逆王心,王可不会在意九青的生死。 “往西郊?”王瞪视九青,质疑声犹如呵斥;费仲目光敏锐地环顾四周,因为占卜已出,若是有人传出王之出行,违背占卜之事,那必定被商人排腹,甚至贵族中也会因此议论纷纷,即使……九青只是一位方出仕的小卜。 而九青不卑不亢,躬身道:“王,分身乏术,不若将西郊大开,允许国人或氏族们前往狩猎,将丰茂之地恩赐商人,以彰显大王之厚德,王则前往东郊,为坐篷车之上而狩猎,以东郊比西郊,也可展现大王勇武,如此也不失东西两地之春日物美。” “哈哈哈……好。”帝辛闻九青言,先是一愣,转而大笑,他对九青越发感兴趣,毕竟此时还无这般能转动脑筋,将白化黑,让两人都满意的言官,即使九青不是言臣,但是他愿意听,那九青就是言臣。 “费仲,下令,按……他说的安排。” 帝辛并未记得九青的名字,九青目光不动,一个称谓罢了,何况王心在九州,记不记得他都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安稳修行即可,毕竟今日要是帝辛不听他的占卜,那九青身为卜者,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让那些大子们聚起来…”帝辛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道:“令他们随本王狩猎,前往东郊……再令,东西俩郊中,何人能在狩猎中独胜,本王重赏。” “诺!”费仲在九青出言之后,就分给了九青几分关注,此时再听帝辛的安排,心中更是对九青有了不少的探究之意,眸光转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可预见,只要九青能如同今日这般,为王做事,那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如此,特紧忙退出篷车中,前往下令。 而费仲走后,帝辛可不会等他们,他的行程早有安排,随即下令。 “启!”帝辛抬手,一股莫名之力涌出,那三头数米之高的巨象,也开始行动,巨象之上的三名象亚,此刻也警惕万分,为王驱使巨象。 四周,甲兵们纷纷在战车的引导下,紧跟而随,浩浩荡荡,随着商王狩猎,出宫后,不断汇集在左右,就是光是听闻整齐有力的步伐声,就能感到心头震震,应当为万人同往。 如此声势,整个商王都-妹都都能传响。 一时间,商人们翘首而观,但在甲兵过境时,又纷纷低首,不敢面王,一些地位低下的奴隶更是慌张地跪拜而下,若是他们不拜,下一瞬就是甲兵的一道长戈。 “轰隆隆!”巨象践踏,车轮滚滚…… 九青收好龟甲,之后他还需验证此番占卜是否正确,然后以《归藏图》为基础,开始撰写自己的龟图·《归藏易》,随即,九青缓缓退下,他只是小卜,此刻占卜已定,无他别事。 “止。”可帝辛挥手出声:“赐座。” 近侍闻声,搬来案桌,以簠(fu)盛瓜果,以方豆盛放腌肉片,以觵(gong)盛酒水。 九青只能坐下,见帝辛也没有再出言理会他,他招来近侍,要了些竹简笔墨等物,然后询问火正要了些炭块,准备试着推衍《归藏图》的运行规矩;幸而他来自后世,有着此世没有的五行阴阳理论,虽说懂得浅显,但任何事情都是由浅入深,万事开头为难,此番研究,也不是无头苍蝇。 “拿沙盘给他。”帝辛举觚(gu)而饮,随意安排,就继续自己的欢乐。 一时间,在丝竹管弦,美人调笑中,篷车滚滚向前,而九青安坐在篷车之上,对周围之事情充耳不闻,一心都在推演、解读《归藏图》,从中剖析易法规律。 与此同时,随着九青占卜得到的卜兆被王令下施行,虽说有所偏差,但也得到了大商气运的认同,事虽小,但绝无遗漏,一股气运顺着九青腰间的小卜符牌,注入其中。 气运+10 …… 第二十五章:顿悟·《归藏八兆》 感受到气运的九青微微诧异。 但…… 他明白,为王做事,就是为大商做事,因此能得大商气运眷顾,但是他所得,比占卜时所失去的要少上些许,按理说,有舍有得,入不敷出之事,只有事情有损,未曾做好时,才会出现。 九青自认为这一次为王占卜、解卜,即使不是尽善尽美,但也不失为良言,气运不该如此少才是。 转念一想,九青想起之前占卜,不管是为崇吉还是为诸大子封官,都是事毕后,才能从命运波澜中找到机会,复刻道韵,那么这气运是否也是如此,唯有待占卜之事结束后,方才能获得所有的气运。 应当是这般,若不是,再做他法! 九青放下心思,起身,借助数名甲兵举来的硕大沙盘,开始以自己来商之后的几次占卜,与归藏图相结合,一一对应,试图从中找到规律。 …… 天日偏移,越发往西,一路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九青对占卜的推演也不断。 费仲匆忙赶来,满头大汗,可见他操持王事,尽心尽职,一路奔波而来,不敢耽搁半分;于此东郊已至,费仲来不及歇息,紧忙禀报与美人逗乐的帝辛。 “大王,王令已达,诸大子已紧随臣下,来至东郊,禀王,是否狩猎?” 费仲拜服在侧,帝辛一把推开自己胸前的臂藕小手,起身大步往篷车之前而去,随即费仲招手,一直为王备兵的近侍也紧忙跟上。 “拿弓来!”帝辛大手一挥,眼中迸发出一股热切,他好武力,继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以自己为主导地出行,之前往往都是随着先帝·帝乙,略有束缚,好不尽兴,这一次,他必满载而归! 远处,还站在沙盘前的九青,瞥向篷车前头,那如同船头一般的车前,帝辛的衣袍迎风招展,可见远处山包,还有湖泽,在这中原之地,篷车之上,可谓是一览众山小。 但九青并没有去凑热闹的想法,他是会狩猎,但并不以此为道,也无需以此为生计,更无必要以此去奉承商王帝辛,他手中的《归藏》,在他眼中可比亲近商王更为重要。 《归藏》,何况他已经有了些许头绪,绝不能耽搁! “以气为主导,包含世间万事万物,方方面面的允许规则,依靠前人规则,可明悟此时天地,以此时的天地,又可推演后世的变化。” 如今,沙盘上,一为阳兆、∧为阴兆,三条阴或阳的兆,化为八种基础的兆,这也对应了先天八卦;兆与兆之间,两两结合,又构建出六十四个兆象,这就是最原始的《归藏》。 也是这时,一股强大的气,从沙盘中浮现,随着九青的手,流动,开始随着九青构造他的道。 是的,此时九青得到《归藏》,正要以《归藏》为基础,定下自己的主道。 与此同时,他身上斜披的兽皮斗篷,也飞起,如同云雾一般,笼罩在沙盘之上,开始烙印九青对占卜之路的所思所感所悟所得,以此化为核心之术: “《归藏》以天地木风火水山金·八兆,对应先天八卦中的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卦。” “是以,下天上天,为天兆;兆象曰:天气为归,万物归渊;而地兆,下地上地,兆象曰:地气为藏,万物皆藏;归,龟卜也,是占卜问天,藏,葬生也,是祭祀叩地……《归藏》,由此而得名,与大商的占卜、祭祀,紧密不分。” “《归藏》中,以地兆为首,代表叩立在大地之上的人族,经历木风火水山金六气组成的人生劫难,最终魂归云上天,遂天兆为末。” “这地·木·风·火·水·山·金·天,如长蛇咬尾,是为一轮,不断轮转,因此,只要《归藏》运行,那开始的地兆,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最末尾的天兆,既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犹如天地轮回一般,玄奥不绝,代表人族在天地之间的运行是无止境的,这也是人族的核心之愿——” “轰隆!”天地惊雷,引动了春日的风雨喧嚣。 “——人族永存!” 随着九青的言语,上下四方,代表八种兆象的气流汇来,不断灌入兽皮斗篷当中,为斗篷勾勒出一道道纹路,化为道器禁制…… 地气藏(坤)·道韵+1 木气生(震)·道韵+1 风气动(巽)·道韵+1 火气长(离)·道韵+1 水气育(坎)·道韵+1 山气止(艮)·道韵+1 金气杀(兑)·道韵+1 天气归(乾)·道韵+1 归藏八兆已出! “哗啦啦……”大雨倾盆。 九青在风雨中,不动如山,目光悠长深远,陷入顿悟之中…… 远处。 帝辛披甲,他手中的青铜大弓,在大雨滂沱中拉得圆满,他察觉身后的异变…… “大王,下雨了……”费仲忐忑出声。 帝辛瞪目,不为所动:“本王心定之猎,万般皆不可逆吾!” “昂!”大雨惊雷,惊飞出一只匍匐山丘中的巨大鹏鸟。 大鹏势比山高,因为在水泽食鱼,此刻身上挂满了水草,而水草中的羽毛金光闪烁,金石之力浓郁,寻常人难以伤分毫,可此刻帝辛周身气息涌动,帝王威压下,藏着如顶天巨虎般的凶狂大势,又岂是寻常人? “嗖!” 箭羽如飞虎,身长两翼,又化玄鸟,重穿而过,像是朝阳的第一缕亮光,刹那而至,笼罩天地。 “嘭!”在半空飞离的鹏鸟,心中爆出一团血雾,来不及转身回望夺它生命的人,身躯就直直坠下。 “砰!”水泽之中,一阵轰鸣声后,水浪高荡,泥沙飞溅,血染红了草地溪流,顺着雨水的击打,蔓延开来…… 也是此时,帝辛才在费仲担忧,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大笑道:“首猎大捷!” “狩猎!” 帝辛的声音,从巨大的篷车上,穿透雨水,霎时间,巨象止步,甲兵们拉下青铜大闸,整个庞大的篷车一瞬间止步,在篷车之上的众人都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在大雨中,紧跟着巨大篷车的大子们,面上尽是疲倦,也在此时松了口气。 同时,眼中也兴起一份斗志。 狩猎! 入得王目,也是一份机遇! …… ——推荐票—— 第二十六章:朝歌·大风起 篷车之上,费仲的笑声不敢压过王的声音,他附和恭维道:“大王好勇武,此大鹏鸟,即使是统帅万人的廉师来猎,也比不过您啊……不过还请王给予诸位大子机会,入篷车内,等大子们为王献猎!” 费仲眉眼一动,却是学着九青之前的话术,以此给王台阶,至于身后的九青,此刻也缓缓从顿悟中醒来,收敛心神,感受着兽皮斗篷内八道同源,却各不相同的术。 身为大商之主,帝辛自然不用亲自狩猎,可如当初的帝乙一般,只需开第一猎,见血后即可安坐静等,手下有的是人,争先恐后地为王奉上奇珍野兽。 帝辛虽更想亲自去猎,但今日怕是不行。 大雨倾盆,身为王,他不能不顾及自己为王的身份,以免被那些大臣知晓他冒雨而猎,又在殿中以小责大;不过帝辛也没有生气,他回身,长弓递给身侧的甲兵,甲兵紧忙扶住,可弓太过沉重,若不是好几名甲兵来扶,这甲兵怕是要被压倒。 帝辛往篷车内阔步而行,目光却不由望向九青,这引起天象变化的小子……还有那周围流转的弱小道韵。 是的,即是九青顿悟,引起天地异象! 但在帝辛眼中,九青还是弱小如扑蛾飞蚁,甚至都无法与他的一个近卫相战,只不过这世间不只勇武一道,智慧也是一种力量,如同群峰筑巢,蜘蛛作网,身弱却大智的智慧者,往往更能沟通天地,获得神灵的关注。 “卑微者不颓,天地自有所补。” 帝辛欣赏九青这样的人,他为王,雄心壮志,更不会吝啬自己手下有这样的人,以苛待来压制。 “费仲,尚在建的朝歌城中,将天辛举宫更名为天辛连山宫,届时让此小子看管,在主殿内为吾绘九州之连山沙盘。” 此刻,或许因一弓击灭大鹏鸟的威武战绩,帝辛言语间傲然而狂,丝毫没有考虑到大商此时实际所能掌控的,也不超两州之地,其余七州,要么是敌对的蛮夷戎越,要么是看似臣服大商的诸侯方国。 制作九州沙盘的不易,光是那些诸侯方国的阻力就无法言表,更何况以九青现在的实力,踏遍大商两州之地,进行绘制沙盘,怕都需费不少岁月。 费仲应声答诺,而这时,外来近侍禀报:“大王,大尹来了。” 大尹-商容,帝辛此出狩猎,并未带他,为何会来? 帝辛示意费仲去接,他大步走回王位,近侍搬来的青铜屏风,九国大女身为妃妾,亲自为王更衣。 九青此刻,幽幽转醒,伸手一托,一手拿着《归藏图》,一手接住已经拥有主修之道的道器·斗篷,上面八条禁制徐徐生辉,为九青勾勒阴阳两兆,不断在地·木·风·火·水·山·金·天,八兆之间变换,而如背蛇女相、鯈鱼、蓍草、贝币、乙燕这样的术,都围绕在其旁,彰显主修地位—— “归藏八兆,原来如此……” 九青将斗篷斜披在身上,目光明亮。 一番顿悟,他周身的气质大变,道韵久久不散,之前尚还有对大商的威势谨小慎微,此刻变得越发不卑不亢,目光中流转的波光犹如神光,所望之处,皆是天地八兆之气流,万物运行皆可观摩,为自己的《归藏易》积蓄力量…… 在这方天地,以归藏皆有解答,这不由让九青心头生出一股来自人族先辈,智慧传承的傲气。 当然,这是九青方才受到归藏道韵所染,所以流露出这样的心思,他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又与之前无多大差异,犹如返璞归真,内敛锋芒。 “大尹?”九青抬眸,就见大尹从斜梯爬上篷车,在费仲的带领下入了篷下,而王此刻也从屏后出来,原本湿漉漉的衣物盔甲早已换成整洁的绸缎重袍,黄玉为甲,展现尊贵。 “下去…”帝辛挥手,令九国大女去篷车后室,大女面色不甘,每次王议事,都会支开她,但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大尹上篷车后,只是注视了九青一目,就快步前往王前。 “大王,周方已进献三千羌人,以供王祭祀……”大尹的声音莫名,听不出喜怒,仿佛数千人只是一个单薄的数字,而不是数千活生生的人。 商朝祭祀,皆以人祭为重,可数千人同时祭祀,也是少有。 “砰!” 帝辛猛然捶桌,垂下双目,厉呵:“本王何时让周方进献羌人,周昌是何意,朝中又有谁趁本王狩猎之际,收下这些羌人!” 帝王威势,在此刻尽显,九青距离王位尚有距离,但也被这滔天,如同巨浪般的怒意拍打踉跄,周围护卫的甲兵也是亦然,甚至他们手中的长戈都在荡荡金鸣,转述着帝辛的怒火。 火正轻扶九青,这才不让九青在王前失去颜面。 “多谢…”九青道谢,而王与大尹之后所论的事情,却不是九青能议论的,他没有久听的想法,即使篷外大雨倾盆,他也准备与火正同时退离。 “汝,来!” 九青还未转身,就感觉一股破天而出的目光,注视而来,让他浑身一滞,无法后退。 王有令,九青身为臣,食其禄,自然会竭尽全力,尽其职。 但若此时,王所令与他所职不同,他也不会逼迫自己去听令,思毕,随即深吸一气,在火正蹙眉的神情中,他昂首阔步,上前施施然对王一拜,仿佛王的威慑并不存在,整个人规矩而不逾琚,这让气焰难消的帝辛,莫名分出一丝关注,暂压些许怒意。 “大王可有占卜之事?” 九青手中,还拿着《归藏图》,此图是道器,应当是某一位已故的卜者所留,此刻暂交九青参悟,等九青重绘后,还需交还费仲,藏入卜宫之中。 王轻敲案桌,垂眸,目光深远,道:“周方昌……在先帝·帝乙时,认命周昌之父,周季历为牧;周牧,为王牧人也……” 说到牧人,帝辛目中一狠,气笑而令九青,九青察觉帝辛冷笑之意,心头一顿,暗记下,又听:“本王欲迁新都,名朝歌……小子,汝为本王占卜一二,看看何日迁都,迁都之日当如何祭祀,祖考方才应允本王。” …… 第二十七章:占卜·迁都之日 迁都? 朝歌! 这来自历史中的朝歌二字,在九青的眉心震荡,犹如大印压下,让九青有些炫目,只因为在帝辛说出让他卜此事时,一股来自大商气运的压势就降临他身。 这让九青想起在大子封臣之日,那大卜占卜而薨的画面! 他是否也会因为占卜迁都之事,身死道消? 大卜之薨,明显是占卜了力所不能及之事,却还要强行占卜,因此受到了占卜反噬,而此刻摆在九青面前的迁都占卜,又岂是他一个小卜能卜的? 身为大尹的商容,与费仲闻声,都一惊,纷纷望向九青,九青面肃,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在生死跟前,他也不会露怯,但他不想死,心中的思虑,正万千变化,寻找生机。 王不可能不知晓他无法进行这样的占卜,那这是何意? 这段时间的观察下,九青明白帝辛并非是所谓的古之纣王,残暴之君,当然,也许是因为帝辛方才继位,那荒淫之事,都是继位许久,心性变化之后的事情。 而帝辛心中,或许有残暴的种子,在一步步萌发。 到底为何要他占卜此事? 商容起身,似要劝解帝辛,费仲也踌躇不定;帝辛抬手,止住两人,之后观望九青,招手,让一名近侍近身,近侍紧忙附耳,不多时就快步离开篷车,往诸多大子方向赶去。 而九青,已有决断。 卜命! 没有一丝犹豫,来自帝辛的注视没有一丝减弱,王就是要他卜,那他就看看,为何要卜。 生命-1 ——蓍草、无兆且破碎的龟甲、血—— 啊? 九青愕然,霎时间,身上那股压在心头,生死攸关的慌乱感,散开,犹如清风一般从九青的衣袍中飞远,融入大雨倾盆的风雷当中,肆意击毁,让九青的双眸重复清明。 只消耗了一年的生命,这不应当才是,因为根据以生命为自己占卜得出的线索来看,此乃徘徊在生死边缘之大事才对,生命消耗绝不只如此,九青遇到危难至今,第一次消耗如此少的生命。 难不成…… “还请王令近侍备龟甲。” 王位之上的帝辛,听闻九青的言语,目光略讶,默不作声地挥手,就见几名近侍带来龟甲,以及占卜之物,放在九青面前,那火正重新燃火,目光担忧又不解地紧紧等待。 商容欲言又止,但看见帝辛眼中略带满意的目光,继续诧异,百思不得其解,而费仲也有见,费仲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拉住商容,低声在商容耳畔说着什么,让商容止住。 费仲明白,九青此卜,将出意外,应当是半途而废,不会伤及性命。 但王前占卜有误,也是罪,该受罚。 至于受何种处罚,就看王要让九青去作何了。 费仲自幼为帝辛的仆御,知晓帝辛的脾性,又多揣摩王心,此刻他心思百转,想起了大卜薨逝,当时大卜是受了谁的命令,甘愿赴死,也要占卜呢…… 贞人族群! 朝中左臣! 殷氏宗亲! 大商贵族! 大卜之薨,王并未下令深查,费仲不知,但他清楚,王也不需知晓,因为王要对此些人动手,无一遗漏,何人之罪也无妨,逆王心者,皆是一死;随即,费仲闭目养神,一会他还需与王商议要事,无需再费神。 “嘿嘿,这些东西也该受些罪了……” 费仲低声一笑,商容瞥了他一眼,静默不语,既然九青无事,那就看看王欲如何。 …… 此边,九青持起龟甲,几乎是下意识,他就明白了,这就是他以生命为自己的命运占卜时,看见的那块破碎的龟甲;这龟甲无兆,又破碎,乃是占卜不成,无法引起神灵的注视,没有预兆,他自然不会身亡。 而王安排如此,他照做就是,王不至于算计他一个小卜,应当是以他算计别人。 因此,九青下意识抬眸。 却不想,与商王·帝辛对视,九青能看见帝辛那双隐忍怒火的双目下,有的雄心壮志,以及胸有成竹到,略显刚愎自用,自大的心。 九青不由以自己在后世所知的纣王·帝辛,与此时的商王·帝辛对比,两人重叠,却怎么也无法交织在一处,他真的会变成后世所传的商纣王吗? 帝辛也惊讶,他在九青的眼中只能看见坦然面对,有一丝纯粹的探究之色;帝辛明白,九青不是愚蠢的人,之前九青烧毁龟甲之事他也清楚,所以才设下了这个局面,想必九青已经发现了龟甲的问题。 而帝辛并不介意九青的这份聪明。 对于九青坦然接下占卜迁都之事,就意味着九青可以是一位,能在他帝辛势力之下的大商卜臣,对此,他十分满意。 “做卜吧。”帝辛罕见地安抚一声,犹如伯乐望向千里之驹,心有栽培之意:“此番做卜,本就事大,之后本王还需让卜殿的两位少卜多卜几番。” 九青明了,恭敬浅声道:“小卜·九青…接令。” 随即低首;火堆的泯灭焰光交错,他脸上晃动的光彩让人看不起他的神色,不见他目中淡淡的笑意,经此一役,作为自己人,王应当能记住他的名字了。 不过若是有机会,他哪里想因此次占卜受到朝中的针对呢? 以他之名,围讨商王的政令,这些贵族大臣们受不得新的势力横叉在他们身侧……罢了,切听王令就是,九青不喜朝堂的派系之争,不欲过多参与。 只见他以骨刀刻甲:辛卯卜,九贞,问商祖考:王欲迁都朝歌,何日大吉? “嗡!”九青身侧的《归藏图》隐隐异动,九青轻轻按下,一次注定失败的占卜,就让它顺利失败下去;他没有动用任何一丝力量,就将龟甲置入火堆,静静看着火堆燃烧。 而此时,大雨倾盆中,一个年轻的身影在一名近侍的带领下,穿越而来,四周的水汽弥漫,带着一股春日的冷风吹入篷车之内。 “周方·旦,参见大王。”少年拜首,一拜到底,此时无必要,是不需跪下的,即使见到商王也是这般,只需规矩拜之,即可,毕竟王位之外,诸位都是人族大贤之后,在众人眼中,跪天地祖妣者:尊贵,高尚;跪君王权势者:卑微,鄙夷。 姬旦不敢视王,只低首静待王令。 …… ——推荐票—— 第二十八章:蓍草占卜?姬旦 九青目微微斜视,在火堆扑哧声中,关注着篷车之内的情景,他自然没有忘记,姬旦与他都是此次入卜殿的一国之子,不过他是随王而卜,姬旦是寻常卜臣。 思起方才商容与大王所言,周方为牧,为商牧外族之人,此次抓捕羌人,擅自送来三千之数,予王祭祀之用。 所以…… 王迁怒,此时是要姬旦为迁都之事占卜,以姬旦自不量力占卜迁都之事而身死,来警告周昌,以及与姬昌接触的那群人! ——蓍草、无兆且破碎的龟甲、血—— 原来如此,那是姬旦的血,可姬旦真的会死吗? 王为何又让他占卜?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此处世名言,九青早已铭记在心,幼时独立无援的境地告诉他,此世虽需保持生的热忱,也需要对死保持冷静;而王也不出九青所料,下一瞬就令姬旦—— “本王听闻周方有人,通晓古今之事,能观后世变化,创造蓍草占卜,是先天能知的贤才,这等名望,在西土之地,多有国传。” “尔为周方之人,亦为吾大商小卜之臣,可能比拟那人?” 下首,因为从雨中赶来,浑身的丝绸紧贴肌肤,显得单薄至极的少年,此刻在听闻蓍草占卜后,面颊发抖,瞳孔微缩,后背不自觉压了压,可见姬旦此刻心中慌乱,但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晓为何大王会怒,甚至牵连了父亲。 “大王,余初入小卜,尚年少,恐比不过那人,但王有所欲,旦必竭尽为臣之责。”姬旦挺立了腰背,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但他那双躲闪不定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稚嫩的心性,在周方,他何曾遭遇过这般的压迫。 大王一笑,不答。 又见,一名甲兵紧忙来报,随即呈出一张帛书,交于大王。 王观后,怒笑道:“殷启何意!” 微子启,在帝辛继位前,就被帝乙分封微国,是为——微国子爵,子姓,殷氏,称殷启。 九青默不作声地观望,看大王压抑怒意,点出微子启收监三千羌人,与周方使节友好的条条情况,说罢,将那张帛书狠狠抛下,帛书突然化作一只飞鸟,似要逃离,可又被一股威压镇杀,仰倒在姬旦身前,化回帛书。 姬旦瞪目惊愕:这是昨日他向阿父所回的信! 昨日在封臣之后,远在周方的姬昌以术化飞鸟,送来信件,言语中除却关心之言,回信之事外,还说了送三千羌人入商,参与祭祀,父亲并未让他参与此事,而他之后即刻回信,说明封官事宜,并未多说其余。 却不想,此信被商王扣下。 至于那三千羌人,此刻怕是已经被大王的伯兄·微子启,所掌管的祝殿收押。 姬旦面色惨白。 周方为大商送来羌人,难道也有错吗? “祝殿…”帝辛不满之色更甚,微子启就是此时祝殿的大祝。 九青思索。 祝殿,主持祭祀之殿,小舞臣伴舞,小祝能祭先祖,少祝能祭山河,大祝能祭天神,此殿之人,虽说不像卜殿那般,后有贞人各族,但其身后也背靠了大商宗氏,这丝毫不比贞人各族弱小的贵族群体,更甚,祝殿还掌管了各种祭祀重器,其中更是有象征大商正统地位的重器——九州鼎! 大禹治水,划九州;后启夏,夏桀而亡,败于商汤,商汤之后,是此时的殷商为九州之主。 有九州鼎,大商的气运延绵,无边无际,虽比不得共主之位,能借助人族之运制衡人族各地,但也能依靠自身的气运,统御九州诸国,伐不臣,聚大利! 掌管这样重器的祝殿……看着却与大王不同心啊。 九青已是商王·帝辛的阵营,自然会为王考虑,微子启是王一母同胞的介伯兄,王母生下微子启时还是妃妾,所以生下的子嗣为介子,也就是庶子,之后的二子·殷衍也是介子,直到生帝辛时,才是王后,帝辛为嫡子。 在这世卿世禄制下——王位传承有长子继承、兄终弟及的形式,到武乙时期又立下传子不传弟、传嫡不传庶的制度。 但,一母同胞的兄弟之间,微子启早就有贤德之名,即使是介长子,也让这王位出现了争执,才有了帝乙占卜新王的事情。 微子启即使再贤德,心中也有不甘吧? 九青不能确定,因为古往今来,各行各色的人太多了,总有自己的目的,他不能确定微子启的目的是什么,但明显,王对此不耐烦了。 “占卜!” 帝辛的声音打破了九青的思考,但这道呵斥却不是向他,而是向姬旦。 “听闻尔也会蓍草占卜,那本王有一事,欲让尔卜上一番,与吾这随行的九青小卜一同占之。” 九青闻言,平静地目视姬旦,看着他那不知所措的神情,下意识随着帝辛的话望向自己,九青微微不忍,但他没有救姬旦的理由,只是静静观望。 “咔……”九青的龟甲,有了一丝裂痕,而上面一个卜兆都没有出现,姬旦明显也看见了,他诧异,为何九青能如此镇定自若,毕竟谁都清楚在王前占卜,无兆,或是甲碎裂,都是大不吉之事,恐将受罚。 但姬旦也别无选择,只能对帝辛恭敬道:“还请大王告知,欲卜何事。” 王示意费仲。 费仲立即起身,将欲占卜迁都之日的事情,娓娓道出。 姬旦后背生寒。 这是要他死! 他不由抬眸,望向高高在上的帝辛,可下一刻就被一股威压镇得弯了脊背,双腿压倒在地,就听费仲呵斥:“怎可目视王上,大不敬!” “周方昌可有教导亲子之德?” 费仲的呵斥,在姬旦耳畔震荡不绝,姬旦眼中浮现父亲的身影,若是他不占卜,恐怕此事无法完结,他的父亲因为擅自送来羌人奴隶,未经王令就由祝殿收押,而惹怒了商王,即使父亲并未真的结交祝殿,此事乃祝殿自己的行为……他的父亲没有这般愚蠢,这很可能是被算计了啊! …… 第二十九章:大胜归来,当为大吉 “唔!”一口逆血从喉中涌出,他紧忙咽下,事已至此,不可不敬商王,不可再惹怒商王,不可不占卜商王事! 他要为父而死…… 姬旦垂下了头,手中道韵流转,缓缓浮现出33根蓍草,而他又从腰间的竹筒中取出15根由黄河边取来的蓍草,合为49根,开始以蓍草占卜之术,对王欲迁都之事,择定迁都之日。 凶! 凶! 凶! 没有一日是好的。 随着手中的蓍草变化,一道道天外而来的威压,如同海浪击打在姬旦的心口,动摇着他单薄的身躯;他咬紧牙关,可血液还是从口中渗出,甚至,眼、耳、鼻,皆见殷红。 他的手在颤抖,再卜下去,会死! 他不想死啊! 求生的意志让他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占卜的道韵一时间停滞。 台上,帝辛看得有趣,没有出声打扰,不愧为古之纣王之名,此刻尽显帝王矗立权利之颠,对手下的不臣之人,疼快出手,丝毫不留情面的冷酷之心。 犹如人视蚂蚁,明明能轻易捏死,却还是用枝条逗弄,直到玩腻了,方才施舍一个痛快。 哪有生机? 哪有生机! “轰!” 姬旦的蓍草占卜变了,他在求生! “唔!”他不知用了什么力量,猛然间倾倒在地,他那用发髻紧紧扎好的头发,霎时间松动,披散开来,遮蔽了面目,这一次占卜,似乎因为他的惧怕,而失败了。 那十五根蓍草断裂,散落一地。 “继续!”帝辛冷漠的声音,在骤雨倾盆下,篷车内,响彻四方,让姬旦颤抖的身躯,越发卑微,帝辛很满意这样的挣扎,让他今日无法亲自狩猎而不满的心,松快了些许。 而此时,姬旦的目光,在散发的遮挡下,正直直望向身侧的九青—— 那是一双求救的目光,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九青都难以避开。 帝辛大笑出声,丝毫不顾及姬旦的颜面,当然,在王的目中,何来别人的颜面,而费仲在一旁献媚,说着周方之地的种种不好,说周昌此人有数十子女,但都无好教导,此刻大子不敢送来,怕是担忧王恼怒大子,牵连周方。 而姬旦这位元子就没有这么大的干系了。 …… 闻此言,姬旦的眼眸一暗,眼中求生欲望不减,但也不由生出一抹嫉妒,一抹不甘心。 为何父亲那般保护姬考,难道他就不是父亲的亲子吗? “元子…可笑,余怎会是他眼中的元子……” 姬旦的低语声,似乎没有被王与四周的人听见,唯有九青,与其对视中,听见了他的心声;这让九青微微诧异,那火堆中即将彻底破碎的龟甲,也忘记了关注。 只因,一股气运从姬旦的身躯中涌出,悬浮在他的头顶,以及一团柔和的雾气,散发着一股生机,这两种力量,不被别人发现。 帝辛一压手掌,目光锐利,凶狠;费仲立即禁声,可见戏耍过后,得到了小人物带来的愉悦,帝辛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这让九青想起了自己当日方入大商王宫,所遭遇的兄弟残杀之事…… “占卜!”见到姬旦不动,帝辛不满,他已无耐心。 九青垂下了眼眸,他对帝辛这位商王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喜怒不定是真的,但喜怒之下,帝辛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坚定不移,表面的种种行为不会成为他的阻碍,这是帝王的内心,让世人难以看透,也因此,后世那些不为帝王的人,才更关注他的喜怒。 还望搭救… 这是来自姬旦的心声,呼救,希望九青能救他,或许方才的一卜,真的让姬旦找到了唯一生还的可能,而在这一声声的呼救中,九青没有找到应该救姬旦的理由,只凭借之前相交的几句话语,可不够。 冷静且自己,他没有泛滥而出的善心,只有趋吉避凶,寻求利我的道心。 那么……姬旦能给他什么呢? 瞥向那两团莫名未知,但又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气运……以及……生命! 九青恍然大悟,那一团散发生机的东西是生命。 而他此刻还剩余的生命是——12 他只能再活12年,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情形,他不能保证之后不会再使用生命占卜,为自己规避命运中的劫难,而生命的来源是一大难题。 原本他想着,神话大商的世界里,奇珍异宝必不会少,他此时实力低微,来日却也四海寻觅,但转念中,又想到,帝王薄命,连掌控一国之地的王也无法长生久视,那他也能长生吗? 他不想短短结束,或者说,不想结束此生的生命,下一世,他不知道是否还能降生在这样一个,能接触道的世界。 “如果是生命的话…”九青没有去搭理姬旦,而是转身,继续注视火堆中的龟甲,看着那已经裂开大半的裂痕,在不断断裂开来…… 大王要姬旦死,是警示周方,他如何能阻止呢? 九青抬手,不再关注姬旦那落寞赴死,不甘却只能继续以蓍草进行占卜的动作;姬旦的情绪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怜悯,除了火正,可他对此也只是叹息一声,对那姬旦,报以些许感慨,大好的少年,本是一国元子,却在此落幕。 火堆中的龟甲在这时,漫延出一股波动,隔绝着周围的火焰,避免温度过高或是过低而裂开,火正自然能注意到,不过他并没有在此时声张。 …… 九青已经做了决策—— 生命,大量的生命,至少五十年,方才能让他动心,为姬旦试一试……只是试一试,他无法保证成功。 这一道思绪,化作一缕飘忽在命运之间的力量,来到姬旦的心头,他无法听到九青的话语,但是他感觉自己有一个机会,或许能活下来,而他将失去很多。 能活着,还担心失去什么吗? 下意识的,姬旦愿意给予更多,只求换一个机会,于此同时,他头顶悬浮不被人知的气运与生命,都不约而同地流向九青,在九青这,若是他掌控主导权,那就没有什么先做事,后结算的可能—— 气运+100 生命+50 蓍草占卜·道韵+27 …… ——推荐票、月票—— 感谢感谢~ 第三十章:狩猎结束·战争将起 同一时间,姬旦舍弃自己的所有,只向九青求得一个生还的机会,以至于生命流逝,在他还在用蓍草为帝辛占卜迁都之事时,他披散的长发,点上了白霜,一点点染尽他的发丝,最终,只留下了一缕黑丝,挂在前额之侧。 如此果决,九青为之侧目。 九青在想,若是失败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而他大可以任由失败,这份契约是单向的,只是姬旦的一厢情愿,他不会因此受到一丝伤害。 “哒…”九青拿起另一块龟甲,以刻刀轻轻刻,此时众人都在关注满头华发的姬旦,除了火正,根本没有人注视他。 卜兆——辛卯卜,九贞,问周方祖考:周方·旦之命劫,何解? 气运-10 掷入火堆,那九个凿空在火堆中,快速蔓延出一道道的纹路,九青仿佛看见周方先祖们,在围在火堆旁,不断吹着气,让火焰升腾,尽快炙烤出卜兆。 九青呵笑一声,看来周祖考们,很喜爱这位元子,或者,这些周祖考能预见姬旦未来的命运,知晓姬旦未来的成就,而今日之所以会有命劫,可能是原本就有,也可能是九青的到来,开始影响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轰!” 风雨雷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九青听见了一声,来自远方的叹息,将卜兆定论。 大吉之兆! “咔咔咔!”两幅龟甲,被极致灼热的火焰吞噬,破碎…… “嗡…”一声轻微的波动,证明九青为王占卜的失败,九青嘴角流出一道血丝,帝辛瞥了一眼,眼中闪过满意,就无多关注。 一道成功,一道失败。 龟甲的碎裂,皆在九青的预想之内。 也是此时,一道来自周祖考们的声音,出现在七窍流血,近乎失去求生意志的姬旦心中——姬氏之血,以唤飞鸟! 这是九青与姬旦的契约,他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即使契约并不束缚他。 “飞鸟…”也是此时,姬旦面露凄惨的笑意,下一刻就以蓍草狠狠穿透自己的心胸,胸腔内的鲜血喷洒而出,带着一股燃烧着火焰的金血浇在身前的帛书之上。 “啾!”凤鸟长鸣,从帛书中飞出,带着帛书落入帝辛身前的案桌上,似乎在哀求,而下一瞬就化作了一张铺开的帛书,费仲一惊,周围甲兵一惊,纷纷上前为王护驾。 帝辛抬手,制止众人。 只见,帛书之上,因为金血,缓缓显露出一段文字——辛卯卜,贞,问商祖考:王欲迁都朝歌,何日大吉? ——占:大胜归来,当为大吉! …… 帝辛猛然起身,紧盯着这段卜辞,转而大笑;那浑身是血而倒下的姬旦,他的目光紧盯九青,他察觉出是九青帮助了他,但是他又没有依据。 带着迷茫的心思,大起大落下,姬旦晕厥不醒。 他的蓍草占卜之道·废了。 他的周方元子气运·没了。 他的生命·减去了五十载。 一番占卜,皆归九青所有。 …… 华光迁跃,伴随初阳的升起,笼罩水泽丰茂的妹都东郊之地。 商王出现的巨大的篷车,上为商王行宫,中为随行的臣子小室,最底部为甲兵近侍们暂息之处;中层,外圈的行廊之侧,渗入初阳,洒落在九青施施然而来的白色重袍上,在腰间所配的玉石配饰上,反射莹莹微光。 行廊上,甲兵护卫,一些近侍正在灭去油灯…… 九青目不多视,他身后,一名背着木药箱的小医臣恭敬跟随。 轻蹙着眉,九青在行走之间,淡声询问:“周小卜,今日确定能醒,满头白发可能复原?” 自从几日前,姬旦晕厥,他占卜失败后,王就再未召他们,而姬旦也没有醒来,这几日都是九青带随行的小医臣来为姬旦治疗,不过众人都以为姬旦与他惹怒了大王,所以随行的医者中,只有一位年轻的小医臣敢来。 “禀九小卜,周小卜所受非外伤,乃是占卜反噬,虽说未因此身陨,但根基受损,怕时日无多,即使今日醒来,也非寻常药物能逆转。” “小臣医道浅薄,找不出复原之法。” 九青闻此,也不再问,姬旦之事,他也是例行一问,以全人道;能否复原皆看姬旦自己的本事。 “罢了,且醒来再论。”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小室,室内只有竹席矮桌,油灯木箱,再无多的东西,毕竟这只是小臣小室,谈不上舒坦的地方;而小医臣为姬旦看过后,开始手舞足蹈,念咒烧药草,以水化之入姬旦的口中。 这是祝由术,传闻为上古女娲氏所传,经神农、黄帝、五帝等等人族先帝改良、沿袭,为此时的医治之法,九州诸国皆行此道,九青第一次见,这不就是后世的巫术,跳大神一般的驱魔除病的手段吗。 见怪不怪,在这样的世界,这手段确实能治病,这无可厚非。 “嗯…”姬旦手微动,嘴角渗出一股鲜红,下一刻就呕出一大口夹杂着药汤的黑血,惊醒而起,那满天的白发,干枯无华地散落在胸前,这个人瘦削,干瘪,形如枯槁。 难以想象,这副身躯会出现在一位少年人的身上。 “九青大子…”姬旦面色呆愕,虚弱地招呼着九青,下一瞬,却是沉默,像是受到打击,即使肉身醒来,他的意志也消沉不起。 对此,九青撤下小医臣,让其离去为姬旦寻些补气血的草药,这才对姬旦说这几日的一些情形,他并没有安慰,只是冷静地诉说狩猎之事;还记得他最初为王占卜·王欲狩猎在妹郊,何方能丰? 东西两郊进行比赛,而最终的胜负……也决定了九青对气运的预想,能否从为王做事上获得气运,就看今日的狩猎结果。 “禀九小卜,大王有令,周小卜已醒,命您二人前往篷车之外,受赏罚之事。”一小卜赶来,打断了两人的叙旧。 赏罚之事! 姬旦本平静无波的面庞闪过一丝恐惧,可见生死之后,他依旧没有坦然生死,反而因为极度的求生获救,对生命更加渴求,几乎是下意识的,姬旦望向九青,希望从九青身上找到一些安稳。 …… 第三十一章:前往朝歌·不亚于流放 九青面色不改,不说大王本就无意惩处他,只是借题发挥,而姬旦能好好活着有小医臣医治,也可见王在看过当日那——大胜归来,当为大吉! 的卜辞后,朗声大笑,可见满意,他就清楚,大王饶过了姬旦。 九青眸光暗了暗,不用占卜就可以预见,大王将出征,携带胜利之姿,告诉大商,他有带领大商再上一步,安邦定国的实力;迁都之事也将因此顺理成章,为大商开启新的篇章。 但是… 要多大的胜利,才能让商人都不得不支持大王呢? “战争将至……”九青低喃一声,就缓缓起身,对近侍道:“青与周小卜即刻前往篷车外,听王赏罚。” 如此,待九青与姬旦来到篷车之外时,所见到的,却是广袤无垠的水泽之地,一群大子与一群衣着非富即贵的青年,正争论不休,他们正是东西俩郊的贵子们,家族将此次狩猎的机遇都让给了他们,无一中年人争夺。 而在他们身侧,具是凶猛野兽的尸体,几乎人手一只,具为奇珍异兽的后裔,此刻堆聚在一处,散发出荒蛮的气息,一些弱小的近侍此刻都双腿颤颤,可他们不能随意离去,只能为这些少年们记录所猎之物。 王有令,每一人可选出最为珍贵的猎物来献王,夺得魁首者,可得王恩赐,以至于这些少年在王还未至前,就开始了争执,比对自己的猎物,喧闹异常。 姬旦默不作声地跟在九青身后,他满头的白发已用发髻束好,但如此模样,还是让一群相识的大子们惊愕出声,其中不少都得到消息,此刻皆不敢与九青和姬旦言语,退得远远的,只有一些消息闭塞的,才上前攀谈。 毕竟在他们眼中,能随行的九青可是受王青睐的,若是九青有机缘,怕是能与费仲一般,即使是仆御,御车之臣,也能因为为王御车而水涨船高,能上朝议事。 对此,一些人嗤之以鼻,嗤笑几声。 其中就有被九青整治过的崇吉。 当九青目光一凛,望向崇吉时,崇吉身躯一震,面上的肉都抖了抖,向后又退了几步,直到踩到一位大子,这才止步,但也先是对九青僵硬地扯了扯笑脸,就低首不敢再言。 九青的占卜之术,他吃过苦头的,怎能不长记性,再说了,九青要死就死,也是他自己作的,他笑也不能在火堆上添把柴火,只会平白被九青记住,若是九青此事之后安然无恙,依九青那小肚鸡肠,他却不是…… 崇吉不由又打了一个哆嗦。 ……而另一边,九青并不厌恶众人趋炎附势的心态,世人皆如此,他烦不过来的,只要不是落井下石,一切皆充当不见,都是小人物罢了,若是落井下石,他也不会客气,遂没有多关注崇吉;不过姬旦就没有这般好的心性,此刻他垂着脸,紧抿着唇。 “无事。”九青轻轻拍了拍姬旦的肩头,目光清冽,不多安慰,只道:“命运直至死亡也不是一条直线,波澜起伏,总有凶吉。” “占卜之人,应有克凶谋吉之心。” 多说无益,九青不再言,可姬旦这个少年,此刻朦胧了眼,隐有绝望之色,因为他已经恶了神灵,占卜的反噬让他此生无法再触碰命运,如何占卜? 除非他能与那些大贤死后所化的神灵比肩,但那可能吗? “大王至!” 费仲之声,在此时响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去,就见仪仗开道,从篷车之上,舱门大开,一道高耸通天的阶梯延伸开来,落至地面,震起一阵水雾,又闻两列甲兵手持长戈,从上奔袭而下,护卫着帝辛。 帝辛身着宽大的重袍,披玉甲,手持长钺,从巨大威武的篷车之上,缓步而下,周围人抬首只能看见沐浴在初阳下的帝辛,下一刻恍惚惊醒,皆行拜首! 大商无‘礼’一词,对氏族来言,拜是最大的尊敬。 “大王安!” 少年重叠的声音,在水泽之上浩荡扩开,又激起一阵鸟雀飞动,水草摇曳;九青能见到身侧的姬旦微微颤抖,见此不由蹙眉,若姬旦还是如此,那整个人的一生,怕是废了。 人不会一直怜悯一个人,九青也是一样,即使姬旦失去的东西,被他夺走,可这是一场公正的交易,九青仁至义尽,没有什么可再提点的,随即不再管姬旦,而是望向帝辛,等待之后的发展;从占卜狩猎之事上获得道韵,比此时的姬旦重要不知多少。 “起…”帝辛挥袖,一群少年这才起身,期待地静候。 而随着帝辛的示意,费仲也招来那些记录众人猎物的近侍们,开始一一核对。 也是这时,王注意到九青的目光。 “费仲。”帝辛出声,而费仲紧忙赶来,见帝辛指向九青的方向,立即明了,紧忙上前宣道:“王赏罚分明,九青小卜为王占卜不利,当罚!” 众人错愕,一时间九青的四周让出一个空地来,没人敢再围绕九青,除了一同受难的姬旦,他退无可退;而费仲继续言:“九青小卜,为王占卜而无兆、甲碎,贬入朝歌城,为王运书册入天辛册宫,看守册宫,不可归来。” 一言定,众人惊。 朝歌城,众人当然知晓,这是帝乙时期就开始建造的城池,位于妹都之东,被诸多商城拱卫,但因为距离众城皆近,所以众多城内的氏族纷纷阻止此事,以至于帝乙一代都未能建立朝歌,迁都为政。 对于朝歌,帝辛自然有所图谋,唯有朝歌之地,如众星拱月般的局势,才能稳定大商,他不可能放弃;可是,对于外界而言,朝歌此刻不过是半修半建的空城,不少宫殿甚至因为诸多氏族的阻挠,此刻都停下了工程,一片宛如废墟般地孤寂在那。 九青前往朝歌,不亚于流放。 这些人都同情地望向九青,其中也不乏嘲笑之意,以至于他们不少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大王所言的为王运书册一事,运何地的书册前往朝歌? …… 第三十二章:帝王之心 这原来就是王要让他占卜的原因。 九青心中明悟,不作声色,只需等到前往朝歌,就能知晓详细,王想来也不会亏待他,毕竟帝辛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知晓若想马儿跑,需给马儿草;九青的目光,随即也盯向了那些书侧,若是猜想不错,运送的应当是妹都典籍宫的书册。 妹都典籍宫有内外两室,外室的书,九青这样的臣子,每月皆可借阅一次,或是以自己的月俸换取借阅的机会,而内室的书,唯有王令,才能让人观看,即使是管理典籍宫的大史,也就是此时商王·帝辛的仲兄·殷衍,他也没有资格随意的查阅。 那他是否能观望其中书册呢? 这是九青关心的问题,但是运书之事为大,怕不会这般简单,而且,王为何会先对大史动手? 按理说,因为那三千羌人,应当是气恼祝殿,向祝殿出手才是,而宗、史、卜、祝、乐舞,五殿之中,史殿只有典籍宫这个重地,其余多是随行记录各地事宜的小臣小地,无多权柄,就如同后世的史官一般,坚守的是心中道义,而非权势。 九青对王的心思无法猜透,只能暂歇。 又听,费仲言:“周旦小卜,为王占卜迁都事宜,王心大喜,特此恩,可入大商典籍宫内室,择一书观尽。” 择一书观尽,这是弥补姬旦失去一道的赏赐,可见大王对那卜辞的认同。 战,给了帝辛一些想法,这是借助外力压制内部的好机会。 懂得一些历史的九青,因为此时局势,近乎瞬间就想到了这个手段,但在这殷商之时,能实行这样手段的帝辛,却让九青不由肃然有敬,非庸才之君,真当是一位文可谋,武可战的帝王。 但能否成功,还需期待,而他或许也能从中,在占卜为大商的同时,谋取自己的利益,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这是九青此时与大商的关系,他不可再回归九国,毕竟他不是真的九国大子,反而归国后只会被九国大子以在九国的势力镇杀。 所思所想也不过刹那,九青果断地接受惩罚,让不少人高看了一眼,而姬旦还处于愣神中,但或许是有了些许想法,他也很快颔首,接受了赏赐。 一罚一赏,耐人寻味。 “谁!”此刻,远处甲兵呵斥,一些甲兵手持长戈而往,认为是不轨之人,欲擒拿击杀,以免扰了大王的兴致,而远远望去,可见是一衣着朴素的少年人,身后还拉着一只巨大的凶兽,看着应当实力不凡,这让只关注了一眼的帝辛,轻轻抬手。 “让他过来。” “诺!”甲兵们没有丝毫停滞,就将那人带了过来。 少年壮硕,走近了才发现此人面容憨厚,衣饰拮据,神色中满是忐忑之色,但是手中的凶兽紧紧不放,也不敢看帝辛,来至跟前后,就恭敬一拜,道:“大王,小人为商人,特来献猎。” 献猎? 这人从衣着上看,不是氏族,谈何献猎? 不少人暗自嗤笑,但有帝辛在,这群人也不敢放肆,以免显得过于桀骜,被王不喜,不过他们心中,都明白此人的下场,国人乱闯狩猎之地,即使是商人,也应当受罚,贬为奴隶,更甚是加以酷刑,以彰显威严。 如此,一些小聪明的人,上前建言,说明规矩与刑罚,希望大王决断;而帝辛只是望向那人身后的凶兽,对费仲道:“汝观此兽与其余人所猎之兽,如何。” 费仲晃神,但跟随王多时,对王的心思也有了解,此刻随着王意道:“此兽当为上,此猎兽之人当为独首。” 此言一出,周围氏族少年大惊失色。 费仲怎能夸赞一位国人,这不是将他们这些氏族子弟的颜面放在何处! 可帝辛却大笑,颔首而指:“就他了,当为独首……不过,尔是东西两郊,何地狩猎?” 帝辛可没有忘记当初九青的占卜,立下东西两郊比试的事情,而他心属东郊,所在的也是东郊,而这个人,又是何地的呢,若是西郊,那岂不是说,九青的占卜是对的,而选择了东郊的他,是错的? 如此想,帝辛的笑意渐消,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见此,身为局中人的九青也变得警惕,王心难测,此事因他而起,自然会以他为终止…… 帝王之心,易变,九青再一次感受到了帝辛的喜怒无常,幸而,习过占卜,观摩《归藏》后,世间的一切在他眼前都有了规律,只要他见识足够,就能找到这些规律,加以利用。 帝辛的喜怒无常都有规律可寻,不外乎是对自己的权威有损,但真正要人命的,却是对自己的利益有损,帝辛是一位务实的人,说来可笑,这明明是一个神权为重的时代,可帝辛这位商王却有如此一面,让九青都哑然,莫名其妙。 而今日,他又见识了帝辛的另一个性格——赏罚分明,懂的变通,却又非虚伪之人。 “禀王…”并非那夺得独首的商人壮汉回答帝辛,或许是这商人壮汉,狩猎时太过勇猛,以至于在西郊时被诸多氏族子弟注意,或许这些氏族子弟都有心纳入自己的麾下的想法,只不过是王狩猎更为重要,不曾出手,如今就被这人夺去了机遇。 九青看得有趣。 一旁,而是一位氏族子弟出声,将此商人壮汉为西郊狩猎的事情公布而出,他只是一名后列的氏族子弟,他面上带着紧张,惧怕之色,能说出这句话,后面若是无人推波助澜,绝无可能。 闻言,帝辛面色骤黑,气笑一声。 “看来这次是本王狩猎输了。” 帝辛一笑言,周围响起一阵慌乱声,纷纷拜下低首,忐忑不安,就是一向在帝辛身侧的费仲都是第一个低首之人,他太了解帝辛的性格,也了解帝辛喜战,天生神力,勇武非常,自从能狩猎之年岁起,帝辛就是同龄中人最为骁勇之人,每每狩猎皆为独首。 对于当初只是一名大子身份,上有帝乙压制战功,下有众多兄弟为难政绩的帝辛而言,狩猎是其唯一能展现自己,不用压制实力的活动,如此作为帝王的第一次狩猎却输了…… 第三十三章:欲杀他者·必杀之 可笑,可怒! 一股帝王威压,从帝辛身侧如乌云卷日一般,汹涌澎湃,四周的氏族子弟都被压塌了腰板,不敢反抗,而一些胆小的更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再看远处,甲兵们也手腕颤抖,手中的长戈发出悲鸣。 帝王一怒,理当见血。 “王!”九青撑着周身的气,抵御王的威压。 他并非是好出头之人,只是此事他不能不出声,因他而起,就该以他为终;当然,此时开口,又何曾不是为王解忧……九青看得明白,王的怒意并非来自那个没有身份的商人壮汉,也不是他九青这个人,而是当初的占卜。 占卜虽然正确,但不是帝辛要的正确。 就如史官一般,记录的历史是真实的,可这不是帝王要的历史,往往这样的史官死了也难以逆转帝王篡改史册的心思,此事古今有之,无人能说得清;但需要看得清,作伪史可以,但不能以伪为真,伪,就应该留下让人能看出人为的痕迹;这样既能满足帝王的虚伪,也能让后世观史之人明白真伪。 如今用这样的方法与对待此时的帝辛占卜之事,也是一般。 九青,可比史官。 或者说,殷商的占卜之臣,就是史官的前身,他们以刻录龟甲询问天帝先祖,自然万物的方式,为后世留下了殷商的故事;而相比史官,占卜之臣占卜时的诚心比史官的坚守更深。 对先祖神灵寻求帮助,有多少人能像帝乙那般,将大吉改为小吉,作伪呢? 恍然大悟……帝乙占卜作伪,留下继任之帝后就崩逝,这是否是占卜反噬…… “轰!”不等九青思毕,说上第二句话,一股威压就直直压在他的肩上,欲将他压入水泽当中! 九青紧忙抬眼,对上帝辛怒意,高声道:“大王输给的是我大商商人,有何不可!” 帝辛目一凝,四周的威压骤降,九青此时小腿都已经陷入了泥中,难以动弹,天子的威压,岂是能随意挡住的,但是不能挡住威压,九青却有办法让王不怒。 与他猜想的不错,王非昏君,明白他言语中的意味。 大商此时,因为帝乙立新君时在长子·殷启和嫡子殷受之间犹豫,导致此时新君方立,朝中依旧派系林立,或者说这些派系都是在借助这个机会,为自己的势力谋利益,何人当王可和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但好处却是实打实的,从龙之功或许不敢想,但见缝插针,铲除异己,绝有可能。 下意识揉了揉眉心,九青不喜这些朝堂争锋,可他已入大商,为王随行,自然落入了众多派系的眼中,不能不去了解其中详细。 毕竟做不做是一回事,去不去了解又是另一回事。 “王…大商能人辈出,乃王之幸,大商之幸,王可用也!” “大胆!”帝辛还未说话,面色不明,就听有人急促高呼,贬责九青这大逆不道的话:“他不过是一寻常国人,非氏族,岂能被任用!” 说着,他面向帝辛,恭敬地请求诛杀九青和他口中的普通国人:“九青小卜之心当诛,当刨心之刑以祭天地先祖,而这国人,当以大辟之刑,悬扣城门!” 大辟之刑,古之死刑,为斩首,或在人清醒的时候,快速地斩杀成数段,残忍至极! 更别说悬扣在城门之上,任商人惊望。 听闻此刑,和后果,那夺得魁首的商人壮汉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就要跪下,九青目光一凛,此人不可跪;随即大喝出声:“天命玄鸟,降而生契,契协禹帝治水为臣,得封商之地;如今,帝为吾王,商人皆为吾王而战之人,与古时的禹帝和臣契如出一辙,尔怎可以嫉妒之心,谋杀商人,此不外乎古之刁难契祖之人,商之大恶!” “尔!”那人被九青大帽扣下,惊恐而不知言语。 九青不去看此人,在见到那商人壮汉没有继续下跪,这才缓了口气,拜者尊,跪者卑,一旦当众跪下,不管九青说再多,此人也废了,难以提携。 是的,九青要提携此人,因为王欲提携,他先一步,是为王铺路。 此时朝堂派系众多,作为商王帝辛,自然知晓其中复杂,比九青更为无奈,但是隐隐之间,帝辛找到了另一条路,而九青也发现帝辛在探寻这条路——重用下层商人! 商人个体虽弱,但数目众多,也都真心为商,若有了王的支持,再加上战功,政绩,不愁没有在高位站稳的可能;这大商终要变了,没有帝辛,也会有下一位王探寻这个方向,以此破解,打破这已经开始腐朽的商王朝。 若是成功,开辟此民道的帝辛,必是千古大帝,但想到后世的纣王之名,九青只能感叹天地人和,皆难以琢磨。 “费仲…”帝辛垂眸,深吸一气,大手一挥后,指向那出声要杀九青与商人壮汉的氏族子弟,寒声道:“将这不知契祖之不孝子弟扣押,待归妹都后,行猎祭之祀,刨心为牲!” 狩猎之后,需祭祀,以谢先祖、神灵赐予的丰收。 “啊!”那人双目一瞪,口呼饶命,可下一刻就被费仲一脚踢翻在地,被甲兵们扣住,无法再惊扰帝辛;如此场面,一时间周围氏族子弟纷纷不安,颤抖不已。 可如此大的罪名,谁敢出口? 呼……他是对的。 九青面容淡漠,垂眸隐去轻快之意——欲杀他者,自不留一丝善意,必杀之。 而大王的目光,也移到九青面上,审视良久,才道:“当赏当罚,汝占卜不假,是西郊胜了,那自然有赏。” 又望向远处那商人壮汉,帝辛此刻情绪已经平稳,有九青给的台阶,他输给大商的商人们并非不可,这反倒是合了他的心思,拉拢商人群体,不过这面上,他不能对商人太过优待,随即赏赐道:“汝为我大商之人,既然得狩猎独首,那就赐贝币三百,封为护卫。” 三百贝币,这些氏族子弟自然不放在眼中。 至于护卫之职…… …… ——推荐票,感谢感谢—— 第三十四章:归妹都·行祭祀 周围的氏族子弟都松了口气,毕竟商王护卫多是寻常氏族的小子担任,但其中也有一些在战场上有勇武的商人充当外卫,所以此封赏他们还能接受,就是苦了那方才针对九青的人,为了一护卫之职,白白丢了性命。 其中,崇吉更为庆幸,他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落井下石,不然此刻死的人就是他了,他就知道,九青死前的反扑,不是一般人能躲过的,何况落井下石后,九青死不死还不一定呢。 王此时,话语继续。 “九青听赏,汝占卜有功,这护卫就随汝前往朝歌,护汝安危吧。” 随意一言,就定下了这如同流放的任命,众人恍然,王怎么可能真的不生气呢,即使此事已经摘过! 对此,众人看那晕死过去的氏族子弟,怜悯之色更甚,而那大商壮汉,也没有多少忌惮了。 朝歌,此刻不过是一空城罢了! 那大商壮汉在听闻三百贝币后,眼底冒出一股喜意,似乎就是为这百枚贝币所至,为此他深深对帝辛一拜,而帝辛此刻不欲多言,转身道:“归妹都!” “轰轰轰……” “昂!” 甲兵列阵,巨象咆哮,巨大的篷车再一次运转,九青与周旦没有再上此车,似乎王已不喜他二人,至于那壮汉,此刻恭敬地跟随在九青身侧,若无九青,今日他唯有死路一条。 而九青,此刻无心关注是否在篷车之上,而是在眼中的命运星河之间,他恍惚看见了一位倒映在大商苍穹中的太阳,一股灼热的火星迸发,向他冲来,最终注入他的心胸。 气运+26 九青目一蹙,又松下。 他为王占卜狩猎之事,用去了12缕气运,而在占卜后,为王解答,提出东西俩郊的策论,反哺了他10缕气运,如今狩猎之事完结,气运再次反哺26缕,这是他所消耗气运的三倍之数。 原来这就是获取气运的方式。 九青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小卜符牌;获得符牌,只是第一步,那些气运是开始的地位所赐予的,而依靠地位,为大商做事,大商会反哺他更多,这就是一国气运的流动,而若是他为祸大商呢? 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如今气运是他变强的唯一基石,他绝不会让人破坏。 …… 待篷车走远,九青也整理了心中预想,如何谋取更多的气运,而那些氏族子弟纷纷以厌恶的眼神盯着九青几人,待甲兵为九青和姬旦牵来来马匹,这些人才缓缓离去,至于这商人壮汉,也才上前自报来历。 “小人名八春…” 贵族面前,寻常国人皆为小,是小人也,在此时都是地位低下的人的统称,并无贬义,但这也是大商不可逾越的阶级;此时成为护卫的八春,只有名,没有姓氏,比不上那些有姓氏的护卫,也需自称小人,而不能称‘余’。 ‘余’是氏族谦称,吾是平常的自称,而‘我’是手持斧钺之人,斧钺是权势的代表……王自称我,如王手持黄钺,代表整个大商,以王的身份发言,这是十分威严的自称,少有人敢在正式场合,王的面前以‘我’自称,这逾矩,不尊王。” …… “八春。”九青颔首,表明知晓,对于八春的到来,会是一个口子,而帝辛为了留住这个口子,所以贬责了八春,让其跟着自己,前往朝歌;不愧是有勇有谋的帝王,一切都顺理成章,让外人看不出破绽。 对此,九青自然与帝辛心照不宣。 而因为今日之事,帝辛怕也要重新考虑他的位置,往往窥探到帝王心思的,不是内阁宠臣,就是政权之敌,选择不言而喻,九青在朝歌静静等待就是,反正帝辛已有大战之心,绝不会任由朝中商臣以资历,让帝辛束手束脚,王令不得尊。 “九青小卜…”就在八春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清朗和善的青年,缓步走来,看之已有二十之年,九青知晓此人,之前在占卜殿中封臣时,有过了解。 微子启之子,微国的元子·微员;同时也是在封臣中,入祝殿的小祝,因为其父为祝殿大祝,分出为殷氏小宗,而他还是帝辛的侄,所以不在举宫居住,这还是九青第一次与微员对视而谈。 “不知微小祝有何事?” 九青示意八春退后,自己与微员相谈,而微员也不是来寻八春麻烦,只是对九青笑言:“九青小卜即将前往朝歌,为王运书册入天辛册宫,看守册宫,余为仲父为大史,妹都典籍宫之事,还需大史出面,方能运书,不若余随九青小卜一同,如何?” 这微员注意到了王欲运书之事。 九青对微员所言,自无不可,他只负责运书,如何运,那是大王的事情,他不过一小卜罢了,他想要的,是能观阅一二典籍宫内室的要书,或许能对他的修行有所裨益,随轻言道:“想必王早有安排。” 九青言下之意,是说王已下令,他不必再听从大史安排。 微员笑容一僵,相顾无言,在交代回到妹都后再一同前往典籍宫安排事宜,随即辞别,缓缓离去…… 归妹都,已是小采之时。 黄昏幽暗,气流沉闷,隐隐有夜雨之象。 而随着王猎归来,大尹早已经安排事宜,随着大祝在妹都坛上起舞,高歌,四周小舞臣纷纷随行,一股古老神秘的力量,从祭坛之间流转,肆意笼罩整个商都妹邑…… 九青抬眸,骑着马匹在巨大的象车之后,默默道:“要不了多久,此处就不能称都了。” 都,一国政要之地,妹都称都,正是如此。 但朝歌必定会是帝辛的都,这是帝辛帝乙两代人的共同决策,布局良久,岂可肆意更改。 而九青,就是迁都的一块投石。 一旁的姬旦面露犹豫,挂着忧虑之色,看着九青这轻松快意的模样,诧异感叹:“小卜不担心朝歌之行吗?” 朝歌,姬旦也要去,只因为九青要运书,所以他需同行,不过王并未困他在朝歌,所以观书后,可归妹都,继续为小卜,但已经没有占卜可能的姬旦,如何能在卜殿继续呆着呢? …… 第三十五章:九青真正的赏赐 “问路之人,当有一路所需的行囊。” 九青笑答,朝歌之事,是机遇,不是坏处,王自当在暗处补偿,以做他问路的奖赏,而这补偿必定对他有大用,不然难安人心。 九青见姬旦面露不解,深深看了看他那满头,只剩下一缕黑丝的白发,轻声道:“《归藏图》中,以万事万物皆在运行的规矩,进行预测;而我们只需顺着往下看,即使不占卜,也能预见未来一二,这是势,顺大势而为,即可寻到落脚之地。” “大势吗?” 姬旦略有所悟,但还是不深切,他看着已经从巨象篷车上下来,那高大的身影,微微滞言,随即与九青一同下马。 只因一近侍拦下了他们,而下面的路,他们也不能再骑乘了,王已前往祭祀,他们地位不足,只能远远观望,看着那一丛丛高耸的火焰升天,烟雾化作飞鸟,携带着王的祈愿飞入大商苍穹…… 九青的目光只在祭祀上停留一二,看着祭祀的活牲被活活刨心而死,就转移了目光,望向那些商臣们…… 惊惧,但还不足兔死狐悲,这次死的只是一个氏族中子,而且对商祖契不敬,他们没有理由在王的愤怒下为其出言,但是九青能感觉一二关注,那些可能是这中子氏族的人。 “又如何呢。”九青侧目浅笑,杀人者,人恒杀之,何况是要杀他的人。 目光下移,转身而望。 那是一群群自发围聚而来的商人,八春此刻被无数的目光注视,就见,费仲亲自而来,托举着三百贝币,以及护卫的符牌,笑意莹莹地递给八春。 八春忐忑接过,要知这可是费仲啊。 作为王的仆御,自幼跟随王侧,这妹都的商人皆能识得费仲,也知晓费仲的权势;可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却亲自给他送赏,如何能不让他忐忑。 八春健硕的身躯微微下弯,小心翼翼地接过。 费仲笑了笑,又道:“王气焰已消。” 说着,还与九青善意对视,接着对八春道:“王还命人为八春护卫打造一柄大弓,下一次狩猎时,八春护卫就可为王而猎。” 八春闻声,眼中的激动与感恩难以言表,激动之情让他的声音都抖了抖:“果真,八春大谢王恩,八春难报,难报,必向死而为王命!” 八春说着,都哽咽不已,重重地向大王祭祀的祭坛,狠狠下拜。 也是此时,费仲与九青再次对视,费仲接着道,仿佛说与九青听闻:“八春护卫,听闻汝女有疾,不若求九青小卜宽容一假,免得心中担忧,护卫不全。” 八春下拜的身子一顿,抬头望向九青;九青没有拒绝,顺势就给八春放假,八春感恩地对九青一拜,这才抹泪,带着赏赐离开此地。 在近侍的带领下,向着浩浩荡荡的围观商人中行去…… 九青不问。 费仲不答。 但他们的目光皆在八春身上,只能见到不少商人围观八春,询问八春的机遇,知晓了在狩猎时王的行为,特别是九青所言——大王输给的是我大商商人,有何不可! 王也隐隐认同此言,不再为输掉狩猎而怒,反而大大嘉善了八春,赐予护卫之职;这让商人们发出一阵阵惊叹。 望向远远高高,不可见王的祭坛,眼中迸发炽热,这股炽热犹如大风吹过,暖了大商的商人,也是此时为神权帝国,不然后世之人必能定一句——民心可用。 看见一切如同所料,九青和费仲都满意颔首,而费仲却没有忘记在此中‘受难’的九青,瞥了一眼一侧的姬旦,并不认为姬旦能听懂,费仲笑意不减,对九青道: “王令,九青小卜运书前往朝歌后,为王留在朝歌看管天辛册宫,册宫之书,小卜尽可观阅。” 这才是帝辛给予九青真正的赏赐! “到时周旦小卜的赏赐也由九青小卜操持。” 九青目微动,典籍宫一向是大史的权利范围,而这一次,王强势地夺走这股权利,身为大史,一殿之长的殷衍可能答应? 但王挑选的是巫臣五宫之中,地位最为薄弱的史殿,典籍宫之物对贵族而言,观阅也非掌握,移到朝歌并无不可,能观看的王不可能不给他们观望,不能观看的放在哪他们也无法观看。 所以,此事不管殷衍如何不情愿,大概率也能成。 但交锋也必不可少,贵族大可以借用一次代价不高的妥协,让王留下隐患,给下一次重大,且与他们利益不和的大事,留下拒绝的权利。 可王如今要动用大商的底层商人群体啊。 这典籍宫中的书,就极为重要了,这是大商的传承之地,一些外室的典籍就能够让不少商人达到入朝为官的程度。 而其中的聪慧者,王还可让观一二内室书,成为高位,以此制衡大商已经变得腐朽的贵族群体,加强身为商王的统治力,这才是帝辛想要的。 这对当世大商来说,是崭新的变革方式;但后世而来的九青言,例朝例代,这样的方式不知上演了多少次,所以他能在帝辛谋划中,进行添补,悄无声息地帮助帝辛完善此次,隐秘的改革。 看来前往朝歌后,得好好为此事占卜一番了,不过不知,加上命的天赋,能否占卜成功。 九青心中已有决断——此事关乎重大,大商的气运皆会聚来,他一定要想办法占卜成功,方能以功绩,一搏大商气运。 九青不可能逆着大商的大势而行,他还没有这样的实力,只能借助大势而谋求成长,而此时大商的大势,除了帝辛外,就是大商的贵族、宗室、贞人、诸侯…… 诸侯? 如今姬昌都未被帝辛抓入羑里,足足关了七年才出来,写成了《周易》,九青可等不到那个时候,或许《周易》可谋。 但此时不是帮助西周的时候,大势尚且在商。 其余贵族、宗室、贞人,九青认为专心地为一帝王一人为臣,比屈膝在贵族、宗室、贞人这几个大集团之间要舒适得多,帝辛直来直往,虽易怒,但存理智的脾性,尚可。 …… 而对费仲来言,九青的思索不过转瞬,似乎在惊讶王对他的特例,这让费仲很满意,他自幼随王做事,一切荣誉都来自帝辛,自然为帝辛考虑,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外界传闻中,帝辛最为宠信的臣子。 “九青小卜,听闻微员小祝邀您一同去寻大史,此事不必,王已有安排,只待明日朝中定论此事,后日即可启程,前往朝歌,之后的书册典籍会由王勒令归来的廉师为领,甲兵押送前来。” 廉师? 大商臣位分为内服、外服;外服是商王分封的诸侯,内服是王实际掌控的地方的臣子。 其中内服有外廷、内廷—— 内廷多为巫官、侍卫。 外廷多为武官、卿士。 九青询问廉师情况,他来大商只了解了内廷之臣的情况,对于外派的外廷臣,这样的武官少有了解,此时开口,也是希望能在见到这位廉师时,能相安无事。 “廉师啊,原为蜚国大子,与王自幼相识,之后为蜚国首领,在王继任后为王出征,乃大商一师之长,统帅数万甲兵。” “此刻妹都中的恶来大子与季胜元子乃蜚廉唯二的嫡子,前段时间就奉命出城,传王令。” 原来如此,怪不得狩猎之时不见恶来与季胜,不过当时鄂弓也不在。 “蜚廉……余知晓了,多谢费仆御告知。” 恶来、季胜、蜚廉,一国的大宗皆在大商为臣,这蜚国与王的关系,自不必多言,这也是费仲要告诉九青的,可与蜚国之人交好。 两人拜别。 这场祭祀没有他们的职责,而祭祀要举行至夜晚,他们虽可以离去,但又不能离去,只能在此处静静观望…… 待事毕后,这才归各自宫室,九青也令那两位安排他饮食起居的近侍,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朝歌城。 九青没有询问什么你二人愿不愿往的想法,在大商,这些底层的近侍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即使是贵族之后,但贵族太多了,不是本支大宗,少有能成事者,皆归入近侍仆从当中,以为真正顶尖的贵族服务。 若九青没有来大商,在九国的命运也是如此。 “小卜,您的衣物。” 举宫东室内,女侍端来九青之前安排的衣物,放在席榻之上,就继续为九青收拾行囊,打包带好,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去朝歌城,与在妹都的差距可能只是外面热闹非凡的商人街道,可他们身为近侍也不能随意出王宫。 九青询问道:“丝绸可还有剩?” 女侍停下手中事,紧忙道:“有剩半匹,小卜可要用?” 九青想了想,微微摇头,粗绸并不合适书写作画,他欲望画一幅《归藏》却也无奈,只能用兽皮……嗯? 不若将《归藏》画在兽皮斗篷上。 “寻墨与笔来。” 墨与笔和后世的有不同,但书写方式是差不多的,而以笔沾墨的由来悠久,漆器就是出处,有的漆器千年不败,可见此时的染料工艺非凡,墨笔都不及其精妙,只是捡了些便利。 …… ——推荐票,感谢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各位美人—— 第三十六章:前往朝歌 “诺。”女侍很快寻来墨,九青也解开斗篷,扑在案桌上,手指上冒出些许气流,抓起腰间骨刀一划,血液顺着气流坠下,落入墨笔之上,九青气定神闲,以心中对《归藏》的理解,加之后世的八卦图,一点点在兽皮斗篷上临摹属于自己的龟图——归藏图! “嗡!”神韵从斗篷上铺开,一股神光化作种种神异,飞出斗篷,在半空遨游,一侧的女侍捂住惊呼的小口,缓缓后退,不敢打扰到九青修行,待退出室内,就守在门口,不让人闯入。 室内的九青,缓缓陷入道中。 这是他的道,没有命名,只是以《归藏》为基础,占卜天地,统筹世间规律,复刻世间道法术,以此完善我道。 背蛇人相… 鯈鱼之相… 乙燕… 蓍草… 贝币… …… 九青所复刻的道,全都汇聚其中,迸发光彩,一点点填入《归藏》之中;易万物之源解,是八卦的破译,不过九青略有所感,其间还有别东西充当破译的工具。 《河图》《洛书》? “嗡!”收! 室内的神光收束,全全归入斗篷当中,这青灰的兽皮斗篷变得奇异,之上青灰色上,布满了血色交织,以一与∧构成的符咒,这代表了地·木·风·火·水·山·金·天,八种气。 气! 这是九青未来所依仗的力量,也将是他的术,他的未来。 “归藏八兆,引气而出,一曰:地气藏!” “二曰:木气生!” 呵出此言时,那遨游在虚空中的乙燕们,代表乙燕·携木的乙燕们纷纷化作流光,飞入斗篷中的代表木气的符咒当中,为木符咒增添道韵。 木生·道韵+33 几乎是完全复刻了乙燕携木之术的道韵! “三曰:风气动!” “四曰:火气长!” 代表乙燕·啄目之术的乙燕飞来——火长·道韵+33 “五曰:水气育!” 在九青说出此言后,四周一滞。 不多时,突然一声轰鸣,响彻整个举宫,那代表了背蛇人相、鯈鱼二术的道韵,动荡着四周的气流,卷入斗篷,化为了48道水气道韵。 举宫之中的大子们被九青的大动作惊醒,纷纷出门来观,其中与九青最为邻近的姬旦最快,但在室外远远见到道韵流光,那男女近侍都守在门口,他下意识也明白了什么。 九青这是在悟道,领悟术法! “发生了何事?”大子们匆匆赶来,而姬旦立马拦住这些人:“九青小卜在悟道,诸位大子且安,不必多扰,各自回去吧。” 姬旦出言,一些人面色一变。 但也不敢去招惹九青,今日那刨心祭祀之人,可历历在目,若不是今日有那些氏族子弟在,他们不便出声维护贵族的地位,那今日刨心的很可能就是他们之一。 微员也赶来,但见此情,他也笑着安排众人散去,似乎是有意交好九青,他这副模样,姬旦也没有多少戒备,微子启在诸国之间有些贤德之名。 而微子启的元子此举,也尽显风范,遂姬旦与其相谈几句,这才送别,他暂时守着九青悟道,也算偿还一二,心中那无法忘记的搭救之恩。 “轰!”夜雨晚至,天空雷声滚滚,压制着举宫的异动,让王宫内的其余宫殿,都难以感知—— “六曰:山气止。” “七曰:金气杀。” 乙燕流光归为金杀之气·道韵+33 “八曰:天气归。” 蓍草占卜与贝币占卜,皆是感悟天机变化,得出预兆,这是天之气机,待道韵归入九青的斗篷当中,增添归藏八兆中的力量后,室内终于平息力量,声静而风动,风动而雨止;朝阳朦胧地划破天际,从窗外飞入,映照在九青平稳的面上,光影之下,眉目微展,恍若神人。 天归·道韵+48 …… “这是还是我第一次自我修行,得到这般大的提升。” 九青浅笑,那抹神颜也缓缓隐下,太过出挑的气质,并不适合他此时的处境,此刻唯有借助被“贬谪”,前往朝歌城,低调,借助帝辛所赐下的观书之权,以此补充自己的实力,才为上策,不该再做太多惹人注目的事情。 “多亏今夜雷雨,没有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但这举宫中怕是不少人在打探了。” 目光扫出,九青能见到坐在门前的姬旦;不枉费九青救他,若是一些心中无德之人,怕是救他前千恩万谢,救他后又因为付出的代价,而仇视。 失去五十年的生命,元子气运,蓍草占卜之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放下的。 收敛心神。 —— 归藏八兆:地藏1·木生34·风动1·火长34·水育49·山止1·金杀34·天归49 道器:兽皮斗篷·禁制203 —— 九青暂时未起身,只因为他已发现,只要是在归藏八兆中的八种气,所属的术,他获得道韵,那这一种气就能增长,而他的水育之气,以及天归之气都达到了49。 道韵不合,为小术,道韵合一为大术。 16可合为下术、32可合为正术、48可合为上术、49可合为极术。 是以,九青大可将此二小术,合为大极之术。 “不知近侍有何要事?” 此时,室外传来姬旦的声音,正在与一位近侍攀谈,就是心思外扩,细细听之,就闻—— “大王令,九青小卜此时即可出王宫,前往朝歌城,如今妹都典籍宫中的书籍已开始盘点,不日则送往朝歌的册宫,而朝歌城中,正在修建一座更大的典籍宫,此需九青小卜在朝歌城监管。” 修建更大的典籍宫。 九青明了。 随即起身前往室外,那近侍见到九青到来,立即又说了一遍,九青颔首接令,也只有前往朝歌,他才能安然地整合学习,为之后的修行做铺垫,至于妹都的纷扰,暂时与他无关。 “还请九青小卜即刻上路,少卜有占,今日乃启程之日,明后两日不宜出行。” 少卜有占? 九青表示明白,待近侍走后,也对姬旦道:“汝若准备好,也可随我前往,当然,也可之后再至朝歌,毕竟此刻书册典籍尚未运往朝歌汝可先前往妹都典籍宫内,依照王令寻书。” 姬旦思索一二,对可观典籍宫的书册有激动之情,但那他还有别的要事。 “恕周旦需留在朝歌,父亲听闻余惹王怒,受伤,已令余兄·周发前来妹都,余需在妹都暂等,再前往朝歌,与九青小卜一同留在朝歌城。” 九青自无不可,也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两人告别,然后九青就带着两位近侍与行囊,他也没有多少行囊,就是月禄也不过领了一个月的,在此地居住不足半月,也无不舍,只不过是多带些占卜用具罢了。 很快,在宫门外乘坐牛车。 八春早已在此等候,他昂首挺胸,并不认为随着九青前往朝歌是件苦差事,反倒是因为有了贝币,安顿家里,眼中多了些松快之意。 一路慢行,出了妹都城,城外的路倒是平稳,九青看着牛车两侧的道路,上有泥泞水泊,但也足够让战车急行,这分明是有备之路。 而另外两名近侍,只能坐在牛车前,八春为九青御车,那女侍与男侍在牛车两侧看护行囊,在后面,则是一小队甲兵护卫,一路护送九青前往朝歌,九青遥望已经远去的妹都,在想自身初来时,至今,境遇早已不同。 …… “轰隆隆…” 妹都与朝歌并不遥远,只不过朝歌正好位于现如今大商重要城池的中心,最为交通之所,而建立朝歌,却没有九青想象的那般奢靡;远远望去,只有低矮的城墙还在建筑,身后的那群屋舍,多是残缺,更远,是为核心的朝歌王宫,也只能看见一二高耸的宫殿,其余多是空地。 朝歌城人少,多是奴隶,另外则是看守奴隶建筑的凶恶甲兵,只是稍微近了些,都能感到一股血煞气息,蔓延在这荒凉的朝歌城中。 “轰隆隆…”牛似乎受到了惊吓,略有发狂的迹象,九青抬手,一股温和的气流抚摸牛角,才让牛安定了些,只见,原是一队朝歌城的甲兵前来交接。 在与九青这队人交接后,这才放九青等人入城。 “一座荒城,却还如此严密的巡逻防护。” “是为了不让奴隶逃走,还是另有隐情呢?” 九青目光灼灼,转而隐匿在眼底,他方才出声很浅,就是风也听不见,而这里的秘密,既然他来了,那该让他知晓的,必定会被帝辛揭示,不然他来此处干嘛呢? 真的是看守书册这么简单? 自然不会,看守书册是奖赏,也是让九青一直为王办事的酬劳,另外的任务,想必很快就会落在他身上,这才符合一位帝王的利益,无用处的人事物,九青都不欲多看一眼。 “小卜,请先随余等来……王有令,今日您至,可主持开土占卜,另有小祝进行屋祭仪式。” 开土占卜……就是动工。 屋祭仪式……大商,建筑大物时,皆会想尽方法祭祀,以此获得神灵庇佑,而这神灵,也有先祖神灵,自然神灵,天帝几类。 …… 第三十七章:朝歌·活人动土 “可。”九青来了,自然责无旁贷,占卜罢了,只是这屋祭仪式,实在有些血腥。 来至需要动工的土前,此刻地坑已经挖好,周围绑着一群衣裳破烂,只能勉强遮掩,更甚赤露着的奴隶们;看守的甲兵长戈上,隐隐有血,也不知道是否是有人反抗过的痕迹。 一位小祝衣着光鲜,戴着玉石挂坠,手持羽扇地站在土坑前,临时搭建的祭坛上,等待九青。 在见到九青一行人前来,他立即下来,与九青攀谈,十分热情,可九青却能感觉此人对他的隐隐鄙夷,这副热情也不过是有不可人知的目的。 “九青小卜,老朽好等。” 这小祝年纪之大,九青都有些愕然,如此年纪竟然还是一小祝,看来这朝歌城,确实不被贵族所喜,就是王欲修建,祝殿也这般阳奉阴违;感受着这小祝故意施展出的道韵压迫,九青略感无奈。 下一瞬,斗篷上闪过微光,归藏八兆一共203缕道韵的力量,压向那小祝,这小祝身形一顿,面色苍白,猛地咳血一声,踉跄着退后,九青适时收了力量,浅笑不变地看着那小祝。 这老头真是有意思。 “拿龟甲来。”不去理会这人,九青来了朝歌城,这完全属于帝辛的势力范围下,还虚与委蛇什么,不展现自己的实力,如何了能让王满意且信任地任用他呢? 对女侍道了一声,女侍和男侍立即为就安排,不多时,祭坛上就燃起了火堆,以及平铺好的竹席与占卜用具。 而那小祝,此时也不敢托大,紧忙腆着笑脸,似乎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九青小卜,此番是为典籍宫进行动土祭祀。” 九青闻言,些许点头,就拔出腰间骨刀,在龟甲上刻下——己亥卜,九贞,问有巢:今日筑典籍宫,几人活祀? 九青没有做任何的遮掩,也不做手脚,更不会善良地偏帮这些奴隶,大商建筑,以人祭为地基,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越是重要的地点,越需要大量的活人祭祀。 但是,一旁观望的小祝却讶异,九青占卜所问的是有巢? 有巢氏,人祖之首,乃远古人族的领袖,是可以祭祀,但是大商一般行动土之祭,都是询问相土;相土乃是大商商汤之前,契之后的一位先祖,为大商安定了居所,建立了许多重要的据地,乃是大商的土神。 “轰!” 天地惊雷,似乎要下雨。 九青充耳不闻,即使能明显感受到这老小祝的疑惑,他还是将龟甲丢火堆,开始占卜,同时九青沟通斗篷中的归藏八兆,将那两道达到49之数的小术,缓缓合一。 其中水育掌控世间水气的运行,是孕育这个的世界的力量,春雨落下,也是水育的一种,但是此刻九青不想有雨干扰他占卜祭祀,随即水育之术升腾,恍若一颗流星,划破天际,这濒近黄昏的天空,闪烁一道明光,霎时间,水汽凝结,在聚拢的云层中不断翻腾。 大术! 那老小祝身躯一抖,更是在看见此术上依附的49缕道韵时,惊愕不已。 “啊?”老小祝瞪目,随着水育之术的施展,扫过寰宇,这风雨欲来之势,难道要将朝歌变为水城? “小卜要作何!” 九青不答,只是挥手,那天空中的厚重的乌云突然破开无数的口子。 水育之术没有呼风唤雨的力量,只有一些对水气的牵引,他不能凭空将水散去,只能将这些水引导疏通,化作一条条水流从天而坠,落在这朝歌城内。 “轰轰轰!” 大水如柱,落入朝歌城中,这水量,随着城内早已经挖出的城内河,向着外面的护城河流走,随着水流的涌动,整个朝歌城的天空像是被一道道水柱支撑着。 在水柱之间,是那一方小小的祭坛。 大术,原来是这般情景,何况是49条道韵合一的大术,但以九青现在的实力,也只能做到如此了,笼罩朝歌一城之地,此术已是极限,至于城外,因为城内水汽的流动,瓢泼大雨急速而下,烟雨朦胧之间,看不清远处的山势,与这只落下水柱,站在高处依旧可一览全城的朝歌对比鲜明。 唯有雷电火闪,在这乌云下的空白中,不断扯动,又被水柱吸引,化作水雷,炸飞不少水道中的游鱼,就是不知这河道中鱼,是否能食。 再看天归之术! 天归,万物归宿,也是规则的运行,看破天机,近乎都会用到天归之气,这是占卜者必不可少的力量,而就是以49条天归道韵,合一为大术,这才是他占卜所用到的力量。 “嗡…”火堆中,火焰升腾,化作一道道流光在龟甲上的凿口流传,引出卜兆。 一旁的小祝看得愣神。 他怎能想到,九青竟然能有第二个大术,且依旧是49条道韵合一而成的大术。 他喃喃:“四九大术开道,在术士之中,也是少见。” 小祝沉默地看向九青,那斗篷上熠熠生辉的道韵流转,展现着九青的道,那两道大术让人惊愕,更为惊愕的是除却两个四九大术外,没有其余大术,也就是说,九青有其余小术,但都在积蓄道韵,也想以四九合为大术。 世人中—— 掌握一术者,为术士。 掌握一法者,为大能。 掌握一道者,为圣人。 这是一个笼统的划分,因为没有人能准确地判断一个人的实力,道韵是一切的基础,不同道韵结合成不同的术法道,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这样不确定的外在因素,任何一个人都充满了未知。 能在一开始就掌控四九大术者,少之又少,有的是妥协,成就不达极致的大术,当然,更多的人,死守零散的小术,不愿意认命。 就如他,就是一妥协者。 他有四五个大术,但,皆无极致,最核心的大术,也只是47道韵,差一步达上之大术,一步之差,天差地别,更何况是与上术都高一等的极致大术。 他施展术,至多只能笼罩一殿之地,而九青却可在此年龄,轻易笼罩一城之地,这就是术与术之间的差距。 ——推荐票,感谢美人们—— 第三十八章:以人为牲·可化吉魂 “如此良才,被王派到了此处,呵呵。”老小祝眼眸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这一边,占卜结束。 九青一愣。 气运-20 气运与天归之术结合,让他的命天赋大大增强,他看见了未来命运的更多可能。 原来未来不止一种命运! 他看见了,祭祀方式带来的不同力量! ——活埋三人可稳固梁柱、活埋三十人可护卫宫殿、活埋三百人可诞生殿灵、活埋三千人可孕育凶煞—— 而在不同活埋方式下,三人没有特殊的力量加持,而活埋三十人可在危难时刻召出三十位土影傀,护卫这典籍宫,而活埋三百人可以让典籍宫中,诞育出殿灵,殿灵经过书册的熏陶甚至会化身书灵…… 可! 九青暗自私语:活埋更多的人,为典籍宫带来加持,完成这道王令,我能得到更多的气运反馈。 ……确定要这样做吗? 杀三人或杀三千人…… 一时间,九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火堆中的龟甲被烈火烧灼,隐隐有了破碎的迹象。 …… 消耗了20缕气运,却得来这样的占卜结果,不,是多个结果;但有时候,一个结果,反而能让人没有顾虑,真的有了选择时,就会开始权衡利弊,发生倾斜,有时,也会被选择之后的利益,蒙蔽此时的眼睛。 可利益背后等待他的,很可能是万劫不复的陷阱。 就如,建一个典籍宫就要活祭三千奴隶? 他是有多贪婪,多愚蠢才会在这时选择此种祭祀方法。 那周方的姬昌不过送来三千羌人,让王进行之后的女娲大祀,就惹怒了王,欲要姬昌的元子?姬旦死亡,以此警告姬昌;而九青身后可没有一个硕大的方国需要王顾虑。 王若要杀他,他能奈何,唯有舍命一搏,被大辟而卒。 这朝歌岂止一个典籍宫,数百成千的宫殿,岂不是要祭祀数百万人? 那整座朝歌都是建在白骨之上,成一鬼蜮了。 目光扫过那群瑟瑟发抖的奴隶,九青分不出他们与常人有何区别,或许区别就是身材上的胖瘦,以及发型上的区别,或许血脉之上也有不同,但这不同必定不大,皆为人族。 “想什么呢…“九青摇头,抬手,那火堆中快要破碎的龟甲飞出。 不过转瞬,他就有了决断。 如今这些奴隶背后的羌族,对商人何其仇恨,而在数百年前的商人弱小时,或许又是另外一种光景,调转了地位,此时被祭祀的就是商人……或者是商人阵营的他,到时又有谁会怜悯他呢,这是立场问题。 他加入了大商,那就坚定大商的立场,坚定商王的立场。 祭祀必须继续,他不会造假,但他有选择的权利,以此试探商王的立场。 至于其余选择,在王需要的时候再说吧,这些选择总不会消失;他或许还能以此换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留作底牌才是聪明…… “埋三牲,行土祀,小祝且安排吧。” 九青占卜结束,在龟甲上刻录:九占,曰:三人为祭,可化吉魂,镇殿柱。 无法选择最多,那就最少,中庸之道可不是他的性格。 “生命无价,却也能在不同人身上体现出不同的价值,这是此世的规则,我无权打破它,且也需要它。” 那群专门用来祭祀的奴隶,随着九青的目光凝视,而不安,虽然九青的目光淡淡,没有杀意,但还是让这些人后退。 “噹!”甲兵长戈,一挥而下,这群奴隶不敢再动。 而小祝此刻却顾不得九青的实力,而是质问道:“小卜言只需三牲?” 三人,少! 这可是典籍宫,不是寻常宫室! 想到若是妹都的贵族们听说典籍宫动土祭祀之事,而上表大王,降罪他们,老小祝身躯就忍不住抖了抖,此刻即使九青有四九大术占卜,他也不敢相信会是这个卜兆,但占卜之事,若作假,必定反噬,九青此刻安然无恙,证明占卜为真,怎会? 犹犹豫豫,这老小祝期许着,语气弱了许多:“九青小卜啊,咱们以九牲祀土如何?” 九牲,这在老小祝看来,已经是一大殿最低的祭祀数目了,也只有九牲,他才有把握以祭祀之道,向上天求取赐福加持,让典籍宫安稳建立,不然若是无此加持,典籍宫半途倒塌,他可承担不起责任。 祭祀之道,与占卜之道一样,只不过占卜是卜殿的职责,祭祀是祝殿的职责,祝殿,以各种手段祭祀,向上天的神灵求赐福加持之力,这是与占卜截然不同,但又相辅相成的道途。 占卜,以问神灵;成事,以验神灵;祭祀,以谢神灵。 巫官五殿:宗、史、卜、祝、乐。 占卜在卜,成事在王,祭祀在祝,其中又以史记录卜,以宗监督王,以乐取悦神,这是大商立国数百年而不倒的规矩。 他一个老小祝,怎敢触碰忌讳,大不敬神灵,若今日真的如九青所言的占卜,那明日就是他这老小祝被祝殿下令杀之祭祀,充当叩罪神灵的人牲! 所以,他又恳求地向九青求令,以九牲祭祀,动土典籍宫。 见老小祝这般,那群本听见九青只需三个人活埋而心生庆幸的奴隶,此刻变得惊慌起来,可甲兵在一侧看守,他们毫无逃跑的可能,这里是朝歌,犹如一处军营,可不是荒野山坡。 “三牲已足。”九青转瞬一思,明白这老小祝的顾及,随即伸手三点,指向三个土坑道:“以老,中,幼,三人土埋……” 说到此,九青微微停顿,此三人本是因为大商祭祀的规矩而死,但却是在他的手底下,他就像是后市午门斩首时的刀斧手,在命令下,亲手杀死这些人。 这些在这个时代的‘有罪之人’。 “小祝用心祭祀即可,有巢祖的赐福会来的。” 祝者,向神灵祭祀,谋求赐福加持,这是他们的本领,同时也是他们在大商身为小祝的职责,若是赐福不足,产生祸事,死亡对于小祝来说,都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能得到一个痛快。 …… 第三十九章:有巢氏·赐福 “九青小卜啊,此事不可敷衍!” 老小祝还想劝阻,甚至是以自身的经历来言说:“这一大殿的赐福之事,本应该是少祝这样的人来举行。” “但小卜不知,朝歌不受氏族们的待见,才让余这位年迈小祝前来。” “余积累多年,虽说不足少祝,但赐福之术却研究颇深,有47道韵的正大术,只差一步到上大术……王本就强忍怒意接受,若是余出现过失,那不说余,余的家中人也将受到劫难,那时祝殿也不会相帮啊。” 这老小祝气哭出声。 祝殿有规矩,但是卜殿也有规矩,卜兆怎可更改乱行,这都是过了神灵耳目的。 可是他真的没有实力在只祭祀三人的情况下,让典籍宫的梁柱安稳立起来,或者说少祝有实力这样做,但也都会顾及祝殿的规矩,至少以典籍宫规格,九牲祭祀,绝不会以三牲。 “余若没有违背祝殿规矩,即使祭祀有误,祝殿也能庇佑余家,可按小卜此卜兆卜辞,余家必亡!” “小卜莫要恼怒余方才的试探打压之举,余赔罪,余献上珍宝求您宽恕之……” 这老小祝絮絮叨叨,恳求啜泣,还以为九青是为方才他对九青出手,惹怒了九青,所以九青才这般整治与他,但实际,九青并未吃亏,不曾恼怒。 他占卜的事情怎么会错呢,三人即可,除非有巢祖骗他。 “小祝且慢,祭祀赐福之事,出现纰漏,责过在吾即是。” 九青再次指向那三个坑位,表明要一老妪,一成女,一幼男,形成山兆,山兆,由下至上,阳阴阴之排序,象征从地到天,符合幼至老,如此形成山兆,生成山气止之象。 不容更改…… 山气止,九青此刻只有1条道韵,无法施展术,老小祝使用三人为牲,再用九青指点的活埋方式祭祀,也只能让这梁柱稳定,无更多的加持。 但也足够,三牲已是为难这老小祝。 九青有这样做的理由。 王为何让他一至朝歌,不待休整就来进行这样的占卜。 是试探他的能力,还是试探他的心性? 既然王试探他,他也需试探王的目的,虽不敬,但真诚。 杀人,九青很果决,而没有理由,没有好处,违背人性的杀人,九青有自己的坚守,不然道心涣散,如何成道。 既如此,他也不做隐藏,暴露自己的心性即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在别人的眼中,是虚假的,不可信的,就如同微子启一般,就是当初在殿中远远观察,一眼就不喜这样的人。 因为微子启看起来过于完美,加上在贵族间的德名,更是让九青感觉诡异,微子启的德,很虚浮,名声是大,但九青看不到对大商有何好处,反而更像是吸取大商的力量,换取的名望。 这样的人居于高位,又无实际的政绩,反而汲取大商的力量,实在危险。 九青有理由相信,帝辛身为商王,不可能看不到。 或许帝乙为他们的父王,微子启的全力在帝乙面前展示,遮掩自己的不好之处,让帝乙不明其理;而当时与微子启一同竞争王位的帝辛,怎么可能看不透。 敌人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此言无虚。 此刻,九青与帝辛不是敌人,但让帝辛了解自己,却也是一种相互之间的信任,如此帝辛也能放心用自己。 他的一些缺点也能成为优点。 对奴隶仁慈又如何,因此被贵族攻奸又如何,只要真正能给他实际帮助的人没有不满,就足以。 这也将是他与贵族彻底割开关系的机会。 他在朝歌,为王做事,也不需要这样的关系。 权衡利弊! 一时的气运得失并不重要;活祀三人,决不可改! 那老小祝听闻九青承担下责任,此刻也收了假惺惺的哭脸,此刻立即乖顺地按照九青的祭祀方法,进行祭祀,一点也不托大,但也尽职尽责,没有弄虚作假,毕竟能成事,总比出事好,这是祭祀,是他的职责啊。 “舞!”老小祝一声令下。 几名随着他前来朝歌的小舞臣纷纷上祭坛,而甲兵们也按照九青的一老妪,一成女,一幼男的奴隶顺序,将人丢入土坑当中。 原本准备了十数个土坑的地基,此刻空空荡荡,只有三个人在其中哭泣,如此局面,凄惨,但也让不少奴隶庆幸,不少商人古怪,可九青这位小卜与老小祝都认同了这样祭祀,他们这些非巫臣五殿中的商人,是没有权利质疑的,这是规矩。 “嗡!” 这是九青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祭祀,之前他都没有足够的地位靠近,虽说只是一场小祭,但以活人祭祀,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异相。 人,万物之灵长,是最好的祭品。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神灵为何要收这些人牲祭品,事成定局,九青看着那三人一点点被泥土掩埋,细细的哭声逐渐微弱,而在祭祀之后,那些工匠们皆凑拢,此刻他们皆忐忑不安,并非是因为活人祭祀。 活人祭祀在商人之中,若有富庶之家进行动土,也会购买奴隶来进行活埋,请一些非商臣的祝者进行祭祀,以求安稳居住之地,得到神灵的庇佑。 不过商人能祭祀的神灵,大多只有自然神与先祖神,不仅仅是他们难以拿出祭祀之物,更是一种规定,唯有巫臣五殿与商王才能在祭祀天神,这是规矩。 此规矩下。 除非此国为此天神的大宗后裔,不然诸侯伯爵也不能违背规矩,擅自祭祀天神。 商王有隆恩,当然也可赐予一方国的祭祀之权,让此方国得到祭祀此天神的权利。 而擅自祭祀天神者,被商王发现,将以谋逆罪征讨! “嗡!” 祭祀结束。 一股从天而降的力量,笼罩向这片地基,产生一股玄之又玄的莫名力量,而也是此时,九青以微弱的一缕山止之气,为这股力量引路,注入这片大地,隐隐地,山脉虚影在这片地基上浮现。 见此。 那老小祝一愕,下一刻又一惊。 他的眼前,仿佛看见了一位老者,正望着这片地基而叹息,那年迈又刚毅的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最终又在赐福之后,缓缓消散。 “有巢氏的赐福?”真的出现了! 老小祝不可思议地看着消散的异相,下一瞬却被工匠们的声音惊醒,只见好几根巨大的柱子被奴隶以圆木滚动的方式运来,工匠们在一侧呼呵引路,搭建吊绳,准备将柱子立起来。 异相出,这些工匠眼中都是激动的神色,如此也能快些建好典籍宫,不会发生灾祸,他们这些工匠也不会被牵连家人。 老小祝退了下来,欲询问九青,三人牲,为何能得到有巢氏的赐福。 有巢氏为人祖,但不是大商的大宗先祖,大商之中,甚少有占卜者,以及祝者对其进行占卜祭祀,一般都是占卜祭祀相土这位先祖,而他在朝歌中,皆是祭祀相土,大些的殿用十八牲,小些的用九牲…… 当然。 也不是不能祭祀有巢,只是有巢距今的岁月,实在太久远了,殷商没有太多记载。 对于老小祝的疑问,九青不答。 因为他不可能说:殷商祖先们生活在一个以活人祭祀的时代,对祭祀人族没有多少顾忌,所以只会按照殷商的规矩办事,而有巢祖生活在人族蛮荒时期,是带领所有人族同存聚居的人祖,有巢会尊重此时殷商的规矩,但也会仁慈此时的人族。 从一开始,九青都尽可能在不影响占卜、祭祀的情况下,从心而为,这是规则之内允许的事情,他并无过错。 这时,柱子立起来了! 气运+25 此次占卜,他消耗了20缕气运。 因为是商王之令,他为王占卜,待事毕后,大商气运自然有反馈,但只是活牲三人,稳定梁柱,也不过是为他反馈了25缕气运,若是他能以三十人,三百人,更甚三千人,那必然能获得更多。 “实力的增长,不只有牺牲同类一种选择,我为商臣,却更是人族一员,自然不会如疯癫的邪魔一般。” 九青拢了拢身上斜披的斗篷,斗篷上熠熠生辉,显露着归藏八兆所化的八道符咒。 《归藏》——八气以地气为开始,经历木·风·火·水·山·金,六气的洗礼,最终归入天气,这也是人由生至死的命运。 一人由生至死,此过程中又将有无数人降生,步入死……以此诉说着人族,是立于天地之间,运行而无止境的;这也是最核心,却表述在最外层的《归藏》道解,或者说夙愿。 九青怎会违背自己的道? …… 有巢·道韵+16 “有巢?” 九青默默感受着属于有巢之术的道韵,道韵之上,是一股浓厚的庇护之力,如大地般磅礴伟岸,依稀之间,九青似乎看一位挺拔的身影,站立在苍茫的大地上,大日方出,有巢氏在前,为身后的人群带来光亮。 一座座简陋的土洞巢穴被他修建。 简陋的土洞巢穴随着时间,人越聚越多,这些巢穴也越加地坚固,华丽……直到他离去,这样的变化也不曾终止。 如此千万载后,便成了如今,放眼望去的雄伟宫殿。 他若施展有巢之术,亦可如有巢祖一般,行庇护之力,这也是地气为藏,人立于上的一种力量。 ——推荐票?感谢美人们—— 第四十章:天辛册宫·飞廉 “咚!”最后一棵大柱在奴隶与工匠们的合力下,立起。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落下,进入了夜夕之时;今日的工建结束,四周火把升腾,再一次照亮了朝歌,而天空的乌云已散去,那一道道水柱也缓缓断流,日月颠倒,却是新生的开始。 有巢氏的结束,是下一位人族的接替——燧人! …… “九青小卜,还请前往册宫侧室,那是王为您安排的居所,一路奔波,又至此进行占卜,您也许休息。”那老小祝经历此遭,自然不敢在九青面前托大,此刻言语之间都是恭维。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费仲。 这老小祝的恭维并没有让人舒适的地方,反而因为两面三刀的性格,让人厌恶。 “多谢小祝带路。” “自当如此。” 携带行装前往册殿偏室,这里就在在建的典籍宫之侧,这偏室比九青在妹都的天邑举宫中的中室还要宽敞、华丽,只见主室内就以青铜屏为断,一为会客之所,一为休憩之榻,左右不少青铜如飞鸟一般的高脚油灯,在呲呲燃烧,照亮整个室。 九青欣喜一笑,这会客之所旁,有一书架,脚下还有一堆崭新的竹简,笔墨等物,能看得出这是事先就有准备的。 而在九青等人来到偏室时,几名甲兵护卫,以及近侍。 领头的老者是册宫此时的守藏史,他对九青微微一拜,九青扫过他腰间的符牌,与之一回。 这老者乃是巫臣五宫中的小史,与九青是统一阶级的臣,只要此人与他相安礼待,他自然不会托大,对这位老者不敬,不过一地册宫也是一位小史,可见这册宫也无什么地位。 “九青小卜安,老朽原为册宫之长,昨日费仆御派甲兵传令,您今日至朝歌后,就为册宫之长,有监管册宫书册典籍之责,无您首肯,任何人不得观阅,而余等皆是小卜下属之臣。” 那老小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有后怕,他可不清楚这些,竟然是费仲派人传令,九青原本不是被王厌弃的人吗,所以才发配此地,可为何这令下的权利如此之大。 他可知晓,妹都的典籍宫之书,即将运往朝歌,所以今日才急匆匆地要先建典籍宫,以免册宫装满后,无地可放,要晓得朝歌可是许久未有大的动土事宜…… 由此,老小祝得出一个结论——九青不可招惹。 一旁,九青察觉到这老小祝的目光,微微瞥了一眼,并不将其放在眼里,防备之心有,但绝不会有担忧,他此刻的注意力在老小史捧着,递向他的一枚符牌上。 上刻——天辛册宫 有此符牌,才能打开册宫的大门。 “两位先请进,不知可用小食。” 九青一路奔波,一至朝歌就前往占卜,至今未食,而老小祝也是一般,那老小史闻言一笑,随着九青一同入内,却也向随他而来的近侍们挥手示意。 又对九青道:“听闻九青小卜在进行占卜祭祀,老朽就安排人备好小食。” 九青颔首,与两人一同坐下,而跟随九青而来的男女近侍都在收拾行囊,将东西放在偏室内,那些甲兵也各司其职,开始在偏室外进行巡逻,唯有换岗之人才可以去寻食物。 至于八春,此刻正挺着身,在门口护卫。 九青没有扭捏,直接邀请两人用食,同时也询问两人朝歌的情况,从两人口中可知,朝歌城中已修建大小宫殿六百余所,距离朝歌早先的千所预计,已经完成过半,但这些宫殿大多空空如也,就如现在的册宫,其中也不过两三本关于建筑宫殿的书册,更多在无。 而朝歌的管理层,巫臣甚少—— 一老小祝管理祭祀,辅助建筑。 一老小史管理书册,为王记事。 一老小卜管理占卜,已经遣返。 一老小乐管理礼乐,四处采风。 一老小宗管理奴籍,不常露面。 朝歌更多的是武臣,可以说帝辛的私兵皆在此处,其中亚将好几位,其下的各行之长更是众多,甲兵之数传言有三万之巨,这些都是气血充盈,以一敌十的悍甲,绝非初练之兵。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没有人知晓朝歌城甲兵的真实数目,也没有谁敢刨根问底地打探,帝王之心不可猜疑,若是让帝辛发现,诛灭一族无可置疑。 按照老小史的说法,这朝歌城内的巫官们,也不能触这个眉头,让九青勿要去接触那些亚行甲兵,以免招惹祸事。 这是对他的忠告,九青自然明理。 待送别两人后,九青才休憩…… 翌日一早,大采之时,天空朝阳已经悬挂许久,九青享用比以往更为丰盛的大食,就听闻门外有近侍来报—— “小卜,廉师已至,正携书册入城,还请小卜前往安排事宜。” 闻言,九青停下手中的动作,饮了一口米酒,待女侍端来水盘,净手擦嘴后,这才随着近侍前往。 不慌不忙,不急不徐。 等到来至册宫之外时,就见到几位熟人,与一位身居在战车之上的高大猛将,面容刚毅,带着一丝草莽之色,那双鹰眼如火炬一般,直直照射在九青的面上,打量着九青。 看着九青身躯虽还稚嫩,但却有伟岸之相,这让蜚廉目光中带上一丝欣赏,随即目光微微平和了些,移开了如锋芒般的注视。 他抬手,那浩浩荡荡的马车立即停下,马车之侧一位位身着盔甲,手持长戈的甲兵们都秩序井然地严正直立,等待他们的廉师下达下一个命令…… “廉师安。”九青上去前,对蜚廉微微一拜。 蜚廉为师,九青为小卜。 小卜之上为少卜,少卜之上为大卜。 与小卜对应的武臣为行长,与少卜对应的为亚,与大卜对应的才为师。 一殿中有诸多小卜,但只有至多两位少卜,一位大卜;在武臣中也是一样,一师之中,行长诸多,亚几位,师只有一位。 阶级看似只有三阶,但一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进阶,毕竟每个阶位都是有数的;可见师的地位,比之小卜高上不知多少。 …… 第四十一章:九国符牌·继承权 蜚廉只是抬手,他自有骄傲,不会因为心知九青在王心中有些地位,很可能有大成就而去攀附,何况九青要混到大卜位置,还不知多久,他此番只是奉王令前来,无需多相交。 “小卜且随吾入宫,清点书册。” “诺。”九青颔首,对蜚廉的态度并无多言,只是多看了一眼蜚廉身侧的两人——恶来与季胜,蜚廉的两个嫡子,此刻竟然也与他来了朝歌城。 想起费仲所言,蜚国为王忠实的一方,他自不会多心,但那微员和鄂弓又是为何前来? 微员似感受到九青的目光,对九青和善一笑,笑意深深,反倒是让九青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果然是子承父性,与九青第一次望见微子启时的感受近乎一样。 而微员为元子罢了,微子启的大子可是在微国,只怕又是一个‘微子启’。 对微员微微颔首,九青却又看见一些熟人,似乎巫臣五殿与武臣皆有派人前来,微员与躲在微员身后的崇吉代表的是祝殿;其余几殿以祝殿为首。 而武臣这般是恶来季胜,以及大概率偏向巫臣的鄂弓…… 有意思,这凄冷的朝歌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这些总不可能来看一看,就离去的,只希望不要打扰到他。 将这些人一同请入册宫内,九青让人安排在宫门院内,以竹席铺地,让识字的人在竹席上以竹简记册,按照书名位置记录,再放入册宫内,这样虽麻烦,但是能解决之后找书的麻烦。 见此,蜚廉也没有说什么,各司其职,九青是管理册宫的人,他虽然为师,但也不能插手巫臣的事情,这是规矩,不过明显,蜚廉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 他扫过那群以诸国大子身份前来大商为臣的小臣们,在九青一侧,对九青低声言:“王言,妹都的小臣已经足够,这多出的大子们会陆续派来朝歌城,建设朝歌。” 嗅到身侧的血腥气,九青眸光微动,脱口而言:“物尽其用…” 九青也不得不赞叹帝辛的想法,在妹都,已经被氏族们把持,他们的人渗透到了妹都的方方面面,他想要打破这一桎梏,最好的办法就是迁都,让一切重新开始,这也是从先帝·帝乙就开始的想法,当然,这是阳谋,帝王一旦有迁都想法,下属氏族们立刻就能知晓,加以对策。 两边都心知肚明,但也都不会说出来,而是暗暗较量,所以才会让帝乙生前都无法完成迁都的意愿,甚至朝歌如今也还是荒凉一片,只能以帝辛的私兵外加奴隶来填充朝歌城,让朝歌有了些许活力。 可这份活力不是安居作业的商人给的,待朝歌建成后,这些士兵和奴隶不会成为这里的居民。 更何况,如何建好都是一个问题。 但此时,帝辛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诸国大子。 一地是否能发展起来,最重要的除却居民外,就是能否维持生计,运行政策的可能。 没有这些基础的臣子,帝辛就是强行命令商人迁徙朝歌,也只会引起混乱,绝无安居乐业的可能,那他将是千古笑话,何谈迁都。 而帝辛自然不会在朝歌动用大量,现在的氏族,不然那与妹都何异? 可不动用现在的氏族,那些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为臣的可能的人,如何帮助帝辛运转政治? 帝辛可以动用氏族,但绝不是依赖氏族,他需要制衡。 这些诸国大子们,来自诸国大宗,自幼就接触文武臣事,有治国安邦的基础,并且他们来自诸国,可不是大商氏族中的人。 且朝歌没有氏族,这些人也无需攀附大商氏族,帝辛是他们唯一的主宰,这些诸国大子们只需听令帝辛,就能得到晋升,如此下,帝辛成功绕过了没有氏族的帮助,无需依赖大商氏族,也能运行朝歌城的可能。 这一计谋的唯一缺点,可能就是王需要全力培养这些大子,即使他们有归国的一天,也是如此。 “王之胸怀…”九青感叹:“商帝王中,亦少有之,当是文成武达,目广授德。” 闻声九青的赞赏声,蜚廉厚声一乐。 目光中对九青多了些认同。 对于帝辛,他自幼相交,将帝辛当中挚友,此时帝辛为王,他亦将帝辛当作大兴之主。 “九青小卜比不少人都看得透彻,哈哈…” 周围的大子们没有听清楚九青的低语,但蜚廉的笑声可丝毫不作伪,一些大子认为就是在拍蜚廉的马屁,以此拉拢蜚廉,不愧是小子抬上来的大子,众人暗自鄙夷。 其中崇吉听见身旁的一大子言论,被吓得往后又躲了躲。 那鄂弓见了呵笑一声,却继续整理着书册,对于九青,他自然有不满,但此时不是发恨的时候。 鄂弓垂眸:自己也不过是中子抬起的大子罢了。 微员倒是笑目不变,继续帮着册宫归纳书册,对蜚廉与九青的事情充耳不闻。 其余大子中,有人反驳:“一路上不知是谁胡乱攀扯,廉师不搭理啊…” 此言出,不少入了武臣,却只是一小小甲兵长,在行长之下的大子,怒红了脸,可没有人管他们,或者说,随着蜚廉看着这一批书册已经整理地差不多后,就至庭院正中,在册宫前挥手示意。 四周随行而来的大子们都望了过来。 “王有令,诸位大子来商为臣,此时朝歌新建,缺少小臣,诸位即可在朝歌建设,其有功者赏,有罪者罚,与商臣无异,不以诸位大子的身份论高低。” 九青看得清楚,随着蜚廉说出此言时,那些大子的眸光一动,可见这些大子们都心中有意,毕竟他们或许能归国,但无定期,此时他们是一国大子,但国中的首领会不会因为他们久居在外,而舍弃他们的身份,暗立培养新的继承人,就说不定了…… 就如九国,不就弃置他这位‘大子’,培养元子嘛,虽说,此大子原来非大子,此元子原来非元子。 九青目光微动,按理说,他有九国大子符牌,就有继承九国的权利…… 蜚廉宣令后,就挥退了一群大子,也不做安排,一时间,册宫之中,只剩下蜚廉与其二子,以及亲信。 …… 夕阳斜落,余晖洒在九青身上,那斗篷之上的归藏八兆,辉光微微,让蜚廉也不由多瞧了几眼,诧异之中的看不懂这些符咒的奥秘,只觉得神异非常。 他言:“昨日听闻小卜以占卜,令朝歌城的小祝行三牲活埋之祀,得有有巢赐福,而立起典籍宫的梁柱?” 一国之中,祭祀与戎都是重事,而在大商,祭祀与戎之前的占卜,却因为先决性,地位更为高尚,如此,戎在三者之内反倒是落到最后,对此,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中活下来,以功绩成就此时师位的飞廉自然十分不忿,十多岁时他选择了武臣之路,自然就与巫臣之间隐隐有争锋。 此刻再提,却是另外一种心境,能助王者,巫、武有何不可。 他的目光落在九青身上,审视的意味很重。 一侧,恶来与季胜在自己父亲面前毫无一丝脾气,都装作木头似地跟随,也不敢说话,只是他们俩一个大大咧咧地学着自己父亲打量九青,另一个则对九青报以和善的笑意,那笑意掺杂了不少的示好之色。 九青心中了然,王对他下达的命令,才正式开始。 就听蜚廉道:“大王信任汝,所以令汝监管朝歌内的大子们。” 九青眉目不动,轻轻笑着,应声接下帝辛的安排,同时从蜚廉手中接过一枚符牌,符牌比之九青的大子符牌,以及小卜符牌不知尊贵多少,不只是精细的刻纹,整体的紫金牌体,更重要的是上面所刻的字——朝歌·内! “此乃朝歌城的符牌,外可大开朝歌城门,内可封赏朝歌诸多大臣,一般而言,此为大王亲信的首臣方能持有。”说着,蜚廉拿出一块与之相差无几的朝歌·外,符牌。 见此,一时间九青感到手中符牌的沉重。 为何王如此重用他? 他遥望远处,尚在建设中的朝歌,如此荒凉,所谓的喧嚣也是奴隶们的呼哧劳作,或是被鞭打的痛呼,与妹都那商人的繁华喧嚣完全不同。 九青以此,看出了王的无奈,使用他这一个小卜的无奈,对此时大商氏族居大的无奈。 王……想要变革! 不出九青所料,除却监管大子们外,王对他的任用不止于此,或者说,王是从前几日时,他所言的:大王输给的是我大商商人,有何不可! 一言中,确定了新的方向。 任用在狩猎中夺得独首的八春是第一个,以此打开了局面,让商人们知晓帝辛也会重用底层商人,为帝辛开拓了一处还未开发的势力。 而王的大胆也不止如此—— “汝封赏后,需写册令,吾将二子交于汝,倒是有要事可派遣他二人寻吾,这册令也需让他二人送往妹都,面示王。” …… ——推荐票,月票,感谢美人们,都塞进来吧!—— 第四十二章:大王想要变革了 “除却此外,王还……”说到此,蜚廉有些犹豫,无奈,帝辛的这一个命令,他看不懂,也不敢懂,更不敢相信王会勒令九青必须重视此事,甚至让他蜚廉,也留在朝歌,在练兵之途,助力九青。 九青感到蜚廉的怪异、犹豫,他心中有了一些猜测,遂道:“可是奴隶相关?” 诸国大子又有多少呢? 他们是自幼学习管理一地事宜的基础,但是他们能否成事,还另说,并且大子只是过渡,终会离去,待大子离去,朝歌难道又要陷入孤寂,只能交给氏族管理吗? 帝辛自然有远见,所以他想重用商人,可是商人都在妹都,妹都被氏族占据,其余商城也都有百年氏族盘踞,难以在此时动手培养商人,只能暗中交给费仲培养。 至于朝歌就不同,这里是帝辛完完全全掌控的地方……可这里没有商人,只有奴隶。 奴隶…有何不可! 武丁之时,可是有傅说此人! 傅说居于版筑之间,辅佐武丁安邦治国,为大尹是也,与当时的大宰·甘盘,为殷商二相,一内一外,形成武丁时期的盛世,当时氏族之间,谁敢不服? 殷人屡迁,前八后七…… 九青隐隐有记,大商灭夏前迁都八次,灭夏后至今,已经迁都七次,大商的城池也由此而来,但是其中详细却不清楚了,但可以猜测,迁都是将殷商腐败的氏族宗室们的底蕴打散,再一次巩固了商王地位的方法。 如此先例,帝辛自然不会忘记! 而那些氏族宗亲们,自然也不会再让商人得逞! 此时,九青才感觉后背一寒,原来这一场迁都之事下,如此暗流涌动,只怕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大商的命运具在迁都之事上,比之战争还要重要。 若是当时九青亲自占卜,他怕是耗尽气运,耗尽生命恶意无法得到答案。 当时,是姬昌借助凤鸟为姬旦占卜的吗? 九青还记得那占辞——大胜归来,当为大吉! 这真的是占卜得出的占辞吗? 不是九青不相信姬昌的占卜实力,只是此事关乎大商命运,此时还未著《周易》,还未成圣人的姬昌,真的能占卜出迁都之事? 九青眉心一疼,微微闭目。 耳畔,却是蜚廉终于在无奈中,说出王令:“王欲效仿武丁之德,从奴隶中寻求傅说一般的圣人,遂希望小卜能留意朝歌城中的奴隶,其中有贤德才学者,即使只是有些许天赋,也可动用一二,给予机会,最好是能……” 说到此,蜚廉声音压低,即使是他的两位亲子也不能告知。 九青却明白,不等蜚廉说明,就低声回道:“为王培养能用之臣,九青晓得,朝歌需要运转,既少不了如傅说一般的外政圣臣,也少不了各行各业的小众人臣。” 蜚廉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感叹九青的智慧。 “莫不得王重用汝,望汝能当得起王的信任。” 如此,蜚廉放下自身身为廉师的地位,对九青一拜,九青也回之,两人相视,将朝歌符牌挂在自己的腰间,不过与蜚廉大大咧咧展示而出不同,九青将符牌隐藏在斜披的斗篷之下,他并不希望他的身份一开始就暴露。 暗中观察才能看到一二真实。 …… 蜚廉见此,又觉得九青谨慎,但还是给季胜示意一个眼色,让其隐瞒,至于恶来,蜚廉看了一眼壮硕如象的身子,和那双凶神恶煞但极为好猜的大目,移开目光,不再多瞧。 “王欲伐不臣,此时在妹都,向其余几城征召兵甲,于郊外亲自练兵,并勒令朝歌甲兵为援,由吾操练,城内杂事由微员小祝暂时操持,九青小卜若觉不对,可以符牌为令,斥责城内众臣,改错归正。” “诺。”九青对蜚廉颔首而视,随即蜚廉就带领甲兵离去,只留下了恶来与季胜。 对此,九青有事要问,留下要去整理居室的二人。 “不知妹都典籍宫,剩余的书册典籍,由谁送来?” 恶来挠挠脑袋,他却是没记这事,不晓得;而是季胜在答:“回小卜,朝歌典籍宫虽已放在建设之首要,但也需月余方能建立,才可存书,剩余典籍中,外室的典籍无碍,这月余内可由寻常甲兵,加之朝歌城的几位大亚送来,而之后内室的典籍,则需要费仆御亲自送来。” 闻言,九青颔首,在明面上,他依旧是看管册宫的小卜,自然需将明面上的事情做好,才能去做后面的事情。 因此,九青让两人离去。 这时,一直守在册宫外的八春才赶来,询问九青有何安排,九青道:“汝且随吾来,方才吾见到有几卷大商国书,说明了大商帝王至今的大事迹,对吾有用,只因为竹简过多,还需汝来运送,带去偏室内。” “夜夕时,吾可观阅。” 闻此,八春颔首,跟着九青在有了些许填补的书册间行走,按照九青的方法搬运竹简。 此时,天色也将黑,近侍已经来请小食。 一日,也就这般过去,九青夜晚观书,直至午夜之时,方才住夕,闭灯安眠。 …… 翌日,还未天明之际,又有近侍来禀,说是微员依照祝殿令,邀请诸位大子前往祭坛下,行小祭一日,以祭商祖考,这也是众人在朝歌为臣,向商祖表明此事,祈求赐福。 “鸡毛令箭,表里不一。” 一个小祝怎敢仗着自己是殷商后裔,就聚拢所有的大子,祭祀商祖考呢? 虽说得过去,但也难以让人信服,反倒是在这没有氏族压制的地方,展示自己的力量,让那些大子们站队,之前不做声响,此时平地惊雷,果然不能轻视此人,也需小心此人。 九青安排近侍收整,随即起身,他自然要去,祭祀之事为大,既然有人提起,那作为商臣,九青就应该前往,至于祭祀后,微员要如何,他静静观望就是。 手持朝歌符牌,他才是城内商臣的掌权者。 犹如观猴嬉闹。 想不到此时观望的人,成了他。 …… 第四十三章:请食人心 “舞!” 连夜赶建的祭台之上,微员操持着手中的羽扇,四周满是乐舞的小舞臣,张狂乱舞地祈祷上天,在这节奏中,展示着对神灵的恳切。 周围,以诸位大子为首,后面跟随的是一群群的甲兵,工匠,而作为奴隶们,只能跪在远远的地方,不能参与祭祀。 这一场小祭,持续了足足一日,直到夕阳将落,日月同空时,微员方才勒令九名洗净的羌人少女,与六畜一同祭祀上天,这才停下。 九青冷目而观,看着腰间佩戴祝殿符牌的微员,夺取九名少女的生机,向上天寻求赐福之力,似乎没有这九位少女的死,就是不敬天神。 一场小小的祭祀,这微员就杀了九人,真是才疏学浅,只能以人命填补。 九青目光转动,可惜这一场祭祀,占卜之事并未找他,找的是妹都卜殿中的少卜,也就是说,微员此举,巫臣五殿中,至少卜殿与祝殿都出手了。 王要在朝歌行事,这些氏族也不傻。 “嗡!” 一股力量从天空骤落。 九青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瞬息间就笼罩了十分之一的朝歌城,降落在朝歌城此时来参与祭祀的大子、上千甲兵,以及数千工匠身上……近五六千人! 帝乙! 乙燕流光的气息? 是了,神灵分三种,一为自然神,一为天神,一为先祖神,帝乙死后入天,自然是与自然神、天神平齐的先祖神——在大商,帝王活着为王,死后为帝,与神平齐。 九青抬起手,在他的肌肤上有一抹微弱的流光,这是在微员祭祀之后,日月光耀下,一股术法的力量加持在他的身上,形成的乙燕流光,这能让他身躯变得更加轻快,而且与他施展乙燕流光时即用即消散不同,这股力量久久不散。 赐福…… “原是如此啊。” 九青想起在当初举碑前,鄂弓手中的箭头。 那上面就有帝乙的力量,久久不散,是否也是因为祭祀? 这是九青未曾接触过的力量,属于祝者,原来帝乙除了是一位卜者,也修行了祝,所以才能施展这样的力量,为他的甲兵们赐福。 “嗯。”九青浅笑一声。 他望向头顶的日月,眼中探究之色更加浓郁。 以至于祭祀结束,分食六畜人牲的喧闹声,都没有引起他的关注,少年稚气,这些大子们在没有氏族长辈约束的地方,自然肆意了些,不过也是在祭祀之后,祭祀之时他们可不敢如此大胆。 “九青小卜,人心归您。”微员亲自以青铜方豆,端来炙烤的人心,盛于九青。 人心…… 九青瞳孔微震,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说来可笑,食人之事他一直知晓,在九国时也有祭祀后食人的传统,但是他不过是一位九侯的介小子,怎能食高尚的祭品呢? 他被对待最高的一次规格,也不过是在九国时食了一份祭祀用的白水煮肉,这在祭祀中是最低等的祭品。 “小卜?”微员笑看着九青,眼底却是在探究九青的神情。 似乎对九青的态度有些讶异,他不由又出声呼唤。 九青回神,冷冷接过,鼻尖飘过这股肉气,一时间心中恶心反胃,惹得面色微白。 他如今在朝歌中,明面上主管一宫,自然比一般的大子要高贵,这九名羌人少女的人心也是如此划分的。 九青一枚。 微员一枚。 恶来一枚。 鄂弓一枚。 剩余五枚送往未曾前来参与祭祀的蜚廉,以及看守四面城门的武臣大亚…… 微员见九青接过,笑着退去,他还需安排祭祀之后的事情。 九青不去看那炽烤,却还泛着生血的人心,抬眸凝望微员的背影—— 看着他此时腰间别着的羽扇。 这是微员的道器,上蕴含着大致二百缕道韵,唯有一道48缕道韵的大术,其余皆未合一,应当欲望求极致大术。 这一次祭祀也是微员的机遇,一发涨了十八缕道韵。 道韵…… 不论大小术,也可以道韵为明面上的实力标准,数目越多,底蕴越深。 就是不知晓,祝者一定要以人为祭品,才能增长道韵吗? 九青并没有留意昨日小祝祭祀时,有无增长,或者说,常人谁会如微员这般,刻意不加遮掩地展露自己的道呢? 除了大能之辈不屑遮掩,也就只有这样的别有用心之人了。 而微员这唯一合一的大术,正是今日祭祀所用的祝术,能获得帝乙的乙燕流光加持。 也不知道这赐福能在诸位大子身躯中呆多久。 但任何人都清楚,赐福越久、越强,那就证明微员的实力越强。 以至于会有更多人选择攀附微员,毕竟只要动脑子想一想都清楚,这样的术,用在他们身上只是锦上添花,但若是用到大量的甲兵身上,那战场之中,是何等的助力? “祭祀九人,以祭祀的方式赐福数千人…”九青微微低首,望向手中端着的人心而无言无奈,这是大商整个世界的规矩,各方国经过殷商的熏陶,早已遵守,融入自己的国规当中,此时只怕殷商自己要废除活人祭祀,周围的方国都不会同意。 人牲祭祀带来的好处太大了。 微微一震,九青身上的乙燕流传的赐福散去,这点薄弱的力量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施展乙燕流光比这强得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他。 更不论那些没有天资,只是寻常工匠的普通商人了。 接触到这神异的力量,谁不对微员恭敬,即使是那些身有百战的甲兵,也不由多看了微员几眼。 “这个微员,不可不晋升,但也不可晋升。”九青将装着人心的方豆递出,递给一侧的护卫八春,冷目视那在大子中攀谈的微员,祭祀结束,篝火再起,这微员的准备很多,但也仅此而已。 九青腰间的朝歌符牌可比他腰间的祝殿符牌更为有用。 王,才是这个城内,最大的主宰,即使他不在此处。 “快入夏了,但雨水过后,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回去吧。” 九青转身而离,他也该为王好好占卜,寻一二人才来与这有异心的大子们好好玩一玩才是。 人心,他吃不下。 微员远远望着离去的九青,目光微暗,转而一笑,对一侧的崇吉道:“明日汝前往册宫,为吾寻些空白的竹简来,对于朝歌的建设,一殿一祭,多少人牲都有定论,不可以寡视神灵,此乃不敬。” “九青小卜昨日之举,已经引得祝殿不悦。” “就是卜殿,也认为他不擅卜,将请令于王,寻一少卜前来,换他回去。” 一侧,崇吉闻言一愣,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微员笑目盯着他,崇吉身躯一抖,他如今是小舞臣,虽然小舞臣与小祝皆是祝殿中的同阶小臣,但小祝是主持祭祀的人,天然比只是作舞的小舞臣要高上半阶。 来朝歌,祝殿早已表明,他们这些小舞臣,皆要听令于微员。 谁让微员的父亲是祝殿的大祝呢。 唉…… …… 归册宫偏室,九青苦恼着这人心的处理,但也不马虎,让近侍带来占卜之物,准备占卜。 是以作卜辞:辛丑卜,九贞,问大风:朝歌之内,可有助王之人? “轰!”火盆内,火焰高灼,不断缠绕在凿孔之上,引起四周大风。 屋内风声阵阵,不断盘旋,近侍们都回头顾望,但看见是九青在占卜,都不敢打扰,八春在门口守着,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今日九青略有怒意,不敢招惹。 气运-30 “嗡!”随着气运的灌入,风带着九青的询问,飞向朝歌—— 朝歌城中,如今已陷入黑夜,月明星稀,今夜清朗,唯有那篝火之处的大子们放荡玩乐,也不知食羌人肉,乐羌女身有何意趣,一时间奴隶们心中忐忑。 这群大子的到来,他们岂能再苟延残喘,活下去? “不如…” “禁声,他们是大子,不单单有甲兵护卫,他们自己都是术士,我们哪里能杀得了,活着,咱们得等,等咱们的天神来救咱们,天啊,您能看见吗…” 阴暗的乱棚内,挤满了羌人奴隶,他们是朝歌城最下等的奴隶,下场只有被祭祀,每日食少,头顶也只有一片破草棚挡些雨水。 每日都有奴隶死去…… “来人,丢回去!”这时,一甲兵呵声,将一个浑身污浊的羌人少女丢进棚内,她面容娇美,看着像是被娇养许久的氏族之女,但实际上,她只是被早早选为优等女奴,不是用来祭祀,就是用来玩乐。 此刻作用尽了,也该被丢入奴隶棚中,任由自生自灭……这样被污浊的羌女,已经不能用来祭祀了…… “莫女……” “血,她身下都是血!” …… 距离羌奴不远的地方,是寻常奴隶的棚,他们大多是贫苦自卖的奴隶,来朝歌只为混一口饭吃,与苟延残喘没有多少区别,当然,另一边还有罪奴隶,他们比自卖奴隶要低下些,又比外族奴隶多了些地位。 最起码,按照寻常祭祀的顺序,都是先祭祀外族,再祭祀我族奴隶。 除非是一些大型的祭祀,外族不足。 而此时…… “先帝帝乙征伐后,至今几载了……外族奴隶,不多了吧。” 因为诸多大子们的篝火,一声声叹息在奴隶群体中蔓延,而在这满是叹息声的棚内,却有一名中年人,此时眼中泛着明光,如梦似幻,在他闭眼时,恍惚有人影从他的躯体飞出…… ——推荐票、月票,感谢美人们,都塞进来吧—— 第四十四章:占卜·三才 九青陷入了梦中—— 这里依旧是朝歌,白日晴空,奴隶在工匠的安排下,做着最低贱的劳务,搬用山石,为女娲雕刻石像。 女娲大祀在即,想来帝辛意欲在朝歌城新建的神坛进行祭祀,而女娲庙也建立在不远处,与其余大商主祭的神灵立于一地。 有巢… 燧人… 知生… 伏羲… 十四氏炎帝… 帝少昊… 帝轩辕… 帝颛顼… 帝喾… 帝尧… 帝舜… 帝禹… 这些上古帝王都是被祭祀的一员,帝喾为上古帝王,同时也据说是商朝的始祖,他的格位要比诸多帝者高上一重,只在少许几位之下。 “铛铛铛!”青铜锤敲击凿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旷野中传荡,犹如击打在九青的心胸之间,让九青止步凝望着这独特的家伙。 九青蹙眉,这是他的梦,还是对方的梦,为何他感觉不到自己对梦的掌控? 他很清醒,他记得自己是在占卜。 难不成这是占卜的结果? 可何曾占卜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您是?”似乎对面的中年男子也惊讶九青的到来,但看清九青的面貌与身上的打扮后,立即从巨大的女娲石像上,下来,手中提着锤与凿,对九青恭敬一拜,有礼有节,虽然着一身奴隶褴褛,但也让人感到气度不凡。 这般样子,让九青略有所思,莫非这确实是占卜的结果,是朝歌城内可助王之人? “吾乃朝歌小卜。” 九青没有遮掩,他对此次占卜的不同寻常,也无法预知,但既然遇到了,那就坦然对待。 那中年人听闻九青的话,了然点头,似认识九青,只不过询问来由,他再一拜,才道:“小人骆,为朝歌城中,版筑之人,再次拜见小卜。” 见此人对他恭敬不假,却不失风度,没有如同其余奴隶只是见到他身上的丝绸重袍,金玉贵饰就吓得惊慌失措。 九青也暗自记下此人,为王寻贤,准备看一看此人有无能力。 “版筑在石,不在像,汝不是工匠,为何在此雕琢娲皇像?” 闻言,这名骆的中年道:“本住在朝歌周边,为一石匠,因生活贫厄,自卖为奴,得工匠赏识,才有此机会。” 奴隶,并非一直是奴隶,当然这是指那些没有罪孽的商人自卖之奴,只要其主高兴,亦可转为国人,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少有发生。 而若是这骆能为娲皇雕像,换一个国人身份,赏赐一二贝币也是应该。 如此,九青略能确定此人有些本事,不然也不会来做这般重要的事情……所谓交际人缘第一,能力有无第二,毕竟这是一份,一错死全家的活计,谁也担不起责任。 “骆,吾记住了。”九青浅笑,随即四周天地变化,破碎开来…… 九青睁眼,下一瞬得出了占卜的结果。 ——版筑之像、泥塑之盘、度量之脚—— 诧异醒来,九青抬手将快要烧裂的龟甲摄出,在其上刻:九占,曰:吉。 此番占卜,可得出朝歌之内,有三人有助王之能,九青思索,这第一个就是版筑之像,正是那自称骆的中年人,而之后的泥塑之盘、度量之脚,明显不是骆。 “为何单单看见了他。”九青自语,翻手将龟甲置弃,让近侍来收捡。 女侍入室内,看见那已经冷掉的人心,咽了咽唾沫,略带不安道:“小卜…” 九青瞥了女侍一眼,挥退她,待人出去,九青将人心推入火堆中,看着人心被缓缓烧成焦炭,化作灰烬,如此,他才来到案桌旁,以竹简写文。 王亲启—— 辛丑日,得见微小祝以九人祭祀先帝·帝乙,以赐福朝歌数千人,声势浩大。 可见其待先帝祖考之孝,当为其表功! 余九青为小卜,得王令监管,遂请王册立微小祝,兼朝歌小畜臣与小乐之职,为朝歌甲兵,以及工匠、奴隶、诸位大子的餐食畜兽,为日常供奉神灵筹备贡品,以及行乐于神灵,以为王彰显殷后裔之孝德。 九青刻录在册,并不在意那一直未曾出现的朝歌小乐,既然这小乐时常采风,那就让活计交给微员吧。 小畜臣、小乐,加上小祝之职,三个不大不小的职责在身,必能撑饱微员,让其动弹不得……他九青在朝歌一日,此人不得再晋升。 九青唤声:“八春,将此竹简送去季胜处,让其送往妹都。” 八春闻声,紧忙入内室。 看见九青挑灯书写竹简后,又拿起一册昨日寻来的殷商往事书看起来,微微蹙眉,劝慰一声:“小卜早些休息,油灯虽然明亮,但也伤眼睛,小人瞧着这上面蚊蝇大小的字,都头昏眼花。” 九青浅笑摇头。 “吾幼时不得书,为九国介小子,来商后得王所重,若是再不学,岂不是对不起这份机遇?” 九国介小子? 八春都不知道这件隐秘,此时听闻瞪大了眼。 九青好笑,但他该点的还是要说:“八春,王乃天下最尊贵的人,任何人都比不过他,遂以王的心境,属下的人出身如何又如何,只需能力有用,王自然重用……此来不可多得的机遇,汝也应该思考自己为何被王看上,继而加强自己的能力,不然一辈子也只能在吾处当一个小小护卫。” 说完话后,八春明显又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明白九青话中的含义,九青挥退了他,让他自己去慢慢想,通悟不是说就能悟通的,还需看自己,若是八春没有这天分,九青也不会助他。 “只有八春获得重用,王才能在底层商人中立一个名,给底层商人做一个例……” 九青思考,是否也要为八春占卜一兆,或者教导八春一些术,为其领路,以至于为日后而谋划。 “八春,孔武有力之人,理当送往甲兵营中,但不妥,王之前让其狩猎,那只能从狩猎入手……让吾想想……” “乙燕…是了,乙燕之术就是帝乙的统兵杀伐之术,或许可教导此术。” 但是八春可以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生命? 有舍有得,才晓珍贵。 九青自不能轻易赐下,因为八春虽说是他的护卫,但有恩八春的是帝辛,主宰八春的也是帝辛,他擅自赐术不合规矩,也不符合九青的利益。 而九青需要生命,他只需一人索要几载,足矣。 “还是先将那占卜中的三人一同找出,再思考教导之事……” …… ——推荐票、月票,感谢美人们,都塞进来吧—— 第四十五章:西北之隅·来风 唯有为他人占卜才能获得他人的生命。 就如同当初在篷车之上,为迁都之事占卜时一般,姬旦占卜中求生,有此诉求后,九青为其占卜,寻找解难的方法,解开姬旦的劫难,因此才获得了生命、气运、术。 他准备也照搬如此。 无偿为帝辛做事,对九青而言是不可能的,有舍有得,即使是面对帝辛,九青也不会更改这条规则。 …… 翌日。 九青并未去寻那版筑之像,而是继续观阅殷商的历史,了解一次次迁都中的细则,这对九青有大用,同时九青也在思考,如何进行之后的两次重大占卜。 其一是为王即将出征而占卜…… 但王至今都没有讲明是出征何地,无此信息,九青没有把握能占卜到如此重大的要事,他准备等帝辛确定征讨何方后,再行进行占卜,而占卜的用具他也随时备着。 其二是为王迁都而占卜…… 迁都之事关乎殷商在帝辛手中的运势,是大商真正的大势,是命运所在,九青唯有从中寻到立足之地,才能寻找借势之机,增长实力。 他在大商的诉求不外乎如此——逐道长生,久视万古! 不过今日不巧,姬旦归来,他又不得闲。 九青与姬旦算是略有私交,而且还有王令,之后需给姬旦放行,观阅内室一书,以弥补其失去占卜之道的可惜,此刻只能前往迎接。 而姬旦一行,却让九青见到了两位莫名之人。 “九青小卜,此位是吾仲兄,发!” 姬发! 九青观此人,年不过方二十上下,一副意气风发之像,此刻见九青,先是对九青随和一拜,以示对殷商小臣,九青的尊敬,不失礼数,其余随行的人也都接随姬发拜向九青。 九青微微回拜,点头后这番就是过去了。 但也在九青心中留下印象,这周方之人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皆是谦谦君子样,温润随和,行为举止只有些许性格上的差别,就如姬发,要活泼好言一些,而姬旦则沉默些许,但对兄长的亲近之意毫不避讳。 不过这却让九青注意到了另一人——身着重袍,头戴斗笠,仿佛随行之人。 但却隐隐有上位者气息,而且周身还有一股蓍草占卜的道韵,若有若无,混乱四周的视线,若不是九青也会蓍草占卜,怕是要恍惚过去,难以注意此人。 只是一目,九青就收回了视线,望向一脸紧张的姬发和姬旦,九青不语,但心中已有猜测。 就听:“九青小卜,吾周昌,此番见礼……此先在篷车之上,多谢小卜为吾儿旦进行占卜,方寻得生机。” 这姬昌倒是果决。 九青微微摇首:“事在人为,青只是占卜一兆,能否自救全靠旦的底蕴。” 言下之意,若没有姬昌远程为姬旦指明那道卜兆——大胜归来,当为大吉;姬旦该死还是会死,真正救下姬旦的人是早有准备的姬昌。 “闻说西土有大贤,能未卜先知,发明蓍草占卜,以此窥探过往命运,如今得见,却是九青荣幸。” 九青点明姬昌有未卜先知之能,但却还是让自己的儿子陷入了篷车之难中。 到底是姬昌的能力不达标,未能卜到自己儿子的劫难,以至于差点身死,还是姬昌知晓此难,所以才派遣十数名亲子中的姬旦前来,让其赴死,命运由天;对此,九青不得而知。 事已过去,真正损失的是姬旦。 不只是九青,此刻因为提到篷车上的占卜之事,姬发与姬昌眼眸中都泛起一丝心疼,姬发更甚,拥住姬旦肩头,望着姬旦满头枯糙的白发,无语凝噎。 “当初就应该吾来,而不是弟旦。” 姬旦摇头,面对姬发这位二哥,他是敬佩的,他道:“谁能预料商王事呢?” 此言出,却是让方才九青疑惑姬昌为何无法预知姬旦的劫难之事,落下了结尾——商王受天之命,天下间没有商王帝辛的许可,谁能占卜王呢? 九青不恼。 反正此事的受难者是姬旦,按理说,他九青反而还是受益者之一。 既然受难者已经认命,他也无须多言。 “诸位且进去吧,吾已安排近侍,为诸位安置,不过却不知晓周发中子与诸位前来,还需等候一二,方能休息。” 九青没有点姬昌的名字,这让姬发与姬旦都松了一口气。 而姬昌挥手,对他携带的一近侍低语几声,拿来了一个盒子。 “此物为吾儿发在牧野之地诛杀一只凶兽,破开肚内所得,不知其来历,但应当是马匹脖颈上的物件,凶兽食马匹而吞入肚内,在肚内不消不排,反倒是与凶兽融洽同存,在杀死凶兽后跟随魂灵逃入其内,形成了宝物。” “此番见礼,以对九青小卜在篷车之上,对吾儿旦的相助之恩礼。” 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粗糙的青铜铃铛,核桃大小,看着确实像是马匹脖颈上的物件,而且冒着道韵,隐隐有凶兽倒影浮现。 这样的宝物九青自然知晓。 让九青惊讶的是姬发能杀死这样的凶兽,也不知是围攻还是独斗。 反正就是腰间的骨刀也是类似这般的物品,只不过骨刀只是一只幼年的四不像麋鹿陷入陷阱,他才能杀,取了心间肋骨,以四不像心血祭炼,才有了一丝锋锐的特性。 而这铃铛,却直接映照了凶兽的虚影,仿佛下一刻就能破铃而出。 此时姬发上前,对九青解释:“上古有兽焉,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名·山辉;其行如风,见则天下大风。” “此凶兽有山辉血脉,是十数丈之高的大凶,藏匿在牧野之山岭,吾见其下山行恶,遂救商民,斩杀于野地,得此铃。” “此铃有召风之能,叮咛一声,御一道风韵,可化软风之气,树影飒飒,炊烟袅袅。” “以一九风韵,可化强风之气,树影舞动,人行艰难。” “三九道风韵,可化烈风之气,巨树拔根,大损房屋。” “六九道风韵,可化骤风之气,山石颠倒,席卷如浪。” “九九道风韵,可化大风之气,排山倒海,陆地少见。” …… 风韵……也就是风属性的道韵。 地·木·风·火·水·山·金·天——此八气是此时人族认定的八种属性的道韵,天地万物皆由此分,不过地位微小,实力微弱的人,是不知此事的,就如未曾接触过《归藏》的九青。 姬发自幼为姬昌所喜,即使只是中子也早早接触修行事,受到培养,自然底蕴充盈;此刻侃侃而谈,不过几句就将这铃铛的妙用解析,可见其对修行的了解,这凶兽在其手中恐怕早已非敌手。 “却之不恭。” 此言来自后世,但九青此时用,对方也能听懂;姬发与姬昌明显微诧,这言简意赅的四字,倒是蕴含些许道理,端的起九青此时的态度,爽快果决,让人不失好感。 九青接过青铜铃,不多揣摩,说到风属的道韵,他此刻不过是1缕,只能召唤弱风吹拂发丝罢了,想要施展全部力量,也还需九九八十一缕风属道韵,此时还早。 “请。”九青收了礼,本来没有为难他们的心思,此刻自然更不会为难,礼尚往来,对方求的是一个安稳,只要他们能安分守己,九青自然给予便利。 只希望这姬昌只是来看望受损严重的姬旦,不会多做别的事情。 …… “叮咛!” “来风…” 偏室内,九青将铃铛一摇,为铃铛取名,随即一股弱风,吹入室内…… 之后他封住其中的铜芯,风也消散,这样不至于随时作响,就挂在了腰间;他已经占卜过了,此物无异常,为此他还损了10缕气运。 “但求安心……不过,此物为何在占卜中有些异样?” 九青有一种占卜此物,也未曾看破的感觉。 他本只是占卜此物有无被动手脚,而占卜此物之余,却还隐约看见一道虚幻的篷车,篷车由十二头白色巨兽,与九只火红巨鸟拉车,这华丽却破损的篷车之上,坐立着一位看不清的人,随着篷车,狼狈地驶向西北之地…… 这铃铛,也是那篷车顶上所落,并非马匹上的铜铃。 九青本欲占卜此种事,但却立即停止,因为他的气运抖动,迟迟不落下,生命却开始颤动……这是气运不足以支撑占卜,要以生命进行填补的征兆。 他自不会为了一枚不知名的铃铛而任性,将自己填进去。 “小卜,王令从妹都传来,那微小祝因为昨日的祭祀,现在兼了小畜臣和小乐之职……”八春从门外匆匆进来,告知九青此事,看其紧张,应当是知晓九青并不亲近微员,所以担忧因为微员的兼任数职,而以权势欺辱九青。 九青浅笑。 “八春是担心每日的兽肉不足,还是没有乐声可闻?” 闻言,八春一愣,揉了揉脑袋。 他要吃兽肉可以外出狩猎,毕竟他得王弓箭,王也许诺他下次狩猎将随王行,自然无人会拦他。 而听乐曲……这可不是他这小小护卫能听的,即使是九青,也没有权利让小乐为他奏乐。 所以,似乎,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 ——推荐票、月票,感谢美人们,都塞进来吧—— 第四十六章:说梦·投梦 投梦·道韵+6 …… 偏室内,本在观阅殷商历史的九青,被突如其来的道韵所惊醒,从历史中恍惚出神,若有所思地望向屋顶,似乎透过屋顶望向天外。 一切缘由都有关联,他为何会突然收获六缕道韵。 感受到这六缕道韵融入了归藏八兆中的风气当中,他起身,放下手中的竹简,来自室外,看着今日清朗的天空,利用这股异常的道韵,手中出现33根蓍草… 蓍草,九青早有准备。 “八春,拿蓍草来。” 只有四十九根蓍草,才能进行四九占卜,九青能幻化而出的蓍草数量不足,只能用世间真实的蓍草进行补充;八春也不多问,去一侧的小室库房内,寻来一卷蓍草,交于九青。 九青一挥,飞来十六根蓍草,他左右手指各夹住一半,进行占卜,占卜之时,身后披着的斗篷上,六缕代表方才得到的投梦之术的道韵,缠绵在蓍草之上,为九青的占卜增添可能。 于此,气运-2 若有明悟,九青望向一方,随即手中的蓍草消失,那十六根真实的蓍草也化作灵光灰飞。 “观书几日,今日咱们出行,为这偏室寻几位看护,也能帮吾规整册宫之书。” “诺。”八春无异议,跟上步履轻快的九青。 而九青他看到了什么——女娲像下的阴暗一角,一人手捧一少女人头,随即化作一股迷幻之烟,捧着人头从朝歌飞出,飞往外界。 “九青小卜去往何处?”路中,一脸倦意的微员拦下九青,此时华贵的云履上,满是草料,隐隐可见一些鲜血,混杂着污浊的野兽气息,可见方从饲养野兽的围栏归来。 小畜臣…… 九青眉眼无笑,这是微员擅自托大的后果,同时也是让诸位大子勿要攀附于他的警示,但现如今,被三重职位牵扯,这微员倒是还能体面待人,倒是有些本事。 九青微微回拜,即使他心中不耐,但还是道:“吾管理册宫,册宫这几日来运送多书,看管之人已然不足,遂准备在奴隶中寻找一二可用者,暂时在外规整,也好更快新书入库。” 瞥向微员眼下的乌黑,温润神情下隐隐欲爆的戾气。 九青劝一声:“微员小祝,明日为甲辰,乃天干之首日,汝身为小祝,兼任小乐,理应筹备小祭,祭祀神灵,不知供奉所用的祭品、取悦神灵的乐舞、祷告求福的祝词可有备好?” 微员闻声,眉眼间一紧,似在头疼,但强忍不发;大商祭祀规矩经过数百年来的规整,早已完善,祭祀是小祭,也复杂不已,要不然为何会一巫分五殿,就是为了各司其职,不会出现纰漏。 他身为主持的小祝自然明白其中的麻烦。 但如今他身兼三任,皆需对祭祀负责,他心中警惕,不敢大意,不然也不会亲自前往畜兽栅栏,亲自挑选兽类,待明日进行祭祀。 “呼……吾已备好兽畜,也拜托崇吉小舞臣前往奴隶处挑选可用于祭祀的人牲,至于舞乐、祝词之事,舞者皆是从妹都祝殿随吾前来的小舞臣众,乐者则是朝歌原本主持小乐的乐者众;皆是能乐善舞,不必多改动,祝词也……” 如同上下级的报告,这微员强忍着,不让面上露出拦下九青的那股悔意,详细托出。 没办法,占卜在前,这是不可变更的铁令,即使是商王也得在占卜之后才能下令,何况是他这在占卜与商王令之后的祭祀;祭祀在后,这让祝者不如卜者。 卜者若是询问祭祀细则,作为主持祭祀的祝者,必须如实细答,以让卜者能占卜无误。 九青默默听完微员的诉说,抬手止住微员欲要将祝词也高颂一遍的话语,道:“吾为小卜,明日也将备好占卜之物,以得到神灵想要多少祭品祭祀为好的卜兆,倒是汝说明所要何种赐福即可。” 这就是必须详细告知的核心缘故。 祝者寻求神灵祝福,自然要先让卜者询问神灵赐下这种祝福,需要何种规格的祭品。 当初微员一来就小祭一次,当时是妹都的少卜预先占卜,自然不必九青上场,这就是打九青的脸面,让众多大子勿要结交九青的信号,如今…… 九青浅笑而离。 来了朝歌城,可不是谁都能作威作福,鞭长莫及,时间长了,即使九青不暴露腰间的朝歌符牌,那些大子也能看清局势,微员……只需警惕,无须忌惮。 “呼!”微员望着九青走远,捏紧手心,他低首恶语:“为何不让吾动手…将这小子赶回去怎么就这般难,若是送来一听话的少卜,这朝歌城岂能不是我们的。” “阿父就是太过顾念兄弟之情,不愿与大王争执!” “元子,慎言啊……” 在微员身侧的近侍紧忙一拜,希望微员勿要说下去,他见微员紧咬牙关,无奈道:“元子,莫忘记微子所言,朝歌之事大,若不是微子方分封微国之地,大子需要留在微国治理,那此时应该来的是大子啊。” “汝何意?”微员瞪目而视,何来早日的温润和善。 这男侍自幼跟随微员,此时也是大胆。 他劝解道:“元子为嫡二子,大子为嫡长子,继承微国之人,必为大子,元子既然有机遇在朝,为何不为自己而谋……需知晓,微子在朝,大子在微国啊!” “微子为您亲父,需您在朝歌务事,以留下根基,您只需听从微子言,即使此时落寞,但他怎么会不竭尽全力,想办法帮助您呢?” 微员微微抬首,眼中缓缓附上一层温和之意,遮掩了眼底的暴虐。 “容吾思考…” …… 众帝像的庙地—— 今日凄冷至极,也无工匠在此铸造,远远望去,只有甲兵在外围护卫。 九青方才想起,明日小祭,就是要在此处祭祀,所以近几日此地不允许工匠进入其间,以免惊扰神灵。 走入众多庙地之一,女娲庙内—— “有巢!”九青一拉身上的斗篷,斗篷飞天,化作一副长图,图上那落在风兆之上,六缕代表投梦之术的道韵散发微光,与之同时,一旁在地兆上的十六缕地气飞出,九青以此施展——有巢之术! 第四十七章:武丁圣人·傅说 有巢之术,犹如巨人撑天,为这座帝庙带来庇护。 帝者人王也,娲皇为皇,也是人王的一种称谓,那女娲庙外,就有石碑上名——娲皇! 而那巨人,面目与九青肖似,将空荡荡的庙殿内,聚起一团清气,阻止了不断向外散发的迷幻之烟。 与此同时,在女娲石像下,一盘膝而睡的中年人浮现而出,他的手中正捧着一妙龄女子的头颅,少女面上挂着安详的神情,仿佛只是在安睡;而实际上她的头颅血液已经干涸,隐隐起了青灰斑点,那中年人的衣袖上更是结了一块硕大的血污,散发着恶臭。 九青屏息凝神,面蕴怒色。 身后的八春惊怒而起,就要上前擒拿这不尊娲皇之人。 但九青抬手拦住了他。 “看护此处,勿让人进庙。”留下一句后,九青一步跨出。 那头顶悬浮的长图上,清气下坠,携带着六缕投梦道韵,笼罩九青身躯,一时间,九青与那中年男子都消失在庙内,唯有那长图浮转,证明方才有人。 …… 又入梦中。 原来当初占卜时的梦,不是占卜所制造,而是这名叫骆的中年男子所致。 术! 此人原来已是术士,但为何还甘愿为奴隶? 按照他的衣饰,可见他是由平民自卖而成的奴隶,非外族,也非罪奴,有一手小术,在寻常商人中,也能得到一席之地,也能为小富盈余之家。 “别有居心,那就让吾看看,尔心何故!” 这股迷幻邪风,吹向的就是那远在妹都的帝辛,九青有六缕投梦道韵,在感知到此梦欲投向何处后,就有了察觉,而之所以是在朝歌,或许就是想借用这女娲像。 娲皇气息! 可绕开帝辛的帝王之气,让这人投梦功成,想必上一次的梦,也是此人所为,只不过是因为朝歌符牌,以及九青的占卜,让这人的术出现了迷惑,引了九青入梦。 “呼!”梦中风吹拂而来,但作为梦的主人,骆却也根本无神关注九青的到来,此时他一身长袍掩面,正欲面见商王。 这里是妹都,商王宫! 九青走在甲兵环护的宫殿外,这些甲兵视若无睹,而九青也知晓,这些不过是梦见所致,乃虚幻之物。 他如今,手持朝歌符牌,自然带了一丝帝辛的气息,此刻随着他一步步行走,他的面貌发生变化,身上的重袍化为商王服,金玉满身,头上以宝石为冠,约束盘发…… 一副威严不怒的姿态,大步流星。 一步踏出,他已经来到殿内,那台上,商王帝辛还未被牵引入梦,此刻空空如也,殿外那白袍遮面的人也在静静等待商王入梦。 如此,九青手持朝歌符牌,符牌化作商王御用的长钺,代表着商王的权柄。 “殿外何人,费仲去传!” “诺!” 一道雾气升腾,虚幻的费仲凝聚,这空荡荡的大殿内,也随着九青坐在王座之上,一个个大臣以及护卫甲兵,男女近侍,皆一一浮现。 如此,在殿外的骆也有了感知。 “大王令,殿外之人进见!” 骆不语,对费仲也无恭敬,只是跟随而入,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在踏入殿中后就秉承恭敬姿态,在殿中站立,对王微微一拜。 这是骆的梦,但殿中是商王,也就是此时九青的梦。 在看见进入殿中,白袍之下的少女身形,九青变化为成的帝辛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只是抬手,一旁的费仲就高声呵斥:“殿内之人,速速说明来意!” 与此同时,九青召动手中符牌所变化的长钺,那殿中的少女骆,只感觉一阵压制,闷哼一声,随即风吹舞动,那白袍翻飞,落出了袍下少女的容颜——正是梦境外,骆手中所捧着的少女。 九青一阵恶寒,原来这人头是用在了此处。 少女貌美而不妖,清纯中带着和善端庄的姿态,恍若高高在上的神灵下凡,与王对视。 也不知,这骆敢不敢在梦外与帝辛对视。 反正,作为此时‘帝辛’的他,是怒了,一侧的费仲大喝出声,正要擒拿,可一道神光闪烁,费仲就被打成了烟雾消散。 就听那少女言:“腾蛇化云,白矖作舞,以载人族之母,落下商丘……” “娲皇?”九青微微蹙眉,这骆竟然真的敢以女娲之名,来欺骗商王,果真大胆,但他倒是要看看,这骆意欲如何。 而就见,在骆说完此言后,大殿的屋檐颤动,砖瓦飞舞,殿内的虚假大臣们惊愕而起,甲兵们也挥动长戈护卫九青,可大殿还是露出了上方的天空。 就见,一恍惚若神,无法视面的人身蛇尾之相,高悬在天,目视而下,望着九青。 九青愣神,这人首蛇身之相,与女娲庙内的女娲石像如出一辙。 就听殿内那骆的声音:“版筑之间,有傅说之后居于困厄,吾为娲皇座下白矖,特为商王明贤,以固殷商万代……” 傅说之后? 九青自然知晓傅说,在蜚廉来令,说王欲在奴隶中寻求有才能之人时,就与蜚廉论过傅说之事。 在观阅殷商历史后,更是详知:先帝·武丁曾做一梦,梦见有圣人隐居在殷商国内,却因生活穷厄,自卖自身,住在北海之州的圜土监狱,穿着粗麻布衣服,带着索链,为傅岩筑城,以求衣食。 而武丁梦醒,前往寻圣人,这傅说果然有些才能,之后为武丁政国,两人恍若知己,傅说也因为政绩一步步升为大尹,出朝为师,征伐了不少部族,让武丁之盛世,传唱不衰。 帝辛之所以有了从奴隶中寻找能用之人的想法,也是因为傅说这位前例。 这骆是傅说之后? 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王的心思不该被此人得知才对…… 九青不得而知,但若此人真的是傅说之后,还有这投梦之术,那确实是一位有才能的人,虽说手段粗劣了些,但此事有先例,王也不是后世那些多疑的皇帝,这骆若有本事,王依旧会用。 若骆有大本事,王也可能允以大尹之位。 大本事? 圣人也是从低微做起,岂能一步登天! 九青拱手,对着苍穹之上的女娲之相遥遥一拜。 这是对女娲的尊敬,九青能看出,所谓女娲之相,就是外界那尊女娲石像,至于骆,他即使大胆,也不可能假冒女娲本尊,只敢借助少女祭祀,以此增强自己的投梦之术。 这梦的主人,并不是骆,而是这少女。 人牲! 这少女是骆进行祭祀所用的人牲,她死于梦中;这或许是一种特殊的祭祀之术。 “傅说之后…” 九青回神,盯着骆……大笑一声,挥手而令,手中的长钺,将帝辛的风采学了个十层十:“傅说之后多矣,妹都之中就有傅说之族,本王欲寻贤德,但需傅说之贤德,非傅说之族贤德。” 那殿中自称是白矖的骆,目光微动,一喜,倒是理解了九青的话。 下意识,他道:“商王所欲,娲皇已知,傅说之后,自有傅说之贤德。” 九青垂眸敛笑:“小祭之后,自有人寻他。” 话毕,九青一挥长钺,这殿内的梦见破裂,九青化作云雾,破梦而去,至于骆,被九青一举障目,迷糊中才回归自己的身躯。 “咚……”女娲石像下,少女的人头从傅骆的手中滚下,傅骆紧忙上前抱起,左右环顾后以道韵化作迷幻梦气,这样身形,避开甲兵就离开了这里。 …… 气运-20 投梦·道韵+10 九青之前就占卜过傅骆,与其命运有了关联,此刻途中遭遇此事,算是影响了傅骆的命运,没有让其见到真实的商王帝辛,因此挑动命运波澜,以消耗气运的方式,复刻些许道韵。 如今九青有了16缕投梦道韵,也可进行投梦之术。 “投梦如风,无孔不入,但其中隐隐有祝者之力,想来是那祭祀之术……来日方长,日后再探究罢。” 此时,正如早先对微员所言,九青准备前往奴隶中寻几位看护,也能帮他规整册宫之书。 八春在一侧欲言又止,不知九青为何饶过那人。 九青也不答,此事八春只需知晓勿要说出即可,在八春未成为他真正的下属前,他不会再教导八春一点东西,即使只是一两句解释之言。 至于那傅骆,他自然是要任用的……知晓根底,总比不明来历的要好,这也将是一种把柄。 …… “九青?” 奴隶棚外,一处竹席案桌旁,原本正安坐着,满脸不悦看着甲兵押来的一个个奴隶,为明日祭祀进行挑选的崇吉此刻惊慌而起,忐忑地看着到来的九青。 九青瞥了一眼崇吉,看着他腰间别着的两个紫金贝币,倒是想起自己也有15缕贝币占卜的道韵,16成术,差一缕也不可占卜,如果要贝币占卜的道韵,除了自己苦修外,只能从崇吉这样以贝币占卜为道的人下手。 但自己苦修,九青苦修《归藏》,以归藏八兆进行占卜已经足够,倒不用特别修行贝币占卜。 “崇吉小舞臣,不知挑选了多少奴隶,明日吾占卜之后,祭品不可不足。” 九青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大量人牲。 可这十日一小祭,他必须占卜。 但若是一次小祭也如那日微员祭祀时刨杀九人,那一年三百六十日的太阳历,就是三十六个十日,其中六十日为一大祭,不必小祭,遂有三十个小祭日,也就需要人牲二百七十人。 大祭,唯有商王之都可祭,这个不论,但小祭,这是诸城皆可进行的祭祀,包括妹都在内,大商有七个主要城池,皆担任过都城,这也是商之氏族的聚居之所。 若是加上还未建好的朝歌,就是八处。 如此,不算明文规定之外的小祭,只算十日一小祭,那这八个城池,一年就需两千一百六十位人牲…… 不,不止如此! …… ——推荐票,月票,啊,感谢美人们—— 第四十八章:想入卜殿·得给生命 人牲大多用羌人,或者其余外族奴隶,但若是本城内的外族奴隶不足,也会采用罪奴。 更甚,因为帝乙晚年身体不支,少征战,一些城内,不只外族奴隶,就是罪奴也少,只能动用自卖之奴为人牲……实在可怕。 这还是以一城为名义的十日小祭。 大商中,有些权势的氏族,能以人牲祭祀,绝对祭祀,就是商人中,富裕之家也极力跟随这种主流! 动土、祈福、婚嫁、殡葬……如此多的小祭,一年因人牲而死的人,不知几何,就是商王难以统计。 思及如此,九青也是心头一闷,如此情景,不怪帝辛欲望征战,而也只有征战才能让帝辛的威势大涨,就是因为人牲不足,氏族躁动,商人哀怨。 九青心头叹息一声:这吃人的祭祀制度。 生活在这个时代,他暂时唯有观望,望向那些不安中的奴隶,他没有一个好的想法,或许他应该帮助周? 让周推翻大商,赋予这个世界新生。 不…… ……即使他未曾吃下人心,可始终是吞下了大商祭祀人牲后,分润出的好处,他成长的每一处都不曾离开大商,他也是食人血肉而成长的卜者。 吃人者…… 九青闭目。 不吃人,只能被人吃,此时周方不也在吃人嘛,那送来三千羌人啊…… 还有即使是被后世尊为元圣的姬旦此时,对祭祀奴隶之事,也没有异样情绪,对送来三千羌人之事,王为何怒而不知其解。 真正吃人的是规则,而非用另一个氏族来推翻大商。 恍然大悟。 但时代的规则不是顷刻能改的,即使是新旧朝代的更替,也会为了安抚前朝遗留的氏族,而妥协利益。 何况。 百年之后,洪水滔天又如何,九青得先自保,再谈牺牲。 九青稳住一丝动荡的道心后,就听到崇吉的声音:“已经选了十来人,按照以往所求的赐福,这祭品的规格绝不会超过十二人。” “嗯。”九青点头,祭品的数量都是他占卜之后定下的,这小祭祭祀的是殷商的先祖考们,没有其余神灵,他难以做手脚,像是之前占卜动土之事一般,让有巢氏代替商祖相土,只用三人为人牲。 商人先祖,生前早已习惯了人牲祭祀,死后自然不会改变这一观念。 因为这是大商的根基,他们只会维护。 小小的一位小卜,如何撼动他们的抉择呢? 如此,九青再瞥了瞥这群羌人奴隶,眼神缓而淡漠,他只能在明日占卜时多用些气运,以抵消人牲数量,做到气运不亏不入即可,这是他对这些奴隶最大的怜悯与援助。 也是他此时在自保状态下,最大的牺牲。 强大,不是以吃人而一步登天。 “汝既已备好,就安顿好吧,祭祀之事不可疏忽。” 九青说罢,挥手让在朝歌管理奴隶的小籍臣过来。 “版筑可建物,吾需有人将建筑之事的细则告知,以此才能更好为朝歌的建设进行占卜…” “泥塑可隔气,吾需有人做些泥坛泥架,以存龟甲、占卜之物…” “度量可规划,吾需有人为之后新建的典籍宫度量尺度,以便划分区域,存放书籍…” “此三人,朝歌城内可有?” 那小籍臣闻言,紧忙低首称:“版筑之奴遍地皆是;泥塑之奴有,但不如工匠;而度量之事却是工匠们的职责,奴隶不得上手,遂小臣不知!” 不敢怠慢,他们这些小臣比小卜之位低上半等,但就是这半等能决定他们的赏罚,若是小籍臣有错,九青随时可禀小宗,处罚小籍臣。 一旁,崇吉挑选了奴隶,此时也不敢走,只能站在九青一侧,观望九青此举。 而九青闻言,只道:“版筑之人,吾今日前往众帝像的庙地时,得闻一人,名骆,乃是自卖之奴……明日祭祀之后,汝携他前来册宫偏室,记录在册宫名下。” “至于泥塑之人,后日汝派遣一人来,带吾前往泥塑之处,吾亲自择选…” “度量之人,吾也会前往各地工匠处,寻一人,到时自会让近侍来禀告,汝只记录在册宫名下即可。” “诺。”这只是小事,小卜就是私下要几个奴隶来做人牲都无妨,他巴不得送上去,何况这安排几个奴隶前往册宫,小籍臣自然点头哈腰,不敢回拒。 ——版筑之像、泥塑之陶、度量之脚—— 九青也不欲大费周章,只要在朝歌城内,他就有办法找到,大不了占卜一番,耗费些许气运。 如此,九青带着八春离去。 一侧的崇吉见状,紧忙跟上,在九青身侧攀附道:“九青小卜,不知此事可有帮助之处?” 这崇吉豁出面子,言语之间满是恭敬。 他入卜殿失败后,成了祝殿的小舞臣。 小舞臣比小祝的地位要矮一些,也就和小籍臣差不多,若不是他来自祝殿,又是一国大子,那小籍臣可不会给他好脸色,此番攀附九青,却也是不想再在祝殿了。 那微员是什么样? 专爱察言观色,结交于人的崇吉怎能可能没有一些了解呢? “汝欲来卜殿?” 九青好笑地望着崇吉…… “祝殿不弱于卜殿,何况吾只不过是一小卜,如何能做主让汝入卜殿呢?” “卜殿可无小舞臣一般多多益善的职位。” 祝,也是舞,只不过是领舞。 一殿的卜、祝、乐、史、宗都是有数的。 而祝殿的小舞臣特殊,他们只是伴舞,只用主持的小祝进行带领,不需要术法加持,所以没有晋升的可能,多多益善,祝殿并不限额。 更甚,在祝殿之外,一些有权势的祝者都会私下豢养小舞者,以私下祭祀。 就如一些贞人氏族中,就有专门培养族类的祝者,这些祝者都借助家中的势力,培养小舞者。 至于祭祀时所需的乐,贞人也有培养,但难度极大,能发音者不少,但能以音乐为术法的少矣,不成术法如何通灵? 所以在国人之间,一些规格不大的祭祀,很难有乐者。 当然,一些贞人也会卜、祝、乐同修,但难度太大,修一道已经是难,何况是多道同修,所以巫才会分为五殿,就是担忧后人天资不足,无法承担巫的职责,怠慢了神灵。 这崇吉想从小舞臣转为小卜,岂能轻易允诺? …… 第四十九章:惊闻崇吉梦,知晓细作身 “这……”崇吉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一对紫金贝币。 “余…余当初落选卜殿,若不寻一殿收纳,必会丢尽父亲脸面,余怎敢啊……” 九青略有所悟。 这是占卜到了什么,有了进入卜殿的可能。 果然,崇吉并非庸才,只不过是捧高踩低的心思难以遮掩,难以相交,只能互相利用。 如此,九青只道:“汝既然自己能占卜,为何还来寻吾,难不成这契机在吾不成?” 九青没心思与崇吉拐弯抹角。 不欲算计,也不欲做好人。 既然是利益相交之人,那就以利用说话。 这崇吉察言观色,知晓自己不招惹九青,九青也不会来寻事的人,所以此刻也大了些胆子:“前几日祭祀后,篝火之间送来了几位羌族美人,众人打趣余,让余占卜这些羌女的来历……” “余占卜,瞧见了一处平地山丘,山丘看似矮小,但是随着踏入,就仿佛入了群山之间,被困其中……原来是那羌女反扑,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将余困在占卜当中,余被她推下山涧,坠入湍急的水流,这水中有大鱼,尖牙利齿,要将余撕碎,而这时,那羌女竟猛然从山涧上坠下,坠入水中蔓起一阵血红,那些大鱼才退去,余才得以醒来……” “原是大子们发现余的不对劲,打断了此女双腿,向余跪下,余才能脱困…”说到此,崇吉后怕,眼中泛过惊恐之色,转瞬即逝。 “他们要斩杀此女……但也有人玩弄一番,余没有再管那羌女,只是回去修养。” “梦中,余再一次梦见那羌女,还是一样的山涧,但这一次余看清楚了,是一枚铃铛,梦中那羌女腰间挂着一枚青铜铃。” “余惊醒过来,占卜了凶吉……却是大吉之兆,而吉兆指向的人,是小卜。” 崇吉话毕,期待地看着九青。 九青微愕。 铃铛,大吉之兆,是姬昌赠与他的那枚青铜铃? 九青没有拿出铃铛,直言道:“此事与汝入卜殿有何关联?” 崇吉闻声。 一喜。 九青的语气,是有可能帮助他的,既如此,他也不含糊,紧忙告知:“余父亲欲要来朝,遂先写明此事告知余,并诉勿要参合朝歌之事,他会想办法让余入卜殿……但是第二日余父又送信来,说明他暂时无法来商,而根据我崇国在九国的细作报,蜚廉掌管了朝歌·外符牌,那想必还有一枚内符牌。” 说到内符牌,崇吉又望向九青。 “细作?” 九青却察觉其中问题。 崇国在九国有细作这件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为何九国能知晓蜚廉掌握了朝歌·外符牌,那岂不是说在朝歌,王、或者蜚廉的身边有九国的细作! “八春,退后几步,警戒四周。” 跟在九青身后,身为护卫的八春闻声疑惑,不明所以,但还是警觉地扫视周围,后退几步…… 崇吉不觉失言。 他本就是以利益相交,细作是何人,他也不担心说出来,这只是他的投名状。 “九青小卜来自九国,应当知晓九侯、九国大女之心…”不必明说,九青当然清楚,九侯既然同意大女来商,自然是做好了让大女为王后的准备,但事与愿违,自然会加以筹码,将大女抬为王后。 而其中所需要的筹码,就需要九侯出力拉拢。 若大女为此番细作,知晓了帝辛赐予蜚廉朝歌·外符牌,然后又传回九国,那…… 真是自寻死路! 那崇候虎可能也是因为这等大消息,担心来商被帝辛迁怒,或者是准备隔岸观火,所以才让自己儿子呆在朝歌不准动作…… “咳咳……余父警惕,还望九青小卜勿要说出此情报是崇国所得。” 崇吉为了小卜之位,自己的道,也是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这朝歌之中,若说谁有可能手持朝歌·内符牌,恐怕也只有九青了。 明降暗升,大王之心实在难猜。 此刻怕是九国侯也在犹豫。 是否要以九国之资源拉拢九青,毕竟九青此刻手握的权利实在太大,若说有九青帮助九国大女成为王后的可能也更大些。 可惜九青看不上。 “呵……吾知晓了。” 瞥了一眼忐忑期待的崇吉,九青言:“吾会将此细作情报告知大王,但崇国不欲此功,吾如何为崇吉大子请功,提为小卜呢?” 崇吉一时语塞。 能将情报告知九青,已经是他的最大限度。 他身为崇国大子,自然不能背叛崇国,若是因为这件事告知帝辛,而让崇国陷入危难,那他崇吉百死难赎。 “何况,此条细作消息,对王有利,却非对吾有利……吾与九国大女同出九国,九国受难,吾只能默不作声,不敢揽功,不被牵连已是大吉。” “崇吉小…小卜,不知可舍得……为吾全全效劳五载,落实小卜之位。” 全全效劳。 就是将这五年的生命完全交给九青,九青自然不能直言谋夺生命之事,这实在太过惊人,这世间只听说过延年益寿的,增长生命的传说事物,可没有听说过谋夺生命的。 闻此言,崇吉一愣……心想:吾今年十七,五年后就是二十二,也正是大好年华,何况九青此时手持朝歌符牌,权力甚大,能依附这样的人,也是大大的好处。 “自当如此!” 崇吉完全没有想过,九青所言的全全效劳是何意。 九青得到这份承诺,也随即感到崇吉与他之间有了一份微弱的联系,九青只需消耗气运为其占卜命运,就能将联系化为契约,而这份契约是单向的,九青只是给崇吉一个机会,成功与否,崇吉都必须付出。 如此,九青道:“借紫金贝币一用。” 贝币占卜,是最简单的占卜。 但若是精修也能有打招呼,算是易学难精,这崇吉能以此为道,也有些天赋。 九青此刻贝币占卜只有15缕道韵,差1缕才能成下位小术。 但他也不需这份小术的增幅,只是多耗些气运,进行简单的占卜罢了。 接过崇吉恭敬递来的紫金贝币。 气运-20 …… (加更)第五十章:贝币占卜·吉、凶、顺 竟然耗费如此多? 九青手间一顿,那紫金贝币已经落在半空,如同坠在地上一般,发出叮叮声响,九青一看,吉…… 还未结束,他问了三问,需三卜。 第二卜——凶 第三卜——顺 崇吉的面色忐忑,只期待九青能给出一个准信。 “回去等着吧,不日后,会有王令。” 九青将紫金贝币归还崇吉,这贝币是崇吉的道器,若无崇吉的允许九青用不了,而若想强行使用,唯有杀死崇吉,但这没有必要,紫金虽珍贵,却也不是不可触及之物。 而所谓的紫金,金,铜也,紫金就是紫铜,散发着紫色光晕的铜块,绚丽灿烂,比寻常的铜珍贵得多。 带着八春大步离开,崇吉在后面欣喜,对九青遥遥一拜。 …… 归偏室后,九青坐下。 消耗如此多的气运,不可能什么重要的占卜讯息都没有看到。 方才的第一卜,是为崇吉,是为吉,这没有什么好解的。 第二卜是为九国大女,凶……他看见了尊贵的衣饰上,修满了九尾狐狸的纹路,而一只染满鲜血的女人手,无力地落在上面,染红了衣饰…… 九尾狐……妲己? 这只手却是九国大女的…… 九青对九国没有多少感情对九国的宗室就更是如此了,九国大女的结局,他只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即可,以此规避凶险,免得被牵连,不会过多干涉其中。 只是妲己即将出现的信息,让九青莫名,思考如何对待。 毕竟妲己的传闻中,多少祸国殃民的妖妃,《封神榜》一书中更是妖精,但这不是《封神榜》的世界,九青也不明白会有怎样的发展。 至于第三卜,则是为九国,顺……他看见了一座高大耸立在山谷之中的九层高塔,远远望去,高塔比四面的山脉都要高耸,而高塔之上,是一道无法看清的身影,在星月之下,注视上天。 顺……顺其自然,也是变化最多的一种卜兆,同时也让九青难以插手,可九国毕竟是生养他的地方,他对那片土地上的氏族无好感,但对那片土地有所欠,九国之人也算同胞。 九层高塔……那人是谁? “顺其自然,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待到九国危机时,看大王的心思,尽力而为。” 九青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如今是大商之臣。 在其位谋其政,虽有人情,但人情在规矩之下,不然规矩不成方圆,何来安定。 如此,九青让女侍拿来竹简,再一次向王请令。 言语之间,讲述了多位大子,而其中再次以微员为话题。 他以微员为例,说明十日小祭,微员一人担任三职,力不睱供,陈情道:王若准备对朝歌开展大建设,可朝歌小臣不足,遂希望王能再派遣一些大子前来,填补空位,分担职责,以免众人如微员这般让王失望。 此言之后,九青才言崇吉,希望在朝歌的大子们,也能尽职尽责,其中还希望能调一些大子的职位。 接着,九青就写下所需小臣的名单—— 其中小祝缺二 小卜缺二 小史缺一 小匠臣缺六 …… 又写明调职之人,其中除却一些九青最近观察到,与微员走得近的大子外,就只有崇吉一人;而职位的调动,也除却崇吉外,都是降职,或是调去虚职,吃力不讨好。 “朝歌不需要没有能力,只知晓攀附的小臣,结党营私,那岂不是又一个妹都。” 九青心中清明,若是帝辛来朝歌,发现朝歌中的大子们都开始结党营私,争权夺利,而不认真实事,那身为手持朝歌·内符牌的他,必遭大罪。 “崇吉……调至小卜后,再找机会丢出去吧,王只让吾从奴隶中寻找值得培养的人,而非大子之中,吾上升一位,从工匠中寻已是极限了。” 大子,背后有大势力,九青要结交的是有能力,而背后无牵扯的人,而不是依靠势力为生的氏族子弟。 这一点,他一直铭记在心。 …… 将请职书写好,就让八春交给季胜送往妹都…… 生命+5 贝币占卜+10 契约即成,这朝歌的职位安排,九青有绝对的话语权,帝辛也放任他的行为,毕竟都是些小臣之属,无多大碍,身为帝王不可能连这种小事都一一过问,就是微员得到小畜臣和小乐的兼职,也都是费仲暂替王允许的。 只是事关微员,帝辛的侄儿,费仲总会禀报帝辛一声。 毕竟,在外界看来,近乎完美无缺的微子启之子,想必也是一位出众的子弟,但明显,这份请职书一出,加上上一份,这微员的能力不足之事,怕是压不住了。 虎父犬子,可惜、可笑。 等费仲看到请职书后,观毕,会心一笑。 立即送去给帝辛观阅,不久后传出嗤笑声,而妹都之中也流传出微员作为微子启之子,却心大不满足,一至朝歌就全拦祭祀之事,又以功得三职同身,但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徒有其表之事。 一时间,微员之名,隐隐有贬,至于听闻此事的微子启之事双手一紧,也只能叹息一声。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 翌日,初阳未升起之时,众帝像的庙地—— 十日小祭! 以众多商祖考的宗庙为首,近乎所有的小臣,此刻都在此处,为祭祀做准备。 今日的小祭可比之前要隆重得多,那四城门的大亚与蜚廉皆至,不少蜚廉属下的亚、甲士、行长也皆赶来,与小臣们分列而站…… 微员与之前的老小祝共同主持。 四周一片寂静。 九青为占卜,此刻也正端坐在祭坛之上,身着一身华丽的重袍,佩戴赶制出的玉石饰品,金铜为冠,别住盘发,盘坐在竹席之上,神色不动,恍惚若神人…… 他身前是青铜火盆,照耀着他璀璨的明目,手边是占卜用具…… 待到妹时,天明未明之刻,他以骨刀,拿起龟甲刻录——甲辰卜,九贞,问商祖考:十日小祭,赐福土木,如何祭? …… ——推荐票,月票,啊,感谢美人们—— (ps:有每日导读来的读者吗,因为作者看不到这个推荐位,有的话可以支一声嘛,谢) 第五十一章:赐福·土木工程 十日小祭,赐福土木,如何祭? 朝歌即将大兴土木,所以不等微员指定何种赐福,费仲就让人快马加鞭,随着一份封臣令,将赐福之事告知九青。 土木! 赐福需保证建筑不失,朝歌城中,水土木石,皆能稳固。 “还请小卜占卜。”微员在一侧,目光望向九青,但却不是看九青手上的龟甲,而是九青放在膝前的一卷帛书,因为王令急来,遂这封臣令,众人皆知,此刻心中期许,都希望王能升职。 一时间,祭祀之事都快被这些大子放在了脑后。 “自然,占卜为先,祭祀为后,但也不能错过时辰。” 随着九青将龟甲掷入火盆当中,炽热的气流从中涌出,化作一道道华光,如同溪流一般在天空蔓延,而九青身后披着的斗篷上,归藏八兆显现,流光溢彩,化作八气,涌入龟甲当中,为九青的占卜添一份力量。 与此同时。 九青不依靠气运,而得到了来自商祖考们的讯息,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依靠气运占卜,所得的与寻常小卜无多二样。 ——人牲十二,可赐大祭之安—— 何意? 也就是说,祭祀这十二人,可获得一个大祭的土木安定,如此,大祭为六十日一次,有五次十日小祭,那其余祭祀时就可求取别的赐福。 但是九青所要的不是这个。 他也该展露自己的实力了,不然朝歌城中实在太过平静,待到王有大动作时,很难想起他来,只会让他留在朝歌,如此他会错过诸多机遇。 他欲上战场,只有随王而战,为战占卜,才能获得更多气运。 占卜! 气运-50 五十缕气运? 上一次占卜典籍宫动土之事,他是占卜了有巢祖,有巢乃是亘古之前的人祖,而非大商先帝·相土;所以花费甚多,若是占卜相土,必不会用20之多的气运。 九青本想这一次占卜的是商祖,所用应当并不多才对。 可是他心中欲占卜的,却是希望一番大动静,所以一瞬消耗了五十气运? 九青微微蹙眉,他有些无奈。 不知这次小祭任务后,所获得的气运能否弥补一半,五十气运实在夸张,他还未一次消耗如此之多。 事到如今,只能观望占卜所得的信息了。 “嗡!”火堆中的龟甲一震,原本的卜兆发生变化,随着五十气运的灌入,而延伸,改变……这并不是九青强行逆改卜兆,而是他以气运加持占卜之术,所以能够得到更多、更深层的东西。 与此同时,九青身躯一僵,好似有数道目光从天外注视着他! 他明白,这是商祖考们! 他消耗五十缕气运进行的占卜,得出的卜兆引起了祂们的关注。 不动声色,九青拿起龟甲,望向其上的卜兆,解之: ——人牲五千,可镇一都—一 千人挂枝在东,可立大木 千人火焚在南,可明大日 千人刨心在西,可固大石 千人投河在北,可定大水 千人活埋在中,可安大地 —— “五千人……” 九青细细观阅,一遍又一遍,解答上面的卜兆,领悟这祭祀之术,哑然一呆,莫说五千人,五十人他也不可能行此祭祀啊…… “九青小卜,可出了意外?” 或许是九青的表情太过错愕,让微员都蹙眉观来,带着一丝担忧,但眼底的嘲弄不少,此刻也难以隐藏,怕是在期许九青占卜出错,一举将九青打下祭坛,以此为由,贬为奴隶。 在祭祀之时占卜出错,九青被贬为奴隶就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更甚的会成为谢罪的人牲,到时商王帝辛也不可能搭救。 九青缓和面目,不理会微员,只因为他发现了一处遗漏之处,也是解难方法。 消耗五十缕气运,可不是给他一份无法动用的祭祀之术。 占卜——心中所求之事,通过占卜得到他此时状态下,亦能得到所求的一种方法,若是无法办到,那只会占卜失败,或是大凶预示。 既然占卜成功,必有一线生机。 是的。 ——人牲五千,可镇一都—一 就是一种祭祀之术,之前动土时的三种活埋祭祀的方法也是其中一种。 这也是九青在这几天观阅书册时,从中发现。 祝术是祭祀之术的分支。 掌握此术,就获得祝者的职权,向神灵祭祀,获取赐福。 如此,九青也算明悟了卜祝同修的可能。 这才是九青消耗气运,在祭祀之前进行占卜所得的最大好处。 不同情况下的祈福,所蕴含的祭祀之术,多是以祭品以及祭祀方式进行分别。 九青若是在这次小祭中,以12人为祭,那所得的只是一月的土木安定,但若是以五千人为祭,那这水土木石以及代表四季之阳的大日,都能得到安定,让朝歌化身神异之地。 如此……若有机会,九青自然要施展此祭祀之术,以此博得一场名望。 但……五千人啊。 九青的目光下移,找到姬旦与姬发所站立的位置,姬发虽是远来,但也是名义上的大商之属国之人,是为臣,自然要来参与祭祀。 而在他们身后,就站立着乔装打扮的姬昌。 “周昌也不过送来三千人,此番祭祀却要五千……幸而,吾可气运可抵人牲之数。” 九青原本有78缕气运,进行占卜耗费了50,还余28缕。 以占卜所得的讯息,一缕气运可抵百人,五千人,需五十缕气运,而在气运之外,九青还需十人模拟天干之数,才能形成五方互助的格局,让大日凌空,安定朝歌城的天时地利。 但。 九青只有28缕气运。 “原来一缕气运可抵百牲,那一百缕就可抵万牲,一千缕就是十万……” “却是吾小觑了。” “但更小觑的,还是吾自己的生命……自己作为卜者的一载生命,实行祭祀之术,竟可抵一缕气运,也就是百牲。” “这或许就是卜者的尊贵之处。” 九青起身,他已经有了决断。 在天色将明之际,九青对带上几分急迫之色的微员和老小祝,以骨刀在龟甲上刻道:“以天干出生之十牲为祀。” “甲乙在东……” 不待九青说完,那微员就打断九青的话,笑道:“十牲为祀,吾已知晓……这小祭之事,为吾小祝之职,九青小卜为小卜,不可乱规矩。” 卜者占卜,祝者祭祀。 巫殿五分,各司其职;这是大商的规矩,九青也无话可说,他笑而不语,可他手中的龟甲却在微微颤动,散发微光,隐有神异,这让老小祝大愕道:“占卜有神,这是商祖考们在注视这里!” 有神注视! 微员也一惊,转而高声大呼:“先祖注视,速速以十天干之牲为祀!” 众帝像的庙地内,上万的工匠、甲兵、各大子小臣们,都浑身一震,原本对小祭就无多关注,只是秉承规矩而来的蜚廉也示意身后跟着的四位守城大亚跟上他。 大步流星。 手持长戈与弓箭! 蜚廉带着四位大亚上了祭坛…… 微员大喜。 祭祀越隆重,他进行祭祀后所能得到的回报就越大。 身为一师之长的蜚廉,可是只有大祭之时才会参与祭祀啊;也是今日占卜之后有神注视,不然蜚廉只会在一旁静待小祭罢了。 何况! 可恶的九青,若不是他,那会是何人散播妹都,他那不堪的流言,他身掌三职,何曾力竭不暇;如今他就要让众人看看,他祭祀之时,有神灵注视,赐下大福,以安朝歌。 这样,九青帝辛也无话可说,那在妹都的蜚语也能瓦解。 而九青望向这微员大喜的样子,浅笑一声,瞥了一眼老小祝,这让老小祝想起之前典籍宫动土祭祀时,九青亲自讲明的祭祀方法,祭品数量,以此才能获得有巢赐福。 这让老小祝心头一跳。 当时他是为了逃避责任,才不以自己的祭祀之术进行祭祀,听令九青,却没想到能真的祭祀功成,他事后想复刻九青的祭祀之术,却始终不得要领,有巢祖不给予他回应,如此他也无奈。 明白这是九青占卜在前,已经沟通了有巢祖。 他祭祀在后,与有巢祖相隔不知凡几,自然无法获得赐福。 现在,九青占卜的是商祖考,但明显也从占卜中得到了不同的祭祀之术,且得到了商祖考的肯定,可那微员分明是不想让九青再参合祭祀。 老小祝劝道:“微员小祝,不若听听九青小卜的祭祀之术……” “小祝何意,吾等为祝者,占卜不比小卜,无可厚非,但祭祀之术岂能再听小卜的?” 微员不满至极。 九青占卜之后,有神注视,这已经让九青有了风头。 他本还想以九青祭祀疲慢,学着在妹都的传言,以此谣传九青身为小卜一职,却也疲惫不暇,无法胜任之言…… 可惜,有神注视后,却无可能。 但绝不能让九青把风头吃尽:“就是少卜进行占卜,也只能说明用何祭品,用什么形式的祭祀……但祭祀详细,还是吾等祝者动手,作为卜者轻易不可插手。” 看见老小祝欲言又止,微员不满更甚。 直言道:“即使他是大卜,吾身为小祝也应当听令大祝,依照五殿各自的规矩,各司其职……不然难道吾不会占卜吗!” …… ——感谢·推荐票,月票,各位美人都塞给我吧—— 第五十二章:小祭·牺牲 微员也有卜祝同修的过往。 但卜祝同修,可无法如同职位一般,多职在身,可以兼顾。 微员最终也只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祝者一道,毕竟他父亲微子启是大商的大祝,入祝者之道,可为他提供不少便利,或者说,微子启大子必定继任微国,他微员身为元子,也将接任大祝之位。 借助两位微氏之人,一位国主,一位大商大祝,方能保证尊贵不断。 有此底气,微员斜目扫过老小祝与九青,这几日来的挫折,让他失去了一直坚守的心性,显露出浮躁感…… …… 九青回望。 攻打坚固的城池,往往以内部的自我崩溃为攻伐手段,敌人自露马脚,陷入慌乱,比千军万马更加有用。 此刻微员已被眼前的进行小祭的利益所蒙蔽双目。 看不清利益背后的危机。 有神关注难道真的只是想看他主持的一场寻常小祭? 如此浅显的道理,昏了头的微员看不清。 那老小祝倒是有些警惕。 但这虽与九青有关,但九青将有神关注的讯息告知众人,提醒众人慎重之后,就已经与他无关,仁至义尽。 自找死路之人,自然不必去救。 让近侍收拾好占卜之物,九青退下祭台,他需手持龟甲在一旁静候祭祀,最终还要进行小祭之后的验辞,记录占卜的验印情况,并与小史言明占卜之事,让小史记录在册,递交向卜殿,如此,他身为小卜的一场小祭才算结束。 大商祭祀的规则,就是这么井然有序,规整不乱。 但一切总有意外。 九青浅笑望着祭坛之上,这一刻,他认为自己如同幕后的恶人,看着别人踏入陷阱,但这不重要,争道嘛,死道友不死贫道,道争……总要分一个高低。 …… 祭坛上。 那微员见九青不欲拉扯,也面露喜意,蔑视一眼九青后,就开始安排小舞臣上祭坛,崇吉不留痕迹望了九青一眼睛,目光紧盯九青别在腰前显眼处的一卷帛书,那里面可就是他的调令啊。 对于九青的让步,崇吉可不觉得会让微员得逞,他可是吃过不少苦头才得出的结论,不过此时以祭祀为重,他也不敢、不会提醒微员。 祭坛下。 众人因为有神注视,而心思不断,有人感叹微员好运道,有人疑惑神为何注视……但都不敢抬头,以免惊扰神灵,是利是害,他们能保全自身就可,这祭坛可不是他们能上前的。 而在场内的姬发眉眼轻动,似欲悄悄观望,却被姬昌拍了肩膀,姬昌微微摇首,轻声道:“唯有卜者可言神,唯有王者可令神,唯有祝者可见神…” “史者奉神、乐者悦神…” “武者也可称巫,也可行舞…” “其余人等,只能低首,待神灵至,待神灵事,待神灵离。” 姬发颔首,只不过他所修行的并不是上述几者之道,并不了解其中深意…… 他所修行的是治理之道,为首领之责,他父爱他,曾言明会封一地于他,让他自立一宗,为一地首领,甚至请商王为他封爵,名正言顺。 而除却商王外,其余皆不可称王,唯有帝王可与神平齐而论,所以他也不可能以王者身份令神。 对神,他只能恭敬以待。 …… “舞!”心神激奋的微员,手持羽扇亲自领舞,而在他对面的就是以长戈行武的蜚廉,周围祭坛上,也环绕一圈圈的小舞臣,其中更是有四位守城大亚手持长戈护卫在四方,为微员、老小祝与蜚廉伴舞。 时常采风的老小乐此刻也现身,亲自为小祭奏乐,加上一些寻常乐者的帮助下,取悦神灵。 霎时间,因为蜚廉等武将加入祭祀,一股血煞之气蔓延开来,站立在祭台周边的九青,衣袍被这煞风吹得鼓动,天空一时间也电闪雷鸣,白光打在九青的面上,倒映着他漠然观望的神情。 九青面色不动,在龟甲一侧刻录微员的祭祀方式,以及出现的异相。 而庙地内。 一些人已经心头不安。 这风云涌动,电闪雷鸣的异象,加之这煞气浓郁,何来福兆可言;姬昌更是皱起眉头,乌云遮天,已经蔓延至整个朝歌城,再下去,怕就是神灵发怒,大雨倾颓…… 商以大日为信仰。 此刻,可还能看见多少日光? 所有人都下意识瞥向祭台上,那变得不安的微员,可他们自己此刻,又何尝不是惴惴不安,祭祀出现问题,那么这些参与祭祀的人会不会受惩处,都不一定,毕竟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小祭。 能被神关注的小祭,在记载中可没有几次! “带…带人牲来!” 祭坛上,蜚廉也察觉出不对劲,可他已入祀,怎能后退,此刻也是满脸紧张,汗水不由从发鬓之中渗出,滑落满是胡茬的糙脸。 呜呼! 蜚廉心头懊恼,参与一场小祭,比他上战杀敌还要疲惫,而且危机更重;祭祀不德,这样的名声可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他也是身为武臣也不能免怀。 参与祭祀,他亦能得到神灵的反馈,不然他费力参与作何,这不只是规矩约束,还有更深层的好处可得,可惜都被这小子给毁了! 微员…… 此刻小腿都在颤抖,可舞不能停,不然怕是一道轰雷击中他的眉心,就此道消。 莫忘记当初大卜为王占卜而亡,占卜反噬。 祝者自然也有反噬,而就在这祭祀之时。 老小祝早已慌乱无神,但乱中想起,九青……那有神注视的源头,来于九青的占卜! 可不等他询问,那微员已经开始搏命之举:“快,牺牲这十人,以醢祀先祖神灵!” 牺牲——杀人! 醢祀——以剁成肉酱为祭祀! 事后分食醢肉…… 还不只如此,那微员竭尽所能,突然下跪而拜天,手持羽大呼:“员以刚殉,感念先祖!” 说罢,从脖颈上拽下一枚硕大的狼牙,扒开胸膛的衣物,狠狠割开自己的皮肉,血液飞溅,化作灵光附着在另一只手上的羽扇内。 这微员又高举羽扇。 “余微员、子姓之后,今小祭闻先祖注视,以盟殉:后竭尽所能,为先祖行后人祀,以换先祖欢颜!” 刚殉——以割开皮肉为祭祀! 盟殉——以发誓结盟为祭祀! “噗!”心中精血,猛吐而出。 羽扇是微员的道器,此刻,随着他口中的盟殉之言,以及刚殉之血,化作一股期许之念,上飞入天…… “快,牺牲那些奴隶!” 微员瞠目欲裂,恶狠狠盯着那些看押奴隶的甲兵,呵斥下令。 此刻他哪还能伪装温润君子? 九青见之,明白时机将至,他本就不可能让小祭失败,不然身为卜者的他也会受到牵连,得不偿失…… …… ——感谢·推荐票,月票,各位美人都塞给我吧—— 第五十三章:九青接令·诸上帝赐福 这微员也是急中生智,找回了一些智慧,此刻口口都是先祖,意图以血缘为纽带,让先祖神灵们息怒,将这场小祭成功下去。 不然,微员无法想象自己将面临什么——商王下令,杀之以祀,让先祖息怒! 可惜…… 一都安定的机会,与一位子姓后裔的性命,孰轻孰重,商祖考们如何会掂量不清? “嗡!”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雷声轰鸣,积蓄着一股磅礴的力量,似乎怒吼,这愤怒终要倾泻,而所谓矛头,却是指向了九青;为何? 九青明白,是因为他以十人为牲,这与所需的五千人,相差甚远,这些商祖考们虽不清楚占卜的细节,但对于所得的答案还是有所了解。 ——人牲五千,可镇一都—一 这声雷霆是在警示他——城内的奴隶不足,那就用工匠祭祀,五千人牲必须凑齐! “轰!”在众人还在讶异为何雷电会指向九青时,雷电分散,布在了朝歌城中,五千人头上,这五千人,各五百人为十天干之一的生辰,其中数量不均的,甚至从奴隶直接跨越到了大子身上。 那被雷电锁定的大子浑身颤抖,面容霎时间变得恐怖起来,慌乱中欲逃,但下一刻就被甲兵压住。 这是神灵的旨意。 一时间,五千人心中戚戚,他们被神选定,为人牲! 而此时,微员看着自己头顶的那道雷电,猛然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先祖考们放弃了他。 蜚廉停下了武。 亲自上前,手持长戈压住微员。 一侧的老小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以祝者为人牲,还是子姓之臣! 他不敢抬头,但是眼中的惊惧还是不停歇……祝者为牲,唯有行军大败,国内危亡之际,方才出现过,可此时小祭罢了,就要祝者为牲行祭祀。 此头一开,祝者自危! “轰!”一道雷鸣闪动,狠狠击向九青。 微员目微亮,若是能带九青一同,他也能少些怨恨。 其余人也纷纷望向九青所在之处,以为九青已经身死。 可这雷霆之威,却无怒意,反而带着一丝神圣,打在了九青手持的龟甲之上,那龟甲上的神光越发明亮,照耀着九青,神圣高远。 不待众人诧异。 霎时间,龟甲舞出神异的流光,向四面涌去,一个个星点,落在那些被雷霆压制的预选人牲上。 苍穹威压,压得人惶惶不安。 众人强压着抬头顾盼的行为,低首不敢看。 帝乙! 一道威武的神明巨相,在乌云之中汇聚,飞燕高悬,化作双目,冷漠而威严,直直盯着下方的朝歌城……这威压之下,长戈高鸣,甲兵们纷纷下拜,口呼—— “上帝!” 上帝者,商之先祖考也。 天帝者,人族皇与帝也。 下帝者,人族此世王也。 此时帝乙出,为先帝,自然是上帝者;为表恭敬,郑重之时,称呼上帝,此刻众人纷纷而拜,那些被选为人牲者,死心已起,但都不敢不拜。 而上帝·帝乙的目光却不在他们。 是在九青。 帝乙震天之声,从乌云中传响而来:“九国·青,行朝歌大祭,以……” 九青一拜,手持龟甲而前,上祭坛! 踏一步,他所剩下的28缕气运飞出,化为两千八百道灵光,飞入两千八百人身躯当中,与之前那些从龟甲中飞出的神异流光,星点结合,为九青复刻出两千八百道人牲之灵光。 灵光归来,收入龟甲当中,就是两千八百缕道韵。 一时间,龟甲化为临时的道器,威压蔓延。 上帝·帝乙,目微诧,停下了话语,那龟甲无误,上面蕴含的力量确实能进行祭祀,如此,他大挥衣袖,天空乌云卷动,乙燕高飞! “呼!”大风起,吹动着朝歌城。 那一只只乙燕迎风盘旋,吞下那两千八百道雷霆,那被复刻之后的两千八百人,只觉身上的桎梏一松,就瘫倒在地。 他们得救,不用为人牲! 人声颓然,但哭笑之声不断,转而又捂住啜泣,不敢乱动。 而那些没有被复刻的人,此刻都紧盯着九青,希望他再一次施展那未知的力量,解救他们;就是祭台之上的微员,此刻眼中都迸发出一股希冀,但是看着九青面上那抹淡然,对他的注视视若无睹的神情,他心头一顿。 这时,上空传来帝音:“九国·青,行朝歌大祭,诸上帝赐福!” “诸上帝赐福!” “诸上帝赐福!” …… 一道道帝音从乌云之中传出,震在朝歌城内,此时城中,无人不拜,唯有九青手持龟甲,上举望天,与上帝·帝乙对视—— 行卜者权柄,与神言谈! 行祝者权柄,与神面见! “九青接令,为朝歌卜,为朝歌祝!” 九青声一应,他身躯中,涌出22道荧光,那是他的生命,此刻生命流逝,将剩余的两千两百人笼罩,包括微员在内,皆复刻了一层人牲灵光。 又回归龟甲之中,凑齐五千之数。 他的气运完全用尽…… 只能以生命为填补…… 幸而他还有方法谋取生命,不然必不会使用这样的方式,谋取机遇。 但有舍有得,以小搏大,失去二十二载的生命,换取一个扬名大商的机会,为王给朝歌带来奇异之能,换取之后在大商的坦途,何人能说不值? 可即使动用自己作为卜者、祝者的生命,九青的祭祀之术也无法达到真的无中生有,还需十天干之人作为人牲,为引子,才能实行祭祀,将空中楼阁建立在地。 十人之数……九青坚守尚存的人道之心,给出的最少数量,只在十二之数下减了两人…… 才两人啊。 这吃人的祭祀,实在让人无奈。 可九青不可能放弃无与伦比的利益,对大商,对自己都无法抗拒的利益,来救这十个羌人。 “舞!” 九青手持龟甲,这是此次祭祀的新的祭器,上面五千多道韵不断流转,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五千道韵啊…… 就算四十九道韵为一极术,这五千道韵,就是近一百极术,四十九术为一法,也就是二极法。 极位大法! 九青的极位大术就能笼罩一朝歌之城,拦截雨水化为水柱坠入护城河道内,那这极位大法,比之大术,又是何种天地? 掌握一法者称之大能。 不可想象。 但很快,九青就会利用这龟甲,为朝歌祭祀,亦能看到比拟极位大法的力量! “乐!” 老小祝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手持自己的道器,行祝术,而蜚廉也紧忙一把提起微员来,唯有颤抖着举起羽扇,跟上老小祝的舞步,一同为九青作辅助,至于其余小舞臣也在崇吉的带领下,纷纷起舞。 老小乐一直不敢出声,此刻得到命令也紧忙奏乐,一时间,整个朝歌城再次陷入祭祀当中。 可天已正午,乌云已经密布,看来祭祀不成,上帝不离,大商的先祖考们,都在注视着这里;一座新的殷商大城将起,这样的城池都是经历一次次的大祭小祭,才逐渐积攒力量,让城池拥有神异之力,能安居商人。 但此次,却大不相同。 九青感觉自己身上的注视更重了。 他也明白,若是此次祭祀功成,他会遭到多少关注,可无能之辈落于尘埃之地,也难激起一粒灰土,有能之辈若是藏身在暗,也将归为泯然众人。 一步步,九青已经从那一心想要沉稳苟学,缓慢成长的九国小子,成为了此刻敢站立在祭坛之上,谋划隆重大祭的卜祝同修者。 “人的欲望无穷,生命力也无穷……” 五千人牲之力。 小祭早已成为了大祭,这是九青无法预料的,但却是他有所准备的。 大祭… 无人敢怠慢分毫! 那蜚廉更是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煞气化相,巨大的凶兽从他身上爆发,凶兽鸟身鹿头,转而又变化为鸟头鹿身,它在为天地而鼓,鼓声阵阵,响彻朝歌。 一股磅礴的力量托举起九青,凌空飞天。 而此刻,他因为瞬间失去二十二载的生命,一缕白丝顺着发梢蔓延,他放任这一变化,轻易地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是自己的福气,但却是他人的忌惮。 白发一出,九青的气息有些萎靡,装作隐隐欲倒。 但祭祀之时,他不可能真的倒下。 而因为他寿命缺失为真,九青想,即使是商之上帝们,也看不出虚假,反而若是他安然无恙地进行这样大的祭祀,祂们才会疑心重重。 可惜九青抬首望着上帝·帝乙,却无法在其目中看见情绪,仿佛一道规则一般,并不在意九青的状况,只在意祭祀能否成功,何时成功。 九青下意识明悟:下帝藏,上帝归,这是《归藏》中早就道明的道理,天,如何会有情绪呢? 天遵循规矩,而商之上帝就是大商的天,维护着大商的规矩。 原来如此。 九青也能安心,免得因为此次出众的行为,遭到上帝的警惕。 他如今只需遵守大商规矩,就不会引起上帝的过多关注,这也是规则中的部分,不然每一位下帝死后,都还能真灵永存,以此监视大商的方方面面,那实在太过可怕。 如今生命,还剩下四十五载。 暂时足够他所用。 “祭!” 九青凌空在天,手持龟甲,高声令道:“天干十牲,甲乙,行辟殉,挂枝在东,可立大木!” 随着九青的话语,那十名在天干时生的奴隶,被带入祭坛之下,而作为守城在东的大亚,此刻不敢怠慢,亲自抓起那甲日、乙日出生的人牲,前往东城门。 随着一阵阵舞乐,九青又道—— “丙丁,行燎殉,火焚在南,可明大日!” “戊己,行土殉,活埋在中,可安大地!” “庚辛,行取殉,刨心在西,可固大石!” “壬癸,行沉殉,投河在北,可定大水!” …… ——咳咳,周一是排推荐的时候,诸位美人帮帮忙……追更几天,感谢—— ——推荐票,月票,都塞给我吧—— ——白天还有一根—— 第五十四章:大祭·气运反馈 辟殉:以砍人数段为祭祀! 那东城门的大亚,毫不顾及这两活生生的人,让甲兵按住其中一人,手持宽斧,快速地将人砍成数段;都可见被砍断的手脚还在挣扎,扭动,那被砍断的双腿甚至在试图逃跑。 可不过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满地鲜血,残肢碎屑…… 另一人望向大亚挥舞而来的宽斧,被活生生吓晕! “来人,挂上城墙。” “诺…”四周甲兵的声音颤抖,饶是经历战场洗礼,他们还是难以接受这渗人的一幕。 他们不敢违令! …… 燎殉:以焚烧祭天为祭祀! 南城门,大亚嗡声大喊:“堆柴!” 在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中,一股肉香味蔓延开来,不多时,香味又化为焦糊臭味…… …… 取殉:以取人身躯为祭祀! 刨心之痛,从西城门,传响朝歌…… …… 沉殉:以投河溺亡为祭祀! 沉水之人,捆绑不得动,只能惊恐地被水流灌入口鼻腹腔,沉默死去…… …… 土殉:以活埋生人为祭祀! 蜚廉亲自动手,将戊己二人活埋在朝歌正中,王宫大殿的地基当中! 活埋之声,渐渐在无声。 也是此时,悬空在天的九青,手中龟甲飞出,五千条人牲之灵,各五百为一股,飞向五方,狠狠灌入四边城门与王宫大殿的地基当中。 蜚廉与周围的大亚、甲兵纷纷躲避,可晃荡的强大力量还是将他们击飞出去,也只有蜚廉大亚这样的大能者,才能安稳落下,那些甲兵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势。 可惜此时无人管他们。 九青额心的汗珠淋漓,此时他才感到此次祭祀的艰难,安定一都之地,岂是容易? 额间的一缕白发散落,打在他的面上。 风很大…… 吹动着他身上的斗篷,隐隐之间,他腰间除却那封臣调令外,还有两枚符牌,一为小卜符牌,一为朝歌符牌;可惜此时,无人敢抬首,皆是在等祭祀功成,赐福到来。 不……还是有人能见,那些羌人奴隶…… 可九青没有心思管他们,此刻汇聚精神,扫过五方,看着因为五千人牲之力下,一股正在酝酿的力量,逐渐爆发—— 几乎是下一瞬,朝歌城中有些本事的人,皆低首,惊然环顾,其中姬昌愕叹:“方祀十人,怎就有这般动静?” 是的,在众人看来,九青依旧只是祭祀了十人,只不过是动用了龟甲,施展了什么力量出来,让上帝改变了祭祀五千人的帝令。 才不过十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动静—— 只听,土地震动,城池扩张。 那一栋栋已经建立的宫殿上,散发神光,一个个天干符纹化作鸟兽,立于屋檐,为这些宫殿装点,而还未建立,只是地基的地方,也有一个个鸟兽凝聚,如玄燕、玄蛇、猫鹰、玄豹、玄狐,为之后的宫殿预留…… 大木立稳不动,山石坚固不倒,大地夯实不塌,大水蜿蜒不漫。 朝歌城内。 随着一个个异相喷发而出,在四面高墙上凝聚力量,那天空的乌云被吸引,聚拢,天边这才露出一丝光亮,而那被摄来的乌云,化作四头巨大的孔雀,匍匐在高耸数十米高的坚挺城门之上,注视城外远方。 孔雀鸣叫,朝歌向日! 天地旋转,乌云被四头巨大的孔雀吸入腹中,威严肃穆地举行匍匐,护卫朝歌;如此,天空方才放明,落日的晚霞霎时洒落在九青的脸庞,将九青的神情衬托得神圣坚韧。 他看着明月将升,日月同辉的光景,目光闪烁。 祭祀结束… 赐福降临! 这份赐福不单来自商祖考们所为,或者说真正主导的,是两位上古大帝—— 少昊! 帝喾! 帝喾以龙兽为图腾,他的妻子·简狄吞下玄鸟蛋,而生下了商始·契;契协助帝禹治水,而被舜帝分封在东夷之地·商丘;形成了商部落,是为帝喾后裔。 而又因为居于东夷之地,遂又信仰鸟类,以少昊为尊。 就如同此时的姓氏一般。 姓别血脉,是帝喾系。 氏别尊卑,是少昊系。 商以玄鸟为图腾,却又以兽面为纹路,以此承袭血脉,制定尊卑。 玄蛇、玄燕、玄豹、玄猫鹰、玄狐、玄孔雀,诸多异相,皆是两位人族帝者的赐福;商祖之中,无人能比肩此二帝,如此祝福,百载难见。 九青目光扫过朝歌城,此刻异相不消,一片神异,只要朝歌中,商王一直祭祀两位帝者,那就可保证朝歌之都的安定,这些异相也能随时听令于商王……以及手持此次占卜、祭祀所用的龟甲……的他。 如今龟甲上,倒映着五千缕道韵的虚影,只要在朝歌城内,即可动用。 一个小卜,获得了号令一城的力量。 此龟甲,他必须掌控在手。 若是商王将他这位主祭者的龟甲强行夺去,九青必然不再有君臣情面,唯有利益高低…… 幸而,龟甲能控朝歌之事,无人可知,九青也不欲说明。 …… “轰!”天空雷声收束,乌云已散,那些商祖考们也满意离去。 随即而来的却是大商反馈给他的报酬—— 气运+500! 天干祭祀·道韵+16 辟殉·道韵+16 燎殉·道韵+16 取殉·道韵+16 沉殉·道韵+16 土殉·道韵+16 …… 九青目光一凝,略微呆愣,但看着朝歌城内,扑倒一片的人们,还有这些满城的异相,九青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祭祀对他们的另一种赐福…… 半空之中,一缕缕道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九青所披的兽皮之上,原本就古朴玄奥的归藏八兆·斗篷,此刻又添上了不少天干为符合的暗纹,彰显不凡…… 不愧是大祭,一场祭祀下来,作为主祭祀的他,足足增长了96缕道韵;如此,随着道韵归来,九青手持龟甲,缓缓落地,扫过一同参与祭祀的蜚廉,四位大亚,老小祝,微员等人……看着微员那嫉妒却又不得不压制的狰狞神情,九青淡然处之。 这些人都得到了祭祀带来的好处…莫以为一缕道韵是好得的,可以说,每一位修行者的道韵,都是竭尽全力,耗费心神才能凝练而出。 可见,蜚廉得到了二十四缕道韵,此刻欣喜异常,虽说不是他的主修,但却能辅益他的修行,这二十四缕道韵可能他耗费一载苦修也难得。 而真正的武臣是在战场,一场战役下来,增长虽快,但危机重重。 再见其余人,老小祝、微员得十二缕道韵。 四位大亚以及老小乐都有六缕。 小舞臣也能有三缕。 一场祭祀,众人皆有反馈。 而也是此时,西城门处,费仲高捧着王令,骑乘巨豹而来! 费仲高呼:“王令至……” …… ——咳咳,周一是排推荐的时候,诸位美人帮帮忙……追更几天,感谢—— ——推荐票,月票,都塞给我吧—— 第五十五章:商人迁都·难上加难 费仲身骑巨豹,从城外猛然冲入,那西城门上的玄孔雀高昂头颅,紧盯着费仲,口中欲发不灭玄光,城池内的尾羽也隐隐有锐利的锋芒闪动。 费仲大骇,捧起手中王令,紧忙高呼:“王令至,朝歌之祀,有神注视,为神灵眷顾之所在,二十日后,商王亲临,以行大祭!” 不枉费费仲亲自的到来,他要将这朝歌此时的情景完完整整地转告帝辛。 天啊,费仲看见了什么? 原本有季胜快传,飞奔至妹都将有神注视朝歌的事情告知帝辛,帝辛即刻下令,让费仲携带此令来到朝歌,但费仲如何也想不到,有神注视,会给朝歌城带来如此大的变化。 神异之都! 朝歌城还未建造完善,就已经成为了神异之都。 要知晓,一座城池,唯有经过岁月风霜,不断积累城中人祭祀时溢散出的道韵,神性,才能获得神异的力量,成为神异之都。 “为何如此?”费仲顾不得别人,骑着巨豹飞纵在朝歌城内,来到祭坛之处,望着位于主祭的九青,目中的诧异惊然之色又添一分。 “九青小卜?” 费仲问完,却见九青面色略虚,额间还有一缕白丝,一副根基受损的模样,不由有些慌张,揣测不定,还是蜚廉上前,为费仲解释了在朝歌城中发生的一切。 “轰!”朝歌城中的小火臣安排甲兵们点燃火把,一时间,陷入夜晚中的朝歌城,火焰通明,泯灭不定的火光闪烁在众人面庞上,照亮各异万千,还未回魂的神情。 主持祭祀之人不宣退,无一人敢退。 费仲听闻蜚廉所言,不知如何表情,一位小卜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呢? 九青方才入小卜位多久? “费仆御,余能行此占卜、祭祀,仰仗于王,依靠于帝,我商天命,降于朝歌。”九青不做解释,这是最好的解释,但也不能不留余地,天时地利人和,先有朝歌后有祭祀,九青也无法凭空造物。 朝歌城,唯一也。 费仲听出了九青话语中的含义。 两人都明白王欲迁都朝歌,此时以神异之都为由,那迁都之事,又添了一份把握,或者说,帝辛一闻朝歌有神注视,就立即安排下一次大祭,不在妹都,而在朝歌。 这就是想借助此势,为朝歌正名。 如今九青祭祀,朝歌已成神异之都,这样的正名,又高上几分,帝辛更有底气。 须知—— 商部落至今,迁都之事,前八后七;以商汤灭夏,定都于亳为分界,前八不论,只看后七。 其一:仲丁迁都于嚣。 其二:河亶甲迁都于相。 其三:祖乙迁都于耿。 其四:祖乙再度迁都于邢。 其五:祖乙最终南迁于庇。 其六:南庚迁都于奄。 其七:盘庚经亳迁都至殷。 殷商由来,就在盘庚,而殷,就是现在的妹都…… 可惜,商汤立国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前二百多年,迁都七次,盘庚立殷·妹都之后,商历经二百多年,再无迁都。 氏族早已经在商王无法亲自管控的情况下,把持其余七所陪都,而在妹都,也是根深蒂固,商王若不是还掌控国中武力,怕是王令难行。 而这些氏族又皆是有功之先臣后裔,或是宗室分支,无法用武力强行剔除,实在难办。 帝辛想要迁都,难度比之先列祖考们,都难上加难。 此刻能添一分可能,帝辛都会不吝欢喜。 费仲与九青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心思,都默不作声,费仲此番还要趁夜归妹都,向往转述朝歌城的变化和此次祭祀中,九青的所做,遂不敢耽搁。 “唔……”九青呕血。 “九青小卜!”费仲第一个惊呼上前,扶住九青。 九青摇头,却还是撑着费仲的手,艰难站立,他此时示弱,是不想被朝歌化为神异之都的惊喜,而冲昏头脑的帝辛,不顾一切地驱使。 为牛作马之事。 万不可成为九青在帝辛心中的位置。 适当示弱,以退为进,才能游刃有余,等待下一次争道的机会。 闲时,还是让他人为王操劳吧。 费力不得利之事,一个人牲就够九青为难了。 如此心思,九青弱声道:“还望费仆御勿要告知大王,余的身体只需几日就能缓和。” 费仲哪能不说,他只道:“九青小卜安心养神,王会令医正前来为您疗养。” 九青颔首。 示弱后,九青也不欲留费仲,他此时确实耗费心神过重,需要休息。 “费仆御速速归妹都吧,大王对朝歌事重视,不可耽搁。” 费仲颔首,又在离开时对九青一人低声耳语:“王欲在大祭时,宣令出征事宜,到时氏族间必然阻止,王为震慑五殿,不会留情,小卜可早做准备,为王解难。” 此言,绝不是九青这小卜身份能听的,之前九青能随王占卜,已经是极限,而大祭之事,按照规矩,最弱都是少卜进行占卜,九青无法参与。 而此次朝歌祭祀后,费仲自然明悟九青的才能,遂才对九青低语此隐秘之事。 既是拉拢九青,也是为帝辛分忧。 不然无能之人知道了有用之事,只会是麻烦。 巫之五殿,王因为少年时不爱结交,比不上微子启对五殿的筹谋;他更愿意在武臣中打拼,所以帝辛没有可信任的五殿高位之臣。 当时帝乙传位,就曾询问过众多大臣,其中能托孤的大多是五殿之臣,而这些人多是支持微子启;若非作为大尹的商容极力以嫡介之分,拱卫帝辛,以及帝辛在武臣中的名望,此时的王,怕就是微子启了。 微子启在帝乙面前的伪装,实在太深。 即使有嫡介之别,和武臣支持,帝乙还是决定进行祭祀占卜,叩问上帝,以此获得最终的继承人选。 …… “吾为商臣,自会报答食禄之情。” 九青低声回应,与费仲拜别。 费仲安排近侍带九青归偏室修养,而又与蜚廉言语一二,暗暗观看朝歌城变化后,就离开朝歌城,而蜚廉作为手持朝歌·外符牌的廉师,此刻手持符牌,安排甲兵规整朝歌城,将那些神异之地护卫起来。 闲杂人等皆不可近! …… 第五十六章:朝歌符牌·权势 “散,各自归去,各行其职……” 蜚廉一语令下,众人才能离去,而蜚廉还需与诸位老小卜、小祝等人交谈,言明帝辛即将前来朝歌举行大祭,让众人准备,万不可失。 大祭,六十日一次,独立于天干之外,不算入日期。 而与小祭的‘简陋’不同,大祭几乎是一场结束,就要立即筹备下一场,不可怠慢,如此,蜚廉还需带着甲兵前往妹都,运送早已准备的大祭之物,同时,也是为帝辛助威,免得在朝殿之上,满是五殿之人,无人为王说话。 翌日—— 天方明,九青趁初阳而起身。 近侍打来清水,洗漱整洁后,方才准备大食;今日的伙食已经是少卜规格,不少东西都精巧不少,肉类不缺,水果充足,让九青暗叹人心攀附。 对展露力量的人,朝歌城内的小臣们,大多除却艳羡,就是敬畏。 “小卜,小籍臣来见。”八春从外面赶来,对九青恭敬一拜。 ——版筑之像、泥塑之盘、度量之脚—— 这是九青之前为王在朝歌寻有才之人的卜兆,九青自然记得。 而前日就与小籍臣说过,让其寻一位名·骆的版筑之人前来,归于册宫,听他调令;至于泥塑与度量,也让小籍臣寻一人来带领,九青会亲自前往寻找。 此时小籍臣亲至,应当就是昨日九青占卜祭祀,带来的影响。 此时,九青想,他的名声,已然在妹都传响了吧。 朝歌化为神异之城,这样的功绩,九青是执行者,那发令者的帝辛也是受益之人,帝辛自然不会吝啬传播,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德行,以及谋划迁都的名头。 “让他进来吧。” 九青挥手,让女侍撤下大食,只留下瓜果,而不多时,小籍臣就带着那位名·骆的中年人拜在九青面前。 九青端坐在竹席上,轻声道:“吾与小籍臣有约,不过大祭在即,诸事繁忙,小籍臣不必亲自前来。” 小籍臣哪敢怠慢,他紧忙道:“非也,九青小卜为卜者,得王重视,昨日小祭又有损伤,怎敢让小卜操劳,此番小臣亲自前来,也好为小卜驱使,以免小卜劳累。” 对于这种小事,九青自然不会再劝,只心道拥有权势,不许他多言,就会有无数人攀附于他。 原先在朝歌城内,微员的声势最重。 可如今却是九青。 九青也不做遮掩了,他早已将朝歌城的情况弄清楚,明白那些大子以及小臣们的心思,与才能,所以不必再收敛,此刻他出手,就应该展示自己的权威,不然属下之人不觉自己的主上有能力,那属下之人也会有另寻他主的心思。 九青要为王寻贤才之人,但又想贤才之人受他的恩惠,以此达成提携之恩。 他自然要展示权势,让他们主动攀附于他,有求于他。 而不是九青去求他们来攀附。 如此。 九青摸向腰间,此刻他的腰间,不只是符牌,还挂着昨日祭祀时所用的龟甲,这龟甲上蕴含五千缕道韵虚影,在朝歌城内可动用一城之力,施展五千道韵的力量。 这五千道韵,真身是那满布朝歌城中的:玄蛇、玄燕、玄豹、玄猫鹰、玄狐、玄孔雀,诸多异相。 其中——五千道韵以十天干为序。 城东、南、西、北,以玄孔雀为首,蕴含八气中的:甲乙之木、丙丁之火、庚辛之金、壬癸之水,四种气,震慑四方。 而中央以商王大殿为尊,固守戊己之土,承载一城。 各自有一千道韵,为其力量。 以整城之力,可撼动大能之位。 有此龟甲,九青在朝歌城中,如有大能之力。 他摘下腰间的朝歌·内符牌,这是帝辛赐予他的权势,此刻他有了自己谋取的力量,就无须遮掩这份权势。 拿出符牌,无须多虑。 昨日展示了与权势相匹配的实力,他就不会再畏畏缩缩。 “啊!”见到符牌,还有那上面的商王威压,小籍臣小腿一颤,一拜到底,他只是一小籍臣,何曾接近过商王,哪里能在见到符牌后保持心中的坚定。 而跟在小籍臣身后的骆,在看见九青手中的符牌后,也是大惊失色,但转瞬即逝,他比之小籍臣,心性更高,有着不一样的远望。 看着九青手中的符牌,反而激起了骆的心思,既然九青能得王赐符牌,统领朝歌内城之事,那他又有何不能,他自不认为能力之差,毕竟他可是圣人·傅说的后人,还领悟了圣人早年的投梦之术! 他自比先祖圣人,志向之高,自不会对此时方起势的九青一拜到底。 所思不过转瞬,他对符牌行拜礼,这是对商王的尊敬。 九青见此,将骆的神情举止暗记在心。 他知晓此人有傲气,且会为了权势施展手段,但他还不清楚此人心中是否有坚守。 追名逐利并非贬义,内心毫无坚守、底线,为达目的,摒弃自我,才是卑劣。 反正这是为王选臣,不是为他选,九青也不在意这脾性会不会让王苦恼,他只需让骆铭记他的情,在日后能与他有些知遇之恩,不至于在帝辛的朝堂上,孤立无援。 若这骆是白眼狼,那九青也会在他未成长起来前,亲手灭杀他,免得成了《封神》中,申公豹一般的人物,与人结交,却背后插刀,那才是真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九青有害无利。 “朝歌符牌在此,吾令尔随吾前往泥塑之处,度量之地。” 小籍臣闻声,紧忙称诺。 此符牌,虽说无法调动甲兵护卫,但却能随时惩治朝歌城内,除了武臣之外的臣子,上至一殿一事之长,下至小臣,都不能对持有符牌的人不敬,甚至一殿一事之长下属的臣子,都要听令于手持符牌之人。 可谓手持此符牌,就如同朝歌城内的大宰,地位高尚。 虽无职位,但却如王亲令。 九青满意点头,又望向傅骆,道:“汝随吾一同。” “诺!” …… ——咳咳,感谢诸位美人追读—— ——推荐票,月票,都塞给我吧—— (再养就无了)第五十七章:《归藏》·大能之捷径 对于九青去泥塑之处,度量之地一事,傅骆不明所以,他也询问过小籍臣,小籍臣看他得九青亲自调令,也就略有告知,不过这却让傅骆更为费解,为何九青要去此二地,寻人。 他自己心中认为,他是以投梦之术,面见王后,王才求贤若渴,让九青提携于他。 而那另外的人,又是为何? 九青起身,小籍臣紧忙跟上,傅骆也来不及再想,只能将疑惑埋藏在心,等待一会见到九青所寻之人,才观望缘由。 至于九青。 他自然有所察觉傅骆的心思。 投梦于王之时,本就是他所假扮,此刻王对傅骆根本没有印象,怎么可能特殊提携? 他就是要让傅骆在对王的空想中求而不得,以此历练心性,唯有挫折中才会成长,有傲气是好,但也要实力为支撑,而在挫折中相助之人,才犹如雪中送炭。 当然,也能在挫折中,观见一个人的底线。 同时这也是对傅骆施展手段,胆敢在娲皇像下为权势,祭祀羌女,以投梦之术面王的惩罚。 以此世之人对神明的狂热尊崇,傅骆的行为,罪至死;但九青有后世的观念,不杀他是因为此人确实有些能力,符合王征用的条件。 王能用奴隶,他自然也能用罪人,给他一个机会。 此乃,一石多鸟之策。 …… “轰隆隆……”八春驾车,穿越街道,九青坐于车上,车后是跟随着的小籍臣,傅骆,以及蜚廉派遣来的诸多甲兵护卫。 在道路旁,就听姬发之声:“九青小卜且等,吾弟有言。” 姬旦有事寻他? 九青轻拉篷车上的青铜铃,八春驱使马儿停下。 九青望去,就见姬发之侧跟着满头白发,但状态大好的姬旦,以及以蓍草之术遮掩的姬昌。 他们探望姬旦伤势,竟还未离去? …… 九青在近侍的搀扶下,下了篷车,几人互相拱手,以示尊敬,九青下意识望了姬昌一眼,而姬昌却是温和善意,对九青的目光不作畏惧,也无不满。 “不知何事。”九青望向姬旦,此刻与姬旦言论,也是看在之前的情谊,以及他还有一份职责——为姬旦借阅一内室之书。 想到此,九青莞尔一笑:“可是为内室之书,内室书明日就能运来朝歌,到时周旦小卜,可入内室观阅一书,到时吾会亲自带领。” 说毕,九青欲走。 姬发却拦住九青,言道:“九青小卜,不知昨日的占卜龟甲可能一观?” “吾周方愿以百金为谢礼。” 金,青铜也,一金约合五十贝币,也就是说,姬发欲以五千贝币为酬谢。 九青此时为小卜,随王而卜,升禄半阶,一月就才六十贝币。 这五千贝币,可抵他七年的俸禄。 “只为看一眼?”九青莫名望向姬昌,他想不通会有谁欲看此物,姬发不可能,姬旦更不可能,唯有姬昌,而姬昌也不虚伪,上前拱手。 “昌爱占卜之道,依《归藏》圣言,创蓍草占卜之术。” “但蓍草占卜尚且不全惜,昨日观九青小卜能占大祭之事,以成朝歌神异,如此伟力,实在让昌心撼,还望小卜不吝赐教,允昌观上一目,也算无憾来朝歌一趟。” 说罢,姬昌又补一句:“易,传天下也,昌之蓍草占卜暂缺,遂只传了家子几人,不曾扩散;若小卜愿,昌可将蓍草占卜,交于小卜。” 说罢,姬昌从腰间拿出一青色,镶嵌青铜宝石等物的竹筒,打开竹筒,一股道韵流转…… 道器·蓍草占卜! 九青的天赋为命—— 一:看见自己剩余的生命 二:消耗生命,可以预知自己未来的命运。 三:选定一个命定之人,参与他的命运,通过消耗自己的生命,可以复刻对方的道韵。 这是第一阶段,在九青未来大商前,所得到的结论。 而来大商后,第二阶段—— 他所猜想的没错,卜卦可以更大限度地加强他的天赋。 得到归藏图后,他都在研究归藏八兆,将自己所得的气运都归入八气当中,为编撰属于自己的归图而做准备。 如今,他已经有归藏八气,共三百四十一缕。 按照四十九缕合为一极位大术,他大致可以合为六种大术。 这些大术分为兆与象。 兆只有八兆,归藏八兆——地·木·风·火·水·山·金·天 而象有六十四,也就是归藏六十四象。 每两兆可结合为一象。 就如象·地藏,上地下地,两个地兆,一共九十八缕道韵,才能为一象。 若施展象,比之单独的兆,伟力更甚,变化更多,是以八兆相互组合而成的六十四象。 可以说,归藏八兆,八兆各自有四十九缕,就是第一阶段的圆满,有了组合为六十四种象的可能。 而归藏六十四象,皆成为下位小术,也就是都有十六缕道韵,才是第二阶段的初圆满。 第三阶段是六十四象皆是正位小术,也就是三十二缕。 之后是上位小术四十八缕、极位小术四十九缕。 如此,一共所需六千二百七十二缕道韵。 按照大能的标准,拥有一法,也就是四十九术;其中最下位的大能,只需七百八十四缕道韵。 《归藏》的第二阶段圆满,相当于八位下位大能,所拥有道韵的总和,其实力差距更是天差地别,天赋潜力也不可同语。 至于下一阶段,前往圣人位…… 九青暂不得而知。 但可以说,习《归藏》,就已经有了一条通往极位大能的捷径,甚至比较其余极位大能所需的两千多道韵,更胜不少。 可惜,光是有无占卜天赋,就已经拦住了九层九的后学者。 在习得《归藏》,又一次加强了他的占卜能力,甚至能以占卜之术,得到多种命运的选择,以此来决定未来的方向…… 这是这个时代的占卜者,所不具备的力量,以及心境。 这个时代,占卜者都以占卜准确为方向,而从未想过违背占卜的结果,否定神灵给予的提示,甚至说,他们还会以生命来遵守卜兆,捍卫神灵的权威…… 九青不然,他有选择的余地。 他尊重神灵,因为他们是人族的先祖贤德,但他不畏惧神灵,因为人族的神,都是由人而神格化所形成……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除却修行外,就是依靠后人的祭祀。 依靠后人祭祀才能显威的神灵。 他们的弱点很明显—— 犹如规则一般居于上天…… 人一旦不祭祀他们,忘却他们,他们终会消亡…… …… ——上架保底日更……暂定—— ——凌晨没有更新,这一更是今天的加更,明天白天我再更新—— 第五十八章:道器·蓍草占卜 道器! 蕴含了蓍草占卜之术的道器? 这样的道器,除非前主人死去,或是自废己道,不然绝不会轻易被送人,但是姬昌却拿出了这样的宝物,加上了所谓的百金,以此向九青换取一个观摩朝歌龟甲的机会。 即使是心存疑虑的九青,此刻也不得不说,心动不断。 这姬昌还是和善笑颜,温文尔雅,面容真挚。 姬昌拱手一拜,九青虽愕然,但还是下意识回之。 周方是大王继任时,分封的三公之国。 三公虽只是敬称,非爵位,但其也是与朝内大卜一般地位,就是只是小卜,他受此拜礼,已是疏忽,但两人往来,皆是自然,倒也没有让双方不快。 一侧的姬发和姬旦似习以为常,并不以此恼怒。 这让九青想到了一个词——礼贤下士。 如今这姬昌的举止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转念一想。 九青可惦记着能与《归藏》并列的《周易》,而《周易》就出自姬昌之手,如此,助上一助,也无妨,姬昌著《周易》是大兴人族之事,与周商之争并无太多牵扯,此时可摘出一看。 而且历史上,周灭商前,《周易》就已经著好,所以姬昌著《周易》可能会添加周方的声望,但不会影响整个大局,不会因为这一点弊端就想办法磨灭。 是公是私,他公于人族,私于自己。 私心下偏帮助他成长的殷商帝辛,同时也私心自己所求之物。 遂以… “不知此乃何物?” 不是九青装模作样,只是命天赋可复刻别人道韵一事,怎可说出,即使是一些马脚线索,也不能给人展露,按理说,他是不会蓍草占卜的,自然不能看出门道。 姬昌闻言,欣喜一笑,眼中是对占卜之学的热忱,这热忱自然不是作假,不然他也不可能著《周易》一书。 “昌做蓍草占卜,传与家子,家子有十数,即使因昌而有占卜天赋但兴趣不同,最终也无多少成事。” 说到此,姬昌惋惜地望向满头白发的姬旦。 这是姬昌最有占卜天赋的儿子,可惜……时也命也,非他不可。 “阿父…”姬旦摇首,看着自己的父亲老泪纵横,却因为是一地首领而隐忍悲伤他自己也心中伤感,不忍自己父亲再痛。 “九青小卜,此物乃是吾诸多兄弟们修行蓍草占卜后,所遗留的蓍草。” “吾父爱子,这些蓍草皆收藏在身侧,吾本欲将自己的蓍草给您,以换取龟甲观摩,但阿父不欲,遂拿出此物,以赠小卜。” 哦… 原来是姬昌许多个儿子,初学蓍草占卜,但多数都没有坚持下来。 而之后无用的蓍草道器,就给了姬昌,这些道器中,道韵驳杂,但经过姬昌的手,却宛如一物,倒是神异,以此物,确实可修行蓍草占卜。 就如同启蒙之书一般。 九青面上颔首而笑。 “若是如此,那吾就借用一段时间,吾亦爱占卜,蓍草占卜在周方之地,声名远扬,大商中也有耳闻,吾对此早已心动。” “只是此乃周公家子之物,吾不好拿,借用罢了,习得蓍草占卜,即归还。” 周公…姬昌为三公之一,自然可称周公。 至于那些蓍草…一些初入门的小子凝练出的道器罢了,若是姬旦的,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可一些事情上,他不是强取豪夺之人,姬旦失去占卜的天赋,若是在此时拿走他的道器蓍草,那与恶霸有何异。 他倒是欣赏姬旦,也可以暂时为一友。 “之后吾也寻一竹简,装些蓍草就是,吾之道,并不在蓍草。” 闻言,姬昌还未说话,姬发就赞赏道:“九青小卜性情高洁,吾敬之,说实话,这竹筒中还有吾的蓍草,当这些蓍草能陪着阿父,也算吾等在父身侧。” 九青笑而不语,他只是用不上这东西。 他不需启蒙,只需一个光明正大使用的台阶。 但是姬发明显也有些感性之心,对此九青不作褒贬,不甚在意。 姬昌则一思:“九青小卜欲寻竹简,那到时这竹简小卜就收下,归还蓍草即可…” 九青眉头一挑,他听说过买椟还珠,此时他却是收筒还宝…… 这些蓍草怎么能不算宝物呢,单以价值,则蓍草,就蕴含了蓍草占卜之术,若是买卖,有市无价,比之百金,不知贵重千百倍? 如此,九青才接过这一竹简的蓍草。 竹筒上以青铜嵌环,宝石镶入竹体隐隐有温润玉质之感,十分精美。 “青今日尚有事,不若明日…待内室之书送来,周旦小卜可入室一观…至于龟甲,吾尚不敢定夺,只能临摹卜兆,赠于周公。” 九青自然不会真的将龟甲让人观摩,他并没有把握别人看不出龟甲与朝歌城的联系,这可是他最大的底牌,即使是帝辛要龟甲,他都会进行反抗,岂能交给姬昌。 姬昌闻言,并无气恼。 在他们看来,九青也只是小卜,道韵数少,且都不成体系,则龟甲不可能会神异到何处,真正重要的,还是龟甲上的卜兆,那些卜兆或许就藏着为何朝歌城能化为神异的秘密。 “能得一观,已是不易,多谢九青小卜成全。”姬昌再礼,九青回之,这才告辞。 对于姬昌的目的,九青明白——不过是希望得到朝歌神异的秘密…… 但是… 那龟甲上,也不过是祭祀五千人的卜兆罢了,若是姬昌看见,必定会大惊失色——九青何曾用五千人牲? 这动用气运一事,唯有九青知晓,他早就将此卜兆,让蜚廉亲自送往帝辛处。 …… 妹都—— “五千人牲?” 帝辛居于宫殿上首,这内谈私殿中,唯有费仲在一侧侍奉帝辛,其余近侍全都不见,而下首的,也只有商容老臣,以及送来九青占卜卜兆的蜚廉。 若是九青在此,必定会思:人臣凋零,商王无臣可用啊! 可惜九青不在。 而此刻。 整个殿内皆是压抑气氛,几人不敢言语。 帝辛微微低首,不让人见到他的神情,拍着身前的案桌,盯着桌面上,以帛书临摹的卜兆。 细细观摩。 可惜,除了五千人牲外,没有命天赋的他,即使是商王,又如何能看见九青眼中的命运选择呢? “他只以十人为牲为祀,且还成功了……“ “上帝祖考们并未恼怒,朝歌也化为了神异之都。” “为何?” …… 第五十九章:帝辛·龟甲小吉 帝辛目下视—— 卜兆下,还有九青对卜兆的细解,这是九青绝对不会写给姬昌的东西。 但对于商王,他是臣子,自然会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当然也只是本分,他是人,而不是忠犬,能给帝辛看见的,都是完成为臣的本职后,他愿意给,而帝辛也愿意看的东西。 “这次祭祀,那九青小子言,天帝喾,与天帝少昊,皆关注此处,遂才有了神异,之后需年年祭祀,供奉二帝,则可保证朝歌神异不失。” 帝辛目光烁烁,九青还有言:帝喾与帝少昊时,少人牲之祀,且不祭本族之人,遂可少祭品。 当然,此言,帝辛此刻并未说出。 他大笑:“好!” 笑声在殿内传荡。 本就知晓帝辛不会真的有怒意的费仲,此刻也换上了笑颜,恭维帝辛有德,方能让朝歌城得到天帝上帝们的关注,化为神异之都,这分明是帝者们在以祭祀的成功。 是以告知帝辛,他为王,他的想法,是被上天认同的。 闻此言,帝辛再喜,大笑不止。 殿内,商容还在思量此事的利害关系,此事大吉,是为好,但好之后,还需处理那些认为是凶,是为坏的人。 如此,商容带上了一抹忧色,对帝辛一拜道:“王,朝歌大祭之事,五殿必然会动作,恐有失利啊。” “娲皇大祀之事,如今尚在争论,这次大祭,怕是一处关键,难矣。” 娲皇大祀,这是帝辛今年最重要的一次大祭祀,比寻常大祭更为隆重,之前不见一位大卜都因占卜此事,而亡了嘛… 想到那大卜,帝辛眼中愠怒。 “本王心中自有计较,大尹且备好军资,待大祭后,吾凯旋,再定娲皇大祀!” 随即,帝辛见卜帛书卜兆,让费仲递给商容:“大祭之事,交由费仲与蜚廉将军去办…” 帝辛本想提九青,为他做事,但是想起九青以损失生命来完成祭祀,此刻身体垮塌… “九青为本王占卜,接见帝者,其凡者之身,自然有损。” “费仲,汝前往朝歌时,记得带上一位医正,让其留在朝歌城,为九青疗伤……此次大祭后的出征,吾还需他随行占卜!” “诺。”费仲紧忙应声。 他们殿中之人,都不认为此次祭祀,引起朝歌异相是九青本身的能力,而是将缘由安在了帝者认同帝辛,所以才借助九青之手,神异朝歌 对此,九青当初在祭祀后,与费仲言语中就有暗示。 费仲也是聪明人。 或者说,费仲也不认为一个小卜能引起这样的大动静。 遂此时,帝辛在费仲的言语中,找到了朝歌神异背后的答案,且更自信帝乙选择自己为帝王的正确,他大手一挥,揽下了朝歌的神异之事,以及朝歌神异之下,隐藏的汹涌危机。 如此,让九青能以退为守,伺机而动。 就在帝辛与几人私谈之后,商容与蜚廉离去,只剩下费仲在侧,费仲本想召近侍入殿服侍,但帝辛却道:“费仲,祭台之事,如何了……” 费仲闻声一顿,此时似乎是禁忌,让他这位随王二十载的仆御,此刻也身形僵硬。 费仲不复谄媚姿态,只低首言:“王,祭台之事,已经重启,只是以廉师之军为遮掩,此刻也不敢速快,以免被外界察觉。” 帝辛面无表情,他思考…… “小吉……” “有时间,带那九青去一趟,让他临一份卜兆,试着解一解先帝遗卜。” 费仲惊闻,欲要抬头的动作顿住。 好一会才醒神,紧忙答诺。 …… 朝歌—— 泥塑之处,这里是在城内的市井之后,可惜朝歌市井内稀疏少人,寻常时候唯有路过此地的行商之人会停留一二。 九青乘车方至,却被拦住了道路,前面满是围聚的甲兵。 “那是?” 九青望去,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卖盐卖鱼的声音。 “小卜!”也不知是谁先认出了九青,那些甲兵们纷纷后退,为九青的车架让行,一些人被挤得东倒西歪,也不敢有怨言。 对此,九青眉头越深,这些甲兵怎这般没有规矩。 那领头人的步甲行长赶来,看见九青不满的神情,惊慌之下,紧忙道:“小卜,此些甲兵乃是新征,来朝歌城为搬运之用,触怒小卜,还望小卜恕罪。” 新兵…是了,帝辛欲出征,自然会征兵。 但是此时的兵可不是稍微训练一两个月就能成的,还需练体气,能够承受来自统帅的加持之力,祭祀的赐福之力,在加持与赐福下,这些甲兵才能爆发出,相比常人十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力气,这才是能上战场的新兵。 至于老兵,除了爆发气力外,还需战场磨炼,不然气力再大,也是肉体凡胎。 是以,甲兵之数,万人之下量为上,万人之上质为上。 统领万人,也就是能否以统帅之能,加持万人,这是一个标准,一个能否担任统帅的标准。 若是达标,那这万人经过训练、统帅加持,祭祀赐福,可敌百万普通的壮年。 …… 九青目光扫过这些方才入朝歌的甲兵,摆手道:“无碍,敢于为商而战者,即使是幼童,也应赞扬。” 周围甲兵闻声,都诧异地望向九青。 何曾有商臣会这么对甲兵说话,若是武臣也就罢了,可九青是巫臣,巫臣,最重氏族宗亲关系,对寻常商人视而不见,见而不理。 “发生了何事?” “管理集市的小市臣呢?” 那步甲行长紧忙道:“大祭将至,方才有王令来,让诸位小臣今日皆聚一处商议。” 说着,停顿一二道:“王令中言,知晓您有伤势未愈,您静心修养,可不前往。” “……” 待这步甲行长说毕,九青也知晓,原来是王下令让他休养,而小臣们正在一处,先做商议,然后等待费仲来朝歌,至于这集市为何喧闹,原是朝歌粮食中,鱼盐皆来自海之滨·胶方。 胶方以行商卖鱼与盐为生计,一些大商甚至远销西土之地。 今日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竟然刚在朝歌集市发生口角。 “来人,将这群闹事的胶人抓起来,以及,那群参与闹事的甲兵,也抓起来。” 九青在篷车之上不曾下来,一言令下,四周看热闹的甲兵都没反应过来,那步甲行长就已经奔袭而前,身上迸发出一股凶煞威压,大声呵斥之时,前方作乱的甲兵与行商纷纷捂住耳朵。 再看时,已有几人耳边流血,面目狰狞。 “还不快抓起来!” 这些甲兵心头一震,这声浪虽不是朝他们而来,但却也有波及,惊慌之下,那群人很快被抓住,压到九青面前。 九青先瞥了眼小籍臣,道:“众小臣聚而议事,汝也为小臣,理应前往。” “吾在此处,自行处之即可。” 九青拿出朝歌符牌,以正威势。 那前面的步甲行长瞳孔一张,壮硕的身子都抖了抖。 这符牌权势之大,他怎能不知,需晓得,另一枚可在他们的廉师手上啊! 对此,行长怒意升腾又化为头疼,内不管外,外不管内,可这集市之事,是城内事,而闹事之中有他们城外甲兵…… 第六十章:市井之事 权势在握,最易让人沉沦。 九青望向低首俯身的步甲行长,再看向那些正襟站立不敢张望的甲兵,以及那些恐慌不安的闹事者。 一股高高在上的心境,油然而生。 可不过转瞬,九青就明白这份权势的虚假,仗势欺人,他若真的肆意而为,那就是仗着帝辛的势欺辱他人,同时也是欺骗自己。 他的力量与权势并不对等。 当然,礼贤下士这种事情,即使他能理解,尊敬,但也做不出来的、 阶级、地位…… 自从一群人中,出现第一个特殊的角色,那么,阶级一词,就此产生,享受过阶级便利的人,放不下权势,不允许他的特殊地位的消失。 九青也认同这一观点,只不过他能放下部分,换取自己的坚守。 …… “九青小卜,此事……” 待小籍臣辞别后,那步甲行长才上前,面色带着忐忑之意,向九青请罪。 “步甲行长不必自责,还是先解释清楚,这些人为何争执。” 九青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替蜚廉整治下属,所以他不以权势强行惩处这些甲兵,而这也让步甲行长松了口气,这些甲兵可都是他带来的,若是九青真的要杀鸡儆猴,对他开头,就是蜚廉来了也没有办法。 “禀……” “不必。”九青摇首,不让步甲行长来解释,而是指向前方,道:“让引起争执的双方,各出一人,来吾面前说清。” 说毕,又望向八春,道:“汝前往最近的泥塑之所,让其中的泥塑之人前来此地。” 九青言语中有深意,但那步甲行长不明所以,而八春只是按照九青的吩咐办事,至于那群闹事之人,此刻也已经醒神,此刻立即推出了两位能言善辩之人,来到九青身前。 “砰!” 九青坐在篷车上,目光下视,漠然地盯着跪下的那贩卖鱼盐的人。 跪者,卑微也。 “小人鬲,来自胶方…” 这人看着青年,二十五六,此刻卑微低首,但一身气度倒是沉稳,而见此人衣着虽然质朴,但整洁有度,方才应当没有参与拳脚争执之事,只是旁观。 这些贩卖鱼盐的人能派遣一位旁观者来争辩,倒是不傻,应当不会一时置气,在这朝歌乱来才对。 可九青不知全貌,遂不好轻易下判断。 转而望向另一甲兵。 这甲兵看到鬲毫无征兆地跪拜下去,此刻才回神,紧忙下跪道:“小卜恕罪,皆是这群胶人行商,却缺斤少两,好多东西都对不上数目,所以小人等才与他们有了争执。” “小人等绝不是蛮横之人啊。” 甲兵把头低得很深,声音颤颤。 九青观其面目,看其身量和音色,就知晓这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与他一般年纪。 可,两人地位身份,天差地别。 一坐于篷车,锦衣重袍,高高在上。 一跪在地上,破损皮甲,瑟瑟发抖。 “起身,汝为大商甲兵,若无过错,若非面见大王,岂能轻易下跪!” 九青抬手,一道铃声响动,一股风就将此少年甲兵托起。 至于另一侧,那名鬲的青年人,此刻身躯一抖;他心中不由猜忌,九青此言,是要包庇这些甲兵? 其余甲兵闻声,也都心头一顿,话语微薄,但正是触动心中最薄弱的地方,如此怎能让这些甲兵不撼动,九青不知道的是——斗米恩,升米仇。 他不愿意伏低姿态,但实际上,正是因为身居高位的人,给予一句赞赏,才让底层的人如霖甘泉,若是甘泉是真,这些人更会甘之若饴地尊崇这些高位者。 此刻本以为会被严惩,甚至贬为奴隶的甲兵们都希冀地望向九青,希望九青能为他们主持公道,宽恕他们扰乱集市的罪行。 “小卜,泥塑之众已经赶来。”此时,八春带着一群为朝歌城进行泥塑的工匠或奴隶赶来,说实话,若不是九青昨日的大手笔,以及他手持朝歌符牌,单单以小卜的身份,可无法命令这群泥塑之众。 毕竟大祭在即。 泥塑之物所需甚多,砖瓦碗罐就是其中大头,此些消耗,每日都将泥塑之处的人忙得手脚离地,不敢丝毫怠慢,那烧制的火炉也不曾一刻停歇。 “不知小卜何事?”小陶臣此刻前往小臣聚集之处商议,此刻只有几位年长些的陶工有资格与九青言语,遂上前,询问九青所需。 九青也不遮掩,只是扫过那群泥塑之人,足足百人,而这些只是有泥塑本事的人,那些辅助在侧的奴隶更是上千,供整个泥塑之处驱使,为朝歌烧制砖瓦碗罐。 九青道:“旁观则清,知理则明,吾为小卜,虽能旁观,但从不知集市之事中,藏着的道理,难以断绝明白……” “而今日吾本就欲在泥塑之人中,寻一有才之人,来册宫,忙时泥塑,闲时做册,那就让泥塑之人,来断一断。” 那群泥塑之人面上显露的惊喜,周围人都神情艳羡,九青只是看了车旁一自跟随他,不做言语的傅骆。 在傅骆面上看见一丝疑惑不喜之色。 九青轻笑不表。 多找几个人竞争,才行,不然莫以为得到他的赏识,就高枕无忧,只等待着晋升。 能力是自己学来的,有对比才有高低,九青可不是毫无选择,只能提拔傅骆一人。 “汝二人将集市之事,说清罢。” 九青一言,那甲兵紧忙道:“是如此……” 待甲兵磕磕绊绊说尽,那名鬲的青年人,先是恭敬地对九青一拜,才道:“小卜安,今日叨恼小卜是小人等罪过,但此事非双方之错,而是商与膈之间,计量之差,才产生了误会……” 等这两人方说毕,九青也有了眉目,原来是两地之间,因为使用的计量有误,所以在约定货物后,才出现了差错。 一般而言。 因为各地方的计量不同,且大商物价随时在变,而行商之人参差不齐,路途时长,所以大商的小市臣都会以十日为期,将诸国的计量变换多少,货物定价随时更改,贴在集市上,方便交易。 第六十一章:胶鬲·举于鱼盐之中 昨日时,这群行商之人已至。 但因为甲日小祭,不能交易,也不能定价,所以行商之人留一日,等待第二日定价更改,再进行交易。 但是大祭在即,似乎因为今日的小市臣早早被传唤,就没有及时安排定价,这些胶方行商的人,又没有能力算出变动了多少价格,依照之前的交易,才让数目对不上。 算数……这个时代虽有,但也不是后世那般便捷,即使是小市臣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算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遂,一时间秩序不佳的新兵,与一群蛮野之地来的行商之人,双方由争执演变成了拳脚…… 蛮野之地,不过这名鬲的人,倒是条理清晰,可惜年轻,在这群行商之人中只能做到明哲保身,但即使如此,也算是有一个好心性。 胶方…… 鬲…… 胶鬲? “胡言…尔等行商,分明是弄虚作假,不愿遵守货单交易,在吾等还未拳脚时,一堆盐就不知为何散倒在了地上,与沙土混合,这如何计量,分明是讹诈!”那少年甲兵,此时怒言,若不是九青在此,他几欲上前对这胶鬲动手。 胶鬲只是一拜道:“胶人少算数,行商皆以诸国集市中的商货定价进行交易,不敢违抗,这定价不出,交易不成,小人等已经留了一日,不敢再耽搁,遂欲离去,前往妹都售卖,可甲兵不许,这才有了口角争执,那倒落的海盐也是意外……” “货单拿来…” 九青蹙眉。 为何有货单,却无定价表。 他眼中蕴含不满,这朝歌城都还未建好迁都,小小的集市之地就有这样的麻烦,若是迁都朝歌,那又是何种光景,如此无规矩,秩序混乱。 这让九青不得不感叹后世统一度量衡的那位…… “商部落,以行商起家,商一词也由此而传响九州,行商一途也在诸多地方实行,此乃大商立国之根本,小市臣怎敢疏忽。”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能说大,全凭九青心思,但是九青欲要试探泥塑之才,所以说大,但最终惩处,却要小,毕竟他的目的不是惩处谁。 目光望向那些竖耳倾听的泥塑之人,九青挥手。 “尔等如何判决此事?” 九青目中期许,此刻有三方罪。 一为行商的胶人。 二为误会中动手的甲兵。 三为小市臣为何不及时张贴货物价格。 “吾只等一刻,尔等思毕可答。”这市井之事,各执一词,且都无可辩驳,规矩稀松,实在麻烦,九青之后定要避着此地,如此操劳之事还是交由他人的好。 至于统一度量衡一事,那也得帝辛真的能一统九州,不然何人承认? “小卜,吾有言……”身侧的傅骆一拜,对九青道:“小市臣在职不乖,但这群行商之人却敢借此作恶,欲求高利,犹如偷盗之人,按照大商刑典,理当刑罚,以黥面。” 黥面——非大罪,而在脸上刻字,毁其容,以警示世人勿要行恶。 如此刑罚,不大,但对人而言,脸面为大,此刑下,那群行商之人一抖,若是行黥面之刑,那他们将再无信誉,何人敢和他们交易? 他们只觉得说出此言的人十分狠毒,要灭他们的生计。 若是鞭刑,他们可以立即认下,但这黥面,决不可! “小卜恕罪啊!”那群行商之人后悔至极,为何会以为朝歌无大人,就冲动争执,妹都价是更高,但他们只是小行商,哪来的可能去接触高价。 九青对傅骆的言论,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道:“黥面,并无不可,但泥塑之中,可有人言?” 泥塑之中,一些人怜悯这群行商之人,但也有人在揣摩九青的心思,认为九青是对小市臣不满…… 遂有一些大胆之人,上禀九青,说了应当惩处甲兵,毕竟先动手的是甲兵,而非行商之人。 至于言:应当惩处小市臣? 无人敢。 小市臣再如何,也是氏族之人,他们这些奴隶、工匠若是敢言,必遭大祸。 对此,九青都摇头而过。 直到有一青年工匠出列上前,九青观其面目身量,身材矮小,瘦削干瘪,但面目刚毅,双目有神,这份有神中,有的是坚定无畏之色。 他对九青恭敬有度,但不卑不亢。 九青目微亮,心中有想,此就是他要找的泥塑之人,即使不是,那只是这一份心性,九青就要了,未来又非一成不变,对此他已经有了认知。 “小卜,小市臣未曾及时定价,才产生了此次麻烦,按照余之见,理当惩处。” 九青听到这人以余自称,明悟了些。 “汝是氏族子弟?” 那人颔首,但又摇头:“已经五代,只有些许名头,保留姓氏罢了。” “谓之何名?” “旁人皆不敢说,汝不过一即将归为小人的小子,就敢言此,为何?” 旁人一看,这小子分明是得了九青的赏识,一些方才心中有明悟,认为是小市臣有罪的,却不敢说出来的人心头懊悔不已。 “余名谷,乃甘盘后人。” “余敢言,是小卜让余等言,余只是实话实说。” 甘盘——武丁之时的大宰,与傅说一同在朝,甘盘在内,为武丁安定内政,傅说在外,为武丁讨伐外权,可以说,此二人,是武丁盛世的奠基者。 甘谷…… 谷,粮食也,可安民心,可丰国库,再看这人刚毅坚定的面容,若表里如一,那确实可用,让其学习内政之书,也算承袭了先祖之贤。 ——泥塑之盘—— 应当就是这人…… 只是过刚易折,这人还需受些挫折,才能变通。 九青思索着如何安排甘谷,又听这甘谷道—— “小卜……余还有言,定价之事,绝不可能疏忽,货单已出,那定价必定也出。” 这青年望着九青手中的货单,目色肯定。 “其中还有隐情……” 方才还言甘谷过刚易折,此刻却突而变通,给了小市臣一个台阶,以及发现了九青的心中所想,将九青欲要说的话说出。 这小子,有意思,但是给了小市臣台阶,却只抬举了自己的聪明,没有抬举九青这位当权者……这样做,可得不到当权者的支持。 九青摇头:“那按照汝言,如何查明隐情,交与谁来调查。” 那甘谷本要说小市臣,但又哑然…… 哪有自己查自己的道理? …… ——推荐票,月票,感谢美人—— (加更)第六十二章:甘盘·盤承天地 此间,甘谷思索不断,可九青没有心思继续探究这件小事。 “既如此,就让小市臣自己查明隐情,让步甲行长作为监督,顺便将这群商人留下几日,那些货物让小市臣补算差价,交易入库即可。” 气运+5 一股气运,通过朝歌符牌,涌入九青的身躯…… 嗯? 亲自处理政事,竟然也有气运可拿…… 九青望向手中的朝歌符牌,微微摇头,这政事麻烦,还需要别的手段。 他手中拿出两个贝币,轻轻一掷。 气运-5 平…… 一阴一阳,顺其自然之象。 九青以贝币占卜,寻找这件事情的答案,试一试能否以占卜,辅助政事,来谋划气运…… ——胶鬲—— ——蓍草—— 这胶鬲怎么与蓍草有关系? 蓍草占卜,姬昌所创……也就是说,这胶鬲与姬昌也有关系? 占卜结束,信息模糊不已,若是要更详细,九青需要以龟甲占卜,消耗更多的气运。 可平兆……顺其自然之象。 说明顺其自然,更为可靠。 那就顺其自然吧。 今日不过小事,而他知晓了这胶鬲与姬昌有关系,那就日后有遇到,可以警惕一二分,暗中留意,若打乱了胶鬲的命运,指不定会出现苏鬲,管鬲之属。 那时九青对其一无所知,可不好。 ……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九青本还需将这胶鬲也收入麾下,但看来不必了。 随即对那还在苦思的甘谷道:“汝跟上……” 甘盘目光一喜,但还是矜持着身形,只是规矩一拜道:“诺。” 气运-2 盤承天地·道韵+1 突如其来的道韵,让九青动作顿了顿,但想到之前为帝辛占卜贤才,影响傅骆的命运后,也获得了道韵,也就清楚为何会有道韵的到来,不过这甘谷实力确实不佳,只给了他一缕道韵。 九青微微摇首,但还是让八春驾车,而甘谷与傅骆随行在后,一群甲兵护卫着离去。 随着九青一行车架的离去,那在侧边的步甲行长立即出面,让那群闹事的甲兵去军营等候;九青不处罚这些新兵,但他可不能不处置,不然蜚廉听闻后,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那些行商…… “让甲兵看好他们,勿要离去一人,等小市臣归来,吾与小市臣调查完毕,交易了货物后,再放行。” “诺……” 地上,还跪着的胶鬲低首,却偷偷望着远去的篷车上九青的背影,艳羡之色难消,而又看向一侧的甘谷时,眼中艳羡之色化为愤恨,但最终只是摇头,悲叹起身,随着胶方一行人离去。 但也是这时,一位周方的近侍赶来,其手上还拿着一根蓍草,在看见胶鬲后,目光欣喜,但瞧见甲兵护卫,却也没有上前,只是暗中跟随…… …… “去城西,大道之侧。” 九青试了三个方向,抛起贝币,得出一个吉兆,而城西,因为大祭将起,商王将从此处入朝歌,遂道路翻修,此刻正是工匠度量之时。 安排行程后,九青也不解释,只是研究那方才得到的道韵。 承天地? 如此胆大的道名,就不知是否真的能承载天地,可惜只有一缕,九青能得到的信息不多,只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何处感受过——封臣之考核! 对。 是那考核。 当时在考核时,就进入过一个小天地,在其中寻玉,以此证明有无卜者的天赋,而除却卜者外,其余的臣职,也皆有一个小天地进行考核。 这承天地的道韵,也在那时有过迹象。 此刻得到此道韵,九青也想通了关键。 原来……承天地,与创造小世界有关。 那这应当不是隐秘,只是他接触上层人士太少,在九国为小子,可不会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对承天地不知其解…… 不。 或许他知道。 “甘盘……承天地。” 盘……盤也。 九青低声念道一声。 篷车在风中交错,倒是没有流传出去。 他心中回忆,似乎在大商的历史中,有见到——甘盘制盤,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断更新,由小而大,以此盤承天地也。 这句话是武丁对甘盘的形容,也是武丁的箴言。 其意为:甘盘要制作一种名为盤的器具,第一日器物新生,之后每日创新,满意后还要革新,不断更新这个器物,使其由小器不断壮为大器,用这样的方法就可以让盤器,承载整个天地。 九青还以为这是如人生格言一般的东西,武丁以此鞭策自身,时刻提醒自己要及时反省和不断革新,却不想,这也是形容甘盘的道。 而武丁学从甘盘,所以才铭记此道,希望不断更新,以成大器,承载大商天地。 那么,这个道韵,就与创造小天地有关了? 或者说承载小天地! 九青轻轻敲着篷车座驾上的木质护栏,感受着四周风动。 篷铃轻摇,他默默瞥了眼篷车一侧的甘谷,心中有了思量,如果这甘谷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即使他天资不佳,实力低微,九青不是不能多加栽培,以此他也可以复刻道韵。 盤承天地,这个术九青很感兴趣。 甘谷是甘盘后裔,比之其余人更能修行此道…… 也许在明日到来的内室之书中,能找到答案。 毕竟外室的书可不会记载关于术法道的事情。 “轰隆隆…” “止!”八春停下篷车,九青望向远处,西城门前,远远的一大块空地,这里还未规划完整,只有一条平坦的泥路,但是周围已经有许多的人车拉来石砖,准备铺在道路上,以备之后的大祭。 九青下车,望向一群工匠在以木棍为尺,度量距离,以此嵌入石砖。 “小卜……不知何事。”在此的监工是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看着腰间挂玉,应当是一位氏族子弟,比甘盘这种五代将出的小子,要好上不少,不然也混不到一个监工的位置。 九青颔首道:“此地可有人,度量出众?” …… ——推荐票,月票,感谢美人—— 第六十三章:明居·一度大地 那监工得到九青的命令,丝毫不敢怠慢,一溜烟就往那一群动工之人中冲去;此时他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趾高气扬地道:“那个谁,出来。” 欺软怕硬… 九青远望,并未厌恶这样的人,这本就是现状,有能力而不显摆,只在少数人身上能看见。 只要软硬适度,不为非作歹,即可。 “小人…大寸,参拜小卜。” ——度量之脚—— 不多时,那监工就带来了一位少年,这少年拮据,虽然是寻常国人的打扮,能挂上些许石头木雕这样的挂饰,但衣裳老旧松垮,无鞋而行,可见比奴隶也好不上多少。 九青分神望了傅骆与甘谷一眼,甘谷面无表情,并无异色,而傅骆却眼中闪过鄙夷之色,转瞬遮掩。 九青从未告诉他们,实际上对他们的考核,一直未曾结束。 不过是心性有褒有贬,人无完人,无大错即可留。 九青此时才仔细观察大寸,看年龄,比他还小上一二,长相平平,看着软弱,此刻都低着头,即使这篷车的车轮都不敢打量。 这就是一位普普通通,性弱胆小的寻常工人。 “大寸。”也就是没有姓氏了,只有一个名。 比起傅骆这位有氏的自卖之奴,这大寸更像是一位因为生活贫苦,不得不自卖求生的可怜人。 “可有何本事?”这话问的是监工,毕竟此时大寸瘦削的脊背发抖不停,九青也不欲为难他,而监工也是机敏,在九青面前不敢乱来,只嬉笑谄媚道:“此人一双大脚,犹如圆规、矩尺,丈量之数,不差分毫……不知小卜可有用处?” 圆规、矩尺,此二物相传为女娲伏羲所创,规划圆,矩划方,笼罩人族天地,也是后世方圆之地的来由。 这大寸能以一双脚,分毫不差地划方圆,本是看似小,但深意却大。 这些底层的商人看不出,这只知晓奉承的监工,也看不出。 此刻就如同献宝一般地送给九青。 九青很满意。 “汝这监工之职不乖……” 闻此言,那监工大惊,后背生凉,不管缘由,就要求饶…… 九青却笑着继续言:“吾观汝倒是有些识人之能……大祭在即,人手杂多,汝就去小籍臣手下做事吧,小籍臣管理朝歌多时,若是朝歌有一日迁都,也能提拔一二。” 九青手中的朝歌符牌,此时随着九青之言,发出一道微弱明光,九青一指前方,那明光飞出,落到监工身上,监工身躯一震,他大喜。 朝歌符牌可调令惩处朝歌城中的小众人臣,此刻有符牌首肯,他只需前往小籍臣处,小籍臣自然会收下他! 小籍臣隶属于宗殿,乃是五殿之一,而他只是百人监工,上头还有千人监工、小工臣管着,此刻即使在宗殿做一个小臣下属,也比当这些奴隶劳工的监工好上不知多少,何况,若是九青能再提拔一二,他岂不是就能正式入了小臣之列。 这般想,这监工对九青更为谄媚,卑躬屈膝,笑着送九青一行离去。 而他,此刻要卸下这孬子监工! …… 一路慢行,篷车之侧是不断暗中打量另外两人的傅骆,与目光不移的甘谷。 车后则是一群护卫甲兵,在甲兵之后才是那名为大寸的胆小少年。 少年赤脚多年,此刻走得慢不是因为无鞋,而是不敢越过一位甲兵,生怕触怒上位者,给他带来麻烦,对此九青并无多言,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依靠话术就能轻易扭转的,还需他们自己去体悟。 九青给予他们机会,若是抓不住,那他只会换人。 “咚…” “小卜,到了…”八春下车,为九青提下脚蹬。 九青下车。 “汝三人之后就居于册宫的近侍处。” “傅骆为版筑之人,可建物,吾需有人将建筑之事的细则告知,以此才能更好为朝歌的建设进行占卜……有版筑之事,吾会唤汝,闲时,汝可前往外室借观一书。” “甘谷为泥塑之人,可隔气,吾需有人做些泥坛泥架,以存龟甲、占卜之物……汝可筹备,让男侍或甲兵护卫为汝取材,为吾泥塑,闲时,也与傅骆一般。” “大寸……”人呢? “过来,小卜唤尔!”八春出面,阔步而出,将那大寸如提小猫仔似地提到九青面前。 “小,小卜……”大寸将头低下,瑟瑟发抖。 九青只是看了一眼他那双拘谨的大脚,道:“汝不是自卖之奴吧。” 九青询问后,这大寸先是拜下,才敢言:“大王德恩,令非自卖之人也可来工,所以小人非自卖之奴。” 此时的工,多为奴隶,但也有征召来的国人,但修建朝歌多年,若多次征召,必定民声哀怨,且高位臣子阻拦,帝辛受到掣肘,只能暂缓征召之令。 而无征召之令,就只能动用奴隶进行建设。 但帝辛有巧法,就是暗令朝歌,可接纳一些自卖之人却不让其自卖也能来工,如此,一些在自卖与生活之间挣扎的国人,许多来工,绕开了所谓的征召之令。 那些身居高位的大臣也无法。 对此,九青却是此时才了解一二点。 他看着衣裳单薄的几人,颔首。 “以赤脚为度量,是汝的活计,但也需明白,非自卖为奴,无鞋之者多为卑……” 九青说到此,那傅骆眼神一暗,他此时就是自卖之奴,至于为何,皆因他太过着急,在帝辛继位后几日,就紧忙来此,那时帝辛可还未下令。 不理会傅骆,九青继续言:“度量者,可规划方圆,也可规划方寸,吾需有人为之后新建的典籍宫度量尺度,也需人划分区域,为用具制定尺寸,以便存放书籍占卜等物……” “汝就随着傅骆与甘谷,从旁协助,划分区域,制定尺寸……闲时,也与他们一般。” “啊?”大寸一惊,他哪会字。 但他不敢说,只能等九青说完。 “之后吾会让近侍送来成衣与鞋,下去吧。” 三人对视,或者说只是傅骆在看向其余两人,而甘谷只是郑重谢恩,大寸还处于惊愕当中,傅骆只得跟随谢恩,就与近侍下去。 九青望向八春,此刻八春还不知观书之用,谨记着自己的狩猎之职,所以并不心动。 “八春,此后汝替吾盯着此三人,看他们有何异常。” 八春不懂,但听话,点头称诺。 而也是这时—— 气运-10 一度大地·道韵+5 …… 第六十四章:合兆·推演象辞 一度大地·整合土地之力! 比那甘谷所得的1缕盤承天地的道韵,所给予的信息多些,可得知这一度大地,就是控制大地的力量。 地气藏,以此术,可丈量地气,勘山定穴,寻找地气节点,将地气整合一体,形成如房屋一般的宜居之处;通俗易懂,有些像是后世所言的风水之术。 但是只能寻,无法改变地气走向,想要真正整合,恐怕还差些东西。 “有如此天赋,不当为一寻常人才是。” 九青若有所思,但突兀想到,后世有言:穷人活不到现在,因为穷人没有后代,现在的每一个人,祖上总有富过…… 如此一说,倒是能明了。 或许是哪一位先贤名人的旁枝小宗,已出五代,只不过血脉返祖,天赋重现吧。 就如傅骆、甘谷不也是这般,皆是有先祖遗留。 “器,不成器者欲成器,成器者欲不器……人就是这般,但也必须这般。” “先祖的遗留是他们便利的阶梯,可若最后不寻找自己的路,那只会死在先祖的背后……有人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就是这个道理。” 初步完成了帝辛对寻觅人才的暗令,九青以竹简写言,上传帝辛,说明此三人的来历与安排,并制定了能臣方向…… 气运+60 三人,不分伯仲,皆为就是供给了20缕气运。 如此,九青也能暂时放下他们,等待他们的成长,从而开始谋划自己的事情——大祭。 帝辛明面上不让他参与,可是费仲却暗中告知他,让他准备。 那道理再简单不过,就是大祭之时必有争端,很可能主持占卜或者祭祀的卜者与祝者,都会出问题,那时需要他顶上。 那么,他自然要提前准备。 这时—— 近侍来报:“小卜,费仆御携医正前来,为您疗养……” 九青颔首,起身迎接。 …… 九青的病症并无大碍,只是生机受损,这医正自然没有延年益寿的大药,更无增添寿元这种神话中的灵物,此刻也不过是为九青画符烧水,以巫医之法驱邪,祈祷病痛自愈。 九青耐着性子,在感受喝下符水后一股暖流从心中流过,整个人舒缓了不少后,才对医正另眼相看。 这巫医术,倒是有些东西。 “九青小卜……王有令,明日吾亲自带您前往城外军营。” 去军营? “何事?” 费仲不解释,只是笑着道:“不知您的归图,如今是何样了?” 成为卜者,一切以归图说话,归图就是卜者的一切,而不断占卜,就是卜者成长的方式之一,当然,为小事,大事占卜,所得自然不同。 对九青而言,一些小事也占卜,那简直是浪费时间和龟甲。 “归图……吾已有眉目,近日就准备试着推演一番,以兆合象。” 九青确实准备推演,如今他的八气道韵都有过49之数,已经能成兆,若两兆上下合一,就是象,这些象就是卜者真正的力量,既能辅助占卜,也能争道斗法。 “哦?”费仲猛然抬头,眼中泛着惊讶之色,九青成为小卜才多久,怎么就已经能以兆合象! 费仲小心翼翼地打量九青的斗篷,他自然知晓,斗篷是九青的道器,不过对选择斗篷为道器,他也有些许好奇。 许多卜者,多是以龟甲、骨甲这样的,各自占卜所用的器具为道器,但九青却以斗篷为器,实在不同。 就见,九青在费仲的目光中,摘下道器。 上面,显示出归藏八气所蕴含的道韵。 因为获得那傅骆那三人的道韵,这八气又有增长…… 这八气道韵,就如同可随意拼接的食材一般,以六十四种搭配,可创造出六十四种佳肴,而制作佳肴的卜者,手艺高低,各有不同。 这也就是推演。 九青将以这八气,每四十九缕道韵为一兆,两兆结合为象,推演出象辞,这象辞就是每一位卜者最终的“佳肴”,关乎他们的道途。 …… 那费仲也讶异九青这不假遮掩地展露自己的道,可看见上面的道韵之数后,费仲又再一惊。 “不过一月,九青小卜就得如此实力……”他抬头,审视九青,将九青在心中的分量又提高了些,妖孽而不做作,有勇而知进退。 他道:“小卜日后,可为大王分忧矣,此番先恭贺。” 费仲对九青一拜,笑容中多了真诚。 适当地展示自己的天资,但不能过分依赖天资。 拥有天资的人,始终只是未起之秀,陨落之事也常有不绝;帝辛能因为他的天资而给他机会,但不会因为天资而竭力庇护他,不管在任何世界,一切终究是以实力、价值说话。 “费仆御过誉了,就是不知,明日是为何事?” 九青再一次询问,而这一次,费仲很是干脆道:“那处是为重地,其内有藏重器,此器对小卜修行大有裨益,只不过此物不可轻易视人,而那处也不可言明于外……小卜,还需亲自前往,方可知晓。” “今日夜晚,小卜不如多多揣摩归图……” 费仲指向九青的斗篷,那斗篷上只有归藏八气,其余道韵都被九青隐匿其中,他可不会真的全全托出,而这些道韵已经让费仲惊愕,自然不会去探究更多,以免两人伤了和气。 九青看着费仲指向八气中的木气,眉头轻挑,颔首致谢。 “多谢费仆御告知。” 费仲轻轻摸着胡须,辞别道:“吾在朝歌还有要事,就不叨扰小卜了。” 离开前,费仲瞥了眼案桌上的朝歌符牌,神色莫名——若是真的迁都,不知这符牌会落入谁手? 是商容? 还是王收其,暂代? 还是……他呢? 商容已是大尹,主管外政,内政之事一直是他来处理,那这符牌……嘿嘿。 费仲笑意重新挂起,王不是小气之人,暂收之事大不可能,那这符牌日后,理应就是他的了。 …… 待费仲离去,就是一挥手,一股铃声轻动,桌面上的杂物就被风托举,吹到一旁地上,九青将斗篷扑在案桌上,看着那一道道的道韵,思考以何兆合为象,进行推演…… …… …… ——吾,是这样的—— ——周一和周二是排推荐的时候,诸位美人到时候帮帮忙吧……到时候追更几天,翻到最后一页,感谢—— ——推荐票,月票,都塞给我吧—— 第六十五章:贞人九卜 归藏八兆—— 地藏23·木生50·风动17·火长50·水育65·山止17·金杀50·天归75 …… 这是九青如今的八种气的道韵数目,他大可以用十六、三十二、四十八、四十九这样的数目,进行两两合一,成为象。 但是,下正上极,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唯有四十九之数,才能称为极致,以道韵何为极位大术,这是许多术士一生都无法获得的力量;但身为卜者,拥有《归藏》的他,能以此些道韵,组合参悟,形成两术合一的卜者之能——象术。 “就以木气开始,火气辅之,参悟一象术。” 《归藏图》中,木气为生,火气为长;下木上火,是为生长元胎。 生长元胎是创造《归藏》之人,留下的唯一解读,至于后续的象辞,那是后人自己去领悟的东西,此时九青也是一样,至于用占卜来占卜象辞…… “不如一试。” “来人,拿龟甲来……” …… “扑哧…”火盆之中,火焰升腾,九青聚精会神,进行占卜——己巳卜,九贞,问大风:下木上火,生长元胎,何解? 生命-20 “唔……” 九青嘴角流出一抹鲜血,随即飞落在火盆内的龟甲之上,龟甲上纹路变幻,卜兆发生改变。 一抬手,那龟甲悬浮在手中。 ——树、烈火焚身、一息胎动—— 九青的眼中,倒映出一棵巨大的高树,不待他看清,转而又以巨树的视角,四望周围,可却只能看见一片火海,火光之外,唯有人影交错,看不清其余。 就在巨树被焚烧殆尽后,一息胎动,隐隐从巨树的残骸中传出…… “嘶……”火盆中的火,燎到九青的手腕,九青轻讶一声,醒了神。 看着手中的龟甲,九青神色迷茫,这是何意? 思考许久,这夜已黑,但依旧无果,九青只能在龟甲上刻——九占,曰:平。 “二十载生命,只有此些预兆?” 九青眼中闪过无奈之色,或许占卜出了什么,但是以生命占卜,实在奢侈,万事万物开头为难啊。 “感受到生命流逝,本还想着开头之后,后续的象术也能一一明了,却不想《归藏》之难,取巧不得……” 收了龟甲,九青收了斗篷,准备休息,天色已晚,明日还有要事,既然那费仲言明日所见之物,对自己的占卜修行大有裨益,那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物。 “嗯……若不是只能以契约的方式,得修行之人的生命,那多得是人愿意以生命换取一顿饱食。” 没有传小食,九青就此休憩…… 明月高悬,远在妹都的贞人集体,此刻以商议大祭之名,集结一处—— “卜子,夕安!” “卜子,夕安!” “……” 巨大的贞人殿上空,是镂空的大窗,月光从上空洒落,照耀着殿内一群神色各异,身穿白色重袍,手持各种占卜器物的人。 他们是卜者,同时也是贞人。 这里是贞人一系的议事殿,自古有之,归属贞人管理,即使是王,也不能过问此地事宜,只能传唤这里的贞人前往王宫,为卜者,为王占卜。 此刻殿中,诸多卜者,向圆台上参拜。 台上,月光汇聚而下,照耀九人,其中多数是老者,唯有侧边一位是中年人。 而端坐于中央的长须老者,他对下首低头的一群老年、中年、青年的卜者,微微颔首道:“起,诸位坐。” “诺。” 一位位卜者起身,跪坐在竹席上,其中座次规矩,皆有划分。 安坐后,台下前排的一位矮胖老人,此刻询问:“不知龟卜者召集余等,为何事?” 卜子——因为大商各种事情都需要占卜,所以商朝有一个庞大的贞人集体,这些集体分支的首领,就称为卜子,他们多数是子姓小宗,只不过多代之后,早已经与大宗的血脉疏远,各有氏族。 而这些卜子,一直以来,都以龟卜子为首。 龟卜子抚须。 他长发散披,随着周身气流,长发在月华中悬浮。 年迈的他,双目已经被长眉遮盖,看不出任何神情,唯有胡须下的嘴唇在动:“不出几日,本年的第二次大祭,也将开始……但,王并不欲在妹都举行祭祀。” “什么!” 除却台上的九人,台下的贞人卜者,纷纷大惊而声,目瞪口呆者不少,有的甚至身子斜倒,显然是被消息震住,此刻难以缓神。 就见,台上另一名老者瞪目,双眼中迸发一股凌厉煞气。 他此刻抬手,一颗婴孩人头,从手中聚气而出,那煞气也在这时,涌向下方,下方的贞人卜者们,像是被寒风吹拂,此刻纷纷不敢动弹,言语更是不可能。 “静…” “坐下!” 老者轻轻抚摸这枚人头,可他的肩膀上又突然浮现出另一枚,更大些的人头,看之,应当是位少女…… “人卜子,汝的子母骨,还是无法分开吗?” 另一侧,那九人中的一位老者出声,他言语中有嗤笑,面上也不加遮掩。 那人卜者怒哼一声,手中的子骨大口扑去,紧随在后,那母骨也凶恶跟随,看其行势,已经将这老者当作杀身之人。 “哈哈…” “哞!”一声牛啸,一块巨大的牛头骨出现在老者的面前,顶在那子骨身前,即使之后的母骨相加,也无法撼动牛头骨。 “嗡嗡嗡……”一股股气流在两人的占卜之器上流动,这些是道韵,上面带着的气运凶猛,逐渐蔓延向整个大殿,殿下的众多贞人卜者惊惧…… “咳咳……”一声咳嗽声响起,两人眉头一簇,下一瞬收起了自己的道器。 那人卜者道:“子母分离,子骨哭,母骨惊,当有大祸。” 似在嘲笑那牛卜子,人卜者逗弄手中的子骨,彰显着牛头骨所没有的灵性…… “汝!” 不待牛卜子怒起,那咳嗽的主人,就出声。 她是坐于龟卜子身侧的老妪,但双眼缺失,唯有空洞一片,此刻咳嗽声起,在她的头顶,蔓延出一片黑夜星空,星斗密布,闪烁交错,仿佛就是她的眼睛。 “勿让小辈笑话。” …… 第六十六章:杀局·九青 那两人不敢多言,而星卜子似乎瞥了人卜子一眼,但又身形未动,只是头顶的星空闪烁,她道:“杀生越多,煞气越重,煞气如云之时,便是尔毙命之日。” 那人卜子面色一愕,转而又怒,但不敢对这老妪乱言,只能抬手拜道:“星卜子多虑,吾知晓命运。” “哈哈…”星卜子笑而不语,这如泣如悲的笑声,让殿中众人心头发冷,猛然生出一股寂寥之意。 “诸位卜子,今日还有要事。”那居于侧末之位的唯一一位中年人,此刻出声,他对其余八人,神色恭敬,唯有一拜。 “好了……先论大祭之祀!”龟卜子此时也出言,算是结束了他们之中的闹剧。 …… 但刚刚谈及,就因为一人而沉默。 “九国,青?” 台上几位老子,神情各自,但都隐隐有争论之势。 牛卜子言:“竟能卜祝同修,还引神注视……此人需除!” 人卜子也言:“吾可出手。” 另一侧,也有几位卜子出声,但其中也有人言:“不若收入贞人一族,近其身,借其名,夺其势,再谋其命。” 此言下,几位卜子颔首,杀人简单,但从杀人中谋利,却需思量,这九青有引神关注的名望,自然值得谋利,需要他们思量。 一番争议,各为己谋,最终还是龟卜子言:“星卜子闭关,占卜王欲要战之事;吾闭关,占卜王欲迁都之事……” “此小子,诸位各自本事,不再论。” “诺。”诸位卜子含笑,不再言九青,至于台下的,他们只有听令的份。 转回大祭。 “大卜因娲皇大祀而卒,大王此刻也未立大卜…” 龟卜子漠声询问:“此刻谁为少卜?” 这九位,皆是贞人卜者中的大能之辈,岂能去卜殿为王当大卜;除非帝辛亲请,不然他们不能前往,只会闭关寻道。 当然,是不能。 而不是,不会。 因为……王忌惮他们,若是以大卜之位尊之,说不定会弄出一位圣人来,而圣人,还能尽心为王占卜吗,说不一定,毕竟圣人心中有道,绝不会因王而屈…… 台下,有人回答:“是路少卜与孔少卜…” “路少卜为猪卜子一系,孔少卜为羊卜子一系。” 闻声,台上的九位卜子微思,猪卜子……应当是哪位寻常卜子,还无法与他们九人同坐,所幸,望向下首,原来就是这对答之人,就是猪卜子。 此人矮胖,同时也是方才第一个敢问龟卜子,有何事的老者。 “汝不错。”龟卜子夸赞一句,但语气中并无情绪,不过猪卜子却很是欣喜,笑意盈盈,对上首一拜到地。 至于羊卜子…… 是那台上的中年人。 能与其余八位同坐,可不是他们八人抬举,而是中年人有本事,能在贞人规矩中脱颖而出,成功作卜,败了上一位,才安坐台上。 龟卜子道:“既如此,大祭之事,就交由汝来,而猪卜子为辅……如何处理,吾就不再过问了。” 一言定论。 其余八位卜子也不敢违逆。 “且退吧,此事关系重大,诸位自省,可是为大商占卜不利,方有此厄。” “诺!” 堂而皇之,让众多贞人卜者都知晓如何对待大祭之事,而不怕王知晓,这既是贞人群体的自信,也是九位卜子的实力…… …… “呃!” 梦中惊醒,九青撑着身子起来,满头汗水,此刻喘着粗气,迷迷糊糊地望向窗外……天尚黑。 拢了拢斗篷,披在身上,九青走出里间,来到会客之处。 门外的近侍听见声音,探头来问:“小卜可有吩咐。” 九青揉了揉额头,道:“烧水,吾需沐浴……顺便,让女侍准备大食,安排饮水。” “诺…” 九青坐在案桌后,透过窗外遥望天空,黑夜繁星,给九青一股危机感。 这是卜者对自我命运的警示。 九青拿出两枚贝币,轻轻一掷。 “凶…” 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只是简单一掷。 接着,九青动用自己斗篷上的归藏八兆,助力占卜…… “凶…” 再来…… 生命-10 九青眼中,一片烈火焚烧,一张巨大的猪口,携带着大火,猛地冲向他,他欲逃,可腰间被什么东西定住,难动分毫,那猪头大口瞬间就吞噬了他! “嘶……凶!” “咔…”两枚贝币裂了,崩坏在地上,一股烧灼的烟气,从裂口处升起。 ——大火、猪头大口、定住他的东西—— 生死危机下,九青眼中闪过凶狠之意。 那定住他的东西是什么? 为什么会被遮掩! …… “唔!” “噗!” 不知何地,幽暗的室内,身着重袍的男子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口鼻,可再如何,也无法阻止鲜血从中流出。 “他……” 不待他说,幽暗处就传来虚幻的声音:“勿多虑,吾已经遮掩汝的天机,他算不出的,放心而为……” “……诺。” 这人的声音随着他的身躯颤抖,可最终还是应下了此事。 …… “轰隆隆……” 天明,一架由巨豹牵引的宽大蓬车,缓缓驶出从朝歌城内驶出,车旁有甲兵护卫,而细看下,那御车的人竟然是一位大亚。 大亚身份高贵,与少卜不曾多让,可此时,竟然为九青驱车。 “九青小卜,今日面色,为何如此不佳?” 篷车之上,九青与费仲对坐,车上有桌,桌上有瓜果酒水,供两人闲谈阔论,但九青此时,还思虑昨夜之事,一时间无心言谈。 只道:“大祭在即,青思虑大祭之事,不知是何种流程。” 闻言。 费仲还以为九青是意图学习大祭的占卜,但却无门无路,所以忧愁,随即,他道:“此事简单,今日廉师已然送来妹都内室之书,小卜回去一观即可,距离大祭还有些时日,小卜不必操之过急。” “如今啊……眼下之事,才是正理,若是能从今日所见所闻中,得到一丝机遇,这也能助小卜仕途坦荡,道途通达啊。” 费仲不在帝辛身侧,此刻少了些拘谨,与九青言谈也随意了些。 喝了几口美酒,他就有些飘飘然,大有诉说之意,不过他也谨记自己要去的何处,此刻是真的微醺有醉,还是借此再考量九青一番,就不知晓了。 “是,今日之事为重,不可怠慢。” 九青收敛心神,却也做下决策,待今日事毕,他就要好好查查,什么猪头大口,烈火焚烧,看这阵仗,明显是特意为他而布的局。 …… ——周一和周二是排推荐的时候,诸位美人到时候帮帮忙吧……到时候追更几天,翻到最后一页,感谢—— ——推荐票,月票,都塞给我吧—— 第六十七章:谷中石台·猪头黑气 一路行车,四周甲兵重重,一个个严整而待,整装集训,随着一位位行长的带领下,手持长戈或矛,穿梭不断。 整个城外军营都弥漫着一层血煞之气。 费仲抬眸一瞧,挥手间一道大术,将这股煞气吹开,那略带不安的巨豹才安稳一些,在大亚的御驶下,进入军营深处。 “这巨豹是新捕送来给大王的,是为荒古异种,但大王喜虎,遂又赏赐给了吾,这巨豹急速,往来朝歌与妹都之间,也不过一个时辰,当是好坐骑。” 巨豹披黑,隐隐有气流在毛发间流动,最终汇聚在四肢掌下。 费仲言语之间,有着自傲之意,可见是心喜此兽,同时也是展示帝辛对他的荣宠。 九青依言附和一二。 可望着这黑豹,却让他想起《封神榜》中的申公豹。 可明显,费仲虽然也阿谀奉承,但与申公豹又有不同,至少不见他进献谗言,让帝辛下达什么昏庸,名声哀怨的政策。 “且止!” 前方有山,山中有雾,将一大片天地都笼罩其中,无法看清其中的面貌,而在山道外,有甲兵护卫,九青只是一眼,就目光微凝。 这里的护卫竟然是大亚,且不只一位。 所见的,一位步亚看守,上前让巨兽止步,而远处山崖上,还有寒光闪烁,可见弓甲护卫,有弓亚驻守,再远些,还有战车停靠,也不知道有无车亚在此…… 收回目光,九青望向费仲。 费仲并未因为这大亚的叫停而恼怒,反倒是公事公办,从怀中拿出一份帛书,可见是一份通行之令,九青只是瞥了一眼,就能感受到上面的帝辛威压。 他对这山中之物,更为好奇起来。 “进!” 巨豹向前,篷车轰隆隆行驶,在步入山中后,费仲就不再言语,只是不时打量九青。 而九青,明显感受到一股压力,骤然降临,似巨石压在他的肩头,想让他低首,不能抬头去看山崖之上。 “止…”又是一道关卡。 费仲拿出第二道帛书,这才又能继续行驶。 此地防备森严,九青都讶然。 什么东西,值得帝辛如此防备。 帝辛不是方才继位吗,怎能布局如此深远? 难不成,此地是帝辛为子时的……不,以帝辛为子时的势力,没有这样大的权力,唯一的可能,应当是帝乙所建。 “止!” “嗷…”巨豹匍匐,几名甲兵手持脚凳,来到篷车一侧,放下脚凳后,就站立等候,九青与费仲下车,此刻九青才感觉肩头的压力消失,也能抬头看清此地到底是何种模样—— “啊?” 九青瞪目,恍惚地扫视周围,而一声声整齐的接力声,也在耳畔传响,又闻木石滚动,随着奴隶们的一声声呼喊,推向既定的位置,那巨大的碰撞声,响彻整个山谷。 “此处是在建什么?” 九青晃神。 眼前宽大的石台铺满了整个山谷。 石台上,又是一阶石台,这石台中空,四面有大门,可以进入内部。 随着这样一层层的石台,一扇扇的大门,垒砌入云端,但即使如此,这也只是石台的一半,上面还在建立,无数蚂蚁一般的奴隶背影,在上面窜动…… 而在半腰上,有一处预留的平台,平台上是几根孤零零竖立的柱子,远远望去,只能见是金铜之色,看不清细节,唯有兽影在浮现…… “建什么……此刻未成,且九青小卜无须知晓。” “还请小卜跟上。” 九青闻言,只能随着费仲一步步攀登石台,这石台上有白骨,看遗留的些许布料,应当是奴隶的,而再往上,又有甲兵充当监工,手持软鞭,抽打在疲软无力的奴隶身上。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见痛苦的求饶声。 且不时有奴隶从石台上滚落,死在某一处。 “轰隆!” 九青抬头,就见石台之上,雷电轰鸣,白光抽打在他的脸上,而石台顶上的奴隶们惊恐大叫,下一刻,就见十数奴隶被雷电劈飞,其中甚至还有两位监工甲兵。 “轰!”而好不容易被拖动,上了石台顶端的巨石滑落而下,那冲击之势,正是向着九青而来,费仲手中浮现一柄铜鞭,随着他狠狠挥出,一股磅礴黑浪砸向巨石。 “轰!”巨石轰裂,碎石崩射。 这冲击之力四周的奴隶避之不及,只能瞪圆双目,就连惊呼都来不及…… 九青抬手,身后显现背蛇人相,人相高悬,后背双手,它目之所及,四处飞射的石块,与那些被雷电劈飞的奴隶甲兵,皆被定在半空…… “此处山谷,乃聚雷之地。”费仲只解释一句,收起诧异的神色,就继续往上前行。 九青抬手,背蛇人相的力量缓缓消退,那些碎石与人落在地上,随即跟上费仲。 “多谢……多谢……” 这些奴隶与甲兵并不知晓九青是谁,只能看见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眼中,他们口中道谢,可眼底的悲哀之色浓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将他们从石台上救下去。 …… 到了…… 费仲并非上顶端,在平台处就止步。 此时九青也看清楚那平台上的硕大铜柱,这些柱子上,隐隐有雷火在酝酿,交缠着,摧残着铜柱内的兽魂,九青只能听见嘶吼声,和外显的些许虚影,看不清实际是何种异兽。 “莫多看,九青小卜……”费仲已经来到一处石殿前,此处石殿位于石台正下方,前为殿门,左右是继续攀登的台阶,九青只能止步于此,随着费仲入殿。 “王令,开!”费仲又拿出一道帛书,随着帛书化作一道流光击打在巨大的殿门上,殿门才缓缓打开。 “咚!”大门大开,停靠。 九青一步踏入,立即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势,以及浓郁的道韵气息,这气息与当初在天邑举宫时,那刻在举碑上的乙燕道韵,近乎一致。 “嗡……” “啊!” 九青猛然被一股力量抓住,生生拉入殿中,而费仲不动,只站在一旁注视。 九青此刻,已经被那股力量定在殿中央! 也是此时,九青眉心隐隐浮现黑气,微弱的黑气构成一个猪头虚影,消散…… …… 第六十八章:猪头·扰乱机缘 九青往下望去,就能见到脚下一根根纠缠着的藤蔓,如同巨蟒一般从石坑中爬出,狰狞地向大殿四方蔓延,殿内,也在此时弥漫出雾气,让人看不清四周的变化。 而九青周身的束缚之力在顷刻间消失。 “砰!”坠落而下。 “呃?” 脚下是不断延伸的藤蔓,其中一根藤蔓将九青托起,向着穹顶而去,九青稳住身形,望向站在迷雾中,逐渐虚幻的费仲,再回神时,他已经来到穹顶之上,穹顶上挂着一尊巨大的飞燕雕像,在雕像口中还衔着一枚古朴的龟甲,散发微光—— 丁卯卜,帝乙贞;问商之祖考:新王者,子受与子启? 帝乙占,曰:帝辛为王,小吉之兆! “嗡……” “汝为何人?”一道天音灌入九青的脑内,让他意识轰鸣一震,整个人都陷入混沌当中,他想要施展术法都难。 四周天地变幻。 他身上的桎梏才消失。 转眼间,他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了云端之上,脚下唯有一根孤零零的树枝,供他站立,而前方,云雾相隔,乃是一座山崖,山崖四周是无数乙燕在飞舞,穿梭在云层之间,不断盘旋。 “嗡!” 九青正要回应时,一股黑气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心头一凛,手中的动作不慢,身后的斗篷中涌出两道流光,一道是有巢之术,化为屏障,护卫在周身。 一道是投梦之术,化为雾气,涌入他的双眼,与黑气缠斗。 一时间,他眼中看见了,一位陌生的人影,一手持猪头骨,一手将少女的人头丢入身前一尊,沸水腾腾的青铜鬲内,手舞足蹈,进行占卜与祭祀…… 而此时,远在妹都,一处静室内的老年贞人,猛然顿住,手中的猪头骨与身前的青铜鬲都蔓延起一股黑气……很快,他看着手中龟甲崩裂出的卜兆,眼中爆发出惊愕,又转而狂喜之色。 再一瞬,他就盘坐在自己花费一夜布出的祭台之上,以自己的血,添补祭祀! 刚殉:刚殉——以割开皮肉为祭祀! 伴随血液的指引,黑气汇聚成老者的样貌,如同飞鸟一般,向朝歌纵跃而去,转瞬即至,恍若流星划夜…… “嗡!” “本准备在大祭之时,再出手,却不想汝有此机遇……” 似乎发现了九青之外的外来者,乙燕恼怒,此刻乙燕们纷纷化作流光,向黑影袭去。 流光迁跃,乙燕啄目! 但那虚影化作一尊少女人头,这人头此时双耳拉长,嘴鼻高耸,已经化为了猪像,随着一声尖锐厉吼,那些乙燕仿佛入魔一般,变得理性全无,不少都向着九青冲来。 九青下意识就召唤背蛇人相,将那飞来的乙燕定在半空,可乙燕之多,背蛇之手也无法一一定住。 “猪头恶口,原就是汝意图布局。” 九青面冷,他身后一只只鯈鱼显现,无水自若,在半空中游动,带着九青的杀意向着远处那猪头游去。 “嘎!” 鯈鱼——闻其声使人暴躁烦恶,如同疯魔。 “小术尔!”那猪头口中,吐息黑气,发出嗤笑之声,而那黑气也向鯈鱼而去,鯈鱼不过是下位小术,被那人的力量,顷刻间摧毁,对此,九青微微蹙眉,并非为了鯈鱼的败灭,而是因为此人手段,九青看不出深浅! 如此…… “乙燕!” 近百只乙燕从九青的斗篷中飞出,化作流光迁跃,交缠在一起,直啄猪头双目。 那猪头无惧,这三道正位小术的力量,也奈何不了他。 九青眉头一紧。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汝为卜者…”那猪头此刻发出低沉的蛊惑声:“卜者以占卜为道,当以占卜为道争!” 猪头的目光,望向对面的山崖,那贪婪的神色毫无遮掩。 “这是汝的机缘,但吾既然知晓,那也当是吾的机缘……如此,各凭本事,争上一争。” 一言定论,那猪头就猛然冲出,以黑气身躯碾压那些乙燕,意图攀上山崖,随着他的靠近,一个个术法从他躯体中涌出,一只只乙燕失去,坠下云层…… 而随着他的靠近,天穹震动,一片青绿之色漫溢,一只只巨大如鹏鸟一般的乙燕,压迫而来,原本近在咫尺的山崖,也如海上仙山,遥遥远去,那猪头一怒,长啸一声,一股蓬勃之力就飞射上天,与那些乙燕争斗,轰鸣声骤响天外。 “这……大术……” 如此大术,信手拈来,为何没有在卜殿听闻? “猪头…” 九青拢了拢身上斗篷,既然要争,他自然不会放弃,此人有大术,他亦有之。 归藏八兆·木兆! 斗篷九青脚下的枯枝冒出嫩芽,下一瞬,绿意高涨,枯木逢春,枯枝壮大,不断分支,结交,犹如藤蔓,向前方延伸,形成一道枝干交错的桥梁,供九青攀登上天。 九青仿佛之前在石台之下一般,又一次开始攀登,向云层之上而去。 “呼!”随着他一步踏出,骤风吹来,吹起他的斗篷衣裳,在风中鼓动瑟瑟,前方好像有无数大手在阻挡九青的前进,可九青只是一推,那屏障就破碎,让他得以继续前行。 而下一刻,风化作乙燕,不断啄击树枝,意图摧毁桥梁。 一时间,这云层之上,猪头与九青皆在前行,可随着他们的前行,乙燕越来越强,这些乙燕施展的力量,也逐渐高深,九青掌握的乙燕三术,也不过是其中部分。 …… “为何这些乙燕各自一术,或者几术,但都有一共同特征,皆有乙燕携木之术?” “啾!” 背蛇人相! “砰!”巨大的乙燕扑向九青,这乙燕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正位大术,此刻背蛇人相已经无法桎梏对方,轰然裂开。 九青看着将要抓向他双目的利爪,一拉斗篷,斗篷如同屏障,挡在了乙燕的爪下,难伤九青分毫,而也是此时,越来越多的巨大乙燕,从云层中冒出,冲向九青,九青凝目。 归藏八兆·水兆! 云层之中,凝结而聚,一道道水柱交缠而出,化作锁链锁住那些飞来的乙燕,九青抬手,树枝也犹如百米长鞭,狠狠击打在身前的乙燕身上,乙燕倒飞,直直砸向将要触碰到山崖的猪头身上,而那山崖也在此时,再次退后,让猪头功亏一篑。 “好胆!”猪头双目冒着黑气,向九青冲去。 “那就先擒拿汝!” 九青面不动,手中捏紧了朝歌龟甲…… ——推荐票,月票,感谢—— 第六十九章:育藏海·黄泉祭鬼之象 天上乱斗,地上遭殃。 此时费仲已经来到殿外,笑意莹莹地远望东面的山峰之上,那云层内的异象…… “这小子得此机遇,日后只要能立住,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轰!”一声轰鸣,只见到一只只乙燕从云层坠下,犹如山石崩塌,这些乙燕坠入地上,砸开一个个硕大的坑洞,那些本不觉得乙燕坠下有何惧怕的人,还未反应,就死在当场。 费仲一惊。 他自然不是为了那些人的死而惊惧。 “乙燕,怎会……那上面发生了何事!” “之前唯有大王上去过,可也未曾有此异相啊!” 费仲着急,可却毫无办法,只能派人传令告知帝辛,自己在原地慌忙等待,无帝令,他不可入东山云层。 …… 云层之上,面对猪头袭来,九青手持朝歌龟甲。 他眉目冷肃,紧而不乱地思考:这朝歌龟甲,可号令朝歌一城的道韵。 而这里是在城外的军营…… 按理说,这里也归属朝歌管辖,可……始终是城外,还需占卜此处为何地,方能让朝歌注视…… “丙午日,九卜:乙燕云间,是为何处……” 气运-10 没有龟甲,没有火盆,此刻只有一道虚影,在九青背后,以归藏八兆为他占卜,这样的占卜,九青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归藏》对敌的运用,一切力量,皆寄托于八兆之上,八兆之术越强,《归藏》占卜的力量也越强。 木、水、火、金、天,皆远超四十九缕道韵,若是合成,可为极位大术,但九青还需参悟象,自然不会饮鸩止渴。 “《归藏》……丙午日,猪子卜:帝乙机缘,诛杀正主!”那猪头竟是猪卜子,此刻占卜,亦用的是归藏…… 当然,猪卜子并未听到九青所言的占卜,还以为九青正式开始以占卜,与他相斗。 “如此,夺汝天命!” 这是何意? 九青闻声,他一直觉得这猪卜子言语中满是深意,行为上也顾及良多。 不是与他先争斗,而是提出以占卜争道。 如此雅斗,可不像是这猪卜子了能做出来的,此刻又说什么夺他天命。 九青眸光一动。 含着杀意出声:“既夺天命,那就一观猪卜子的占卜之力。” 九青看了那么多的殷商史书,自然知晓卜子是什么东西,知晓这卜子是贞人群体中,一条氏族支干的首领,这猪卜子就是以猪骨为占卜,这一脉中的首领。 而所谓争夺天,九青结合猪卜子这些如同誓言的言语和行为,也明了一二。 争夺天命,就是以争道的形式,将机遇转移,将一位卜者的命运转接到另一位身上。 看出九青明悟了缘由,猪卜子笑道:“聪慧,可惜汝尚幼,不知象术之力!” 象术! 威压重重,这猪卜子竟然有象术。 就见那猪头的皮肉开始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白骨之上,是一段卜辞:丙午日,猪子卜:九国青者,如何入余鬲中…… 猪卜子… 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 昨夜噩梦,就是身为卜者的警示! “嗡!”一道来自双方的命运枷锁,在此时化作两道流光交错,下一瞬,九青就感到,对方恍惚是他此生挚敌一般,一生一死,除非其中一方死亡,或者道崩,不然这份枷锁永远不会消失。 就如既生瑜何生亮,既然他风允活着,那对方就不能存在。 这就是道争! 就占卜之道而言。 败者亡,胜者可夺取对方此时此刻的天命。 而此时此刻,九青的天命就是这帝乙龟甲,这猪卜子的目的就是此龟甲。 这可是帝乙龟甲,一位商王死前,最后的占卜,还是占卜大商新主这样的隐瞒重事,若是能参悟此卜,就是借助大商国运,一窥圣人之位,也大有可能。 试问,哪一位卜者能不心动? 对此,九青卜者修行尚浅,还不清楚,但是猪卜子已经老迈,这是他突破己道的唯一机会。 若是有此卜,即使不敢望圣人位,但晋升正位大能,入那贞人殿内,成为九位之一,还是能窥视的。 “哈哈哈,既已接道争,且看吾象术!” “归藏·育藏海,地中有泉,黄泉祭鬼之象!” “呜!”哀风阵阵,云层之间,猪卜子操控的猪头骨一坠云层,一汪黄水就咕噜冒出,染透了云,蔓延着染黄了天,这云层已然变成看不穿深浅的黄泉之水,这黄泉浩浩荡荡,犹如湖泽,以九青的视野,只能在遥远之处看到一丝边际,而这水中,满是阴气森森,如哭如泣,数道赤果的女子阴魂从水中冒头,长发披散,遮掩身躯,不断向九青爬来。 “啪!”一双惨白的女子手,抓住了九青的脚踝,这女鬼竟然视九青的斗篷为无物。 紧接着,又是一只女鬼,窈窕身形,环上九青的脖颈,冰冷又娇软之物,紧紧贴着。 又是一只,拥住九青的腰杆,夹住九青的双腿…… … 九青垂眸,一动不动。 他此刻犹如被背蛇女像锁住身躯,只有头颅还能动弹。 这就是归藏象术的强大,比之单独的大术,力量更甚,虽然只是两个正位大术合一,但此刻竟然发挥出了堪比上位大术的实力,实在可怕;再加上猪卜子的底蕴,让九青这不过几百缕道韵的小卜,被压制得死死的。 “一千二百余条道韵……” 九青的目光望向那黄泉之中,不断流转的道韵。 那些道韵在归藏的力量下,形成归藏八兆,又由八兆分为四十多个术,再结合为十多个象。 其中为首的,正是此时猪卜子施展的育藏海,黄泉祭鬼之象! 对卜者而言,只要归藏八卦的道韵总数,或者说自己的本命道器的禁制数,达到七百八十四,且有四十九个大术后,就能合成一法,成就大能,这样的大能是最低等的。 早先九青知晓术士、大能、圣人三种境界与道韵数目的关系后,就在此细解过—— 道法术,因为蕴含的道韵数目不同,而有下正上极之分。 下位最少十六,正位最少三十二,上位四十八,极位四十九。 其中。 有一术可称为术士,其中最低者,拥有一下位之术,共十六道韵;最高者有四十九极位之术,共两千零一道韵。 有一法可称为大能,其中最低者,拥有一下位之法,共七百八十四道韵;最高者有四十九极位之法,共十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九道韵。 有一道可称为圣人,其中最低者,拥有一下位之道,共三万八千四百一十六道韵;最高者有四十九极位之道,共五百七十六万四千八百零一道韵。 …… ——推荐票、月票,追读,感谢—— 第七十章:花落结果,果生而熟 那缠在九青身上的女鬼双目红光,异口同声,纷纷以猪卜子的声音,恶言笑道:“等吾占卜出汝的命运,那汝的天命就当是吾之物!” “哈哈哈!” 鬼口恶臭,白瞎了这一张张娇美的容颜。 “嗡!” 浑身僵硬的九青目光一亮,卜出来了! 有气运加持,即使此处有帝乙留下的云层结界,九青也能将此处的位置,占卜而出,与此同时,九青手中的龟甲,也散发光辉,光辉气流不断地崩裂周围的女鬼。 “啊!”尖声厉喊,一只只女鬼在龟甲的力量下形神俱灭。 而此时—— 朝歌城内,四面的城池上,那匍匐的孔雀抬起低垂的头颅,城中宫殿内的鸟兽玄像也偏移方向,皆不约而同地注视西面的军营上空。 如此大的阵仗,整个朝歌震动。 甲兵们纷纷警戒。 守城的大亚发号施令,让甲兵往城西而去,他们则纷纷前往孔雀处,查看缘由…… 但不等众人行动。 朝歌城上空,五千缕道韵飞天化作一道道虚影,一股蛮荒的厚重之力,将这些道韵合拢为一片孔雀尾羽。 尾羽凌空,飞射远去。 如此,整个朝歌城的鸟兽玄像,再一次陷入沉寂。 …… 云层之上,被龟甲光芒驱散的女鬼已经消散,那猪卜子的猪头骨在黄泉中漂浮,似乎要创造更多的鬼物,控住九青,让他能拥有更多的占卜时间。 争道。 占卜。 可惜,九青的占卜已经结束。 “此番争道,看来是吾胜了。” 九青伸手,只听他的身后,冒出一股破界之音。 “嗖!” 一片孔雀尾羽,穿破帝乙飞燕的结界,来到九青手中,悬空而立,玄光如雾。 “此处军营,也在朝歌范围,不是吗?” 九青如今已然能动,他浅笑着望向这拥有上千道韵的猪卜子,只是随着他伸出的手一抬,再一指,那猪卜子后背锋芒,一股死亡的危机感骤然临身。 “黄泉!”猪卜子高呼。 不等猪卜子说完话,承载了五千道韵力量的孔雀尾羽,此刻倾飞而出,化作一道流光,霎时间就将猪卜子寄生的猪头骨强行斩裂,一道细小的裂纹在猪头骨眉间轻裂…… “呃!”感受到一股肆意摧残的力量在体内翻腾,猪卜子不敢置信地望向九青… “汝,怎会……” “砰!”猪骨爆裂,黄泉水断。 “啊!” “吾…要亲手杀汝!” “轰!” 云层随着利吼声的消弭而坍塌,露出下方的山谷石台,可不等这些黄泉水流入下方,九青与猪卜子的争道枷锁,就化作契约,将那黄泉水归入一团,倒灌入九青的斗篷。 归藏八兆——地藏,道韵+35 归藏八兆——水育,道韵+35 一场卜者道争,九青夺取了猪卜子的天命,获道韵70缕。 当然,猪卜子此时的天命可不单单是道韵,而是《归藏》之育藏海! 育藏海:地中有泉,黄泉祭鬼之象! “育藏海,水兆为主,地兆为辅,形成下水上地的异相,是为地下之海……这猪卜子以此领悟黄泉,以此象为主,完善我道。” 九青得到了猪卜子对此象的修行经验,明悟一位卜者,皆会在八兆中寻一主兆,而以此兆结合另一辅兆成为自己的主象。 主象也是卜者的天命,是核心,是主修之术。 不断修行主术,将主术化为主修之法,将法化为主修之道,以此攀登天外,成就无上阶位。 “泉,不比海,这就是术士时道韵不极致,导致后续修行,底蕴不足,即使有亡羊补牢之心,为时却已晚矣……” 这也是九青一直追求极致的缘故。 他自有底气,既然能复刻别人的道韵,不担心道韵越多,修行越难的情况,就不必像别的卜者那般一个个兆术地修行,而无法累积道韵,以至于不得不取舍,合成一些下位小术。 那他自然不会将这黄泉祭鬼之象当作主修,他顶多参考一二,归藏六十四象,迟早要一一领悟,不急于一时,舍本逐末。 这黄泉祭鬼之象,他九青看不上! “轰!” 山崖飞纵,在此时向着九青的方向而来,帝辛让九青来此地,怎会设置杀身之难呢? 在帝辛眼中,九青是那般弱小,还只是需要培养的阶段,自然不会多做考量! 这帝乙龟甲,本应当轻易观摩。只不过是因为猪卜子横插一脚,才造成这样的麻烦,不得不争道一番,还打破了帝乙结界,幸而,山崖归位,四周的云层结界也在复原。 九青通过占卜知晓,此处也是一处独立的小天地,也就是以盤之力,承载天地。 这是甘盘的传承,在大商高层,多有掌握,对于身为王的帝乙,自然也会。 这寄托天地力量的器,就是龟甲。 随着山崖靠在九青的脚边,乙燕们也恢复了安宁,纷纷飞靠在山崖上,嬉戏玩闹,毫无之前的凶恶。 九青也踏上这山崖。 在山崖正中,有一处汪泉,清冽潺潺;潺潺流水之上,悬浮着一尊龟甲,上面倒映着帝乙占卜时的卜辞与卜兆。 对于卜辞,九青当然清楚,他甚至在举碑时就看见帝乙亲手祭祀,并且逆改了卜兆,将大吉写为小吉,如今这水流之上的龟甲,也正是小吉之兆。 上前,九青恭敬一拜。 他自然不可能跪下,即使面见王,他身为一国之子,也算是贵族行列,无罪不跪,是为尊。 既自尊于己,也尊敬于王。 “臣小卜,九青参拜先王上帝。” “滴答!”水珠落入泉中的声音,随着九青的拜见而响在心间,击打着九青的心胸,再抬首时,那龟甲之上,十个卜兆飞出…… 九青见之,明悟了些许,立即撕下身上的重袍衣摆,待卜兆就飞来,拓印在手中的碎布上。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道威严的身影,凌空在龟甲之上,云层之间。 “汝与卜子战,亦能不落下风……当赏。” 帝乙之相,高悬云层。 九青望之,却发现帝乙毫无情绪,对九青的封赏也似乎是照例而为,像是规矩设定如此,而非惹喜帝乙,才能得此殊荣。 帝乙也不喜卜者! 或者说不喜贞人集体? 即使死后上天,也恪守这一规则。 所以那些乙燕在发现猪卜子后,才会发狂,而九青赶走了猪卜子,争道胜利,才唤起了帝乙的一二意志。 “谢帝乙。” 九青没有谦虚,帝乙赏赐之事自然不会犹豫。 帝乙没有言语,只是呼出一口青色骤风,吹动山崖,只见山崖上,一株开满桃花的桃树上,花落结果,果生而熟…… …… 第七十一章:若木·灭族于无形 待九青离开云间后,手中除了一块拓印着帝乙龟甲的碎布外,还多了一枚桃果。 “小卜总算出来了!”费仲疾步,赶忙来到殿内,看着一身无恙的九青,紧忙道:“小卜在云层之内,发生了何事?” 九青没有迟疑,将云层之内,除却朝歌龟甲外的事情,全盘托出。 “什么!” “猪卜子?” “道争?” 费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何九青能赢得道争,那可是一位卜子,即使在卜子中只是一般,但也绝非九青这毛头小子能战胜的,可事实摆在眼前,九青胜了。 九青道:“不过是取巧,昨日吾在梦中惊醒,就有感危机,有过占卜,所以有了防备。” “而在云层结界中,有帝乙之尊,那猪卜子游神而来,自然手段单一。” 说到此,费仲还是不相信。 可九青下一句,让其也不敢再言。 只听九青道:“先帝与王,似乎都不喜卜者…或者说贞人集体。” 此事重大,费仲也是在帝辛继位后,接触诸多王事才明悟这个道理,此刻九青言说,他心想,恐怕九青是在云层中得到了帝乙相助,才能脱身,如此,费仲也不再言,只是存下此事,待归妹都,还需告知帝辛。 “猪卜子,很好……” 费仲口中愠怒,九青明白今日之事,暂且过去,但之后恐还需经过王那一关。 朝歌符牌之事,不能透露… 如此,九青不留痕迹地展示了手中的桃果一番,那费仲目光一惊,直勾勾盯着果桃道:“小卜好运道,上帝·帝乙以木为道,曾经获一节若木枝丫,帝乙之葬,余曾有观,其幡之上就有若木之树,有言,若木者,不同时,不同木也!” “大采时若柏,青叶,可庇千里。” “日中时若桃,灵果,可养万物。” “小采时若桐,赤华,可承天火。” “上夕时若榴,结丹,可炼日华。” “下夕时若絮,木棉,可抵夕月。” 大采,朝时。 日中,午时。 小采,暮时。 夕是夜晚,上夕是上半夜,下夕是下半夜。 在不同时间段,若木都呈现不同的状态。 九青闻费仲言,微微一拜:“多谢费仆御指点。” 费仲捻须一笑,不枉他说这么多,也算是提前交好,他们俩皆是帝辛之臣,如今帝辛手下人才稀缺,费仲自认不蠢,自然没有排除异己之心。 九青收起这桃果。 灵果…… 这世间有灵物,早在九国时九青就明白,只是灵物难寻,九青也不曾遇见正在有用的,但今日得到若木遗留,收获颇大……就是不知道此若木的根底如何。 毕竟世间灵物,皆分而多之,早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一棵;即使是相同的灵植,但不同的株种,其蕴含的力量也大不相同。 九青没有接触帝乙的那节若木桃树,只知晓虽然称作若木,但却只有桃树之像,与真正的若木,相差甚远。 而九青手的这枚桃果,依旧散发着浓郁的生机,只是吸上一二,就能感到神清气爽。 增添寿元? 不大可能,不然帝乙也不会这般早亡,那就应当是疗养身躯的灵果,至于能达到哪种地步……九青此时也不会食下,他准备之后弄一玉匣,妥善保管,也能在遇难时使用。 随着费仲离开石台。 此时费仲见到桃果后,已经确定九青见到过帝乙,或者得到帝乙的关注,不然也不可得到此果,他之后会禀明帝辛。 而这也是九青所欲的事情,朝歌龟甲,不能暴露,一枚桃果能让帝辛转移目光,他不必藏着。 说不定,这样的桃果,帝辛有上不少。 “费仆御,不知大祭之时,那些贞人可会再行祸乱?”九青与费仲上篷车,原道返回,也趁此时,九青询问费仲,既然他已经说出了王不喜贞人之事,那费仲也该和他说清楚一些细则。 他现在有这个资格。 费仲也明理。 道:“贞人多族,多是大商王族的小宗,但只是小宗,已经与王疏远,就是宗殿那群人,也少接触这些贞人。” 宗殿,这是五殿之一,为宗室亲近之人,通俗些说,就是王的表亲,三代之内的人。 而那些贞人,早就出了三代,更多五代之外,另起坟塚。 自认为王室正统,血缘纯净的宗殿,怎么会认下贞人呢? 费仲接着道:“贞人者,经营卜殿,卜者在大商尊贵,而小宗人数众多,即使卜者有严苛的天资要求,也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数量,只是帝乙时期,就增添了三家贞人氏族……因此形势,卜殿不攀其余四殿,自有傲然。” “反之,小宗之中,皆以入贞人氏族为荣,不甘寂寞,依附卜殿者不少,而也是因其声势,比其余四殿,更为繁荣。” 提及四殿,单说卜殿繁荣。 九青明白了,王有心以卜殿开刀。 九青思索一番,回应了费仲:“烈火烹油,油干则灭……” “嗯?”费仲一愣。 此刻九青在他心中,已经不是可以随意忽视的小人物,可以说,已经是能与他交谈平论的角色。 即使如此,九青的话,费仲会思考其中深意。 “烈火烹油,油干则灭……嘶!” 任何时代,对于王权来言,捧杀都是消除异己不臣的一种‘温和’方式,对外而言,帝辛看重卜殿,多加纵容,让卜殿民生哀道,引其余四殿危机,以此围攻卜殿;而对内而言,卜者因王的偏袒而更傲,傲气如烈火,但底蕴却不会增加,如此内外皆耗下,早晚油干而尽。 费仲眼珠如轱辘,转个不停,不时又看安坐于篷下的九青一眼。 心中暗思:此子有权谋之心? 可为何将这灭族于无形之策,对他言说,而不自己告知大王,这是何意? 就听,九青道:“猪卜子害吾,吾心有杀念,还望费仆御相助,为青调查这位卜子来头。” 闻此,费仲一笑,松缓了些许。 “好说……” 年轻气盛,对于一位臣子来说,是缺点,但对于少年人来说,是朝气;有仇必报,这并无不可,他费仲也是有仇必报之人,对九青此心倒是欣赏,可以一助。 “烈火烹油,就怕油灯倾倒,烧灼掌灯之人。” 可下一瞬,费仲还是一言道破九青此策下的弊端,此刻帝辛方才继任王位,尚且势微,虽说能扶持卜殿,但更怕卜殿倾倒的时机不对,伤了帝辛,伤了大商的根基。 听闻此言,九青微微蹙眉,费仲是不认同这个对付贞人的方法? …… ——已经和培根小姐姐(编辑)提上架了—— ——感谢月票,推荐票,爱你们—— 第七十二章:吾能胜一次,必能胜一世 在费仲看来,九青对付贞人的方法…… 费仲摇头,又点头,晃着脑袋道:“内有狡狐窥视,外有群狼环顾,大王疲惫,只因此些狐狼尚非敌者,此刻唯有敲山虎啸,一战功成,方可以势压众,徐徐图之。” 九青明悟,这虎,是帝辛,群狼是大商附属方国,狡狐则是大商内部的贵族阶级…… 群狼与狡狐,都臣服于虎,但阳奉阴违,灭其中一方中的一位,就会引起骚乱,人人自危,反而会让群狼与狡狐合作,更不利帝辛的掌控;因此,帝辛此刻,只能挥动爪牙,长啸一声,告诉所有狼狐,虎震山林的实力。 “青明白了……” 帝辛必定会出征,如同先帝帝乙一般,以战绩来获取声望,镇压诸侯贵族,加强统治。 翻阅大商历史,九青明白这是历代商王惯用的手段。 而九青的烈火烹油之策,对这个时代而言,有些新了,没有前人的例子,很难被实行,所以费仲才会驳回此言。 简单来说,就是费仲不认为帝辛会放着先辈们都使用过,且皆有成效的方法,而选用九青这个从未听过,没有案例的策略。 “但还请费仆御将事情原委告知大王,吾心如此,对贞人如此大胆之行,当为敌寇对待。” 九青末了,又添一句:“若是可以,青必杀猪卜子……此为道争。” 是的,猪卜子未死,两人的道争还未结束。 “九青侥幸,胜了一场,夺猪卜子天命,那恶毒之子必定记恨,吾与其已然不共戴天。” 费仲被九青突然升起的杀意一惊,平时看九青都是沉稳之人,可一触及道争,九青就迸发出绝无缓和的态势,让费仲都心头一凛。 “这……小事,转告大王,不过吾一而言语罢了。” “只是,九青小卜,汝有把握道争得胜?” 道争,自然是两个人的争端,旁人不可插手,这是修士之间的规矩,身为商王的帝辛自然能以势压人,但以帝辛骄傲,定然不会动用这份权势,胜败果断,败而不服输者,让人唾弃。 “吾必杀之。” 九青只言:“吾能胜一次,必能胜一世。” 如此豪言,费仲都不由道:“幸而吾非修卜道,更非青之敌寇,不然此生难安矣。” 费仲也看出了九青的执拗之处。 道! 对于道如此执着,反而让费仲松了口气,这样的人,专心修行,对权谋之事即使懂,也不会肆意妄为,夺取权势;反而在其有需要权势时相助,还能得其交好。 “果真是难得同道之友,唯见争道之敌,这修者,看似不争,但皆在争。” 惋叹一声,费仲与九青皆不再言语。 “轰轰轰…”巨豹拉着篷车,大亚御使,向着朝歌城而去。 …… 一至朝歌,费仲就匆匆而离,他需将朝歌城中的事宜安排妥帖,然后趁夜赶回妹都,将今日之事告知帝辛。 而九青也回归册宫偏室,今日那些内室之书已经送来,而此时已是黄昏。 九青本欲明日再处理,可见八春来寻,报道:“周方的元子与周发中子此刻都在册宫……” “这倒是我疏忽了。” 九青之前就答应过姬昌,要拓印一份朝歌龟甲上的卜兆,并且还有姬旦观阅内室之书的事情,却不想今日有事外出,以至于疏忽了他们,怕是那几人都在册宫等候已久。 如此,就拿出朝歌龟甲,寻来一块帛布,以气烙印,显露出卜兆,就起身,前往册宫。 而八春在身后跟随,时刻履行身为护卫职责。 “望海涵,今日随费仆御了解朝歌四处郊,以便之后的交通之事……” 册宫候室,姬昌等人没有资格入册宫藏书之地,只能在此处小室内等候,八春不知招待,但九青的两位近侍却明白,此刻男侍已经在撤下小食之物。 见到九青到来,还解释了缘由,姬昌三人倒没有责怪,毕竟王事为大。 九青也不含糊,将卜兆递出。 姬昌欣喜接过。 这卜兆上,确实是当日的占卜,无一处作假,但也只是提到了祭祀的方式,以及人数,更多的,如能操控朝歌城的方式,就需要借助九青的命天赋进行解答了,可惜,姬昌并没有这个天赋,无法使用气运来占卜。 “小卜劳累一日,却还信守承诺,亲自送卜兆前来,当得诚信之士。” 姬昌谦谦一拜。 九青回之。 “承诺之事,不可轻易许诺,但若许诺,只要不伤其原则,自然不能拖欠,甚至违背……青不愿做无信之人,不得他人信任。” 信,善人有,恶人也有。 对善人与恶人而言,无信者,不得人心,在这看似没有道德规范,却人心质朴,尊敬贤德的时代,无信是一种自损。 “今日匆忙,吾还未整理内室之书,不若姬旦小卜留在册宫几日,帮吾一弄?” 九青望向姬旦。 姬旦欣然接受,只不过目光中闪过黯然之色,转瞬即逝,他道:“多谢九青小卜给予便利,余会尽快寻到一观之书,不敢多叨扰小卜整理书册。” 九青是为了让姬旦有更充裕的时间寻找适合自己的书,从书中得到传承,以此弥补无法继续修行卜道的遗憾,但姬旦的神情似乎有异,让九青莫名,但暂压不表。 他只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姬旦有自己的人生,九青也不能一直帮他。 “二位请便。”九青先对姬昌与姬发道。 才对姬旦道:“随我来内室吧,今夜吾也无心安睡,准备在书中度夜。” 九青准备在书中寻找一些占卜之书,以此解答帝乙龟甲上的秘密,当然,龟甲事重,即使费仲一路上都未曾提及帝乙龟甲之事,他也明白此物不可视二人。 “多谢…”姬旦说罢,先向姬昌与姬发一拜,才跟上九青的步伐。 …… 册宫正殿外,恶来正严正职守,手持双戟,看护大门,而季胜带领护卫四处巡逻,围绕册宫…… 如此可见内室之书的重要,不然蜚廉也不会让两人看守。 而正殿内,则堆满了今日由蜚廉亲自运来的内室之书,随着九青到来,以朝歌符牌打开大门,一股浓郁的竹简帛书味随风吹来,与之一同的,还有浓厚的气在书中流转。 这些书中,有一些甚至形成了类似道器一般的宝物,彰显不凡。 九青心头一动。 来自卜者的福灵心至,这册宫中,有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