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开局一个穷山沟三间老破小》 第1章 开局媳妇要跑路 “江总，江海明珠大厦一开盘，就被抢购一空，场面极其火爆啊！各个媒体都抢着报道，咱们江海集团的股价已经连续涨停了！” “江总，m国康生医药国际的总裁詹姆斯先生要来华亲自跟您签订合作意向，这是对方的行程安排！” “江总，国际富豪俱乐部推选您为2021年度俱乐部的执行会长，并推举您为本年度最具影响力的慈善先生！” “江总，非洲的kkvc援助基金开牌仪式邀请您做开牌嘉宾，这是仪式的具体流程和与会的嘉宾名单！” “江总......” 江明浩坐在巨大的老板椅上，眼前人影摇晃，耳边嗡嗡作响。 他已经连续72个小时没睡觉了。 哪怕是吃了远超规定剂量三倍的安眠药也于事无补。 江明浩想要坐起来，打开窗户透透气，但是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随之失去了意识。 好累啊！ 倒下去的瞬间，江明浩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张许多年都未再看见的脸。 如果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想他一定不会再走现在的这条路，背负着滔天的愧疚和痛苦活着，哪怕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呢？ ...... 啾啾啾。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射进屋里。 一对浑身黑黄发亮的麻雀，蹲在摇摇晃晃的天线杆上，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口的打情骂俏。 屋里的炕上，摊着有些发黄的富贵牡丹的大棉被，被子的边缘有几块补丁，即便如此，有的地方还是露出了里面同样发黄的棉絮。 大花被里，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脸朝下，露出半个裸露的肩膀，睡的正香。 熏的发黑的土坯墙一侧，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或者应该说是少妇，眼睛通红，鼻尖也是红的，很明显是刚刚哭过。 少妇的视线落在被子里男人的后背上，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 就在此时，被子里的男人动了一下，嘴里还嘟嘟囊囊的喊了一声‘秀儿’，站在土坯墙旁边的少妇立刻背过身，把脸上的眼泪擦干，还努力的扯了扯嘴角。 江明浩睁开眼睛。 头顶是熏的漆黑的房梁，梁上有数个疤疤癞癞的虫窟窿，窗户低矮，窗纸黄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坑头儿，堆着两床被子，一床蓝底红花的一床麻黄色的，包头的位置露出的棉花又黄又黑。 这是哪？ 不是江明浩熟悉的地方，如果非要说熟悉，那么更像是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地方。 梦里？ 江明浩腾的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穿着洗的发白的浅蓝色的确良上衣、棕灰色线裤，俏生生的年轻女子。 即便衣着朴素甚至寒酸，却仍旧掩盖不住绝好的姿色和出众的身段。 苏美秀？ 江明浩瞪着眼睛，一眨不眨。 他生怕一眨眼睛，这个梦就醒了。 这些年，他梦过苏美秀无数次，但每一次，苏美秀都远远的站着，冷冷的看着他。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前程，不顾一切的抛妻弃女，让苏美秀年纪轻轻的就走上了绝路。 岳父母郁结于心，前后脚撒手人寰。 不到两岁的女儿江月被其他生产队的一对夫妻收养，没想到那对夫妻收养是假，虐待是真，江月到了那家之后，每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很多重活，不到六岁，就被活活冻死在牛棚里。 即便如此，那对夫妻还收了二十块钱，用江月的尸体配了冥婚。 这一切的悲剧，都是江明浩造成的，他是罪人。 所以，哪怕他后来积累了万贯家财，捐了无数的善款，依旧没办法洗干净自己身上的罪恶。 “俺......俺跟你离婚，俺刚才去找了队长，粮食关系他能帮你办，你.......你啥时候去办都中。” 看到江明浩瞪着自己，苏美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抽痛。 这个男人真的是一秒钟都不想留下了，既然如此，她便成全他。 “秀儿，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明浩忽然跪在了炕上，对着苏美秀痛哭流涕的忏悔，哪怕这只是个梦，他也要珍惜这个忏悔的机会。 江明浩的反应让苏美秀的神情变得有几分复杂。 她已经答应离婚了，他还这样演戏有必要吗？ “俺给你纳了两双鞋，做了两件半袖褂子，还有早上蒸的几个馍，都在包袱里了，俺......俺先去队上等你。” 苏美秀把手里藏蓝色的包袱放到江明浩的跟前，扭头掀了帘子出去。 一出门，眼泪就再次决堤。 江明浩看着炕上的包袱，怔愣了半晌，伸手拿过来，颤抖着解开上面的扣。 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半袖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 这时候政策还没有放开，买布还是需要布票的，这两件半袖需要的布票和钱不是他们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能够买得起的。 布鞋的鞋底子很厚实，针脚密密的。 旁边是散发着热气的白面馍，家里的细粮很少，因为自从他和苏美秀结婚之后，就没下过地，工分都是苏美秀一家挣的，他在苏家就是个吃白饭的。 即便如此，家里的细粮基本上也都进了他的肚子。 不怪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岳母崔兰花站在村口，骂他是‘白眼狼，是狼心狗肺的畜生’。 不知不觉间，江明浩的眼泪落了下来。 江明浩擦了一把，湿湿热热的。 等等....... 江明浩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顾不得其他，江明浩急忙从炕上跳下来，翻出家里唯一的一个小镜子，也是他唯一一个送给苏美秀的礼物。 镜子里，一张年轻的但是略显憔悴的脸，是他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难道他重生了？ 为了确认这到底是不是梦，江明浩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嘶！ 疼！ 下一秒，江明浩扔下镜子，套上衣服就冲出了家门。 他要去队上，他要告诉苏美秀，他不会跟她跟离婚的。 跟回城相比，跟那些所谓的前程相比，苏美秀更重要。 这一世，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他要让苏美秀，自己的女儿，包括自己的岳父母都过上好日子。 他要带着他们跟着他一起享受他前世的生活。 不，是比那更好的生活。 第2章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江明浩是1974年来到尖山咀插队的。 同来的知青有五个，起初都住在知青点，三男两女，大家轮流做饭。 74年的时候，虽然不至于饥荒挨饿，但粮食产量不高，他们这些知青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日子过的很是‘凄惨’。 两个女知青受不了这种苦，就找了村里的老乡搭伙，交粮或者粮票再或者是钱，都可以，至少不用再自己支火烧饭。 再后来，叫王启红的女知青和供销社的干事苏炳超结了婚，算是扎根农村了，另外一个女知青陈雪不到半年也嫁进了队长家，成了队长的儿媳妇。 三个男知青，另外两个也在队上处了对象，只有江明浩一直孤家寡人。 他一直等着国家政策松动，能够回城。 他不可能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乡下，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但是，他想等的回城政策一直没等来，自己却得了肺病，终日的咳，咳的肺子都要跳出来，完全没办法出工。 就在这个时候，苏美秀走进了他的生活。 这个女娃是队上苏大山家的闺女，长的很好看，也会穿戴，虽然没什么好衣服， 但苏美秀总能把衣服穿出特别的味道。 江明浩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来苏美秀对自己有意思。 可他就是装糊涂，任由苏美秀一天三次的给他送饭，洗衣服，照顾他的起居。 苏美秀因为照顾他，被村里人各种传闲话，说苏美秀已经和他睡一起了，早就不是干净身子了等等特别难听的话。 后来，苏美秀的大伯娘找到江明浩，话里话外让江明浩跟苏美秀结婚，毕竟传出这样的话来，苏美秀以后是没办法找婆家的，在农村，女人的作风出了问题那是能出人命的。 苏明浩当然不乐意，结了婚，他的粮食关系就得一直留在尖山咀，就没办法回城了。 “秀儿说了，如果到时候你真想回城，她绝对不拦你。” 有了这句话，江明浩才勉为其难的跟苏美秀扯了证。 没想到俩人刚结婚不到半年，全国各地陆续恢复高考。 这样的机会江明浩怎么能错过，他立刻跑到公社报了名。 苏美秀没拦着。 从这时候起，江明浩就什么都不干了，全心全意的复习，家里的活计，全都是岳父母和苏美秀干。 没想到江明浩考了两年都名落孙山。 苏美秀这才小心翼翼的劝江明浩放弃，安心的留在尖山咀和她过日子。 江明浩发了很大的火，又复习了一年，第三年的时候，终于考上了一所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江明浩就跟苏美秀提出了离婚。 苏美秀抱着刚刚一岁半的女儿，哭着求江明浩不要抛弃他们母女。 江明浩不为所动，不仅大发雷霆，砸了不少东西，还对苏美秀动了手，就这么僵持了四五天。 苏美秀终于妥协了。 江明浩带着队上开出来的证明，头也不回的坐上了去公社的牛车，从那以后，十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回去过。 等到他终于想起来回到尖山咀看看，却被村里人用棍子砖头打了出来。 他从村民们的咒骂声里知道了苏美秀一家的遭遇，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席卷而来，从那以后，他每天都活在深深的悔恨之中。 他开始疯狂的捐钱捐物，建希望小学，建立慈善基金，但不管他做了多少，午夜梦回，依旧会冷汗涔涔的被噩梦惊醒。 站在生产队门口，江明浩在脑海里把前世自己做的那些罄竹难书的罪恶行径完整的过了一遍，然后大步进了屋子。 “队长。” 进了屋，江明浩先喊了队长陈富贵一声，然后立刻把目光落在了站在旮旯里的苏美秀身上，恨不得现在就把苏美秀抱在怀里，告诉她，他内心的悔恨。 “来了？小江啊，真考虑好了？你在俺们尖山咀好孬不孬的也待了五年，婆娘娃都有了，离婚证一扯，你以后和老苏家可就没的瓜葛哩，真舍得下？” 队长陈富贵五十六七岁，长的很壮实，为人也很厚道。 高考政策恢复后，不少在队上结婚生子的知青都动了参加的心思，但是参加高考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所以，绝大部分村民都是拦着的，甚至为此闹出人命的都有。 陈富贵是个例外，高考恢复的消息是他亲口告诉自己家儿媳妇的，对于儿媳妇的选择他也表示理解，为此，惹恼了自己婆娘和儿子，要和他断绝关系。 对于陈富贵，江明浩是很有好感的。 “唉，算了算了，强拧的瓜不甜哩，秀儿啊，过来一起按个手印儿。” 陈富贵摇摇头，知道劝了也没用，干脆把办手续用的信纸放到了江明浩的跟前，又打开了印泥盖子。 苏美秀用牙咬着嘴唇，尽管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还是蹭着走到了江明浩身边，只是跟江明浩拉开了距离。 “队长，我和秀儿不离婚了！” 江明浩的话让苏美秀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 “这.......小江，这个事可不能扯着耍.......” 陈富贵也不信。 江明浩为了回城闹成啥样，尖山咀谁不知道。 “队长，真的，你忙吧，我和秀儿回家了！” 说完，不管陈富贵是咋想的，一把拽住苏美秀的手，出了屋。 “江明浩，你.......你放开俺.......” 苏美秀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光天化日之下，被自己男人这么牵着手，她脸烫的慌，而且，结婚两年多，除了晚上办事的时候，自家男人就没跟她这么亲近过。 “我不放，这一辈子都不放。” 江明浩说完，不仅没有撒开苏美秀的手，反而一把将苏美秀扯过来，跟苏美秀十指相扣。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苏美秀的一颗心跳的飞快，再次要挣开江明浩的手。 “别动，秀儿，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我已经想清楚了，回不回城并不重要，我要留在这，让你和闺女还有爹娘过好日子。” 江明浩看着苏美秀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苏美秀的眼眶酸涩。 但是，她能相信江明浩吗？ 以前，江明浩为了一些事，也会表现的很温柔，这一次，江明浩会不会是又酝酿什么更大的事情呢？ 第3章 误会太深了 “哟，小两口这是和好了？黏糊的哩！”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村里人下工，看到俩人牵着手，说什么的都有。 尖山咀的女人们就是这样，江明浩丝毫不介意。 苏美秀却做不到，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挖进去。 “放......放开俺。” 苏美秀又挣扎了一下，江明浩尽管不想放，但也知道现在这个环境，这样的行为的确容易被人扯闲话，所以，松开了手。 苏美秀立刻朝着家小跑而去。 江明浩倒是不急。 总归他已经重生了，前世的悲剧绝对不会再发生就是了。 他打眼看了一下这个自己插队了五年的尖山咀村。 尖山咀村分上咀和下咀，划分依据是流经尖山咀的毛沟河，河上是上咀，河下是下咀。 苏家的房子就在下咀，一共六十多户，二百三十几个社员，加上他和前后留下来的知青，有二百四十二个人。 现在的人不清楚情况，还在两眼一抹黑的按照集体所有制搞工分劳动。 江明浩却很清楚，就在一年前，有一个南方的村子已经偷偷搞起了包干到户，并且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粮食增产的幅度达到了过去五年粮食产量的总合。 再过半年，这种做法就会席卷全国，82年之后，包产到户、包干到户的生产责任制就会正式落实。 他既然选择了留下来，就必然要想出法子，改变一家人的情况。 他要在改革开放这阵风还没有吹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率先行动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只要是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要说最近几十年哪一个经济风潮最大，非改革开放莫属，国内最早的那批富豪大佬都是从这个风口飞起来的。 江明浩的脑子本就很好用，现在又装了未来几十年的经验和阅历，等晃悠到家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有了计划。 苏家的院子在最东边，靠着一个土坡，后面不远就是村里的坟茔地，位置很不好。 土坡不存水，夏天，雨水顺着土坡流下来，院子就像发了河，冲的房山墙塌了两回，冬天又不挡风，北风从坡上直接灌进院子，刚出门，身子就被冻透。 外面院墙是草杆子混着黄泥垒的，年头长了，东倒一块西倒一块，显得这个家更加的破败。 前世江明浩根本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充其量是个落脚点，所以，并不关心这些，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开始琢磨，赚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盖房子。 “爹！” 进了院儿，江明浩看到坐在凳子上编筐老丈人苏大山，打了声招呼。 苏大山看了江明浩一眼，没吱声。 对于这个女婿，苏大山起先还是很稀罕的，城里来的，还是高中毕业，能跟自己闺女结婚，他觉得脸上很亮堂。 但是这两年下来，先不说江明浩整日里什么都不干渐天的躲在屋儿里看那些个破书，光是对他闺女和外孙女那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就让苏大山心里很不爽。 不过架不住自己闺女稀罕，他和老伴崔兰花只能闭上嘴巴啥也不说，结果呢，这小子不仅不感恩，竟然还要撇下闺女和外孙女娘俩，这样的白眼狼，他苏大山没拿棒子把腿打折都算是菩萨心肠了。 江明浩也没恼，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谁让他过去那么不干人事儿呢！ 江明浩刚进屋，苏美秀就从炕上跳到了地上，手里拿着的针线笸箩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咋地了？没事吧？” 看到这一幕，江明浩立刻关切的问道。 “没......俺没事......” 说完，苏美秀就蹲在地上开始捡东西。 其实回来之后，苏美秀想了很多，越想她越觉得江明浩是有什么图谋。 只是，她一时间想不出来而已。 “秀儿，刚才在大队门口，我说的是真的，之前是我猪油蒙心才会一门心思的要和你离婚，昨天晚上睡了一觉，我想明白了，就是我去念了大学回了城，也未必就能真的出人头地，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就留在这，有手有脚的，日子肯定也会越来越好。” 江明浩也蹲下来帮着苏美秀捡东西，一边捡，一边很真诚的说道。 “你真的不走了？” “嗯。” 苏美秀很爱江明浩，所以，到底还是选择了相信。 “晌午了，俺去做饭。” 屋子里的温度忽然变得很高，苏美秀觉得心跳的特别快，为了让自己的这种感觉得到缓解，苏美秀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刚过了立秋，地里的粮食还没收，去年的粮食又吃的差不多了，屋里头能吃的东西就剩下些杂粮面还有高粱米。 苏美秀熟练的刷锅生火，锅里添了水之后，又去坛子里舀了一瓢高粱米。 但是不等她把高粱米倒到盆里，手就被抓住了。 “我吃杂粮面糊糊。” 苏美秀再次惊讶不已。 和江明浩结婚两年多，她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给江明浩开小灶的。 杂粮面又粗又干，烙了饼子江明浩嫌硬，煮了糊糊江明浩嫌糊嗓子，为了不让江明浩不高兴，苏美秀就软磨硬泡的哄了爹娘用杂粮面换了高粱米，给江明浩煮干饭吃。 两年多来，江明浩从来也没有拒绝过。 “别愣着了，把高粱米倒回去吧，我给你烧火。” 江明浩笑笑，然后就坐到灶前，往里面添柴火。 他以前怎么会那么渣？ 放着这么好的老婆那么乖的女儿不要，鬼迷心窍的非要回城，真是活该啊！ 两个人默无声息的做着晌午饭，谁都没说话。 “秀儿，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二十块钱？先拿来给我用一下，行吗？” 想到自己的计划，江明浩犹豫一下，还是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苏美秀手里的饭勺就咕咚一声掉进了锅里，很快被糊糊淹没。 苏美秀反应过来，竟然直接伸手去糊糊里捞，手指被烫的一下子起了大泡。 但是手上的疼，和心里的疼比起来，真的是微不足道啊！ 这个男人，果然没有变！ 他之所以说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骗她手里的那二十块钱。 “江明浩，我们还是离婚吧！” 苏美秀抓着饭勺，心如死灰。 第4章 寻找合伙人 “你手没事吧？我看看！” 看到苏美秀的手被烫，江明浩立刻站起来，想要把苏美秀的手拉过来看看，没想到却被苏美秀一把甩开。 “江明浩，你不要再假惺惺了，俺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俺，嫌弃俺是农村人，嫌弃俺说话口音重，嫌弃俺家穷，是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现在，俺看清楚了，俺配不上你，俺们离婚！” 尽管这些事苏美秀早就知道，但是她一直相信，自己对江明浩好，总会把他打动的。 只是她现在明白了，江明浩的心比石头还硬，咋捂都捂不热。 “秀儿，我......” 江明浩还要说什么，但是看到苏美秀的样子，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怪不了别人，都是他之前太渣了。 “那个钱我不借了，你别生气，去拿凉水冲冲手行不，等下该肿了。” 江明浩叹了口气。 “俺不用你管！” 苏美秀心里堵的难受，也顾不得锅里的杂粮糊糊了，扭头从后门出去了。 江明浩起身想要追，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崔兰花抱着江月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拿着勺子搅拌杂粮糊糊的江明浩，吓了一跳。 崔兰花的反应把怀里的江月也吓了一跳，小丫头立刻钻进奶奶的怀里，小嘴撇着，眼看就要哭。 “娘，回来了？糊糊马上就熟了，你喊爹进屋吃饭吧！” 看到崔兰花，江明浩笑着说道。 崔兰花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这天杀的女婿是鬼上身了吗？ 还是又憋着啥坏呢？ 看着崔兰花没动，江明浩大概也猜到了岳母的想法。 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扭转一家人的印象是很艰难的事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爹，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江明浩扭头，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 把锅里的糊糊舀到盆里，又倒了水在锅里之后，江明浩把手在身上随便擦了一下，对着自己的女儿伸出了手。 “月月，爸爸抱好不好？” 崔兰花下意识的把抱着外孙女的手紧了紧。 从江月落生到现在，江明浩一下都没抱过，平时对着孩子不是凶就是骂，像是这样对孩子说话，绝对是破天荒头一次。 “哇，怕......” 还不到两岁的小月儿看着江明浩，哇的一下哭出来。 崔兰花顾不得其他，赶紧抱着江月哄起来。 江明浩的手顿在半空中，尴尬非常。 无奈之下，只能收拾碗筷，把一家人的糊糊都盛好，自己却出了院子。 前世里他基本上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女儿，刚刚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小月儿头发焦黄稀少，面色蜡黄，瘦的皮包骨，很明显是营养不良。 这让江明浩赚钱的欲望又急切了不少。 眼下看，用家里的钱做创业基金是行不通了，江明浩犹豫了片刻，大步朝着村西走去。 “三叔，婶儿，吃饭呢？” 江明浩进了村西一户人家的院儿，进门之后，笑着跟坐在堂屋过道里吃饭的中年男女打了招呼。 “这是什么风儿啊，把俺们尖山咀的秀才老爷吹到俺家这破茅屋里来哩？” 邱杏芬端着碗，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拽俺干啥？俺说的不对吗？这江明浩自打来了尖山咀，就是个鼻孔朝天的，瞧不上俺们这些泥腿子哩，现在来俺家干啥，俺不欢迎！” 邱杏芬把自家男人拽着自己的手扒拉到一边，饭碗也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 “明浩啊，你婶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哩，你别往心里去，你来这是.......有事？” 苏大林是苏大山的堂兄弟，外表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很腹黑。 他心里对江明浩也不喜欢，但又觉得江明浩毕竟是知青，将来回城，肯定有能耐，他想着给对方留点好印象，万一以后用得着人家呢！ “三叔，我是来找春旺哥的。” 对于苏大林家的情况江明浩很清楚，对于邱杏芬为啥这么看不上自己心里也清楚。 还是他自己做的孽，当初邱杏芬的姐姐去世了，邱杏芬央着江明浩帮忙到县上帮忙发封电报给在清江市的外甥女，当时江明浩因为要赶着去听高考政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似乎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后面邱杏芬的外甥女知道自己亲娘没了，姨婆却没给消息，就恨上了邱杏芬，也是从那后，邱杏芬看到江明浩，就像是看到仇人一样。 “俺家春旺不跟狼心狗肺的人攀扯，没得也长一肚子的坏水。” 江明浩没跟邱杏芬一般见识，毕竟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春旺，你出来，明浩找你有事哩！” 苏大林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邱杏芬立刻抬手，在苏大林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两把，疼的苏大林嘶嘶的冒冷气。 苏大林话音一落，身高足有一米八，一脸络腮胡子的苏春旺从屋里走了出来。 “春旺哥，我在门口的榆树林子等你。” 有些话肯定是不能在苏大林和邱杏芬跟前说的。 “不许去！苏春旺，你可别忘了，你表姐是因为啥恨上咱家的！” 看到苏春旺要出去，邱杏芬立刻加大嗓门阻止。 “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没完没了的，俺出去看看。” 苏春旺说完就跟了出去。 “苏春旺，你......俺的命咋这么苦，男人男人屁也不是，儿子儿子也不省心，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啊......苏大林，你个死人，俺都这样了，你还吃得下去？” 看到苏大林没理会自己，继续端饭碗吃饭，邱杏芬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苏大林身上。 这边屋里两口子吵的不可开交，外面的榆树林里，江明浩和苏春旺面对面站着。 “江明浩，俺和你不是一路人，你找俺干啥？” 苏春旺是个直性子，但不冲动，算是取了苏大林和邱杏芬性格里的优点。 “春旺哥，你想挣钱不？” 苏春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下意识的朝四下看了一眼，看到没有人经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疯了？” “我知道一个赚钱的路子，一天下来就能赚个二三十块，你想干不？” 这个时候，就是公社里那些吃公家饭的，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来块，县上的能多点，那也超不过五十块。 所以，江明浩说出的这个数字，苏春旺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5章 重启的父爱 苏春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江明浩。 “春旺哥考虑一下吧，我等春旺哥一天，明天这个时候，春旺哥要是还没想好，我就找别人了。” 江明浩没有告诉苏春旺他打算做什么，也没有说怎么合作。 这种事一个搞不好是要进去的，他当然要谨慎。 看着江明浩背着手离开的背影，苏春旺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子。 眼神深邃起来。 半晌，才扭头回了院子。 苏大林还在吃饭，邱杏芬已经气的回了屋儿，坐在炕上继续骂骂咧咧。 “春旺，那小子找你干啥哩？” “没事，你吃饭吧！” 苏大林还想再问，苏春旺却进了屋。 苏大林有些挫败，他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婆娘婆娘不把他当回事，子女们大了，对他的态度也是这样，想到这，也没了食欲，干脆撂了筷子跑到西屋抽起了烟袋锅子。 走在回家的路上，江明浩心情倒是很平静。 他之所以选择苏春旺，是因为这个人脾气秉性不错，真要是合作起来，不至于鬼心思一大堆，再有，对方胆子大，跟公社的人也有联系，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前世里，苏春旺是尖山咀第一个偷偷搞钱的人。 所以，江明浩不担心苏春旺不来找他，退一万步说，即使苏春旺不和他合作，他也还有别的办法，只是麻烦点罢了。 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间江明浩竟然走到了毛沟河下游的河道。 此时的季节，毛沟河的水干的不剩多少，河道里的石头一大半都露了出来。 江明浩站在河边，深吸了一口气。 “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一个月内，赚够一万块。” 说完，江明浩自己噗嗤笑了。 就在他准备转头回去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河道下面的大深沟里的山楂树。 这个时候，正是山楂结果的时候，红彤彤的山楂，在荒草堆里并不是很显眼，如果不是江明浩此时站的这个角度，还真的很难发现，否则，这么好的东西不等红就得被摘光。 想到小月儿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江明浩犹豫了一下，就朝着大深沟走去。 沟很深，里面的荆条和蒿草长的一人高，沟的坡度又很大，差不多直上直下，江明浩试了几次都没下去。 换作以前，他早就放弃了。 但是现在，父亲的身份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和力量，他找了一个微微豁口的位置，蹲着身子，抓着旁边的蒿草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没想到刚爬了不到两米，蒿草就断了，江明浩直接一个倒栽葱摔到了沟底，手臂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裤子也撕开了一道。 但是看到眼前红彤彤的山楂，江明浩顾不得查看自己身上的伤，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转身去摘山楂。 从沟里爬上去的时候，江明浩又摔了几次，鼻子、右脸、膝盖都摔出了血道子。 江明浩却感觉不到疼，只有满心的欢喜。 他把衣服的两只袖子打上结，把里面的山楂包裹的严严实实，捆在自己的背上，抄小路回了家。 这些山楂肯定不能让队上的人看到，在这个年代，村里的一草一木，那都是公家的，他这种行为要是被人发现，那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是要处分的。 好在这个点儿还没到下午上工的时候，社员们都在家里，江明浩一路顺利的回到了家。 “秀儿！” 一进家门，江明浩就兴高采烈的喊了苏美秀一声。 苏美秀出去转了一圈后，已经铁了心的要和江明浩离婚，但是回来之后，却没看到江明浩，反倒是看到了桌子上盛好的杂粮糊糊。 她的心禁不住又软了下来。 “妮子，娘是过来人，这男人的心要是不在你身上，你就是把心掏出来也没用哩，你下半辈子真就打算这么过下去？” 知女莫若母，她生养了七个娃娃，结果就活下了苏美秀一个，自然是心疼到心尖的，但她也知道，姑娘看着乖巧，骨子里却是个主意正的，她不敢多说，只能这么稍稍劝一句。 娘俩正在说着话，就看到江明浩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看到江明浩的样子，娘俩都吓了一跳，特别是苏美秀，腾的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 这个男人，向来都是很光鲜的，衣服裤子三两天就要换一次，头发更是梳的比村里的女人还要整齐，像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见所未见的。 “娘，秀儿，看看这是啥！” 江明浩没理会娘俩的神色，献宝似的把衣服从身上解下来，一个个红玛瑙似的果子滚了出来。 “这是哪来的？” 崔兰花紧张的问了一句，然后赶紧走过去把外屋的门关上。 “河沟子里摘的，新鲜着呢，月儿平时也吃不着啥好吃的，这点山楂回头给她加点糖，弄点山楂罐头，让月儿甜甜嘴。” 看着眼前的江明浩，苏美秀觉得很陌生，但同时，眼睛也有点发酸。 “你赶紧去洗洗吧，把衣服换了。” 苏美秀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哎！” 江明浩高兴的嗯了一声。 此时，他的这种成就感和喜悦，是他前世完全没有体验过的。 哪怕是公司上市，哪怕是他进入福布斯财富排行榜，都没有让他这么痛快。 “你去看看月儿，俺把这些东西洗洗。” 崔兰花本来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在江明浩没有闹着回城之前，崔兰花是把江明浩当儿子疼的，现在看到江明浩为了给外孙女摘山楂搞成这个样子，对江明浩的那股子怨恨不知不觉的就减淡了不少。 苏美秀原本是不想进屋的，但是想到月儿还在炕上睡觉，要是等下被惊醒哭起来，少不得又要惹怒江明浩。 归根结底，苏美秀对江明浩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但是，当苏美秀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江明浩扯着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在月儿身上，望着月儿的时候，一脸的温柔。 苏美秀的心，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第6章 第一次上工被群嘲 苏美秀没有进去。 她此时的心很乱。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没办法判断。 江明浩为什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她害怕，害怕这只是江明浩的某个阴谋或者手段，晌午的时候，江明浩跟自己要钱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但是刚刚，江明浩看女儿的那个眼神，却不是假的。 屋子里，江明浩小心翼翼的换了衣服，又用毛巾投了水，把身上的土和血迹擦了一下。 “秀儿，等下我和你们一起上工。” 苏美秀今天已经震惊了太多次，饶是如此，听到江明浩的这句话，她还是觉得不真实。 “你先在家等着小月睡醒，我和爹娘先到田里。” 这个季节，活计并不算多，主要是开荒。 产量低，种植面积就显得很重要，所以，农闲的时候，社员们的工分都是靠着开荒得来的。 江明浩说完就往外走，走过苏美秀身边的时候，冷不丁的在苏美秀脸上亲了一口。 这么好的媳妇，他前世怎么就瞎了眼的愣是不喜欢呢？ 被亲了一口的苏美秀像是傻了一样，心跳的如同擂鼓，脸更是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这个男人.......到底是咋地了？ 江明浩偷香成功，心里高兴的不行。 “爹，锹镐我都拿着了，你和娘带着簸箕和背篓就行啊！” 看着江明浩把锹镐都扛到肩膀上出门的背影，苏大山看了看自己的婆娘。 “他娘，这小子脑袋有问题了吧？” “胡扯，好端端的哪来的问题，赶紧收拾一下，去晚了那几个娘们又要扯东扯西哩。” 崔兰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和自家男人一个想法。 要不是脑袋出了问题，一个人咋可能变化这么大。 江明浩的出现，在整个尖山咀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老太太小媳妇儿，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的都瞪圆了眼睛。 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老苏家的秀才老爷竟然扛着家伙下地干活了！ “诶，老嫂子，这是咋回事哩?前几天不是还跟秀儿闹的要死要活的嘛，今儿咋下地了？” “就是就是，兰花姐，你跟俺们说说，他这是闹的哪一出哩？” 好几个平时跟崔兰花打交道比较多的女人，一个个的都凑上来打听。 “你们这帮老娘们儿，干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磨洋工，扯闲话倒是积极哩，再扯闲话，老子给你们一人扣一工分！” 陈富贵也在这片地，看到江明浩下地干活，他也惊讶，但也挺高兴。 生怕江明浩被这帮老娘们被吓跑，所以，佯装生气的喊了一嗓子。 妇女们倒是不怕陈富贵，一个被自己婆娘赶出来的男人有啥子哟，但看到人家崔兰花压根就不想提这茬，只能悻悻的结束了话题。 江明浩拿着镐，他需要把埋在地里的一些石头给刨出来，再把土倒个个儿，拍松。 看似个简单的活儿，干起来却不容易，镐头就像是故意跟江明浩作对似的，他想让镐头往东，镐头就偏偏往西，他只能用蛮劲，这就导致他这双从来没干过力气活的手，很快就打起了水泡。 “得用腕子使劲儿哩，顺着劲儿来，镐刨进去了，用脚顶一下，石头就出来了。” 苏大山看不过去了，走到江明浩身边，一边说，一边做了个示范。 “谢谢爹，我知道了。” 这一声谢谢，把苏大山闹了个脸红。 邪门儿了真是！ 江明浩本来就很聪明，之前是因为不得要领，现在知道了窍门，很快速度就起来了。 竟然比不少社员干的快。 他这么一快，酸话儿又多了起来。 江明浩一门心思干活，周遭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开玩笑，他前世好歹是亿万集团的董事长，要是轻易的就被几句话给影响了的话，早就死过百八十次了。 江明浩是下午出工的，但是干的活儿非常好，又不磨洋工，一个下午就翻出了七八根陇，陈富贵计分的时候，直接给了江明浩八分工。 “队长，这不符合规......” “咋地，怕别人不知道俺徇私哩？” 陈富贵瞪了江明浩一眼。 江明浩立刻不说话了，感激的对着陈富贵点点头。 这个恩情，他记下了。 收工回去，要把锹镐都还到队上的库里，以往这个活计都是苏大山干的，今天他却没捞着机会，一下工，江明浩就扛着锹镐走了。 江明浩在仓库门口出现的时候，负责登记的王启红也惊讶的不行。 “江明浩，今儿咋是你来了？” 王启红是几个知青里唯一一个没有报考大学的，但她却知道，江明浩对回城的渴望有多强烈，昨天还听婆婆说，江明浩因为这事把苏美秀给打了。 这咋转天的功夫就干起了活儿？ “没咋，以后都我来，你快登记吧，我回去还有事！” 王启红撇撇嘴，江明浩的话她是不信的。 这小子之前在知青点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是个自私自利的主儿，野心大着呢，这会儿突然转变了态度，八成又是要算计老苏家点啥。 江明浩回到家的时候，饭已经煮好了。 杂粮饼，配着芥菜咸菜，桌子上还有一小盆高粱米饭。 苏美秀正抱着江月喂杂粮饼。 “秀儿，不是说了嘛，以后我不吃高粱米饭了，这个饭，给小月吃吧！” 说完，江明浩就拿了碗，舀了大半碗的高粱米饭，放到了苏美秀跟前。 又把剩下的高粱米饭分到了苏大山、崔兰花的碗里，自己则是拿起杂粮饼子，张口就吃。 真的很剌嗓子。 江明浩差点没吐出来，但是想到前世里那么多年，一家人都是吃这个过来的，他咬咬牙，又咬了一大口。 吃了饭，江明浩主动帮着苏美秀捡了桌子，苏美秀全程都没有说话。 晚上，崔兰花要把江月抱到自己屋儿里去睡，却被江明浩拦下了。 “娘，以后就让小月跟我和秀儿一起睡吧！” 一家人再次被吓的不轻。 “娘，就听他的吧！” 不管咋说，哪怕是最后的温柔，苏美秀也想让女儿感受到这份父爱。 “月月，爸爸给你洗脚好不好？” 江明浩蹲下来，笑着对江月说。 江月缩在崔兰花的怀里，看看江明浩，又看看奶奶，最后目光落在苏美秀身上。 苏美秀对着江月点点头，江月立刻把小手放到了江明浩的手里。 第7章 修复夫妻关系 “爸爸让月月骑大马好不好？” 洗了脚之后，江明浩把江月抱到炕上，对江月说道。 “咯咯咯......马......” 江月虽然还不足两岁，但是特别聪明，不仅能听懂大人的话，还会察言观色。 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爸爸和之前不一样了，是真的很喜欢她，所以，之前的怯懦和恐惧很快就消失了，高兴的搂着江明浩的脖子，在炕上骑起了大马。 苏家传出了很久都不曾有过的笑声。 江月是在江明浩背上睡着的，江明浩小心翼翼的把江月放到炕上，又盖好了被子。 夜色笼罩。 小月月发出微微的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听的尤为清楚。 苏美秀瞪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已经矛盾了，不知道江明浩是真的良心发现决定好好跟她过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演戏。 江明浩也没有睡。 这是他重生的第一个夜晚，女儿、老婆都在身边。 这种踏实是他前生不曾体会过的。 与此同时，他身体里的荷尔蒙随着两个人呼吸的此起彼伏，慢慢的沸腾起来。 犹豫了一下，江明浩的手慢慢的越过女儿，抓住了苏美秀的手。 苏美秀吓了一跳，白天已经疯狂跳了几次的心脏，再一次疯狂起来。 她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 又不敢说话，怕惊醒了刚刚才睡着的闺女。 苏美秀的手指修长，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此时，江明浩用手指，在这些茧子上面一下一下的画着圈圈。 力度很轻，但却足够让苏美秀浑身酥麻。 江明浩能够感受到苏美秀气息的变化，他很想做点什么，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要让苏美秀重新爱上自己，心甘情愿的和自己睡在一起。 “秀儿，早点睡吧！” 说完，江明浩抽回了手。 苏美秀松了一口气。 对于苏美秀而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是另外一边的江明浩，却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起的很早。 这跟他平日里睡到日上三竿的情况也是大相径庭。 不过好在有了昨天的经历，一家人多少也算适应了。 杂粮粥江明浩还是吃不惯，所以只吃了一小碗，心里想着，赚了钱，一定要想办法多买些细粮。 不仅自己要吃，还要全家都吃。 因为昨天晚上父女俩之间的和谐相处，一大早起来，月月就黏上了江明浩。 江明浩也乐得让小丫头骑在自己脖子上飞高高。 玩了好一会儿，江明浩才去上工。 苏美秀抱着闺女，想到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看到的江明浩手上的那几个大水泡，心里有些不忍，想要叫江明浩不要上工了，张张嘴，却没说出来。 有了经验，江明浩翻地的速度比昨天更快，看的村上几个老农把式都羡慕不已。 “苏老哥，你家这女婿咋转性儿了，这镐抡的都快飞起来哩，照他这么干下去，你家今年的工分得多不少哩！” 好话谁不爱听，尽管苏大山心里对江明浩还有气，但剩下的那点气，还不够吹气球的。 “这娃就是个倔驴性子，逞能的很哩！” 苏大山心口不一的说了一句。 这边，江明浩一口气翻了四根垄，刚准备坐下来喝口水缓缓，就看到苏春旺在地头跟他招手。 “爹，我去和春旺哥说两句话，你歇着。” 跟苏大山打了声招呼，江明浩朝着苏春旺走过去，俩人碰头后，又进了旁边的松树趟子。 “你昨天说的是啥意思？” 俩人刚站定，苏春旺就开口了。 “啥意思，就是挣钱呗，难道春旺哥不想挣钱？” “俺是说咋挣钱，犯法的事俺可不干。” 江明浩看了看地里干活的那些人，有好几个社员，时不时的把眼神往这边瞄。 “倒票。” 江明浩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啥意思？” 苏春旺没听明白。 “就是.......倒布票、副食票、油票、工业票这些。” 俺滴娘哩！ “俺不干，这是投机，是搞资本主义哩。” 苏春旺拒绝的很干脆。 “咱们的票都是花钱从那些各种票票有富余人的手里买的，他们用不着，我们用合适的价格买过来，卖给有需要的人，这是各取所需，是助人为乐，怎么能是搞资本主义呢？” 江明浩知道，现在的人，被政策洗脑的非常厉害，什么薅社会主义羊毛，割资本主义尾巴等等，让大家的胆子变得极小。 “总之，这是个能挣大钱的买卖，也不是啥新鲜的，我上次去县上，看到不少人在黑市干这个，生意火着呢，不过我不强求，这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我先回去翻地了。” 江明浩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哎，你刚才说的是真的？真不少人干？” “不信的话我带你去黑市看看？” “那倒不用，那.......那俺们咋干？” 听到苏春旺的话，江明浩在心里哈哈笑了两声，看来他真是找对人了。 “你手里有钱不？” “有，不过......就有四十块钱，够不够？” 四十块？ 江明浩本来预计就用二十块的启动资金的，现在翻了一倍，当然够，但他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有点少，这样吧，我们先从副食票开始倒，面额小，好出手。” 苏春旺点点头，不知不觉间，他就被江明浩带着走了。 江明浩回头看了一眼地头，这些事，需要交代的东西不少，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 “春旺哥，晚上八点，尖山咀小学见，到时候我仔细跟你说。” 苏春旺嗯了一声，率先从松树趟子走了出来。 江明浩随后走出来，心情不错。 他马上就要有钱了！ 看到江明浩回来，苏大山动动嘴，本来想要问一嘴，到底没问出口。 这个女婿只要不作妖，能踏实跟闺女过日子，哪怕还是啥也不干，他也知足了。 因为解决了合作对象的问题，江明浩心情很好，干活的劲头比之前更足，下工的时候，陈富贵给江明浩记了十二分。 以前的所有知青，有一个算一个，最多也就能得十个工分，江明浩这个十二分，足以载入尖山咀知青得分史册。 晚上吃了饭，江明浩跟月月玩了一会儿，趁着苏美秀哄孩子睡觉的当口，溜出了家门。 第8章 抠门的合伙人 尖山咀小学，在上下咀中间的一个缓坡上。 说是小学，其实就是早前的土地庙，破四旧后荒废了，后来被队上简单拾掇了一下，放了几张桌子就算是学校了。 窗户破旧，四面漏风，晚上更是黑漆漆一片，半点光亮不见。 江明浩到小学的时候，苏春旺还没来。 江明浩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定，等着苏春旺。 但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苏春旺的影子。 江明浩心中有些不爽。 苏春旺这是临时改了主意？ 就在苏明浩犹豫着要不要再去苏家一趟的时候，忽然看到夜色中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朝着他站的位置走过来。 夜色暗，江明浩一时间没看清楚，但看轮廓，应该是个女人。 江明浩和尖山咀绝大部分村民的关系都不好，甚至有些村民他压根就没打过交道，他并不想和村里人有太多的交集，更何况是女人。 所以，江明浩闪身，躲进了柴火垛后面。 那个身影很快到了江明浩之前站的位置，江明浩透过秸秆堆的缝隙，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是王春杏，村里人都叫她王寡妇。 三更半夜的，王春杏来小学干啥？ 不等江明浩想明白，另外一道人影从坡下快速的跑上来。 竟然是王启红在供销社上班的男人苏炳超。 苏炳超跑上来，话还没说一句，就把王寡妇搂在了怀里。 江明浩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他还能不知道咋回事吗？ 他还真没想到，苏炳超长的不错，工作也好，老婆王启红是城里的知青，长相说不上多好，但比起王寡妇那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个苏炳超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脑袋进水了？ 苏炳超好像很着急，一句话都没说，低头往王寡妇的嘴上亲，手也不老实，在王春杏的身上划拉来划拉去的。 江明浩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看到这样的画面，血都要冲上脑门了。 就在场面眼看要失控的时候，坡下有火光亮起来。 原本搂在一起的俩人吓了一跳，王春杏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扣子扣好，又拢了拢头发，快步的朝着土地庙的后面走去。 土地庙后面有条小道能通到下咀，看王春杏的样子，对这条小道似乎很熟稔。 苏炳超想办的事儿没办成，难免懊恼，瞪着越来越近的火光，低头咒骂了一声， 快步从原路返回，脚程很快，眨眼就没了影子。 等到两人都没了影子，江明浩从柴火垛后面走出来，嘴角勾了勾。 他隐约记得，前世里收养苏月的那对夫妻好像就是苏炳超介绍的，只不过前世里他回到尖山咀，被村民们围攻，又得知了妻女的凄惨下场，心烦意乱，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 这一世，他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苏炳超是故意为之的，那么，他务必让苏炳超付出代价。 火光来到近前，正是抓着火把的苏春旺。 “那个......路上遇到宋瞎子哩，俺看宋瞎子走道费劲，就绕道送了他几步，俺......” 苏春旺看到江明浩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的确是迟到了，所以略微有些心虚的解释了一句。 江明浩本来的确有些生气，他最讨厌不守信的人，但是苏春旺来晚的理由，他又不好责备。 他之所以选择和苏春旺合作，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不就是因为人品吗？ “行了，你把火把灭了吧，省得被人看着有啥麻烦。” 苏春旺嗯了一声，把火把按到一旁的灰土堆里，光线消失，两个人全都置身于黑暗之中。 “倒票这事，我们必须要保密，而且要当天买当天卖，我们手里没那么大的资金量，能不压票就尽量不压票，至于分工，我负责收，你负责卖，赚的钱我们五五开。” “咋卖？” 苏春旺心里还是觉得没底。 他之所以来的晚，一是因为送宋瞎子，还有一点就是他内心还在挣扎和犹豫。 他家成分是很好的，三辈贫农，真正的根正苗红，如果真要因为这个事儿被人逮住，那以后别说在队上就是在整个公社都是挂了号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一手钱一手票，你说咋卖？” 江明浩当然知道苏春旺的小心思，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不想让苏春旺觉得他太急切。 “万一要是被人逮着，俺这辈子可就完哩。” “前怕狼后怕虎的，既然这样，咱们这个买卖别做了，大半夜的出来扯个屁的蛋。” 江明浩佯装生气，扭头就要走。 “明浩，你别生气啊，俺这不是没干过，心里没底嘛！” 江明浩从打到尖山咀插队那天起，就傲气的不行，说话也都是文绉绉的，爆粗口，这还是第一回，所以，一下子把苏春旺震住了。 “干啥事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等你心里有底，黄花菜都凉了。” “那.......那俺干，我手里有四十块钱，你出多少？” 苏春旺咬咬牙下了决定，不过随后就问了个让江明浩略微有些尴尬的问题。 “我现在手头钱不多，能出十块。”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没有掩饰情绪，明显觉得自己很吃亏。 “说实话，如果我手里要是钱多，这个赚钱的买卖我就自己干了。” 他不怕苏春旺反悔或者背着他单干，倒票这事虽然不是他独创的，但却不是苏春旺这种没啥见识的村民说干就能干的。 “那俺出二十。” 你大爷的！ 江明浩在心里骂了一句，但嘴上却没说别的。 “中，二十就二十，这样.......” 江明浩把自己心里计划好的事情挑重要的跟苏春旺说了一遍，确认对方全都听明白了，这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江月已经睡了。 苏美秀躺在炕头，闭着眼睛。 但是江明浩知道，苏美秀根本没睡着。 不过他没点破，今天他真的有点累了，爬上炕上之后，他给娘俩轻轻的掖了掖被子，之后才躺下。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王春杏和苏炳超搂在一起的画面。 外面传来野猫拉着长音的喵呜声。 都特么的秋天了，这猫还叫屁的春啊！ 江明浩心烦气躁的翻了几个身，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9章 公社之行 接下来三天，江明浩都是一如既往。 跟着下地，每天挣十二公分。 回来帮着苏美秀烧火做饭，带着苏月骑大马飞高高，父女俩的感情突飞猛进。 但是，苏美秀却越发的觉得不真实。 她总觉得，江明浩是在酝酿着巨大的阴谋，是比想要抛弃妻女回城更大的阴谋。 对此，江明浩并不知道，他现在每天都在计算着时间。 第四天一大早，江明浩比平时起的更早。 “秀儿，我今天要去公社一趟，昨儿已经跟富贵叔打过招呼了。” 江明浩把之前苏美秀给他做的的确良短袖穿在了身上，下面穿了一条他平时很少穿的军绿色的裤子，这条裤子他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去县上参加高考的时候穿过。 看着穿的簇新的江明浩，苏美秀的心咯噔一下。 “你真的要去？” “嗯，搭刘三狗的牛车去。” 江明浩没多想，今天之后，他手头就会有钱了。 到时候，他要给苏美秀和小月月买好看的花布做裙子，想做多少条做多少条，还要买细粮，让一家五口再也不吃那些剌嗓子的杂面糊糊....... 苏美秀用手抓着门框，指甲扣到了门框里。 去吧！ 这几天他能对闺女这么好，虽然是装的，那也够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男人不会甘心留在村里种地的，自欺欺人那么久，也该醒了。 “小月儿乖啊，爸爸回来给你买糖糕吃。” 临走之前，江明浩伸手捏了捏女儿瘦的没有几两肉的小脸，笑着说道。 “咯咯咯.......糕.......” 江月虽然不知道糖糕是啥，但她知道肯定是好吃的，所以，拍着小手糕糕糕的笑个不停。 “那我走了啊！” 江明浩算是明白了，为啥有很多男人不愿意出去打拼，经过这几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都不想出门了。 前世里，他怎么就会鬼迷心窍的为了所谓的前程放弃这样的生活呢！ 太特么的蠢了！ “爹，娘，我去公社一趟，晌午不用给我留饭了。” 到了院子里，江明浩跟苏大山和邱杏芬打了声招呼，却没得到回应。 但是等到江明浩出了门，崔兰花立刻一闪身进了屋儿。 “秀儿，这混蛋小子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娘，说啥哩？他是去公社办事。” 苏美秀勉强笑了一下，然后立刻抱着江月回了屋。 虽然决定放手了，但是想到过去几天的短暂幸福，苏美秀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这边，江明浩快步的朝着村口走。 刚到村口，就碰到了同样走过来的苏春旺。 不过看到苏春旺的穿着，江明浩微微蹙了下眉头。 倒不是他本身对穿着打扮这事有多高要求，但人看衣装佛看金装，苏春旺此时的穿着，衣服皱皱巴巴洗的掉色不说，袖口和胳膊肘位置还打着补丁。 鞋就更不用说了，底子磨的没了一半，脚指头也从破洞里露出来。 “咋了？你这么看俺干啥？” 江明浩咽下了想说的话，还没开始合作，有些话他不好说，于是摇摇头。 “我们到供销社。” 刘三狗的牛车赶过来之后，江明浩报出了目的地。 “两毛钱。” 牛车肯定不能白坐，牛是队上的，算是公产，收的这个钱，也是要交工的，所以，没讲价的空间。 “知道了，回头一起给你。” 江明浩上了牛车，很自然的说道。 “不中，先给钱。” 没想到刘三狗很坚持，盯着江明浩。 真特么的！ 江明浩手里哪有钱？ 他在苏家虽然日子过的好，大家都捧着他，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吃粮不管事，手里一分钱也没有。 苏春旺倒是痛快，直接掏了钱。 “春旺哥，我手里没毛票子，你先帮我垫上，回头给你。” 苏春旺看了江明浩一眼，不过江明浩扭过了头，虽然心里不乐意，可是想到今天俩人要去干的事，苏春旺只能肉疼的又拿出了两毛钱。 江明浩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前世里的江明浩，别说是两毛钱，就是两千万也不过是随手甩出的零花钱。 牛车很慢。 从尖山咀村到白山镇公社二十多里路，虽然天刚亮就上了车，但是到公社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了。 下了牛车，江明浩带着苏春旺走了大约二十几分钟，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荒废的大院子。 “把钱给我，我进去买票，你在外面等着。” “俺也去。” 苏春旺捂住衣服口袋，警惕的说道。 “春旺哥，咱们干的买卖是咋回事，你心里有数，里面的人都精着呢，人越少越好，你怕我拿着钱跑了咋地？” 苏春旺差点儿点头，他可是知道江明浩之前铁了心要回城的事。 “俺在边儿上，不靠过去。” 江明浩心里暗骂了苏春旺这厮一句‘轴货’，却不好再拒绝，俩人肩并肩进了大院。 这个大院的前身也是庙，观音庙，墙上还能隐约看见破除封建迷信什么的标语。 此时，大院里零零星星的站着几个人，神情鬼鬼祟祟的，偶尔碰头，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江明浩和苏春旺进来，这些人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 江明浩是第一次来黑市，但是他前世毕竟是价值百亿的跨国公司的老总，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只能算是小儿科。 他扫了一眼，目光锁定了一个站在角落里的穿着卡其布上衣、戴着眼镜的柔弱中年男人。 “大哥，你是来......” 江明浩走过去，话说了一半，然后用手指来回捻了几下，做出个数票的动作。 男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明浩，目光很快转到了苏春旺身上，之后，微微蹙眉。 江明浩看了苏春旺一眼。 “俺去那边溜达溜达。” 苏春旺虽然性子轴，直来直去，好在不算缺心眼，一下子理解了江明浩的意思。 “你要啥票？” 男人压低声音。 “你有啥我要啥。” 江明浩刚才已经把大院里的人都扫了一圈，心里有数，今儿来出票的人怕是只有这男人一个，他来都来了，不可能空手而归的。 “五斤粮票，八尺布票，三斤肉票，两斤红糖票.......” 男人偷偷摸摸的从裤兜里拿出个红底白花的手绢，一层层的打开，里面露出了十几二十张花花绿绿的票子。 第10章 第一桶金 “你这票有点少啊！” 江明浩心里高兴坏了，没想到头一次就碰上了这么个大户。 这个年代，一大家子，一年都分不到二斤红糖票。 但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 “你要的多？” 江明浩看了这男人一眼，心里顿时明净似的，这男的怕是手里还有存货。 “嗯，家里人口多。” 江明浩随便扯了一句，大家既然来了这个大院，目的是什么，不说也知道，所以，没必要点明。 “这......我没带身上。” “这个不打紧，我明天还来，今儿我先把你手里的这些票买了，你开个价儿吧！” 男人又端详了江明浩半晌，才缓缓的伸出两根手指头。 “大哥，你这个价儿太高了，便宜点，下次我好再找你买。” “不行，一分不能少。” 男人咬的紧。 “十七，能卖的话我就买，已经这个时候了，到了晌午人就散了，大哥还是考虑考虑吧！” 黑市都是赶早不赶晚，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这算是违法乱纪的行当。 男人还是咬着二十不撒口。 “十八，能成就成，不能成就当跟大哥交个朋友。” “中。” 这回，男人倒是痛快的答应了。 江明浩跟男人又聊了两句，然后找到苏春旺。 这回，苏春旺很痛快，掏出十八块钱交到了江明浩的手里。 一手钱一手货。 江明浩把各种票贴身放好，对方也把钱收了起来。 “大哥，我叫江浩，你怎么称呼？” “于成。” 男人立刻说道。 “行，于大哥，我们这就算是认识了，明天我们还在这见？” 男人点点头，也没多说别的，低着头，擦着江明浩快步离开了。 苏春旺立刻跑过来。 “票哩？” 那可是他花了十八块钱买来的，苏春旺的心一直悬着呢。 “在这呢，走，咱们去供销社。” 江明浩没把票拿出来，这地方虽然是黑市，但是人多眼杂，能低调还是低调的好。 苏春旺虽然着急，但也明白这个道理，直到俩人走到一个偏僻没人的地方，江明浩才把票拿出来。 “俺的娘耶，这么多？” 苏春旺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票，呼吸不由得微微急促。 “嗯，票到手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苏春旺手有点抖。 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俩人很快到了供销社门口。 马上要过八月节了，供销社门口人特别多。 大姑娘小媳妇的将整个供销社围的水泄不通。 江明浩找了个背光的墙角，整个角度既不引人注意，又能看清楚供销社那边的情况。 只见苏春旺在供销社门口来回转悠，东看看西看看，足足转悠了十几分钟，至少几十个人从他身边经过，这小子都没任何动作。 不过，江明浩倒没着急，毕竟第一回干，谨慎点也不是啥坏事，正好他有点尿急，转身进了胡同，等到他出来，苏春旺还在门口转悠。 江明浩叹了口气，这丫前世里到底是咋做的买卖。 “春旺哥，啥情况啊？” 苏春旺攥着票，神经绷的很紧张，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竟然吓了一哆嗦。 “俺的娘耶，你吓死俺哩！” 看到喊自己的人是江明浩，苏春旺松了一口气。 “春旺哥，眼瞅着供销社都要关门了，你咋还一直转悠呢？” “不知道咋卖哩，俺总不能看着哪个人就拉过来问人家要不要票吧？” 苏春旺觉得这个营生怕是不好干，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谁手里能不揣票子？ 他要是贸贸然的上去问，回头被举报了，罪名可不轻。 “把票给我。” 江明浩看了苏春旺一眼说道。 苏春旺扭捏了两下，在江明浩眼神的‘威压’下，小心翼翼的把票子给了江明浩。 拿到票子，江明浩立刻转身进了供销社，苏春旺一愣神儿，赶紧跟了上去。 供销社里人不少，毕竟快到中秋节了，家家户户一年到头舍不得，都等着过年过节的见点荤腥，所以，割肉的、卖烟酒糖茶和调料的柜台，人特别多。 江明浩用眼睛扫了一大圈，把目光锁在了一个中年妇女身上。 “大姐，你要买这两块布？” 江明浩走到中年妇女身边，笑着问道。 中年妇女看了江明浩一眼，虽然对于江明浩无缘无故的搭讪有些意外，但是江明浩长的高大帅气、文质彬彬的，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所以，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点点头。 “大姐，借一步说话？” 江明浩压低声音，看着妇女笑笑，自己则是先一步走到了后门仓库的旮旯里。 妇女四下看了一眼，犹豫了几秒钟，朝着江明浩走过去。 “大姐，我手里有票。” 江明浩没废话，开门见山，直接把自己手里的布票拿出来，在妇女眼前晃悠了一下。 妇女很激动，随后警觉的四下看了一眼，看到没人注意这边，微微松了一口气。 “咋卖？” 听到妇女的话，江明浩心里了然，这大姐八成不是第一次买票，否则不至于开口就问价格。 “一尺布票两块钱，我这有八尺，大姐要是都要的话，我算大姐十五块。” “太贵了！” 妇女皱皱眉。 “大姐应该知道，这两年布票金贵的很，特别是架子上的那些大红色的被面，平时不多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妇女有些惊讶的看向江明浩，看来这小子盯着自己不短时间了，竟然知道她想买那些大红色的被面。 “十四，你能卖我就买，多了我就不要了。” 妇女咬咬牙，江明浩说的对，这种大红色的被面一年到头也就七八九月能买着。 “成交。” 江明浩也很干脆，妇女转过身掏钱，两个人背转过身，完成了交易。 等到妇女离开，江明浩继续在人堆里转悠，不到一个小时，手里的票就全都卖了出去。 “春旺哥，这是今天的收入，一共六十八块钱，除去成本，正好剩五十块钱，咱们一人一半。” 离开供销社，江明浩和苏春旺进了旁边的小胡同，江明浩就把刚才倒票赚到的钱全都拿了出来，简单算了个账，自己留下二十五块，剩下的全都给了苏春旺。 苏春旺看着江明浩递过来的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整个人呆住了。 俺的娘哩！ 第11章 找到了新财路 “这都是刚才挣的？” 苏春旺拿着钱，整个人还是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他手里的那四十块钱，可是攒了三年多才攒下的，现在，才一上午的功夫，江明浩就带着他赚了二十几块，这...... “你好好收着，财不露白，别回头被人惦记上。” 不同于苏春旺的震惊和狂喜，江明浩心里有些失落。 他的目标是一个月赚一万，但是按照这个节奏，别说一万，连一千都难的很。 “明浩，那咱接下来干啥哩？回村？” 苏春旺把钱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衣服里侧的暗兜里，又按了两下确认放好之后，抬头看着江明浩问道。 “现在还早，咱们先在镇上逛逛，我请你到国营饭店去吃饭。” 不过，江明浩一时间忘了，国营饭店吃饭是需要拿票的，他们之前淘换来的那些票已经全都出手了，所以，这顿饭自然没吃成。 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摆在这里，尽管前世已经经历过，但是见识过国家后面的一系列飞速发展，再感受70年代的这一切，江明浩仍旧有很大的不适应。 “春旺，你咋在这哩？快给俺搭把手！” 两人站在国营饭店门口，正想着等下去白道口大桥那跟刘三狗汇合，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苏春旺表家的亲戚，江明浩见过两次，但没说过话。 “四舅？中，俺帮你推，明浩，俺......” 苏春旺跟江明浩打了声招呼，就帮着表家四舅推着手推车走了。 江明浩四下看了一眼，街上的人明显少了，但苏春旺估计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江明浩便抬脚往东走，打算在街上溜达一下。 虽然是镇上，但因为白沙市的地理位置本来就很偏僻，又受时代限制，基本上没有私营的商店，供销社一关门，整条街就显得冷冷清清的。 逛了一圈，江明浩觉得无趣，打算回白道口大桥去等苏春旺，就在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青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从眼前走过。 白山公社储油所？ 江明浩的脑袋里立刻闪过一道灵光。 他的小目标能不能实现，就靠这个了。 江明浩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抬脚进了储油所。 “下班了下班了，有啥事明天再来！” 看到江明浩进来，坐在里侧桌子后面的一个穿着白色涤卡短袖衬衫的二十多岁的女人，嘟着涂了红嘴唇的嘴，不耐烦的驱赶江明浩。 “外面的牌子上写着下午的营业时间是到16:30，现在才两点，你这是端着国家的饭碗走资本主义路线？” 江明浩看了女人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 能在国营单位上班的一般家里都有点背景，所以这些人才会鼻孔朝天，因为一般老百姓不敢得罪，但江明浩却半点不怕。 “你胡说八道，出去出去！” 听到江明浩的话，女人顿时火冒三丈，但也不忘朝着门口看一眼，毕竟资本主义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出去？我站的是国家的地儿，是国家的储油所，只要我不想走，谁敢把我撵出去？” 江明浩前世里手掌数十亿的商业帝国，身上的气势一旦散发出来，非常的骇人。 女人被江明浩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半晌没有开口，但是转而想到自己姥爷，又掐着腰瞪大了眼睛。 “我告诉你，这儿就是我家，就是我说了算！我让你滚你就得滚！滚出去，马上滚出去！” 女人一边骂，一边抄起了桌子上白色的、印着为人民服务字迹的茶缸，朝着江明浩砸过来。 江明浩一闪身，茶缸砸在门框上，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茶缸叽里咕噜的滚到了里侧房间的门口。 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出现，拦住了不断滚动的茶缸。 “李副所长，这个人闹事！” 看到出现的人，女人立刻伸手指着江明浩，恶人先告状。 李建民四十七八岁，国字脸，黑长眉，脸色冷峻，虽然四十七八岁，但是个子很高，一身制服穿在身上，非常的得体。 听到女人的话，李建民把视线放到了江明浩的身上。 就在江明浩看向李建民的瞬间，不由得在心里喊了声‘卧槽，好巧！’。 但做为前世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见过各种大场面的江明浩而言，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副所长，我今天是专程来帮你解决储油所难题的，不过看情况.......” 江明浩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依旧伸手指着自己的女人。 第12章 你这不是投机倒把 “李副所长，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就是个不要脸的臭盲流。” 听到江明浩的话，女人更按捺不住了，就差跳起脚来骂江明浩了。 李建民没说话，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江明浩，从江明浩的穿着和气质上能感觉得到，这小子不是庄稼人，再听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口音也不是白沙市本地的。 “你说你是帮我来解决储油所难题的？” 李建民虽然没有和女人一样态度倨傲、口出不逊，但也并不认为江明浩说的是真的。 “嗤，你知道储油所的难题是什么吗？” 不等江明浩开口，李建民轻嗤了一声，很明显，对于江明浩的话，李建民并不相信。 听到李建民的话，女人松了一口气，抱着膀子，等着看好戏。 李建民可不是好惹的，这小子敢胡说八道，李建民绝对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副所长，你现在天天发愁的难道不是上面要求的让储油所创收这件事吗？”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建民眼神快速的闪烁了一下，狐疑的看向江明浩。 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仅仅是针对他们粮油系统而言，一般的老百姓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难道...... “同志，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李建民换了称呼说道。 “李副所长，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江明浩语气淡淡，没有半分的急切，眉眼间透出几分上位者的冷厉。 李建民的脑子快速的转动。 “到我办公室来吧！” 别人不知道，李建民自己却清楚，创收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有多难，为此，他这一个礼拜吃不好睡不好，折腾的半死。 所以，哪怕他不确定江明浩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想试一试。 万一呢！ “李副所长，你不要听这个臭盲流的话，他就是.......” “孙艳梅，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 李建民面色不悦的看了孙艳梅一眼。 孙艳梅没想到平时对她和颜悦色的李建民会这么对她，一时间有些怔住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江明浩已经跟着李建民进了办公室。 孙艳梅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恨。 “掺谷糠？” 办公室里，李建民眉头紧皱，觉得江明浩说的这个方法很不靠谱。 “大豆进入榨筒中加压后滑动就会加快,油还没全部榨出来渣滓就成饼了，我想这一点，李副所长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李建民点点头，这一点他当然清楚，这也是困扰整个炼油行业的问题，但掺谷糠就能解决这么复杂困难的问题吗？ “行与不行，李副所长试试就知道了。” 对于这个提高出油率的办法江明浩百分百的有信心，毕竟这件事，是他前世里返城后在报纸上看到的，而提出这个办法的，正是白沙市白山公社储油所的副所长，李建民。 “好，如果真要成功了，我一定好好答谢你。” 李建民沉吟了一下，抬头看向江明浩，认真的说道。 毛主席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许，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办法真的能解决出油率低的问题呢？ “我叫江明浩，尖山咀下咀子的社员。” 江明浩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条件，他本来也没想贪功，他要的不过是...... 当然，他也不怕李建民翻脸不认人，他有的是办法让李建民不敢不认账。 李建民亲自把江明浩送出了储油所，孙艳梅不知道去了哪，不见了踪影。 “我等着李副所长的好消息！” 李建民笑笑，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办公室打报告，把这件事汇报上去。 离开了储油所，江明浩这才想起，他答应了要给小月儿带糕饼回去，但是他身上没有粮票，想到国营商店去买是不可能的。 但是想到小月儿看不到糕饼的失望眼神儿，江明浩心里就难受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江明浩看到路边的一个胡同口，有个头上蒙着蓝格子头巾的妇女，蹲在胡同口，地上有个盖着毛巾的篮子，里面还隐约能看到白色的热气。 妇女神色拘谨，眼神四下张望，嘴唇也抿着，显得很紧张。 “大姐，你这篮子里装的是啥好吃的？闻着真香啊！” 看到江明浩，妇女腾的从地上站起来，脸涨的通红，眼睛警惕的盯着江明浩，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俺......俺这是给俺儿做的牛舌饼。” 妇女磕磕巴巴的说道，脸上的雀斑因为涨红的脸色也变得更加明显。 “难怪啊，大姐，我闺女也喜欢吃牛舌饼，但屋里的娘婆都不会做，你看能不能......卖我几个？” “不中，俺.......俺不投机倒把，不走资本主义路线，俺.......” 妇女很着急，说话更加的磕巴。 “大姐，你别着急，你把给自己儿子做的饼让给我几块，我不好意思白拿，给大姐你点面粉钱，这不是买卖，这是互相帮助，咋能叫投机倒把呢，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江明浩的话让妇女的脸色微微有些放松。 “这真不算投机倒把？” “不算。”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妇女的脸色更加松动了，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篮子。 为了避免被‘市管会’的人抓到，妇女拎着篮子进了胡同，江明浩也跟了进去。 “大姐，这些牛舌饼我都买了，你说个数吧！” 看到篮子里的牛舌饼，金灿灿的，即使没吃到嘴里，都有股子甜味儿，想到家里那几口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口细粮，江明浩咬咬牙说道。 妇女起初还犹豫，但是架不住江明浩口吐莲花，最后，以两块钱的价格，把一整篮子的牛舌饼都卖给了江明浩。 交谈过程中，江明浩知道，这妇女叫金花，家里祖上就是做糕点的，还出过宫廷御厨，只不过63年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店铺被查封，丈夫也因为政治问题被批斗，家里就落败了。 “金大姐，我家闺女就喜欢吃这些糕饼，这样，我下个礼拜还来，如果金大姐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多做两样糕饼？” 金花握着手里的两块钱，极为心动。 但是想到在批、斗中成了残废的丈夫，金花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第13章 媳妇和闺女是逆鳞 “金大姐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江明浩倒也没有再坚持。 这个年代，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他能看的出来，这个金大姐是个老实人，而且，估计家里应该是有什么人被迫害过，所以才会这样。 跟金大姐寒暄几句之后，江明浩拎着篮子离开了。 闻着篮子里散发出的香气，心情好的不行。 赶到白道口大桥的时候，苏春旺已经到了。 “明浩，俺还以为你迷路了，正想去找你哩！” “遇到个熟人，闲扯了几句。”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篮子放到了牛车的角落里，刘三狗的眼睛一直跟着转。 江明浩身子一蹭挡住了刘三狗的视线。 “三狗叔，这是车钱。” 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了四毛钱，递给了刘三狗。 苏春旺拦了一下，毕竟今天他刚刚跟着江明浩赚了十五块钱，但是架不住江明浩坚持，不过，江明浩在苏春旺心里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在车上，苏春旺和江明浩都没怎么说话，倒是坐在车架上的刘三狗，时不时的朝着江明浩脚下的篮子看。 “江明浩，你篮子里装的啥，闻着咋这么香哩？” “牛舌饼，镇上碰到了小月的姨姥姥，让我拿点给小月尝尝。” 江明浩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牛舌饼啊，俺说闻着咋这么香哩，你给俺拿一块，你和春旺在街上逛，俺在桥头这灌了一肚子风，吃块牛舌饼压压风哩！” 刘三狗说完，直接把手伸到了江明浩跟前。 “三狗叔，姨姥姥就给拿了几块，还不够孩子吃的呢！” 江明浩面上不显，心里却很不爽。 这个刘三狗真是好大的脸皮，给孩子的东西都好意思要，要是他是个好的就算了，他刚到尖山咀插队的时候就听说，刘三狗曾经撺掇岳父苏大山把苏美秀给他家的傻儿子当媳妇，还明里暗里的讽刺苏大山是绝户。 让他江明浩以德报德不难，但让他以德报怨，对不起，没门儿！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吃几口，不怕吃多了撑死？” 刘三狗不乐意了，张嘴就骂。 “刘三狗，你再说一遍！” 江明浩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这一世，媳妇和闺女就是他的逆鳞，谁也不能碰。 “俺说的是实话，丫头片子就是个赔钱货，别说牛舌饼，就是给她吃牛粑粑都是浪费哩！” 刘三狗话音刚落，头上的帽子就被拽了下去，紧跟着，一个拳头直接砸下来。 刘三狗虽然快五十了，但是年轻时候当过民兵，后来又在生产队伺候牲口，力气大的很，一扭头，就跟江明浩撕扯起来。 苏春旺自然要拉架，但是拉车的黄牛受了惊，原本慢悠悠的牛车一下子快起来，苏春旺没站稳，摔到了一边。 撕扯过程中，江明浩的脖子被抓了一道口子，出了不少血，耳朵根也撕裂了，但是想到刘三狗刚才辱骂小月儿的话，江明浩就怒火攻心，完全顾不上躲闪，铆足了劲儿将刘三狗一脚踹下了牛车。 “江明浩，你个王八羔子，俺要不弄死你，就是你养的，你站住.......” 刘三狗从地上爬起来，疯狂的追赶。 江明浩则是抓起旁边的鞭子，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黄牛吃痛，跑的更快了，很快就把刘三狗甩在了后面。 俺的娘哩！ 苏春旺第一次看到江明浩这个样子。 这小子以前别说打架，就是说话都是文气皱皱的，但是刚才江明浩厮打刘三狗的架势，真的....... “明浩，俺们不管刘三狗了？” “管他的屁！” 江明浩满肚子的火气依然没消散，火药味儿十足的说道。 苏春旺看了一眼后面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刘三狗，皱起了眉头。 刘三狗在尖山咀就是个无赖，江明浩惹上他，麻烦肯定少不了，最重要的是，刘三狗还有个当官的姐夫，否则，凭刘三狗这个德行，不可能在生产队谋上赶牛车、伺候牲口这样的美差。 黄牛一路狂奔，不到四点钟就跑回了尖山咀。 “小江？牛车咋是你赶回来的？三狗子哩？” 看到来还牛车的江明浩，陈富贵瞪大了眼睛。 “队长，刘三狗他......” “队长，刘三狗让我从车上踹下去了。” 不等苏春旺说完，江明浩就把话头接了过来。 “啥？” 陈富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盯着江明浩看。 “他骂江月，我这个当爹的要是装作没听见，对不起小月喊我一声爹，队长，牛车我还了，有啥事让刘三狗冲着我来。” 扔下这句话，江明浩转身就出了村部。 “春旺，这到底咋回事哩？” “队长，这事不怪明浩哩，是.......哎，等俺回头再跟你说啊！” 苏春旺说完，就追着江明浩跑了出去。 留下陈富贵一个人在晚风中凌乱。 “明浩，你.......” “这几块牛舌饼你拿着，不拿着我可不乐意，放心吧，一篮子呢！” 没等苏春旺追，江明浩已经停了下来，并且从篮子里拿了五块牛舌饼，塞到了苏春旺的手里。 “不用担心，刘三狗不敢怎么样的，我先回去了，春旺哥，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看着江明浩挎着篮子的背影，苏春旺觉得江明浩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江明浩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苏美秀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下地干活的时候还被锄头砍到了大脚趾上，出了不少血。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她第一次见到江明浩的画面，也不断的回想这几天江明浩对她对小月的好，只是，越是回想，心就越疼。 江明浩到底还是看不上她，和他的前程比起来，自己和小月什么都不是。 苏美秀不敢当着女儿和父母的面掉眼泪，但是坐在灶膛旁边烧火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秀儿，我回来了！” 幻听吗？ 苏美秀拿着秸秆的手一僵，不敢置信的朝着门外看过去。 “秀儿，我买了一篮子牛舌饼，你先来一块。” 脚还没跨进门槛，江明浩就抓了一块牛舌饼，朝着苏美秀递过来。 第14章 打上门来 “秀儿？你咋了？眼睛咋红了？” 看到苏美秀通红的眼睛，江明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没事儿，俺没事。” 苏美秀抬起手，立刻用袖子把眼角的眼泪擦干净。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想到刚才在牛车上，刘三狗说的那些话，江明浩浑身迸发出了一股子寒意，还有戾气。 苏美秀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江明浩，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苏美秀这个小小的动作，刺痛了江明浩的心。 过去，他到底有多渣啊，明明是关心，却让苏美秀吓成这个样子。 “秀儿，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我来烧火，你去洗把脸吧！” 唉！ 江明浩叹了口气。 自己酿的苦酒，哭着也得往下咽啊！ 苏美秀犹豫了一下，扭身进了里屋儿，掀门帘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也在看她，苏美秀立刻撂下了帘子。 江明浩一边往灶里塞秸秆，一边看着篮子里的牛舌饼，半点食欲也没有了。 “糕.......糕......吃.......” 江明浩刚把瓢里的杂粮面倒进锅里，耳边就响起了小月儿软软糯糯的声音。 “小月儿！” 扭头看到小月儿那清澈的大眼睛，江明浩的心顿时软成一片，用裤子把自己手上的灰擦了一下，就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牛舌饼递到了江月的跟前。 “娘，你也尝尝！” 把牛舌饼递给小月儿之后，江明浩又拿了一块递到了崔兰花的跟前。 崔兰花看了一眼金灿灿的牛舌饼，嘴里立刻就起了涎水，但她不是小孩子，看着地上满满一篮子牛舌饼，再想想自己极为不靠谱的女婿，崔兰花没有伸手接。 江明浩只能讪讪的收回了手。 热脸贴冷屁股这件事，这几天江明浩遭遇了很多次，多少也有些习惯了。 好在崔兰花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抱着江月进了屋，江明浩整理了一下心情，专心的搅起了锅里的杂粮糊糊。 吃晚饭的时候，江明浩捡了七八块牛舌饼，放到大碗里，一起端上了桌。 “爹，娘，秀儿，吃饭吧！” 江月之前吃了牛舌饼，已经不饿了，回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此时围着桌子坐的只有几个大人，气氛十分的尴尬。 “吃饭！” 苏大山盯着大碗里的牛舌饼看了几秒钟，率先拿起了筷子，江明浩略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想要重新获得这个家里人的信任，还任重道远啊！ 就在苏美秀端起碗，刚刚想把杂粮粥往嘴里送的时候，院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咒骂声，苏美秀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 江明浩突然不肯跟自己离婚，又装了好几天好丈夫好父亲好女婿的真相就要揭晓了吗？ 江明浩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眉头紧蹙，脸色也冷了下来。 “江明浩，你个王八羔子，给俺滚出来！” 院子里的声音，正是刘三狗的。 “爹，娘，秀儿，你们先吃吧，我出去看看。” 江明浩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苏美秀心慌不已，怎么可能吃得下去，刘三狗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江明浩怎么会招惹上刘三狗的呢？ “刘三狗，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出了门，江明浩脸上的温和早就褪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狠厉。 “江明浩，你个外来的贱种狗，竟然敢打俺，今天俺要是不把你打的爬不起来，俺刘三狗就随你的姓。” 刘三狗一张脸扭曲的厉害。 想他刘三狗在尖山咀村，哪个村民敢招惹他，倒是这个城里来的小杂种，打了他不说，还把他从牛车上踹了下来，这口气他刘三狗要是咽的下去，对不起刘三狗三个字。 说完这句话，刘三狗便朝着江明浩扑过来。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也不躲，在刘三狗扑过来的瞬间，拿出了刚刚从灶台边上抓起来的烧火棍，对着刘三狗迎头砸了下去。 嗷的一声惨叫响起来，刘三狗的脑袋被烧火棍砸出了一个大坑，鲜血顺着脑袋顶往下淌，十分的骇人。 跟着刘三狗一起来的几个人看到这个情形，都吓了一跳。 “你们愣着干啥，给俺上哩，弄死这狗杂种。” 刘三狗气急败坏的冲着身后喊，自己则是摇摇晃晃的扶着一旁的洋井站住了。 被点了名的几个人，看到刘三狗的惨状，再看看站在门口，身形单薄、文质彬彬的江明浩，咬咬牙，冲了上去。 屋子里的苏美秀吓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想要站起来，一双腿却软的根本不听使唤，崔兰花的情况和苏美秀差不多，完全被吓傻了。 自己这个女婿到底是咋回事啊，之前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好歹算安分守己，现在可倒好，竟然招惹了无赖，还让对方追到家里来了。 面对朝着自己扑上来的几个人，江明浩脸上依旧没有半分的惧色，如果今天，他要是顶不住这些人，那么以后，他拿什么保护自己身后的一家人？ 刘三狗在牛车上说的那些话，犹在耳畔，想到这些，江明浩的脸色更冷了，手中的烧火棍也毫不留情的朝着最先扑上来的人砸过去。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面对六七个平日里专门打架斗殴的地痞无赖，江明浩很快就被打中脑袋，按到了地上。 “小杂种，跟俺斗？哼！你们给俺打，打死算俺的！” 刘三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又看了一眼屋里被吓傻的苏大山两口子和苏美秀，恶狠狠的说道。 “特么的，老子骂你那是看得起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你特么的当个宝贝珠子似的，是不是特么的贱？” 刘三狗捂着还在淌血的伤口，嘴巴里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一边骂一边挑衅的看着外屋地里的苏家三口。 哼，苏大山，当初让你和俺当亲家你不干，给脸不要脸，今天俺就把你这个女婿打残废了，让你见识见识得罪俺刘三狗的下场。 刘三狗骂的唾沫星子横飞，完全没注意到，被人按在地上的江明浩血红的眼睛中迸发出的狠戾，更没注意到，江明浩的手伸向了门槛一边用来砍柴火的镰刀。 第15章 骂我可以，骂我家人不行 “刘三狗，你骂我可以，骂我闺女和我家人，我弄死你！” 江明浩抓着镰刀，猛的挣开按着他的几双手，朝着刘三狗砍过去。 刘三狗靠着洋井，嘴巴张着，但是脏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明晃晃的镰刀晃的湿了裤子。 “江明浩，快住手！” 刚刚赶到苏家大门口的陈富贵吓的嗓子变了声调，心脏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紧跟在后面的苏春旺也吓的半死。 江明浩这是疯了吗？ 江明浩抓着镰刀的手没有停，但是偏了方向，一下子砍在了刘三狗身侧的洋井上，duang的一声，溅起了火星子。 太吓人了！ 刘三狗横行乡里，恃强凌弱的事干了不少，但还从来没遇上像江明浩这么不要命的！ 要不是陈富贵喊了一嗓子，他这颗脑袋八成都已经跟脖子分家了。 “你们这是闹啥哩？闹啥哩？” 看到镰刀没砍到刘三狗，陈富贵狂跳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一点，赶紧大步朝着江明浩走过来，又看了苏春旺一眼。 苏春旺立刻上前，从江明浩的手里抢下了镰刀。 屋里的三个人这才如梦初醒，即便如此，腿都还是软的，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 “队长，你刚才看着了吧？这个小杂.......小子要杀俺哩，你可得给俺做主！” 刘三狗本来还想骂小杂种，但是看到江明浩的眼睛，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江明浩，到底咋回事哩？你跟俺说说，俺知道你小子不是个惹事的娃。” 下午在路上发生的事，苏春旺已经跟陈富贵说了，否则两个人也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到老苏家来，但知道归知道，有些话，陈富贵还是要当面问的。 “队长，你啥意思哩？你这是要偏袒这小子？” 听到陈富贵的话，刘三狗不乐意了。 “闭嘴！” 陈富贵黑着脸吼了一嗓子。 如果不是看在刘三狗姐夫郑援朝的情面上，陈富贵是不稀搭理刘三狗的。 “队长，刘三狗骂我闺女， 骂我媳妇，甚至带着人打到家里来，我做为他们的亲人，难道不该保护他们吗？” 江明浩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和刚刚那个举着镰刀砍向刘三狗的好像不是一个人，但是看向刘三狗的眼神，却让刘三狗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刘三狗，是不是江明浩说的这回事哩？” 刘三狗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不过江明浩的眼神扫过来，刘三狗莫名的不敢吭声了，他真怕这小子半夜三更拿着镰刀把自己砍了。 “你啊你，五十岁的人了，跟个后生过不去，你臊不臊得慌哩？小江啊，这个事呢的确是三狗子不对，但按照辈分来说，三狗子也算你叔，要不这事就.......过去了中不中哩？” 陈富贵先损了刘三狗两句，又转过头来跟江明浩打商量。 毕竟刘三狗的姐夫是镇上粮食所的干部，队上分粮、打粮上缴公粮这些，都要跟郑援朝打交道，陈富贵也的确不想跟郑援朝闹僵。 “队长的面子我不能不卖，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刘三狗再敢骂我家人一句.......” 后面的话，江明浩没说，但是眼睛却瞄了一眼镰刀，又瞄了一眼刘三狗的脖子，吓的刘三狗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中哩中哩，你放心，三狗子要再敢骂，俺第一个不饶他哩！” 对于江明浩这么给自己面子，陈富贵觉得很高兴，他还真怕这小子上来倔劲，死活要跟刘三狗拼命哩。 “苏老哥，嫂子，你们吃饭吧，俺把人带走哩！” 陈富贵跟屋里的苏家两口子打了个哈哈，然后赶紧拽着刘三狗出了院子。 一直到走出苏家大门口，刘三狗才觉得自己真的安全了，一直捂着脖子的手也终于敢拿下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三狗在心里mmp了好几句，十分不服气，只是眼下，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叔，婶儿，你们吃饭，俺也回去了。” 苏春旺原本还想跟江明浩说两句，但是脑袋里一直浮现刚才江明浩拿着镰刀砍向刘三狗的画面，心里突突的，放下镰刀后，急匆匆的就走了，甚至忘了跟江明浩打招呼。 屋子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着江明浩。 特别是苏美秀。 想到刚刚江明浩说的那些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以为江明浩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才惹上了刘三狗的，却不想竟然是为了维护她和她的家人。 “吃饭吧，粥都凉了。” 江明浩收敛起周身的冷意和狠厉，转过头，淡笑着对屋里的三人说道。 “你......俺给你打盆水，你先洗洗，再换身衣服。” 苏美秀小声说道，转身就去拿盆子打水了。 江明浩也没客气，他白天折腾了一天，刚才又被按在地上，浑身上下的确是脏的不像话。 等到江明浩进了里屋，崔兰花用手在自家男人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你掐俺干啥哩？” 苏大山被自己婆娘掐的一楞，龇着牙说道。 “你小点声，俺咋觉得像做梦哩？这小子竟然会为了秀儿和月丫头出头？” 还有刚才，那小子还说自己和她男人是他的亲人，听着咋这么悬乎哩！ “做啥梦，天还没大黑呢！赶紧吃饭！” 苏大山白了婆娘一眼，端起饭碗，扒拉起来。 崔兰花也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真是榆木疙瘩。 屋子里，江明浩把外衣脱了下来，准备洗脸，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 “秀儿......” 江明浩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眼圈通红的苏美秀。 苏美秀捂着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自家男人皮肤雪白，身上连个胎记都没有，加上跟自己结婚这几年，不做农活，更是养的细皮嫩肉的，可是此时，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淤青，胳膊肘处还蹭掉了一大块皮，血珠混着黄色的浆液渗出来，十分可怖。 “没事，擦破一点皮，等下抹点草灰就行了。” 看到苏美秀因为心疼自己掉了眼泪，江明浩既高兴又心疼。 高兴是因为苏美秀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心疼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让苏美秀因为自己难过。 “你别动，俺帮你洗。” 犹豫了一下，苏美秀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走到了江明浩的面前。 第16章 这个钱你收着 江明浩没有拒绝。 这么好的沟通感情的机会，傻子才会拒绝。 苏美秀拿着毛巾，在江明浩的后背轻轻的擦拭，力道很轻，撩的江明浩的心像是被羽毛一下一下的轻轻扫过。 前世里他不是没有再找过女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觉得心动，想要长久的在一起，所以，直到猝死之前，他都还是单身。 但是此时，仅仅是擦拭后背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却让江明浩心跳加快，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 “是不是俺用的劲太大哩？” 听到江明浩发出嘶的一声，苏美秀立刻停住了动作，小心的问道。 “没有没有。” 江明浩赶紧否认，现在的苏美秀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他必须要小心翼翼才行。 屋子里又没动静了，江明浩个子高，害怕苏美秀吃力便一直弓着腰，几分钟下来，后背僵硬的很。 “擦完了，你把衣服穿上，俺先出去哩！” 江明浩觉得后背僵硬，苏美秀也没好到哪里去，尽管刚刚江明浩的举动让她很感动，但是想到江明浩之前的种种作为，她的心还是很难释然，像是这样亲密的接触，他们两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了。 等到苏美秀出去，江明浩才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回想到刚才，苏美秀软软的小手在自己后背上移动的感觉，江明浩没出息的扬起了嘴角，结果一下子牵动了脖子上被三狗子撕扯出口子，疼的连连抽气。 江明浩收拾完出去的时候，苏大山和崔兰花老两口已经吃完了，苏美秀则是站在灶台边上搅着锅里的糊糊。 “粥凉了，俺给你热热。” 江明浩嘿嘿笑了一声，这算是重生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媳妇的温暖。 “秀儿，我今天和春旺哥到公社转了一圈，赚了二十五块钱，买牛舌饼花了两块，我再留十块当资金继续赚钱，这十三块钱你收着。” 放下饭碗，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放到了苏美秀的跟前。 苏美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票子。 这么多钱，江明浩是咋赚来的？ 江明浩是个弱书生， 除了死读书，什么都不会，咋能赚到钱的，再联想到晚上刘三狗到家里来闹事，苏美秀原本略微有些回暖的心再次冷了下来。 江明浩一直注意着苏美秀的表情，她心里想什么，江明浩这个活了几十岁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放心，这钱是干干净净的，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春旺哥吧，拿着，回头有时间去公社买点时兴的小玩意，或者扯块布，给自己做套衣裳。” 想到队上跟苏美秀同龄的妇女，不少都穿上了现在最流行的的确良衬衫，只有苏美秀还穿着他俩结婚时候做的衣裳，江明浩心里又酸涩起来。 “拿着，你去看看小月，我洗碗。” 看到苏美秀还在发愣，江明浩干脆抓起苏美秀的手，把钱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就开始收拾碗筷。 看着江明浩熟练的收拾碗筷，苏美秀觉得自己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难道江明浩真的变了？ 真的准备安心留在尖山咀和她过日子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明浩就睁开了眼睛，浑身酸痛的要命。 这种身体的痛楚，是江明浩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的，按照他前世的做派，这么难受，是绝对要卧床休息的，但是重生后的江明浩，依旧咬着牙爬了起来。 先是到院子里抱了一抱秸秆，紧跟着开始烧火做饭。 昨天回来的急，忘了买粮食，所以里里外外的转悠了一圈，最后还是煮了杂粮粥，不过江明浩舀了一勺猪油进去，又从后房山的荒地上拔了几棵马齿苋剁碎了放进粥里。 昨天晚上没吃完的牛舌饼，又捡了一盘子放到桌上，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江明浩才喊人吃饭。 崔兰花一推门，就闻到了香鼻子的猪油味。 “不年不节的，吃啥猪油哩，日子这么过的话，要过西边去哩！” 崔兰花心疼的说了一句。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苏大山不满的瞪了自己婆娘一眼。 这娘们的心眼咋就那么小，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小子能一下有这么大的转变，别说是往粥里放了点猪油，就是把自家猪圈里的那头半大的猪扔进锅里，他苏大山也乐意哩。 “俺也没说啥，俺这不就是......行行行，俺吃饭还不中哩？” 崔兰花本来还想说，但是转头看到女儿也盯着自己看，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对于崔兰花的态度，江明浩没有恼，这个岳母其实对自己还算不错，否则怎么可能纵容一家人让他在家吃白饭呢！ 因为有牛舌饼，还有加了猪油的杂粮粥，一家人的早饭吃的前所未有的满足。 和之前一样，吃了饭，江明浩率先去仓库领工具。 “江明浩，你真不打算回城了？” 看到江明浩一连几天上工，王启红终于忍不住了，趁着给江明浩登记的功夫问道。 “不回了。” “啧啧，真没想到啊，咱们这一批知青就数你考的大学最好，这说放弃就放弃了，真可惜啊！” 王启红的声音酸溜溜的。 “这是我的事，登记完了吗？完事我就先上工去了！” 江明浩不喜欢王启红，这女人刚插队过来的时候，拉帮结派，和村里好几个年轻小伙眉来眼去的，还对他也表示过那个意思，对于这种轻浮浪荡的女人，江明浩前世看不上，这一世更是厌恶。 “哼，猪脑子，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为个乡下女人在农村当一辈子泥腿子，等着后悔去吧，呸！”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王启红呸了一声。 江明浩对此不知道，也不在乎，大步流星的朝着上工的地方走。 江明浩到地里的时候，其他社员还没到，反正是记工分，江明浩可没觉悟高到自己甩开膀子干，他拎着镐头，围着还没开荒的大洼地来回溜达。 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 倒票虽然能赚到钱，但是赚的太少，耽误时间不说，也没有任何的前景可言，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粮油所那边倒是能让他赚到钱，但这件事主动权毕竟握在别人手里，他也不敢把宝都押在那上面。 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持续稳定赚钱的渠道，是什么呢........ 第17章 队长的情分我记下了 忽然，江明浩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敖子山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不过敖子山是座穷山，遍地石头砬子，整座山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松树柏树，没有树，自然也就没有野生动物，所以，靠山吃山这句话在尖山咀村是不存在的。 可是此时，望着光秃秃的敖子山，江明浩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大约7点过，社员们陆陆续续的到了地里，但是大家谁都没有干活的意思，而是围在一起，三三俩俩的扯闲话，都等着陈富贵过来，再开始干活。 “老嫂子，听说你们家那秀才老爷昨儿差点把三狗子杀哩？” 崔兰花刚到地头，张秀珍就凑上去问道，其他几个妇女听到这话，也都支棱起耳朵听着。 “一大早的胡咧咧，俺家姑爷平时连只鸡都不稀得杀哩，你们可不敢瞎扯话。” 崔兰花对女婿不满意，那也是自家的事，在外人面前，崔兰花绝对是维护江明浩的。 “切，老嫂子，这事俺们可都听说了，你瞒甚哩！” “就是就是，俺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这秀才老爷长的细皮嫩肉的还挺有血性哩，难怪你们家秀儿为了他死去活来的。” 说这话的，是王启红的婆婆刘巧菊，语气和她家儿媳妇一样酸溜溜的。 “你好意思说俺家秀儿，你家炳超当初为了王启红可是差点跟你们两口子断绝关系哩，真要比，俺家秀儿可比不上炳超。” 崔兰花不是个喜欢挑事的人，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拿捏的，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崔兰花，你啥意思哩？没事你扯俺家炳超干啥，你是看俺好欺负是不，你......” 刘巧菊被怼的脸色一僵，立刻就要发难。 “吵吵啥？你们这帮老娘们儿，一会儿也不消停哩，再吵，再吵俺今天一人给你们扣2工分。” 一听说要扣工分，刘巧菊和崔兰花都不吱声了，不过刘巧菊恨恨的剜了崔兰花一眼。 陈富贵心里烦躁的很，眼袋耷拉着，不耐烦的让社员都去干活了，自己则是掏出了烟袋锅子，点了一锅，蹲在一边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今天一大早，镇上粮食所的人来了，给他交代了今年尖山咀交公粮的标准，按照往年的标准，每个大队上缴3000斤上下的公粮，如果遇上年头不好，这个数还能稍微下调一点。 这个标准说白了，弹性很大，郑援朝毕竟是尖山咀的女婿，往年在交公粮这上面还是很照顾的，至少没让尖山咀吃什么大亏。 但是一早上粮食所交代的上交公粮的标准却一下子提了300多斤，这个数看着不多，但落实到人头上，就等于挤掉了2个社员的人头粮和工分粮，加上今年夏天雨水大，产量肯定比不上往年。 如果再遇上粮站的验质员要求严格些，扎心钎、阎王筛、老虎牙这些一上，里外里的得多交出五百来斤，五百来斤啊，这让他下咀生产队咋过这个年哩？ 最重要的是，陈富贵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事八成是刘三狗在郑援朝跟前打了告了状，郑援朝借着这个幌子来替自己小舅子报仇哩，想到这，陈富贵不由得看向了不远处拿着铁镐热火朝天开荒的江明浩。 唉！ 陈富贵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子在垄沟上磕了几下，站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明浩这后生好容易不跟老苏家的丫头闹离婚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给老苏家添堵，不管咋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哩。 对于陈富贵的烦恼，江明浩自然不知道，此时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的致富经。 江明浩掐指算了一下，此时，那个走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经济圈城市已经被划了出来，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自己所在这个‘穷乡僻壤’，最少也要个三五年。 所以，他想赚钱，就要走出去。 想到这，江明浩下意识的朝着岳父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瞥见了陈富贵。 陈富贵原本也在看着他，但当他的视线转过去，陈富贵的目光立刻像触电似的调转开了，江明浩是什么人，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猜出一些东西来了。 “队长，是不是刘三狗找你麻烦了？” 晌午休息，江明浩扛着锄头走到陈富贵身边，一边弹着裤脚上的泥，一边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富贵吓了一跳，手里掐着的烟袋锅子差点没掉在地上。 “你.......你咋知道哩？” 这娃娃莫不是开了天眼啥的。 “是郑援朝给队上出难题了。” 江明浩很肯定的说道。 这下陈富贵更傻眼了，难道是一早上粮食所刘同志来的时候，江明浩也在旁边，听到了？ “他让队上多交公粮？” 这回，陈富贵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了，这娃娃简直成精了。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有什么问题我也会一力承担，我会解决的，队长不用担心了。” “你......你这娃娃，几百斤粮呢，不是闹着玩哩，俺是队长，这个事俺能担着。” 陈富贵说的很没底气，但看着江明浩白面疙瘩似的脸，陈富贵并不后悔。 他最稀罕这些有文化的后生，他是个大老粗，当年没能救下白老师一家，这件事成了他心里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能护着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娃，他是肯定会护着的。 江明浩也看了陈富贵一眼，没再多说。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陈富贵的这份维护，他记下了。 但是他还不需要靠别人来替自己担事。 第18章 一回生二回熟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 江明浩想等的消息却一直没等到。 现在这个时候，交通不方便，通讯就更不用说了，他不知道储油所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自己提供的那个方法还没有得到认可，还是李建民自己按下了这个功劳。 八月初九，江明浩实在等不下去了，跟苏美秀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公社打听一下消息。 这一次，苏美秀的态度很平和，她相信江明浩是真的去办事，而不是打算不辞而别了。 当然，尽管主要目的是去打听消息，江明浩还是招呼了苏春旺一声。 倒票赚的钱虽然少，眼下江明浩也不能放弃。 不过因为有了和刘三狗的摩擦，牛车肯定是不能坐了，但是从尖山咀到公社二十多里路，如果走过去，怕是要走到晌午，那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俺去跟苏炳超借洋车子。” 苏春旺想了想，就想到了苏炳超。 毕竟，全村只有苏炳超有洋车子。 江明浩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不管前世小月是不是间接被苏炳超害死的，眼下，他们的确需要洋车子。 苏春旺去借车，江明浩就在河沟子下面等。 十几分钟后，苏春旺两手空空的走回来，沉着脸。 很明显，洋车子没借来。 “王启红那个娘们，真不是个好货哩。” 想到刚才王启红阴阳怪气说的那几句话，苏春旺气不打一处来，嘟嘟囔囔的骂道。 “算了，咱们俩快点走，到清桃口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赶上清桃口的驴车。” 清桃口是距离尖山咀最近的一个生产队，大约四里地，两个人脚程快的话，十多分钟就能走到。 两个人的运气不错，在清桃口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碰上了生产队的驴车，不过他们俩不是清桃口的人，好说歹说，又每个人多加了一毛钱的车钱，赶车的社员才答应让两个人上车。 因为被王启红怼了几句，苏春旺面子上过不去，心里也有气，一路上都没说话，江明浩心里想着储油所的事，也没搭话。 驴车还是停在了白道口大桥，江明浩先是找了个借口去储油所晃悠了一下，发现还没开门，这才带着苏春旺去了上次的那个黑市。 刚一进去，江明浩就被人拽了一把。 “于大哥！” 看到拉自己的人是上次卖自己票子的于成，江明浩很高兴。 做生意嘛，做熟不做生，特别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 于成还是上次的那身衣服，看着瘦了不少。 “于大哥，这次手里的票多吗？” 寒暄了两句，江明浩直奔主题。 这里毕竟是黑市，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废话说的越少越好。 于成四下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苏春旺身上。 “这是我堂哥，自己人。” 这次，江明浩没把苏春旺支走。 于成又打量了苏春旺几眼，把苏春旺看的心里发虚，同时也有几分不爽气，不过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把脸上的不爽气隐藏起来。 “这么多......” 饶是江明浩心里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个于成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没带这么多钱。” 江明浩实话实说，虽然没仔细数，他也能大概判断出来，于成手里的票子是之前的两三倍还要多，最上面还有两张工业票。 “要不这样吧，于大哥如果信得着我，就把票先给我，等我出手了，再给于大哥钱，怎么样？” 江明浩之所以会这样提，是因为他笃定，于成一直在等他，否则不可能他刚一进来就被于成发现，只能说明，于成的目光就是在搜寻他。 “不行，一手钱一手票。” 于成没有立刻拒绝，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我只能收一部分了。” 江明浩没坚持。 “工业票我就不要了，不好出手，粮票我也要不了这么多，二十斤就够了，还有.......” 江明浩挑挑拣拣，只要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票子，而且，面额大的，一张没要。 于成的脸色有些焦。 “就这些吧，于大哥，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也不扯皮了，这些票子，二十五块，怎么样？” 江明浩这次给出的价格跟上次差不多，于成没理由拒绝。 “你上次不是说你用的多吗？” 江明浩只要了三分之一的票，显然是在于成意料之外的，所以，于成犹豫了一下说道。 “是啊，但我身上真的没带够钱，下次吧，下次再和于大哥合作。” 江明浩态度很好，却绝口不提先拿票再给钱的事了。 此时，太阳慢慢升上来，黑市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很快，就剩下包括于成在内的三两个出手黑货的人，于成攥着票子，眼底的焦急很明显。 “于大哥，这是钱。” 江明浩不动声色，把手里的钱递给于成。 “你.......你今天能都出手吗？”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于成谨慎的问道。 “九成九的把握。” 江明浩语气淡淡的说道。 于成的手攥的更紧了，苏春旺也差不多，虽然他全程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知道，江明浩这是在用攻心计，此时的于成应该已经动摇了。 “那行，我就在一边等着你.......们。” “剩下的这些票，四十块。” “中。” 说完，江明浩、苏春旺和于成三人就前后脚出了黑市。 到了供销社，江明浩让苏春旺陪着于成站在对面的胡同口，他自己带着票进了供销社。 再有一个礼拜就是八月节，供销社的人比上次还要多，人头攒动。 江明浩一猛子扎进了人堆。 站在胡同口的于成手紧紧攥着，呼吸微微急促，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明浩消失的方向。 苏春旺看了于成一眼，之后就扭过头，也盯着人堆看。 虽然上次他见识了江明浩的能力，但是这次的票太多了，而且里面还有工业票，要知道在白山镇的供销社，根本就没有能用上工业票的商品。 如果卖不出去，苏春旺又看了一脸严肃的于成....... 第19章 我带你去见我妹 江明浩扎进人堆后，大致看了一眼，就挤到了卖糖的柜台前。 这个年代的糖，金贵的很。 一般家庭一年到头，一大家子也就能分到一斤的红糖票，即使分到了，自家也舍不得吃，一般都是拿着随份子，越是如此，对糖的渴望就越疯狂。 此时，江明浩的前面就足足排了二十几个人的队。 站在队尾，江明浩从第一个人开始打量。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挨个去问，而且他现在做的‘买卖’是违法的，如果被人揪住，十之八九要被弄去关小黑屋。 七八分钟后，江明浩把五斤糖票顺利的卖给了一个准备娶儿媳妇的女人，对方家里要了几样彩礼，其中就有八斤八两红糖，但他们家张罗来张罗去也没张罗够。 所以，当江明浩主动搭讪的时候，女人不仅没讲价，还从江明浩的手里又买了八尺布票、十斤棉花票，妇女又介绍了两个亲戚，把江明浩手里的茶叶票、烟草票等几种很少用到的票也买走了。 晃悠了不到半个小时，江明浩手里只剩下了那两张工业票。 实在是工业票能买的东西一般家庭用不起，这个时候，买一辆洋车子需要12张工业票，缝纫机需要8张，就是一块手表也需要5张票，而且除了票之外，需要的钱也不少。 就在江明浩准备再寻找目标试试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了江明浩的手腕，不等江明浩反应过来，就把江明浩的手腕掰过来反剪在身后。 “竟然敢在供销社投机倒把，走，跟我去派出所。” 江明浩心中一惊，是苏炳超的声音。 不过，他并不慌乱。 “苏专员，说我投机倒把，证据呢？” 捉贼捉赃，他手里的票绝大部分都已经卖出去了，别说那些人买了东西都已经离开了，就是还在，他们也是不敢承认的，这种事，买卖同罪。 “嗤，我已经盯着你半天了，我的眼睛就是证据！” 苏炳超语气隐隐透着几分兴奋还有一丝疯狂。 这个江明浩，自命清高，不把人看在眼里，怎么样，今天落在他手里了吧? 想到自己婆娘提到江明浩的那个样子，苏炳超就恨不得把江明浩就地正法，大卸八块。 “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山公社的供销社成了苏专员的一言堂，到底是我投机倒把，还是苏专员滥用职权，满脑子资本主义思想，不如让大家评评理。” 此时的供销社里，买东西的人都凑了过来。 这个年代，娱乐生活几乎为零，所以有热闹可看的时候，人民群众的热情是空前高涨的。 苏炳超的脸色骤然一变，这种话要被有心的人抓住把柄，他可就麻烦了。 “闭嘴，有什么话咱们到派出所去说。” 生怕江明浩再说什么，苏炳超一手扭着江明浩的胳膊，一手准备去捂江明浩的嘴。 但是江明浩的嘴是苏炳超想捂就能捂的吗？ “各位父老乡亲，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咱们有什么话在这掰扯清楚了再去派出所不迟，苏专员刚才说了，你的眼睛就是证据，要这么说的话，我说我看着苏专员和村里的寡妇乱搞男女关系，是不是苏专员也应该被抓到派出所交代一下情况啊？” 江明浩的话让苏炳超的冷汗嗖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趁着这个功夫，江明浩挣脱开了苏炳超的手，转过身。 “苏专员，我就当是你刚才眼花看差了，毕竟一个生产队住着，真要攀扯起来，脸上都不好看，你说呢？” 江明浩看着苏炳超，淡淡的说道。 苏炳超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要把江明浩弄进派出所，就是最后啥事没有，江明浩的身上也有污点了，他再想再生产队里趾高气扬的，不可能。 “苏专员可不要冲动，最好想清楚，父老乡亲们可都看着呢！” 苏炳超紧紧的攥着拳头，额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议论纷纷的，一个不慎....... “江明浩，咱们走着瞧！” 苏炳超到底不敢跟江明浩硬刚，他已经得了信儿，转过年他很可能会被调到公社当干事，如果这个当口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这辈子很可能就完了。 不过，擦着江明浩离开的时候，苏炳超在江明浩的耳边狠狠的说了一句。 江明浩无所谓，尽管他不清楚苏炳超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强的敌意，但是，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前世里，苏炳超牵线给小月找的养家，肯定是故意的。 想到这，江明浩原本淡然的眼眸深处起了一层暗涌。 “明浩，咋回事啊？俺听说你......” 苏春旺听了消息，急吼吼的进了供销社，看到江明浩安然无恙，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没事，是苏炳超......误会了！” 江明浩收起眼底的暗涌，轻描淡写的说道。 苏炳超？ 想到早上王启红那副阴阳怪气的嘴脸，苏春旺的气又爬了上来。 特么的，两口子都不是好鸟。 “行了，有什么话出去说。” 江明浩拉了苏春旺出了供销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影下的于成，于成的脸色很差，有些摇摇欲坠。 “俺都说了让你别担心，你瞅瞅你，啥个鬼样子哩？” 苏春旺不喜欢于成，一是因为于成一直对他很戒备，好像他是贼一样的，再有就是刚才，听到有人说里面有个人倒票被抓住的时候，于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要跑，这要是在战场上，一准是个叛徒。 “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虽然暂时解决了危机，但谨慎总是没错的，江明浩三人出了胡同，又七拐八拐的找了个大草垛子，闪身进了大草垛子之后，江明浩才把钱拿了出来。 “于大哥，工业票呢，没出手，不过我自己留下了，这是六十五块钱，你数数。” 看着江明浩手里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票子，于成没有立刻伸手接，而是抬头，盯着江明浩。 “你瞅啥瞅哩？” 苏春旺越来越不喜欢于成，身上就没有一点让人稀罕的地方。 “我带你去找我妹妹。” 于成没有搭理苏春旺，而是忽然开口说道。 第20章 霸气的御姐 “今天怕是不行，我还有事，改天再说吧！” 江明浩知道于成说到这个妹妹，应该是个厉害人物，于成手里的这些票，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 江明浩需要人脉，而且是急需，但他不能饥不择食，越是厉害的人物，他越要谨慎的接触。 “我妹妹就在前面那条街上，离的不远。” 于成似乎很着急。 倒票而已，哪怕他妹手里还有大量的票，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的出手，而且，对于于成而言，不过是见了两次面，于成就敢把他领到妹妹那里去？ “那好吧！” 江明浩脑筋一转，答应了下来。 听到江明浩答应跟着去，于成有些如释重负，急忙走在了前面。 “春晓，我把上次说的那个人给你带来了。” 于成带着江明浩和苏春旺七拐八拐的到了供销社相邻的街上，最后进了巷子里的一个小院，于成的脚步明显轻快很多，进门之后，对着一个坐在桌子旁边翻着扑克牌，身材丰腴的女人背影喊道。 女人回过身，看了于成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江明浩和苏春旺的身上。 江明浩也打量着女人。 二十七八的年纪，波浪头，面皮白皙，杏眼，鼻头圆润，双耳戴着金耳环，白色的的确良上衣，配着时兴的假领子，看打扮，不是一般人。 “你就是跟我哥做生意的？” 女人跳过苏春旺，对江明浩说道。 “生意谈不上，互惠互利而已。” 江明浩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倒是旁边的苏春旺，显得很紧张，手心出了不少汗，闻着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越发的拘谨。 “呵，没看出来，一个文化人，还能有这样的胆子，不怕被扣上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帽子吗？” “你有话直说。” 江明浩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在给他下马威，是在试探。 这种手段，他见的多了，所以，完全不吃这一套。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女人让她哥哥把他带到这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的。 “哥，你带这位兄弟到后面喝口水。” 于成很听话的招呼了苏春旺一声，苏春旺却没动，而是看着江明浩。 看到江明浩对他点点头，苏春旺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于成进了里面的屋子，撂帘子的时候，还不忘扭头看了女人一眼。 屋子里就剩下了江明浩和女人两个。 “敝人于春晓。” “江明浩。” “我想找人合伙做生意。” “倒票的生意不长久。” “倒票是敲门砖。” 于春晓摆弄着手里的纸牌，黑桃8被她翻转来翻转去。 江明浩的神情很淡定，既没有多说话，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只是站在一旁，眼睛看着门外。 “你倒是沉得住气！” 等了很长时间，于春晓都没有等到江明浩有什么反应，挑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好奇。 “于姐想要合作，自然会主动。” 于春晓闻言微微一愣，不过嘴角很快扯了起来。 有趣有趣啊！ 这小子倒真是让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大哥于成跟他说起江明浩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毕竟在白沙镇这样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厉害的角色。 如今看来，倒是她眼皮子浅了。 “你听说过香江市吗？” 听到香江市三个字，江明浩的心立刻激动的哆嗦了一下。 “嗯。” 江明浩心中激动，面上的神色却半分看不出来，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几乎能猜到这个于春晓的来头了，也大概能猜到于春晓想要和他合作的生意是什么了。 “我手里有一批从香江市带过来的电子表，都是从海关截下来的国外货，你........” “于姐给我个销售底价。” 于春晓原本想要继续说说这些电子表的稀罕之处，但却被江明浩打断了。 “销售底价？什么意思？” “于姐只管告诉我，一只手表，你卖给我的价格是多少，至于我卖多少钱，和于姐无关。” 于春晓的脸色沉了一下。 “小子，生意还没开始做，你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我？” “于姐用词不当，做生意，任何的条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存在谁算计谁，于姐要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合作方式，我们可以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江明浩想要这个合作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被于春晓牵着鼻子走。 于春晓之所以会通过让于成站黑市这种方式来找合作伙伴，就证明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你......你以为这个生意我非你不可吗？” “难道不是吗？” “你........” 于春晓被江明浩嚣张的态度气的柳眉倒竖，手中夹着的黑桃8被她直接折成了两段。 “一只手表十五块。” 半晌，于春晓扯扯嘴角，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说道。 “没问题，但是我要先货后款。” “你太过分了！” “还是那句话，于姐要是觉得我不合适，可以换个人合作。” “你出去！” 于春晓把手里被折成了两段的黑桃8用力的甩到了地上，杏眼圆睁，修长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门外，怒气冲冲的说道。 “于姐不后悔就行，一只手表最少赚六块，于姐确定不合作？” “你真是尖山咀的村民？” 江明浩的话，让于春晓震惊非常。 她手里的这些表，的确是八块五毛钱搞来的，但是这件事就连于成都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香江市那边过来的货，别说是白沙镇这个小破地方，就是京市那样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都认识的，更不要说知道行情。 “我75年插队到尖山咀的。” 多的江明浩没有再说。 有些话，点到为止，剩下的，就让于春晓自己去猜。 果然，于春晓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 “我先给你五只手表，三天后，我要收钱，记住，如果你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我不会放过你的。” “用不着三天，明天下午，我来给你送钱。” 于春晓再次震惊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如此狂妄，要么是有真本事，要么就是只会虚张声势的草包。 于春晓当然希望是前者，老高那边还等她消息呢！ 第21章 接下了新单子 “大哥！” 于春晓从江明浩的身上收回明光，扭头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于成应声掀开帘子走出来。 “你把我兜里的东西拿出五个来给他。” 听到于春晓的话，于成眼神略微有几分激动，鼻梁上的眼镜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春晓？” 于成喊了一声，于春晓没做声，只是点点头，于成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之前那种如释重负的笑。 于成转身又回了屋，这个时候，坐在屋里的苏春旺也探出了头，但是视线一对上于春晓，立刻缩了回去。 “明天下午，不见不散！” 于春晓又伸手从桌子上抽了一张方片3拿在手里转圈，扑克牌磕在桌子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嗯。” 从于成手里接过被塑料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江明浩有点小激动。 有了手里的这个东西，八月十五，他就能让家人过上一个好节了！ “春旺哥？” 苏春旺跟着江明浩从屋子里出来，整个人的状态晕晕乎乎的，像是被勾了魂儿。 “啊？明浩，你喊俺？” 苏春旺应了一声，眼睛却还若有似无的朝着屋子里瞥。 江明浩顺着苏春旺的视线看了一眼，心里了然。 苏春旺这是老光棍思春啊！ 也是，像于春晓这样风骚时髦的女人，别说是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的苏春旺，就是在香江、京市那样的大城市，也很少能见到于春晓这样的。 “春旺哥，于春晓这样的女人和你不合适。” 江明浩很少愿意管闲事，但苏春旺和他多少沾亲带故，人品也不错，江明浩还是提了一嘴。 “俺......俺没有.......” 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苏春旺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敢再往屋里看，步子一迈，慌里慌张的头里走了。 江明浩摇摇头，该说的他说了，苏春旺能不能听得进去，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重新走在街上，江明浩看着四周破败陈旧的街道，又摸了摸身上鼓鼓囊囊的挎包，江明浩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明浩，刚才那个.......于春晓到底跟你谈的啥啊？” 苏春旺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眼睛在江明浩的挎包上扫了一眼问道。 刚才他在屋里，于成又一直跟他不着天不着地的东拉西扯，外面俩人说的啥，他基本没听着。 “是几只电子表。” “啥表？” 苏春旺瞪大眼睛。 电子表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很陌生。 “电子表，就是用电池的，就是.......总之就是国外的表。” 对于尖山咀这样的农村而言，电视机、收音机都没有，对于其他类的电子产品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江明浩也没过多的解释。 “她啥意思?让你帮她去黑市卖？” 苏春旺虽然直来直去，但是不傻，他脑袋转悠了一下，就明白了于成很可能是打着倒票的幌子在黑市等着找人帮忙卖这个啥子表呢！ 江明浩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小巷子。 苏春旺伸手在自己的络腮胡子上摸了两把，眼神犹犹豫豫的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好半晌，才一咬牙一跺脚跟上了江明浩。 “明浩，那啥.......这个买卖你还跟俺合伙不哩？” 通过这两次倒票，苏春旺已经清楚的看到了江明浩的能力，这小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本事不小，他也能看出来，于家姐弟俩也是有能耐的，怕是以后会有大生意，他.......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你要是不愿意，俺也不强求哩，俺.......” “你帮我联系一下武装部的刘干事，事成之后，一块表分你两块钱。”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江明浩把他给甩了，毕竟这两回，除了最开始他出了十几块的本钱，别的他基本没出力。 虽然一块表只得两块，那也是白来的啊！ “中，俺这就去武装部找刘全。” 苏春旺是个急性子，说完这话，就撒丫子往武装部跑了。 江明浩笑着摇摇头。 他其实完全可以甩开苏春旺，刘干事他虽然不认识，但他手里的这个紧俏货就是敲门砖，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再过一两年，这种电子表有多受欢迎，经常是有钱都买不到。 可是他现在的目的不仅仅是赚钱，还要修复自己和苏美秀、江月以及岳父母的关系，这就意味着他需要拿出更多的时间给家庭，如果苏春旺能力够、不起歪心思的话，他是愿意培养他当自己助手的。 这次，就算是给他的又一个考验吧！ 武装部距离眼下的这个小巷子不算近，江明浩也没着急，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不仅不能太着急，还要适当的拖延一点时间。 因此，江明浩干脆过了马路，往储油所的方向走去。 本来是打算最后去储油所的，既然现在有时间，先去也无妨。 刚到储油所门口，江明浩就被拦在了门外。 拦他的却不是上次遇到的那个孙艳梅，而是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 “储油所现在不办业务，有事改天再来吧！”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皱皱眉，眼睛在两个年轻人的制服上扫了一眼。 是报社的，这么说........ “嗯。” 江明浩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他心里很清楚，他上次提供的那个办法已经成功了，比前世提前了一个多月，现在，李建民应该就是在储油所里接受报社的专访。 李副所长，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江明浩扭头看了储油所一眼，便晃晃悠悠的往武装部溜达。 “明浩，你咋才来哩？” 远远的，江明浩就看到在武装部门口来回搓手、东张西望的苏春旺，苏春旺看到江明浩，急吼吼的就冲了过来。 “刘全......刘干事忙着哩！” 苏春旺一边说，一边扯着江明浩往大院里走。 门口站岗的民兵看到苏春旺眼皮子耸拉下来，苏春旺把手放在耳朵稍上赔了个笑，哈腰点头的和江明浩进了办公的红砖房。 “明浩，等下你说话的时候可别.......咳咳，俺知道你精着哩，俺不说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苏春旺本来想嘱咐两句，但是看到江明浩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生怕江明浩一个不高兴，把他从这个买卖里踢出去。 第22章 找下家 “刘干事，这就是俺跟你说的妹夫女婿，江明浩。” 进了门，苏春旺开口就跟刘全介绍江明浩的身份，报的是俩人的亲戚关系，这个年代，沾亲带故的比较好说话。 刘全手里夹着烟，另外一只手抓着一份报纸，听到苏春旺的话，抬起头扫了俩人一眼。 “你们俩先坐哩，俺把报纸上的新闻看完再说。” “你看你看！” 苏春旺赶紧应声，然后拽着江明浩的胳膊，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江明浩的舌尖抵在腮帮的嫩肉上，看着低头看报纸的刘全，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 看来这个刘全还真是跟传闻中的一样，明明是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一个，却特别喜欢装文化人，不仅没事就端着报纸看，还给自己配了副眼镜。 此时，刘全就戴着这副眼镜，‘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 如果报纸不是拿倒了的话，看着倒真的像是在认真阅读。 “咳咳.....不好意思啊，俺这个人就喜欢读书看报哩，一看就停不下来。” 刘全放下报纸，对着二人嘿嘿笑着说道。 “刘干事真是有文化。” 苏春旺夸赞了一句，江明浩看了苏春旺一眼。 他还真没看出来，苏春旺这直来直去的性格还能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哈哈哈，可不敢说有文化，就是瞎看哩！” 刘全嘴上谦虚，脸却笑出了褶子，由此可见，苏春旺的马屁拍到了对方的心坎上。 “你就是尖山咀那个考上南大的知青？” 苏春旺知道刘全爱装文化人，也喜欢跟文化人打交道，所以介绍江明浩的时候，大力的渲染了一下江明浩的高考成绩，所以，哪怕刘全装模作样的在看报纸，眼睛的余光却是打量了江明浩好几次。 江明浩当然知道，他就坦然的让刘全看。 “嗯。” 江明浩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就没再多说话。 刘全暗暗在心里说了句卧槽，他听苏春旺说，这小子考上了大学，却不打算念了，而是要留在尖山咀跟乡下婆娘过日子，啧啧。 “你找俺有啥事？” 刘全把桌子上的报纸铺平，又小心翼翼的把边角折了一下，问江明浩。 “刘干事觉得这电子表怎么样？” 江明浩站起来，直接从挎包里掏出一块电子表，放到了刘全面前的桌子上。 苏春旺被江明浩的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朝门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办公室的门关着，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神经依旧紧绷着。 刘全受到惊吓的程度一点不比苏春旺少，因为惊吓刚刚铺好的报纸被揉的皱成了一团。 这小子是要干啥？ 这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你干啥？干啥哩？” 刘全站起来，想要呵斥，又不敢大声，憋的脸通红。 “刘干事不用紧张，这块电子标是我送刘干事的见面礼。” “送.......送俺的.......见面礼？” 刘全还是既惊且怕，但是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电子表上面瞄去。 这种电子表他见过，苗建国的手上就有一块，听说是从京市托关系搞来的，平时戴着这块表招摇过市，嘚瑟的不行。 单位不少人都想让苗建国帮忙搞一块，他也跟苗建国暗示过，还送了一盒好烟，没想到苗建国那王八犊子收了烟却不办事。 现在看着眼前这块电子表，明显比苗建国那块还高档，刘全很......心动。 “作奸犯科的事俺可不干。” 虽然想要，但刘全的脑袋还算清醒，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给自己挖坑呢，现在风声紧着呢，因为一块表挨处分，他可不干。 “我听说公社不少单位的同志都对这种表感兴趣，正好我认识个人，能搞到这种手表，我的意思.......刘干事懂的吧？” “不行不行，这种事俺不干。” 刘全立刻摇头，立刻把跟前的手表推了出去，不过眼底的不舍却遮掩不住。 “卖出去一块表，我给刘干事一块钱，上不封顶。” 一块表一块钱？ 刘全的动作顿住了。 他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二十二块，上交老婆二十块，每个月只有二块钱的零花钱，买烟都舍不得，如果这事真能成....... “一块表三十块，不要票。” 不要票三个字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这个年代，钱虽然不好赚，但票比钱还难搞。 刘全犹豫着。 “这是开关，按下去就能显示，这是年月日，这是具体的时间。” 1979年的电子表，功能简单的跟傻子一样，放在二十年后，几块钱的儿童玩具手表都比眼前的电子表功能多，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刘全激动的不行。 “俺去哪找你？尖山咀太远了！” 刘全任由江明浩把手表套在了手腕上，一边盯着手表看，一边问道。 “明天一早，我在国营饭店门口的巷子等着。” 江明浩本来想今天就在公社的招待所住下，这样的话，没准晚上下班前就能把这几块电子表搞出去，但是现在住招待所太麻烦，还要拿介绍信，再说，他也怕苏美秀多想，他好容易才扭转了一点自己在媳妇孩子面前的印象，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你刚才说的那个.......” “这是预付款。” 看到刘全用手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江明浩干脆利落的从口袋里数出了一摞毛票子。 预付款这三个字刘全没听过，但是想到东西还没卖，江明浩就敢把钱给他，心不由得就落地了。 “中，你等俺的好消息哩！” 刘全眉开眼笑，眼镜下的眼睛闪着兴奋激动的光。 来的时候，刘全端着架子，对俩人不冷不热，出去的时候，刘全却一路将苏春旺和江明浩送出了红砖房，一边走，一边翻着手腕，让手腕上的电子表露出来。 一直到走出武装部大院，苏春旺还是懵的。 江明浩这是闹的哪出啊？ 生意还没做呢，就送出了一块电子表，还给出了一摞子钱，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多少钱，但咋地也得有四五块，四五块啊，说给就给出去了？ “想啥呢？” 看到苏春旺迷迷瞪瞪的，江明浩问了一句。 “啊？没想啥，没想啥，俺啥都没想哩！” 苏春旺矢口否认。 他没有直接问江明浩，毕竟钱是江明浩的，人家想怎么花是人家的事，只是...... 第23章 被红袖标‘抓包\’ “金大姐？又给你儿子送吃的啊？” 苏春旺没问，江明浩也没上赶着解释，有些事让苏春旺自己慢慢体会就行，没想到回去的路上，江明浩再次看到了上次卖他牛舌饼的那个大姐，顿时激动的走了过去。 上次吃了牛舌饼，小月就总是眼巴巴的问他，啥时候还能吃，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特别是大姐的胳膊上还挎着上次的那个篮子。 金花看到江明浩也很高兴，正想开口，突然看到了跟在江明浩身后的苏春旺，神色一下变得警惕起来。 “金大姐，这是我哥，不用担心，大姐今儿做的啥好吃的？” 刚一走近，江明浩就闻到了甜滋滋的味儿，特别好闻，想到小月吃到这些时候的表情，江明浩的脸上漾起父爱的温柔。 苏春旺也抽了一下鼻子，是真好闻！ “油糕。” 听说苏春旺是江明浩的大哥，金花放下警惕，把筐子上的花布掀起来，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油糕，不过很快又把花布盖了回去。 “三块钱，这些我都要了。” 油糕需要用油炸，还要放红豆馅，成本比牛舌饼要高不少，所以不用金花开口，江明浩直接加了一块钱，金花略带几分感激的对江明浩笑笑。 江明浩干脆利落的掏出三块钱递给金花，自己则是接过了筐。 江明浩本来想要问问金花什么时候再来，但是远处走来个胳膊上戴红袖标的‘治安员’，金花吓的慌里慌张的进了胡同，眨眼跑没影了。 苏春旺也有点紧张，这些红袖标可是厉害大的很，私自买卖东西、男女在街上拉拉扯扯、甚至躲在旮旯里解手被看着，红袖标都能给定性成耍流氓，被红袖标逮住，不死也得扒层皮。 江明浩手上挎着这么大个筐，里面又装满了油糕，要是被红袖标发现，那真是....... 而且，真的是怕啥来啥，原本红袖标是站在路口的，不知道为啥，忽然就朝着俩人直勾勾的冲了过来。 苏春旺下意识的就要朝着刚才金花离开的那个胡同跑，却被江明浩一拉手拽住了。 “本来没事，你一跑，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江明浩在心里叹了口气，苏春旺的胆子未免有点小了，看到个红袖标就吓成这样，要是真遇到什么事，还真是...... 红袖标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蓝色碎花的上衣，藏蓝色的裤子，五号头，很瘦，颧骨很高，眼窝也深，一副刻薄相。 “你们俩干啥的？手里拿的啥？” 红袖标冲过来，一把就薅住了江明浩手里的筐，用力的往自己怀里拽。 苏春旺紧张的眼珠子差点冒出来。 有心要帮江明浩挡一下，可是眼睛落在女人红的刺眼的红袖标上，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 “我手里拿的是油糕，大姐上来就抢我的筐，是什么意思？” “哼，有人举报你们非法倒卖，这就是证据。” 听到是有人举报，苏春旺的紧张转变为了害怕，一瞬间他想到了电子表，想到了他们之前倒的票。 “证据？大姐还是看清楚再说，倒卖要成立，至少要有买方有卖方吧，现在这除了我和我堂兄，没有别的人，孩子姨姥给孩子做了一筐油糕而已。” 江明浩一用力，将筐从女人的手里拽了回来，面色淡淡的说道，眼睛却朝着女人刚刚跑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胡说八道，走，跟我回‘治安处’！” 女人又伸出手拽江明浩的筐，筐上盖着的花布松动，露出了里面黄澄澄的油糕，女人的眼睛顿时有些发直，手上更加用力的拽。 “是苏炳超告诉你我倒卖的吧！” “俺不认识什么苏炳超！” 女人立刻否认，但是动作顿了一下，这个小动作就已经给了江明浩答案，他还没对苏炳超下手，苏炳超倒是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好，很好！ “苏炳超？” 苏春旺原本是害怕的，生怕被抓到局子里，但是听到苏炳超三个字，脸色立刻变了，这龟儿子真特么的不是东西啊，刚才在供销社里就找江明浩的麻烦，更不要说从小到大苏炳超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态度了。 本来一早上就因为借自行车的事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原本压下去的火气顿时起来了。 “苏炳超，你个王八犊子，有本事你给老子站出来，别特么的装神弄鬼的。” 苏春旺也猜到了，苏春旺肯定就在附近躲着呢，否则不可能发现江明浩买油糕的事。 站在墙后的苏炳超脸色阴沉，恨恨的骂了几句‘煞笔’，脚下却一动不动。 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江明浩在供销社说的那句话，他能肯定，江明浩肯定是看着啥了，这样的人是个隐患，他必须要想办法让他闭嘴。 于此同时，苏炳超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张美丽的脸。 “好，我跟你去！” 就在苏春旺跳脚大骂苏炳超的时候，却听到江明浩说要跟着女人去治安处，顿时傻了。 “明浩！” 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嘛！ “算你识相！” 女人冷哼了一声，还要去拽江明浩手里的筐，只要进了治安处，她就有办法把这一筐油糕弄到自己手里。 “筐就不劳你帮忙拿了。” 江明浩说完，把筐递给了苏春旺。 苏春旺拿着筐，有种拿着烫手的山芋的感觉，可是想到这女人八成和苏炳超是一伙的，刚刚的那点心虚立刻消失不见，理直气壮的把筐挎在了身前最显眼的位置。 “小兄弟，小兄弟，等等。” 就在三人抬脚往治安处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紧跟着，穿着一身制服的李建民追了上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眼前的李建民，比江明浩数日前见到的李建民年轻了好几岁，眼角眉梢都带着春风得意。 “李副所长。” 李建民的出现，在江明浩的意料之中。 这里距离储油所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也没的争执声不算小，只要李建民没打算不认江明浩的人情，就会出面，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第24章 准备好了第二个装金子的桶 “小兄弟，真对不住啊，这段时间一直忙，都没来得及.......这是？” 李建民略微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生怕江明浩误会他是想独吞了提高产油量的功劳，话还没说完，才想起来旁边的红袖标，脸色也从面对江明浩的客气变得严肃起来。 “李副所长，这位同志说我倒卖油糕，要拉我到治安处去处理。” “胡闹！” 李建民怒喝了一声，把红袖标吓了一跳。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在各个年代都通用，在现在这个政治极度敏感的岁月更是如此，而且即使红袖标不认识李建民，但从对方的制服和气势上也能猜出来，对方是个不小的领导。 “人我带走了，有什么问题，让吴军找我来说。” 吴军可是治安处的一把手，红袖标没主意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炳超藏身的方向，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又看了一眼苏春旺胳膊上挎着的筐，想要再说两句，不过，还没等她张嘴，李建民就直接把江明浩拽走了。 苏春旺一脑门子的雾水，这个突然跳出来的人是谁啊？ 江明浩又是咋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的？ 苏春旺脑子里问号不少，但眼下至少不用担心红袖标再找他们麻烦，心里轻快不少，知道红袖标觊觎筐里的油糕，苏春旺还故意把筐在红袖标跟前晃了一下，然后才去追江明浩。 眼瞅着到手的油糕就这么飞了，红袖标心里呕的很，转身就去找苏炳超。 苏炳超敷衍了红袖标两句，又许诺给红袖标淘弄两副不要票的猪下水，这才脱身。 红袖标不认识李建民，苏炳超却是认识，供销社和储油所算是关系单位，平时是有接触的，让苏炳超想不到的是，江明浩是怎么搭上李建民的。 这个李建民算得上是个刺头，一般人的面子都不给，但是刚刚他对江明浩那么客气，两个人的关系还不一般。 “哼，江明浩，有本事你别落在我手里，否则........” 苏炳超捏着拳头，恨恨的说道。 这一边，李建民把江明浩带进了储油所，亲自给江明浩和苏春旺倒了茶水，这个举动把苏春旺吓了一跳，屁股像是坐了针毡，不断的拿眼睛瞥向江明浩。 “小江啊，真是谢谢你，你可是解决了咱们储油所的大问题啊，不，是解决了咱们国内产油量的问题，你是大功臣啊！” 李建民很激动，虽然这件事发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想到市里的领导拍着他肩膀说他‘做的不错’的那个画面，李建民依旧很难平静下来。 他在副所长这个位置上干了十二年，下面的副手都已经调到上级部门去工作了，就只有他一直原地踏步，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什么出头之日了，却没想到....... “那我先恭喜李副所长高升了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李所长。” 李建民一愣，随后大笑了两声。 “我能当成这个所长，都是借了你的光啊！” 江明浩在心里暗点了下头，眼下来看，这个李建民倒不像是个过河拆桥的人，这样就好办。 能愉快的合作当然最好，不到迫不得已，谁愿意用手段呢？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苏春旺完全傻眼了。 虽然他认识武装部的刘全，但那是因为刘全和他姥家那边的亲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靠他自己的本事，而且，刘全只是个干事，跟眼前的这个所长级别的人还差的多呢！ 最重要的是，这个李所长说，他能升职是因为江明浩？ 俺的娘哩！ “小江啊，我看的出来，你小子不是一般人，说吧，你想让我干啥？” 别说李建民在储油所干了十几年的二把手，就是一个普通人也能明白，世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这个道理，而且，当初江明浩是主动找上他的，这就更说明问题了。 不过对于江明浩的这种举动，李建民并不反感。 “我想让李所长每天给我腾出五十斤不要票的豆油，价钱李所长看着定。” 李建民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江明浩会提出什么要求呢，原来只是这个，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很轻松。 白山公社的储油所虽然行政级别不算高，但却供应着整个白沙市甚至周边几个城市的豆油需求，每天从储油所出去的豆油少说也有三四千斤，五十斤而已，没有任何难度。 “那就两毛五吧！” 市面上一斤豆油五毛五分钱再加一斤油票，这个价格可以说是非常低了。 苏春旺的眼睛瞪的很大，激动的嘴唇有些抽搐。 他快速的在脑子里算了一下，一斤豆油赚三毛五十斤豆油就是赚十五块，一天十五块，那一个月就是四百五十块，一年就是........ 俺的娘哩！ 苏春旺觉得自己的脑子不灵光了，这辈子他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江明浩对这个价格没有异议，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问题，转眼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走，我请你们到国营饭店去吃饭。” 李建民把帽子摘下来挂在门后的钉子上，便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招呼江明浩苏春旺两个人去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驴车还在白道口那等着呢，明天下午我再来。” 李建民知道尖山咀的地理位置，来回就那么一条道，出来进去都得靠牛车或驴车，所以也没坚持，反正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 第25章 三七分 走出储油所，苏春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今天江明浩带给他的震撼太多了。 而且，他有种淡淡的恐惧，之前他觉得自己和江明浩是差不多的，甚至比江明浩还能强一点，毕竟过去的江明浩就是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知青。 其实，苏春旺此时的这种感受是江明浩故意的，否则他完全可以让苏春旺在外面等着他，而不是跟进李建民的办公室。 他要让苏春旺见识到他的能耐，日后若是他真的想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时候，也要在心里衡量一下。 “豆油这个生意你还想做吗？” 苏春旺正低着头在心里合计自己怎么跟江明浩开口一起做豆油这个生意呢，结果江明浩先开口了。 “俺想。” 苏春旺立刻点头，不想是傻子！ “嗯，本钱我出，你去卖，赚到的钱我们三七分。” “俺去卖？” 想到自己之前在供销社一张票也没卖出去的事，苏春旺顿时没底气了。 卖豆油可是比倒票还危险的多，那一大桶豆油，太招摇过市了。 “本钱我出，货源我提供，如果卖也需要我卖，我为什么要拉你入伙呢？” 看到了苏春旺的犹豫，江明浩直截了当的说道。 他不是做慈善的，说实话，这个生意苏春旺不做，有的是人做，不是所有人都跟苏春旺一样‘胆小怕事’的。 苏春旺被江明浩的说的腮帮子发烫。 江明浩说的没错，他啥都不干咋好意思分钱？ “那......那俺试试吧，不行的话.......” 这个诱惑太大了，即使三七分，一天下来也能赚4块五，关键这个钱是持续的，一个月下来，可是比乡镇上的那些吃公家饭的拿的还要多的多呢！ 江明浩也不再多说，他已经给足了苏春旺机会，如果他真的抓不住的话，那他接下来的生意就肯定会换人了。 俩人走到白道口大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驴车还在，不过赶车的和另外两个同行一起来的清桃口村的社员却是一肚子气，看到俩人就骂开了。 “对不住，对不住，孩子姨姥姥给孩子捎了点油糕，耽误了！” 本来是他们回来的晚了，既然有错在先，江明浩没道理和三人计较，更何况三个人里还有个是怀了孩子的孕妇。 “大家一人吃一块，垫吧垫吧！” 江明浩大方的从筐里掏出三块油糕，递给三个人。 三人的嘴立刻闭上了，看着油糕犹豫了两下，终于没顶住诱惑接了过来。 这样油滋滋还有豆馅的油糕，他们一大年也吃不上一次，所以，即使接过来，三个人也没有立刻吃，特别是中间那个上了年纪的，从怀里掏出块手绢，把油糕裹上装进了衣兜里，很显然，是想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看着江明浩一下子送出去三块油糕，苏春旺直肉疼，俺的娘耶，这江明浩也太败家了啊！ 到了清桃口村，驴车就停了，俩人不得不下车，等到俩人走回村，天已经黑透了。 “这是今天倒票的钱，你收好！” 临分开之前，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了一摞钱递给了苏春旺，虽然今天倒票苏春旺没出钱也没出力，但江明浩已经不打算再做倒票生意了，所以，没必要吝啬。 “咋给俺这么多哩？” 今天赚了多少钱，苏春旺是知道的，所以看到手里的钱，苏春旺楞了。 “多出的10块是电子表的钱。” “不是还没卖出去呢嘛，而且刘全的那个你也没收钱，不能算哩！” 苏春旺虽然喜欢钱，也抠门，但不是不讲理。 “送给刘全的那块算我的，该你的不能少，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去镇上。” 这次，江明浩没再给苏春旺拿油糕，倒不是他小气，而是老给苏春旺拿这种好东西，难免引人注意，这时候的人，眼睛都盯着那口吃的，为了口吃的连命都能不要，更何况是这样精细的好东西。 苏家，桌子上的饭菜已经热了好几遍，小月哭哭唧唧的找了好几次爸爸，苏美秀虽然在心里觉得，江明浩不会一去不返了，可见不到人总归心里不踏实。 苏大山脸色不好，这个女婿刚好了没两天，又开始作妖了！ 崔兰花坐在炕沿边上纳鞋底子，因为舍不得灯油，屋里漆黑一片，只是在炕墙下面的石灰盆里点了半盆牛粪，光线暗的自然不必说，不过崔兰花虽然拿着鞋底子，手却一直没动。 她的心七上八下，好容易在闺女和外孙女脸上看到点儿笑模样，自己那个败家女婿可千万别再整幺蛾子了，哪怕还像以前那么好吃懒做，她也认了！ “爸爸！” 就在此时，江月欢快的声音响起，并迅速的扑进了刚刚进门的江明浩的怀里。 苏美秀悬着的心一瞬间落地，苏大山虽然依然板着脸，但是眼神中的凝重却消散开了，昏暗的房间里，崔兰花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算这小子还有良心，没扔下她闺女和外孙女！ “小月，想爸爸没？” 前世里，江明浩完全没有感受过父女之情，重生回来，听着女儿暖暖糯糯的声音，江明浩的心软的像是一滩水。 “想.......糕........” 江月一边贴着爸爸，眼睛却不断的瞄着江明浩脚边的筐。 “小馋猫！” 江明浩爱怜的刮了一下江月的鼻子，一把掀开了筐上的花布，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油糕。 江明浩拿了一块给小月，又捡出几块放在盘子里，招呼苏美秀和岳父母一起吃，起初，三人都不肯吃，倒不是别的，这么金贵的东西，他们都想留给孩子。 最后，江明浩死乞白赖的坚持，三人才接过油糕。 “江明浩，你到底出去干啥哩？” 尽管女儿和他再三保证江明浩没干啥违法乱纪的事，苏大山还是不放心，上次是牛舌饼，这次是油糕，而且一整就是一筐，看看整个尖山咀，谁家能吃这么金贵的东西？ 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自己这女婿是个啥鬼样子他清楚的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出去一圈，就能整回这么一大筐油糕来？ 第26章 坦诚相待 “爹，我在储油所找了份工，帮着他们记账，一天给我一块钱的工钱，还有二斤油渣，上次的牛舌饼还有这个油糕都是我用油渣和工钱换的。” 这个理由，江明浩早就编好了。 苏大山和崔兰花都是思想特别传统和保守的老人，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当‘倒爷儿’，不被吓死就是得死活阻止自己继续干。 “一天一块钱？” 崔兰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乖乖，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三十块钱？ “嗯，但不是天天都有活儿，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用我。” 江明浩把自己的后路留的很好，他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呢，要是直接说每天都去公社，以后他还怎么找理由光明正大的和自己老婆在家腻歪？ 崔兰花哦了一声，虽然不是每天都能去，但是去一次一块钱也不少啊，日积月累下去，也是笔不小的钱。 苏大山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眼神坦荡，也就不再问了。 他还是那个意思，只要这个女婿不作妖，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有苏美秀，眼底挂着明显的不信，但却聪明的没说出来，自己父母什么样子她比江明浩还清楚。 吃了饭，江明浩照样主动收拾碗筷，苏美秀进屋哄江月睡觉。 “秀儿，这是二十块钱，你收好。” 晚上关了门，江明浩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了苏美秀手里。 “俺不要。” 苏美秀心里也有点慌，对于江明浩刚才的说辞，她是不信的，特别是现在江明浩又给了她二十块钱，干啥能赚这么多钱，抢的吗？ “秀儿，我跟爹娘没敢说实话，怕他们担心，其实，我是跟储油所的李所长认识，李所长答应每天卖我五十斤不要票的油，我一斤油就能赚三毛，还有，你看看这个东西......” 江明浩不想瞒着苏美秀，一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老婆，他希望自己和老婆能够做到坦诚相待，二是他觉得苏美秀能够理解和支持他。 “这是啥？” 看到江明浩拿出来的电子表，苏美秀瞪大了眼睛。 “这叫电子表，看着没，这么一按，就能出数字。” 江明浩给苏美秀演示了一下，对于苏美秀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来说，小小的电子表，让她惊讶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东西在公社和市里都特别受欢迎，我卖两块表，就能赚这么多。” 江明浩指了指手里的二十块钱。 苏美秀惊讶的叫出声，看到熟睡的小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块表就能赚十块？ 这么小的东西能值那么多钱？ “这个犯法哩！” 震惊过后，苏美秀的眉头蹙起来，担忧的小声说道。 说的时候，还不忘瞄了江明浩的脸色一眼。 “我今天在储油所看了报纸，现在上面已经开始准备推动市场经济了，政策已经放宽了，你放心吧，没事的！” 江明浩轻声的解释，苏美秀好容易不再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了，他必须要再接再厉，巩固好这几天的成果。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手里的电子表，又看了看江明浩抓着自己的手，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小心的挣了一下。 “秀儿，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江明浩感受到了苏美秀的挣扎，不过和之前比起来，力气小了很多，他知道，苏美秀心里的那块坚冰已经在慢慢的融化了，所以，他再接再厉，对着苏美秀温柔的说道。 “睡......睡觉哩！” 苏美秀心跳的厉害，抽出自己的手，快速的钻进了被子里。 江明浩刚才的眼神她从来没见过。 江明浩心里暗笑，自己这小媳妇害臊的样子还真是可爱的紧啊！ 江明浩把二十块钱压在了苏美秀的枕头下面，这种赚钱给媳妇孩子花的感觉让江明浩非常的有成就感，以至于睡着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笑。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明浩就出了门。 最近这几天，他可能都得往外面跑，不能出工这事，他肯定要跟陈富贵说清楚，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也让陈富贵难做。 “啥？不出工哩？小江，你是不是又后悔哩，可不能拿这事随便耍哩，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实在是太深入人心，陈富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江明浩又反悔了，还是想要去念大学，于是，赶紧苦口婆心的劝道。 “队长，我怎么能干那样的事呢？说了踏实在尖山咀过日子我就一定会这么做。” “那你这是.........” 陈富贵伸手在炕上划拉，他一有事，或者心里烦，就想要抓着自己的烟袋锅子。 “我在公社找了个营生，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去试几天。” 江明浩从炕被下面翻着了烟袋锅子，随手递给陈富贵。 “咋？在公社找了营生？” 陈富贵吃惊不小，连烟袋锅子都忘了接，瞪大眼睛盯着江明浩。 “嗯，是给储油所记账。” 江明浩已经打算好了，不管对谁，都说自己是给储油所记账，这样，以后他倒卖豆油的时候才有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再有，李建民现在是所长，真要有好事的人去打听，李建民也能替他摆平。 “能耐哩，俺早就看出来你这后生能，好哩，好着哩！” 陈富贵高兴的吸溜了两下一早受凉黏在鼻腔里的清鼻涕，笑着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接连拍了几下。 “队长，那这事.......” “你去你的，队上有俺哩，谁要是说三道四，俺撕他们的嘴。” 陈富贵接过烟袋锅子，板着脸说道。 江明浩知道陈富贵这是在安自己的心，这陈富贵就是老好人一个，敢撕谁的嘴？ 不过，这份情江明浩肯定是要承着的。 从陈富贵的住处出来，江明浩迎面遇上了王春杏。 王春杏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布衫，布衫有点紧，前面鼓出两座山。 两个人从来没有正面说过话，所以，这次江明浩也没有打招呼，擦着王春杏走了过去。 王春杏却停下了脚步，眼神奕奕的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半晌，才转头进了陈富贵的住处。 第27章 光明正大的借口 江明浩回到家，苏美秀已经做好了饭。 重生回来这段日子，江明浩对杂粮糊糊也算是免疫了，虽然依旧不爱吃，但也咬牙能吃下去。 喝了两碗杂粮糊糊，江明浩就跟苏大山和崔兰花说了自己的打算，从今天开始他暂时不去上工了，要到公社帮忙。 苏大山嗯了一声，稀里哗啦的把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就背着手出了屋。 崔兰花瞅瞅自己闺女，咬咬牙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包着的手绢，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几张毛票子，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块五毛钱，还有几张小面额的粮票。 “这是三斤粮票，还有一块钱，你拿着，公社不比在家。” 崔兰花的语气不算多好，毕竟家里本来就这么点钱和票，谁往外拿不心疼啊，但是这遭瘟小子是自己闺女的命根子，为了闺女，她舍不得也得舍得。 江明浩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越发的觉得自己前世不是个东西。 “娘，储油所供饭，而且给的是白面馍馍，敞开了吃，用不着钱和粮票。” 江明浩当然不能拿。 一大家子一年也就攒下这么点家底，他得多不要脸才能伸手接过来。 “让你拿着就拿着。” 原本已经出屋的苏大山忽然又站到门口，虎着脸说道。 江明浩看看苏美秀，看到苏美秀对他微微点头。 “那我就拿着，谢谢娘，谢谢爹。” 拿着就拿着吧，反正很快，他就会让这个家再也不愁钱不愁吃。 “真给白面馍馍吃？” 帮着江明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苏美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白面馍馍呢，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回，不过去给记个账，就能敞开的吃馍？ “真的，要不我偷偷装回几个来给你看看？” “胡说啥哩！” 苏美秀板着俏脸，嘟嘴瞪了江明浩一眼，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两天好像有点过分了，江明浩会不会....... “嘿嘿，放心吧媳妇，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没想到江明浩不仅没翻脸，还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媳妇，再次让苏美秀小鹿乱撞起来。 江明浩穿戴整齐的在村口等着苏春旺。 远远的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过来，车速不算快，所以，与江明浩擦肩而过的时候，江明浩看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国字脸，眉毛拧着，鼻头肿大发红，右眼旁边有一颗葡萄粒大小的巨型黑痣。 郑援朝！ 一颗大黑痣让江明浩认出了这个人，不过很显然，郑援朝却没有认出江明浩，他蹙着眉，脸色不好，甚至有些阴沉。 郑援朝住在镇上，平日里基本不回村，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郑援朝应该在上班，怎么会来尖山咀呢? “明浩！” 江明浩正在合计郑援朝来尖山咀的原因，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正是苏春旺。 “你看啥哩？咦？那人看着咋像郑援朝哩？” 顺着江明浩的目光，苏春旺看到了郑援朝的背影。 毕竟这个年头能骑上自行车的人寥寥无几，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加上郑援朝膀大腰圆，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有这样身材的人太罕见了，所以苏春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走吧！” 郑援朝来尖山咀能为啥，为了他的小舅子刘三狗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明浩并不害怕，郑援朝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是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 “明浩，郑援朝可不是啥好鸟，俺看他这回来肯定是和刘三狗合计要咋报复你哩！” 苏春旺没有江明浩这么乐观，通过这几天的接触，苏春旺对江明浩多少也有了几分兄弟之情，所以，这份担心倒不是假的。 “随他们的便，走吧，再不走赶不上清桃口村的驴车了。” 这么说着，江明浩心里已经决定，等手里的钱差不多了，他真的要买辆自行车，如果能买到摩托就更好了，否则来来回回的坐牛车驴车，太耽误时间。 他的时间可是用来赚大钱的。 两人赶到清桃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赶车的社员准备抽鞭子，俩人赶紧上了驴车。 有了昨天的接触，赶车的社员见到俩人笑着招呼了一声，特别是看向江明浩的时候，态度出奇的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昨天的那块油糕让江明浩在这个车把式眼里的地位明显变得不一样。 和昨天的沉默不同，今天车把式的话多了起来，一路上一直在跟苏春旺和江明浩聊天，听到江明浩考上了京市的大学，车把式惊讶的不行，对江明浩越发的另眼相看。 “俺把驴车还停这，你们啥时候回来俺啥时候往回走。” 到了白道口，车把式殷勤的说道。 要说之前，车把式对江明浩另眼相看是因为那块油糕，现在就是因为江明浩这个人了，大学生哩，金贵啊！ 江明浩和苏春旺离开白道口，直奔国营饭店门口的巷子。 “明浩，都这个时间点儿了，刘全咋还不来哩？” 眼瞅着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日头已经快要上到中天还没看到人影儿，苏春旺着急了，反反复复的到武装部附近溜达了好几圈，忍不住跟江明浩发牢骚。 “他可是拿了钱和表哩，不会.......” 想到这个可能，苏春旺顿时慌了，好说歹说，刘全和他挂着亲戚呢，还是他介绍给江明浩的，要是这老小子真的拿钱不办事，他还咋跟江明浩一起挣钱哩？ “急啥急，等着！” 江明浩是真的一点不着急，刘全端着公家饭碗，要真敢收钱不办事，江明浩啥都不用干，一封举报信就能让刘全丢了工作，外面开始改革开放了，他们这个小地方政治风向还紧的很，更何况，武装部干事这种清闲工作，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而且，他能看的出来，刘全很缺钱，这么好的送钱机会，刘全不可能不要。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看到江明浩淡定的样子，苏春旺嘟囔了一句。 临近晌午的时候，苏春旺终于看到了刘全。 第28章 完成第一笔交易 “刘干事，你........” 苏春旺本来是一肚子的怨气，可是看到刘全，抱怨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小江啊，那个.......” 刘全绕过苏春旺，站到了江明浩的跟前，眼镜片下的眼睛闪着几分刻意掩饰却掩饰不住的精光。 “小江啊，俺跟几位同志说了，他们倒是都很想买，但是你也知道这种事........俺们都是端公家饭碗的，这种事弄不好是要.......所以，你能不能把表给俺，俺带过去，回头再把钱给你送来？” 刘全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明浩的脸色。 “刘干事，你昨天可是拿了俺堂弟的......” 尽管苏春旺不想得罪刘全，但这个买卖也关乎着他能赚到多少钱呢，苏春旺忍不住出声，不过毕竟是在巷子里，怕隔墙有耳，苏春旺声音不大，那个钱字也咬住了没吐出来。 刘全扭头看了苏春旺一眼，和面对江明浩不一样，刘全看向苏春旺的眼神是明显带着不满和警告。 苏春旺敢怒不敢言，转而看向江明浩，用眼神暗示江明浩不要同意。 万一刘全真的拿了东西不办事，他们又没证据，东西不就打了水漂了嘛！ “我等下还有事，最多半个小时。” 江明浩直接把挎包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昨天晚上，江明浩把几块电子表装在了铝制饭盒里，这个年代工人上班都自己带饭，所以，饭盒非常的不显眼。 “中中中。” 刘全的眼底全是兴奋，接过饭盒，就小跑似的离开了巷子。 “明浩！你胆子咋这大哩？那可是一百多块钱啊！” 苏春旺急的有些跳脚，而且他心里基本笃定了，这就是肉包子打狗。 以前的刘全，总是装的文绉绉的，走路说话都刻意的模仿知识分子，但是刚才，刘全的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都忘了装了。 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咋可能哩？ “不会的，用不上半个小时，他就能把钱送过来。” “俺不信！” 苏春旺说的信誓旦旦，但是很快就被打脸了。 十五分钟左右，刘全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钱都装在饭盒里了，你数数！” 苏春旺见鬼似的瞪着饭盒，刘全竟然真的把钱送回来了？ “不用了。” 江明浩看都没看，就把饭盒重新塞进了挎包。 刘全又瞄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刘干事要是还想找我，就去储油所招呼一声，最近几天我都在。” 江明浩没有点明，但刘全哪有听不懂的，他还正担心这是一锤子买卖呢，有江明浩这句话，顿时喜上眉梢。 “中。” 看着刘全背着手脚步轻快的离开，苏春旺还有点发懵。 今天的刘全咋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平时那高高在上、故弄玄虚的样子都没了，而且在江明浩跟前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俺的娘耶！ 活见鬼了简直是。 “我去找于春晓，你去储油所等我吧！” “俺也去！俺.......俺和李所长不熟哩，还是跟你一起吧！” 苏春旺一口回绝，不过可能想到自己的表现过于明显，弱弱的解释了一句。 江明浩心里明镜似的，苏春旺把心里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无所谓，这种事江明浩不打算管，苏春旺要是真能把于春晓拿下来，算他本事。 房间里，于春晓坐在椅子上，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一个小时了，眼神也一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于成看着妹妹，心里很惊讶。 他这个妹子，从小就跟一般人不一样，胆子比男生都大，做事也从来不循规蹈矩，十三岁的时候更是留了张字条就离家出走了。 一走就是十一年，就在家人都以为这个妹妹已经死在外面了时候，于春晓却回来了，而且，出手就给了父母五千块钱。 五千块啊，他们想都不敢想，但是这个妹子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后来他跟着妹妹从村里到了白沙公社，买了这个院子，也跟着妹子做了好几个‘大生意’，也因此，他愈发的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本事。 可是现在，这个强人一样的妹子，情绪明显的不对。 这个江明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于成当然不知道，于春晓手里到底压着多少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能出手她和老高会有什么下场。 伴随着大门被敲响，于春晓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虽然很快又坐下了，但这个动作还是让于成的震惊达到了顶点。 “哥，你去开门。” 于春晓调整了一下呼吸，扭头对于成说道。 于成回过身，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朝着大门口走去。 “于姐。” 等到江明浩和苏春旺进门，于春晓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差无二，只不过今天于春晓换了一件旗袍，将身材包裹的淋漓尽致，波浪头盘成了发髻，拳头大小的耳环，大红色的嘴唇，对于70年代的人来说，这种装扮简直是....... 苏春旺见到这样的于春晓，整个人像是丢了魂，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于春晓。 于春晓撩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又换了个姿势，修长的腿露出了一多半，虽然穿着丝袜，可是对于打了二十几年光棍的苏春旺而言，这种诱惑简直有些反人类。 俺的娘哩！ 于春晓很满意苏春旺的这种表现，她的魅力是经过验证的，只要她想，就没有男人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等到于春晓转头看到江明浩，脸色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 江明浩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在跟自己的哥哥于成打招呼。 岂有此理！ 在男人面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于春晓心里既失望又被燃起了一股征服欲。 “东西出手了？” 于春晓毕竟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这是钱。” 在于春晓看过来的瞬间，江明浩就已经从挎包里把饭盒拿了出来，抠开饭盒盖子，里面的钱就露了出来。 和倒票得来的收入不一样，刘全交给江明浩的钱面额比较统一，所以，江明浩很轻松的数出了75块，放到了于春晓跟前的桌面上。 第29章 又一轮较量 第29章 又一轮较量 于春晓的目光没有看向江明浩放在桌子上的75块，而是看向饭盒。 江明浩也没有避讳的意思，让于春晓大大方方的看。 两个人已经谈好，于春晓一只表只拿15，他就是一块表卖100块，和于春晓也没有任何关系。 于成也把眼光在饭盒上转了一下，妹子事后跟他说了江明浩提出的要求，当时他还觉得江明浩有点夜郎自大，现在看来....... “接下来，我要更多货，不止电子表，机械表、录音机、照相机也要。” 江明浩看着于春晓，淡淡的开口。 “呵，好大的口气，小小一个白山公社，能吞得下那么多货吗？” 于春晓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震惊非常的，这两种货可都是比电子表还金贵的，正是因为金贵，能买得起的人少之又少，而真正让她发愁的也正是这些东西。 老高脑壳进水，被人忽悠压了大批的名牌机械表还有日本进口的录音机，为此欠了港头大哥十好几万，还抵押了他们在广市的别墅........ 江明浩真的只是个插队的知青？ 她有必要让老高安排人查一下这小子的底细，如果....... “吞不吞得下是我的事，于姐只需要坐等回款，别的于姐不需要插手。” 江明浩的态度让于春晓有些恼怒，她十三岁开始闯荡社会，早些年或许有人不把她看在眼里，但是最近几年，谁看到她于春晓不得敬着捧着，但是江明浩这小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她看在眼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个生意非你莫属？” 于春晓脸色虽然没崩，但语气却明显失去了之前的那种淡定。 “当然不是。” 于春晓的情绪这才稍稍好转。 “但是，于姐好像没有时间再找合适的人选进行合作。” “你.......” 于春晓胸脯起伏，愤怒的娇叱一声，脱口想要让江明浩滚出去，可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苏春旺却被吓了一跳。 他十分不明白，江明浩到底哪来的气场，面对于春晓不仅不紧张，还敢激怒于春晓，这小子好像和他过往认识的那个江明浩完全不一样了。 于成也略微有些紧张，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妹妹到底怎么了，好像是故意要找江明浩的麻烦一样，可是他对自己这个妹妹有几分惧怕，只能在一旁看着，却不敢轻易张嘴。 妹妹是他们一大家子的摇钱树，家里的姊妹们现在都要仰仗于春晓，他更是如此。 屋子里的气氛既紧张又尴尬。 于春晓美目含着怒火，一直看着江明浩。 江明浩却像没看到一样，依旧面色淡然的站着，只不过，慢条斯理的把饭盒盖子重新盖好，塞回了挎包。 于春晓没等来江明浩主动开口，心里越发的气闷，什么时候，她于春晓在生意场上被人牵着鼻子走过？ 可是这个江明浩根本就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大......大妹子，俺兄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就是有点急着赚钱哩，家里有老婆娃娃等着吃饭哩！” 看到场面尴尬，苏春旺犹豫了一下，磕磕巴巴的主动开口。 老婆娃娃? 尽管知道江明浩这个年纪，在农村八成是结婚生了娃的，但是于春晓心里却立刻涌起了片刻的不舒服。 “一台录音机，一块机械表，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你能卖出去，我们再谈。” 和电子表不一样，录音机和机械表价格都很高，一台录音机，光是工业票就需要8张，还得100块钱，100块钱，在尖山咀那样的地方，够一大家子赚个几年的了，就是端铁饭碗的，也得大半年的工资。 “行，还是先款后货，你给我出货价，卖多少钱于姐不能干涉。” “行。” 于春晓咬着牙，点点头。 江明浩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于春晓手里的东西不少，又急着出手，这对于他而言，是个好机会。 于成很快到里屋拿了一块机戒表和录音机出来。 苏春旺看着录音机，瞪大了眼睛。 这东西他只是听说过，说是能放出歌来，还能收听广播，见到却是第一次。 他看了看于春晓，这样的女人，他真的能要得起吗？ “这块表是瑞士进口的，百年的老牌子，在国外，一块就能卖15美金，我算你55一块，录音机是日本索尼的，一台60。” “这个牌子的表都是手工打造的，一个工匠一个月也不过能做出三块，你算我55？” 江明浩掂了一下手里的表，似笑非笑的看着于春晓。 于春晓的心慌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于姐不需要我说明白吧，如果于姐真是打算长期跟我合作的话，这块表就按25来，至于录音机，45吧！” “不可能。” 于春晓张口拒绝。 她急需回笼资金，除了快速的出货，她还需要拉高价格。 “那我们的合作可以到此为止了，于姐另寻高人。” 江明浩说完，就把手里的表和录音机都放在了桌子上，拱拱手，转身就走。 “春晓，这.......” 于成慌了。 这咋.......事情咋就整成这样了。 他虽然接触的人没有妹子多，也没有妹子有见识，但经过这段时间在黑市上倒票，他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人，加上经常听妹子讲港城、广市那边的事，对人的了解也是比一般人要多的多。 他能看出来，这个江明浩真的是个有本事的。 而且，他也能看出来，妹子还是很想用江明浩这个人的，但他想不通妹子既然要用人，为什么还要把人逼走。 苏春旺也慌，还有几分着急，但是江明浩走的很干脆，他留在这名不正言不顺，他还没有胆子敢接这个活儿，可是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江明浩真的放弃了? “成交！” 就在江明浩的脚步马上就要踏出大门槛的时候，于春晓咬牙说道。 苏春旺和于成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江明浩却没有再退回去，只是让苏春旺走过去把东西拿过来，然后就出了大门口。 苏春旺回头看看于春晓，正好看到于春晓生气的把桌子上的扑克牌扫落在地，旗袍包裹下的玲珑身段随着动作波澜起伏，苏春旺触电似的慌乱收回目光，跟上江明浩的脚步。 第30章 寻找人脉 “明浩，明浩，你等等俺！” 出了院子，苏春旺快步追上江明浩。 “明浩，你咋知道这个啥啥士的表的哩？” 离开了于春晓的魅力范围，苏春旺这才想起来刚才江明浩的话。 “插队之前见过。” 一句话就堵住了苏春旺的嘴。 虽然江明浩以前和尖山咀的社员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大家却基本都知道，江明浩之所以下乡插队，是因为被继父和继姐妹容不下，听说还被继父差点打死。 这个事不知道是从谁嘴里最初传出来的，总归社员们都认可这个说法，毕竟这个经历很符合江明浩清冷孤僻的性格。 刚开始的时候，村里的那几个老娘们还喜欢打听这事，因此被江明浩半夜堵了烟囱，在陈富贵的一再调解下，这事才过去，也因此，以后社员们都不敢再打听江明浩插队前的事了。 “那俺们现在去哪？” “我去国营饭店等你，你把刘全约过来。” “还找刘全？” 想到之前等了刘全整整一上午，提心吊胆的感觉，苏春旺有些踌躇。 “不找他的话，春旺哥能直接卖出去？” 苏春旺立刻摇头，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到现在还打光棍了。 江明浩把东西接过来放进了挎包，好在挎包够大，否则录音机还真装不进去，虽然政策开始放松，但是在白山公社这样的小地方，他大摇大摆拿着这样的东西在街上走，还是容易惹麻烦。 毕竟治安处的那些人干的就是这个营生，而且，还有苏炳超时刻等着找他的麻烦，在他没有调查清楚苏炳超和小月前世被害死的事情是否有关系之前，他不打算和苏炳超起正面的冲突。 白山镇本来就不算大，江明浩刚刚在国营饭店坐下不到五分钟，苏春旺就领着刘全进来了。 刘全的脸色有些慌，对着江明浩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扶了扶眼镜，眼神里带着几分心虚。 “刘干事，吃点什么，我请客！” “俺吃过了，而且，不能让你请哩，俺来，俺请你们！” 刘全的表现让苏春旺再次觉得怪异。 怎么刘全在江明浩跟前就像是老鼠看见猫的感觉呢，以往刘全可不是这样的，而且抠门的很，过年回家，给自己的亲爹亲娘也不过买二斤鸡蛋打二斤散装高粱酒。 请他们在国营饭店吃饭？ 苏春旺怎么也猜不透刘全心里在想啥。 江明浩也没拒绝，刘全眼底的虚是因为啥，江明浩很清楚，只能说，刘全虽然大字不识一个，还有点怂，但有脑筋，在这点上，比苏春旺强。 看着桌面上摆的菜，白菜炖猪肉粉条，大肥肉片子白花花的，足有手指头那么厚，还有烧鸡，外皮红亮，还没动筷子，就被香味迷的发晕，除此之外，还有辣椒炒肉、蘑菇炒肉，还有两大盘白白胖胖的肉饺子，苏春旺没出息的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俺的娘哩！ 苏春旺觉得吃了这顿，他死了也值。 刘全却一直观察着江明浩的脸色，这些菜他自己平时也是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哪怕压着压着，也压不住嘴里津水泛滥，但江明浩眼神却淡淡的，半点没有被眼前的菜惊讶到。 刘全的心里更虚了。 过来的时候，他问了苏春旺，江明浩的底细，苏春旺跟他说，江明浩就是插队的知青，没啥别的本事，在村里连工都不上，总之风评很不好，可是刘全总觉得苏春旺说的不对。 一个普通的知青能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眼神？ “来来来，吃，别客气哩！” 刘全招呼江明浩和苏春旺动筷子，自己则是殷勤的给江明浩夹了两个饺子。 苏春旺起初还顾着几分面子，但是东西下了肚，就好像是把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再也控制不住，肥肉片子一片片的进了嘴，腮帮子啪叽啪叽的响个不停。 刘全心疼的很，白了苏春旺一眼，饿死鬼投胎啊，这些东西可是花光了他攒了半年的粮票、肉票，他没吃几口呢，都被这饿死鬼给吃了。 江明浩基本上没有吃这道菜，只是吃了些蘑菇和几块鸡肉，这个举动让刘全更加觉得江明浩深不可测了，他是饥荒年代过来的人，深知人在饥饿的状态下，是控制不住本能的。 就像苏春旺，开始还能端着，但是三两分钟就端不住了，为什么这个江明浩就能控制住呢，说他经常吃这些，刘全打死也是不信的，尖山咀有多穷，他比谁都知道。 “刘干事，我手里还有机械表和录音机，一样不要票，机械表是瑞士进口的，65一块，录音机是日本进口的，100一台。” 刘全正在啃鸡爪子，听到江明浩的话，吓了一跳，看到周围的人没有看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地了，他还以为江明浩找他是发现了什么呢？ “太......太贵了，这不好卖........” 刘全把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嘟嘟囔囔的小声说道。 “卖出一块手表我给你10块，一台录音机15块。” 啥？ 10块？15块？ 刘全抓着鸡爪子的手紧了紧。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兜里装着的那二十块钱。 “真是太贵了，俺们这是清水衙门，一个月连补贴下来也才二十几块，这.......” 刘全没敢一口答应下来。 电子表价值不算高，很多人都能买得起，但机械表和录音机真的太贵了，而且这么贵的东西，他有点不敢碰，怕出事。 但想到江明浩给出的报酬，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刘干事的叔叔在市里工作？” 听到江明浩突然提起自己的叔叔，刘全愣住了。 “你想让俺叔帮你卖？不中不中哩！” 刘全一口回绝。 这小子想啥呢，二叔要是知道他倒卖这些，不扒了他的皮就不错了，而且二叔马上要退了，特别告诉他，不许惹事，否则很可能保不住他。 “刘干事想到哪去了，我得有多大脸能劳动刘处长帮我干这个？” 刘全更加心惊了。 这回，就连埋头吃饺子的苏春旺也惊了，饺子噎在了嗓子眼。 江明浩咋知道刘全有叔，还知道人家叔在市里上班，甚至还知道是处长？？？ 第31章 看热闹 “我只是仰慕叔叔的风采，据说叔叔当年可是在抗日战争下过汗马功劳的，所以想结识一下，不知道刘干事能否帮忙引荐？” 这句话江明浩故意说的文绉绉的。 听完江明浩的话，刘全觉得有点飘，这才是文化人，看看人家说的话，咋听咋顺耳。 “这......正好俺二叔晚上要来家里看俺老祖，俺跟二叔说一声，不过俺二叔那人脾气硬着哩，俺不敢打保他能见你哩！” “刘干事只要跟叔叔说，我有治理沙土流失的办法就行。” 刘全的眼神古怪起来。 上回二叔回来看老祖，他就听二娘说过，二叔因为沙土流失这事愁的睡不着觉哩，现在江明浩说他有治理沙土流失的办法，刘全虽然没文化，但不代表他没脑子。 江明浩也不劝。 他找上刘全，本来也不是为了那几块电子表，刘全的二叔刘金生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刘金生是个老革命，在蒋女河战役里荣立过二等功，虽然职位不算高，可是认识的人里大boss多的很，搭上刘金生，他就等于搭上了拓展人脉的快车。 苏春旺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懂江明浩在想啥，最后干脆放弃，把盆子里白菜炖肉粉的汤哗啦啦的倒在了自己碗里，吸溜吸溜的喝了个干净。 “这块表俺先拿走，这个俺先不拿，回去俺问问再说。” 临了，刘全还是放不下江明浩开出的15块的巨款，把桌子上的机械表装进了裤兜。 录音机太大，一是不好卖，二是他不能拿着这东西招摇过市，除非他不想要武装部干事这个饭碗了。 “我晚上住招待所。” 临别前，江明浩对刘全说道。 镇上只有一个招待所，所以也不需要问地址，刘全嗯了一声，就走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他咋跟二叔开口，倒卖电子表和机械表的事他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苏春旺吃了一大盘饺子，一大盆猪肉炖粉条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坐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站起来，苏春旺只觉得肚子好像要爆炸，刚要开口，就觉得肥肉片子要从嘴里蹦出来，所以，闭着嘴巴不说话，江明浩往哪走他就跟在后面。 江明浩却在心里盘算着，手里的录音机要怎么出手。 “你又来干啥？” 昨天和李建民谈好了每天预留五十斤豆油的事，江明浩自然不会忘记，但是刚一走进储油所，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这个女人正是骂江明浩盲流的孙艳梅。 孙艳梅平时在储油所干的就是坐着嗑瓜子的闲差，李建民对她从来不加约束，所以，孙艳梅在储油所完全是可以称霸的，可是上次因为江明浩，孙艳梅被李建民骂了一通。 这口气孙艳梅一直咽不下去，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去，因此，看到江明浩的第一眼，孙艳梅就认了出来。 “我来找李所长。” 江明浩并不想和这个孙艳梅多废话，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和储油所以后来往少不了，他不想跟孙艳梅杠上。 “你当这储油所是你家开的呢，李所长是你家亲戚啊，你说见就见，有介绍信吗？有批条吗？” 孙艳梅抱着肩膀，撇着嘴说道。 “俺们认识李所长，俺们........嗝......俺们......嗝.......” 看到孙艳梅的样子，苏春旺顿时想起了王启红那娘们儿，心里很不爽，张嘴反驳，但不知道是因为呛了风，还是吃的太多，一句话没说完，就一个接一个的打起了饱嗝。 “臭死了，你们出去，出去，土老帽。” 孙艳梅用手捂住嘴巴，厌恶的驱赶两人。 苏春旺气的不轻，但越是这样，饱嗝越是停不下来。 “你确定拦着不让我们进是吗？想清楚了？” 江明浩没发火，只是盯着孙艳梅。 “啊呸，拦你们咋地了？你们就是臭虫，一嘴的臭味，这是储油所，来回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们站在这也不嫌害臊？出去出去出去！” 孙艳梅心里暗爽，这回可算是出了气了。 看到两个人还没动，孙艳梅一眼看到了立在门口的扫把，嗖的一下抄起来，像是轰苍蝇一样朝着两个人挥舞过去。 “还有没有王.......嗝.......王法.......嗝......” 苏春旺伸手要抓扫把，没想到孙艳梅看着不怎么样，力气却不小，苏春旺没把扫把抢下来，反倒让孙艳梅打到了肩膀。 不过，孙艳梅的目标是江明浩，苏春旺没抢下扫把，孙艳梅转眼功夫就把扫把朝着江明浩扔过去。 “孙艳梅，你发什么疯？” 扫把没砸到江明浩，却砸到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李建民。 看着孙艳梅的泼妇样，李建民脸上一阵尴尬。 如果他晚回来一会儿，这泼妇还指不定把江明浩咋地呢 ，他可是欠着人家江明浩天大的恩情! “李所长，这俩乡.......俩人，要......偷油渣.......对，鬼鬼祟祟的要偷油渣被我发现了，我这是维护公家财产哩！” 孙艳梅原本想要骂江明浩和苏春旺是乡巴佬，但是想到自己姥爷的嘱咐，到嘴的话又改了，但他很快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解释。 反正最近来打油渣主意的人那么多，她一口咬定了，李建军也没辙。 看着孙艳梅张牙舞爪的样，李建军气不打一处来。 “孙艳梅，这个工要是你能做就好好做，不能做有的是人来。” “李所长，你啥意思哩？我维护公家财产还有错哩？” 听到李建民维护江明浩和苏春旺，孙艳梅不乐意了，梗着脖子掐着腰，跟李建民叫板。 “孙艳梅，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建民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看到江明浩似笑非笑的眼神，李建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自己这个所长的位置咋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 “他们两位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对人家又喊又叫的还用扫把，给他们道个歉！” 李建民看着孙艳梅，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得罪了孙艳梅，毕竟孙艳梅的姥爷对他有恩，而且只有孙艳梅母亲一个闺女。 “道歉？李建民，你是当上所长之后飘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不是？想当初，要不是我姥爷，你早八百年就冻死在大山沟子里了，你.......” “你给我闭嘴！” 李建民气急败坏的吼道。 第32章 油渣也能创外汇 孙艳梅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建民发这么大的火，心里有些发怵，但是想到姥爷对李建民的恩情，心里的那点憷立刻消失不见。 “李建民，你这个白眼狼，你等着，哼！” 孙艳梅说完，从椅子上拎起自己的军绿色挎包，风似的冲出了储油所。 路过苏春旺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苏春旺一下。 李建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当初就不该心软，把这个孙艳梅安排到储油所来，真是自作孽啊！ “让你们看笑话了！走，咱们进去说！” 李建民尴尬的笑笑，带着江明浩和苏春旺进了办公室。 “那五十斤豆油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面的库里放着呢！” 李建民想缓解自己的尴尬，于是说道。 “李所长还想不想再多一笔创收外汇？” 额？ 李建民的思维没有跟上江明浩，刚才不是还在说豆油的事嘛，怎么转眼又扯到了外汇上。 “那肯定是想啊，但这创外汇哪那么容易，这回要不是你......” 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苏春旺，李建民收回了话头，有些话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春旺哥，你到后面的库里把豆油拎出来，到后门那等我。” 苏春旺不傻，知道江明浩这是要把自己支开，他倒没什么想法，听话的出了屋。 李建民喊了一个信得过的工人，领着苏春旺去了后面的仓库。 “小江，你刚才说的创外汇是咋回事？” 短暂的消化了一下，李建民的神经就兴奋起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了储油所的一把手，但他才四十出头，要是还能往上走一步，谁能不乐意啊？ “公社的炼油厂一天能出多少油渣？” “七八百斤，多的时候一吨，小江，你说的创外汇不会是.......油渣吧？” “就是油渣。” 李建民微微皱眉，油渣这东西，历来就是给养猪场送去当饲料，一斤两分钱，这东西还能创外汇？ “油渣这东西可不仅仅是只能当饲料，还是很好的有机肥、鱼饵，国外对有机肥的需求很大，如果我们将油渣发酵处理好，作为有机肥出口，一斤少说也能赚七八毛。” 啥？ 七八毛？ 一斤豆油才五毛五，油渣能卖七八毛? “这件事我只是出个主意，怎么操作，流程怎么走，还要李所长自己看着办！” 77年到85年，正是国内积极创外汇的阶段，各行各业都削尖了脑袋的想要响应国家号召创收，出口油渣做有机肥这个事，也是前世里南方某个城市最先开始的，所以，肯定是可行的。 李建民虽然觉得这个事不可思议，但是之前往炼油筒里加谷糠这个事不一样不可思议嘛，所以，李建民立刻选择相信。 “小江，这个事如果真的成了，你就是我李建民的大恩人。” 李建民语气有些激动。 “我们各取所需，李所长不用客气。” 李建民也没再矫情，大恩不言谢，江明浩这个兄弟他算是交下了。 “李所长，我晚上要在招待所住一宿，来的时候忘记开介绍信了，你帮我出个证明吧！” 这个时候，住招待所是要有介绍信的，江明浩是临时决定在公社住的，手里没有介绍信。 “住什么招待所啊，跟我回家住，正好让你嫂子做几个菜，咱们哥俩喝几杯。” 李建民正想找机会和江明浩再深入的交流交流，很干脆的开口说道。 “我晚上还有事，改天有机会的吧！” 李建民还想再邀请，但是看了江明浩的脸色一眼，没再坚持，转头从抽屉里拿出信纸，开始写介绍信。 “对了，我手里有批日本进口的录音机和瑞士进口的机械表........” 江明浩的话让李建民激灵了一下。 他谨慎的扭头看了一眼门口，好在这个时间段，工人都在后面忙活，孙艳梅又出去了，否则要是被人听着，可真是不得了。 “小江，你胆子也太大了，上面不允许投机倒把，抓到的话要进局子的，你是个文化人，不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吧？” 李建民本以为会在江明浩的脸上看到紧张，但江明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李所长，上面的政策不断的在修正，深市那边的动静你不会不知道吧？上面一再的鼓励国家各个行业创外汇，李所长难道就嗅不出什么味道吗？” 李建民依旧很紧张，这种敏感的话题他很少接触，也不想接触。 “深市是深市，我们可是白沙公社，距离深市十万八千里，在国家没有正式发文之前，你这种行为就是投机倒把，就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小江，你还年轻，可不要以身试法。” 李建民不相信推行了十几年的政策会说变就变，就是变那也是十年八年之后，绝对不是眼下，因此，‘苦口婆心’的劝道。 “好吧，那就当我没说过。” 强人所难的事江明浩不想做。 “小江，你是不是缺钱？这样，我手里还有十三块钱，你先拿去花，不够的话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再给你拿。” 李建民伸手在兜里摸了几把，上上下下的兜都翻了一遍，翻出了十三块钱，里面还有几张一分两分的。 “李所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建民的举动让江明浩有些哭笑不得，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至少能证明李建民这个人人品还过得去。 “豆油我让堂兄一周来拉一次，方便吗？” “这个......没问题。” 李建民犹豫了一下说道。 江明浩对他有大恩，如果这种事他还要推辞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我先走了。” 江明浩背上挎包，转身要出去。 “等一下，你包里的是......录音机？” 江明浩的背包很鼓，而且方方正正的，李建民仔细看了一下，猜出了里面的东西。 “你等一下。” 江明浩停住脚步。 只见李建民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的写了一行字，然后把纸撕下来递给江明浩。 “这是我的老同学，你去找他吧！” 江明浩低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眼神立刻变了。 这个戴春正不会是那个以一己之力将全球中医药市场全部收归囊中的中医药大王吧？ 第33章 找到一条大粗腿 “老戴和我关系不错，他是县医院后勤处的，现在在咱们公社卫生所公干。” 如果不是因为江明浩对他有恩，李建民就是被打死也不会淌这趟水的。 “谢了李所长！” 江明浩这个谢道的真心实意。 即使这个戴春正不是中医药大王，但后勤处的人，在这个年代能带来的好处那自是不用说。 江明浩出了屋，摸到了后面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一排被打通了平房，目测三百多平。 苏春旺就在站在其中一个平房的门口，嘴里叼着烟，正跟里面的人说着话。 “春旺哥！” 江明浩微微蹙眉，苏春旺之前警惕意识还很强，但不知道什么缘故，现在竟然跟储油所的工人聊的热火朝天，把自己的老底儿都交了出去。 “明浩，这是老汪，清桃口的村的，和赶车的老白是表兄弟哩！” 苏春旺很兴奋，指着门里一个穿着土黄色工作服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看了男人一眼，皮肤蜡黄，颧骨很高，山根也高，眼窝却很深，眼球黄浊，看到江明浩，男人笑了一下， 牙齿露出来，焦黄不全。 “春旺哥，我在门口等你！” 江明浩象征性的点点头，就去了后门。 “老汪，俺先走了，以后俺俩少不了打交道哩！” 汪林面上挤出笑，帮苏春旺把装豆油的塑料桶搬到了外面。 苏春旺把油桶扛到肩膀上，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拍了汪林的肩膀一下。 “下次离这个人远点！” 两个人碰面，江明浩直接说道。 “为啥？老汪人不错哩！” “如果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我真的要考虑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适合合作。”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 “你把豆油带回村，藏好，不能被队上的人看着，然后去我家跟美秀说一声，我晚上有事不回去了。” “放心吧，俺知道哩！” 苏春旺这回答应的痛快，刚刚江明浩的话让他生出了几分害怕。 这几天，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有苏美秀堂兄的这层身份，这种跟着江明浩白捡钱的机会是落不到他身上的。 所以，哪怕他真的不知道江明浩为啥让他少跟老汪打交道，他也决定听江明浩的，离汪林远点。 看着苏春旺扛着豆油桶离开的背影，江明浩的眼神暗了暗。 江明浩抬头看了一下天，日头还很高，下午两点多钟的样子，抬脚朝着卫生所的方向走去。 白沙公社本来就不算大，卫生所的位置虽然偏了些，江明浩用了二十几分钟也走到了。 卫生所是一座二层小楼，听说是40年的时候日本人建的，是整个公社唯一的一幢二层建筑，绿白相间的外立面，看着很显眼。 江明浩进门之后，没有直接打听，而是先在卫生所走了一圈，刚打听着戴春正在哪，就看到一个老太太带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给医生磕头。 江明浩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正准备绕过去的时候，冷不丁的看到了那个缩在老太太怀里的小姑娘一眼，竟然和小月有几分相似。 要说这辈子，江明浩最在乎的人，无非就是苏美秀和江月了。 “他们医药费多少？我出了！” 江明浩走上前，对当值的医生说道。 “三块二。” 大夫连头都没抬，冷冷的说道。 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三块二毛钱扔到大夫跟前，又掏出五块钱塞到了老太太手里。 “给孩子买点吃的补补身体吧！” 这孩子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和他刚重生回来看到的小月一样，江明浩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大好人啊，俺谢谢你，俺跟你磕头！” 老太太既感动又激动，抱着小女孩就要磕头。 “赶紧带孩子看病吧！” 江明浩伸手把老太太拦住，老太太身体干巴巴的瘦弱非常，哪里能扛得住江明浩，只能站了起来。 “恩人，你叫啥名字哩？俺得跟俺家丫头说，让她记住恩人的名哩！” “雷锋！” 江明浩扯扯嘴角，直接转身走了。 老太太又在后面喊了两嗓子，看到江明浩没有回头，只能眼泪吧擦的搂紧了怀里的孙女。 “你找我？” 江明浩跟楼下的值班人员打听戴春正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江明浩回头，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戴春正正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戴春正。 25年后叱咤全球的中医药大王。 “戴处长，我是李所长介绍来的.......” 听到是李建军介绍过来的，戴春正有些意外。 戴春正领着江明浩进了他的临时办公室，然后关上门。 虽然江明浩没说找自己干什么来了，但能当上领导的哪个也不是傻的，李建军不会无缘无故的介绍个人来找自己。 “戴处长，我手里有一批进口的录音机和机械表。” 江明浩依旧是开门见山，戴春正听罢，眉毛挑了起来。 “你和老李是什么关系？” 这种‘掉脑袋’的事，李建军那种谨慎的人竟然敢接触，这只能说明眼前这小子和李建军关系不一般，但是他和李建军认识二十年了，从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我给李所长出了点提高产油量的小建议。” 江明浩含糊的说道。 戴春正看向江明浩的神色却立刻严肃而认真起来。 老李和他说过这个事，说他能坐上一把手的位置是因为有人指点了几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年轻。 “你身上带着东西？” 戴春正和李建民不止是老同学，还是从小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发小，因此两个人之间可以说没有秘密，他相信李建民已经对江明浩做过调查了，因此没有再过多的询问江明浩的底细。 江明浩从挎包里把录音机拿出来。 戴春正拿起录音机，翻过来看了几眼就放下了。 江明浩心中了然，这个戴春正是懂行的，他刚才看的，正是录音机的串码，国外过来的黑货和国内地产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 “多少钱？” 戴春正问。 第34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佬 “出给戴处长85块钱。” “80。” “成交。” 两句话，江明浩就和戴春正谈好了价格。 江明浩的心理价位本就是75到80，因为从戴春正刚才的情形来看，他是懂行的，在一个懂行的人面前，他要的高了就没了诚意，但做生意，总得有来有往，所以他给戴春正留了十块的空间。 戴春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顺坡下驴。 “这台录音机我先留下了。” 确定好了合作，戴春正就从钱包里掏出了80块钱。 江明浩面色没有太大变化，心里却是有些震惊的。 这个年代，能随身带着80块钱的人可真是太少见了，而且他瞄了一眼，戴春正的钱包里远不止八十块。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前世在杂志上看到的戴春正的发家史，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清楚的说明，戴春正在下海之前就已经挖到了第一桶金，现在看来，戴春正的第一桶金很可能和自己的发财思路是一样的。 “我怎么联系你？” “我每周二会到储油所。” 这个时间是江明浩之前就算计好的，虽然跟陈富贵打了招呼，但眼下的情况，他不可能天天都待在公社。 戴春正点点头，将录音机随手放到了脚边的柜子里。 两个人就合作的对话到此为止。 干脆利落的让见惯各种大风大浪的江明浩都有些咋舌，不愧是大佬。 “戴处知道卷柏吗？” 戴春正掏出烟，正在找火柴，听到江明浩的话，手里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江明浩。 “我们生产队的山上盛产卷柏，我听说卷柏是很不错的中成药，是真的吗？” 在没有和戴春正有深入的了解前，江明浩不想露出自己的底牌，因此哪怕他心里很清楚卷柏的药用价值，却装作懵懂无知。 “你是哪个生产队的？” 戴春正的眼底有一层隐藏的亮光，很不显眼，但是江明浩看到了。 “尖山咀。” “尖山咀？你们生产队是不是有个叫......郑援朝的？” 听到这个名字，江明浩微微有些意外。 “他的岳家是尖山咀的。” “嗯，卷柏的确是中成药，市面上流通的不多。” 短短的几句话，江明浩已经知道，戴春正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如果把这些内容串联起来，就不难发现，戴春正手段高超，不知不觉中就把想知道的信息套了出去。 “那我就等戴处长的好消息了！” 正所棋逢对手的游戏才会让游戏玩的时间够久，点到为止，江明浩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起身站了起来。 戴春正点点头，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等到江明浩离开，戴春正的脸上才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 刚刚在走廊里，他看到了江明浩帮助那对祖孙俩的画面。 这小子有点意思！ 戴春正点了一根烟，脑海里想起江明浩的话，这小子看似突然问起卷柏，还装的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但戴春正却笃定，江明浩就是故意的。 难道是老李跟他说了自己有想往中医药发展的这个想法？ 卷柏，尖山咀....... 戴春正掐灭了手里的烟，把自己的助手喊了进来，交代了几句。 出了卫生所的江明浩，嘴角扯出了几分笑意。 原本他走李建民这步棋，只是为了搞些不要票的豆油发点小财，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惊喜。 怎么说呢，这就是他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没有人比戴春正这个中医药大王更适合做合作伙伴的了！ 同样的，江明浩也并不担心戴春正越过他直接去跟生产队联系，据他所知，现阶段，国内还没有攻克批量保存卷柏的技术难题，而他，恰恰知道。 因为戴春正的性格，两个人的交谈不超过十分钟，所以，江明浩现在还有大把的时间。 这不是江明浩第一次来公社了，但他还是沿着不宽的路，把前后三条街都走了一遍，不知不觉，江明浩走到了粮食所。 此时，粮食所的大门已经关了。 粮食所在这个年代是个非常特殊又非常牛掰的存在，老百姓们的粮食都要上交到这里。 这时候收公粮没有机器，粮食的质量合格与否、干湿程度，甚至重量，都掌握在收粮的工人手里，因此，来交粮的社员们，都使出浑身解数的巴结这些人。 给陈富贵找麻烦的郑援朝就是粮食所的领导，他突然想起，刚刚戴春正问他认不认识郑援朝，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这个小插曲没有在江明浩的心里停留太久，因为他迎面遇上了苏炳超。 “江明浩，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苏炳超停下脚步，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 江明浩的神情淡淡的，前世里，他还真的没有注意过这个苏炳超，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苏炳超对自己的恨意不算小啊！ 原因呢？ 他和苏炳超几乎没有什么接触，更谈不上有什么矛盾，苏炳超对自己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 想到这个可能，江明浩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江明浩没有歇斯底里，但是身上的气势却让苏炳超楞了一下。 这个吃软饭的难道是中邪了？ “哼，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苏炳超的阴恻恻的冷哼了一声，擦着江明浩的身边走过。 看着苏炳超的背影，江明浩再次想起了前世里听村民们说的小月被虐待惨死的那些事，他要尽快查清楚这件事，他要让苏炳超付出代价。 和苏炳超的偶遇，让江明浩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也失去了继续溜达的心情，直接走向了招待所。 出示了李建民帮忙出的证明，又交了五块钱的押金，江明浩被安排到了最里侧的一个房间。 屋子很小，十平方出头，红砖地面，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铺着白色的泛黄的床单，角落里放着一个板凳，板凳上一个塑料盆，窗台上放着一个红色牡丹花的铁皮水壶，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其他。 江明浩把挎包扔到床上，自己也和衣躺下，鼻翼边，潮湿发霉的味道让江明浩不受控制的皱皱眉。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第35章 刘全的野心 “刘专员？” 看到站在门口，一脑门子是汗的刘全，江明浩微微有些意外。 “小江啊，俺.......等等！” 刘全可能是跑着来的，喘的厉害，但是又着急说话，一着急，气管呛了气，脸憋的通红，即便如此，刘全还不忘把江明浩往里面推了推，关上了身后的门。 “咳咳......小江啊，你手里有多少块机械表啊？” 刘全压低声音，贴着江明浩的耳朵边问道。 江明浩微微有些惊讶，刘全这是遇到大鱼了？ “目前只有十几块。” 江明浩想赚这份钱，但却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赚，这么短的时间，刘全就能找上门来，而且开口就是这种语气，江明浩不能不谨慎。 “只有这么点啊？” 刘全不掩饰的露出一脸的失望。 “刘干事，有人想从你手里拿货？” “没没没，是俺......俺把机械表拿回去，不少同志都稀罕哩。” 刘全闪烁其词，显然没说实话。 “刘干事，你想赚钱我能理解，也不会拦着，但是有些钱能赚有些钱却不能赚，这个道理刘干事不能不懂吧？” 刘全偷偷的把电子表卖了高价，江明浩心里清楚，这点无所谓，市场经济嘛，代理加价很正常。 不过，江明浩绝对不允许刘全把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很明显，刘全这个人，哪怕外表装的再有学问，骨子里也是草包莽夫一个，见到钱，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 “俺......俺不是.......俺.......” 刘全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江明浩让他的心没来由的胆怯，难道他高价卖了电子表这事江明浩知道了？ “机械表我一次只能出给你5块。” 打个巴掌给颗甜枣，江明浩深谙此道，刘全是草包，莽撞不假，但草包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怂。 “中，5块就5块，啥时候给俺？” 刘全本来心里忐忑，还怕江明浩翻脸不跟自己合作了呢，他这才刚尝到了甜头哩，虽然只有5块，大不了他多加几块钱卖出去就行了！ “晚上！” “现在不能给俺吗？” 刘全的眼睛扫了一眼扔在床上的挎包。 “不能。” 刘全的眼神露出失望，在掩饰情绪上面，刘全修炼不够。 “那俺先走了，还有不少工作哩！” 江明浩点点头，没有送人的意思，刘全还指望这个财神爷带着自己发财，所以，哪怕心里有点不爽，也不敢表现出来，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 江明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约摸着刘全已经回了武装部，起身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然后出了门。 看到江明浩这么快就去而复返，于春晓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特别是没看到江明浩的跟班，于春晓心里有些慌。 “这是机械表和录音机的钱。” 江明浩把事先就准备好的70块钱放在了于春晓面前。 于春晓震惊的杏眼圆瞪。 这不可能！ 从江明浩走出去到再回来，前后不过五个多小时，这两种东西，别说是白山公社这样的小地方，就是在深市京市，也需要不小的手段才能搞出去。 但是，钱就摆在眼前，于春晓又不得不信。 要说江明浩一天时间卖出去5块电子表是侥幸，这次，却绝对不是。 于春晓的神情江明浩自然看在了眼里，前世里他是从基层一路摸爬滚打爬上来的，察言观色这点本事可以说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 “你真是卖出去的？” 她之所以从深市折腾回来，就是想打个地方差，深市搞这个的太多，黑货遍地都是，北方则不然，但回来这么长时间，她手里的货连个零头都没出去。 所以，明知道这句话问的不妥当，她还是问出了口。 “于姐以为呢？” 江明浩并不生气，一个人的脾气和他的本事应该是成反比的，但他也不会过多解释。 “很好，你真的很好！” 于春晓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明浩。 于成站在于春晓旁边，虽然是亲兄妹，但跟于春晓比起来，于成的修炼就远远不到位了，从打江明浩把钱拿出来，于成的眼珠子就一直瞪着。 “既然我已经完成了考验，于姐是不是可以给我放货了？” 于春晓收回目光，看了旁边的于成一眼。 很快，于成就从里屋拎出了一个皮包。 这种黑色的皮包也是港市那边生产的，在北方很少见。 此时，黑皮包鼓鼓囊囊的。 “这里面是一百块机械表。” 于成把皮包放到江明浩跟前，于春晓说道。 “嗯。” 于春晓想从江明浩的脸上找到一些情绪起伏的蛛丝马迹，但她失望了，江明浩的表情和之前几次没有任何变化，始终平静如水。 “我一下拿不了这么多，太招摇，先拿三十块吧！” “大哥，给他点数！” 于成哎了一声，立刻给江明浩点出了三十块机械表。 “三天，三天后我来送钱！” 把三十块机械表一股脑的塞进随身的帆布斜挎包，江明浩扭头就走。 “春晓......就这么让他拿走了？” 等到江明浩出了大门，于成担忧的说。 三十块手表，那就是六百多块钱啊！ 这些钱够在公社最好的地段买个大院子了。 “大哥，你抽空去一趟尖山咀，找人打听一下江明浩这个人，动静别太大。” 于春晓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吩咐道。 “江明浩，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于春晓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小的弧度，看着江明浩的背影说道。 她的确欣赏江明浩，但前提是江明浩这个人没问题，否则....... 江明浩回到招待所，刚刚洗了把脸，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江明浩把帆布斜挎包一脚踢到了床下面，然后才走过去开门。 门外，两个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公安，虎着脸看向江明浩。 “你就是江明浩吧？” 江明浩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心里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所以面色没有太大的改变。 “我是江明浩！” “把你户口本拿出来！” 其中一个瘦高的公安冷冷的说道。 “同志，户口本没在身上，我有介绍信！” 江明浩虽然和苏美秀结婚了，但是户口却并没有落在苏家，而是还在尖山咀大队知青集体户口上。 “储油所？” 瘦高个的公安微微蹙眉。 第36章 进局子 “江同志，有人举报你倒卖物资，非法交易粮票、副食品票等国家交易凭证，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看到江明浩拿出来的介绍信，瘦高个公安的语气客气了几分。 举报？ 江明浩在心里快速的分析了一番。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更是没有，等等....... 苏炳超。 江明浩立刻锁定了举报人。 瘦高个公安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旁边一直没吭声儿的黑脸儿公安则用眼睛不断的朝江明浩身后的屋子里瞄。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关上身后的门，又咔哒一声落了锁，隔绝了黑脸儿公安的视线。 江明浩并不慌，这种事必须要人赃并获才行，再说了，如今上面已经下来了政策，就是真的做实了倒卖这件事，顶大天也就是批评教育外加退还赃款。 再说了，现在跟他穿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已经有好几只了，而且好几个都是端公家饭碗的，他怕个毛线！ “江......” 跟着俩公安走出招待所，迎面碰上了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刘全。 刘全心里正兴奋着呢，冷不丁的看到江明浩被俩公安‘押’着出来，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心理素质可比不上江明浩。 赚钱赚的是挺爽，但是现在，浑身都是冷汗，双腿瘫软的厉害。 “刘专员，我配合公安同志调查点事情，用不了多一会儿就回来了。” 刘专员三个字一出口，瘦高个公安的脸色又变了变，越发的谨慎。 反倒是黑脸儿的公安，脸色有些沉。 “啊......哦哦......那你配合吧，俺......我晚点再过来！” 江明浩冲着刘全笑笑，从容的跟着俩公安走了。 “咋办哩？咋办哩？这是咋了嘛？”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刘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嘴里嘟嘟囔囔，又后悔不迭。 他虽然赚了几个钱，但跟他的前程比起来，那几个钱就不够看了。 江明浩不能把他卖了吧？ “不中，俺得想辙哩！” 刘全眉头皱的死紧，紧的能夹死苍蝇，但是脚步却很快，腆着肚子，一溜烟的跑回了老祖家（奶奶）。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不怕二叔骂了。 二叔在县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认识的也都是大人物，只要二叔开口，他就肯定没事儿。 这边刘全眼巴巴的等着二叔刘金生的到来。 派出所这边，江明浩被带到到了问话室。 瘦高个的公安态度从看到介绍信后就一直很客气，进了问话室后还给江明浩倒了杯水。 黑脸儿的公安则全程盯着江明浩，眼神不善，似乎和江明浩有什么深仇大恨。 “交代吧！” 江明浩刚坐下，黑脸儿公安就开口了。 江明浩看着对方。 脸色也沉了下来。 “交代什么？公安同志，我一个本本分分的下乡知青，不，本本分分的尖山咀社员，到公社来给储油所的李所长帮忙，你们让我交代什么？” “呸！你一个普通社员，李所长让你帮忙？你少扯虎皮拉大旗，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倒卖物资和粮票的？要是不老实交代，老虎凳、坐飞机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没开口。 他前一世阅人无数，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个黑脸儿和苏炳超关系非同一般，或者说，手里拿了苏炳超的好处，所以完全不按流程走，上来就想让他认罪。 “孝国......” 听到黑脸儿公安的话，瘦高儿公安略微有些尴尬的低声叫了声。 “老张，人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吧！” 黑脸儿要把瘦高个儿支出去。 “孝国，你还......“ 瘦高个儿看了江明浩一眼，把嘴靠近黑脸儿的耳朵，扭过身跟黑脸儿说了几句话。 “老子不管他是谁，犯罪就得承担后果！” 瘦高儿没想到于孝国完全不听劝，像是跟这个江明浩有仇似的。 算了，因为个不认识的人，没必要跟于孝国红脸儿，张同在心里复议。 他一个刚调过来的人，没关系没背景，跟于孝国这种老公安搭档，是没话语权的，但他也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离开。 “你交代不交代？” 于孝国黑着脸，吼了一嗓子。 换做心理素质不好的，很容易被这一嗓子吓尿了。 可惜，江明浩完全不怕。 于孝国心头有些纳闷儿。 按照苏炳超的说法，这小子就是个软面瓜，靠着女人吃饭的，可是现在，气势已经拉的这么足了，这小子为啥面不改色，淡定的一逼呢？ “这是认罪书，你签个字，省得皮肉受苦。” 江明浩的淡定让于孝国心里没了底，但答应了苏炳超的事他却不能不办，所以，也不啰嗦了，直接把一份《自愿承认犯罪》的认罪书扔在了江明浩跟前。 张同一脸的震惊。 他们不过就是接到了举报，还什么都没有核实呢，就让对方签认罪书，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事情应该是投机倒把办公室负责的吧，别说我没有投机倒把，就是有，也不应该交给派出所处理。 想让我认罪，可以，拿出证据！ 我从现在开始会保持沉默，直到你们拿出证据！” 说完，江明浩抱着双臂，并闭上了眼睛。 于孝国没想到江明浩竟然是个刺头。 既烦躁又有些无可奈何，他是不可能真的动刑的，老虎凳坐飞机那些东西上面已经明令禁止了。 张同则是对江明浩高看了不少。 也暗暗庆幸自己对江明浩的态度一直不错，这小子很明显不是一般角色。 “江明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于孝国继续恐吓，他不相信江明浩一个普通知青能真的有什么底牌，八成是纸老虎，他用力戳戳就能漏。 江明浩不为所动，闭着眼，竟有了几分困意。 重生回来，没吃好也没睡好，白天还要出工，身体疲乏的很，现在这么一坐下，疲惫就席卷上来。 就在此时，问话室的门被敲响。 一个同样穿着橄榄绿带着大盖帽的女公安走了进来。 江明浩眼睛欠开一道缝儿，看到了女公安的脸。 卧槽！ 第37章 捞人 “于哥，张哥，所长让我把这位同志带到办公室去！” 女公安的话让于孝国的脸色更难看了。 张同则不然，听到女公安的话，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他想的没错，这个江明浩果然不是一般人。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位同志，你跟我走吧！” 江明浩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女公安的视线。 真是没想到，前世里他公司的法务部长何智芸年轻的时候竟然还是个甜妹，这和她后来那种冷若冰山、终日板着脸的形象完全不搭。 于孝国还想要再说什么，张同却眼疾手快的把江明浩跟前的夹板挪开了。 “我等着你的证据！” 江明浩站起来，看着于孝国淡淡的说道，之后就跟在何智云的身后出了问话室。 “同志，听你的口音不像是白沙市人啊！” 出了问话室，江明浩跟何智芸搭话。 “别说话！” 何智芸没回头，冷冷的回道。 看来刚才他想差了，何智芸的性格一直这样，哪怕现在长着一张甜妹的脸。 江明浩没再吱声，前世的人和事很多都已经远去了，他不想纠缠。 只不过是没想到何智芸年轻的时候会在白山公社当公安。 所长办公室并不远，毕竟整个白山公社的派出所也不过四十几个人。 何智芸把江明浩送到办公室门口，就冷若冰霜的直接转身离开了， 江明浩进了办公室，首先看到的就是刘全。 刘全的大眼珠子瞪的溜圆，脸紧绷着。 刘全的一侧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头。 看到他进来，老头的眼神带着几分严肃落在了江明浩身上。 最后，江明浩才看了坐在办公桌一旁的派出所所长，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长相平常。 “你就是江明浩同志？” 高徐昆将江明浩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然后才开口问道。 “我就是江明浩。” 江明浩站的笔直，身上的书生气息糅合了前世掌权者的气势，让高徐昆暗暗惊讶。 没想到在白山公社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出众的年轻人。 “我了解了一下你的事，有人举报你非法倒卖物资、倒卖票证，你怎么说？” 高徐昆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刘全旁边的老头问道。 “子虚乌有，我到公社来是受储油所的李所长所邀，这件事高所长问一问李所长就知道是真是假。” 江明浩一身的正气，非常的坦荡。 高徐昆原本还想问点什么，毕竟有李处长盯着呢，他要是就这么把人放了，倒是显得他这个所长一点原则也没有。 但是看着江明浩的样子，又觉得没问下去的必要。 “刘老，不如这样吧，您稍等片刻，我安排人到李所长家走一趟，如果真是李所长请这位同志过来的，我立刻放人，您看......” “你是所长，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那行，我这就去安排！” 得了刘金生的话，高徐昆立刻走出办公室去安排人。 “小江，这是俺二叔，二叔，这......” 刘全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 他从小就特别惧怕这个二叔，不仅是他，全家老少就没有不怕的，只要有二叔在的地方，大家连出气儿都得悠着。 但是刘金生一个眼神儿过来，刘全又哑火了。 “年轻人，如果你要是安安分分的人，我刘金生绝对不会让他们冤枉了你，但你要是真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我也第一个不答应。” “我不会让刘处长白来这一趟的！” 江明浩没拍胸脯子打保证，对刘金生这种上过战场，对国家忠诚到骨子里的老革\/命，江明浩把自己的气势收了起来。 开玩笑，他身上的气势再强，还能强的过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老革\/命？ 高徐昆隔了十几分钟才回来。 进门前还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听到屋里一直没动静之后才进来。 “老高，你这是闹的哪出啊？” 半个小时后，李建民跟着何智芸走进了办公室。 “建民，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高徐昆惊讶非常，视线再次扫过江明浩。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啊？ “我要是不来，你就把我的大恩人给得罪了，咱们白山公社的外汇指标完不成我到哪哭去?小江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李建民走到江明浩跟前，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种动作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人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不好意思啊李所长，给你添麻烦了！” “这麻烦啥？跟我还客气啥，老高，到底咋回事，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交代出个四五六，我可不答应！” 李建民的话很明显的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江明浩是他的人。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真是没想到啊，我这个小小派出所，竟然能同时惊动刘老和李所长，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高徐昆哈哈两声，不尴不尬的说道。 “刘老？” 李建民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不过他并不认识。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刘金生同志，市里林业局的正处，参加过蒋女河战役，是老革命老前辈了，刘老，这位是公社储油所的所长，李建民同志！” 高徐昆给两人做了介绍，李建民立刻上前跟刘金生握手。 虽然他们和林业局没有任何交叉，但对方的资历却不是谁都能有的，因此李建民很恭敬。 “高所长，既然是误会，那我是不是可以把人带走了？” 刘金生站起来。 “当然，当然，刘老，您要去哪，我安排车送您过去！” “不用了，公家的资源不能随便占用。” 高徐昆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敢说什么。 “江同志啊，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 “高所长太客气了，既然有人举报，你们进行调查是应该的，不过，没有证据之前就让人签署认罪书就不合理了，高所长说呢?” 呃？ 高徐昆面色一僵。 是谁他妈的敢给自己上眼药？ “智芸，让于孝国和张同到我办公室来！” 等到江明浩一行人离开后，高徐昆阴沉着脸把于孝国和张同叫到了办公室。 第38章 第二颗棋子 “李所长，麻烦你跑这一趟！” 江明浩出了派出所，就跟李建民道谢。 哪怕李建民是有所图才会这样，但江明浩还是承了这份情。 官场也好商场也好，都是利益的交换而已。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刘老，小江，要不你们到我家去坐坐？” 李建民客套了一句。 “谢谢李所长好意，我和这位小同志还有事情要交代。” “嗯嗯，那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李建民本来就是客套一下而已，也早就知道答案，所以撤退的非常快。 回去的路上，李建民心里不断的犯合计。 尽管他知道江明浩有本事，可是能跟市里的领导挂上钩，还能让对方亲自到派出所捞人，这是李建民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不过，他更加坚定了要和江明浩交好。 也决定明天就把江明浩跟他说的油渣创外汇的计划书交上去。 李建民离开后，江明浩直接将刘金生和刘全带到了招待所。 一路上，三个人基本都没说话。 刘全有点紧张。 之前他脑袋一热就冲动的找了二叔帮忙，还夸下海口说江明浩是治理水土流失方面的专家，本事大的很。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了，刘全开始有点后怕。 如果江明浩根本就不懂防治水土流失，或者说出的东西不能让二叔满意，那他是不是得被二叔‘弄死’啊！ “刘老，请坐，环境简陋，您见谅！” 进了屋，江明浩客气的请刘金生坐到了凳子上。 “刘全说你懂治沙？” 刘金生开门见山。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是绝对不可能跟着刘全去派出所的。 水土流失这件事困扰了他两年，最近几个月尤其严重。 白沙市地势东高西低，百分之七十都是沙土地，五十年代末的大\/炼钢让老百姓们疯狂的砍伐树木，让原本就疏松的土质更加疏松。 加上最近两年，洪涝灾害不断，刚种下去的树苗还没扎根就被淹死了，沙土流失的弊端越来越严重。 市里的领导班子为这事愁的不行，土质不好，庄稼就长不好，庄稼长不好，粮食产量就低，公粮任务完不成，老百姓也吃不饱。 在他们这些老革\/眼里，没有什么比老百姓吃饱饭更重要了。 他的头发就是因为这事愁白的。 所以，听说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他才会按捺不住，病急乱投医！ “懂。” 江明浩倒了一茶缸子热水递给了刘金生，点了点头。 “你说说看，怎么解决？” 刘金生急不可待。 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让他挨枪子儿他都干。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清楚，造成白沙市水土流失的原因是什么，据我了解，从1953年开始到现在，白沙市的年平均降水量一直维持在800mm上下，已经超过内陆沿海城市的平均降水量。 去年和今年夏天的降水量更是超过870mm，所以，这两年水土流失的情况更加严峻，是吗刘老？” 刘金生很惊讶，白沙市的降水数据是存档在气象局的，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如果不是他每天绞尽脑汁的想要解决水土流失问题，也绝对不会刻意记住这种东西。 “你说的没错，不过即使知道这些数据，对解决沙土流失也没有实际的意义。” 刘金生实话实说，这些数据他和手下已经烂熟于心了，但对于解决水土流失问题没有半点帮助。 “当然有。” 江明浩绕到刘金生的正前方。 “这能够说明，白沙市水土流失的主要原因是水力侵蚀，所以，我们就要在治水控水上下功夫，其次才是固土治沙。” 江明浩大学学习的是土木工程专业，注册的第一家公司是建筑设计公司，在公司成立之初，所有的项目他都是从头到尾跟踪，全程参与。 公司在西北的项目，很多都会涉及这方面知识，他曾经跟着水利局、林业局、气象局等几个部门的专家深入的探讨学习并实操过类似的基建项目。 所以，理论知识他能随口拈来。 至于白沙市水土流失的治理方案，曾经一度被做为治沙经典案例在行业间和各大高校之间被分析、拆解，相关内容即使过去多年，仍旧记忆犹新。 “治水控水？你继续说！” 刘金生眼前一亮。 他和团队的重点目标一直放在固土上面，倒是没有想过在治水上下功夫。 “大禹治水的事刘老肯定不陌生，大禹的父亲鲧奉命治水十年，以失败告终，因为他用的办法是堵，但人力再大也难胜天。 反倒是大禹，吸取父亲的失败经验，改堵为疏，不仅成功治理了水患，还让洪水为人所用。 这个道理用在治沙上也是一样，既然造成水土流失的罪魁祸首是水，那我们就开挖排水渠，将东北、东南两个方向的水渠分别接通凌河水库和青山水库。” 刘金生听罢，点了点头。 “白沙市水土流失最严重的是黔通县，黔通县是整个白沙市地势最高的地方，所以防治的第一站就应该放在黔通县。 而且黔通县的地质并不适合种植高粱、玉米一类的作物，我建议可以人工种植沙棘。” “种植沙棘？” 刘金生皱眉。 前面说的开挖水渠还比较靠谱，但是种植沙棘这个事有些匪夷所思。 老百姓饭都吃不饱呢，怎么可能种这种东西，即使为了治沙，也不能用老百姓的口粮为代价。 在沙棘的药用和医学价值没有普及之前，老百姓对这种作物是没有任何好感的，相反，因为沙棘生命力旺盛，根系发达，被老百姓深恶痛绝。 “是，沙棘根系发达，能够稳固水土，最重要的是，沙棘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 自从跟戴春荣见了面，江明浩的脑海里就有了一个很清晰的发展（赚钱）架构。 尖山咀的卷柏是他的第一颗棋子，沙棘则是他的第二颗棋子。 这也是他想方设法的结识刘全又通过刘全结识刘金生的主要目的。 倒卖几块电子表，几台录音机，不过是敲门砖。 第39章 什么都不如白馒头 “沙棘有经济价值吗？” 刘金生虽然是老革命，也是水利局的老领导，但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对于这种只听过没见过的作物，刘金生的了解很有限。 “这个刘老不用担心，我可以跟种植沙棘的老乡们签订收购协议，保证他们种植出来的沙棘能够变现。” 刘金生微微皱眉。 他再一次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江明浩。 说实话，江明浩刚刚的那些言论对于刘金生来说是新奇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具备可行性的。 但是江明浩这么个横空出现的年轻人，真的有那么大的能力让沙棘变现，真的值得信任吗？ 刘全坐在一边，一会儿看向自己的二叔，一会儿又看向江明浩。 治沙治水他不懂，不过他是希望二叔和江明浩能够合作的，至于原因…… “这件事我个人决策不了，回去需要开个专项会议讨论。” “应该的，刘老尽管放心，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定全力以赴。” 江明浩心里是笃定了这件事一定会成功的。 不过和面对于春晓不同，面对刘金生这种资历的老革\/命，江明浩的姿态必然要适度的放低。 刘金生没有再多做停留，给江明浩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之后，就跟刘全一起离开了。 江明浩回到房间，推开了房间的窗户。 夕阳西坠。 金黄色的光芒柔和却也汹涌的洒落在这块黑土地上。 似乎正在铆足了力气迎接着富有极强生命力和爆发力的八十年代。 江明浩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他和李建民、戴春荣和刘金生都有了联系，看似并不相关的三个人，却恰恰能够将他即将想要开展的事业很好的串联到一起。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明浩就被刘全的敲门声吵醒。 “小江啊，俺……俺昨天忘了拿那几块……几块表了！” 江明浩昨天一夜无梦，刘全却是一宿没睡好。 回去的路上，尽管二叔没说啥，但是刘全能看的出来，对于江明浩说的那些，二叔是往心里去了。 二叔的脾气他很清楚，炮仗筒一样，如果不是认可江明浩，回来的路上就会让他以后少和江明浩打交道。 所以，之前还担心自己倒表的事忐忑不安的刘全，心里安定了不少。 想到江明浩承诺的回报，刘全激动不已，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因此，天刚刚露白，他就登着洋车子到了招待所。 江明浩把刘全让了进来，用脚一勾，床下面的帆布袋露了出来。 “刘干事，嘱咐的话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江明浩数出了五块机械表塞到刘全手里，淡淡的说道。 “放心放心，俺心里有数哩！” 刘全完全没有理会江明浩的语气，他的眼睛和心思全都被手里沉甸甸的机械表吸引了过去。 啧啧！ 这表看着真金贵啊！ “小江，那俺把表拿走了？” 刘全小心翼翼的把几块机械表塞进了随身的夹包。 “嗯。” 江明浩随口嗯了一声，之后才开始穿衣服。 他等下还要再去于春晓那走一趟，之后还要再去一趟白石县。 他不可能指望在白山公社把手里的那些东西出手。 刘全转身离开，眼睛还不忘在江明浩的帆布包上扫了几眼。 他刚才可是看的清楚，帆布包里至少还有几十块机械表呢！ 眼馋归眼馋，刘全也不敢多想。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能耐，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洗了把脸，江明浩直接到值班室退了押金，背着包离开了招待所。 不过出了招待所江明浩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还没吃饭。 难怪总觉得肚子空落落的。 只是他举目四看，街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这个年代啊！ 江明浩摇摇头，再牛逼的人，在时代的阴影之下，也只有认命的份儿。 江明浩进到于家兄妹的小院时，正赶上兄妹俩在吃早餐。 白馒头，煮鸡蛋，小米粥，粥里还拌了红糖，甜腻腻的味道直往江明浩的鼻子里钻。 这样的伙食…… “小江兄弟，坐下吃口？” 于成拉过一把椅子，邀请道。 于春晓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带白花的睡袍，睡袍是丝绸质地的，贴在于春晓的身上，迎着曦光，泛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光泽。 于春晓捏着半个馒头，一边将馒头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进粥里，一边扭头看了江明浩一眼。 眼波荡漾，潋滟异常。 对于于春晓的心思，江明浩是知道的。 他前世虽说一直没有结婚，但却并不意味着他没女人，相反，因为有钱有地位，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就从没有断过。 因此，女人心里想什么，他根本不需要过脑子，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于春晓这样的女人，像是野猫，像是野玫瑰，的确很吸引人，不过他除外。 “那我就不客气了！” 相比于春晓的撩拨，很明显桌子上的大白馒头更吸引人。 江明浩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两大碗小米粥，肚子里那空落落的感觉才终于被填满。 于春晓却一直没吃。 凤眼之中，透着些许嗔怒。 “于姐，我来是想从你手里买几张粮票和副食票。” 马上要八月节了，江明浩想要多采购点东西，让家里人能过个宽裕的中秋。 “哼！” 于春晓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屋子里很安静，所以这一声还是很清晰。 于成有些尴尬的摸了一把鼻子。 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子到底咋回事，不是挺看重江明浩的嘛，为啥每次看到江明浩还总是这副样子。 “春晓？” 于春晓不发话，于成不敢擅作主张。 “去给他拿！” 于春晓虽然有些不爽，但毕竟不是什么傻白甜恋爱脑，她很清楚，江明浩对他的意义。 撂个脸子无所谓，却不能得罪，这是她心里的尺度。 很快，于成就拿出了一大把票子。 光是粮票就有十几张，三市斤、五市斤、十市斤的都有，面票、糖票、副食票、肉票数量都不少。 第40章 去白石县 江明浩抽出了三十斤粮票，二十斤面票，还有几张副食票。 “这是二十块钱。” 江明浩数出二十块钱，放到了桌子上。 “我于春晓缺你这二十块钱吗？” 本来因为江明浩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于春晓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看到这二十块钱，于春晓觉得很刺眼。 “一码是一码。我先走了，过两天我来交货款！” 江明浩说完转身就走。 于春晓气的厉害，手里原本蓬松的馒头被捏成了一个实心面团。 于成不敢说话，低着头，吸溜碗里剩下的小米粥。 江明浩揣着粮票，朝着白山公社唯一的车站走去。 说是车站，其实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棚子，门口放了两条长板凳。 毕竟，只有一趟客车会从白山公社经过，而且坐的人极少。 “同志，到县里的车什么时候能到？” 江明浩在棚子里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风，一张脸被冻的发麻，看到个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忙上去打听。 “不知道，这车哪有准点儿哩，晌午之前差不多吧！” 江明浩有些无语。 但面对现实，他也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一辆吉普车吱嘎一声停在了江明浩的跟前。 “小江，要去县里？” 看到是戴春正，江明浩心里微微一喜。 “上车吧！” 看到江明浩点头，戴春正便招呼江明浩上车。 “戴处自己开车？” 江明浩坐到副驾，微微惊讶的问道。 这个年代不比人人手有驾照私家车遍地的几十年后，首先汽车凤毛麟角，而且几乎全都是公家的，每辆车都配司机，自己开车的实在是稀奇的很。 “司机家里出了点事。” 江明浩没再多问。 “小江到县里是……？” “去办点事。” 戴春正一边开车，一边从手刹的旁边拿起了一盒烟，对着江明浩晃悠了一下。 “我不抽烟。” 江明浩客气的摆摆手。 戴春正也没让，自己用嘴从盒子里叼出一根，江明浩扫了一眼，找到火柴盒，给戴春正把烟点着。 “县里不比公社，抓的严。” 戴春正吸了口烟，悠悠的说道。 “谢戴处提醒，我有渠道。” 戴春正闻言，不由得看了江明浩一眼。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昨天特意跑到李建民家问了一大圈，李建民很确定的说，这小子就是个普通知青，娶了尖山咀一户社员家的闺女。 不久之前刚考上了大学，但听说这小子竟然放弃了。 除此之外，没听说他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难道这小子插队之前的家庭不简单？ “你昨天跟我提到卷柏，不会是无心的吧？” 江明浩倒是没想到戴春正会主动提起这个事来，本来他以为戴春正还要等一阵子，至少对他对尖山咀做过调查之后才会提。 “当然不是无心的。” 既然戴春正自己提起来，江明浩断没有不顺杆爬的道理。 戴春正哦了一声，等着江明浩继续。 “我知道卷柏批量保存的办法，并且知道如何提纯卷柏的有效药物成分。” 戴春正抓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一紧。 “你说的是真的？” 戴春正把刚刚抽了两口的烟拿下来，直接扔出了窗户外面，正儿八经的看向江明浩。 “嗯。” 戴春正瞬间激动起来。 哪怕压着情绪，嘴唇的微微抽动还是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戴处对卷柏很感兴趣？” 江明浩知道戴春正此时的心情，但也知道，想要戴春正真的放下心跟他合作，尚且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毕竟一个县医院的后勤处的正处干部，妥妥的金刚铁饭碗，扔了这样的铁饭碗下海，是个人都要激烈挣扎的。 “我是学医出身的，又在医院工作了多年，对中医药多少是有感情的。” 江明浩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点到为止，留下空间和悬念，这是谈生意的诀窍之一。 白石县距离白山公社不算远，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车子就进了白石县。 “你要去哪，我直接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戴处直接把我放在百货大楼就行。” …… “谢谢戴处。” 下了车，江明浩跟戴春正道谢。 “你什么时候回白山公社？” “还不确定。” “那......我明天下午回，你要是明天回去的话，就到县医院后勤处找我，我们一起。” “行，那到时候就麻烦戴处了。” 戴春正哈哈笑了两声，驾车离开了。 江明浩这才仔细的打量起此时身处的环境。 相比于白山公社，白山县能好一些，不过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 想到二十年后，白山县因为勘探出稀土矿而在一夜间名声大噪，吸引了各路人马涌入，那时候的白山县，经济一度繁荣到远超它的上一级行政单位白沙市。 他曾经在白山县最繁荣的时候来过，所以，跟眼前的萧瑟破败对比，难免唏嘘。 唏嘘过后，江明浩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朝着百货大楼后面的一条胡同走去。 他刚刚没有跟戴春正撒谎，他是真的有渠道。 否则，他也不会在于春晓面前那么‘狂妄’。 白石县百货大楼的后面，是一片平房区，最里侧的院子，围墙是白色的，墙面上还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的标语。 “干什么的？仓库重地，闲杂人等不能进！” 江明浩刚刚迈进大门，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个梳着五号头的女同志，怒目圆睁，警惕的瞪着江明浩。 “大姐，我是来找许大炮的。” ...... 看着眼前瘦的像小鸡子儿一样的人，江明浩还是很难把他和前世里那个两百多斤的胖子联系在一起。 “你找我？” 许大炮看着江明浩，眯缝着眼睛问道。 “你没看出来我是谁？” 江明浩往前走了一步，站到许大炮的对面。 “不认......你是浩子？” 许大炮刚要说不认识，但是忽然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指着江明浩喊道。 “我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哎呀，你小子......你咋知道我在这呢？” 许大炮很惊喜，伸出拳头在江明浩的胸口捶了一下。 第41章 亲兄弟明算账 许大炮把江明浩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一个光线昏暗还隐隐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摇摇晃晃的木门。 许大炮东翻西翻的找出个掉豁的搪瓷缸子，又转身四处找水。 “你别折腾了，我不渴，你坐这来，我跟你说点事。” 许大炮挠了挠脑袋，把搪瓷缸子放到了旁边的麻袋上。 “啥事？” “你现在是不是在干倒儿爷？” “你瞎说啥？” 许大炮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我手里有批货，想让你出手。” 江明浩说完，就直接把身上的帆布包拿下来，拉开包，将里面的机械表全都露出来。 这回，许大炮更惊了。 “你你你......你这是哪整来的？还有，你小子不是下乡插队了嘛，怎么怎么......” 许大炮依旧没有从惊讶里回过神来，磕磕巴巴的问道。 “我认识个朋友，专门从深市港市那边倒腾黑货的，市面上的紧俏货都有，我给你供货，卖多少我不管。” 许大炮盯着江明浩包里的机械表，半晌，回身到门口，把门栓插好，又踢了个麻袋过去把门堵上，之后才走回来。 “谁告诉你我干这个的？” 许大炮眼底漆黑，这件事他没跟以前认识的任何人提起过。 “大炮，别管谁告诉我的，咱俩好歹一起长大，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 江明浩眼神透出几分诚挚。 许大炮和他算是兄弟，只不过许大炮的爹成分不太好，家里拦着不让他和许大炮接触。 为此，他和许大炮都是偷偷摸摸的一起玩，后来，侯梅发现了他俩的秘密基地，硬是加入了他们，两兄弟变成了三人行。 再后来，许大炮的爹因为一些政\\\\治问题被抓起来，许大炮也被扣上了资本主义小尾巴的帽子，成了过街老鼠。 74年，侯梅的父亲母亲先后离世，侯梅被舅舅接走去了海市，转过年，他就下乡当了知青，和侯梅、许大炮慢慢断了联系。 前世里，江明浩再见许大炮是在公司。 许大炮到他的公司推销一种所谓的黑科技去污笔，尽管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但做这种上门推销的业务员，混的能好到哪里去。 他把许大炮带回了办公室，两个人一番叙旧，才知道他下乡之后许大炮接到了侯梅从海市寄来的信，他就偷偷的扒火车也跟着去了海市。 只不过海市那么大，他人生地不熟的，不仅没找到侯梅，身上的钱也花了个精光。 机缘巧合，被一个老木匠认了干儿子，跟着老木匠在海市干木匠活为生，等两年后找到侯梅的时候，侯梅已经跟一个供销社的干部结了婚。 许大炮心灰意冷的用自己身上全部的积蓄给侯梅买了一件当年最流行的呢子大衣后，就离开了海市。 辗转在白石县的百货公司当库管，偷偷摸摸倒腾些黑货，攒了不少钱。 但钱来的快，花的也快，改革开放后，许大炮本以为自己能够借着这场东风大干一番，也整个大老板当当。 没想到被人骗了个精光，从那以后的二十几年，他的运气一直很差。 两人相见的时候，江明浩的公司规模已经不小了，江明浩想给许大炮安排个经理的职务，没想到，许大炮直接拒绝了。 转天，许大炮就从下榻的酒店离开了。 只在便签上留了一句话‘我的梦想是仗剑走天涯，所以，不能为你留下，哈哈，好兄弟，祝好’，落款是炮哥。 这句话，江明浩记忆犹新。 “你以前对这种投机倒把的事不是深恶痛绝嘛，还骂过我爹是资本主义大灰狼。” 许大炮仔细的将江明浩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说道。 “人都是会变的，没钱啥都白扯。” 江明浩有些尴尬，他小时候的确和许大炮好，但也的确是经常骂许大炮的爹是资本主义大灰狼，为此，没少和许大炮干仗。 “下乡插队不是让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净化提升思想的嘛，你这思想没净化咋还长出了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脑子呢？” “你少跟我贫，阴阳怪气的，这买卖你干还是不干？” 江明浩伸手在许大炮的肩膀上捅了一拳。 “不干tm的是煞笔，不干对不起我资本主义小尾巴的称号！” 许大炮吸溜了两声，‘咬牙切齿’的说道。 “给我瞅瞅你这货！” 说完，许大炮就把帆布包拎过来，抓了块机械表前前后后的看。 “行啊，你小子搞的这个货真不错，说吧，啥价儿？” “这个数。” 江明浩伸出4根手指头。 “我卖多少你不管，是不？亲兄弟明算账，这事儿咱得说在头里去！” “嗯！” “得嘞！以后你有多少都给我送来。” 许大炮的情绪放松下来，看着多了几分小时候的影子。 “对了，你小子不是插队去了老青山嘛，咋到这了呢？” “老青山那边知青指标超了，生产队不接，我就被转到白石县来了。” “在白石县哪个公社？” “白山公社，尖山咀生产队。” “尖山咀？” “你知道？” 白石县下属十三个公社，白山公社下属二十九个生产队，尖山咀并不算大，许大炮知道的概率应该不算高。 “尖山咀不是有条毛沟河嘛，前两年发大水，你们村有个村民被冲到了大凌河，我跟民兵队一起参加过救援，那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小子也在尖山咀。” 江明浩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许大炮当年救援的人是王春杏也就是王寡妇的男人，想到王春杏，难免就想到了苏炳超，江明浩的眸色暗了一下。 “走走走，吃饭去，到了兄弟的地盘儿，带你吃点好的！” 许大炮把江明浩的帆布包团了一下，塞到了桌子和麻袋的缝隙里，招呼着江明浩往外走。 “明浩，你和侯梅......有联系没？” 进了国营饭店之后，许大炮扭捏了几下之后，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 江明浩知道许大炮从来没有忘记过侯梅，但是想到前世里侯梅对许大炮做的那些事，江明浩的语气有些冷。 第42章 重拾兄弟情 许大炮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转而打听起了江明浩在尖山咀的生活。 “都当爹了？先说好了，你得让丫头认我当干爹，这事没商量！” 听到好兄弟不仅娶了老婆，还有了个小闺女，许大炮激动的嚷嚷。 “干爹说当就当啊？” “咋地？你小子想反悔啊，咱们仨从小可就说好了，以后不管谁生了孩子，都得叫咱们干爹干妈！” 许大炮瞪着眼珠子。 “那也得看小月喜欢不喜欢你，让闺女委屈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咳，就我这模样，这一堆儿一块儿的，往那一站，我干闺女一眼就能相中。” 许大炮把胸脯子往前挺了挺，样子很滑稽。 江明浩嘴角微微扬起。 二十年后的许大炮，满面风霜，眼底全是疲惫苍老，哪有现在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还好，他重生回来了！ 许大炮的人生必定和前世完全不同。 饭菜很快上来了。 许大炮做倒爷儿有一段时间了，身上小有积蓄，旧友重逢，点的几个菜都是老百姓过年都不一定舍得吃的硬菜。 “浩子，来，为了重逢，干杯！” 65度的高粱酒，许大炮一口喝的见了底。 喝完咂咂嘴，把杯子倒过来，在江明浩的跟前晃了晃。 江明浩失笑，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他们小时候偷喝大院里守夜老头的烧刀子的画面。 原本不喜饮酒的江明浩到底啜了一口。 许大炮哼哼唧唧的不让，非让江明浩干杯。 江明浩自然不会吃许大炮的这一套，说死说活只喝了一口，最后，一斤的高粱酒都进了许大炮的肚子。 结果自然是喝多了。 醉醺醺的满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江明浩这才知道，两年前许大炮的爹许老炮死了，喝酒喝大了淹死在河沟子里的，许大炮的老子娘跟许老炮的一个狐朋狗友跑了。 许大炮唯一的妹妹许芝，被一个小流氓欺负丢了清白，许大炮找到许芝的时候，许芝的尸体已经硬了。 唉！ 江明浩叹了口气，对于许大炮的命运真的很唏嘘。 因为许大炮喝多了，江明浩也问不出他的住处，只能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两个人在一张床上挤了一宿。 第二天醒过来，许大炮完全断片儿了。 说的啥完全不记得。 江明浩也没提，那些苦难的东西重提起来除了让人再次感受一下痛苦，什么作用也没有。 “我带你去见俩人。” 洗漱完之后，许大炮要带江明浩去见他的上家。 许大炮能走上倒爷儿这条道，能靠着这个赚钱，都是因为这两个人。 但江明浩拒绝了。 许大炮对他不设防，他却并不想涉及太多。 “我只管给你供货，其他的我不管。” “见见呗，刘刚和老沈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没准你以后能用得上。” 许大炮是真心的想要给江明浩引荐。 “我下午就得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这......那行吧，反正这回我也知道你在哪了，没事就去你家串门，看看嫂子和我干闺女。” 江明浩笑着应下了。 下乡多年，这两天算是他真正比较放松和高兴的日子。 两人退了房间， 许大炮又把江明浩拽回了百货大楼后面的库房。 扒开墙角一块松动的砖头，许大炮掏出个油纸包。 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厚厚的一摞票子。 “这钱你都拿着。” 许大炮将油纸包里的一摞票子全都递给了江明浩。 江明浩楞了一下。 这一摞票子最大面额的一百，最小的十块，厚厚一摞少说也有两千。 “你拿着吧，我光棍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也用不着钱，你现在在生产队，也没啥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比我需要钱。” 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 这个年代，两千块钱是什么概念，一家老小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下两百块钱。 “我现在也能赚钱，用不着。” 感动归感动，但江明浩不能收。 许大炮有点不乐意，硬往江明浩的手里塞。 “你把钱先留着，我过阵子可能要做个买卖，到时候我再找你。”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许大炮才没坚持继续塞钱。 “这个是货钱。” 江明浩出给许大炮机械表的价格是40块，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 “还有这些，你也都拿着，放我这也没用。” 看到江明浩收下钱，许大炮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 初略一看，也有几十张。 这次江明浩没拒绝，和钱比起来，这些粮票、副食票一类的他更需要。 和许大炮又具体的交代了一下下次送货的时间和基本情况，江明浩拒绝了许大炮相送的意思，直奔百货大楼。 他赚钱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进了百货大楼，江明浩立刻到了服装柜台，给苏美秀买了一件呢子大衣，又给小月儿买了一件红色的呢绒裙子，裙子前面缝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老婆孩子的礼物买了，岳父岳母自然也不能忘，一番思索，江明浩给苏大山买了一个烟袋锅，给崔兰花买了一瓶友谊雪花膏还有两盒万紫千红的擦手油。 百货大楼的东西自然不比供销社，几样礼物买下来，一百多块钱就没了影儿。 不过江明浩并不心疼，男人赚钱最大的成就感不是自己吃喝玩乐，是老婆和孩子脸上的笑容。 拎着一堆东西，江明浩紧赶慢赶的上了汽车。 车上人不少，江明浩身上装着‘巨款’，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最后面。 道路崎岖，汽车颠簸的厉害。 车上有不少妇女，看穿着都是下面各个生产队到县城办事或者串亲戚的。 江明浩本无意听这些妇女说话，直到这些妇女唠起了油票短缺，家里连过节都吃不上一滴吧豆油，江明浩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几个妇女身上。 知道了这几个妇女都是尖山咀周边几个生产队的，江明浩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汽车晃晃悠悠的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停在了白山公社。 江明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进了供销社。 第43章 久贫乍富 已经是下午两点。 供销社里几乎没有什么顾客，售货员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嗑瓜子，扯闲嗑。 江明浩穿的一般，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原本英俊帅气的外表大打折扣，看着很不起眼。 因此，从他进门开始，就没有销售员主动招呼。 “同志，这些鸡蛋我都要了。” 江月营养不良，这个年代，最能补身体的就是鸡蛋了。 所以，江明浩开口就先要了鸡蛋。 “都要了？这些鸡蛋少说得七八斤，你都要了？” “嗯，都给我装上吧！” 江明浩说完，就从里侧的口袋翻出了几张副食票和钱。 看到江明浩原来这么有实力，嗑瓜子的售货员纷纷来了精神，一起朝着江明浩这边看。 “同志，新到的大虾酥糖，来一斤？” “嗯，装两斤！” “同志，麦乳精要不？” “装三罐！” “同志，高粱酒......” “两瓶！” ...... 江明浩在供销社一顿疯狂扫货，很像那种久贫乍富的暴发户。 只要看到的，想到的，能买的，全都买了个遍。 本来以为已经没什么顾客的售货员们被江明浩的这通操作震的心头发麻。 这人得多有钱啊！ 他们在供销社干了好几年，头一回见到这么买东西的人。 其实江明浩自己也没什么概念。 只是看到什么都觉得家里需要，看到什么都觉得应该买。 最后，江明浩是在一众售货员满眼惊讶和羡慕嫉妒的眼神中走出供销社的。 不过，买的时候不觉得，等到走出供销社，江明浩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 现在，他身上身下，前前后后，左手右手，都挂满了东西。 “小江？” 就在江明浩发愁怎么回生产队的时候，刘全骑着洋车子过来。 “刘专员。” “你咋买这么多东西啊？” 看到江明浩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刘全也很惊讶。 同时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 瞅瞅，这就是有钱，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啊，这小子背地里指不定划拉了多少啊！ “都是家里要用的。” 江明浩不想解释太多，这个年代，贫富差距绝对是最能拉仇恨的东西。 “你这么多东西咋回去啊？要不你骑俺洋车子回去？” 刘全用手攥着车把，心里是不太想把洋车子借出去的。 这飞鸽牌洋车子他都稀罕好几年了，好不容易哄婆娘给自己买了，骑了还不到俩月呢，但是话说出口了，又不好收回。 毕竟他以后还得指着江明浩挣钱呢! “不用，刘专员要是方便的话帮我把东西捎到白道口大桥就行。” “方便，方便！” 刘全心里一松，忙不迭的动手帮江明浩把东西往洋车子上放。 “小江，那个表俺......俺卖出去了两块，你看能不能再给俺几块。” 刘全之所以会出现在供销社门口，就是想去储油所看看能不能遇着江明浩。 他卖了两块表，挣了四十多块钱，顶他两个多月的工资，这让刘全对倒腾这些东西兴趣更大了，一上午，借口出去办事，找了好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对他这表都挺感兴趣，虽然还没卖，但是口头答应下来的就有四五块，所以，他想在手里多压几块，反正又不用钱。 有货在手，他心里有底啊！ “不能，说好的事不能变！” 江明浩一口否决。 刘全心里有些不满。 “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还怕俺拿了东西跑了？俺好歹也是端公家饭碗的，还......” 看到江明浩忽然停下脚步，刘全下意识的扭头。 “这个生意刘专员要是不想做，不必勉强。” “俺.......俺就是说说，说说.......” 刘全被江明浩身上的气势骇住。 明明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但刘全说不好为什么，江明浩的眼神比宋部长那个从战场上下来的老革\/命还要有压迫感。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江明浩不怕刘全不干，一是没人能放着这么多的钱不赚，二是他现在有了许大炮那边，刘全这点小钱他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刘全倒是一直想找话，但是看到江明浩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就硬是卡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了。 一路无话的到了白道口大桥。 江明浩一眼就看到了清桃口生产队的驴车。 “小江同志！” 看到江明浩，赶车的社员老白立刻从车辕上跳下来。 “白叔，今儿又得麻烦您把我捎回去。” 老白很健谈，人也不错，江明浩对他的印象很好，说话自然也客气。 “哎咳咳，小江同志太客气了，你也是给钱的，俺啥亏不吃，说啥麻烦哩？” 老白没接触过文化人，他们生产队倒也有插队的知青，但可没一个像眼前这小同志这么客气，对他个赶车的把式还谢谢长谢谢短的。 刘全帮着把东西都搬到了驴车上，临了临了也没再说出别的话。 “刘专员放心，说好的事肯定不会变，回吧~！谢了！” 跳上驴车，江明浩跟刘全摆摆手。 刘全毕竟是刘金生的亲侄子，他多少需要顾忌些。 “诶，诶.......” 刘全诶了两声，紧绷的情绪稍微纾解了些。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江明浩虽然年纪不大，但真的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是二叔，估计江明浩直接就把他踢出局了。 原本按照老白的说法，等下还有个社员要跟车回去，但那社员半途跑回来说亲戚家有事，今儿回不去，所以，驴车上就江明浩一个。 老白嘚儿驾一嗓子，鞭子一挥，驴车就离开白道口大桥，慢慢的朝前。 生产队的车理论上只能拉自己生产队的人，跨生产队拉人，细究的话也算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只不过这两年政策多少有些松动，各个生产队本着多得一毛是一毛的原则，彼此相近的生产队社员都可以捎脚。 可这事只能糊里糊涂的进行，车把式不提，捎脚的社员也不提。 “白叔，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到尖山咀，东西有点多......” 江明浩也知道这个道理，平时蔫了吧唧的蹭车没问题，但要老白把清桃口生产队的驴车赶到别的生产队，要是被人揪住，多少也会有麻烦。 “俺......” 老白很犹豫，眼睛却不经意的往江明浩堆在驴车的东西上瞥。 第44章 我媳妇值得最好的 “俺把你送到生产队外头，不进去中不哩？” 收回视线，老白犹犹豫豫的说道。 “行。” 这有啥不行的，就是老白拒绝，驴车只能到清桃口生产队，也没毛病。 驴车多少比牛车快，加上车上没别的人，不到四十分钟，驴车就到了尖山咀生产队外头的荒地边儿。 “小江同志，你这是干啥哩？俺不能要这些哩！” 看到江明浩竟然掏出了一块钱给他，老白紧张的一个劲儿摆手。 “你就拿着吧白叔，以后有事我还得麻烦你。” 不顾老白的拒绝，江明浩直接把一块钱塞到了老白的衣兜里。 “这个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塞完了钱，江明浩又抓了一大把水果糖同样塞到了老白的衣兜。 刚才老白看的就是车上的水果糖，江明浩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老白没想到江明浩看懂了自己刚才的眼神，一时间既觉得尴尬又挺感动。 这个后生，值得处哩！ “白叔，回去慢点儿啊！” 跟老白挥手告别，江明浩拎着大包小包朝家走。 这个时间点儿，家家都在做饭，路上遇到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那惯爱东家长西家短扯老婆舌的婆娘在门口闲扯。 看到江明浩拎着这么多东西，一个个的眼睛立刻瞪的溜圆。 “哟，老苏家的秀才老爷这是上哪去了？拎这老些东西，俺瞅着有肉有糖还有一大兜子鸡蛋，啧啧......” “没听说嘛，人家攀上公社的啥领导了，这回可了不得了 ！” “呸，要俺说，这小子肯定是没干啥正道儿，老苏家大小子还正儿八经公社干部呢，啥时候见他这么大包小包的往家拎东西了！” ...... 对于这些老娘们儿的话，江明浩没心思搭理。 一帮子满嘴喷粪的。 这帮老娘们嫉妒的眼红，转眼儿的功夫就把这事传的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 “秀儿，我回来了！” 进了家门口，江明浩顿时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消散无踪了。 烟囱里的袅袅炊烟，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更让江明浩觉得亲切和温暖。 “爸爸！”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江月立刻像箭似的从屋里冲出来，小小的身子直接扑向江明浩。 江明浩立刻把东西放到地上，一把将小闺女抱在怀里，又扔高高了几下，这才看向缓缓走过来的苏美秀。 夕阳余晖下，苏美秀梳着长长的辫子，姣好的身材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边，美的窒息。 “秀儿，我回来了！” 小别胜新婚，重生以来，江明浩还是头一次离开家这么久，看着苏美秀，思念就像潮水一样将他快速的吞没。 “月儿， 快下来，你爹累。” “不累不累，月月，想爸爸没？” 江明浩拒绝了苏美秀把江月从自己怀里抱走，和小月头抵头，宠溺的问道。 “想.......月月......想爸......爸！” 听到自己的宝贝闺女竟然能一下子说这么多字了，江明浩激动的不行。 “真是爸爸的好闺女！” 和闺女腻歪了好一会儿，江明浩才把江月放下。 “走，进屋！” 把地上的东西拎起来，一家三口进了屋。 苏大山和崔兰花虽然没出门，但是一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呢！ 看到江明浩对小月儿稀罕的样子，老两口欣慰的不行。 好几年了，他们终于盼来这混小子良心发现了。 “爹，娘，我回来了。” 进了屋，江明浩把苏大山和崔兰花都请了出来，然后把自己买的东西一样样的摆在桌子上。 一家人除了江月太小，对这些没概念外，剩下的三人全都惊讶的合不上嘴。 这小子出去干啥了？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金贵的东西。 “娘，这是给你买的雪花膏还有护手油，城里时兴这个，你擦了这个，以后开春上秋的，脸就不羣了。” 看着女婿递过来的白瓷瓶，崔兰花心跳的飞快。 哪个女人不爱美，哪怕她一个土埋半截的农村老婆子，也希望自己的脸能白净光滑。 “娘，既然是明浩给你买的，你就拿着吧！” 看到崔兰花没接，苏美秀开口说道。 尽管她也震惊江明浩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但这么多年，江明浩终于能对自己爹娘好点了，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支持的。 “爹，这是给你买的烟袋锅，我看你之前的那个烟袋锅子都裂了，烟丝一装进去就往下掉，还给你买了半斤烟丝，听说是云省那边产的，不辣嗓子。” “这是鸡蛋，这是麦乳精，这是......” 江明浩介绍了很长时间才把东西介绍完。 苏大山心情很复杂。 女婿突然知道孝敬他们老两口，知道爱护老婆孩子是好事，但他总觉得心突突，不踏实。 “爹，您老放心，买东西的这些钱都是正道来的，您和娘就放心享福儿。” 被女婿看出了心思，苏大山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夹着烟袋锅和烟丝出了屋。 崔兰花也拿着雪花膏和护手油回了西屋儿，撂了帘子，立刻激动的摆弄起手里的东西。 “小月，这是爸爸给你买的裙子，铛铛铛，好看吗？” 看到江明浩变戏法似的拿出来的红裙子，江月兴奋的跳了起来。 果然，爱美这件事不分年龄，不论是已经升级做外婆的崔兰花还是迄今为止话尚且说不全的小月。 “媳妇，这是给你买的。” 江月抱着裙子去找外婆显摆，江明浩这才拿出了买给苏美秀的呢子大衣。 苏美秀的眼睛落在呢子大衣上，眼圈不由自主的就红了。 “媳妇？秀儿，你这是咋地了？” 看到苏美秀红了眼圈，江明浩有点急了。 “买这干啥，俺又不是没衣服。” 苏美秀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像是开了花。 她一直都不相信江明浩是真的浪子回头了，是真的决定好好跟她过日子了，但是看着江明浩精心给她准备的礼物，苏美秀的心彻底软了。 “我媳妇值得最好的！” 江明浩说的是真心话，但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这话只能用离经叛道来形容，苏美秀被臊的脸通红，耳根像是着了火。 第45章 得偿所愿 因为有了肉，有了面，江明浩提议晚上包饺子。 “饺子......饺子......” 崔兰花原本想说都煮了杂粮糊糊，就别浪费了，但是看到女婿那张脸，再加上小外孙女稚嫩的声音。 “那就包，俺和面！” 崔兰花咬着牙，从缸里舀出两瓢刚倒进去的白面。 猪肉野菜馅的饺子。 一下锅，水面上就浮起了油花。 江月围着灶台，怎么哄都不走。 小鼻子吸溜吸溜的。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无比满足。 毕竟之前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多肉的白面饺子。 江月更是将小肚子撑的滚圆滚圆，嘴巴上全是油，赖在崔兰花的怀里哎呀呀的哼哼。 江明浩起初觉得好笑，但是很快他就觉得心酸。 一顿饺子而已，就让小月儿这样，前世里他不负责任的离开，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过的该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夜里，哄了江月睡着。 江明浩把身上的钱掏了出来。 “？？？” 看着江明浩手里那么厚的一摞票子，苏美秀紧张的身体发抖。 “这是两百块钱，你收好。” 苏美秀不敢接。 两百块啊！ 她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秀儿，收着，两百块钱而已，以后我会赚更多的。” 看着对面女人惊讶娇憨的样子，江明浩的心头像是有柳絮轻轻拂过，痒痒的蠢蠢欲动。 他情不自禁的捉住苏美秀的手。 这次，苏美秀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并没有抽出去，江明浩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一把将苏美秀搂到怀里。 “别，小月......” “我轻点！” 前辈子加上重生回来的这么久，天知道江明浩盼这一刻盼了多久。 如此机会，他怎能错过。 月朗星稀。 万籁俱静。 江明浩终于得偿所愿。 两世的渴望一旦实现，力量可谓排山倒海。 一番折腾，已是下半夜。 和江明浩结婚几年，苏美秀从来没有一次如今夜这般舒畅。 尽管浑身如同散架一般，但心里却如同灌了蜜。 江明浩的状态和苏美秀正相反，折腾到大半夜，不仅不困乏，反而精神亢奋。 “你睡吧，我去烧点水。” 因为西屋就住着岳父母，江明浩只能小心翼翼的抱柴烧火。 心里想着，最多转年开春，一定把房子重新翻盖。 这样他和老婆想怎么亲热都不怕了。 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江明浩的生物钟就将他从炕上拽了起来。 看了眼身边睡的香甜的苏美秀，江明浩爱怜的亲了亲对方微微有些红肿却极为诱人的小嘴，转过身，又将江月的被子往上抻了抻。 “哪有老爷们儿天天做饭哩，俺做！” 江明浩刚要挽袖子刷锅做饭，就被崔兰花拦住了。 江明浩知道岳母这是心疼他，也没坚持。 倒不是他之前只是做样子，而是他做的饭菜的确不是那么好吃，术业有专攻，他的特长还是赚钱。 “爹，我想开春翻盖房子和院墙，你抽空找队长打听打听大队这边用不用办啥手续。” 苏大山正蹲在猪圈旁边敲打猪槽子上箍的厚厚的一层猪食，听到江明浩的话，手里的锤子差点没砸到脚面上。 “你说啥哩？盖房？” 江明浩点点头。 苏大山顿时觉得心里忽悠一下。 盖房哩，那得多少钱？ 这小子最近到底是干啥营生哩，抢钱也不好一下子抢来这么多。 等到吃了饭，苏大山把闺女苏美秀扯到一边，神秘兮兮的打听江明浩这段时间到底干啥了，是不是干啥违法犯罪的事了。 苏美秀没敢跟苏大山说真话，就说江明浩插队前的朋友在县里做生意，江明浩是去那帮忙的。 苏大山再问，苏美秀就推说啥也不知道了。 苏大山只能跟崔兰花念叨。 崔兰花和苏大山反应不一样。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 之前她就稀罕江明浩，只不过江明浩太能折腾，这才让她心寒，现在江明浩变的比刚插队那阵儿还好，崔兰花心里美的不行。 “臭老头子，你管那么多干啥哩，女婿是文化人，有能耐，咋哩，你还希望他跟以前似的啊？” 苏大山被说的心里有点虚，不过想想也是，女婿现在这样的确比以前好的多。 盖房哩！ 苏大山收拾了一下，昂首挺胸的出了门，直奔大队部。 大队部，陈富贵看着桌子上的两瓶白酒，嘴巴咧的老大。 江明浩这后生出息哩！ 竟然还知道给他这个队长打酒喝。 看到苏大山进来，腰上别着杆发亮的新烟杆。 “那个陈队长啊，俺来跟你打听一下，盖新房需要办啥手续不哩？” “啥？盖房？” 陈富贵以为自己一大早听错了。 那后生给的白酒他还没喝呢，莫不是闻两下就醉了？ 现在大家吃饭都吃不饱哩，苏大山还要盖房？ 就他家？ 老的老小的小，懒的懒，一年到头得的工分也就将将比寡妇王春杏好点，哪来的余钱盖房哩？ “是哩，盖房，俺家那女婿让俺打听的。” 说起自己的女婿，苏大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昂首挺胸的时候了。 陈富贵咂巴了一下嘴。 江明浩那后生有这个想法是好的，至少不瞎折腾了，但盖房子是那好盖的？ “不用啥手续，俺给你们盖个队上的红章章儿就行哩！” 陈富贵心里觉得江明浩有点好高骛远了，但也没出言打击，后生有积极性是好事哩！ “中，俺知道了，队长忙，俺上工去哩！” 苏大山呵呵笑着转身，还不忘把腰上的烟杆子摆正。 “这老小子，嘚瑟个啥哩！” 陈富贵收回视线，又把鼻子往白酒瓶子上凑了凑。 江明浩今天依旧没上工，想到之前在长途汽车上听到的话，江明浩去找了苏春旺。 看到江明浩，邱杏芬的脸立刻耷拉下来。 “明浩来啦？进屋坐！” 苏大林蹲在门槛上，招呼江明浩。 他之前就听说江明浩这小子攀上了公社的啥干部，昨天还拎回了不老少东西。 他就说嘛，这小子是个有能耐的！ “苏大林，你没事儿闲出屁来了是不？让你拾掇猪圈你拾掇门坎子上来了，肉皮子又紧哩？” 邱杏芬说完，就把手里的扫帚往苏大林身上扔。 “这败家婆姨，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哩......” 扫帚没砸中苏大林，但苏大林也不敢大声反驳，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对江明浩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第46章 大业开始的前奏 “明浩？你咋一大早干活来了？” 苏春旺听到动静，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江明浩，苏春旺的嘴角不受控的咧开了。 自从摸着了赚钱的甜头儿，他现在连做梦都想着跟江明浩发大财。 但江明浩这两天都没动静，他正担心着哩！ “苏春旺，你个小瘪犊子，一天就知道扯用不着的，正经事儿一点不干，去把当院儿扫了，别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 紧跟着，刚刚砸向苏大林的扫帚又砸向了苏春旺。 “娘，你一大早的发啥疯哩？明浩，俺们出去说！” 苏春旺白了邱杏芬一眼，将扫帚随便撇到一边，率先出了院门。 气的邱杏芬破口大骂。 “明浩，俺娘那人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哩！” 江明浩耸耸肩，他真的无感。 别说他之前的确做了不太讲究的事，即便没有，他的心思也不在和一个农村老娘们拉扯上。 “嗯，豆油你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就在俺家后院菜窖里的土坑里埋着哩，明浩，俺们是不是打算把豆油出手哩？” 想到出手豆油的利润，苏春旺激动的搓手。 “我打听了，红崖、盘山子、刘小庙、大洼这几个生产队都缺豆油，你今天就抽时间去跑一趟，先不用带着豆油，主要了解下情况。” 苏春旺点点头。 这两天他其实也没闲着，一直琢磨这事来的。 他爹娘，还有二哥、老四都能上工挣工分，他偶尔不出工，影响不了啥。 他娘愿意骂就骂，等他赚了钱，就不信他娘还能骂的出来。 “我今天还要再去公社一趟，回来咱俩再碰头。” “中，那俺等下就去盘山子。” 盘山子在毛沟河另一侧，与尖山咀生产队隔河相望。 江明浩已经跟陈富贵和家里打过招呼了，有之前的铺垫，陈富贵连问都没多问，很干脆的就点了头。 苏美秀也彻底放下了心。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上工了。 其他的社员好一阵子没见到苏美秀了，现在再见苏美秀容光焕发，眼带娇羞的样子，一个个的惊讶非常。 苏美秀的长相在生产队一直是数一数二的，但之前整个生产队就数苏美秀穿的最差，最主要的是那一张脸沧桑憔悴，跟苦瓜似的。 这才几天啊！ “哟，美秀这妮子咋变样儿哩？看这脸，细滑的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资本家小姐哩！” 张秀珍酸溜溜的开口，满嘴的阴阳怪气。 “可不咋地，要俺说啊，俺们队上就人苏家妮子有福气，那前前后后多少插队的后生哩，哪个有人家秀才老爷有本事，你们是没瞧见，昨儿秀才又是肉又是蛋又是大米白面的往家拎。 不是说，你们这帮子泥腿子就没瞧见过那老些东西，俺看也就戏本子上的资本家老爷能吃上哩！” 刘巧菊立刻接上张秀珍的话。 “资本家小姐配资本家老爷，那不是差辈儿了嘛！” “哈哈哈.......” 不知道联想到一些啥，几个平时就喜欢无事生非的老娘们笑的止不住。 苏美秀的脸血色顿无，刷白一片。 “一帮子瘙货，天天满嘴喷大粪，你们不就是看俺女婿能耐眼红嘛，俺女婿就是能耐，俺美秀就是有福气，你们这帮子瘙货骚嘴，这辈子都别想着有啥好日子。 就是死了，阎王爷也得把你们这帮子瘙货的骚嘴用那烧红的烙子烙个千八百遍，下辈子投胎畜生也是不能叫唤的哑巴货哩！” 崔兰花把闺女护在身后，对着张秀珍和刘巧菊大骂。 “你个老比，你骂谁呢？你再骂俺一句试试！” 刘巧菊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昨天王卫红听说了江明浩买了不少东西的事，就明里暗里的损嗒她儿子，说他儿子这个公社干部就是个狗屁，啥本事没有，比不上江明浩。 两口子因此干了一宿的仗，结果本来想骂苏美秀出口气，却被崔兰花骂的狗血临头，气的心口腥甜，差点喷血。 “骂你，刘巧菊俺告诉你，下次你要是再敢编排俺闺女和女婿，俺就撕了你。” 崔兰花平时很少言语，看着老实巴交的，可是论护犊子，在整个尖山咀甚至整个白山公社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你个老比，俺现在就撕了你！” 刘巧菊说完就往上扑，张秀珍见状也一起上手。 其他几个老娘们儿看几人真动手了，这才正色起来上前拉架。 “都给俺住手！住手！” 陈富贵本来心情很好，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慢慢悠悠的往地里走，结果刚走上斜坡，就看到一帮子老娘们儿揉在了一起，气的嗓子都喊破音了。 几个老娘们压根没听见，揉的越发起劲。 陈富贵喊了几个男社员，才勉强将人分开。 “一个个的，都要点脸不哩？” 陈富贵脑瓜人子嗡嗡的。 特别是看向自己媳妇儿，脑袋简直要爆炸。 娶妻娶贤，他咋就娶了这么个媳妇，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田埂这发生的事江明浩并不知道，但有些事的发生，就像是春季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埋下去了就会生根发芽。 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想到罢了。 白山公社小院，江明浩将750块钱放在于春晓面前。 于春晓挑眉，嘴角微微上扬。 “厉害！” 于春晓啪啪的拍了两下手掌。 她倒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而是真的佩服。 她让于成去打听过了，江明浩的确就是个普通的知青。 并且之前在生产队的口碑不太好，至于他插队之前的家庭情况，于成查不到，她让老白找路子去查了。 江明浩这样的人才，如果没问题，她是真的想好好用。 于成也很激动。 他跟在妹子身边也一年多了，也自己尝试去卖过这些，但小打小闹的卖几张票子行，这些东西他是一个也没出手过。 否则妹子也用不着费劲巴力的安排他在小庙那个黑市蹲点。 “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次你准备拿多少？” “一百块机械表，两百块电子表，录音机......20台吧！” 于成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47章 找到了虐待闺女的人家 “好，大哥，你给他点货。” 相比于成的不可思议和紧张，于春晓则有些兴奋。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于春晓之所以能够得老白的青眼，就是因为她身上有股子疯劲和狠劲。 “货点好先放在于姐这，过两天我带人来提。” “带人？那个傻大个？” 江明浩明白于春晓的警惕。 如果不是于春晓因为某种原因急着回笼资金，江明浩相信，他没机会出现在这个小院里。 “一个信得着的兄弟，于姐大可放心。” 江明浩特意在信得着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好！” 于春晓修长的手指曲起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吟了片刻，说了一个字。 江明浩说完就离开了。 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江明浩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但于春晓对他的兴趣却是与日俱增。 “大哥，你说江明浩和他的农村老婆感情不和？” “嗯，听说江明浩一直想考大学，不太看得上他老婆，不久之前，录取通知书下来，他还跟那女人提了离婚，闹的很厉害，听说还动手了。” 于成把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又跟于春晓说了一次。 心里很纳闷，于春晓为什么又提起了这事，难道还是担心江明浩这人不值得信任？ “他为什么放弃上大学，你打听着了吗？” “这.......我打听了，但都说不知道，只是说这江明浩自打跟那女人闹的不可开交后，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主动说不上大学了。” “你见着那女人了？” 于成...... 他直觉妹子打听的东西有点离谱。 他一个大老爷们，去看人家老婆，不是有毛病吗？ 再说，人家老婆长啥样，和他们跟江明浩合作有什么关系？ 好在于春晓也没再问，只是看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了小院，江明浩绕道去了一趟粮食所。 他惹出来的麻烦他一直没忘。 今年的公粮已经交完了，理论上下一年交公粮的数量应该在春夏季拟定，毕竟需要结合生产队的实际情况和气候。 但郑援朝现在把这个数定了下来，只要没有人举报，证据不充分，也只能认栽。 江明浩有的是本事补上多出来的那部分公粮的缺儿。 只是江明浩不想。 刘三狗辱骂美秀和小月的仇他还没报，怎么可能允许郑援朝再以权谋私，打击报复。 因为本年度的收公粮工作已经结束，粮食所外面很冷清，基本看不到人。 不过靠着墙根儿停着一辆自行车，江明浩一眼认出，是郑援朝的。 想到前几天看到郑援朝面色不虞的去了尖山咀，还有戴春正问的那句话，江明浩的心里有了大概的计较。 离开粮食所，江明浩去了邮局。 这个年代，公社的行政级别属于镇，所以是有邮局的，但说是邮局，只是个三十几平的砖房，外面刷了一层厚厚的绿色油漆。 门口放了两个半人高的邮筒。 江明浩来邮局，是要打电话。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电话，不能自己随便拨打，他提供号码，邮局的工作人员替他拨号，等到接通再把电话给他。 当然，邮局的工作人员要全程坐在一旁‘监听’。 江明浩的电话自然是打给许大炮的。 只不过电话是打到百货大楼，告知对方要找许大炮，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大炮，后天来趟白山公社，中午我在储油所等你。” 别的江明浩没说，毕竟旁边还有个人支棱着耳朵听着他说话呢！ 这个年代最大的弊端就是交通和通讯不方便。 好在他之前就已经和许大炮仔仔细细的将未来合作的事情沟通的清楚明白了。 联系完了许大炮，江明浩来公社的事就算是办完了，看了一下时间还早，江明浩干脆跑到储油所跟李建民借了自行车，去了趟西山生产队。 当年收养江月的那户人家就在西山生产队。 虽然都属于白山公社，西山生产队山多地少，所以算是白山公社的畜牧大本营，其他生产队都是交猪肉，西山生产队是交牛交羊。 前世里，小月就是被那畜生夫妻收养过去放羊，晚上要么跟着羊睡要么睡牛棚。 进到西山生产队，江明浩心头就阴沉的厉害。 江明浩并不知道那对畜生夫妻叫什么，但是他家没孩子，在这个年代没孩子的家庭凤毛麟角，所以，没费太大力气，江明浩就找到了这户人家。 隔着破败的土坯墙，一股羊粪的膻臊味扑鼻而来。 院子里咩咩的羊叫不绝于耳。 “叫你麻痹的叫！” 院子里响起女人的咒骂，紧跟着就是羊受到惊吓殴打发出的刺耳的叫声。 江明浩站在院门口，看到了掐腰咒骂羊群的女人。 三十岁出头，五号头，身上穿着一件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毛呢坎肩。 “你谁啊？” 看到站在大门口的江明浩，女人扭过头，颧骨高高凸出的脸上露出一副刻薄相。 “我是尖山咀生产队的，苏炳超托我问你们一声，我们生产队有个两岁的女娃，你们抱养不？” “丫头片子？俺就说这姓苏的小兔崽子不靠勺，踅摸来踅摸去，给俺踅摸个赔钱货，晦气哩！” 女人一脸的嫌弃。 江明浩却攥紧了拳头。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前世里，就是苏炳超把小月月抱养给了这个女人。 “你跟苏炳超说，俺要那带把儿的，死丫头片子俺嫌晦气，俺可没那闲粮食喂个赔钱货。” 女人一口一个晦气，一口一个赔钱货。 江明浩几乎可以想象，前世里，自己的宝贝月儿在这女人手里过的必定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些，江明浩的脸色沉了下来。 “知道了，我回去跟苏炳超说一声。” 江明浩转身就走。 小月月的仇必然是要报的。 作践过他的伤害过他的，他可以选择原谅，可是伤害过小月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他会让这个女人，这个家，以及苏炳超，全都付出代价。 离开西山生产队，江明浩的心情始终没办法好转。 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瘦小的月月，蜷缩在牛棚里瑟瑟发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都是淤青和血痂。 “哎哟！” 江明浩心不在焉的骑着洋车子，没想到一不小心撞了人。 第48章 开条子 被撞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头上包着块白毛巾，洗的很干净，上身穿着蓝色的对扣布衫，下身是同色的的确良裤子，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 “大叔，对不起啊，撞到您哪了？” 江明浩收回思绪，赶紧伸手把老头从地上扶起来。 “你这个后生，骑车咋这么急三火四的，不看着路哩？” 老头站起来后，扶着自己的腰，教训江明浩。 “对不住大叔，您老伤到哪没？用不用去卫生所看看？” 江明浩理亏，所以，老头说什么他应什么。 “你们这些后生哩，动不动卫生所卫生所的，那卫生所是给有大病的社员建的，谁都去的话，那不乱套哩？” 江明浩....... 感觉这老头有点莫名其妙。 “那您老......” 江明浩想说要不我给您老几块钱，您老买点吃的，但看到老头倔强的眼神儿，这话江明浩没说。 “下回干啥事仔细着点儿，这是撞着俺，要是撞着羊啊牛啊，你这后生可就摊上事哩！” 江明浩....... “行了行了，俺这老胳膊老腿的，结实着哩，你走吧！” 江明浩有些意外。 七八十年代虽然民风普遍淳朴，但讹人的事也并不少见，他倒是没想到这老头觉悟这么高。 “大叔，我是尖山咀生产队的，您老回头要是哪不舒服了，就去尖山咀找我，我姓江。” 这回换成老头惊讶了。 半天，老头才摆摆手。 江明浩也没再说别的，跨上洋车子离开。 老头却是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咧嘴笑了笑。 回到储油所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看到江明浩回来，李建民很兴奋。 “小江，你上次说的那个油渣创外汇的申请，上面通过了，这两天就会派技术员下来，解决相关的技术问题，江啊，你可真是我李建民的福星啊！” 李建民心情极度的好。 他刚刚才升任储油所所长，如果这件事再成功，那他怕是会直接调进县委。 “李所长客气了。” 江明浩倒是很平静，毕竟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哎呀，小江，你让我咋感谢你好呢？” 李建民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天知道过去二十年，他在储油所二把手的位置上待的有多煎熬。 “要不李所长给我批个条子吧！” “啥条子？” 此时此刻的李建民，看江明浩就像是看活菩萨，眼里的光亮的吓人。 “卖油的条子，不一定用得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这......行，我给你开。” 李建民原本有些犹豫。 开这种条子是有很大风险的。 如果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他这刚刚坐上的还没热乎的所长位置可能就要换人了。 但他相信江明浩。 而且那天江明浩说完了国家经济政策风向的事，他也特意留意又找在上面工作的老同学打听了，知道国家放开计划经济是早晚的事。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储油所的这个铁饭碗很可能会变性。 拿到了李建民开的条子，江明浩一直阴沉的心情终于有所平复。 拒绝了跟李建民回家吃饭的邀请，江明浩坐着老白的驴车回了清桃口。 自从发生了他和刘三狗的事，尖山咀生产的牛车就暂时停在了生产队大院的牛棚，所以，原本就不方便的交通更加的困难。 从清桃口走回尖山咀，江明浩累的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爸爸！” 最先发现江明浩回家的还是江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月对江明浩已经彻底的信任了。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害怕胆怯和紧张。 “吃饭吧！” 抱着小月进屋，饭菜已经做好摆在了桌子上。 苏美秀系着围裙，头发随意的扎成两个麻花辫，垂落在肩膀，围裙上面高低起伏，围裙下面大腿修长。 感受到江明浩打量自己的眼神，苏美秀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被江明浩折腾的死去活来的画面，一张脸爆红。 崔兰花看着自己的闺女，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里那个高兴啊！ 她一辈子生了七个，就活了苏美秀一个娃，看看别人家，谁家不是七八口人，所以，她一直希望女儿女婿能多生几个。 之前她的希望算是破灭了，但现在...... 苏大山看着自己媳妇一脸的欣慰，虽然不知道在欣慰个啥，但家里不打不闹，女婿也不闹腾了，苏大山觉得日子也算是有了奔头。 “爹，盖房的事，队长咋说的？” “说俺们只管盖哩，队上没啥说法。” 想到盖房，苏大山语气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今天上工，他跟苏大林说家里要盖房，把苏大林酸的哩！ “爹，那你算算得多少钱，需要多少工多少料。” “诶！俺和你娘商量了一下，俺们用黄土坯子砌墙，能省不少钱哩！” 苏大山和崔兰花私底下说过这个事，家里的情况摆在这，虽然女婿现在是变好了，但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黄土坯子他们自己就能打。 “爹，娘，你们不用考虑钱，咱们盖砖房。” “明浩啊，爹知道你现在能赚钱，但你和美秀还年轻，以后需要钱的地方多哩，咱们生产队家家户户不都是黄土坯子房嘛！” “爹，我知道你和娘是为我和秀儿考虑，可这房盖了是要一直住的，砖房要比土坯房结实舒服的多，我想让你们都能住的舒服。” “这......” “爹，你就听明浩的吧！” 苏大山的话被苏美秀打断。 饭桌下，苏美秀的手突然被一双大手抓住，羞的苏美秀再次脸红耳根烫。 “月月......住......住砖房......” 江月不懂什么是砖房什么是土坯房，但她知道爹说的肯定是好的。 苏大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盖砖房。 大不了把他和老婆子的棺材本拿出来，那两根棺材木少说也能卖个七八十块。 盖房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收拾完碗筷，崔兰花连哄带骗的把江月带到了西屋。 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对着闺女眨了两下眼睛。 “媳妇儿，娘这是给咱们创造机会呢！” 进了屋，江明浩一把将苏美秀顶在了墙上。 第49章 被威胁 食髓知味的两人，又是折腾到了半夜。 “媳妇儿，以前我真的很混蛋，对不起！” 云收雨霁，收拾妥当之后，江明浩搂着苏美秀，情深意切的说道。 “俺从来没怪过你。” 苏美秀一张脸酡红似血，窝在江明浩的怀里小声回道。 “媳妇儿，好媳妇儿！” 江明浩收紧手臂，无比的感慨。 第二天，江明浩正常出工。 “秀儿，昨天发生啥事了？” 看到几个社员看到他们，交头接耳的说话，江明浩立刻意识到，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没事，能有啥事哩！” 苏美秀当然不能说。 江明浩之前在村里就不受待见，风言风语从来就没断过，但都不敢在明面上说。 当初老张家的张锁嫂子就是打听了一下江明浩下乡之前的家庭，就被江明浩堵了烟囱，点了柴火垛。 如果要是让江明浩知道昨天刘巧菊和张秀珍的话，江明浩能提刀抹了她们的脖子。 苏美秀太珍惜现在的生活了，她不想有任何事破坏现状。 江明浩没有追问，但心里却笃定，昨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晌午歇工。 江明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毛沟河旁边等着苏春旺。 “明浩，俺昨天把盘山子、小刘庄几个生产队都走了，你说的对，他们几个生产队因为去年得了猪瘟，生猪指标不仅没完成，家里也没落下猪肉，坛子里连荤油星子都刮拉干净了。 上半年油票就都用差不多了，现在家家户户做饭做菜连油花都就见不着，脸儿看着焦黄哩！” 说起这个，苏春旺很兴奋。 没办法，那些人没油吃，他才能赚钱啊！ 他就等着钱娶媳妇呢！ “嗯，你这两天带着豆油先去小刘庄转悠转悠，不用把油桶带到村里，找个地方猫着，放出风去，谁想买就自己拿家伙什找你买去。” “俺知道哩！” 苏春旺兴奋的脸通红。 “怎么跟队上请假你心里有个数，还有你娘那，别捅出啥娄子。” “放心放心，俺都想好哩！” 俺的个娘耶！ 五十斤豆油，就是四块五。 他已经看准了，远的地方不说，光是周围几个生产队，上千斤豆油不成问题。 江明浩的手放在兜里李建民开的条子上，想了想，到底没把条子拿出来。 这东西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两个人又沟通了一些细节，主要是江明浩说。 苏春旺这个人有一点好，虽然格局不大，但是很听话，江明浩说什么，他都点头应是。 晚上下工，江明浩还农具的时候，被王卫红堵在了仓库后面的斜坡下。 王卫红跟另外一个管理仓库的社员打了招呼，特意在江明浩的必经之路等着江明浩的。 “你什么意思？” 对于王卫红，江明浩很厌恶。 所以，看到王卫红，脸色很难看。 “江明浩，我听苏炳超说你在投机倒把？” 对于江明浩的眼神，王卫红选择性的忽略。 江明浩拎着那么多东西回来的时候她没看到，但事后听到其他社员说的有鼻子有眼，王卫红眼红的很。 除此之外，她也感觉，最近的江明浩整个人的气质好像变了。 以前江明浩长的也好看，可也只是比其他社员多了点书生气，但现在，江明浩从头到脚都写满了魅力。 “和你有关系吗？” “江明浩，当初你可是咱们那一批里插队的知青里最上进的，你就真甘心跟苏美秀那个农村人过一辈子？你......” “闭嘴！王卫红，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我把话撂这，你要是敢在背后说苏美秀一句坏话，我让你这辈子都后悔，让开！” “江明浩，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投机倒把的事捅到公社，看看你还怎么嚣张！” 王卫红伸出胳膊，拦住江明浩，杏眼圆瞪，大声喊道。 “你去捅，现在就去！” 江明浩冷笑一声，一把拍掉王卫红的胳膊，大步离开。 “江明浩，你......你等着！” 王卫红气的胸脯起伏。 她自认比苏美秀时髦的多，不管是身材还是穿衣打扮，都甩苏美秀那个乡巴佬一大截。 凭什么苏美秀就能跟江明浩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就要跟苏炳超那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王卫红阴沉着脸，看着江明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江明浩并不怕王卫红举报。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对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有了足够清晰的规划。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对苏炳超、王卫红包括西山生产队那对夫妻等人的处置。 “娘，明天就八月十五了，咱们包饺子吧！” 吃完饭的时候，江明浩跟崔兰花说。 “这不才包了饺子嘛！还包？那些肉.......行行行，包，俺等下就把肉从坛子里拿出来。” 崔兰花原本是想拒绝的。 啥家庭啊，偶尔吃一回饺子得了呗，还能总吃？ 可是看着女婿，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下去了。 苏美秀看着自己老娘的态度，抿着嘴轻笑。 撂了筷子，苏大山夹着烟袋锅子出去了。 江明浩则是回屋，翻出张黄草纸，写写画画，直到把整张黄草纸都写满才放下笔。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去了公社。 江明浩和许大炮约定的时间去中午，但江明浩刚到公社没多久，许大炮就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出现在了储油所门口。 “明浩！” 许大炮停下车跟江明浩打招呼，看着手里夹着烟，穿了件皮夹克，头发梳的锃亮的许大炮，江明浩照实惊讶了一下。 “你小子哪来的车？” 这个年代的小汽车，没权没钱的人根本就开不上，甚至有钱没权的也买不了。 毕竟买车是需要指标的。 特别是像许大炮开的这种桑塔纳小轿车，如果把这车和这个年代的人均月收入换算下，现在的桑塔纳已经相当于未来的劳斯莱斯了。 “嘿嘿，拉风不？哥们儿为了给你装脸面，下了血本了可，你小子得领情啊！” 许大炮嘚嘚瑟瑟的伸手按了一下车喇叭。 街上的人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一个个的眼神里全都是羡慕。 整个公社也见不着几辆这种车，社员们感觉到稀奇和羡慕再正常不过。 第50章 嘚嘚瑟瑟许大炮 “你少嘚瑟，树大招风。” 江明浩微微蹙眉。 还真和许大炮前世自己说的一样，现在的许大炮真的有点飘。 这个年代，谨小慎微没毛病，但要是像许大炮这样高调显摆，是很容易出事的。 “我这不是......行行行，我低调点行了吧？你小子从小就这样，干啥都小心翼翼的，真没劲！” 许大炮撇撇嘴。 打小他就被江明浩管的死死的，这不行那不行的，本来还合计这小子能当倒爷儿，性格早就变了呢！ “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明浩上了车，领着许大炮朝于春晓的小院开。 路上江明浩才知道，这车是许大炮上次说准备给他引荐的那个老沈的。 “老沈是做什么的？” 江明浩本来无意打探许大炮身边的交际圈子，重活一世，边界感这三个字江明浩还是能把握住的。 但，能在这个年代买得起桑塔纳的人，他是存了几分好奇的。 最主要的是，想到许大炮后面的遭遇，江明浩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老沈应该不简单。 “老沈啊，在港市那边做生意啊，那生意做的老鼻子多了，手下一百多个马仔，有赌场还有码头，哎妈呀，总之，贼拉牛逼。” 许大炮说的唾沫横飞，对这个老沈的推崇之情溢于言表。 有赌场，还有码头...... 江明浩没再深问，但他百分百能够肯定，这个老沈不简单，或者说有问题。 许大炮就是个百货公司的库管，或许有点小聪明，但绝对不可能值得一个港市的大老板这么上心。 除非，那人有所图。 图什么呢？ 储油所距离于春晓的小院并不远，几脚油就到了。 “那啥，我就不进去了！” 许大炮知道江明浩带他来的是啥地方，所以，停车后，摸了下脑门子说道。 “咱俩之间不用扯这个，下车！” 别说倒爷儿活计在江明浩这只是个过度，就是靠这个吃饭，江明浩也没打算跟许大炮藏着掖着。 “不去了吧，我在这等着就中。” “麻溜的，下车！” 江明浩薅了许大炮的衣领子一把，许大炮这才‘扭扭捏捏’的下了车。 院外停了一辆车，于春晓和于成都知道。 于春晓秀眉蹙在一起。 她在公社可不认识什么能开车的人物。 直到看到江明浩领着一个人进院，于春晓蹙在一起的眉毛才舒展开。 不过...... “于姐，这是许大炮，我兄弟。” 进了屋，江明浩开门见山。 “嗨，于姐。” 于春晓本来想质问一下江明浩为什么会不提前跟她打招呼就领了人来。 但，许大炮贱嗖嗖的开口，于春晓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 和江明浩比起来。 许大炮实在算不上帅，甚至有点粗糙潦草，但毕竟和老沈那样的人接触多了，加上穿衣打扮很时髦，阅人无数的于春晓立刻就能感觉出来，许大炮应该是个有点能耐的。 于成的目光则是更多的落在院外的小轿车上。 他妹子已经够厉害的了，但也没开上车啊！ “于姐，我带大炮过来提货，以后他想提货直接过来，我们一次一结。” “以后于姐多关照啊！” 许大炮嘿嘿的对着于春晓又笑了笑。 “你信得着他，我却未必。” 于春晓说话很直接。 她之所以敢用江明浩，也是一步一步试探，并且做了充足的调查。 她于春晓这么多年能够得到老白信任，靠的不仅仅是这张脸，最重要的是她的谨慎和能力。 “于姐担心什么我清楚，不过有时候过于谨慎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做这行的，我的意思，于姐明白吧？” 于春晓...... 于春晓不是第一次被江明浩怼。 她跟着老白在深市，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圈子里的哪个人见了她于春晓不说多尊敬，但面子上总是客气的。 只是遇到江明浩之后，这些所谓的客气压根就不存在了。 偏偏她还没办法发作。 前两天她抽时间给老白打了电话，老白在深市那边被那帮子人围追堵截，要是这些货再甩不出去，老白的人身安危怕是要保证不了了。 “于姐，决定权在你手里。” 江明浩知道于春晓没有退路。 而且，接触几次，他也了解了于春晓的性格。 用二十一世纪流行的网络用语形容就是欠虐。 再说白了，就是吃硬不吃软。 于春晓第n次被江明浩堵在了死胡同口。 一双凤眸死死的瞪着江明浩。 许大炮本来要开口说话，他觉得江明浩这小子太冲了，谈生意咋能这么冲呢！ 但是被江明浩看了一眼之后，就讪讪的闭紧了嘴巴。 这就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你就不怕我越过你和他单独交易？” 于春晓稳定了一下情绪，挑衅道。 “于姐要是有那个本事，我认栽！” “你......行，和他交易，一手钱一手货。” 江明浩脸色微沉了一下。 这个于春晓还真是难缠。 “于姐这是不打算......” “诶，行，一手钱一手货，应该的！” 江明浩的胳膊被许大炮捏了一把，然后就看到许大炮从皮夹里掏出个黑色的手包，刺啦一声拉开了手包的拉链。 “说吧，多少钱？” 许大炮伸手从手包里掐出一摞子百元大钞，粗粗看上去，一万是有的。 于春晓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她刚才只是想刁难一下江明浩，却没想到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许大炮竟然底子这么厚。 也是，能开得起轿车的，肯定是不差钱。 “大哥，去点货吧！” 于春晓脸上浮出一抹笑容，然后意味不明的看着江明浩。 许大炮则是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于春晓对面。 不到五分钟，于成就把满满两大箱子的货从里屋搬了出来。 前两天江明浩说完，于成就找时间把东西准备出来了。 他是很信任江明浩的能力的。 “100块机械表，200块电子表，20台录音机，你们点下数吧！” “诶，这还点啥了？合作嘛，最重要的是信任，我一看于姐就是爽快人，不能差事儿，是不明浩？” 许大炮笑的贱嗖嗖的，一边说，一边还对着江明浩挤咕了几下眼睛。 第51章 十个女人九个属狐狸 江明浩无语。 小时候的许大炮不是这样的性格。 憨憨傻傻，还很能哭，遇着点事就吭吭唧唧的掉眼泪，因此除了资本主义小尾巴这样的称号，还有个鼻涕包儿的外号。 “于姐，多少钱，你说个数。” 于春晓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意味深长，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于姐，你老看明浩干啥，多少钱你倒是吱个声儿啊！” 许大炮攥着钱，就等着给钱走人呢，但于春晓却不吱声，反而一眼一眼的盯着江明浩笑。 笑的许大炮有点瘆得慌。 “6400。” 于春晓的眼神代表什么，江明浩心知肚明。 不过，他能把许大炮直接领过来，就没想瞒着什么。 “行，于姐，这是6400，你数数。” 于春晓自己没有接钱，而是示意于成接了过来。 于春晓看着江明浩的眼神多了几分困惑。 她不相信江明浩会不知道把这个许大炮领过来和她直接交易意味着什么，难道，他就这么相信许大炮？ 于春晓不相信所谓的兄弟情，爱情，甚至是亲情，在利益面前，这些东西通通都经不起考验。 江明浩不应该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我大概很少会再过来，于姐有什么事直接跟大炮说吧！” 江明浩说完，抱起一个箱子就走了出去。 “于姐，我也走了啊，希望咱们以后合作愉快！” “等一下！” 看着已经走出大门的江明浩背影，于春晓叫住了许大炮。 “于姐，还有事？” 许大炮不咋待见于春晓，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爸就灌输给他一个思想，那就是长的太妩媚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这些年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必要，他是不会跟于春晓这样的女人打交道的。 “这些东西江明浩加了不少价吧？” 于春晓知道，这话她不该问。 换作以前，她也的确不会问。 可是她心里对江明浩，就是有一种别扭又执拗的感觉。 想要多获得江明浩的关注，又想看着江明浩在她面前吃瘪受挫。 “于姐，你啥意思啊？” 听到于春晓的话，许大炮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挺吓人。 “我咋感觉你这是挑拨离间呢！” 于春晓...... 于成...... 这许大炮是煞笔吗？ 就是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啊！ “我兄弟给我牵线搭桥，让我挣钱，然后我让我兄弟白忙活，咋地，我兄弟是观音菩萨啊，下凡渡人来了呗？” 于春晓被许大炮的话噎的怔愣了半晌。 于成已经懵了。 “于姐，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你只管挣你的钱，我和明浩之间的事我俩能解决，对了，这是我电话号码，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走了啊！” 许大炮从身上摸出张火柴盒大小的纸片扔到桌子上，然后就抱着纸箱吭哧吭哧的出去了。 于春晓彻底被整的崩溃了。 “有病，有病！” 看到子妹子抓狂，于成不敢吱声。 他也不知道咋说，就是...... 就是这个许大炮虽然看着有点傻，但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他妹子最近有点失心疯。 安安心心挣钱不好嘛，非得想方设法找江明浩不痛快干啥啊？ “明浩，那于春晓是不是心里有毛病？” 把箱子塞到后备箱的毯子下面，许大炮上车就跟江明浩吐槽。 “你不觉得于春晓有魅力？” “有魅力嗝屁，我一看她那样儿，肚子里就没啥好水儿，以前我爸咋跟咱们说的，像于春晓这样的女人，十个有九个属狐狸的，全是歪心眼子。” 江明浩不由失笑。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许老炮跟他们说这些话时候的画面。 “你笑啥？” 看到江明浩笑，许大炮一脸的问号。 “于春晓挑拨离间了？” “你猜着了？这女的就是有病，对了，你咋认识她的呢？她手里咋这么多硬货呢，我刚才扫了箱子一眼，那录音机可都是小日子那边过来的sny，没有点真本事可弄不着。” 江明浩把他和于春晓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至于于春晓为啥有这么多硬货，于春晓虽然没说，但江明浩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肯定是于春晓上游的出事了，这批货在深市那边脱不了手，这才想方设法的弄到北边儿来。 于春晓在北边儿应该是没啥根基，所以才会想出个让于成蹲黑市找人的办法来。 “不管咋说，这女的倒是有点能耐，这硬货老沈都整不着。” 江明浩点点头。 于春晓上游的那个人应该是个人物。 “等下你给我放在储油所门口就行了。” “干啥？我来都来了，咋能不去家里看看嫂子和我干闺女？” 听到江明浩的安排，许大炮不干了。 江明浩没想到许大炮会有这个想法，其实他并没有想让许大炮去家里做客的想法。 “等着，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到了街上，许大炮直接把车停在供销社门口，直接开车就进了供销社，江明浩拦都拦不住。 “这个糖，给我整五斤，还有这个猪后丘，都给我整着，鸡蛋......鸡蛋来十斤......” 许大炮身上不缺钱，也不缺票，进了供销社就像是土匪下山，但凡是见着的，啥都想买点。 因为明天就是八月节，供销社的货备了不少，但是人也多。 许大炮的这番举动立刻引起了轰动。 整个猪后丘，好家伙，放眼整个白山公社，也没有人家敢这么买东西。 江明浩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阻止了许大炮买下整个猪后丘的举动，别的东西也都适量的减了不少，即便如此，如此庞大的购买量，还是让供销社里的人都震惊的合不上嘴。 两个人拎着东西出了供销社，还有人抻着脖子看。 看到两人将东西放到小轿车上，原本就羡慕嫉妒的人更加的眼红。 供销社里侧柜台后面，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看着两人。 “苏干事？” 供销社的售货员看到双眼发直的苏炳超，担心的叫了一声。 苏炳超这才收回视线，不过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 王卫红那个贱人，偷偷的去勾搭了江明浩，别以为他不知道。 哼！ 江明浩！ 他一定会将他踩在脚下。 毁了！ 第52章 人缘不咋地 许大炮的小轿车一进生产队，就引起了轰动。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轿车进村。 不管是上了年纪的社员，还是刚刚懂事的小孩，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小轿车跑。 眼瞅着小轿车一直往前开，一直开到村子最东边。 是苏大山家！ “是老苏家姑爷子！” 看到江明浩下车，社员们的那个心情，顿时五味杂陈。 特别是看到江明浩手里又拎了不少东西，还有随后下来的许大炮。 瞅瞅人家，穿着皮夹克，那头发梳的比镜子都亮堂，光溜的苍蝇上去都得劈叉。 还有，手里也拎着不少东西，还有一大块冒着油光的猪肉。 那一块，少说也有七八斤。 “嗨，同志们好啊！” 许大炮没想到社员们这么热情，从村口开始，一路跟到了家门口，于是又嘚嘚瑟瑟的挥手跟社员打起了招呼。 没想到，听到他的招呼，没有社员回应，倒是有几个小孩子，眼巴巴的瞅着他。 瞅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吃糖哈，来，给你几块！” 许大炮大方的把兜里的糖掏出一大把，随手塞到了几个孩子手里。 把几个孩子高兴的原地跳起来。 江明浩没说什么，也没做阻拦。 他对尖山咀生产队的感情说不上多深，除却苏炳超王卫红刘三狗这几个人，也没有让他仇视的人，但说喜欢肯定也谈不上。 “明浩，你在村里人缘不咋地啊？” 进了院儿，许大炮欠揍的说了句。 许大炮虽然看着直愣愣的，心眼却不少。 他能看出来那群社员看江明浩的眼神，那种赤裸裸的眼神，里面掩藏的可不仅仅是嫉妒。 江明浩懒得搭理他。 冲着屋里喊小月月的名字。 话音刚落，江月就冲了出来。 刚刚扑进江明浩的怀里，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许大炮。 小丫头原本的笑脸立刻收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许大炮。 “你就是小月吧？来，让干爹抱抱！” 许大炮见了谁都是贱嗖嗖的，见到了自己好兄弟的女儿，这种贱嗖嗖就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但他也不想想，他胡子拉碴的一糟老爷们，上来就要抱，谁家小孩能接受，更何况江月本来的性子就胆小敏感，听到许大炮的话，吓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额......” 许大炮麻爪了！ 这咋整的？ 他长的这么吓人吗？ “小月不怕啊，你这叔叔就是长的吓人，人不错，他和爸爸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是专程来看小月月的。” 江明浩无奈的白了许大炮一眼，转过头，小声的哄怀里的闺女。 这个时候，苏美秀和苏大山、崔兰花也听到动静出了屋。 “嫂子吧？真没想到，嫂子长的这么好看！” 苏美秀看着许大炮，眉头皱了起来。 直觉这个许大炮不是好人。 说话油腔滑调，看打扮，也像二流子。 “大叔，大婶儿，你们好啊，我是明浩的兄弟，过来看看你们！” 看苏美秀没搭茬，许大炮又把视线转到了苏大山和崔兰花的身上。 苏大山...... 崔兰花看了老头子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女婿，硬是挤出个笑脸。 “那个......那个进屋啊！” “哎，妥嘞！” 完全没有客套，许大炮拎着东西直接进了屋。 苏美秀不由得偷偷扯了一下江明浩的胳膊，用眼神示意。 “许大炮，我发小，人好，就是嘴有点贱。” 苏美秀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还有发小，过去几年，她从来没有听江明浩提起过。 现在，江明浩把发小带回家，是不是意味着，江明浩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入了这个家，完完全全的定下心来要和她一直在一起了呢？ 想到这些，苏美秀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笑容。 “你快进去陪他待着吧，人家第一次来，俺们可不能怠慢，俺和娘去张罗饭菜。” 苏美秀从江明浩手里把江月接过来，然后伸手推着江明浩的后背让他进屋。 江明浩怎么能不知道苏美秀心里的变化。 这妮子啊！ 许大炮进屋之后，眉头就几乎没舒展过。 主要是房子太破了，屋里黑漆漆的，墙上的黄土坯子不仅被烟熏的变成了黑色，更是有不少地方直接脱落，露出里面的干草和木头。 他知道下乡的生活苦，可没想过会这么苦。 “你行了啊，把你脸上的表情收收！”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许大炮撅屁股拉几个粑粑江明浩都知道。 所以，许大炮一蹙眉，江明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在以前，江明浩的确抱怨甚至痛恨过这样贫苦的生活，可是重生回来，这种生活在他看来不仅不苦，反而带着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温暖。 “唉，哥们知道你这个思想高尚的红苗苗，为啥会突然想开了要跟我同流合污了。” 许大炮啧啧两声。 江明浩翻出茶缸子，给许大炮倒了杯水。 茶缸子有些年头了，还是江明浩刚插队的时候公社为了表彰知青们响应国家上山下乡号召特意奖励的。 上面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红色字迹已经模糊。 许大炮倒没嫌弃，抓起缸子吨吨的喝了几大口水。 “明浩，你妈这两年......” “我和她没有关系了！” 提到自己的母亲，江明浩的眼神、脸色全都冷了下来。 重生后，江明浩想过很多人，除了老婆孩子，岳父母，甚至连陈富贵江明浩都想过怎么报答，但这个名单里独独没有他的母亲，宋翠英。 在宋翠英的眼里，自己的儿子不如男人，不如好看的裙子，不如钱，甚至不如一颗鸡蛋。 江明浩人生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宋翠英开始的。 不报复就是江明浩对这个母亲最后的底线。 许大炮当然也知道江明浩和宋翠英的情况，他之所以问了一嘴，是因为他爹没的时候，他听人说起了宋翠英。 据说江明浩下乡后，宋翠英立刻把空下来的纺织厂指标给了后男人的儿子。 分房的指标也给了那继子。 还花了不少彩礼钱给那继子娶了纺织厂的厂花当老婆。 亲儿子当草，后儿子当宝！ 这样的妈也真是奇葩！ 断绝关系也好，凭江明浩的本事，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53章 被媳妇维护的感觉真好 两个人在屋里唠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小脑袋从门帘里钻出来。 看到许大炮，立刻又缩到帘子后。 等一会儿，又探出头来。 来来回回好几次。 “猫儿！” 等到江月再次探头进来，发现许大炮没影儿了，便把身子又探出来一截，冷不丁的看到许大炮从门后跳出来。 江月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许大炮又麻了。 小孩不是都喜欢玩这种藏猫猫游戏吗？ “咯咯咯.......” 但是下一秒，江月笑出了声。 许大炮这才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小孩子都喜欢这个游戏。 许大炮童心重，看到江月喜欢玩，立刻就拉着江月满屋子的玩起了藏猫猫，后来，一大一小嫌场地不够，又跑到了院子里。 江明浩则是站在苏美秀的身边，帮着苏美秀择菜。 “你这个兄弟性格挺好哩！” 看到江月玩的开心，苏美秀也开心。 自从江明浩决定留下来，这个家就好像突然多了欢乐和幸福。 以前的小月，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和陌生人玩，也从来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 “你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的，小时候特别彪......” 江明浩跟苏美秀说了几件小时候的趣事，听的苏美秀一阵阵失笑。 她第一次听江明浩提起他以前的事。 过去几年，她和江明浩同床共枕，做过世界上最亲密的事，但他对江明浩的了解甚至不如尖山咀的其他社员。 为了表示对许大炮的欢迎，崔兰花和苏美秀足足做了六个菜。 猪肉炖白菜，肥亮亮的猪肉片子，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小鸡炖蘑菇，蘑菇是榛蘑，崔兰花本来是想攒着等过年的时候吃，可是女婿第一次领客人来，崔兰花咬咬牙从房梁上把晒干的榛蘑拿了下来。 辣椒焖子，猪肉炒辣椒，萝卜片炒猪肉，鸡蛋摊野菜。 “过节节.......香......” 江月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菜，高兴的不断拍着小手。 “婶儿，嫂子，你们这手艺太好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许大炮吃了两口，就忙不迭的开启了彩虹屁模式。 “好吃你就多吃几口，这后生真是喜庆哩！” 好话谁不爱听，崔兰花看着许大炮，连褶子里都是笑。 “叔，我听明浩说，您老不仅种地是个好把式，还会编筐编篓干木匠活，我打小就手笨脚笨，最佩服像叔这样的能人！” 哄完了崔兰花和苏美秀，转头许大炮又给苏大山戴起了高帽。 苏大山平时是个内敛木讷的人，面对许大炮这种自来熟人来疯的热情，苏大山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许大炮这人从来不知道啥叫冷场啥叫尴尬，哪怕苏大山没给出啥反应，也不耽误许大炮继续唾沫星子横飞的高谈阔论。 一顿饭除了微微有些不太适应的苏大山，剩下的几人都吃的很畅快很高兴。 吃了饭后，江月吵着想要坐小轿车。 苏美秀原本拦着不让，但许大炮哪能同意。 小丫头可是刚刚喊了他干爹，别说坐小轿车，就是坐飞机，他许大炮也会想方设法实现的。 小轿车停在苏家大门口，时不时的就有人社员有意无意的过来溜达。 围着小轿车转两圈，还会偷摸的在车上摸几把。 等到许大炮抱着江月出来，车玻璃上多了不少手印子。 “诶，我这突然有点肚子疼呢，好像要窜稀，哎呀，不行了，我先上茅楼儿，你带着我干闺女玩会儿哈！” 刚把江月放到车里，许大炮就捂住肚子呜嗷儿的叫唤起来。 不等江明浩反应过来，直接跑没影儿了。 江月撇撇小嘴儿，差点又要哭了。 “爸爸带你坐小轿车玩！” 江明浩直接上了车。 有围观的社员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 “娘，俺也想坐小轿车哩。” 一直围着小轿车转圈的马柱眼红的盯着坐在车里的江月，央着自己的娘。 “坐啥坐？也不怕掉沟里摔死哩！” 江明浩不由得朝说话的女人看过去，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个叫谢娟的女人有过什么交集。 “就是，柱子，听你娘话，这小轿车是啥人都能开哩？整不好命都给你整没了。” 谢娟的婆婆张秀珍紧跟着说道。 “江明浩，你最好别逞能，车上可还坐着你闺女呢！” 王卫红站在张秀珍的旁边，冷嗤了一声。 她原本在库里和另外一个管理员孙梅在缠毛线，听到外面有人喊小轿车。 王卫红虽然是插队的知青，但老家并不是什么大城市，基本上没见过小轿车，所以，自然好奇。 只是在知道小轿车停在苏家大门口的时候，那种好奇就变成了嫉妒，疯狂的嫉妒。 听到王卫红的话，周边有不少社员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从屋里刚刚走出来的苏美秀没想到外面围着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不太自然。 “苏美秀，快劝劝你家男人吧，老母猪摆擂台，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哩！” 看到苏美秀，王卫红的语气更加的尖酸刻薄起来。 特别是看到苏美秀的脸色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的红润光亮，心里的酸火压都压不住。 “王卫红，俺家男人好歹跟你是同一批插队的知青，你嘴下咋不留德哩！俺家男人别说开小轿车，就是飞机也能开，用得着你管哩？” 江明浩本来冷着脸想要对王卫红发难，但听到苏美秀的话，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一丝笑容。 自己平时软乎乎的媳妇竟然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这种被媳妇维护的感觉让江明浩如沐春风。 “苏美秀，你要点脸不？还开飞机，你咋不说你男人能造原子弹呢！” “你......” 苏美秀没想到王卫红会这么难缠。 她平时少言少语的，很少跟人吵架，刚才那句话就是被逼急了才脱口而出的。 “王卫红，我是肯定不会造原子弹的，但说不定章勇会造，你可以去问问他。” 听完江明浩的话，王卫红的脸唰的白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 江明浩却不再看她，而是温柔的招呼苏美秀上车。 苏美秀上了车，江明浩立刻踩下油门。 桑达塔原地卷起的黄土扬了王卫红和张秀珍婆媳俩一身。 “呸呸呸......” 张秀珍气的跳脚大骂。 王卫红却攥着拳头，破天荒的什么都没说出口。 第54章 炫车技 “明浩，你......你真会开车？” 上了车，苏美秀一直很紧张，特别是车刚启动的瞬间，苏美秀搂着江月，身体吓的都僵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连飞机都会开嘛，小轿车而已，肯定难不住我啊！” “你......你明知道俺刚才是瞎说的。” 苏美秀被调侃，臊的一张脸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娘......羞羞.......” 看到苏美秀脸红，小月月咯咯笑起来。 “月月，坐稳了啊，爸爸带你和妈妈感受一下什么叫速度！”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猛的踩下油门，车子立刻像是离弦的箭朝着毛沟河岸边冲去。 不同于苏美秀的紧张，小月月兴奋的不行，如果不是被苏美秀紧紧抱着，小丫头都想飞出车外。 江明浩前世开了三十几年车，还跟几个爱好赛车的朋友参加过几次拉力赛、越野赛和登山赛，车技比一般司机好了好几个层次。 如果不是被这台初级性能的桑塔纳限制，他能横跨毛沟河。 苏美秀起初的确害怕，但是慢慢的她发现，江明浩是真的会开车，而且开的特别好。 哪怕速度快的像飞，她却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可是，江明浩为什么会开车呢？ “卧槽，明浩，你小子可以啊！刚才我还以为得给你小子准备棺材板了呢，没想到你这开车技术比我强老鼻子了啊，你啥时候学的车啊？” 许大炮从茅楼出来，就发现车被开走了。 得知是江明浩带着媳妇孩子开走的，许大炮就出了一身冷汗。 先不说江明浩会不会开车，这个车有个毛病，手刹和刹车板都很松，如果一旦控制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但在看到江明浩远远的把车开回来的瞬间，许大炮就知道，江明浩这小子是会开车的。 苏大山和崔兰花也吓的不轻！ 在心里把江明浩骂了无数遍，心里想着要是三口人真出了啥事，他们老两口就一起去了。 而一直没走的王卫红脸上的表情则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咋没掉沟里哩！” 张秀珍嘴里嘀咕了一句，看到自己的孙子看过来，立刻讪笑了一下。 江明浩下了车，立刻到后面打开车门，伸手把苏美秀拉出来，半搂着苏美秀的纤腰，另一只手，将小月月抱在怀里。 张秀珍的孙子看着小月月，羡慕的眼睛里全都是星星。 奈何被他娘谢娟死死攥着，否则早就扑上来了。 “都瞅啥瞅，俺女婿能耐着哩，想看俺们热闹，呸，想的美哩！” 看到女儿女婿一家三口平安回来，崔兰花立刻指着张秀珍几个人说道，特别看了王卫红几眼。 苏炳超这个媳妇是个啥货，她老婆子心里看的清楚哩！ “明浩，你这开车的技术可以啊，比我可是强多了，你小子啥时候学的开车啊？” 许大炮是真好奇。 江明浩没插队之前，他们一起长大，别说开车了，他们从小到大见到的小汽车一个手指头都能扒拉过来。 江明浩插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学开车了， 连马车都看不着一个。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哥自学成才行不行？” “行！你是我哥，你说啥都行。“ 许大炮没有刨根问底，江明浩不想说，他也没再继续问。 没看到江明浩开车出啥意外，外面围着的一圈人慢慢就散了，王卫红走的最慢，离开之前还不忘朝着苏家的大门阴沉的看了一眼。 刚才，江明浩温柔的搂着苏美秀的样子让王卫红嫉妒的发疯。 “明浩，这是五千块钱，你收好。” 眼瞅着天色渐暗，车里还装着那么多东西，许大炮不敢久留，找了个功夫，把江明浩拉到了角落，将一摞百元大钞塞到了江明浩手里。 “你这些货好销吗？” 江明浩不客气的将钱接过来，随手塞到了兜里。 于春晓之前想方设法的给他找不痛快，一是不了解他和许大炮的交情，二是价格江明浩早就跟许大炮说过了。 他从来不会干稀里糊涂的事。 “你前几天给我的那十几块表，我给老沈看了，老沈满意的不行，否则你以为我手里咋能有这多钱，你知道我出给老沈多少不？” 江明浩抬头看了许大炮一眼，示意许大炮继续。 “这个数！” 许大炮伸出大拇指和小指头，嘚嘚瑟瑟的晃悠了几下。 江明浩不由得失笑。 许大炮这小人得志的样子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小时候他从许老炮那偷摸拿点啥新奇的东西，就是这样嘚嘚瑟瑟的找他和侯梅炫耀。 “你跟老沈合作小心着点。” “咋地呢？” 许大炮收回手指，不解的问道。 “咋地也不咋地，不过小心点总没错，你记得和他做生意，一定要一手钱一手货，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如此。” “行，知道了！” 许大炮嗯嗯两声。 江明浩知道许大炮这是没听到心里去，本来不想跟姓沈的有什么接触，但想到大炮前世的遭遇，江明浩心里有些不踏实，决定还是要找机会和姓沈的见个面。 “干闺女，干爹走了哈，小乖乖，亲干爹一口！” 离开的时候，江月和许大炮已经没有任何距离感了，许大炮让亲，江月啪叽一口就亲了下去。 把许大炮笑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嘿嘿嘿，好闺女，干爹下回来给小月买玩具，买好多好多吃的哈！” “你快走吧，再不走天就黑了。” 看着磨磨唧唧的许大炮，想到小闺女和许大炮亲昵的劲儿，江明浩一把关上了车门。 “切，吃醋了吧？得，我走，走还不行吗？嫂子，下回我还吃辣椒闷子，叔，婶儿，你们想我了就让明浩给我捎个信儿，我来看你们啊......” 等到许大炮离开，前前后后过去了十来分钟。 对于许大炮这个人的到来，一家人都很高兴。 江明浩虽然学历高，长的也好，但是性格却有些清冷，让人不太容易亲近，许大炮则不同，自来熟的个性，让苏美秀和崔兰花包括小月月，三个女人都很喜欢。 就连平时很憨厚木讷的苏大山也不例外。 “美秀，你过来一下。” 进了屋之后，江明浩把苏美秀喊进了东屋。 第55章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 “天还没黑哩.......” 进门之后，江明浩随手关上了门。 苏美秀一张脸羞的通红，小声嘟囔道。 “老婆，你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啊？” 江明浩恶作剧的搂住苏美秀，在她耳边轻轻哈着气。 “俺才没有，俺......” 虽然这几日和江明浩亲密的事做了很多次，但是只要被江明浩抱在怀里，苏美秀的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的站不住。 “哈哈......傻姑娘！” 江明浩没有再继续逗弄苏美秀，这丫头性格可不是放得开的。 逗的厉害了，他才刚尝了几天甜头，怕不就要被掐断了。 “你讨厌！” 苏美秀也终于意识到是她自己想多了，不由又羞又臊。 “这是我赚的钱。” 看到江明浩拿出的厚厚一摞百元大钞，所有的害羞害臊立刻消失无踪了。 苏美秀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这.......这.......” “这是五千块钱，我留一千块继续做生意，拿一千块给爹，留着盖房子，剩下的三千块，你收着。” “俺不收。” 苏美秀下意识的拒绝。 太多钱了，她心里有点慌。 这么多钱她害怕放在手里。 “你不收那我把钱给别的女人了！” “你敢！” 明知道江明浩是在开玩笑，但苏美秀还是紧张了。 “哈哈，我老婆真可爱！” 苏美秀再次被江明浩调侃，好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再次红了起来，不过情绪倒是自然多了，接过江明浩递过来的钱，转身去找地方收着。 晚些时候，苏春旺找了上来。 看到苏春旺一双眼睛像是着了火似的闪着狂热，江明浩赶紧把人拽出了屋。 “明浩，你是没看着啊，俺今儿刚到村里，就被那帮子老娘们盯上了，那场面......” 苏春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颤抖的。 俺滴娘耶！ 天知道他是咋从家里忍到现在的。 “说重点，都卖了？” “不到两点钟就卖没了，今儿别说是五十斤，就是五百斤，俺也能卖出去哩。” 苏春旺兴奋的脸红，嗓门也很大。 “明天你去储油所再运两百斤，记住不能再去小刘庄，两百斤豆油最少要在三个生产队消化掉，打一枪换个地方。” 这种事必须要小心谨慎。 这个年代，家家都穷的吃糠咽菜，但凡有谁过的好一点，哪怕这人平时没啥得罪人的，也容易被人嫉恨。 小打小闹的折腾没事，要是在一个地方卖的多了，难保不被人眼红整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行，俺知道了。” 苏春旺从身上摸出十块五毛钱，零零散散的一大把。 “这是今天的钱。” 苏春旺很心疼。 如果这些钱都是他的就好了。 江明浩接过钱，也没数，也没说别的，直接塞进了兜里。 钱虽然很少，但江明浩没有嫌弃，更没有推脱。 五千是钱，十块钱也是钱。 江明浩又嘱咐了苏春旺几句两个人就分开了。 第二天，苏春旺一大早就跑到了公社，储油所还没开门，他就蹲在门口等。 江明浩眼下没有事，就正常上工。 不是必要情况，他还是想在家和媳妇孩子一起。 因为是八月节，只有半天工。 这半天工，整个老苏家的人，都成了生产队被关注的重点。 平时和老苏家关系不错的，攀上来打听许大炮的事，满眼的羡慕，和老苏家关系不好的，则是凑在一起，各种编排诅咒。 但不管这些人羡慕也好，眼红嫉妒也好，苏家从老到小都一脸的喜色。 “你家要盖房？” 准备收工的时候，苏大山跟老孙家的石蛋打听买红砖的地儿，听的老孙瞪大了眼珠子。 “是哩，俺那姑爷说了，让盖砖房，俺说盖黄泥坯子房就行，那娃娃不干，俺也没辙哩！” 老孙心里那个酸啊！ 他家是村里唯一住砖房的人家，现在老苏家也要盖砖房，他的那点子优越感马上就要没了。 “石蛋啊，你帮着你叔参谋参谋哩，俺去转转！” 孙麻子虽然心里酸，但他和苏大山是从小长到大的，该帮的忙还是要帮的。 “石蛋，老苏家要盖房？” 石蛋从坡上下来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刘三狗。 “嗯。” 刘三狗的名声不好，石蛋敷衍了一句就想离开。 “你这娃娃，三爷爷还能吃了你？苏大山说没说他家准备盖多大的房哩？” 刘三狗和孙石蛋家挂着点拐弯的亲戚，辈分比孙麻子大。 “三间吧，具体的俺也不知道，三爷爷，俺还有事，先走哩！” 石蛋说完，急匆匆的绕过刘三狗跑了。 “盖房？老子让你盖的起算球！” 刘三狗露出牙花子，恶狠狠的说道。 他憋着这口气已经憋了半个月，这口气不出，他刘三狗以后还有啥脸在尖山咀生产队混了。 苏家。 江明浩带着江月在屋里玩，苏大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锅子，崔兰花和苏美秀娘俩围着灶台做饭。 看着苏美秀手里油光锃亮的一大条子肥肉，崔兰花嘴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这才几天啊，家里的日子就上了天。 去年的八月节，他们家连口干饭都没吃上，大人倒无所谓，小月月那娃就谗地瓜干，奈何他们家四个人只有三个工，吃饱肚子都有问题，哪有闲粮换地瓜。 真是不敢想，不敢想啊！ 苏家过了一个自打五三年以来最肥的一个八月节。 连着几天，江明浩都没有出门。 没有人找麻烦，家里吃喝也足，日子可谓是平静幸福的冒了泡。 但平静的日子只持续到了农历八月二十一，就被一个消息打破了。 苏春旺被抓了。 江明浩是从来他家调查的公安嘴里知道这件事的。 “公安同志，这是咋回事哩？俺家姑爷可是文化人，没做啥违规的事哩！” 看到公安进门，指名道姓的要找江明浩，崔兰花吓的腿都软了。 她就说嘛，她崔兰花能有这好命？ 特别是想到江明浩这阵子出手大方，还有个开小轿车的朋友，崔兰花嘴上替江明浩辩着，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江明浩人呢？” 来的两个公安个子很高，黑着脸，根本不接崔兰花的话茬，只是低沉着声音让江明浩出来。 第56章 二进宫 江明浩带着苏美秀和江月到后山去捡酸枣子。 回来的路上看到社员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过来，神色各异。 苏美秀赶紧扒拉开江明浩抓着自己的手。 但社员们的眼神并没有因此而有变化。 “美秀啊，公安到你家了，说是......说是要带江明浩去派出所调查......” 苏美秀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别怕，没事，放心吧！” 江明浩在心里过了一下，基本上有了猜测。 江明浩的话并没有安慰道苏美秀，她的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江明浩的胳膊，紧张的手指发白。 小月月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原本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小嘴撇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谢谢六婶儿啊！” 江明浩扶着苏美秀，对刚才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妇女说道。 尖山咀的社员本身并不坏，排除个别几个人品不行和跟老苏家不太对付的，都还可以。 之所以和江明浩不亲近，大部分时候都是旁观者状态，也是因为江明浩重生前的种种行为导致的。 苏美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明浩，你跟俺说实话，你之前给俺的那个钱，真是清白得来的？” “当然，媳妇，相信我！” 看着江明浩清澈干净的眼神，苏美秀点了点头。 她相信江明浩不会骗她。 看到江明浩苏美秀回来，崔兰花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明浩啊，公安来家里了，说是要让你到派出所去，这咋回事哩？” “娘，没事，你带着小月月先进屋，我跟公安说。” 把小月月交给崔兰花，江明浩大跨步进了院子。 两个公安就站在院里等着江明浩，因为等的时间比较长，脸上浮现出了不耐烦。 “你就是江明浩？” 江明浩对着两人点点头。 “行吧，有人举报你倒买倒卖国有物资，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明浩在心里最先浮现出的是王卫红。 那天王卫红的叫嚣还浮现在耳边。 “公安同志，我能不能问一下，是谁举报的？” “这个是你能随便问的吗？等你到了派出所再说吧！” 碰了一鼻子灰，江明浩也不恼。 这个年代的公安，那可是nb中的战斗机，态度强硬能理解。 “娘，美秀，你们不用担心，我配合一下公安工作，晚上应该能回来。” 听到江明浩的话，其中一个公安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这小子是傻还是缺心眼，如果这事做实了，别说晚上回来，进局子都得判个一两年。 “公安同志啊，俺是生产队队长，这是咋回事啊？江明浩这后生是俺们队的知青，老实的很哩，这是咋地了？” 得了消息的陈富贵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拦着公安问道。 “有人举报他倒卖国有物资，我们是带他回去调查的。” 倒卖国有物资？ 陈富贵的脑袋轰的一声。 不能，不能，江明浩这后生精着哩，他不说他和储油所的所长关系好嘛，那是国家干部，国家干部咋能和倒卖国有物资的人好哩？ “队长，没事，家里这边你帮着照顾一下。” “中，这个你放心，啥事都有俺哩！” 看着江明浩跟着公安上了警车，陈富贵忙掉头去看崔兰花苏美秀娘俩。 “你们都瞅啥瞅，散哩散哩！” 陈富贵摆摆手，让围观的社员都散了。 但人是散了，闲话却飞起来了。 江明浩被公安带走不到两个小时，整个生产队就传出了江明浩偷窃国家物资倒卖要坐牢的消息。 这边，江明浩跟着两公安到了派出所。 “何同志，我们又见面了啊！” 一进派出所，江明浩就看到了何智芸。 何智芸显然也认出了江明浩，她眼神冷冷的看了江明浩一眼，没有说话。 “没想到你这么快又进来了，看这次你还有没有能耐再出去。” 于孝国从何智芸的身后走出来，看着江明浩嘲讽道。 “于孝国，他是配合调查的，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对他这样的态度是违背公安条例的。” 何智芸没有搭理江明浩，但对于于孝国显然她更不待见。 “小何，还需要什么证据，那位已经把他都供出来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回就是县上来人，也救不了他！” 于孝国冷笑。 于孝国的话基本上证实了江明浩的猜测。 果然是苏春旺出事了。 对于苏春旺，江明浩是失望的。 本来之前几次合作，他觉得苏春旺虽然格局不够，但还算稳妥。 特别是出了刘三狗的事，他觉得苏春旺只要三观是正的，人笨不要紧，只要听话。 很明显，苏春旺并没有听话。 “你跟我到审讯室。” 何智芸就是负责做引导接待工作的，所以前后两次，江明浩才都会遇见她。 看着江明浩跟在何智芸的身后离开，于孝国的眼神阴沉。 “何同志，辛苦了啊！” 何智芸冷若冰山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带着江明浩往审讯室的方向走。 “张哥，人带过来了。” 张同被安排做江明浩的审讯工作。 “小何，你去跟高所长说一声这个事。” 看着何智芸离开，张同对着江明浩笑笑，打开审讯室的门，请江明浩进去。 “江同志，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江明浩认得张同，上次和于孝国一起审讯他的，但明显张同和于孝国不是一伙的，而且，张同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人，这一点从他现在的态度上就能看的出来。 所以，江明浩对张同的态度也很礼貌。 张同的确是个脑子清楚的人，从他知道江明浩又被带进派出所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心里想好了这事，这个工作也是他主动揽下来的。 于孝国和江明浩似乎有仇。 上次就直接让江明浩签认罪书，这次还故意在高徐昆面前隐瞒了江明浩这个名字，一力主张由他来审讯。 张同知道江明浩不简单，能出动县上的领导出面担保，这个人本事不会小。 他初来公社派出所，没背景没人脉，只能自己搭建和创造。 江明浩就是离他最近的阶梯。 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第57章 张同想搭江明浩这条船 “江同志，你应该知道具体是啥情况吧？” 刚刚坐下，张同就关上门问道。 “说是有人举报我倒卖国家物资。” 江明浩很淡定，而且从张同问的这句话里，他已经知道了张同的意图。 这种问话方式是不符合派出所的审讯流程和原则的，这是张同在向他示好。 “这个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江同志，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明浩看着张同，倒是没想到他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张同，好像在思考。 张同在示好他能看的出来，但他对此人并不是多了解，而且张同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现在也并不清楚，所以，他需要搞清楚这点。 “他自己把事情都扛了，你顺水推舟就行。” 张同有点着急了。 他怕自己失去搭上江明浩这条船的机会，咬咬牙说出了违反职业规定的话。 江明浩原本微微绷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和他想的一样。 苏春旺那个人可能没有格局，眼界短小，但出卖自己的事他相信苏春旺不能干。 刚才于孝国那么说，分明就是在给自己下套。 “谢谢张同志的好意，我并没有倒卖国家物资，和上次一样，是诬告，张同志按照流程走吧！” 张同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意思？ 是拒绝自己的示好还是....... 张同有些错愕，也有些茫然，只能坐下来，打开问询记录，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将前面的基本信息填写好。 整个过程中，江明浩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张同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几次，江明浩都淡定的像是老僧入定。 “江同志，苏春旺在盘山子、小刘庄几个生产队违法销售豆油，按照举报人提供的线索，销售了大约五百多斤，这个数量已经构成了很严重的投机倒把、倒卖国家物资的犯罪。” 江明浩的眼睛睁开了。 五百多斤？ 这才几天，苏春旺就倒腾了这么多？ “而举报人也同时提供线索说，这些豆油是经由你从储油所违法获得的，不管你有没有参与利益划分，都是共犯。” 张同几句话就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了清楚。 于此同时，也再次暗示了江明浩按照他之前说的办法，就能够脱罪。 “我能问问举报人是谁吗？” 江明浩沉吟了一下问道。 “举报人是.......” 就在张同刚要回答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紧跟着于孝国走了进来。 “于哥？你这是......” “我来给你打个下手，这小子狡猾的很，我怕你没经验，问不出东西。” 于孝国伸手在张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力气不大，但张同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僵硬。 于孝国这是在用资历压他。 他想抓住江明浩这根绳子没错，但他也不能得罪于孝国，至少在他没能力在派出所站稳脚跟的时候，他必须要卖于孝国这个面子。 “江明浩，你这算是二进宫了吧，上回让你给脱身了，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苏春旺那边已经交代了，没脱手的二十几斤豆油也在咱们派出所放着呢，人证物证俱在，除非你有孙悟空的本事，能七十二变上天入地，否则.......” 于孝国翘着二郎腿，用笔在江明浩跟前的桌子上一下一下戳着桌面。 “我没那么大的能耐。” 江明浩看着于孝国。 这个于孝国和苏炳超的关系看来是真好，像是死狗似的咬着自己不放。 “没能耐？没能耐好啊，没能耐就在认罪书上签字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于孝国冷笑着把认罪书推到江明浩跟前，又把笔啪嗒一声也扔了过去。 “我还想着上次没用上的那些手段得用几样你才能认罪，啧啧，没想到你倒是挺识时务，张同，学着点，想要吃好公安这碗饭，就不能拖泥带水，能最快签认罪书就别废话。” 张同没说话。 眼睛不断的瞥向门口。 “于公安还是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想要屈打成招，按照我们国家1976年出台的《公检法系统公职人员管理条例》里的规定，罔顾人民群众意愿简单粗暴执法的公职人员需要承担的法律责任，于公安不会不知道吧？” 于孝国的脸色蓦的一沉。 “是你自己承认了违法行为的。” “我承认什么了？张同志，你听到我承认自己违法犯罪了吗？” 张同为难又尴尬的咽了口吐沫。 没想到江明浩会把这种问题抛到他跟前来。 于孝国也看着张同。 本来这次的审讯工作应该是他来做的，是张同横插一杠才换了人，他不得不多想。 “江同志并没有承认犯罪。” “张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于孝国的脸色更沉了。 张同这是摆明了要和他撕破脸。 审讯室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只要张同和他统一口径，江明浩倒卖物资的这个罪就算是坐实了。 “张公安，麻烦你帮我请高所长来一趟。” 张同立刻起身。 江明浩松懈的态度让张同紧绷的情绪稍稍有所缓解。 “江明浩，你不要太嚣张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改变不了你投机倒把、倒卖国家物资的犯罪事实，你签字......” 于孝国忽然暴起，一把抓住了江明浩的手，往红色的印泥里戳。 只要手印落下去，江明浩就不可能翻出浪花了。 “于孝国！你给我住手！” 高徐昆推门而入。 愤怒的瞪着于孝国。 由于惯性，于孝国的动作没有立刻停下来，江明浩沾了红色印泥的手指重重的戳在了认罪书上。 “所......所长，我是......” 于孝国并不知道张同安排何智芸去通知所长了，所以，他才会来审讯室。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是个老公安了，这十来年的工作经验都让狗吃了？” 高徐昆气的不轻。 他之前并不知道于孝国申请要审讯的人是江明浩，他好歹也是派出所的所长，不可能啥事都事无巨细的知道。 他当时还有点纳闷，这么个普普通通的举报，怎么于孝国和张同还会争着干。 眼下他明白了。 高徐昆骂完于孝国，看向江明浩。 真是脑瓜仁子疼啊！ 第58章 一个比一个腕儿大 “江同志啊，又让你看笑话了啊！” 高徐昆对着江明浩笑着打了个哈哈。 他也不知道这个江明浩到底咋回事，咋对他的派出所这么感兴趣，这才几天啊，又来了。 “高所长严重了，笑话说不上，于孝国同志这种违规甚至违法的行为并不好笑，相反很严肃。” “你投机倒把倒卖国家物资，我是秉公执法。” 感受到高徐昆的眼神，于孝国情绪有些紧张，声音不由得加大。 “于孝国，你给我闭嘴！小何，你带着于孝国先出去。” 高徐昆没想到以前工作办事还算不错的于孝国能变成这个样子，脑瓜仁子更疼了，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于孝国就看不出来这个江明浩来路不一般吗？ 他高徐昆还想在公社派出所的所长这个位置上多混两年呢！ “所长......” “你想挨处分是不是？” 于孝国满心不甘，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阴鸷的看了江明浩一眼，转头出了审讯室。 何智芸也跟着出去了，关上审讯室的门之前，视线扫了一下江明浩。 “江同志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孝国同志态度不端正，这是他的问题，回头我一定严厉的批评他，但我们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也不能不受理，这个你能理解，是吧？” 比起于孝国，高徐昆的态度可以说是好的离谱。 “当然能理解，不过我并没有倒卖国家物资，包括苏春旺也是。” 张同微微蹙眉。 苏春旺已经交代了，江明浩这么说完全就是徒劳，这件事想要解决，只能是江明浩抵死不认，苏春旺背锅，否则...... “江同志啊，我刚才了解了一下，除了举报人的举报信息，那个叫苏......苏春旺的社员也交代了，剩下的豆油也在，这些算是铁证了，豆油这种民生物资只能由储油所分配到各个公社的供销社统一销售，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吧？” 高徐昆忍受着脑瓜仁子的嗡嗡作响，循循善诱。 他是希望江明浩自己主动承认的，不伤情面是最好的。 高徐昆和张同一样，心里是不相信江明浩的话的。 他可是知道李建民和江明浩的关系很好，李建民是干啥的，管着白山公社等好几个公社的豆油进出。 只要江明浩承认了，他就去找李建民，两个人商量一下，这事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李建民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当然知道，不过高所长不知道的是，我这些豆油是经过李所长亲自批文，代储油所深入生产队基层进行基础扶贫的。” “扶贫？” 高徐昆有点懵。 储油所啥时候搞上了这种东西？ 这国家的东西从来都是丁是丁卯是卯，还能拿出来不经过供销社就卖给老百姓的？ 这样整，那不是乱了套了嘛！ “我身上带着李所长的批条。” 说完，江明浩将一直随身携带的签着李建民三个字的储油所批条递给了高徐昆。 高徐昆拿着批条，一时间没说话。 批条是真的，高徐昆可以确定。 但批条上只是提到了豆油是经白山公社储油所提出，其余的一概未提。 “高所长觉得批条有问题，可以跟李所长确认一下。” “批条是老李开的，但......” 高徐昆伸手挠了一下脑袋。 这特娘的闹挺！ 谁举报的这事？ 高徐昆都想把这人的脑袋拧下来解解恨。 民不举官不究，要是没人举报，高徐昆就是自己看着了也不会管的。 就在高徐昆脑袋疼举棋难定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老高，这是啥情况啊？你们怎么又把小江给整你们这来了？” 李建民一进门，对着高徐昆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 “老李，你这是吃了枪药了啊，你以为我没事闲的啊，还不是你给捅出来的娄子，你那储油所的油是随便往出提的是不是？” 被李建民不分青红皂白的吼了两嗓子，高徐昆的火也压不住了。 “诶，高徐昆，你啥意思啊？” “啥意思？有人举报这小子私自在各个生产队贩卖不需要票的豆油，这小子手里还有你开的条子，你说啥意思！” 高徐昆把条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震的桌子发颤。 “条子是我开的，咋地，这是上面特批的！不是我李建民个人的意思！” 啥？ 上面特批的？ 高徐昆有点没反应过来。 上面，哪个上面？ 江明浩也有些意外。 他知道李建民无论如何会给他兜这个底，毕竟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好，李建民自己的麻烦比他还要多，而且他不相信李建民答应给他豆油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 但李建民现在说出的这个理由...... “老李，你可知道这件事的性质，要是......你可想清楚。” 高徐昆脑袋转了一下，想法和江明浩差不多，也认为是李建民为了维护江明浩而胡扯出来的理由。 “我李建民是那不着调的人嘛，你先让小江跟我走，回头我再跟你仔细说。” 李建民很着急，也不等高徐昆反应，直接拽了江明浩就走。 “诶，诶诶......老李，你怎么抢人啊？” 李建民根本不勒高徐昆，拽着江明浩往外面走。 还没走出派出所，就被几个穿着中山装和制服的人拦住。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男人，戴着眼睛，精瘦但浑身透着一股子文化人的清高。 “你就是江明浩？” 男人开口。 “吴局，他就是江明浩，小江，这位是市粮油管理局的吴清山局长。” “吴局好！” 江明浩礼貌但平静的跟吴吴局长打了个招呼。 “这几位是省里的农研所的技术员，这位是省农业大学的蔡东教授。” 江明浩客气的跟几人点了点头。 他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目的。 相比江明浩的平静，高徐昆却是在心里接连卧了几个大艹。 上次刘金生出面就已经让他惊讶的不行了，现在竟然连市局局长和省里都来人捞这小子了。 他这个所长八成是要当到头了啊！ 站在高徐昆后面的张同更是震惊的瞪大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吴局长，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储油所去吧！” 李建民的态度殷勤的很。 自打他遇上江明浩，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不是下一回再升职，他就能直接到市里了？ 第59章 众星捧月 高徐昆还想说点啥，但是看到这么一行人，到底话都咽了下去。 “老高，回头我再给你交代啊！” 好在李建民虽然兴奋激动的不行，还没忘自己从高徐昆这儿把人带走需要有个交代。 “所长，这个江同志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张同实在是弄不明白了。 如果江明浩的背景真的很厉害的话，又怎么会接连被人举报投机倒把呢？ 这样的人，想干点啥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于孝国呢，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高徐昆对于孝国真的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到底跟江明浩有啥仇有啥恨，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让江明浩认罪，为此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 储油所离派出所不算远，但这么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在街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特别是吴清山和那个蔡东教授，走在人堆里就属于是鹤立鸡群的类型。 “这是哪个大领导下来视察了？” “看着像，后面那个不是储油所的李所长嘛，李所长都那么恭敬，这视察领导的身份低不了！” “啧啧，那李所长身边的那小子谁啊，李所长对他好像也挺恭敬的啊！” “那小子......诶呀，我认出来了，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有人在供销社买了一大堆东西嘛，就是这小子.......” 江明浩不知道这些人在嘟囔什么。 他小声的询问李建民，怎么会到派出所来。 李建民也压低声音给江明浩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李建民之前提上去的关于利用油渣创外汇的提案引起了省里的重视，但是他只是提了一些粗浅的想法和思路，具体的操作他并不清楚。 正好省农业大学的蔡东教授手里有个研究项目和油渣回收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因此，上面就责成了几个研究院和蔡东教授一起来了白沙市。 一大早他带着吴清山一行人去了尖山咀，结果得知江明浩刚刚被公社派出所的人带走，这才火急火燎的又赶到了派出所。 本来吴清山等人是在路口的车上等着的，不知道怎么下了车。 “小江啊，可就靠你了啊，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建民说的是实话。 在做副所长之前他就是基层的办事员，即便在副所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几年，但接触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些水平和他差不多的。 像吴局长这种级别的人，他是第一次接触，紧张的情绪一点也不作假。 江明浩嗯了一声。 他当初会给李建民提油渣创外汇的事，心里就是有把握的。 也不排除撒网的意思，只是，这个网能不能网上鱼他倒是没有做什么期待。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储油所， 前台的工作人员换了个男的，江明浩这几次来都没有看到孙艳梅。 这个男工作人员虽然长的一般，但是很有眼色，也比孙艳梅和颜悦色的多，看到一行人进来，快步打开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不等李建民交代，就拎着水壶去打热水准备泡茶了。 “油渣发酵做有机肥料的想法是你提的？” 刚刚坐下，吴清山就看着江明浩问道。 “是我。” “油渣发酵后的气味很大，根本不适于运输，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经过风干还是与其他原料混合，油渣中的水分都没办法完全去除，只要不能脱水，就不具备出口条件。” 这次，是蔡东。 几个研究院也跟蔡东一样，眼睛盯着江明浩，等着江明浩的答案。 江明浩但笑不语。 他们提出的问题和江明浩设想的一样。 “江同志？” 看到江明浩没有回答，蔡东有些急了。 在接到农学院下发的这个研究任务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学生做了很多实验。 如何快速发酵并保证发酵过程中有机物的稳定甚至加入部分无机原料从而改善有机肥的肥力，这些问题他和学生们都已经攻克了。 反而是在他最初压根就没有当做问题的问题上跌了大跟头。 他们不是单纯的要生产有机肥，而是要把有机肥改造成便于运输保存的产品，这就很难了。 “你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吴清山推了下眼镜。 这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从政的典型代表，说话都透着文化人的清高和不接地气。 “小江啊，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说说吧，不知道也没事，大家一起探讨嘛！” 李建民看了吴清山一眼，有点紧巴巴的说道。 吴清山不算是他的直属上级，但官大啊，而且他刚才就接到电话了，县粮油管理局的宋国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如果他要是接待不好这几尊大佛，宋局长都能拧了他的脖子。 但江明浩他也不能得罪啊，这小子可是他的福星也是护身符。 “蔡教授只想如何将发酵后的有机肥脱水压缩，有没有想过先将豆渣进行脱水压缩后再发酵？”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蔡东就楞了。 还能这样操作吗？ “但脱水后的豆渣已经失去了适应发酵的环境和温度，而且发酵后豆渣的体积一定会膨胀，我们现阶段的压缩手段是解决不了膨胀造成的后果的。” 蔡东犹豫片刻，立刻提出新的疑问。 江明浩当然知道，以现在的手段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解决，那怕是也等不到自己提这个意见油渣就已经大规模出口了。 有些时候并不是没有人有想法，只是能够匹配想法的条件达不到而已。 江明浩前世将公司做成了跨国集团，旗下所辖的行业除了房地产、互联网、科技、传媒等大趋势大流行的企业，也有很多冷门小众的企业。 江海民生科技有限公司就是一家专门从事跟民生相关的科技研发，其中空气培蔬菜、高空无水种植、耐高温蔬菜、极寒地一年双熟玉米等技术就是江海民生科技的专利。 除此之外，冷冻多活性干酵母更是江海民生的口碑之作。 因为这种技术不仅可以应用在食品行业，更是应用在农业生产上，应用最广的就是发酵有机肥。 看到江明浩又不说话了，李建民好容易放松的情绪又微微紧张起来。 吴清山的表情明显不是很好。 第60章 不是挟恩图报 “冻干活性酵母（活性菌）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名称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蔡东算是相关领域的行业泰斗了，但他的反应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你再仔细说说这个......活性酵母.......” 蔡东的眼睛亮的很。 眼底写满了求知。 “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将发酵菌的活性通过技术手段休眠，休眠后的发酵菌在零下75°和零上52°的温度区间内，都可以保持活性，想要发酵菌开始发酵，只需要滴入几滴催化剂就可以了。” 江明浩的话无疑像是在平静的水面的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 所有人的神情都不淡定了。 就连一直面色清冷的吴清山也微微动容。 “江同志，你说的这些都是能实现的？” 蔡东语气激动。 “当然。” “那......那.......吴局，您看能不能安排这位江同志跟我们回省里，如果江同志刚刚说的这些真的能够实现的话，那真的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蔡东是留过洋的，他比一般的老百姓更明白，科技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 看似只是一个解决有机肥的问题，但其实不然。 这个技术如果真的攻克的话，对于整个粮食畜牧业而言都是有重大意义的。 吴清山看了江明浩一眼。 “李所长，这件事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李建民没想到吴清山会问他，不是应该问当事人嘛！ “那个......这还要看小江的意思吧，小江，你看呢？” 其实李建民知道他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按照吴清山的意思直接安排，但他到底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否则在提交豆渣变外汇这个建议的时候就不会提到江明浩。 而且李建民莫名的肯定，江明浩的本事不止于此，以后江明浩能够给他的会更多。 所以，他选择性的忽略了吴清山的意思，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江明浩。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当仁不让，但是我这边的事......需要处理完才能启程。” “这个好说，我直接去找老高沟通， 误会一场。” 储油所是他李建民的天下，虽然豆油是违规出去的，但他有的是办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关于公社粮食所郑主任公报私仇，违规给尖山咀生产队设置不合理公粮指标的事。” 江明浩一直在想解决生产队交公粮的事。 只是他之前想的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要郑援朝还在粮食所主任的这个位置上，那尖山咀关于交公粮的这个问题就不会真正的解决。 还有刘三狗的嚣张气焰就不会熄灭。 留下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江明浩不觉得这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吴清山的出现，让江明浩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也不怕吴清山不答应。 既然省里能安排人下来，还责成吴清山亲自带队，就能证明这件事上面的重视程度。 李建民：“......” 他万万没想到江明浩会扯出件这么牛马风不相及的事来。 粮食所的主任，好像是郑援朝吧！ 听说那郑援朝老婆的娘家就是尖山咀的，这事....... 李建民觉得江明浩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这很有一种挟恩图报的意思，会直接影响这些人对江明浩的看法。 “你什么意思？” 吴清山的面色不虞。 他并不认识郑援朝，一个公社的粮食所主任，还没资格入他的眼。 但就像李建民猜测的那样，江明浩的这种行为让他很反感。 “我希望吴局长能够安排人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吴局长秉公处理，如果不属实，就当一次干部的考核。” 江明浩的话说的很有技巧。 他虽然提了郑援朝的事，但却并不是要求吴清山直接处置或者对尖山咀公粮指标做修正，而是调查。 虽然都是提要求，这个要求却明显更加的让人容易接受。 “我会让人调查的。” 吴清山沉吟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谢谢吴局。李所长，我家里那边.......” “放心放心，我等下亲自去尖山咀一趟。” 看到事情这么圆满的解决，李建民松了一口气。 “那蔡教授我们什时候启程？” “马上，马上！” 蔡东很激动。 如果江明浩帮着他解决了这个技术，那他在学校的研究项目也能攻坚成功，他这么多年的夙愿就算是达成了。 江明浩跟着蔡东直接上了车，直奔白沙市火车站。 吴清山没有跟着一起离开，没有说要做什么，不过江明浩并不关心。 吴清山既然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他调查郑援朝，就不会食言。 至于调查结果....... 江明浩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远的不说，郑援朝老婆搭在刘三狗身上的钱和粮就不是一般公职人员能够拿得出来的，而且，郑援朝和王春杏...... 汽车开了五个多小时，才抵达白沙市。 和白石县城比起来，白沙市还是要繁华很多的。 市中心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只巨大的白鹤雕塑。 这座雕塑是白沙市的标志，哪怕是在四十几年后，这座雕塑依旧没有被挪动。 一路上，蔡东跟江明浩聊了不少。 主要是跟江明浩打听有机化肥的相关信息，当然，蔡东也问了江明浩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他是农业大学教授，还是专研有机肥项目的，知道这些不奇怪，可是他跟李建民询问过了，江明浩就是普通的知青。 江明浩只说自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自学的。 蔡东是不相信的，如果江明浩自学一下就能搞定这些事，那他苦读十几年书，留洋五年，岂不是成了笑话。 但江明浩不说，他也没追问，谁还没点秘密？ 不过蔡东虽然不相信江明浩懂的这些事自学得来的，可是却不得不承认江明浩真的博学，眼界和格局比他认识的很多高级知识分子甚至一些学术领军人物还要高。 江明浩没有刻意炫耀，不过也没有藏拙，因为他需要给蔡东和这些在省里工作的技术员留下个深刻的印象，毕竟他接下来的版图里，这些人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第61章 热情的女大学生 云省。 省会宁安市。 众人刚下火车，就被一辆吉普车直接接到了云省农业大学。 云省农大是全国最好的农科类院校，按20年后的院校排名，云省农大是第一批985院校。 云省农大培养出的农业领域的院士和共和国勋章获得者数十人。 华国能从建国时期的粮食匮乏变成全球第一农业大国，研发的新型水稻、玉米、大豆等高产作物，让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实现了温饱。 所以，踏进云省农大校门的时候，江明浩内心是很是庄重。 “江同志，你先休息，稍后我再过来陪你到食堂就餐。” 蔡东亲自把江明浩领到农大的内部招待所，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离开。 江明浩站在窗前，看着农大的操场。 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前世他上大学的一些画面。 好在那些都是过去了。 拧了条毛巾，把脸擦拭了一下，旅途的劳累才稍稍消散。 江明浩靠在床头，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却并没有困意。 他的脑子习惯性的思考，重生以来的这些事基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种下的因也陆续的开始结果，当然，这些还不够。 想要护着家人，让家人更快的过上好日子，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不到两个小时，蔡东就去而复返了。 身边还跟着个穿着军绿色衣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江同志，这是小孟，是我带的研究生，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学术水平可不低。” 江明浩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江老师，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孟薇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清脆愉快。 “叫江同志就行。” 江明浩纠正了一下，老师两个字他不敢当。 “好，江同志，蔡教授跟我说了你的那些想法，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等下还希望江同志能够不吝赐教呢！” 孟薇的性格应该是很活泼，气质也很干脆坦荡，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小孟，江同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这些事回头再说，江同志，我们去食堂？” 江明浩点点头，三人一起出了招待所。 一路上孟薇的嘴基本没停过，要么是向江明浩介绍农大，要么是跟江明浩打听插队的事。 “江同志，小孟这丫头性子有点过于活泼，你别介意啊！” “蔡教授，什么叫过于活泼啊，我这是在尽地主之谊，让江同志多了解了解我们的学校，了解我们的项目，这不是应该的嘛！” 蔡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态度倒像是对自己的闺女。 “江同志，你会觉得我话多吗？” 孟薇怼完了蔡东，又转过身，歪着脑袋问江明浩。 “有点。” 江明浩实话实说。 相比而言，他更喜欢苏美秀那种温柔内敛的个性。 孟薇这种，太吵了。 耳朵疼。 蔡东微微有些诧异，江明浩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说话会...... 呃，这么直来直去。 “江同志，你......算了，那我不说了。” 孟薇也很受打击。 她长的甜美，性格活泼，又是蔡教授的得意门生，喜欢她追捧她的男人，能绕农大校园一周。 说她烦的，她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江明浩没说话。 难得耳边清净。 农大食堂很大，过去几年，因为某些原因，大学空置了很长时间，这几年才重新修缮维修，所以，食堂看起来还很新。 蔡东问了几句江明浩有无忌口的就自顾自去餐口打饭。 孟薇撅着嘴，坐在江明浩对面。 江明浩心思不在她身上，而是四处打量。 他已经将前世里自己上的大学忘的差不多了，此时看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大学生，情绪有些复杂。 孟薇则是偷偷的打量江明浩。 少女的芳心不由得跳动的飞快。 这样年轻，又这样有学识，特别是身上那种清冷孤傲的感觉，让孟薇有些痴迷。 “江同志，都是些简单的炒菜，凑合吃一口！” 蔡东打了五个菜，白菜、土豆、干菜、鸡蛋、豆腐，的确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菜。 不过江明浩并不是重口舌之欲的人，客气了两句就端起碗开始吃饭。 折腾了一路，虽然在火车上吃了面包，但那东西干巴巴的只能保证饿不着，所以，江明浩接连吃了三碗米饭。 孟薇吃的很少，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江明浩身上。 她用眼睛的余光一直看着江明浩，发现对方吃饭的仪态特别好看，一举一动都很迷人。 “咳咳......” 蔡东咳了两声，孟薇这才收回视线。 蔡东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孟薇的心思，但人家已经有老婆孩子了。 不行，他得找机会和孟薇好好说说。 “江同志，我带你去古街走走吧！” 出了食堂，孟薇主动开口，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江明浩。 蔡东想要拦都没拦住。 “谢谢孟同志好意，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那我......” “小孟，你跟我到实验室去把明天需要用的资料和数据整理一下，以免耽误明天的工作。” 看到孟薇还要说别的，蔡东赶紧出言打断。 孟薇有些不甘心，但看到蔡东的眼神儿，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蔡东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江明浩无心理会孟薇，他需要好好休息。 虽然冻干活性酵母技术的理论部分他可以倒背如流，但那是建立在高精准仪器和高科技实验室的基础上，在现阶段这种落后的实验条件下，想要将理论转化成现实，很难！ 所以，接下来的仗可能会很难打！ 江明浩这一晚，睡的很沉。 一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窗外传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进行曲，江明浩竟然有了瞬间的恍惚。 就在江明浩准备洗漱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江同志，早上好！” 门外，孟薇穿着一件水红色的毛衣，化着淡淡的妆，两条麻花辫上扎了和毛衣颜色差不多的发夹。 “孟同志早！” “江同志，我是来带江同志去食堂吃早饭的！” “麻烦孟同志了，孟同志先去吧，我知道去食堂的路。” “江同志不要这么客气嘛，蔡教授特别嘱咐我要好好接待江同志。” 孟薇一直笑吟吟的，眼睛里倒映的全都是江明浩的影子。 第62章 志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一抹不悦从江明浩的眼底一闪而过。 他不是毛头小子，要是这样还不明白孟薇的意思，那就白活了一世。 “那你稍等。” 江明浩转而直接关上门，回到房间洗漱。 被关在门外，孟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和淡淡的委屈。 但是，想到江明浩帅气的脸还有身上致命的吸引力，孟薇的嘴角再次轻扬起来。 “孟同志老家是哪的？” 从昨天到现在，江明浩基本没有主动跟孟薇说过话，现在听到江明浩跟自己说话，孟薇的心情立刻雀跃起来。 “我家就是宁安市的，距离咱们农大很近，要不有时间我带江同志到我家去做客吧，我爸妈都特别热情好客。” 孟薇眨着大眼睛，站到江明浩的跟前，歪着头说道。 “到家里做客就算了，不过我倒是真的有事想要麻烦孟同志。” “你别那么客气嘛，我很乐意为江同志效劳。”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一点自己与孟薇之间的距离。 “我难得出门，想给我爱人和孩子带些礼物，有劳孟同志帮我买些云省的特产，好吗？” “什......什么？哦......哦，好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孟薇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笑容也变得很牵强。 “那我先谢谢孟同志，走吧！” 无视孟薇的心情，江明浩招呼了一声，就大步朝着食堂方向而去。 孟薇咬着嘴唇，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低头跟在江明浩的身后。 “江同志的爱人也是知青吗？” 等到两人坐下来吃饭，孟薇才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试探着问道。 “不是，是我插队生产队的社员。” 农村人？ 孟薇的心顿时活了过来。 “江同志学术能力这么强，以后肯定是要有大作为的，那到时候和嫂子可就要分开两地了。” “不会，我不打算离开生产队。” “那怎么可能？我......我的意思是说，江同志一直留在生产队才华就被埋没了，这两年，我们国家正是飞速发展的时候，对人才的需求非常大，江同志是不可能偏安一隅的。” 孟薇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明浩。 “我爸说国家这两年要有大动作，像江同志这样能力出众的人国家一定会大力培养的，上面岗位空缺肯定会优先选择像江同志这样的人的。” 江明浩用筷子夹了些红咸菜放进碗里，没有接孟薇的话。 “江同志，我爸可以帮你安排进机关或者进入农大任教。” 这句话说完，江明浩抬起了头，看着孟薇。 孟薇没想到江明浩会突然抬头，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江明浩眼睛里倒映的她的样子看的清清楚楚。 孟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她都表达清楚了吧？ 她爸爸有背景，能力很大，可以给江明浩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前程。 是个男人就会心动的吧？ “我志不在高官厚禄前程远大，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江明浩说完，将碗里的粥就着咸菜一口喝干。 孟薇傻了。 这样优秀的男人说他志在老婆孩子热炕头，这...... “我吃好了，孟同志呢？” “额......我也吃完了，那我们.......我们去实验室吧！” 孟薇慌乱的用手扯了一下自己的毛衣，起身的时候差点被凳子绊倒。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江明浩觉得自己表达的也已经很明白了。 孟薇到底是个大姑娘，如非必要，他也不想让对方难堪。 刚进实验大楼，蔡东就和之前见过的几个技术员迎了上来。 客套了几句，蔡东又给江明浩介绍了两个同样跟着他的研究生。 两人年纪相差有些大，一个跟孟薇一样二十出头，穿着藏蓝色的中山装，戴着眼睛，很斯文，另外一个年纪稍长，二十八九岁，长脸，面色黝黑。 只是一打眼，江明浩就看的出，这两个人对孟薇都有些那方面的心思。 “江同志，我们今天可以正式开始试验吗？” 蔡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他真的有些心急了。 上面特别重视这件事，国家现在对创外汇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从建国开始，国家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的日子一直都很艰难，六几年的大饥荒更是让人想起来就脖子后冒冷风。 眼下，国家迫切的需要个能成为挑大梁的行业，工业发展不是一朝一夕，指望不上，科技就更不用说了，国家的科技水平和西方相比，只能是小儿科。 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让农业成为这个挑大梁的行业，向土地要经济却不是那么好要的，所以，知道了油渣回收创外汇的这件事，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全国大家炼油厂、储油所十几万个，每日产出的油渣上万吨，如果冻干酵母技术真能实现的话，全国推广下去，创造的价值不可估量。 所以，上面不断的给云省施压，云省不断的给宁安市施压，市里又把这份压力转嫁给农大，不用说，农大又把这个担子甩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种压力真是压在谁身上也受不了。 “看看试验环境和设备情况再说吧！” 江明浩当然不能直接应下，这项技术的实现可不仅仅是拥有理论就能实现的。 果不其然，被誉为全国前沿的农大实验室，不仅试验环境一般，设备也很落后，有不少设备都是四十年代从苏联引进的，早就到了淘汰的年限。 其他相对比较新的设备也基本都是从西方买来的二手过时设备。 “江同志？” 看到江明浩半晌没有说话，蔡东心里有些没底，小声的招呼了一声。 “需要一台大功率的超速管式离心机，真空机，干燥机，冷冻机，最好能是干燥和冷冻一体。” 这几种设备在三十年后一般的食品生产企业都有，可是放在现在...... 这一点从蔡东脸上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 啥机？ 蔡东倒是想过江明浩肯定会提出一些要求，要求增加一些试验设备或原料，甚至需要重新修整实验室他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江明浩要求的这些设备....... 咋说呢？ 他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哪去采购啊！ 第63章 自己造 “蔡教授，我可以让我爸帮忙。” 就在蔡东纠结尴尬的时候，孟薇开口了。 说完，还不忘看了看江明浩的反应。 奈何江明浩的视线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这个......不好吧？” 蔡东当然知道孟薇的家庭背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敢轻易欠这个人情。 “没什么不好的，能为咱们国家的建设出力，我爸高兴都来不及呢，教授，我去给我爸打电话了啊！” 不等蔡东回答，孟薇就跑出了实验室。 蔡东的另外两个学生视线一直追着孟薇，直到孟薇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回目光。 “那我们今天......” “今天就先建数据模型吧，各位都需要对实验的数据模型有清晰的认识。” “诶，好好好！” 蔡东的态度放的很低。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江明浩的本事绝对比显示出来的还要大。 这样的人才，他得供着。 蔡东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态度尚且如此，其他的人员就更不必说。 江明浩俨然成了核心。 他一声令下，大家全部按照指令行动。 这一点，让江明浩很满意。 他不喜欢在工作里掺杂乱七八糟情绪或感情的事。 江明浩建立的数据模型用的是2015年漂亮国哈佛大学研究的最新模型，这一手，又让蔡东震惊不已。 一直到中午，孟薇才回到实验室。 脸色不是很好，应该是她爸那边没办法帮忙。 果不其然，孟薇跟蔡东说了几句话之后，蔡东就来找江明浩了。 “小江啊，你说的那些设备，真空机倒是能弄到，其他的......” 蔡东心里更没底了。 孟薇的父亲都弄不到的东西，别人就更够呛了。 “离心机我来想办法。” 江明浩起初是不想给自己揽这个麻烦的，但是相处的这半日，大家的精神状态让江明浩受了感染，所以，他才决定插手。 “真的？” 蔡东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能解决这个问题，一激动，五十几岁的人差点没跳起来。 “嗯。” 江明浩很欣赏蔡东。 听说当初蔡东是完全有机会留在漂亮国的，当时国内大学教授的工资一个月不过四十块钱不到，漂亮国就开出了一千美元的月薪。 但蔡东选择了回国，和那个年代的很多爱国青年一样，他们一心想要为新华国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所以，看到蔡东激动的像个小孩子，江明浩也扯着嘴角笑了笑。 孟薇看着江明浩，眼底也有震惊。 她缠着父亲撒娇，说了不少好话，就是希望能让江明浩看到自己能够带给他的好处。 可是父亲说，离心机这东西，国内自主生产的都是手动的小功率三角机，只能实现简单的固液分离，大功率的超速管离心机只有漂亮国一些欧洲先进国家才有。 就是他委托人从漂亮国采购，前前后后也要最少半年时间，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连父亲都搞不定的东西，江明浩竟然能搞定。 他真的是普通的插队知青吗？ “那干燥机和冷冻机呢？” 解决了离心机让蔡东很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有别的设备呢！ “我们自己造。” 啥？ 自己造？ 蔡东有些没反应过来。 实验室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啥吗？ 自己造机器？ “蔡教授，找两台常规功率的压缩机和电机，再找一台搅拌机，工业用的最好，三四个气动控制开关，再生气调节阀，还有吸附剂，最好是活性氧化铝。” “好好好，我这就跟院里报备，让院里尽快安排。” 蔡东答应完，就扭头急匆匆的离开了实验室。 “大家先休息吧，下午再继续。” 江明浩摆摆手，让工作了一上午的人都去吃午饭。 “江同志，你真的能造机器？” 临走的时候，年纪稍大的叫曹文州的研究生问江明浩。 “能。” 曹文州的眼神亮了一下。 “江同志，我们一起去食堂！” 孟薇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招呼江明浩，却没有招呼曹文州。 “我还有事，你和曹同志先去吧！” 江明浩不想和孟薇一起。 这个年代，男女关系是很敏感的，他不想在这种事上给自己惹麻烦。 最主要的是，他以为自己之前跟孟薇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但很显然，孟薇并没有因此就打消想法。 “那我等下给你把饭打回来！” 说完，不等江明浩拒绝，就迅速的跑开了。 曹文州看了看孟薇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江明浩，眸色暗了一下。 孟薇一向清高，对一个男人这么热情，还是第一次。 曹文州自知自己条件一般，年纪又大，从来没有肖想过和孟薇能有什么结果，但看到自己暗恋的人对另一个男人这么热情，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等到人都离开了，江明浩才缓缓的出了实验室。 他找到学校内部的青年服务社，给许大炮打了个电话。 江明浩知道，内地没有离心机，港市是有的。 这件事对农大甚至整个国内来说都是好事，当然，对许大炮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他不可能让许大炮白忙活。 一台离心机的价格最少要二十几万，如果日后冻干技术普及，离心机的需求量会非常的惊人。 许大炮没听说过离心机，但他跟江明浩打包票，老沈肯定能搞到。 因为用的是外部电话，有些话江明浩没有明说，但许大炮嗯嗯啊啊两句，表示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让他等着好消息就是。 安排好了离心机的事，江明浩随意的在农大的校园里溜达。 现在是深秋，农大种了不少大叶梧桐和枫树，此时，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火红。 地上来不及清扫的落叶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吱呀作响。 秋风迎面吹来，江明浩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从云省回去，他的事业就要正式拉开序幕了。 农大涉及的不仅仅是粮食畜牧林业，还涉及到其他的种植和加工业，其中最显目的就是人工种植药材。 全国最大面积的黄芪、人参、茯苓以及三七人工种植基地，就是农大领头建设并提供技术支持的。 第64章 美味的牛肉粉 孟薇很快的去而复返。 但是回到实验室，却没有看到江明浩的人。 以为江明浩是去上厕所了，就坐在桌子旁等了十几分钟，但直到饭菜都凉了，江明浩也没有回来。 孟薇姣好的脸浮起了一丝委屈。 从小家境优越，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自身条件出众，不管身处什么环境，都是众星捧月，如此被人冷落甚至嫌弃，是生平第一次。 “江明浩，我一定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的。” 短暂的委屈和失落之后，孟薇重新燃起了斗志。 等到江明浩回到实验室，其他人员也已经回来准备工作了。 “谢谢！” 江明浩没有拒绝孟薇带回来的饭菜，粮食无罪！ 孟薇幽怨的看着江明浩，奈何江明浩连一个眼神儿都没有给她。 孟薇的心再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小江，我已经跟院里请示了，院长说会尽快报告到市里，明后天应该就能有答复！” 蔡东没有吃中午饭，跟着院长和几个领导在办公室一直商量要支持的事。 虽然这个项目上面重视的很，但是重视归重视，前提条件是，让他们自己克服困难，不要给上面出难题。 所以，蔡东和院领导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在申请报告里把要求汇报的让上面拒绝不了。 “嗯，离心机那边我也联系过了，这两天也能落实。” 江明浩用的是落实，而不是答复。 这让蔡东悬着的心几乎落地了一大半。 经过一上午的磨合，他对江明浩的能力可以说有了更为深刻和清楚的认识。 对于这个项目的顺利成功，他的信心已经从之前的不足百分之三十变成了百分之九十。 下午，大家继续跟着建立数据模型。 与此同时，江明浩还抽出时间绘制简单的干燥机和冷冻机设备的制造图纸。 孟薇和曹文州一组，负责部分数据的校正核对。 曹文州发现，孟薇的眼睛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要朝着江明浩的身上看。 曹文州无奈的叹了口气。 同为男人，他能感觉到江明浩对孟薇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蔡东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很无奈。 昨天晚上他已经委婉的跟孟薇谈过了，毕竟孟薇在他的眼里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他不希望孟薇因为男女关系影响前途。 最重要的是，他怕孟薇真的做了什么，而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展。 但这丫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自己对江明浩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崇拜和欣赏。、 现在看来....... 唉！ 江明浩已经多年没有进行过手绘图纸，自从2000年后电脑逐渐普及，除非特殊需求，手绘图纸已经基本退出历史舞台了。 不过好在他并不需要特别严谨的图纸，之所以画图纸，也不过是为了方便给其他人看。 江明浩认真的样子落在孟薇的眼里，吸引力几乎是致命的。 “小孟，这个数据错了！” 曹文州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对孟薇说道。 “哪呢？哪错了？” 孟薇回过神，不过注意力还是没有立刻集中。 “江同志说了，这些数据是之后试验的基础，但凡有一组数据出现错误，试验就有可能失败，我希望你能专心一些！” 曹文州比孟薇大六岁，更多的时候，他对待孟薇不像是对待同学更像是妹妹。 “我怎么不专心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专心了！” 被曹文州说了几句，孟薇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瞪了曹文州一眼，不情愿的低下头去看纸上的数据。 曹文州的嘴角溢出一抹苦涩，只不过这抹苦涩转瞬即逝。 他和孟薇不一样，他出身普通，又被耽误了几年，就为了重回校园，这些年他拒绝结婚，是整个生产队有名的老光棍。 所以，他太需要做成这个项目了。 有成功的项目经验，他的未来才能有路可走。 实验室安静下来。 包括蔡东在内，全都沉浸在建设数据模型的工作中。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哎呀小江同志，真是辛苦你了！” 蔡东很不好意思。 是他太投入了，忘了时间。 他可没忘记，人家江明浩是过来帮忙的，他这个东道主不仅没有好好接待人家，反而让人家饿着肚子工作到半夜。 “蔡教授太客气了，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对对对，真是后生可畏啊，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比我们这些人还要有觉悟，国家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蔡东很欣慰。 “走走走，我请大家吃牛肉米粉去。” 实验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牛肉米粉可不是一般人平时舍得吃的。 实验室里的各位，除了孟薇，都是家境普通的知识分子，哪怕是农科所来的那几位研究院，月工资也只有三十几块钱。 牛肉米粉是云省的特色小吃，宁安市的米粉为最。 一帮子人呼呼啦啦的奔着学校内的国营饭馆而去。 学校内的国营饭馆不同于食堂，算是开小灶的所在。 有一些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或者学院的教职工想要解馋或者待客，就会去国营饭馆。 一碗牛肉米粉一斤粮票一块二毛钱。 这个价格堪比北方的猪肉炖粉条子了，着实不便宜。 不过味道是真的好，虽然最近这段日子，苏家的生活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肉啊蛋啊也能吃到，可是跟着飘着油花和大片牛肉的米粉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米粉端上来，大家顾不得说话，纷纷捧着碗，啼哩吐噜的吃了起来。 江明浩也跟大家一样吃的很香，但眼睛却一直注意着蔡东。 蔡东给大家安排的都是二两牛肉四两米粉的大碗，只有他和孟薇这个唯一的女性点了一辆牛肉二两米粉的小碗。 蔡东的说法是他年纪大了，太晚吃肉多了不好消化，胃不舒服。 但江明浩知道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果不其然，大家还在吧唧吧唧喝汤的时候，蔡东悄悄起来去结账。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蔡东一直压低了声音在和对方说话，看神情，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蔡教授，咱们饭馆是不能赊账的，这个您知道的啊，您这样不是在难为我嘛！” 江明浩走近，就听到了饭馆服务员的话。 “我明天一早就给你们送过来，这不是太晚了嘛，同志们吃的都很高兴，你通融一下，不行我把这块表押在这，你看行不？” 蔡东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手腕上的梅花手表摘了下来。 第65章 历史和国家会记住你们 “蔡教授，我不能抵押你的手表，您说说您既然请人来吃饭，怎么会不带够钱呢？知道的是您钱没带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要吃霸王餐呢！” “你......你这小同志.......”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授被年轻的服务员这么贬损，脸色一阵阵涨红。 尴尬不已。 又不敢大声跟服务员理论，生怕被几个年轻人听到。 “要不您问那几位借借，好几个人不可能连十块钱都凑不出来吧？” 服务员抱着肩膀，虽然开口闭口都是您，但是语气和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尊重。 “我.......我我.......” “这是粮票，这是钱。” 就在蔡东被服务员说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紧跟着一张二十斤的粮票和一张百元大钞摆在服务员面前。 “小江同志，怎么能让你结账呢！不行不行，这钱你拿回去，快拿回去！” 蔡东急着把钱和粮票往回塞。 “蔡教授，我暂时垫上，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江明浩说完，朝着几个还在围着桌子吃的香喷喷的几人。 孟薇刚刚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 蔡东只能不好意思的接受了江明浩的好意。 “这位同志，麻烦你换张小点面额的好吗？” 服务员看了一眼面前的百元大钞，笑着问道。 “你们这么大的国营饭馆，不会连一百块钱都找不开吧？” 服务员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江明浩的这句话就是刚刚她说蔡教授的。 “麻烦快点找钱，我们等下还要回实验室加班，耽误了项目进展，你恐怕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江明浩冷冷的说道。 服务员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她看了江明浩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蔡东这样的老教授她都不惧，可是面对江明浩她却本能的有些惧怕。 “你们等着！” 服务员拿起粮票和钱，不情不愿的进了里侧的房间。 蔡东略微有些感激的对着江明浩点点头。 他怎么看不出来江明浩刚刚的举动是在替他出气。 唉！ 他虽然是农大的老教授，但经过那段黑暗的岁月，知识分子的地位实在是不够高，甚至还有很多人会把他们看成是黑wu类。 哪怕国家已经出台了文件，三令五申的强调不能对他们这些人戴有色眼镜，更不能区别对待，但....... 过了大概七八分钟，服务员才拿着一大摞钞票从里侧的房间走出来。 “这是找的钱，八十九块两毛，十一斤粮票。” 服务员的心里依旧不爽，但还是把钱礼貌的递到了江明浩手里。 “麻烦以后请尊重一下学校的这些老师，哪怕他不是教授，起码是个老人，尊老爱幼总该懂！” 江明浩本不是多事的人。 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真的是很欣赏蔡东的为人。 哪怕不是为了获得蔡东的好感为自己以后的中医药种植产业铺路，他也会出面帮助蔡东。 服务员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小江啊，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蔡东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自己堂堂一个大学教授被一个年轻的饭馆服务员刁难，真的是挺...... “看笑话也是看那些不把您这种国之栋梁看在眼里的人的笑话，国家如果没有您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发展的，不要在意这些小人物的看法和态度，历史和国家会记住你们的！” 江明浩的一句话让蔡东的眼睛瞬间红了。 是啊，国家和历史一定会记住他的！ 他放弃一切回到国内，受迫害受打压，吃了数不清的苦楚，但一直有个信念在支撑他，那就是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他做的都值得。 江明浩伸手在蔡东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这一天不会很远的。” 是啊，不会很远的！ 已经1979年了，历史的车轮已经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南部地区，改革的钟声已经敲响。 沉睡的大地即将苏醒，即将迎来开天辟地、日月换新的盛景。 按照曹文州等人的意思，晚上还要继续加班，争取把数据模型的重点部分全部建设完毕。 江明浩却让大家早点回去，保持充足的睡眠。 “相信我，最多五天，我们的项目就能正式启动。”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有了江明浩的这句话，大家才放心的离开了。 孟薇看着江明浩说这句话时浑身散发出的光芒，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一动不动！ “咳咳......小孟啊，早点回宿舍休息！” 蔡东不得已喊了孟薇一声。 “哦哦，我知道了教授！江同志，明天早上我等你一起去食堂！” “小孟，明天早上你先去我办公室，我有文件让你帮我整理一下，急着用！” 蔡东有些无语，也有些不悦。 孟薇这丫头有点太没界限了。 农大那么多优秀的男同志她不搭理，非要盯着人家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真是......伤风败俗！ 孟薇还是想再跟江明浩说两句，江明浩却跟蔡教授打了声招呼，直接离开了。 “小孟，江同志是来我们请来帮助做项目的，项目进入正规就会离开，你不要......不要过于热情了！” 蔡东措词了一下，到底没把话说的太直白太难听。 孟薇很聪明，他相信她能听懂。 “教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江同志初来乍到，我们有义务好好招待他嘛，之前不是您跟我说让我做好东道主的嘛！” 孟薇不以为意的撒娇。 “你......小孟啊，你条件很好，前途更不用说，这个项目做完，你的硕士学位就稳了，这个当口，不要犯糊涂啊！” “哎呀，我知道了蔡教授，我真的就是尽地主之谊！好了教授，我先回宿舍了！” 看着孟薇窈窕的背影，蔡东重重的叹了口气。 希望这丫头不要误入歧途啊！ 江明浩躺在床上，看着房顶，迟迟没有睡意。 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真的特别容易滋生思念。 重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和媳妇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还有香香软软的小闺女！ 江明浩忽然很怀念智能手机的时代，尽管那个时候他和一众大佬都吐槽过智能手机毁了社交毁了一代人，可是身处此时，他却发现智能手机哪怕糟粕一身，至少能够消解相思。 唉！ 看来他真的要加倍努力，争取早日完成这个项目，早日回去抱着老婆孩子1 第66章 校长接见 许大炮第二天就给江明浩回复了消息。 果不其然，老沈能搞到离心机，而且不需要走什么手续，老沈有条到内陆的黑船，直接就能运过来，就是价格高点。 二十万。 这是老沈给许大炮的价格，许大炮一分没加告诉了江明浩。 江明浩让许大炮通知老沈可以直接将离心机运过来。 挂了许大炮的电话，江明浩直接把蔡东叫出了实验室。 “二......十五万？” 蔡东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被震惊的打了卷。 这么多钱，别说他们农大，估计就是整个古城区也未必能拿得出来。 “小江啊，这.......这我得跟校长报告之后才能定下来。” “嗯，应该的！” 蔡东脑袋嗡嗡的离开实验室去找农大的校长。 果不其然，蔡东把这个价格说出来，校长的舌头也差点打了卷。 开什么苏联玩笑！ 二十五万，就是把他这个农大校长解剖了按斤卖也凑不出二十五万一个零头啊！ “老蔡啊，咱们农大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个实在是......太难了！” 韩进摸了一把光秃秃的脑门，苦着脸跟蔡东说。 “韩校长，我知道这个钱是很多......” “这是多吗？这是天文数字啊！”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我想你比我还清楚，恢复高考以来，咱们学校的口碑大不如以前，上面对我们的态度也不明朗，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老韩你知道的啊！” 蔡东有点急了，称呼也变成了平时他很少称呼的老韩。 “唉，我怎么不知道，要不我天天这么上下赔笑脸在农研所和刘局那边装孙子？就是这个价钱我实在是......如果把我老韩卖了能解决这个问题，我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进拍了两下桌子，以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你什么意思？终止这个项目？” 蔡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为了这个项目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一多半的心血都扑在了这上面，现在韩进要放弃，他不能接受。 “诶呀老蔡，你看看你，激动个啥子哟！我这不就是跟你说说现实情况嘛，放心，这个项目无论如何也会进行下去，这样，你把那位小同志请过来，我跟他再聊聊！” 蔡东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 “行，不过你客气着点，小江同志可是项目的核心，你要是把他得罪了，别说二十五万，五十万项目也进展不下去。” 蔡东了解韩进，这个老韩看着嘻嘻哈哈，其实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人。 他心里是很偏爱江明浩的，那孩子不仅有能力有才华，而且还有志气和觉悟，如果可以，他都想把江明浩带在身边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国之栋梁。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老家伙.......” 韩进摇摇头。 心里对江明浩倒是又多了几分兴趣。 他跟蔡东认识了二十几年，算是最了解蔡东的人。 这老东西学术高，又是建国后第一批留洋的大学生，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就是孟薇那样灵性的女学生，他也不过就是提起的时候少了几句批评，仅此而已。 可是这个江明浩，蔡东看样子可是当着眼珠子护着的。 韩进要见他，是江明浩意料中的。 韩进见到江明浩的第一眼，心里就啧啧了一声。 难怪蔡东那老东西如此稀罕维护这小子。 有些人，哪怕没接触过，没有说过一次句，但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信服。 江明浩就是这类人。 明明穿着一般，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从江明浩进门，韩进就觉得整个办公室都被一种气势所裹挟。 “你就是江同志？......坐吧！” 韩进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废话。 江明浩在韩进对面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来。 “那个......前几天一直挺忙，没来得及跟你见面，这几天各方面还习惯吗？” “蔡教授安排的很好。” 韩进在心里啧啧两声，难怪老蔡稀罕这小子，看人家说话，就几个字还得把老蔡给捎上。 “那就好那就好，小江啊，那个离心机的事老蔡跟我说了，按理说你能帮着我们找到离心机的渠道，我们应该很感激。 但是.......你也知道，学校刚恢复正常教学没多久，方方面面都处在修生养息的阶段，二十几万对于学校而言......实不相瞒，学校承担不了哇！” 韩进‘哭丧’着脸，倒没有像蔡东担心的那样为难江明浩，反而‘推心置腹’态度放的很低。 “这个项目虽然落实在学校，但受益者却不仅仅是农大，韩校长解决不了，上面也解决不了？” “咳咳......小江啊，你还年轻，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咱们国家现在里里外外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应该尽其所能的为国家分忧，毕竟国计民生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是吧？” “韩校长的意思我懂了，是想不花钱把项目做下来。” “不不不，小江啊，这个怎么可能呢，我的意思就是，能不能找个其他的替代方案，只要不是钱，别的问题我都能保证解决。” 韩进有点尴尬。 但是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知道自己这个说法有点那啥，可是他能怎么办？ “要么项目终止，要么引进设备，或者韩校长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找找看价格合适的离心机。” 韩进看了江明浩一眼，心里发苦。 他要是有能耐找到其他渠道，还能愁这样吗？ 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说下去，这小子要翻脸直接撂挑子咋办。 别的不说，老蔡就能吃了他。 “我可以把价格压下来两到三万，如果韩校长还是不能接受，那就没办法了。” 压下来两到三万？ 韩进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小子能耐啊，二十五万的东西能够一下子就压下去十分之一。 “我现在就打电话。” 韩进有点激动。 他铺垫了那么多，究其根本就是为了这个。 江明浩起身走了出去。 不管韩进给谁打电话，他这个外人在场，总归是不妥当的。 看着江明浩走出去的背影，韩进在心里再次认同了老蔡的眼光。 “喂，帮我转一下冯所.......” 第67章 跟大佬们一起申请经费 “小江啊，你跟我去一趟农研所。” 挂了电话，韩进迫不及待的夹了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韩进虽然是大学校长，但这个年代的教书匠地位并没有那么高，所以配车一类的事情在他们身上是不存在的。 所以，江明浩是跟着韩进坐的公交车。 好在宁安市的发展水平还算可以，公交车相比白石县的要好很多，人也不多。 江明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路边一棵棵笔直的白杨树。 杨树的叶子虽然也有变黄的，但相对于其他树，叶子尚在树梢的比较多，秋风卷来，叶子沙沙作响。 韩进好几次都想开口说话，但是看到江明浩专注安静的看着窗外，到了嘴边的话就跟着秋风一起散了。 农研所的办公地点在公交车的最后一站，位置很偏，三栋红砖楼。 “冯所长，这位就是江同志，白沙市过来支援豆渣有机肥项目的。” 冯志成看了看江明浩，总觉得有几分面熟，但是想了想，却也没想起来。 “你确定只要有了离心机，这个项目就能成功？” 冯志成年纪和蔡东差不多，也是蔡东当年的校友。 他也从蔡东的嘴里多多少少听了几句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 对此，他觉得蔡东是有些夸张的。 一个出身乡野，没有任何学术背景的插队知青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们整个农研所和农大的那么多学术精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么个普通人能解决？ “能。” 冯志成没想到江明浩会想也不想的就说出这个能字。 能如此，要么就是有真本事，要么就是狂妄自大。 “老韩，你什么意见？” 这个项目是农研所和农大联合操作的，遇事双方自然也要同进同退。 “我信小江同志的，你呢？”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看了韩进一眼，他倒没想到韩进会这么相信他。 但江明浩知道，这其中必定是蔡东说了什么。 “你知道我们一旦真的请求上面引进了离心机，这个项目就只有成功这一条路了，万一失败，你和我两个人晚节不保是小事，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俩淹死。” 冯志成也没想到韩进这个平时说话留三分的人会如此斩钉截铁。 “凡事都有风险，你我奋斗一辈子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能给国家做出点贡献，不枉费国家培养咱们一场嘛，这个项目要是真成了，别说咱俩屁股下面这个位置，就是要你的命，你给不？” 冯志成沉默了。 江明浩看着冯志成，瘦瘦高高的老人，鬓角花白，沉吟的时候眼眸漆黑，下颌的棱角分明。 韩进的这番话虽然多少有点蛊惑和劝导人的成分，但江明浩还是能真切的感受到，韩进心里是真的有为国请命和奉献的那份情怀和胸襟在的。 “项目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只要离心机到位，最多一周，我让实验成果摆在你们面前。” 韩进的话没有让冯志成做出什么决定，但是江明浩说完，冯志成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 他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站的笔直的年轻人，眼眸清亮，周身正气。 “好，赌一把！” “哈哈，我就知道老冯你肯定不会拖后腿，不枉我之前在你面前装孙子！” 韩进略微有些兴奋。 冯志成白了韩进一眼。 装孙子？ 他也好意思说。 三人没有在农研所停留太长时间，江明浩又跟两人出发前往省农业厅。 好在宁安市是省会，农业厅和市农业局距离不过两条街，等到三人抵达农业厅的时候，农业局的刘局长已经到了农业厅。 刘局长全名刘静。 是这个年代无数不多的女性领导。 面对刘静，韩进的态度恭敬很多，很正式的将江明浩介绍给刘静。 “你有完整的项目计划书吗？” 刘静年纪五十上下，五号头，戴着黑色边框的眼镜，看着就是个极为严谨严苛的人。 “刘局长，这个时间匆忙，我们......” “有。” 啥？ 韩进惊讶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这小子啥时候准备的计划书？ 他咋知道需要这个玩意儿呢？ 冯志成也诧异的看了江明浩一眼，这小子是真的早做了准备，还是信口开河？ 刘静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这小子要在刘静跟前耍小聪明，别说离心机，恐怕整个项目都要重新洗牌。 刘静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严肃的看了江明浩几眼。 “这是计划书。” 江明浩说完，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几张信纸。 信纸上还有农业大学几个红色的字体，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写满了每一张信纸。 刘静接过信纸，扫了几眼，面无表情的又把信纸递了回来。 江明浩也默不作声的把信纸重新放回了口袋。 这....... 韩进一脑门子雾水。 他和刘静没什么接触，只知道这位女领导很有手段，雷厉风行，手段非常。 “走吧！” 听到刘静说了这两个字，韩进和冯志成知道，江明浩刚刚的计划书应该是得了这位的认同。 没看出来啊！ 冯志成不由得多瞧了江明浩几眼。 韩进则是第n次在心里认同蔡东看人的眼光。 这小子何止是有才华，简直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啊！ 到底是省级机关，哪怕和其他的行政机关一样，都是简单的白墙蓝墙裙，朱红色的木质窗户，水泥地面，但处处都透着地方行政机关不能企及的壮观和肃穆。 刘静走在最前面，背影笔直。 “小江啊，等下见了领导，你不用紧张啊，正常沟通就可以。” 眼看着要到厅长办公室，韩进靠近江明浩小声说道。 江明浩微微点头，没有拂了韩进的好意。 几人到了厅长办公室，厅长还在里面开会，秘书把几人领到了一侧的待客厅。 刘静拿了一份报纸看，和冯志成、韩进没有任何的交流。 刘静不说话，冯志成和韩进也不好开口，只能直勾勾的坐着。 平时都是在自己一方天地里呼风唤雨的人，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特别是在刘静这样的领导跟前，他们就是龙也得趴着。 反倒是江明浩，状态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也和刘静一样，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份人民日报看。 整个待客室里，只有呼吸声，和翻动报纸发出的刷拉刷拉的纸张抖动声音。 第68章 天降惊喜 过了半个小时，秘书才将几人带到了厅长办公室。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朴素的木质办公桌后面。 桌子上摆着报纸，烟灰缸，一个硕大的白色搪瓷缸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刘啊，过来了，坐吧！” 老厅长面色和蔼的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 “老厅长，我之前给您打过电话，是关于豆渣有机肥项目的经费问题。” 刘静一改面对冯志成几人时冷冰冰的态度，带着几分晚辈的拘谨和恭敬。 “这就是那个前江省来的小娃娃？” 陈云军视线落在江明浩的身上，带着几分笑意。 “是的。” “陈厅长好，我叫江明浩，是白沙市下属公社的知青。” 江明浩站起来，很正式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 冯志成和韩进微微有些汗颜。 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见了厅长还能这么平静淡定，后生可畏。 “好好好，你们这些年轻娃娃是越来越厉害，我们这些老骨头要被你们拍在沙滩上了。” 陈云军看着江明浩的眼神很欣慰。 “小江娃娃，我看了你们市里递上来的文件，豆渣有机肥在国外的确是很有市场，但据我所知，即使是在国外，有机肥也是没办法实现异地大规模运输或长期保存的，你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同于刘静的不苟言笑，不同于冯志成的五分相信五分怀疑也不同于韩进的迫切，陈云军的态度一直很和缓。 不管是态度还是语气。 “能，这是我昨晚起草的计划书，虽然细节部分没有交代的特别清楚，但陈厅长看过就知道项目的可行性和成功率了。” 江明浩把计划书再次拿出来，双手交给了陈云军。 办公室其余的三人成了背景板。 陈云军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将信纸举的远一些，仔细的看了起来。 陈云军看的很慢，特别是中间两页，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韩进心里有些没底。 陈厅长和他没有直属关系，所以，他只在省里的政协会议上远远见过一次。 知道陈厅长是个老革\\\\命，参加了不少有名的战役，是真正有军功在身上的。 所以，他不知道陈厅长对这件事对江明浩的这份计划书到底是什么看法，他看了一眼冯志成，正好和冯志成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冯志成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陈老到底是啥态度。 最淡定的人依旧是江明浩。 这小子水葱似的坐在那，淡定的好像这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经费我可以批！” 陈云军放下计划书，摘下眼镜，看着江明浩说道。 啥？ 这就批了？ 韩进和冯志成都觉得有点不现实。 他们本来是做好了被驳回或者需要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 这小子的计划书上到底写了啥？ “小刘啊，你们先出去，我跟这娃娃单独说两句。” 刘静闻言站了起来，对着陈云军点点头，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就出了办公室。 冯志成和韩进也忙不迭的站了起来。 出去好，在这屋里连大气都不敢喘，憋得慌。 “小江娃娃，你计划书上提到的产业联动是什么意思？” 陈云军看的时间最长的部分其实就是江明浩提到的这部分。 他觉得很新奇，但这些东西他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想要了解清楚。 “我们云省是农业大省，玉米、花生、高粱、大豆都是主要的作物，但单纯的发展农业，特别是这些粮食作物，并不能让云省的经济长久持续的发展，所以，我们需要一些手段，打破这种单一的发展模式。” 陈云军点点头，示意江明浩继续说下去。 “而我考察过我们省作物的分布情况，结合各地区的气候、水文等自然条件，发现有些地域的作物种植并不合理，在旱地种植水稻，在水土流失严重的区域种植大豆和花生这种对湿度要求高的作物，产量必然不会很理想。 所以，需要调整不同区域的种植方向，还可以增加新的经济作物，同时结合不同作物的属性，发展下游回收再加工，让农作物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嗯，说的很好，那你说说看，下游回收再加工。” 陈云军赞许的点点头，目光炯炯的鼓励江明浩继续。 “不仅仅是豆渣可以做有机肥，玉米秸秆、花生大豆秸秆同样可以做有机肥，除此之外，还可以作为动物饲料、水泥混凝土、聚乙烯再生板材、人造板、培养食用菌等等。” 江明浩越说，陈云军的眼睛越亮。 在此之前，这些农作物秸秆最多被用作农村引柴，产生的价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按照江明浩的说法，这些东西不仅不是废物，而都是宝贝啊！ “小江娃娃，你说的这些都是能够实现的？” 江明浩点点头。 这些技术并不难，比起冻干酵母技术基本可以说是傻瓜式操作。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直在发愁，怎么提高农民的收入，怎么实现跟土地要产值，小江娃娃，你真是咱们云省农业的及时雨啊！” 陈云军很激动，甚至直接从桌子后面走过来，亲自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 “你牵头来做这些，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省农业厅包括你们白沙市农业局都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江明浩微微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陈云军堂堂省农业厅的厅长做决定竟然会这么‘草率’。 有了陈云军的信任，他的那些想法的实现难度成几何倍数下降了啊！ “离心机的价格我可以压下去一些。” 陈云军的信任让江明浩心里多少生出了一丝丝的心虚。 赚钱归赚钱，但投桃报李这件事他还是要做的。 “经费的事让小刘去办！小江娃娃，咱们云省的农业发展就看你的了啊！” 额！ 江明浩有些亚历山大。 并非是他实现不了，只是这份重担有些突如其来，而且来势汹汹。 他准备的一些攀爬的阶梯竟然都失去了作用。 这算是.......天降惊喜？ 第69章 牛b哄哄的小江 江明浩是被陈云军亲自送出办公室的。 站在走廊里的冯志成和韩进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啥情况？ “小刘，你来一下！” 将江明浩送出来，陈云军又把刘静喊了进去。 “小江啊，陈老跟你......” 看到办公室的门关上，韩进立刻凑上来，压低声音打听，但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他这种行为不好，厅长的事是他能随便打听的嘛！ 冯志成和江明浩不熟，但他也很好奇，陈老堂堂的一个大厅长能够跟江明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说什么。 刚刚陈老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看江明浩的眼神却绝对是闪着光的。 “老冯，你等下跟我一起回局里。” 不等韩进再说啥，刘静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 “哦哦，好的，刘局，那个.......咋样了？” 冯志成捻了捻手指做出个数钱的动作。 “回去跟我办手续，费用明天划到农大的账户上。” 刘静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啥？ 韩进懵圈了！ 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费用批下来了？” 冯志成也很惊讶。 别说这么大的费用，平时下属各行政机构申请例行的费用，都要走一圈程序，快则三五天，慢的一两个月都是有的。 一些新的申请项目，两三年才批下来也不算稀罕。 现在....... “你这两天抽时间到农业局去一趟，把产业计划做个详细的介绍。” 刘静没有回答冯志成，而是对着江明浩淡淡的说道。 江明浩点点头。 刘静也不耽误时间，抬脚就走。 “小子，真是有你的！你这真是.......啧啧啧！” 冯志成对着江明浩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快步跟上刘静。 “小江哇，这到底是啥情况啊？经费这就批下来了？” 拉着江明浩往外走的时候，韩进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这和他想的一点不一样啊！ “嗯。” 韩进有点飘，也不在乎江明浩的态度。 这真是....... 哈哈哈哈！ 韩进高兴啊！ 有了经费，有机肥的这个项目就已经成功了一多半，农大不仅完成了上面的任务，而且以后的招生怕是门槛都能被踩破。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役，农大就能光明正大的坐稳全国农科类学校第一的宝座。 还有离心机，进了他们农大的门，还能再出去嘛！ 以后谁要是使用离心机，都得经过他们农大，想想就.......哈哈哈！ 看着韩进拼命掩饰笑意的样子，江明浩大概能猜到韩进此时的心情。 农科类大学本身的地位就不如那些综合类大学，加之前几年的运动，知识分子的地位也并不高，他们的精神和灵魂都迫切的需要解放，需要社会的认可。 当学术能够和国计民生挂上钩，那么知识分子的地位必然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所以，韩进高兴的不仅仅是经费本身，而是项目成功后的社会效应。 “小江哇，学校的招待所条件不好的话，我让老蔡给你安排到政府招待所去吧，那的住宿环境能好很多。” 路上，韩进对江明浩的态度可以说热络的吓人。 “小江，你看你来宁安好几天了，我这个东道主也没好好招待你，不如找个时间我带你去清水古镇走走？” “谢谢韩校长的好意，我想抓紧时间把项目完成，别的事以后再说吧！” 瞅瞅！ 瞅瞅！ 韩进看江明浩，越看越得意。 年轻！有为！有才！有理想！有抱负！ 一直到回了农大，韩进的嘴巴才将将闭上。 “校长，怎么样？” 蔡东无心在实验室，一上午的时间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校长室。 看到韩进和江明浩回来，立刻紧张的询问。 “老蔡啊，老蔡啊！” 韩进一把抓住蔡东的手，使劲的摇晃了两下，把蔡东吓了一跳。 这是.......没成功？ 韩进多么要强的一个人，一定是他之前给的压力太大，韩进才会情绪失控。 “校长，没批下来就没批下来吧，这事本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蔡东忍住心头的失落和苦涩，挤出个笑干巴巴的安慰。 “你说啥呢老蔡，谁告诉你没批下来了？” 蔡东“......”？ “批下来了，是陈厅长亲自，亲自批复，刘局亲自办理，明天就能到咱们农大的账户上。” 韩进的手被蔡东反手握住，力气很大。 “明天？” 这怎么可能啊？ 蔡东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老蔡啊，你是不是也跟做梦似的觉得不真实？” 蔡东点点头。 何止是不真实，简直是太特么的不真实。 “都是小江啊，你老小子这是挖了个宝哇，你没看到陈厅长看这小子的眼神，那就跟看钻石似的，唰唰的发光，哈哈！” 韩进现在不吝任何夸赞的词汇。 从他的角度来说，现在的江明浩，就是夸上天了，那也是天经地义，人家当得起。 蔡东激动的有些眼眶发红，嘴角的肌肉轻微的抽动。 他看着江明浩，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都含在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的点头，再点头。 这个消息传到实验室。 众人也都激动高兴的不行。 不管是农研所的还是农大的，这个项目的成功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影响巨大。 孟薇最为激动。 她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特别好。 这些年，她拒绝了各色的追求者，为的就是等到眼前的男人。 他和她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像现在，大家都掩饰不住激动，只有他，依旧那么云淡风轻。 这样的男人，真的太迷人了！ 因为经费问题得到了解决，大家的干劲更足了。 如果不是蔡东驱赶着，大家连晚饭都不打算吃了。 江明浩没有被这些情绪感染，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 现在的局面比他预想的要好。 进展的速度也比他预想的要快。 他应该找时间和蔡东沟通一下人工种植草药的事。 就在大家都被蔡东赶去食堂吃晚饭之后，落后一步的江明浩被孟薇拦住。 “江同志，我有个问题想要跟你请教。” 孟薇拿着白天做的数据模型，抬头看着江明浩。 “先去吃饭吧，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 江明浩不想跟孟薇单独共处一室。 瓜田李下，孤男寡女！ 第70章 徐徐展开的创业蓝图 “江同志，我真的就是请假问题，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能早日完成，你就算帮帮我，行不行？” 孟薇嘟着嘴，楚楚可怜。 “有问题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人是铁饭是钢，还是要吃饭！” 说完，江明浩就擦着孟薇的肩膀走出了实验室。 孟薇攥紧粉拳，气的跺脚。 她孟薇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气质，都是佼佼者。 她就不信了，自己会比不上江明浩家里的那个农村女人。 肯定是他在假装矜持，只要她再努力努力，江明浩一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江明浩吃完饭，邀请蔡东和自己一起在学校走走。 “人工种植草药？” 听到江明浩的话，蔡东有些惊讶。 “嗯，目前我国使用的草药绝大部分都是当地药农或社员从野生环境中采摘而来的，数量稀少，完全满足不了我国数亿人口的用药需求。” “这个是实情，我在m国留学的时候，跟着汤姆森博士做过华夏医药历史的课题研究，汤姆森博士也曾提出过类似的设想，也让人从国内千里迢迢的运了十几株野生的冬虫夏草过去做实验，模拟野生虫草的生存环境，但实验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不管我们人为创造的环境与自然环境多么相似，虫草都很难保持在野外的生长活力，无一例外都枯萎了。” 提到这些，蔡东眼中有些怀念。 留洋的生活艰苦，但那时候能够全心全意的投身科学研究，是他人生中真正快乐的时光。 “蔡教授有没有想过，你们实验失败的重点并不在于生存环境。” “那是什么？” 多年前的实验被再次提起来，蔡东十分感兴趣。 难道江明浩对这些也熟知？ “并不是所有的草药都能进行人工种植的。” 江明浩在心里大写的无语。 别说是五六十年代，就是进入二十一世纪，科技的发展进入了妖魔化的阶段，chatgtp已经能够自主画画写小说搞设计了，人工养殖虫草都还没有实现。 蔡东也有些无语，江明浩的意思是，他们选错了实验对象？ “药草的人工种植要实现的目标是大规模标准化，所以选择的种植目标一定是要生存能力强，对环境依赖度不高并且需求普遍的药草，比如金银花、黄芪、白芷、三七。” 蔡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的确，这几种草药的分布区域很广，需求量也很大，很多常见的药物里都有这几种草药。 “小江，你这是想人工种植草药？” 蔡东试探的问了一句，声音很低。 他不是农民，对于农村种地、生产队的那些事不是特别了解。 但他知道现在是集体计划经济，土地是生产队共有的，社员是不能私自拥有土地种植的，就是自己家后院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种东西。 江明浩想要种植药草，那是属于走资本主义路线的行为，是要出大事的。 “不是我，是咱们云省。” 啥？ 蔡东楞了，没明白江明浩这句话的意思。 这怎么就扯上云省了？ 这小子是刚才饺子吃多了，猪油进了脑子？ 要不咋胡说八道起来了呢？ “是陈厅长亲口说的，我们云省是农业大省，但是这些年天灾人祸，粮食产量并不高，勉强能够维持上交公粮的指标，老百姓却大部分都吃不饱饭，陈厅长一直都在寻找出路，我跟陈厅长提了这个建议，所以......” 江明浩耸耸肩。 蔡东震惊了。 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陈厅长啊，他连接触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竟然会把一省的农业发展押宝在这个没有资历也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身上？ 这是不是太草率太儿戏了？ 蔡东不由得再次看向江明浩。 年轻，帅气，特别是眼神，清澈有神，周身正气。 陈厅长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老革\\\\命，这样的人物不会随便做出任何决定的，除非，江明浩让他百分百的信服。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半晌，蔡东才喃喃的吐出几个字。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我一定竭尽全力。” 蔡东活了大半辈子，黄土都入了半截，在豆渣有机肥项目出现之前，他对人生基本上已经失去了期待，只想庸碌的混到死。 但是豆渣有机肥项目出现了，他有了奋斗目标，现在，江明浩又把这样一个为国为民的利在千秋的大事摆在了他的面前。 蔡东的热血被激发出来。 一瞬间，未来似乎充满了光亮。 这光亮覆盖了迷茫，甚至覆盖了死亡。 “暂时还是以活性冻干酵母为主吧，草药种植这件事我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到时候需要蔡教授的地方很多啊！” 蔡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需要好啊！ 有需要才有价值！ 因为离心机的经费已经批了下来，加上江明浩明天还要去农业局，所以，大家吃了晚饭又不约而同的回了实验室继续加班，力争在离心机到来之前将前期的所有工作都准备完毕。 江明浩自然也跟着大家一起。 蔡东的精气神儿前所未有的好，甚至超过了同在实验室加班的年轻人。 “江同志，你看看这个数据我计算准确吗？” 刚刚工作了不到二十分钟，孟薇拿着数据又到了江明浩的跟前。 “没问题。” 江明浩扫了一眼，就不再说话。 孟薇碰了个钉子，再次觉得挫败。 曹文州不着痕迹的摇摇头。 他真的不理解孟薇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吗？ 他不否认江明浩很优秀，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孟薇真的不知道吗？ 至于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工作中，没有人注意孟薇的举动和心思。 加班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深秋的夜晚，万籁俱静，灯火已灭，伸手不见五指。 “江同志，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宿舍啊？” 月黑风高夜，正是互诉衷肠的好时候。 孟薇已经脑补出了一幅情意绵绵的画面，不由得俏脸通红，娇美异常，看的几位男研究员移不开眼睛。 第71章 无所不能的老沈 “让曹同志送你吧，你们同路！” 江明浩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完就率先离开了。 氛围顿时变得很尴尬。 几个研究院眼瞅着情况不太好，纷纷撤退。 “小孟，走吧！” 曹文州看着孟薇因为被当众拒绝而微微有些变色的脸，柔声说道。 “你自己走，我用不着你送！” 面对曹文州，孟薇的眼神倏然变冷，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曹文州看了孟薇一眼，没再说别的。 他虽然爱慕孟薇，但却并不至于为此丢掉自己的尊严，孟薇眼里明晃晃的不屑他看的很清楚。 “小孟？你怎么还没走？” 蔡东出了实验楼忽然想到自己的老花镜忘在实验室了，转身回来取，却看到孟薇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 “我......我这就走！” 孟薇不敢抬头。 不想让蔡东看到自己哭的红肿的眼睛。 “小孟啊，早点回去休息！” 唉！ 蔡东本来想劝，但是最后只有长长的一声叹息。 孟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难免心高气傲，受点打击不是坏事。 只要不出什么事就好！ “江明浩，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孟薇哭了很长时间，直到嗓子沙哑。 她的目光穿透黑夜，看着农大招待所的方向，眼睛里迸出一道势在必得的光。 回到招待所的江明浩深吸了一口气。 云省之行，一切都很顺利。 不管是遇到的人还是事情的进展，都顺利的很。 但是想到咄咄相逼的孟薇，江明浩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前世活到六十几岁，经历的女人多如牛毛，孟薇这样段位的女人，他其实有一百种办法让她知难而退，从此后都不敢再招惹他。 但这个年代，女人的名节很重要，对孟薇这样的女大学生，一旦名声有了瑕疵，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只要这女人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江明浩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毕竟孟薇还是蔡东的得意门生。 他以后是要和蔡东紧密合作的，不想因为孟薇在两个人之间埋下什么不必要的刺。 这一夜江明浩睡的很沉。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四十了。 想到今天还要去农业局，江明浩利落的起床洗漱。 “江同志，早上好！” 打开门，孟薇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今天的孟薇穿了一件红色的毛呢外套，领子上还有一圈白色的蕾丝，胸口别了一枚银色花朵的胸针，头发梳成高马尾，看着清纯活泼。 但是江明浩的脸色却很难看。 “江同志，你别误会，是蔡教授看你到现在还没到实验室，让我过来看看，既然你起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给江明浩反应的机会，孟薇就跑走了。 等跑到楼梯转角，孟薇停下来靠在墙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她探出头，偷偷的看向江明浩，却发现江明浩已经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了。 孟薇脸上刚刚浮起的一丝笑容立刻消失无踪。 江明浩对她就厌烦到这种程度吗？ 那边的楼梯是平时闲置的，破损的很厉害，平时几乎是没人从那边走的。 江明浩就是故意的。 江明浩当然是故意的。 孟薇这种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他根本不需要想就能看出来。 除了招待所，江明浩没有去食堂，而是再次去了青年服务社。 “放心吧，老沈那边已经把东西装上了，明浩，我这到现在也没整明白，你没事跑宁安干啥去了？” 之前江明浩给许大炮打电话只说让他联系一下离心机的事，别的什么都没说，许大炮这厮本来就八卦，憋了一天一宿，还是得问。 “干大事来了，以后你就跟着哥混，保你一年内就能成为白石县最有钱的人。” 江明浩转过身，压低声音对着话筒笑着说道。 “卧槽，你小子不是上宁安抢钱去了吧？” “滚！说正事，老沈那边能搞出正规票子来不？” 这是江明浩的主要目的。 公家办事，票据说话。 “能能能，老沈这人手眼通天，别说正规票子，只要你钱到位，m国妞儿都能给你整过来。” 江明浩对老沈这人的警惕和好奇再次增加了。 挂了电话，江明浩这才到食堂匆匆吃了几口饭，就直奔农业局。 江明浩到农业局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同样来农业局的冯志成。 冯志成已经知道了江明浩的壮举，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江，来的这么早啊？” “冯所长！” 江明浩打了声招呼。 冯志成是农研所的所长，农研所是做什么的，是农业发展的催化剂，是新型农作物杂\\\\交繁育的核心，换句话说，农研所也是江明浩创业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此，江明浩对冯志成的态度很客气。 “小江，昨天我听刘局说你提了个什么产业联动计划，有需要农研所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啊，农研所和我肯定搭理支持。” 冯志成惜才，而且他从刘局的话里也听出来了，陈厅非常看好江明浩，这小子注定不是凡物，他向其示好绝对不是坏事。 “我先谢过冯所。” 两个人聊了两句就一起进了农业局。 刘静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两人了。 当然，等的主角是江明浩。 昨天回来，刘静跟冯志成了解了一下江明浩这个人，但是冯志成知道的信息并不多，刘静往白沙市打了电话，把白沙市那边的领导惊着了，忙不迭的安排工作人翻找插队知青的档案。 但是江明浩的档案很干净，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 市里又安排人到白石公社了解情况，具体的信息刚刚才反馈到刘静这。 考上大学了却没有去读，这是刘静最感兴趣的部分。 这个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有多高，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很清楚。 考上大学，就等于是鲤鱼越过龙门，不管之前身在谷底还是泥淖，都可以翻身登顶。 放弃了考大学，插队之前只有十七岁，初中毕业，怎么会懂那么多？ 他说的那些东西，别说是初中学历的人，就是留洋回来的博士都未必能做到。 这个人身上有故事啊！ 第72章 正面硬刚 “今天让你过来干什么，你知道吗？” 刘静和冯志成和陈云军都不一样，属于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 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刀锋剑雨的压迫。 “我听刘局安排！” 江明浩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简单的接触，江明浩已经知道刘静的性格。 强势，凡事都想要掌控在手。 那他就满足她的这种掌控欲。 对于不影响大业的小事，江明浩不吝啬配合。 “你背后有高人指点？” 江明浩看着刘静，没想到这女人会突如其来的说上这么一句。 转而江明浩就明白了，刘静是安排人查过他的底细了。 但江明浩还真是不怕她查，就是她把底子查掉腚儿了，也查不出他是重生回来的。 本事长在他自己身上，怕查吗？ “没有。” 不过江明浩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冯志成坐在一边，气氛的微妙让他觉得极为尴尬。 刘局这个人一直就不太好接触，事儿多，平时他都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但事儿多归事儿多，说话办事还是没问题的，但今儿这....... “陈厅对云省农业产业的改革非常重视，如果改革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后果很严重！” “刘局觉得改革这两个字的意义是什么？之所以改革就是为了破旧出新走出困局谋求出路，探索本身就是和风险博弈，刘局觉得如今国内有谁能对风险的博弈结果百分百的掌控呢？？” 江明浩本意是配合眼前的女局长，毕竟有些事在不损害什么利益的前提下，让大家能够愉快的合作是最好的。 可他发现，这女人是故意的。 究其原因，无非是陈厅对他这个初出茅庐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十分信任，并且将他做为了主导云省农业产业改革的方向型核心。 这触及到了刘局的利益，以及脸面。 江明浩不反对人有私心，有私心是本性，他也有。 可有私心可以，但这份私心不应该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成为阻碍。 冯志成也好，韩进也罢，大家都是有私心的，韩进想通过豆渣有机肥项目提高农大在全国农科类大学的地位，冯志成想通过项目让农研所更上一层楼，这都是私心。 但他们选择的是配合江明浩的工作，而不是心胸狭隘、蝇营狗苟。 “啪！” 刘静把手里的文件夹用力拍在桌子上。 冯志成被吓了一跳，心里替江明浩捏了一把汗。 这小子是在摸老虎屁股，在玩火自焚啊！ 刘静之所以是这样的性格，那是因为人家有背景啊，刘静的哥哥当年是为陈厅挡过子弹的，说是陈厅的救命恩人半点不为过。 江明浩是得陈厅赏识，但再赏识那还能比得过救命恩人亲妹妹在陈厅心里的地位吗？ “年纪轻轻，这么狂妄，是不是以为陈厅给了你点职权，你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刘静的面色很难看。 昨天从农业厅出来，她的心情就极度的不好。 她做为宁安市农业局的一把手，肩上也担着全省农业工作的责任，她安排自己下面的工作人员，全省范围内的走访，从其他省份聘请了几位农业专家，前前后后提交了七八份关于省内农业改革的报告，都被陈厅否决了。 凭什么一个高中都没读的农村知青随便说了几句，她这个局长就要全力配合？ 她的面子往哪放？ “刘局如果对陈厅的安排不满意，可以去跟陈厅说，我随时可以回白山公社。” 江明浩彻底沉下了脸。 刘静的脸色沉的更厉害。 眼底似乎酝酿着风暴。 但最后，风暴并没有爆发。 “经费已经转到了农大，产业联动的详细计划书尽快给我！” 江明浩看了刘静一眼，淡淡的一眼，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冯志成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冯所长，我让你安排的人都已经到位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 “冯所长，你在这个所长的位置上也待了十一二年了吧？” 冯志成不知道刘静是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 “现在局里缺一个对口的副局，你好好表现，我会看着办的！” 冯志成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脚都是飘的。 他不傻。 相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做到农研所所长的位置上，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刘静对江明浩的态度他已经看到了，也理解刘静这种行为背后的动机，想要给他升职，前面十一二年干什么去了，非要挑在这个时候。 这是摆明了要他站队！ 冯志成心里有些厌烦。 当年，他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他这个人不耐那些勾心斗角，农研所这样的部门，发展空间不大，也没有什么油水，但是舒心。 小小的一方天地，都是搞农业技术的‘死心眼子’，他真的没有想要转岗升职的欲望。 唉！ 但现在，刘静摆明了不想让他身在事外得清净。 “冯所。” 冯志成走出农业局大门，发现江明浩在门口等着他。 “你小子真是年轻啊，愣头青！” 啥话都敢往外秃噜。 “冯所长看到了，我开始的时候姿态是放的很低的，也是一心想将云省的农业发展的更好，但刘局对我不满意，咄咄相逼，没办法啊！” 冯志成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是很欣赏江明浩这个年轻人的。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敢与天斗地斗一切不平事斗，但是经历过那段黑暗的岁月，他的脊梁骨被打折了，想要再挺起来，真的难。 “走走？” 江明浩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江明浩微微侧后一个身位。 “小江啊，你知道刘局和陈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冯志成惜才，他不希望江明浩因为年轻人的鲁莽而失去大展宏图的机会，所以，平时很不耐讲这些的冯志成，将刘静哥哥对陈厅的救命之恩前后说了一遍，包括农业局这两年屡次被驳回产业改革计划书的事。 “所以，你知道.......” “陈厅如果是个任人唯亲的人，离心机的经费就不会划到农大的账户上，更不会没有经过任何考察就将省农业产业改革的任务交给我，冯所，你没有我了解陈厅啊！” 额！ 冯志成没想到江明浩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转瞬，冯志成就笑了。 第73章 他乡遇熟人 冯志成忽然豁然开朗。 没想到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个年轻人看的通透。 不管刘静心里怎么想，也不敢拿整个省的农业发展开玩笑，陈厅虽然和刘静有刘安那层关系在，但这些年，陈厅并没有在人事任命或者其他问题上给刘静放过水，安排什么特殊通道。 所以，并不是江明浩年轻气盛，而是洞察了人心和人性。 哪怕江明浩真的对着刘静做小伏低，点头哈腰，唯刘静是从，刘静对江明浩的态度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相反，江明浩如此明目张胆的跟刘静对上，刘静才会有所忌惮。 这个年轻人，当真不容小觑。 “你小子特意在农业局门口等我，不是特意为了给我分析你对刘局的态度吧？” 想明白了一些事，冯志成的语气也轻松起来。 “既然冯所问了，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冯志成笑着摇摇头，这小子还真是不客气。 摆了摆手，冯志成示意江明浩跟着他往前走。 “我打算在云省推广中草药的人工种植，但是育种和种植技术方面，需要冯所提供帮助。” 冯志成微微蹙眉。 “中草药种植？” 冯志成对这个概念有些陌生。 建国以来，国家大力发展农业，不断的探索种植业的多样性，在一些领域里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特别是水稻、玉米、花生等农作物，亩产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但是中草药种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 “嗯，我已经和蔡教授交流过了，他觉得具备可行性，不过蔡教授毕竟还要担任教学任务，精力有限，所以，我希望冯所能够帮忙。” 冯志成没有说话。 他伸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摸了两下。 “这是陈厅的意思？” 江明浩点点头。 “好，农研所这边一定会全力配合，只是你小子成了国家中流砥柱的那天，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 “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 江明浩笑着对冯志成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哈哈！你小子！！” 冯志成被江明浩这句话逗的大笑。 两个人的关系无形之中被拉近了不少。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边走，江明浩一边跟冯志成聊起了白石县的水土流失问题。 这个事，江明浩本来是想直接从刘金生那边解决，但是想到如今这个处处被政策束缚的年代，他还是决定多准备两条路。 而且农研所虽然主要负责的是农业创新研发，因为长期跟农业打交道，对于一些农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也都有很丰富的经验，多取经总是没错的。 “沙棘？你怎么会想到种植这种东西？” 听到江明浩说打算用种植沙棘做为巩固水土流失的手段，冯志成有些不赞同。 这种作物生命力很顽强，这对作物本身是优势，但也正是因为其生命力顽强，冯志成才有所顾虑，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东西根系发达，如果种植效果不理想，到时候想要彻底清除，费时费力不说，还很可能会对当地的水土造成二次破坏。 “因为沙棘浑身是宝！” 宝？ 冯志成再次蹙眉。 江明浩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但对于他后期关于沙棘的深入加工却并没有提，有些事在做之前需要大张旗鼓，但也有些事则相反。 “不知道你小子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冯志成说的真心实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认也算是有个有文化有本事的，可是接触了江明浩，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走到了公车站。 整个宁安市只有两条线路的公交车，正好一条经过农研所，一条经过农大。 冯志成等的公车先到了。 “小江，这是我办公室电话号码，有事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临上车前，冯志成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唰唰几笔写了串电话号码递给江明浩。 “冯所回见！” 冯志成摆摆手，上了公车。 江明浩目送着公车缓缓的驶离。 这个年代有这个年代的弊端，但也有独属于这个年代的魅力。 进入九十年代，别说是冯志成这样的所长，就是随便一个单位的小领导出入都是专车接送。 挤公交？ 那只能是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将电话号码装进口袋，江明浩没有继续站在公车站，而是沿着街道缓慢的往前走。 说实话，刘静的态度是在江明浩意料之外的。 他虽然不惧怕刘静，但有陈厅的这层关系，他多少需要有几分顾忌。 陈厅这种老革命，虽然不会在大是大非上偏袒，可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铁石心肠，相反，他们比一般人更重情。 所以，陈静这个人....... 公车迟迟没来，不知不觉间江明浩已经走了大半条街。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身高体壮，穿着深蓝色的卡其布的上衣，黑色裤子，皮鞋，腋下夹着黑色的皮包。 尽管只看到了背影，但江明浩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郑援朝。 江明浩前世里和郑援朝并没有什么交集，这一世因为有了刘三狗的事他才和郑援朝站在了对立面。 没错，就是对立面。 郑援朝本身是好是坏，江明浩不在乎，但他帮着刘三狗助纣为虐，还动到了他头上，那就不怪他对其动手了。 前面郑援朝走的很急，应该是跟什么人约定了时间。 像郑援朝这个级别的人，很少会有出公差的机会，特别还是出公差来宁安。 结合了一下自己离开公社时候跟吴局说的那些话，江明浩心里有了猜测，他冷冷的扯了下嘴角，不动声色的跟在郑援朝的身后。 此时的郑援朝，脸色凝重，因为走的急，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都是汗，有的汗滴一路往下淌，围着他脸上硕大的黑痣打转。 他心慌的厉害。 就在昨天，组织上突然停了他的工作，让他接受调查。 说是有人举报他滥用职权，违反组织纪律。 郑援朝也是个老干部了，上下打点，虽然没问出来是谁举报的他，但却打听出了这次的事不好解决，是市里的吴局亲自下的指示。 郑援朝屁都吓凉了。 他这辈子还没接触过市里的领导呢！ 他思来想去，连家都没回，就躲过负责盯梢的工作人员，偷摸的上了来宁安的火车。 第74章 被质疑 江明浩没有跟的太近。 远远的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 郑援朝心慌意乱，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在穿了两条街道，绕了几条小巷子后，江明浩看到郑援朝进了国营招待所。 难道郑援朝是在找住处？ 转瞬，江明浩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进了招待所，江明浩不好再跟着进去，于是就找了个避风的巷子，靠在墙上看着招待所的方向。 江明浩没有等太久，一个中年男人就从招待所里走了出来，郑援朝没有送出来，但江明浩清楚的看到，站在招待所门里的郑援朝对着这个男人点头哈腰的。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出了招待所，径直朝着江明浩的方向走过来。 江明浩闪身进了巷子。 站在招待所里的郑援朝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看着有些眼熟，可是等到他再仔细看，人影却不见了。 郑援朝把这个归结为自己的幻觉。 他在火车上颠了一宿，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产生幻觉也是可能的。 这是宁安市，哪能有他认识的人呢？ 江明浩看着那个中年人的背影，没有再跟上去。 他跟着郑援朝也只是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现在，猜测被证实了，再跟下去没有任何必要。 他倒是没想到，郑援朝在宁安市竟然还有人儿。 不过，江明浩下定决心要扳倒的人，就绝对不会给他站起来的机会。 等江明浩回到农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蔡东看到江明浩，眼珠子都绿了。 “小江啊，你要的电机和搅拌机、压缩机还有配件都到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造......造机器啊？” 蔡东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个项目的急切。 这就像是有些重病的人，四处求医问药无果，突然听说了某个偏方或者神医，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蔡东的心情就是如此。 江明浩跟着蔡东直奔农大的物资仓库。 仓库里灰尘不少，也很空旷，只在里侧的角落里堆了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还有些搞宣传用的油漆桶、涂料一类的东西。 仓库的正中间，摆着几个大木箱子。 上面的钉子还在，显然，箱子并没有被打开。 “这些东西金贵，我们没敢动手。” 蔡东搓搓手，实话实说。 这些都是他的命根子啊，要是弄坏了，他哭都没处哭去啊！ 江明浩点点头表示理解，转过头，让蔡东找了钳子螺丝刀钉锤，亲自动手将木箱子上的钉子挨个拆下来。 没想到，箱子里竟然还裹着厚厚的一条大花被。 绿底红花的大花被，显得很.......“喜庆”........ 不知道这东西是老蔡从哪整来的，又是哪个大神动手打的包，脑洞真的不小。 拆了花被，里面还有两层，一层花被同款的褥子，一层破旧的军大衣。 最后才露出被小心翼翼保护的电机。 电机不是全新的，但江明浩看了一眼，八成新，而且从外观上就能看的出来，这台电机被保养的很好。 其他几个木箱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 包裹的东西都拆下来之后，够七八个人打地铺睡觉的了。 “咱们就地安装吧！” 东西虽然算不上太重，但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仓库空旷，活动起来方便，所以江明浩决定把仓库当‘厂房’。 蔡东自然没有反对，安排了个学生到实验室将几个技术员一起喊了过来，简单的将仓库打扫了一下，又用木箱和桌子拼出个临时操作台。 剩下的，大家就都不会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江明浩。 江明浩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亚历山大的感觉了。 一双双眼睛里透出的都是求知的渴望，以及疯狂的期待和好奇。 江明浩把之前画好的草图摆在面前，然后安排了一下几人需要配合的工作，然后就把手伸向了电机。 组装机器并不难。 但江明浩毕竟已经离开一线很多很多年，管理公司、操盘项目、控制市场这些都没有问题，好在江明浩在创办公司前，干了很多类似的工作。 刚上手的时候的确有些生疏，不过短暂的适应和磨合，当年的感觉就回来了。 “李哥，气动阀拧到这个位置，先不要拧紧，等里侧的插片固定好再拧紧。” “张哥，压缩机和电机对接的金属管一定不能有缝隙，必须要严丝合缝。” “孙哥，搅拌机下面的支架下面要固定角铁，否则运转起来的时候搅拌桶容易倾斜。” ....... 仓库里，所有人都紧张的忙碌着。 就连蔡东也被安排了检查气孔和核实图纸和配件实际安装位置的活儿。 这一刻，所有人都把江明浩视作核心。 所有人都把江明浩的指令当成圣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阳光渐渐的微弱，直至天色昏暗，光线完全消失。 机器的组装还没有见到雏形。 “今天先这样吧，累了一下午，大家都早点休息！” 仓库里有灯，但是很暗，根本没办法继续。 江明浩开口结束。 “小江，这机器能组装上吗？” 开口的是农研所的张江龙。 “是啊，这都鼓捣一下午了，一点儿机器的影子还没看到呢！” 另外一个技术员何淮也跟着说道。 其他的人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也透出了几分怀疑。 “小张小何，这是组装机器不是做饭做菜，你们太着急了！” 蔡东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 “蔡教授，你不急？” 张江龙看着蔡东反问。 “急是急，但......” 蔡东不善于处理这种人际交流的事，被张江龙一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花费的精力太多了，江同志有能力我们知道，但这个项目成不成他都不受影响，我们不一样，项目如果失败，我们这段时间白忙活也就算了，三五年内都别想往上走了！” 张龙江说完，其余的几个技术员依旧沉默，却有人认同的点头。 蔡东没想到这几个人之前态度一直很配合，态度积极，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幺蛾子。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人是农研所的，他可以调配，却没有权利干涉太多，更没有权利处置。 第75章 目的不单纯 “那你们什么意思？” 江明浩面色波澜不惊，看着几人淡淡的问道。 “江同志，你也不要怪我们事多，这几天我们的态度你也看着了，是真心的配合你，可眼下......所以，我们的意思是，江同志跟上面说一声，如果项目失败，你负主要责任。” 张龙江伸手指了指架子上看起来依旧零散的半成品，挑眉说道。 蔡东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龙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项目是农大和农研所领头主导，小江同志是牺牲了个人时间来帮助我们的，你这种行为是恩将仇报，恩将仇报哇！” 蔡东气的胸口发闷，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是哆嗦的。 “蔡教授，话不能这么说，江同志现在可是受上面器重，接了咱们整个省农业发展的担子，我们这个项目也算其中之一吧，他负责难道不应该吗？” 张龙江之前说话还有些顾忌，但是说多了，顾忌就消失了。 “哼，国家培养你们一场，你们就是这么报效国家的？项目遇到点困难，不想着怎么解决，推卸责任倒是快，你们几个，也都认同他的话？？” 蔡东瞪了张龙江一眼，又转头看向其他几人。 “蔡教授，龙江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事实，江同志现在身份不一样，项目责任落在他身上，也说得过去啊！” “我也觉得是......” 余下的几人，何淮算是张龙江最坚定的拥护者，其他人的态度则是随声附和。 “你们.......” 蔡东的胸口闷的更厉害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团结一致的团队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且，毫无征兆。 这都是国家花费大力气培养的人才啊，都是在d旗下庄重宣誓过的一批人啊！ “我可以承担责任。”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明浩忽然开口。 “小江.......” 江明浩伸手在蔡东的肩膀上拍了拍。 “蔡教授，大家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也能理解。” 张龙江的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情绪，其他几人也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同志果然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张龙江夸赞了一句。 “张同志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责任我可以全部承担，但，项目成功了，成绩也和你们没有关系。” 什么？ 听完江明浩的话，张龙江刚刚露出两分如释重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江同志，这个项目我们可是一直跟着做的，那些数据模型没有我们加班加点的赶工是不可能做的那么快的，按照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白出力气给你挣功？” 张龙江鼻孔发烫，呼呼的喘着粗气。 “这个力气你们可以不用出。” 江明浩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江明浩，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 张龙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阴沉。 “桥还没搭起来，说拆有点早。” 江明浩靠在仓库的门框上，身影有一本被门框的阴影挡住，另一半被已经探出头的月亮拖长。 看着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张龙江的拳头攥了起来。 何淮不着痕迹的用手在他的后背捅了一下。 “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了不起了，没有我们，看你自己怎么折腾！” 张龙江说完，竟然甩袖子离开了仓库。 何淮看了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剩下的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对着江明浩和蔡东略微尴尬的笑笑，也离开了。 “真是.......真是满脑袋浆糊.......” 蔡东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江明浩。 虽然不是他的学生，但从他们一起因为这个项目绑定的时候，蔡东就把这几个年轻人看做了是自己的学生晚辈，悉心教导，给予厚望。 “不行，我去找校长。” 蔡东觉得眼下的局面必须要有人出面解决，否则他丢脸不要紧，就怕他们整个宁安市都要跟着在江明浩跟前丢脸。 “蔡教授，不用生气，这个项目有没有他们都一样，现在他们退出去，想要再重新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江明浩扯扯嘴角，带出了几分邪气。 蔡东也许没想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张脸，江明浩却清楚的很。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冯志成一样，想在农研所不争不抢岁月静好的到退休，这些人还都很年轻，最大的张龙江也不过三十二岁。 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野心。 如果，江明浩只是和之前一样，就是个只懂技术的农村知青，今天的一幕就不会发生，但事实是，江明浩突然得了陈厅的青眼，被委以重任，地位立刻水涨船高。 张龙江等人的本意压根就不是什么责任的归属问题，而是通过这种形式表达他们的诉求，项目结束后，让江明浩在上面为他们请功，让他们的位置向上走一走。 他们依仗的无非是他们经历了项目的前半部分，又参与了机器的组装，现在这个时候撂挑子，项目的进度肯定会被拖垮，江明浩也好蔡东也好，为了项目进度，哪怕不愿意，也会屈尊降贵请他们回去。 请回去，那就得表达出诚意！ 呵呵！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冷笑。 张龙江怕是过于自信了，别说只是这么个小项目，核心技术又都掌握在他手里，就是什么也没有，江明浩也不怕。 前世里他的公司刚刚形成规模，技术部总监手握所有的技术资料和整个技术部员工逼宫，甚至还裹挟了客户服务部窃取了公司的客户资料。 所有人都以为他被逼到了绝路，结果呢，技术部总监和几个技术员被他送进了监狱，客户服务部整体被裁掉。 损失肯定是有的，但，从那以后，再没有任何一个员工能够有本事能威胁到江明浩。 集团数千员工都做不到的事，张龙江一个七十年代的小小技术员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去请他们回来！” 蔡东咬咬牙，他的想法和张龙江等人的想法一样，项目已经进行到这个阶段了，不可能换人，哪怕他心里再不情愿，也要把人请回来。 这种事只能他去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明浩出面。 “蔡教授，你没明白我刚才的话，我的意思是，这个项目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啥？ 蔡东没反应过来。 第76章 不是帮忙是拖后腿 “小......小江，这个时候换人，项目进度要出问题啊！” 蔡东和农研所接下这个项目的时候，是跟上面立了军令状的，虽然不至于降职降工资，但耽误国家创外汇，这个大锅他们背不起啊！ “不需要换人。” 蔡东彻底被江明浩搞懵圈了。 又不去请那几位回来，又不换人，那项目咋办啊？ 撂挑子？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完。” 呃！ “小江啊，我知道你很有才能，这个项目的技术问题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发言权，但这毕竟是个全新的项目，研究的领域也是全新的，你一个人.......” 蔡东没好太直白的说出来。 他觉得江明浩有点过于自负了！ 他们整个项目组十来个人都整不明白的事，江明浩自己一个人就能干，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太废物了嘛！ “蔡教授，我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更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放心吧！时间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诶诶诶！” 蔡东木然的点点头。 跟着江明浩一起出了仓库，临走还把仓库的门用铁丝别了几圈。 回家的路上，蔡东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会儿觉得江明浩本事大，一个人的确能搞定，他不应该杞人忧天，一会儿又觉得江明浩很可能是年轻气盛，被张龙江等人的态度刺激着了才会做这样的选择，他应该以大局为重，豁出自己的脸面把张龙江几个人找回来。 “唉！” 本来一切好好的，这咋就成这样了呢？ 不同于蔡东的纠结。 张龙江等几人离开农大之后并没有各自回家，而是聚到了广场旁一处花坛的角落。 两天前，他们就在这聚过。 “龙江，这事要是不成怎么办？我看江同志的态度很强硬，不会真把我们踢出项目吧？” 在仓库里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夏承术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你怎么干啥事都这么胆小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要是害怕，就别跟着我们一起了，不过以后我们要是都往上走了，你可别后悔！” 何淮呵斥了一句，夏承术立刻不吱声了。 “龙江，我们是晾着他还是去所长那给他上上眼药？” 呵斥了夏承术，何淮转过头来问张龙江。 “先晾着他吧，项目进展到现在，他想换人几乎不可能，上面催这个事催的紧，他没那个本事一直往后拖，设备安装完还要进一步做实验，这个过程没个三五个月的完不了，他一个外地来的，不可能一直在宁安，剩下的事只能让我们干。” 张龙江的年纪最大，也最沉稳，在农研所的资历算是几个技术员里最老的。 “所长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就说项目临时叫停，所长不会多打听的。” 张龙江了解冯志成，那就是个榆木脑袋，哪个当官的不想往上走，更进一步，偏偏冯志成是个例外。 在农研所所长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二十年，眼睛里除了地就是农作物，连带着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向上的空间。 他没有背景，那些油水大有发展前景的单位他进不去，想要往上走，就必须要有契机，他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了有机肥这个项目。 项目成功了，他的资历能好看点，但没想到空降的江明浩给了他另外的选择。 有捷径可以走，谁还愿意走蜿蜒曲折的山路呢？ 所以，张龙江鼓动了身边的几人。 这个事，人多力量大，他们这几个人占据了项目总人数的一半还要多，没了他们项目就进行不下去了，到那个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江明浩虽然能力突出，但再如何也只是个没有太多人生经历的小年轻，他有十足的把握让江明浩成为他往上走的踏脚石。 如张龙江所说，对于他们几人突然回到农研所，冯志成并没有多问。 几人安下心来。 只等着江明浩和蔡东上门。 第二天一早，蔡东顶着两个黑眼圈浮肿的眼皮的出现在江明浩的跟前。 “小江哇，我昨天晚上想了一下，我和校长去农研所一趟，你放心，这个事不用你出面。” 江明浩有些无奈。 蔡东这个人脑袋还真是有点轴。 “蔡教授，我让你见识一下，我有没有独立完成项目的本事。” 说完，蔡东就被江明浩连拖带拽的去了仓库。 “蔡教授，让你看看，什么叫速度！” 进了仓库，江明浩将工具和配件事先摆好，然后对着蔡东眨巴了一下眼睛，就开始了疯狂的操作。 蔡东发现，江明浩不仅动作熟练的惊人，而且全程竟然连图纸都不看了，说是组装机器，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在搭积木。 不到中午，搅拌机就基本组装完毕了。 蔡东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三个小时基本没动地方。 他被震麻了！ 这得是操作过多少遍才能做到如此熟练啊！ 他不是知青嘛，不是擅长拿笔或者拿锄头刨地嘛，怎么对组装机器这么熟悉？ 江明浩把螺丝刀扔到架子上，两臂上举，舒展了一下后背。 “小江，你这是......” “蔡教授，你现在还怀疑项目不能完成吗？” 江明浩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揶揄看着蔡东。 蔡东嘴唇激动的有些哆嗦。 昨天几个技术员在的时候，组装的速度不及现在的1\/4甚至1\/5，光是给几人讲解图纸就耗费了很多时间。 所以说，几个技术员的存在不仅不是帮忙，而是......拖后腿？ 这个认知让蔡东下意识的摇摇头，但事实又的确如此。 “蔡教授，不是项目离不开他们，而是他们需要这个项目。” 江明浩并不贪图这个项目给他带来的什么荣耀，他之所以会来，一是因为的确想为国家出一份力，二是因为他想要借此为自己未来的事业铺路。 可那几位就不一样了，如果他们不出这个幺蛾子，项目结束后，他们会出现在项目报告书最核心的位置，他也愿意给他们机会，在云省农业建设工作中让他们发光发热。 但现在....... 第77章 卸货 “那后期的实验阶段......” “教授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在我离开宁安之前，项目一定是尘埃落定的。” 蔡东动了动嘴，没再说别的，眼睛再一次在架子上已经安装了大半的干燥机上面。 江明浩又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拖着蔡东去食堂吃中午饭了。 “教授，江同志。” 刚刚走进食堂，孟薇就迎了上来。 蔡东点点头，看着自己这个得意的女学生，眼圈发黑，原本光鲜亮丽的脸蛋浮现出几分憔悴，心情有些复杂。 “我给曹文州和刘宇打了饭，大家想赶快把数据模型的收尾工作做完，我先走了啊！” 孟薇手里提着两个铝制的饭盒和一个搪瓷缸子，快步的离开了食堂。 对于孟薇的反应，江明浩并未往心里去。 在他心里，除了媳妇没有其他女人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蔡东咂巴了一下嘴巴，本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说。 既然知道不可能，那就什么都不说的好。 下午，江明浩依旧是在仓库进行安装，中途蔡东被韩进安排人叫走。 等到蔡东再回来，架子上放着两台完整的机器，一台是晌午就已经安装的七七八八的干燥机，另外一台，自然就是冷冻机。 夕阳的光线朦朦胧胧，照在机器和站在一边的江明浩身上。 蔡东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 他以为江明浩只是年轻气盛，恃才傲物，他以为最终还是要豁出脸去将张龙江等人请回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离心机一到，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实验了！” 其实江明浩想说的是生产，话到嘴边才变成了实验。 “好，好，好！” 激动的心，颤抖的嘴，蔡东只说出了三个好字。 第二天，江明浩在学校门口见到了跟着货车一起过来的许大炮。 “你怎么跟着来了？” 看到许大炮，江明浩很惊讶，也很高兴。 “这车上二十几万呢，老沈放心，我不放心啊，反正我在白石县也没事，就跟着过来看看，咋地，你不欢迎我啊？” 许大炮伸手在江明浩的胸口搥了一下。 “欢迎，热烈欢迎！” 跟着许大炮一起跳上货车，江明浩引着货车司机一路往仓库开。 一路上，不少学生都停了下来。 大货车也是车，最重要的是，学校里面大货车并不多见，学生们都很好奇。 “哎，瞅瞅这些大学生，啧啧，老子也应该回炉重造，也考个大学。” 许大炮念了小学五年级就辍学了。 让他在教室里坐着，比让他坐牢还难受，屁股底下像着火似的，自己坐不住不说，还总聊扯旁边的学生，老师受不了了，找到校长，校长又找了许老炮。 许老炮自然给许大炮一顿胖揍，结果不仅没把许大炮揍听话，反而彻底激发了许大炮的反抗精神，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去了水库，要死要活的把许老炮吓个半死，最后只能妥协，许大炮如愿以偿的辍学在家了。 “你回炉造几回，也不是念书的料，进了大学也是个祸害。” 俩人一起长大，许大炮什么德行江明浩当然知道。 “切，就爷爷这样的，进了大学那就是学校里的头号人物，一准儿让小丫头片子们见了我就走不动道儿，嘘.......” 说完，许大炮还对着车窗外面的两个女学生吹了个口哨。 “流氓！” 结果，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学生脸色一沉，骂了许大炮一句，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你这魅力真是不一般！” 江明浩哭笑不得，不由自主的揶揄道。 车上的司机也噗嗤一声被逗笑。 蔡东、曹文州、孟薇等人早就等在了仓库门口。 对于他们而言，货车上装的不仅是离心机，更是他们的希望和未来。 “蔡东蔡教授，是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教授，这是我发小，许大炮。” 江明浩下车，率先给两人做了介绍。 “蔡教授，久仰久仰啊！我这人一直就特别崇拜尊敬有文化的人，但自己是个文盲，没机会接触文化人，没想到，今儿能见到大学教授，真是激动万分啊！” 江明浩刚介绍完，许大炮就哧溜一下站到蔡东对面，抓住蔡东的手用力的握住。 蔡东哪接触过许大炮这挂的人，一下子被整楞了，只能尴尬的赔笑。 江明浩无奈的白了许大炮一眼，又转过身介绍曹文州和孟薇等人。 当许大炮的眼睛落在孟薇身上时，一颗心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砰的一声。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许同志好！” 孟薇落落大方的跟许大炮打了声招呼。 她太熟悉许大炮的眼神了，除了江明浩，几乎大部分男生看到她都是这样的。 “额......孟同志好，孟同志好.......”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捅了许大炮的腰眼一下，许大炮才反应过来。 但表现跟个傻子似的。 让人没眼看。 好在大家的心思都在离心机上，没人太在意这个片段。 离心机太金贵了，为了避免卸货的过程中离心机会有损坏，蔡东特意让韩进找人借了干活用的跳板，还有吊轨滑轮机。 “慢点，慢点.......” 离心机体积很大，蔡东喊来了几个老师和男同学一起帮忙，即使有滑轮机的帮助，也用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将离心机从货车上卸下来。 江明浩自然也参与了，一番折腾，脸上淌出了不少汗。 孟薇的眼睛落在江明浩沾满汗珠的脸上，看的有些失神。 许大炮从看到孟薇的第一眼，视线就像是被穿了线的木偶，时不时的就朝着孟薇的方向飘，孟薇呆呆看着江明浩的眼神自然也没逃过许大炮的眼睛。 许大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从小就是这样，所有的女生都喜欢江明浩，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他长的这么潦草呢？ 许大炮是个心大的，他清楚自己和江明浩的差距，但江明浩都结婚了，媳妇还那么好看，这丫头再怎么稀罕江明浩也没戏。 “来，大家歇歇，喝瓶汽水。” 许大炮不差钱，也会来事儿，虽然他是来送货的，但为了给兄弟长脸也为了在孟薇面前留个好印象，许大炮屁颠屁颠的跑到校内服务社买了一箱汽水。 “小孟儿，给你，橘子味儿的！” 放下汽水箱子，许大炮立刻抓了一瓶汽水跑到孟薇的跟前。 第78章 许大炮动了心 “谢谢！” 孟薇露出微笑，对着许大炮轻声说道。 许大炮是江明浩的兄弟，她希望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所以，对许大炮的态度比对曹文州等人的态度要好的多。 “小.......小孟太客气了，快喝吧！” 孟薇的笑容像是炸弹，一下子扔进了许大炮的心，把许大炮炸的脑袋晕乎乎的，舌头差点打结。 “噗” “啊！” 悲催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注意力都被孟薇的笑吸引过去了，许大炮开汽水的时候完全没注意，结果汽水盖子弹开后，里面的汽水瞬间喷出来。 喷的孟薇脸上身上都是汽水。 孟薇不由得尖叫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我.......” 许大炮懵逼了，手忙脚乱的要帮孟薇把脸上的汽水擦掉，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孟薇一把打掉。 孟薇气死了！ 她今天特意用了舅舅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面霜和口红，还没等在江明浩面前好好的展示呢，就被许大炮给毁了。 “教授，我先回寝室换件衣服！” 孟薇抹了一把脸，招呼了一声就蹬蹬的跑了。 许大炮心里那个后悔啊！ 完犊子了！ 刚才孟薇对他的印象明明挺好的！ 江明浩全程没说话，许大炮这小子撅屁股拉几个粑粑他都知道。 虽然他对孟薇的过分热情有些抵触，但平心而论，对方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跟侯梅比起来，江明浩觉得孟薇要更好一点。 但孟薇的家庭背景怕是不简单，自己本身也是重点大学的研究生，许大炮....... 离心机安置好之后，江明浩立刻动手将之前组装好的冷冻机和干燥机进行了调试，又将其与离心机的输送管和震动板道进行连接。 曹文州看着江明浩的背影，眼中难掩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蔡东和许大炮。 尽管蔡东全程看着江明浩组装好了干燥机和冷冻机，此刻却还是再一次被震惊。 许大炮的震惊半点不比蔡东少。 他跟老沈提了要买离心机这事的时候，老沈就跟他说了，这东西可是高科技，光买设备不配专门的技术员就是白扯。 当时他问了江明浩，江明浩说不需要技术员，他以为江明浩这边有技术员才没有多问，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江明浩亲自安装。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的动作特别的熟练，如果不是做过很多次，是很难有这样的速度的。 咋回事？ 江明浩这几年到底是插队了还是出国被什么神秘组织培养了，身上的本事咋这么吓人呢？ “今天先这样吧，明天晚饭之前，就能结束战斗！” 夕阳西下，江明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的安装工作难度很大，倒不是技术上的困难，而是因为工具简陋，没有那些精密仪器协助，每一个步骤，江明浩都要用十二分的专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让江明浩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蔡东要请尽地主之谊，请许大炮去吃牛肉粉。 “蔡教授，我和明浩老长时间没见了，攒一肚子话，您这碗牛肉粉先给我攒着，回头我多吃两碗，嘿嘿！” 不等江明浩拒绝，许大炮先说了。 蔡东客套了两句也就没再坚持，转头去找学校的保卫处，让保卫处安排两个保卫员晚上盯着点仓库。 里面的宝贝是他的命根子，别说丢了，就是少个零件儿他也受不了。 “有话说吧，你想干啥？” 离开仓库之后，江明浩看着贼眉鼠眼的许大炮说道。 “啥也没想干啊，不是说了嘛，咱俩扯扯闲篇儿。” “不说是吧？那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诶，别着啊，那个.......孟薇有对象没？” 江明浩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许大炮还真是没让他失望，真是看上了孟薇。 “她眼光很高，听说追她的人能绕农大一圈，她没一个看得上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哟呵，这还拽上了？ “你觉得自己比那些大学生强？” 江明浩不想打击许大炮，但现实问题就是现实问题，不能回避。 尽管经过前几年的黑暗岁月，知识分子地位很低，可年代变了，大学生的地位再次变得金贵起来，许大炮经济条件不差，但这个年代找对象可不是有钱就好使。 “咋不强？除了脑袋里墨水没他们多，你兄弟还差啥？” 许大炮不服气。 当然，他承认自己长的也一般。 但一个大老爷们儿，长的好看能当饭吃啊？ “你是认真的？” 江明浩看出来许大炮对孟薇有点动心了，但看现在的意思，可不像是动心这么简单。 “废话，我许大炮是那三心二意拿感情开玩笑的人嘛！明浩，你跟我说说孟薇呗！” 江明浩有片刻的犹豫。 他知道许大炮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很轴，特别是面对感情，特别认死理儿，否则前世也不至于被侯梅害的那么惨。 这一世，他终于对别人动了心，江明浩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我知道的也不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孟薇的家庭背景不简单，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有数。” 许大炮的眼神暗了一下。 他不怕孟薇眼光高，女怕缠郎，他相信自己肯定能打动她，可是牵扯到家庭，特别是在这个年代，门当户对四个字的概念还很重。 他能打动孟薇，可是能打动对方的父母吗？ “行，我知道了！” 许大炮没再问别的。 但是凭江明浩对他的了解，这丫的是已经决定展开行动了。 江明浩没打算拦，这一世他重生了，有他在，必然不会再让许大炮走过去的老路。 “明浩，你对离心机怎么那么熟啊？我可是听老沈说了，那东西咱们国内还没有，从m国进过来的时候，都是配了老外当技术员的，我看你刚才那技术，可比老外牛逼啊！” 许大炮看着江明浩，只觉得这小子和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江明浩好像不是一个人。 “哥们儿脑瓜子聪明，自学成才。” 江明浩并不在意许大炮相信不相信自己的话。 以后他展示出来的不同会越来越多，要是一一解释的话，怕是得累个好歹。 “你可得了吧？真当我是地主家傻儿子呢！” 许大炮撇撇嘴，捶了江明浩一下。 他这兄弟身上肯定有秘密，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大炮并没有探究这秘密的冲动，只是莫名其妙的有几分心疼。 真是见了鬼！ 第79章 重色轻友 江明浩带着许大炮去吃了牛肉粉。 许大炮饭量大，加了米粉加了面，连泡菜都多舀了两勺。 “诶，那姑娘咋盯着你瞅呢？你小子这是处处留情啊！” 许大炮一边嗦粉，一边看着靠门站着的女服务员，嘟嘟囔囔的挤眉弄眼。 “少胡说八道，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江明浩白了许大炮一眼。 “咋地？心虚了？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干对不起嫂子的事啊！” “吃你的吧！” “你咋这么不识逗呢！真没劲！诶，明浩，你知道孟薇在哪个寝室不？” 眨眼的功夫，许大炮的一碗牛肉粉就见了底，抹了把嘴，眼珠子一转，又打听起了孟薇。 这咋跟精神病似的呢，想起一出是一出。 江明浩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不知道，我没事打听人家女学生的寝室干啥。” “我还合计去套套近乎呢！” 许大炮有些失望。 两个人吃了饭天色还早，就没有立刻回招待所，而是随意在农大的校园里溜达。 “明浩，咱俩见了好几回了，你还没跟我说你这几年在尖山咀的日子到底是啥样的呢，你跟我唠唠呗，闲着也是闲着！” “没啥可说的，就是下乡插队，天天上工。” “我问的是你和嫂子咋好上的？” 江明浩顿了一下，脑海里再次出现了他和苏美秀结婚那天的画面。 苏美秀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的确良上衣，下身的裤子是旧的布鞋也是半新不旧的，但即使没有穿新衣服，苏美秀仍旧很高兴。 晚上苏美秀倒在他身下的时候，是很美的。 但那时候的他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对美丽温柔的小妻子没有半分的怜惜，像是发泄一样的将苏美秀折腾的哭了一夜。 “你嫂子是个善良的女人，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两辈子的福气。 “哟哟哟，这话不像是我浩哥说出来的啊！哈哈.......” 许大炮阴阳怪气的笑声驱散了江明浩心里涌上来的那一丝酸涩。 有了上次的经验，江明浩坚持给许大炮单独开了个房间。 但许大炮死皮赖脸的在他这屋待到半夜才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思念再一次席卷而来。 已经离开家一个礼拜了，不知道媳妇是不是也想自己想的睡不着，还有小月，会不会想爸爸想的哭鼻子。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 “小孟，你不用等他了，他又不是没长腿，还能找不着食堂？咱们先走，你顺便带我在学校里转转啊！” 许大炮的大嗓门子哇啦哇啦的，半点不知道收敛。 “教授让我负责照顾江同志的饮食起居，还是等江同志一起吧！许同志要是饿了的话，我可以找个同学先带许同志过去！”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那个.......你等着哈！” 话音刚落，江明浩的门就被拍的啪啪作响。 “明浩，起来了，起来！” 江明浩满脑门子的黑线。 这小子还真重色轻友到了一定程度啊！ “他马上就起来了，嘿嘿！” 许大炮笑的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孟薇笑着点点头，但笑意不达眼底。 她被那么多男人追求，怎么会看不明白许大炮的心思。 但她并不打算点破，她能看的出来，江明浩对这个许大炮很看重。 江明浩一出门，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兄弟狗腿子似的围着孟薇转。 这次孟薇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跟江明浩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就转头先下楼了。 许大炮立刻脚底抹油，嗖的一下就跟了上去。 江明浩乐得清静。 昨天晚上他也算是想明白了，许大炮愿意追求孟薇就去追求吧，有自己在身边护着，总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整个吃饭的过程，许大炮也跟嘴上安装了电动马达似的，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 许大炮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走南闯北接触的人多，本身说话又有股子自然而言的氛围感，倒是把孟薇逗的动不动就笑出来。 “小孟，哥哥跟你说啊，那泾水湖里有种无骨鱼，听说用那鱼的皮捣碎了放进胰子里，洗完的手就跟刚扒皮的鸡蛋似的，回头哥哥托人给你带两块来，咋样？” 许大炮忽悠人相当有一套。 有鼻子有眼的。 那泾水湖里的无骨鱼的确能做胰子，但那完全是因为当地穷，没有那么多的猪油，只能用油脂丰富的无骨鱼鱼皮代替。 不过孟薇却非常感兴趣，眼睛里光芒闪烁。 “那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你炮哥我常年走南闯北，朋友多的很，一句话的事。” “那就先谢谢炮哥了！” 一声炮哥叫出来，许大炮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身子骨儿都像浸了油，酥酥麻麻的。 江明浩不由得看了孟薇一眼。 吃了饭，江明浩直接去了仓库。 他本来是想带着许大炮一起去韩进那，把离心机的相关费用结算了。 但许大炮说不着急，死活要让孟薇带着他在学校里逛逛。 孟薇这次竟然也没拒绝。 数据模型已经完成，机器安装这边别人又派不上用场，蔡东自然也没反对。 江明浩进入工作的状态很快，并且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任何事情对他都不会产生影响。 直到冯志成在韩进的带领下找到了仓库。 “老冯？你怎么来了？” 蔡东和冯志成是校友，认识了有三十几年，论关系，比跟韩进还要亲近点。 “冯所，韩校长！” 江明浩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就是离心机？” 冯志成没有回应两人的招呼，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仓库中间的庞然大物上。 韩进之前已经来看过一次，但也不妨碍他围着离心机转悠。 这东西以后就是他们农大的，谁也别想整走！ “已经快要组装完了！” 蔡东的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这两天，蔡东一直想着要跟冯志成好好说说张龙江几人的事。 毕竟当初人是他从冯志成这边借调过来的，无缘无故的撤出项目，于情于理他都得给冯志成一个交代。 不过蔡东心里也有气。 他可从来没有亏待过那几个，甚至还想着项目成功要把大头的功劳记在那几个身上。 他这么大年纪了，名啊利啊的不那么看重，张龙江几人年轻，功劳给他们也能让他们以后的路好走点，可谁知道....... 所以，蔡东此时的语气多少带了几分埋怨。 第80章 希望落空 “快要组......组完了？” 冯志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自从知道了项目需要离心机这事后，冯志成就想方设法的淘弄了不少相关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狠狠的研究了一下这个东西。 尽管只研究了个皮毛，但也知道这东西是绝对的高科技。 他们这次采购的离心机是m国研发了好几年才生产出来的，而且听说离心机虽然贵，但安装费更贵。 就是因为这个型号的离心机安装复杂，也是为了技术保护，但凡采购离心机必定会同时聘请对方的技术人员，一个技术工人的费用比得上半台离心机。 可是现在....... “小江？这都是你组装的？” 江明浩淡淡的点点头。 如果他不是重生回来的，不是在前世里经历过国家技术飞速发展的三十年，不是亲自在一线摸爬滚打十几年，这个离心机是真的安装不上。 但世上没有如果。 “这......这.......” 冯志成突然觉得剩下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老冯，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啊！哈哈！” 韩进心里那个舒坦，比喝了一斤高粱酒还热乎。 蔡东真是挖了个宝贝疙瘩啊！ “老冯，你今儿来到底啥事啊？不会就是看看离心机吧？你老冯平时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请都请不来。” 韩进看了冯志成一眼。 心里也有点犯合计。 冯志成这人平时很不喜欢人情往来，除非必要，就是在自己的农研所闷着。 韩进并不知道张龙江几个人的事，还以为几人在实验室呢！ “没事，就是顺道来看看项目进度，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工作了！” 冯志成觉得很尴尬。 “老冯，诶，老冯.......” 韩进一脑门子雾水。 老冯这是吃错药了？ “我去送送老冯！” 蔡东犹豫了一下，跟上了冯志成的脚步。 “小江啊，你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 韩进没多想，蔡东和冯志成是老校友了，有啥事他们自己就能沟通，用不着他操心。 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 一个可以让他的农大光辉灿烂的东西。 “不用，晚上之前就能安装好！” “晚上之前？” 乖乖隆地咚。 韩进再次被惊的不轻。 这小子哪是人才，简直不是人啊！ “那你忙，你忙！” 韩进忽然觉得自己再跟江明浩说话就是打扰，疾驰火燎的离开了仓库。 江明浩朝着韩进急匆匆消失的背影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 韩进也好，蔡东或者冯志成也好，江明浩觉得这三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值得尊敬。 和韩进的一头雾水不同，和蔡东的心绪复杂不同，他很清楚冯志成那些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但他知道，冯志成的心里有杆秤，这话既然没说出来，就永远不会再说了。 果不其然，蔡东追着冯志成一直到大门口，冯志成也绝口没提此行的目的。 即使蔡东主动问起了张龙江几人的情况，冯志成也避重就轻的一带而过。 回到农研所，蔡东的脸色终于绷不住的沉了下来。 张龙江犹豫了一下，敲响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冯所，项目是不是已经叫停了？” 就在昨天，张龙江知道了离心机已经运到了农大的事，一颗心立刻就激动起来。 但是这两天，农大那边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 蔡东也好，江明浩也好，都没有任何动静。 张龙江虽然还能沉得住气，但其他几个技术员却沉不住气了，催着张龙江把事情搞清楚。 张龙江无奈，只能找到冯志成，说了他们几人主动离开项目的事，把冯志成气的够呛。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属下，张龙江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能力出众，说是被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也不为过，他虽然生气翻脸，但也不能不管。 最重要的是，冯志成也觉得，这么大的项目，农大那边的几个人是不可能独立操作的，他代表张龙江等几个人过去服个软，大不了给老蔡赔个不是。 多少年的老校友了，老蔡不会不卖给他这个面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项目并没有因为张龙江几人的离开而停滞不前，反而进展的更为顺利。 这让他说什么？ 他农研所的这个几个人可有可无，甚至可能是给江明浩拖后腿的。 “停？呵！” 冯志成冷笑一声，看着张龙江，气不打一处来。 张龙江心里微微一惊。 “离心机今天就能安装完，明天实验就可以立刻启动。” “不可能！” 张龙江不信！ 这么大的项目，一下子缺了一多半的研发人员，怎么可能会进展的这么快？ 不可能！ “龙江啊，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往上爬，但好好一把梯子让你自己拆了，以后的路......” 冯志成恨铁不成钢，但也替张龙江惋惜。 明明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却让他自己亲手毁了。 张龙江的头嗡嗡的响。 一直到何淮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他才勉强回过神儿来。 “龙江，咋样？冯所怎么说的？咱们什么时候回项目组？” 何淮的眼神难掩迫切。 他是最支持张龙江的人没错，正因为支持，所以他也无条件的相信张龙江当初谋划的这条路。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比何淮更加急切。 “项目没停！” 没停？ 何淮有些意外。 不过这个并不重要，即使没停，离了他们，项目的运作必然大受影响，请他们回到项目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毕竟时间不等人。 “实验明天就可以正式启动。” 张龙江的话一落，几人的脸色立刻都变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龙江，你不是说项目离开我们肯定进行不下去，说江明浩肯定会主动请我们回去的嘛，啊？” 夏承术激动的眼眶发红。 他是家里拼尽全力供出来的大学生，身上肩负着全家甚至全村的希望。 进入农研所那天，他就立下誓言，一定会干出点名堂来。 结果......结果....... “是啊，龙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何淮也慌了。 他的情况比夏承术好不了多少。 为了让他上大学，大姐嫁给了个比她大十三四岁的老光棍，二姐进了砖厂，二十岁的时候被倒下的砖垛活活砸死了。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第81章 翻脸不认人 张龙江攥着拳头。 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江明浩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搞定项目。 这两天他虽然在农研所，却没有闲着。 冯志成找的那些资料，他也都看过了，甚至看的比冯志成还要多一些。 别的不说，离心机这种高科技的设备，国内就不可能有人会安装。 江明浩就是个插队的知青，他凭什么会？ “我去趟农大!” 张龙江觉得，事情一定不是冯志成说的那样。 也许，这是江明浩和蔡东故意给他们设的套，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主动回去，那个时候，他们什么优势都没有了。 别说提条件，恐怕连原本应该得到的荣誉也没有了。 “我们也去！” 何淮慌了。 他必须要亲眼看看，看看项目是不是真的在顺利进展。 “你们去干什么？让他们看笑话吗？” 张龙江暴躁的吼了一声。 他看着何淮。 之前何淮是怎么说的，说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能接受。 他跟何淮说过风险，为了更进一步，何淮自己决定冒这样的风险，现在事情可能有变动，他就动摇了？ 甚至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我自己过去看看，如果真像冯所说的，我们再想办法。” 张龙江压下暴怒的情绪，淡淡的说道。 何淮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张龙江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何淮，怎么办？” 张龙江一走，其他几人立刻将何淮围住。 何淮在农研所是仅次于张龙江的老技术员，平时和他们接触的比张龙江更多，这件事，他们更多的是看在何淮的面子上才跟着一起的。 “先等着龙江的消息吧！” 何淮心慌的厉害。 他不敢想结果。 这边，张龙江骑着洋车子，疯了似的在马路上狂飙，车轱辘转动出了残影。 他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冯志成说的不是真的，一切都是江明浩和蔡东故意设的逼他们主动回去的套儿。 但他抓着车把的手却抖的厉害。 一路骑到了农大，张龙江的腿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下车的时候酸软的差点站不住。 他站在仓库外侧的大树后面，看着江明浩静静的低头安装着一台机器。 这就是离心机了吧？ 张龙江心跳的很快，本来他是可以站在江明浩的身边，一起组装这台国际领先的设备，别的不说，光是这样的经历就不是谁都能有的。 “小江啊，休息一会儿吧，喝瓶汽水儿！” 许大炮从早上离开就一直没回来，倒是晌午的时候，一个学生送过来一箱汽水儿，说是一个姓许的同志让送过来的。 江明浩从蔡东手里接过汽水儿，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橘子味儿的香精顺着汽水里的旗袍穿过喉咙从鼻子冒出来，整个口腔里都弥漫着橘子的甜味儿。 蔡东也拿了瓶汽水儿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眯着眼睛喝了一口。 年纪大了，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 “小江，听说你考上了华师大，是个不错的大学，为什么不去报道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蔡东和江明浩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所以才问出了这个让他一直不太理解的问题。 “不想去了，想在家守着老婆孩子。” 江明浩随意的一句话，差点让蔡东被汽水呛着。 这....... 他竟然不知道说啥好。 这么能耐的人，不想着用一身的本事建功立业，发光发热，竟然想守着老婆孩子。 江明浩也不解释。 他前世创造的财富、名望、地位哪样都很厉害，可是直到死他都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和满足。 反而是重生回来，在苏美秀在小月月身边，他的心才彻底安定和平静下来。 江明浩直接把话唠死了，原本就不擅长唠嗑的蔡东不知道唠啥了，只能默默的吸溜汽水儿。 站在大树下的张龙江脸色白的吓人。 一只手扣在树干上，指甲抠进了树皮。 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这个项目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张龙江眸色阴沉的看了江明浩一眼，转身离开。 许大炮是在太阳落山之后才回来的。 竟然剪了新发型，还换了身新衣服。 格子西服，黑色的喇叭裤，胡子也剃的干干净净，还戴了个蛤蟆镜。 “咋样？拉风不？” 许大炮嘚嘚瑟瑟的在江明浩跟前转了一圈。 “这都是小微给我挑的，多时髦。” 许大炮很兴奋，脸上的喜悦压夜压不住。 小微？ 江明浩没想到两个人不过一天，关系竟然就有这么大的进步。 这个年代，关系不是好到一定程度，是很少会有直接略过姓氏喊名字的，特别是男女之间。 有些夫妻甚至还彼此称呼同志或者全名。 “小心大板牙笑丢了！” 江明浩没发表意见，不过平心而论，他好像真的第一次看见许大炮这么高兴。 “笑丢了我也愿意，你是不知道，今天我和小微.......” 许大炮刚要跟江明浩说他和孟薇的事，看到蔡东回来，只能闭上了嘴。 “蔡教授！这是我今天从百货买的高粱饴，你吃几块！” 许大炮从兜里掏出几块饴糖，递给蔡东。 “今天出去溜达的怎么样？去古镇了吗？” 蔡东对许大炮的态度很好，一是因为江明浩的关系，二也是许大炮这人本身就很好接触，嘴又甜。 “去了，挺好，古香古色的。” 许大炮在蔡教授面前挺装人，蛤蟆镜也摘了下来，嘚嘚瑟瑟的态度也都收敛起来。 “来，给我搭把手儿！” 看了眼天色，江明浩招呼许大炮帮忙，把最后一处链接杠杆和气压阀安装上。 项目所需要的设备全部组装完毕，江明浩只需要再进行最后的调试就能投入使用。 蔡东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落下了大半。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几分泪意。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掉过眼泪了。 即使是在那几年的黑暗岁月，他被戴着达到反动派的帽子、脖子上挂着纸牌子游行，被人用皮带抽的满地打滚，被按在猪食槽子里被迫塞了一嘴的猪食，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国家太落后了！ 落后就要挨打，他老了，能在有生之年看着像江明浩这样的年轻人为国家的建设添砖加瓦，点亮共和国未来的希望，他真的死而无憾！ 第82章 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 江明浩用眼睛的余光看了蔡东一眼。 他能感受到蔡东此刻的心情。 “蔡教授，明天一早我去农业局一趟，等我回来，实验就可以正式启动了！” “哎！” 蔡东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应了一声。 他是知道江明浩身上的责任的。 “你还不去结算货款，老沈那边不催你？” 回招待所的路上，江明浩问道。 “老沈不差我这仨瓜俩枣的。” 许大炮吊儿郎当，浑不在意。 “仨瓜俩枣？” 二十万是仨瓜俩枣？ 江明浩第n次觉得这个老沈不简单。 这个年代的二十万足够在京市买两套四合院，即便是在港市，也能买一栋相当不错的房子。 “你就放心吧，老沈那边从来不催我的款。”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 许大炮这人虽然嘚瑟，大大咧咧，但并不傻，虽然嘴上跑火车，跟谁都自来熟，却不是跟谁都能交心。 可是许大炮对这个老沈明显十分的信任，甚至于不亚于对他。 “抓紧时间把货款结了吧，我用不了几天就准备回白沙了。” “这么快？实验不是还没开始吗？” 许大炮虽然没啥文化，但也知道，实验可不是啥简单的，有时候一个实验得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出结果呢。 江明浩做的这个实验是省里安排的，肯定是有难度的，这么快就能结束？ “你少那么多废话，让你抓紧时间结算就赶紧的，还有票子也让老沈提前准备好。” 江明浩想尽快的结束这个项目，尽快的回白沙。 “行行行，你是我哥你说了算。” 许大炮虽然嘴碎，但是很听江明浩的话。 说完了正事，许大炮终于得了机会，给江明浩讲起了白天和孟薇一起出去的事。 其实江明浩能听出来，孟薇根本没做啥，许大炮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第二天，江明浩一早就去了农业局。 按照刘静的要求，他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当然，这份计划书是有门道儿的。 该包括的内容都包括了，但是核心重点的东西却极少。 只不过江明浩的水平很高，一个掌控亿万集团的人，手下养着的专门给他撰写材料的文职人员就有七八个，各个师出名门，经验丰富。 江明浩长年累月的接触，水平自然不低，他写出来的计划书在这个年代，可以用惊才绝艳来形容。 根本没有人能看的出来他的这份计划书存在的问题。 果不其然，刘静看到这份计划书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光芒遮掩不住。 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明浩。 心里仍旧不舒服。 这两天，她也反思过自己那天的态度，但反思的结果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陈厅可以信任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毛头小子，却不能越过自己，让自己全力配合。 这让她堂堂农业局局长的面子往哪放？ “有机肥的项目是农大和农研所一起合作的，你中途把农研所的技术员踢出来，是什么意思？” 刘静说完，就注视着江明浩，想要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但江明浩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平静的就像是没听到这个消息一样。 这让刘静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她从政三十余年，在这个岗位上也坐了十年有余，接触的人无数，却几乎没有人能让她生出挫败感，江明浩是第一个。 “项目是为国家服务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项目的顺利达成，如果有人想从项目中获利，或者直接间接的影响项目的整体进展，刘局觉得应该怎么做呢？姑息？鼓励？还是接纳？” 从刘静问出这句话的一刻，江明浩就知道，必定是张龙江跟刘静反应情况来了。 或者说，告状！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不是以为这个项目没你就进行不下去？” 被江明浩一而再再而三的怼，刘静的脾气再次爆发。 “我只是就事论事，或者刘局直接告诉我，应该怎么处理张龙江这件事？如果刘局说让我不顾项目进度和结果，我立刻让张龙江几人回到项目组。” 刘静简直要被江明浩气死。 她已经去找过陈厅，侧面的反应了一下江明浩的态度，并不适合主导整个农业发展的重任，但一向谨慎的陈厅却固执己见。 她也让自己的哥哥刘安给陈厅打过电话，陈厅对哥哥一向尊重信任，但即便如此，都没有让陈厅改变对江明浩的看法。 “计划书先留在刘局这里吧，有什么问题我随时修改，至于张龙江这件事我也听从刘局的安排，今天有机肥项目正式开始实验，时间紧迫，我就先走了！” 说完，江明浩并没有看刘静的脸色，抬脚就离开了办公室。 刘静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站在门口负责文书工作的专员看到江明浩出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这男的太猛了吧？ 她来农业局三四年了，就没见过一个敢在刘局面前这么牛x的人，就是同级的领导来了，跟刘局也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刘局和陈厅之间的关系不是秘密。 正因为如此，江明浩的态度就显得更加的惊人。 专员犹豫了半天，决定不触刘静的眉头，悄悄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文件什么时候送不行啊？ 她可不想成为刘局的出气筒。 走出农业局，江明浩的脸色才沉下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自然知道，他也并没有把张龙江放在眼里，只是，他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想到这，江明浩没有回农大，直接去了农研所。 江明浩一出现在农研所的大门口，何淮等人就知道了消息。 何淮隐隐的激动。 一定是张龙江做了什么，江明浩才不得不亲自上门来请他们回项目组。 其他几人的情绪也和何淮差不多。 张龙江看着江明浩走进冯所办公室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 他已经确定刘局对江明浩不满，不为别的，就为给江明浩添堵，刘静也一定会给江明浩施压，让他们几人回到项目组。 江明浩再牛，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敢公然跟刘局叫板？ 呵呵！ 第83章 下放 张龙江没有等多久，就被叫到了冯志成的办公室。 张龙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些。 办公室里，江明浩已经离开了。 “冯所。” 张龙江压制住自己心头不断上涌的兴奋。 “崇源县农业局跟我反应了很多次，一直想让咱们农研所派个技术员下去，帮着解决他们那边的小麦出苗率低的问题，我把咱们农研所的几十号技术员扒拉了一遍，只有你最合适，你收拾收拾，月底就去崇源县支援吧！” 张龙江心头的兴奋瞬间被浇灭。 眼角的笑意也一寸寸的被愤怒取代。 支援？ 不如说是下放。 “冯所，我反对这个决定。” 张龙江平时很会说话，平时哪怕再不满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但现在，张龙江被冯志成的这个决定刺激的失去了平时的谨慎。 “龙江啊，这是组织的安排，你必须要服从，不过你放心，补助费用我会帮你争取，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冯志成话音很温和，但是内容却很强硬。 张龙江恨的紧握拳头。 “冯所，我跟着你十几年了，不说指哪打哪，但也算兢兢业业吧，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江明浩？我不过就是想帮着大家谋些他们应得的利益而已，你就要帮着他赶尽杀绝吗？” 张龙江咬着牙，眼睛通红。 “我已经跟刘局反映过情况了，刘局已经答应了，一定会仔细调查，不会让我们无故被撤离项目组的。” 张龙江原本不想说出这件事，毕竟他的这种行为属于越级，是个领导都不会喜欢这种行为。 但情势紧张，他只能把刘静搬出来。 “龙江，你以为刘局真的会为了你跟江明浩翻脸吗？江明浩并没有把你赶尽杀绝，否则你就不是退出项目这么简单了，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发展的更好。” “希望我发展的好？希望我好就是把我下放到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龙江，是支援，不是下放！” 冯志成一直耐着性子，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去崇源县支援的确条件艰苦，但崇源县是农业重县，全省百分之四十五的小麦都出自崇源，所以，如果能够解决小麦出苗率低的问题，也是大功一件，对他未来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自己非要在有机肥项目上动脑筋，如果江明浩真的是心胸狭隘的人，一句话就能让张龙江几人丢了铁饭碗，但江明浩没有。 可很明显，张龙江并不这么认为。 “我不接受安排！我要去找刘局反映情况，江明浩凭什么一手遮天？” 张龙江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不能回项目组，那江明浩也别想好。 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站住！” 冯志成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气的手指发抖。 “张龙江，我明确的告诉你，别说刘局不会把江明浩怎么样，就是刘局想动江明浩，也动不了！” 冯志成因为激动说出了一句他本不该说的话。 张龙江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冯志成。 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明浩是陈厅亲自指定的农业改革项目负责人，是陈厅亲自指定的。” 冯志成把陈厅亲自指定的话加重语气，说了两遍。 竟然是陈厅亲自指定的。 一瞬间，张龙江浑身僵硬，如堕冰窟。 他只是打听到江明浩被委派了很重要的任务，似乎和农业改革有关，但他以为，这个任务是刘局委派的，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刘局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了。 但怎么会是陈厅？ 陈厅啊，那简直是在云端的人物，他迄今为止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 江明浩他凭什么？ 他不过就是个农村知青，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大人物的看重。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老领导，就听从安排，去崇源县支援，否则......” 否则什么，冯志成没说。 但张龙江却知道，否则两个字背后的是什么。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明明是一片光明的未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龙江，冯所怎么说的？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项目组？” 何淮和夏承术几人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张龙江出来，立刻围过来。 张龙江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几人，嗓子像刀割一样，嗫嚅了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何淮脸上的期待慢慢的淡下来，直到变冷。 “冯所让我去崇源县支援，月底就走。” 过了很长时间，张龙江才发出声音。 “那我们呢？” 听到张龙江的话，几个人原本死寂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冯所没有提他们，是不是意味着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 张龙江摇摇头。 冯所没说，他也没心情问。 他自己都已经泥菩萨过河了，还哪有心情去关心他们的去留。 “张龙江，我们真是被你害惨了！” 何淮一直力挺张龙江，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向张龙江的眼神却满是愤怒。 其他几人的目光也充满怨恨。 张龙江原本木然的情绪，瞬间失控。 “被我害惨了？是我威胁你们退出项目的吗？是我拿着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退出项目的吗？啊？你们说啊，是我逼你们的吗？” 张龙江眼睛血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嘶哑的吼道。 张龙江的样子很骇人，和平时斯文儒雅的形象天差地别。 夏承术被吓的后退了两步，就连何淮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你们不甘心的话就去找江明浩，始作俑者就是他！” 说完，张龙江像是霜打的茄子，原本挺直的脊背塌下去，落魄的离开。 何淮几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敲响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等何淮几人离开，冯志成靠在椅子上，无奈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倒是没想过，自己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领导手下竟然有一群充满野心的下属，他所以为的净土也不过是自以为是。 能派到农大参与项目的技术员，都是农研所的精英，张龙江、何淮包括进入农研所不到三年的张阳，都是他非常看好的年轻人。 他们是农研所的未来。 亦是农业发展希望的延续。 尽管他很不想豁出自己的这张脸去跟江明浩求情，毕竟是他手下的这几个人有错在先，但他能怎么办呢？ 农研所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对每一个在农研所上班的人都肩负着责任。 思来想去，冯志成还是套了外套，上了自己的二八大踹。 第84章 送礼物 “回项目可以，但如果再出现一次类似的情况，冯所的这个面子我可就不卖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冯志成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是何淮等人做的不地道，就是江明浩拒绝他们回项目，他也说不出别的，哪怕他想以权压人，但他权再大还能大过陈厅吗？ “放心，我回去肯定严厉的告诫他们，要是再犯毛病，不用你说，我直接把人拎回去。” 冯志成离开仓库的时候，再次看了一眼已经安装完毕的离心机等机械。 暗暗的在心里摇了摇头。 张龙江凭什么以为他能拿捏住江明浩？ 真是愚蠢啊！ “哥，你这招杀鸡儆猴用的挺溜呀！” 许大炮是知道张龙江几人威胁江明浩退出项目这件事的，当然，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毕竟他和江明浩一起长大，即使不如江明浩厉害，也能看出个四五六来。 江明浩这丫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将那几个农研所的弄出项目，除去张龙江那个刺头，剩下的几个屁都吓凉了，这回要回来，肯定会夹起尾巴做人。 农研所的技术员，那不是大街上的小老百姓，都是人才，江明浩这小子猴精猴精的，不可能放着这样人喝西北风。 江明浩没说话。 许大炮说的没错，他一开始就没想真的把几个人踢出去，这几个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张龙江蹦跶的太欢，未免其他几个人继续被张龙江影响，他才跟冯志成提出让张龙江下去支援的想法。 知道了何淮几人会回到项目组，蔡东也很高兴。 以和为贵，都是有本事的后生，他真不想埋没了哪一个。 江明浩开始调试设备，曹文州、孟薇等人都在现场。 许大炮则被学校的会计喊走，去结算离心机的费用和办理相关手续。 临走的时候，还黏黏糊糊的看了孟薇好几眼。 奈何孟薇的眼神一直都在江明浩和设备上打转，连一个余光都没分给许大炮。 调试设备并不难，但是需要很高的技术水平和耐心。 校正数据必须要极为精确，否则，生产结果很难保证。 孟薇的眼睛起初还在设备和江明浩之间来回切换，但是到了后来，眼睛就完全落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她痴痴的看着江明浩的侧脸，棱角分明，浓眉入鬓，嘴唇微微抿着，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光晕，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江明浩。 “孟薇，有人找！” 一个穿着军绿色解放装的女学生站在路上喊了孟薇一声。 孟薇不情不愿的走过去，跟女学生说了两句话，之后微微蹙眉，又看了江明浩一眼，才跟着女学生离开。 “小薇！” 孟薇站在图书馆门口，左等右等的不见人，正准备生气的离开，冷不丁看到从图书馆里蹦出来的许大炮。 知道让自己来图书馆的人是许大炮，孟薇心里有点不高兴。 但许大炮毕竟是江明浩的好兄弟，孟薇强忍着不高兴对着许大炮笑笑。 “许同志，你找我干什么？仓库那边还忙着呢！” “有明浩在，还能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许大炮挤眉弄眼的招呼孟薇。 “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孟薇敷衍了一句就准备离开。 “别啊，我这东西好容易才托人弄来的，在国外都不好买，国内更是没几个人有，走吧，去看看。” 孟薇原本不想去，但是听到许大炮说的东西这么金贵，到底没忍住，跟许大炮进了图书馆，七拐八拐的到了整个图书馆最里侧的看书区。 “你先闭上眼睛。” 许大炮神秘兮兮的走到两个书架中间的一处横梁，伸手进去拿东西，一边拿一边让孟薇闭上眼睛。 孟薇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等到想后悔的时候，许大炮已经把东西放到了她的手上。 孟薇手心里躺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看看！” 许大炮有种势在必得的喜悦。 孟薇被眼前精致的盒子吸引了，尽管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到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孟薇家境环境优越，可以说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并不缺物质上的东西，不过除却父母并没有异性送过她这么昂贵的礼物。 尽管她对许大炮无感，甚至还有一丢丢的厌烦，可是这一刻，她的心还是跳的很快，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礼物盒。 里面赫然是一块浪琴女士手表。 孟薇有好几块手表，却没有一块像手上的这块这么精致，浪琴这个牌子她曾经在父亲私藏的一些国外书籍上看到过，是很有名的品牌。 “喜欢吗？” 许大炮有些嘚瑟。 这块表是老沈捎过来的，让他看着卖，他还没找到机会，结果就遇到了孟薇。 名表赠佳人，许大炮觉得这可比卖了更值得。 “我不能要，这个太贵重了！” 孟薇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把盒子递给许大炮。 “这是女表，我没对象，也没姐妹，你要是不收的话我就只能扔了！” 许大炮说完，真的抓过盒子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诶，你怎么能这样，你......” 孟薇急的脸色煞白。 这块表少说上千块呢，那么精致，那么...... “嘿嘿，逗你玩呢！你收不？不收这回我可就真扔了！” 孟薇嘟着嘴，嗔怒的转身，直接走了。 许大炮没想到弄巧成拙，赶紧追上去，好言好语的赔礼道歉了半天，才让孟薇终于收下了礼物。 孟薇将表拿在手里，一路往回走。 心情很复杂。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她不喜欢许大炮，但她知道许大炮喜欢她，而且，许大炮很用心，似乎也很有钱也很有本事。 再次看了一眼手里的表，表链反射出的光泽炫目，几乎能让所有女人心动。 回到仓库，孟薇立刻找到自己的帆布背包，将手表藏了起来。 再看江明浩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心虚。 设备的调试进展的很顺利，下午四点半，调试结束。 所有人都很高兴，江明浩也不例外。 但他的高兴不是项目本身进展顺利，而是因为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第85章 出故障了? 晚上，许大炮买了一瓶白酒，死皮赖脸的凑到江明浩的房间，要跟江明浩喝两杯。 “明浩，你小子挺黑啊！” 江明浩知道许大炮说的是什么，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低头琢磨着如何让白山公社成为省农业改革的试点。 人都有私心，他更是不例外。 虽然陈厅说让他主导全省的农业改革工作，但这里面的说道很多，水分也很大。 他不是体制内人员，充其量算是技术指导，刘静不能奈何他，但同样的，他也并没有本事奈何刘静，所以，他也不可能事事都寻求陈厅帮助。 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条件让刘静不得不同意将白山公社做为改革试点，是他现在一直在寻求解决的。 “你是不知道，今儿孙会计跟我核对账目的时候，我看着票据上的数字差点没吓尿裤子了，三万块， 你也真敢张嘴。” 许大炮并不知道江明浩卖给农大的离心机是23万，倒不是三万这个数字太大，对于离心机这种高端设备而言，五万也不算多。 可这是跟政府办事，江明浩又是项目主要负责人，他以为即使江明浩不是赔钱赚好喝也顶天多要个三五千。 “尿了？” “呸呸呸，你少扯没用的，三万块，咱俩一人一半，听着没？” “我现在不缺钱。” “不缺也不行，等钱到手的，你不要也得要。” 许大炮呲溜了一口白酒，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 “明浩，我想抽空去趟海市。” 听到许大炮的话，江明浩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海市，是侯梅所在的城市。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海市了？” 想到前世里，侯梅对许大炮做出的事，江明浩下意识的有些抗拒许大炮去海市。 “其实早就想去了，一直......咋说呢，我跟侯梅的事你也知道，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 原本大大咧咧的许大炮，提起侯梅的时候，脸色郑重不少，眼底也压了一层厚厚的忧伤。 “打算彻底忘记侯梅？” “忘是肯定忘不了，就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看了之后呢？她过的好你怎么办，过的不好你又怎么办。” 江明浩放下笔，看着许大炮，淡淡的问道。 许大炮的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茫然。 “今天你找孟薇了？” 江明浩没再纠缠侯梅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孟薇。 今天孟薇的小动作他看到了。 “没.......我送了她一块浪琴的手表。” 江明浩在心里撇撇嘴。 这许大炮可真是人傻钱多，连孟薇的心思都没整明白，就舍得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你想去海市就去吧，不见到侯梅你是不会死心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和侯梅不合适，她早就不是那个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单纯姑娘了！” 江明浩原本想告诉许大炮，侯梅是用什么手段嫁给了现在的这个男人，又和别的男人有怎样的关系。 他是许大炮的兄弟不假，可有些经历只能许大炮自己去经历，毕竟那是他的人生。 毕竟前世里没有孟薇的出现，他能看的出来，许大炮对孟薇是动了心的。 许大炮灌了两口白酒，没再提这件事。 江明浩也没提，低下头继续研究让白山公社成为农改试点的事。 第二天，许大炮就决定离开宁安。 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甚至没有告诉江明浩。 但江明浩知道，许大炮是去海市了。 他不告诉自己，是怕自己说了什么，动摇他去海市的决心。 今天是实验正式开始的日子。 不止蔡东和曹文州等人早早的来了仓库，何淮等人也早早的赶来。 江明浩竟然是最后一个抵达仓库的人。 看到江明浩，何淮等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但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他们只能努力的忽视掉这种尴尬，争取在实验中好好表现，扭转之前事情带来的恶劣影响。 “小江，我们现在就开始？” 看到江明浩的出现，蔡东立刻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激动。 实验所需要的所有材料昨天已经全部运送到了仓库，原本堆放在仓库里的废旧桌椅早就被清理出去，此时的仓库，俨然成为了一个小车间。 对于将实验从实验室转移到仓库，蔡东起初是有些不解和反对的。 实验实验，除了各种数据的支撑，也需要良好的环境，特别是这个实验，那些庞大的数据模型在这种环境下简直就是笑话。 可蔡东很快就明白了江明浩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江明浩站在设备旁，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参与项目的人。 何淮等人面色难掩心虚，不敢跟江明浩的眼神对视，生怕哪个眼神不对，惹了江明浩，再次被赶出项目组。 “蔡教授，你和曹同志、孟薇一组，负责按照数据模型中的材料配比准备实验材料，何同志，你和农研所的其他几位技术员负责操作冷冻机和烘干机，随时听从我的安排。” 听到江明浩的安排，所有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呼吸都跟着急促。 蔡东率先动起来。 实验的材料都是千方百计花费了大精力弄来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所以，蔡东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曹文州和孟薇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保证材料百分百的利用。 何淮几人也按部就班的站到了设备的周围，紧张的看着已经启动的设备。 “放料！” 一声令下，曹文州将已经准备好的原料投入了搅拌桶。 现场除了江明浩，所有人都难以抑制的紧张和期待。 因为这对他们每一个人而言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而每个人也都做好了反复尝试反复失败再重新开始的准备。 实验本来就是个不断尝试不断失败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搅拌机的轰鸣声，压缩机工作时发出的呜呜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忽然，设备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声音并不大。 但是蔡东的脸色却下意识的发白。 他听的很清楚，声音是从离心机里发出来的。 而且，这是故障的声音。 离心机啊，他们花费了巨大的财力才弄来的金疙瘩啊！ 第86章 简直不是人啊 不止蔡东，所有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何淮等人尤甚。 设备的安装调试他们没有参与，不知道安装的过程如何，只是有前车之鉴，他们的神经一直都绷的很紧，生怕项目出现什么变动。 就在此时，冯志成跟张龙江一起过来了。 一大早，张龙江就找到了冯志成，要立刻动身去崇源县。 张龙江能想开，冯志成还是欣慰的。 但是张龙江提出想要来农大跟何淮等人辞个行，冯志成没道理拦着。 没有这件事之前，何淮等人都是张龙江在带着，虽然名义上大家都是平级，但凡事张龙江都是核心。 看到张龙江，蔡东的表情有些不悦，也有些不自然。 同时也有几分痛心。 “老蔡，小江，已经开始实验了？” 冯志成率先打破尴尬。 “嗯。” 蔡东嗯了一声，没再看张龙江，眼睛又转到了离心机上。 设备的咔咔声还在继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 冯志成的面色也严肃起来。 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虽然没使用过离心机，但机器嘛，大差不差的还能有多大出入，这就是故障的声音。 张龙江冷笑一声。 项目失败了才好。 凭什么他被排挤出项目组，被下放到那么偏僻的小县城，其他人却能享受本来属于他的荣誉。 还有江明浩，他不是一直很嚣张嘛，如果项目失败了，看看陈厅还会不会器重他。 “小江，这.......” 看到江明浩迟迟没有说话，蔡东忍不住了，颤抖着出声。 “实验就要结束了。” 结束？ 蔡东眼前一白，差点仰过去。 他知道实验不可能一蹴而就，失败的风险是非常高的，但失败并不等于结束啊。 “我还以为江同志有多厉害呢，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禁用，实验前前后后投了几十万，江同志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跟上面交代！” 张龙江脸上的冷笑毫不掩饰。 冯志成蹙眉看了张龙江一眼。 他还嫌自己不够讨人嫌嘛！ 这一次，何淮等人学聪明了，一句话都没说。 张龙江比他们有资历，才能得了下去支援县农业工作的工作，同样的错误放在他们身上，怕是要直接卷铺盖卷回家。 所以，当哑巴是最好的选择。 “我说实验结束了，不是实验失败，张同志应该好好再学习一下汉语。”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蔡东和冯志成的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还有点懵圈。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不不，不可能！ 他们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做实验，蔡东在国外留学，更是跟着教授经历了好多个国内没办法实操的实验，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实验，都没有一次就能成功的。 “哈哈，江明浩，你的意思是说你今天第一次做实验就成功了？” 张龙江的神情有些扭曲。 嫉妒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张龙江自然不例外。 “有人规定过实验不能一次成功吗？” 江明浩本来不想跟张龙江这种心胸狭隘的煞笔掰扯，但杀鸡儆猴这事如果不做彻底，就容易让猴子以为有机可乘，就能踩着老虎上位。 “江明浩，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这个项目要是失败，呵呵.......我等着看，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狂。” 张龙江笃定实验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他的怨气不在这个时候撒，要什么时候撒？ “龙江，实验有成败很正常，你胡说什么！” 冯志成实在听不下去了。 后悔让张龙江过来了。 “小江啊，冯所说的对，实验失败是正常的.......” 蔡东稳了稳情绪，也开口说道。 虽然他知道江明浩很厉害，江明浩也用实际行动一次一次的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可是客观事实摆在这。 除非江明浩以前做过很多次这个实验，他已经把实验的所有步骤流程都了然于胸了。 但是，这根本不可能。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可是自信过头就是自负了。 “实验失败的确正常，但我做的实验，现在这个实验，不存在失败这个可能。” 江明浩站在离心机旁边，不知道何时，离心机已经停止了运转。 江明浩身姿挺拔，脸上的表情并不多，但是站在那，身上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就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真的？” 蔡东心里的希望腾的一下子就生了起来。 “不可能！” 张龙江斩钉截铁的吼道。 江明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那就看看可能不可能吧！曹同志，把培养舱移过来，何同志，把离心机的压力阀拧开，孟同志，做好记录。” 一连串指令发下去，被点到名字的几人面色严肃，曹文州小跑着将一直放置在高处的培养舱小心翼翼的抱过来。 何淮将手摁在压力阀上。 孟薇也将所有的个人感情丢在一边，抓着从报社借来的相机对准离心机的涡口。 冯志成和蔡东对视了一眼，又双双把视线放到了离心机上。 张龙江嘴角的冷笑仍在，但是袖子里的手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失败，失败，一定会失败！” 张龙江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 随着嗤的一声，离心机的涡口散开一层若有似无的白色尘雾。 江明浩伸手在离心机的横轮杆上一拍，细腻的米黄色的颗粒从里面倾斜而出，缓缓的进入培养舱。 明明现场有很多人，但此时却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夏同志，准备做检测。” 夏承术立刻动起来。 江明浩又接连做了安排，现场的所有人都分到了工作。 每个人的心情都激动万分。 本以为这项目要做个半年一载的，甚至更长时间，但是现在，很可能出现了奇迹。 还好，他们回来了。 真是无比的庆幸。 张龙江的手捏的咯咯响。 大家都在为实验结果做最后的验证，没人关注张龙江。 韩进也在验证进入尾声的时候赶了过来。 “成功了，酵母的活性很高，发酵率也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要高，成功了，实验真的成功了！” 夏承术激动的喊出声。 短暂的安静之后，仓库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蔡东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韩进则是一把抓住了江明浩的手。 这是啥人才啊！ 这简直不是人啊！ 第87章 庆功宴 “小江啊，你就留在农大任教吧，有你这样的老师，何愁咱们农大培养不出利国利民的人才啊！” 韩进是真心的。 非常非常的真心。 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江明浩愿意留下来，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冯志成也眼红的很。 这样的好苗子要是进了他的农研所，那农研所的未来必然一骑绝尘啊！ “韩校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明浩淡淡的笑了一下。 韩进唉了一声。 此子百年也难出一个啊！ 可惜，可惜了！ 实验的成功让所有人都兴奋非常，也都莫名其妙。 似乎他们除了协助做了几天数据模型，再没做过什么，实验就成功了。 就是数据模型，也是江明浩提供了主体框架，他们只是负责计算。 “明天，我们就可以将活性酵母混合进豆渣，进行下一步的操作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再有怀疑。 有江明浩在，干就完了！ 江明浩看了一眼张龙江，什么都没说。 张龙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何淮等人看向张龙江的眼光则满是同情和难以释怀的怨恨。 “哼！” 张龙江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冯志成看了张龙江一眼，没吱声。 本来他对张龙江多少还有几分惜才之心，可是经过刚刚的一幕，他发现张龙江心胸狭窄，品行也有问题，这样的人....... 看来，让他去支援崇源县未必是个好的决定啊！ 对于张龙江的离开，所有人都不在意。 “晚上咱们在学校食堂，搞个庆功宴！” 韩进难以抑制激动，大手一挥说道。 所有人再次欢呼起来。 “老冯，晚上你也不能走，一起热闹热闹！” 看着嘚瑟的不行的韩进，冯志成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农大这便宜真是捡的大了去了。 实验成功消息，很快被送到了农业局和陈云军那里。 刘静说不好自己的心情。 项目成了，也是她的业绩，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业绩，可是她就是很难高兴的起来。 她几乎能够想象，陈厅那边此后对江明浩必然更加信任和倚重，她想要改变局面几乎不可能了。 至于陈云军，老怀大开。 她之前拍板让一个年轻人主导农业改革，下面反对的意见不少。 连一向对他十分信服和尊重的刘静都持否定态度。 他不是没动摇过，但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不了两年了，老百姓吃不饱饭这个问题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扰。 他一直想要突破，却始终在困局里难以突破。 信任江明浩，不乏冲动，也不乏他是他在绝望之中慌乱抓住的稻草。 但现在，陈云军觉得自己冲动的对头了。 就像当年在战场上他的老领导一样，谁都不相信他一个新兵蛋子能够成功的突击敌人的碉堡，能够带着十几个战士占领412高地。 老领导信了，他也交给了老领导一份满意的答卷。 他现在也做着和老领导当年一样的决定。 “江同志，许同志呢？” 趁着休息的间隙，犹豫了许久的孟薇还是上前开口问道。 江明浩看了孟薇一眼。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看到许同志才打听一下。” 江明浩的眼神让孟薇的心虚达到了极点。 她特别怕江明浩误会什么，或者看出来什么，同时也很后悔自己干什么要打听许大炮，两个人之间又没什么关系。 “他去海市了。” 去海市了？ 听到这个答案，孟薇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 无所谓？ 又好像有几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失落。 “哦！” 破天荒的，孟薇的眼神没像之前一样黏着江明浩不放，而是很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江明浩勾勾嘴角。 许大炮那块表看来没白送啊！ 就是不知道这趟海市之行，会是什么结果。 想到侯梅，江明浩勾起的嘴角落了下来。 希望他的重生能够改变许大炮的命运，同时也希望侯梅不要再重走前世的老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是不会看在儿时情分上手下留情的。 晚上，农大食堂。 韩进喊了农大几个主要领导，以及几名老资历教授一起参加了庆功宴。 韩进激动的情绪不减，在几个领导和教授面前不遗余力的夸赞江明浩，几名教授起初还觉得韩进言过其实，想着试探一二。 结果，他们问出的几个问题，在江明浩这竟然都得到了答案。 蔡东满脸的骄傲。 这个宝贝疙瘩是他从白沙挖来的。 与有荣焉的不要太明显。 何淮等人不是农大的，虽然跟项目组的人都很熟悉，但却始终不能真正的融入。 所以，他们和冯志成坐在了单独的一桌。 冯志成咂巴了一口白酒，心里头的那股子惆怅再次涌了上来。 他看着江明浩被那群老家伙围在中间。 忽然，那股最开始出现的熟悉感再次出现。 江明浩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这个想法一出现，冯志成越看江明浩越觉得眼熟，慢慢的，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了一起。 江舟。 对，就是江舟。 “小江啊，小江，你来一下。” 冯志成努力的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伸手招呼江明浩。 江明浩被几个老教授左右夹击，脑袋嗡嗡作响，听到冯志成喊自己，忙不迭的借此脱身。 江明浩一过来，何淮等人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尽管江明浩没说什么，实验过程中对他们也一视同仁，没有芥蒂，但可能就是如此，才让他们始终没办法摆脱心里的羞愧。 “冯所。” 江明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冯所笑的像朵花儿，心里暗暗纳闷。 他跟冯志成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笑实在不太适合出现在冯志成这张脸上，总让人感觉......在憋坏。 “小江啊，江舟是你什么人啊？” 江明浩的神色立刻僵住。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冯所怎么认识江舟的？” 冯志成心中一喜，这么看，还真认识。 “我和江舟一起在茂县建设兵团农场接受劳动改造，当时我们的关系很不错，后来他因病就医被转移到兵团医院，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回忆起那段岁月，虽然艰苦，但冯志成仍旧觉得怀念。 特别是和江舟，两个人虽然相差五六岁，但是很投脾气，农场生活艰苦，他的身体条件差，好几次都是江舟从牙缝里省下粮食给他才让他勉强活下来。 第88章 面谈 “他死在医院了！” 江明浩的话说完，冯志成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可能？他不过就是感冒发烧而已，怎么会死呢？” 冯志成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江舟人高马大，身体健壮的像头牛似的，即使农场缺吃少穿，他也比一般人要强壮，怎么会因为感冒就死了呢？ “不是感冒，是肺癌。” 江明浩对江舟的印象已经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 前世，他对这个人除了陌生就是恨。 他觉得自己的悲剧有一半都是江舟造成的，如果不是他非要坚持那劳什子的信仰，就不会被下放到农场劳改，他不去劳改就不会死，他不死那个女人就不会改嫁，他也不会顶替那男人的儿子下乡插队。 “你是他儿子？”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还如此相像的人。 而且在农场的时候，他总是听江舟说，他有个聪明懂事的儿子，总说他儿子以后一定有出息。 江明浩默默的点了点头。 前尘往事已矣。 他也早不是前世那个满身戾气满心怨愤的年轻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冯志成唏嘘难受了片刻，再看到江明浩的时候，那股子难受又很快被冲淡。 江舟说的没错，他的儿子真的有出息。 坐在一边当空气的何淮等人，不由的在心里卧槽了一句。 张龙江还说这小子就是个农村知青，没有任何背景，现在看吧，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人家老爹的故交，而且看样子，冯所对这个故交的感情还很不一般呢。 冯志成跟江明浩打听了一下江舟离世前的一些事，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江明浩的眼神多一些之前没有的感情。 庆功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才结束。 除了江明浩和孟薇，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了几分醉意，蔡东和韩进更是喝的东倒西歪，只能安排人送回家。 江明浩的名气也从这场庆功宴之后，传遍了整个农大。 成为了未来历届农大学生的‘神迹’和为之奋斗努力的目标。 第二天，江明浩安排完酵母和豆渣混合发酵的步骤之后，直接去了农业局。 刘静的面色依旧不虞。 “我今天来是跟刘局商量农改试点的。” 江明浩开门见山。 他和刘静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所以他也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心思。 只要刘静不在大事上给他使绊子，两个人就可以相安无事。 “农改具体的细节问题还没敲定，现在谈试点的问题还不到时候。” 刘静习惯性的用手指在桌子边缘的下面划拉了几下，淡淡的说道。 “试点的落实是决定农业改革能否顺利实行的第一步，云省地貌多样，气候从南到北变化较大，不同区域的种植内容都是存在差异的，我这两天将云省地图反复看了很多遍，将云省分成了五个农业改革板块。” 说完，江明浩将自己熬夜画出来的规划图放到了刘静的面前。 刘静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但这次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浑身是刺，说话语气虽然不如何热络，也没有夹枪带棒。 看着眼前的规划图，刘静的心跳的很快。 哪怕她再如何心里不舒服，再如何不满陈厅越过自己重用江明浩，有一点她必须承认，那就是江明浩的确非常的有能力和才华。 之前的计划书已经让她惊叹，眼前的规划图就更不用说了。 小小的一张图纸，用红蓝黑三色绘制，每一处都细致入微，哪怕是对云省了解不深的人看着这张图也能对云省的农业布局有比较深入的认识。 “白山公社？” 刘静的手指停留在西北角的一处区域，声音微微拔高。 她当然知道白山公社是江明浩插队的村子所在的公社。 “嗯。” 江明浩大大方方的点头，这个事没必要藏着掖着，他来自什么地方，刘静很清楚。 “陈厅将农改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对你的信任的？” 从跟江明浩开始打交道开始，刘静觉得自己处于劣势，被江明浩压的死死的，现在，江明浩把白山公社设为农改试点的举动，让刘静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刘局觉得白山公社哪里不适合做农改试点？” 对于刘静的态度，江明浩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情绪没有变化，淡淡的问道。 额~~ 刘静一时语塞。 她只是看到白山公社四个字，一时间觉得江明浩是在以权谋私，但白山公社什么情况，她怎么会知道。 她是堂堂云省省会宁安市农业局的一把手，下辖的公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在江明浩没有出现之前，她甚至对这个公社没有任何印象。 “白山公社地处黄石山区，土质以沙土地和黑土为主，沙土地最适合种植花生、山药、黄芪等根系作物，黑土地适合种植大豆、高粱、玉米等农作物，按照我之前的农改规划，白山公社比任何区域更适合做为农改试点。” 刘静看着江明浩，忽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她知道，江明浩肯定是做了实际调查的，也必然对此做过分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静才越发的嫉妒。 这种看人不顺眼又干不掉对方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白石县最近两年准备兴建水渠，灌溉的问题一旦解决，农业的发展就没有了束缚，不管是人工草药的种植或经济作物的种植，包括畜牧业的发展，都不是问题。” 江明浩完全不给刘静任何反驳的机会。 在没有来宁安之前，他就已经将整个白沙市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他敢说，以他现在的水平，整个白沙市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了解白沙市的人。 昨天庆功宴上，几个老教授又给江明浩做了不少普及，解答了江明浩之前存在的几个小疑惑，所以，江明浩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 刘静的手再一次抠在桌子边缘下的卡槽里。 这是刘静惯常会做的动作，特别是觉得生气、烦躁或不安的时候，这个动作做的更多。 “刘局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江明浩看着刘静，目光幽幽，好像一把利刃直接穿透人心。 第89章 归心似箭 “这件事需要开会仔细研究，这么大的项目，不能草率的做决定。” 刘静下意识的避开了江明浩的视线。 “我明后天就回白沙，所以，希望刘局能够尽快做出决定。” 听到这句话，刘静不得不直视江明浩。 “项目马上要开始，这个时候你要回家？” 刘静声音不由得拔高。 “农改不是靠某个人整天在下面转悠就能完成，只要方针定好了，计划做的完善，下面积极的配合，农改就能顺利推行，计划书和规划图包括具体的实施细则我都已经制定好了，主要的试点我也已经做了安排，刘局觉得我留在宁安的意义是什么？” “不行，你不能回家。” 尽管刘静对江明浩十分不满，但是却不打算放江明浩离开。 至于原因....... 刘静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江明浩制定的这些农改计划如果没有江明浩，刘静觉得很难施行下去。 “我一不拿政府一分好处，二不是政府的编制人员，三没有跟刘局或陈厅签署卖身协议，刘局给我一个我不能回家的理由。” 江明浩的眼底有凉意，如冰丝蔓延。 刘静再次语噎。 如果换做一般人，刘静早就拍桌子而起了。 给脸不要脸！ 让你留在宁安市给你面子，你拽什么拽？ 可是面对江明浩，这些话就像是被裹上了胶水，在刘静的嗓子里转悠了半晌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江明浩没有拿陈厅说事，完全不存在借势一说，可是刘静却很明白，江明浩的背后站的是陈厅。 “试点的事刘局尽快决定吧！” 该说的话说完，江明浩就站了起来。 “刘局还有什么指示吗？” 刘静气的胸口疼。 可是她偏偏又不能说出什么来。 等到江明浩离开，刘静实在憋屈的要死，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陈云军的电话。 江明浩回到农大的时候，五百斤的豆渣已经全部按照江明浩的要求跟酵母进行了混合，除了一部分样品被放入了发酵箱，其余的都是常温发酵。 “这么快就要回去？” 江明浩把自己这两天就回白沙的事情告诉了蔡东。 蔡东有些意外，也有些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大家朝夕相处，蔡东有时候甚至忘了江明浩不属于这里。 “嗯，我已经跟刘局说了，农改的计划书都交上去了，只要按照计划书稳步施行，问题不大，再说我虽然回白沙了，但农改的事我也不会撒手不管了，只是不想长期背井离乡。” 蔡东这才想起来，江明浩家有娇妻幼儿，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谁想离开家呢！ “那好吧，有机肥项目这边基本也步入正轨了，有什么问题我再想办法联系你！” 再不舍，蔡东也没有拦着人家不让走的权利。 知道江明浩要走的消息，孟薇几乎立刻就找到了江明浩。 可是站在江明浩跟前，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之前的那种死乞白赖好像突然间做不出来了。 “你要走了？” 江明浩点点头。 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弟妹，江明浩强迫自己收敛起了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冷冽。 “那.......那......那你什么时候还回来？” “不知道，即使我不回来，大炮也会回来看你的。” 江明浩说完，孟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火烧云从耳根一路爬到眼角。 “我......我先回宿舍了！” 孟薇落荒而逃。 她内心深处是震惊的，是茫然的。 江明浩来农大这么多天，除却最开始的那天，这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她不应该高兴的发昏嘛，可心里为什么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 看着孟薇慌张离开的背影，江明浩觉得或许许大炮和孟薇在一起真的能不错。 这姑娘之前对自己的那种迷恋，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的心里在作祟，仔细想想，除了想方设法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或者做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比起侯梅的心机和手段，孟薇算得上单纯善良了。 江明浩准备离开的消息很快传开，韩进这个院长急吼吼的来了招待所。 对于江明浩，他真是惜才的很。 尽管江明浩明确的拒绝了韩进邀请他留在农大的要求，韩进仍旧不死心，好说歹说的希望江明浩当个客座教授也行。 总归就是想要江明浩和农大扯上关系。 “我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当教授，不合规矩吧？” “规矩是人定的，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农大，我说你能当教授那就能当教授，谁不服让他找我来！” 江明浩没想到韩进会这么‘难缠’，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下来。 时间转眼过。 第二天一早，发酵箱中的豆渣已经充分发酵，各方面的指标均超出了之前的预算值。 对于这个项目而言，结果可以说是完美的。 江明浩提前就跟蔡东说过了，他不参与项目的总结和后续跟进工作。 这等于是把到手的好处全全推了出去。 这一点，让何淮等人不得不服气。 他们拼死拼活想要争取的东西，人家压根就不看在眼里。 江明浩跟蔡东打了招呼，要去宁安市百货去一趟，再去清水古镇走走。 出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宁安市虽然和白沙市同属云省，但民风民俗相差很多。 进了百货大楼，江明浩再次展开了扫货模式。 他自己身上带了不少票子，许大炮临走又给他扔了一大把。 宁安市毕竟是省会城市，消费水平不是白石县那种小县城能比的，但能像江明浩这样买东西的还是非常少见。 从百货大楼出来，江明浩两只手满满当当。 原本想直接去清水古镇，但眼下的情况肯定是去不了了。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农大，蔡东拎着挺大一包东西站在招待所门口等他。 “这是我托人在清水古镇买的一些古镇特产，不值钱，吃个新鲜，收下吧！” 蔡东看着江明浩，越看越稀罕，越看越惋惜。 江明浩知道拒绝不了，所以直接收了下来。 “啥时候走？” “晚上吧！” 从宁安市到白沙市的火车只有两趟，江明浩归心似箭，不想再等一天了，所以打算坐晚上的火车回去。 虽然辛苦，但是明天下午就能到家，再辛苦也值得。 下午的时候，一辆车开进了农大，直接将江明浩带出了农大。 第90章 不一般的老领导 车是陈云军派出来的。 这个年代能配车的官员并不多，不过陈云军平时很少动用车辆，现在安排车来接江明浩，足以见对江明浩的重视。 再见江明浩，陈云军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老革命所表现出来的温和，和普通的老人是不一样的。 “小江啊，又见面了！” 陈云军摆摆手，示意江明浩坐下。 秘书将一杯茶放在江明浩的跟前，又把一个文件夹也放在江明浩跟前的茶几上，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小江啊，这是小刘送过来的计划书，我看了，非常不错。” 江明浩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放在面前的文件竟然是他做的计划书。 “我听小刘说，你打算回白沙？” 听到这句话，江明浩的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异色。 “嗯。” 江明浩没想到刘静会把这件事直接捅到陈云军跟前来。 刘静忌讳什么，江明浩很清楚。 所以，他明明可以跳过刘静直接向陈云军汇报，但却没有，没想到刘静倒是主动找了陈云军。 他是不会为了农改长期留在宁安的。 但如果陈云军开口，至少短期内，他是走不了了。 他能和刘静博弈，一是他自己能力摆在那，不容人质疑，二就是他是陈云军亲自指定的，不管他和刘静之间产生什么分歧或矛盾，背后都有陈云军。 “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念家的不多了啊！我们参军那阵儿，跟着部队行军打仗，一年到头的也回不了家，甚至有的三五年也回不去，有的战友年纪小，想家想的呜呜哭，唉！” 陈云军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当年戎马箜篌的岁月。 江明浩没说话。 他在思考陈云军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陈云军安排车将他接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跟他追忆往事的。 “老了老了，越来越爱想起从前，让你看笑话了！” 陈云军的眼眶真的有些发红。 对于这些老革命而言，枪林弹雨的记忆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的血脉，只有死亡能够抹平。 “陈厅年轻的时候保家卫国，九死一生，退出战场后，为民请命，鞠躬尽瘁，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楷模。” 陈云军发红的眼眶让江明浩心里升起了一丝敬重。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已经清楚，自己今晚恐怕是回不了白沙了。 “应该的，当年我们在战场上跟敌人拼命，后方的百姓们也一样，为了保护大部队顺利撤离，苏沪乡白家庄三百多户老乡全被敌人给杀了啊！连襁褓里的奶娃娃都没放过！我们不拼命，都对不起那些老乡啊！” 陈云军老泪纵横。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情绪这么激动过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跟自己孙子差不多大的后生，他竟然说了这么多，甚至没控制住情绪。 “唉，不说了不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买到票了吗？” 江明浩猛的一愣。 没想到陈云军忽然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这个年轻后生是不是以为我这个老家伙要拦着你，不让你回去啊？” 陈云军收起了之前的伤感，恢复了和颜悦色和本该属于他这个级别领导该有的气势。 “还真是这么想的。” 江明浩失笑，也没掩饰。 “你这后生啊，我是d的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还能学那资本家剥夺人身自由，学地主老财干那周扒皮的勾当啊！ 我今天让司机把你接过来，就是安你的心，怕你有什么心理负担。 小刘这丫头，脾气急，干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的，恨不得一下子就干成，这农业改革是多大的摊子，别说三两年，就是十年八年的也不一定能见着成果。 我还能拦着你十年八年的不回家喽？要是到那时候，怕是你小子要在心里骂我骂的要死哩！” 陈云军不知不觉的带出了几分方言的味道。 江明浩心中微松，他真是没想到陈云军堂堂的厅级干部会这样的平易近人。 也是老革命的缘故吧，从群众中来又反哺群众，不像三十年后的那些干部，别说是陈云军这种级别的，就是办事处的办事员，官威都大的很。 “农改这个事，急不来，不过你这娃娃也不能当甩手掌柜，计划书写的好，但落实下来你还是要出大力气的，你一不是d员二不是国家干部三又没跟我陈云军签卖身协议，这农改的事，我还要求着你哩！” 额！ 江明浩没想到刘静这告状告的还真是面面俱到细致入微，连这句话都一并说了。 “陈厅放心，农改的事我既然接下来了，就一定会管到底，虽然我一不是d员二不是国家干部三没跟您签卖身协议，但好歹我也是接受过爱国教育的一代，能为国出力为民谋福的事情，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江明浩的话说完，陈云军就哈哈大笑起来。 江明浩也跟着咧嘴笑起来。 办公室的气氛十分的融洽。 “小江啊，小刘这个人心里有百姓，也是个能干实事的，就是性格上有点强势，以后你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哩，你心里有个数。” 江明浩点点头。 他怎么能不明白陈云军这句话的深意。 陈厅虽然信任支持他，但不会直接插手这些事，具体的事情还要江明浩和刘静沟通。 老少两人又就农改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因为江明浩要赶晚上的火车，陈云军便再次安排司机开车回农大。 韩进原本想着再给江明浩举办个践行宴，但看到陈厅安排的车，知道这践行宴是黄了。 “小江啊，农大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有空回来看看啊！” 韩进抓着江明浩的手，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江明浩哭笑不得。 他和韩进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韩进对他的这个感情汹涌的有点吓人啊！ “小江，韩校长说的对，有空回来看看啊！” 蔡东的性格比较内敛，不如韩进那么外放，但也拍着江明浩的肩膀声音哽咽。 孟薇和曹文州站在蔡东后面。 经过昨天的复杂情绪，孟薇对江明浩的态度越发的冷静，站在蔡东的身后，只是对着江明浩笑笑。 女人心海底针啊！ 江明浩当然不在意孟薇的态度，但这姑娘态度转变之快的确有点让人叹为观止。 “江同志，我们之前的行为的确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以后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江明浩临上车之前，何淮终于鼓起勇气，和夏承术几人走到了江明浩面前，真诚的说道。 第91章 打探消息 在宁安市停留了将近十天，江明浩终于踏上了返家的列车。 不得不说，这趟宁安之行，收获颇丰。 冯志成没有来送行，但是托何淮给他带了一包土特产。 这包土特产里除了对他本人的感情，也包含了一份对父亲江舟的情谊。 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的风景一闪而过。 前后两世加在一起，江明浩有将近四十年没有见过父亲江舟了，当年的那些恨意也早已消失不见。 父亲没有劳改之前，工作忙碌，一个月他只能见到三四次父亲。 印象中的父亲总是穿着一件褪色的中山装，一双同样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布鞋，每次回家，都会给他带几颗高粱饴。 这就是父亲留给他的全部印象。 至于母亲，江明浩的眼底全都是冷色。 父亲病逝之后，母亲火速的改嫁。 江明浩一度觉得母亲和那个男人早就有了关系，只是碍于那个年代的风气，不敢随便离婚而已。 那个男人带来的继子跟江明浩一样的年纪，却比同龄的江明浩有心计的多，哄的母亲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给了那个继子，就连他下乡，都是为了代替那个继子。 他代替那个继子下乡插队，那个继子代替他指标进厂，端了铁饭碗。 前世里他发达了，那个女人领着继子找上门来，让他给那继子安排个好工作，在市中心买个房子，还要给她和那个男人养老。 他让保安将那个女人和继子赶走，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找了记者，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但他江明浩摸爬滚打了半生，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事就妥协，他公司有法务部，有公关团队，还有钱。 最后的结果....... 江明浩眼底的寒意更浓。 他本就是个凉薄的人，前世更是如此。 混混沌沌的一夜，早上九点，江明浩终于听到了广播里列车员的播报：“尊敬的各位旅客，从宁安站始发终到白沙市的1329次列车即将到达本次终点站，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 走下火车，江明浩深吸了一口空气。 前世里他全世界各地飞，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很短，所以，家这个概念对他很淡，归属感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可是重生回来，他对家甚至对插队的这座城市都有不一样的感情。 似乎，脚下踩的就是他的根。 公共汽车停在白山公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阔别十日，冷清破败的街道似乎多了几分亲切。 “小江？” 看到江明浩出现在门口，李建民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李所长。” “哎呀呀，赶紧坐赶紧坐，这是刚下车？” 看到江明浩身上大包小裹的，李建民问道。 “嗯，想跟李所长打听一下我走之前的事怎么处理的。” 江明浩之所以要耽误时间先到储油所，就是为了这件事。 “已经跟老高那边解释清楚了，不过小江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江明浩没有做声。 “老高说，这人举报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根本没露面，是找了个孩子送了张纸条到派出所，那个叫于孝国的拿着条子去小刘庄当场把人摁下的，这很明显是盯上苏......苏春旺了，应该说是盯上你了，你合计合计，谁能盯着你不放？” 李建国这是彻底把江明浩当成了自己人，否则这种话打死也不会说的。 还能是谁，不是苏炳超就是王卫红，又或者是两口子狼狈为奸。 王卫红知道他倒卖物资的事，但她一个普通女社员，平时连尖山咀都出不去，举报这种事她做不到，可苏炳超不一样。 这一点，从于孝国身上就能找到端倪。 派出所那么多人，条子怎么就到了于孝国的手里，于孝国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咬着他不放，这背后要是没有苏炳超的授意，是不可能的。 “豆油这个事到此为止吧！” 犹豫了一下，江明浩开口说道。 他原本想着发展个长线，赚点小钱，算是在他大业没有正式开始之前，探索一下改革的风向。 可出了这件事，他发现，苏春旺并不可靠，和倒卖豆油的这点利润来说，麻烦更多。 “你要是想搞的话不是不行，现在上面有风声说是国家要搞经济改革了，具体的我不知道，但肯定管的不那么严了，再说你现在的名气可不一般了，前几天市里专门下来人打听你，把档案都调出来了，问的那叫一个细。” 当时那些人还找李建民了解了情况。 李建民对江明浩了解的并不多，但架不住他是江明浩的狂热粉啊，所以夸奖起江明浩不遗余力，知道的他和江明浩没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江明浩是他亲儿子呢！ “不搞了，李所长，估计你很快就要再次高升了！” 江明浩拒绝了李建民的好意，投桃报李，给了李建民一个好消息。 “有机肥项目成了？” 江明浩点点头。 这个项目虽然是他主导的，但当初的计划书是李建民提上去的，他本身又是白山公社的，所以这份业绩是绕不过李建民的。 这个年代，不兴物质奖励，所以，最大可能就是，李建民要离开储油所，升任县里的职务。 李建民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 tm的，这幸福来的太突然，太猛烈了! 他熬了半辈子都原地踏步，这才一个多月吧，他先是做了所长，现在又要再升一级？ 李建民激动过后，心里又有种淡淡的酸涩。 他要是没有遇到江明浩，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在副所长的位置上转悠，直到退休。 李建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江明浩就是他的头号大恩人，以后但凡是江明浩有需要，他李建民就是屁股朝天头拱地也要帮忙。 “郑援朝的事有什么进展？” 在宁安市看到郑援朝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之后，江明浩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但想来，郑援朝必定是找了后台。 “已经开始调查了，不过上面的人下去的时候没找到郑援朝，我跟那些人没有正面交集，能打听的东西不多，但好像是宁安那边有什么人插手了，这事.......不好说啊！” 李建民深知官大一级压死人，宁安市的人插手，哪怕不做什么大动作，光是动动嘴，就能让下面的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宁安的特产红枣糕，李所长拿回去给孩子尝尝！” 江明浩并没有多说，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放到了李建民的桌子上。 第92章 无巧不成书 “使不得使不得，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李建民没想到江明浩出去一趟，还给他带了东西，慌忙拒绝。 “包里还有不少，李所长留下吧，我先回去了。” 想要打听的消息打听到了，江明浩没有久留。 现在，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家去。 李建民理解江明浩的心情，也不好再留，不过却亲自将江明浩送到了白道口大桥。 赶车的老白看到江明浩，布满皱纹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儿。 “小同志啊，你这是去外地哩？” 看到江明浩扔到驴车上的一大堆东西，老白羡慕的问道。 “嗯， 出了趟差。” 老白不知道啥叫出差，但听起来就觉得特别的高大上。 “白叔，驴车啥时候能走？” 已经三点了，但是老白没离开，就说明还有其他社员没回来。 “不知道哩，张老三家的胖娘们儿说晌午就回来，到现在也没回来，孙老蔫也是，一个个哩.......” 老白等的可能也有些不耐烦，抱怨道。 江明浩四下看了一眼，没有人影。 天色已经渐渐擦黑，即使现在驴车就出发，到家估计也要天黑了。 但老白赶的驴车是公家的，还是清桃口生产队的，他一个蹭车的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不可能让老白撇了其他社员专门送他回去。 就在此时，一辆吉普车从街对面开过来，风驰电掣的卷起一大片灰土。 吓的驴咴咴的尥蹶子。 诶，江明浩想要买车的欲望忽然变得非常强烈。 吉普车很快消失无踪。 江明浩只能坐在驴车的边缘，耐着性子等清桃口的社员回来。 没想到刚刚开过去的吉普车竟然再次开了回来。 “小江？真是你啊！” 吉普车停下，戴春正的脸从车窗里露出来。 “戴处？” 江明浩也很意外。 “你这是要去哪？” “回家。” “走走走，上车。” 江明浩原本想拒绝，但是想到他正好有事情要和戴春正沟通，就没再客套，把驴车上的东西一样样的倒腾上吉普车。 “白叔，这是我从外地带回来的黑芝麻糖，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上车前，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糖放到了驴车旁的木板撑上。 “哎呀呀，这咋行哩？俺不能要，俺.......” 江明浩没给老白机会，招呼一声，戴春正就发动车子，飞快的离开了。 老白抓着糖，心里那个感慨啊！ 他一个车老板子，他们整个清桃口生产队就没有把他当回事的，倒是这个年轻后生，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啥力没出哩，就给了他这么大一把糖。 老白把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俺滴乖乖哩，真甜哩！ 老白知道这糖肯定不便宜，金贵的很，对江明浩的印象无形中又拔高了好几倍。 “我听老李说，你小子被省里的专家请去搞技术了？” 戴春正和李建民的关系非常好，沟通也很频繁，江明浩前脚被蔡东等人请走，戴春正后脚就知道了。 “嗯，帮个小忙。” 江明浩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忙？你小子可真是谦虚，省里能安排专人来请你，那能是小忙？听说连吴局都惊动了，你小子本事真是不得了啊！” 戴春正原本就很赏识江明浩，加上李建民洗脑似的跟他各种夸奖江明浩，戴春正看江明浩已经和李建民看江明浩的眼光差不多了。 “戴处这是准备去哪？” 戴春正的家不在白山公社，这个时间点，他不应该出现在这，而且，看吉普车开的方向，是通往下面的生产队。 “哎，西山生产队的常队长联系我，说他们队上有个社员家的孩子生了病，高烧不退，啥药都没用，常队长是我在部队时候的老领导，平时从来不麻烦我，这回估计是没辙了，我从医院拿了进口的退烧药赶过去试试。” 听到西山生产队，江明浩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那对畜生夫妻。 “我跟戴处一起过去看看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也行，那你就得晚点到家了！” 江明浩摆摆手，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早一点晚一点并不那么重要。 江明浩本来想跟戴春正说说中草药种植的事，但因为要去的地方是西山生产队，江明浩的心情多少有一丝丝阴翳，暂时没有提。 西山生产队距离白道口大桥并不远，只是路不好走，颠簸了半个小时，吉普车才进了生产队。 一个老头带着几个人等在村口，车刚停下来，老头就迎了上来。 “小戴，麻烦你了啊！药带来了吗？” 就着昏暗的光线，江明浩发现这个老头竟然是上次他在路上撞到的那个老人家。 “老领导，您跟我可别这么客气，您能联系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药就在包里，咱们快去看孩子吧！” 常水生也没再推脱，率先走在前头带路。 其他的社员也围着戴春正。 倒是没人注意到最后下车的江明浩。 江明浩跟在这群人的后面往生产队里走，果不其然，很快就听到了羊叫声。 “老王家的，快出来，县医院的人来了。” 常水生底气十足，一嗓子喊出来，连羊圈里的羊叫声都压了下去。 “哎呀，队长啊，你们可来了，那丫头片子烧的五迷三道的，把我急够呛，快进屋快进屋！” 江明浩面色沉沉的跟在几人身后进了屋。 屋子不大，地上灶上水缸边高桌下面都是秸秆叶子，灶台上的黑烟一层层的像是刷了黑漆。 门槛旁边遍布黑色的羊粪蛋，一股子臊膻味弥漫。 包淑芬撩开露出棉花套子的门帘，让常水生和戴春正进了屋。 屋里的炕上还蹲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眼睛泛着红血丝，看到有人进来，眼底竟然一闪而过一股子血腥之气。 炕梢躺着个小女孩，六七岁，头发乱糟糟的，中间还有草杆。 此时的小女孩，一张脸通红，胸脯微微的起伏，气息很弱，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这么冷的天儿，咋不给妮子盖被，这炕哩，拔手凉，你们就是这么养活妮儿哩？” 常水生伸手在炕上摸了一把，立刻瞪着眼睛呵斥包淑芬。 第93章 包庇 “哎呀，这不是看这丫头高烧，想着给凉快凉快哩！” 蹲在炕上的男人一直没吱声，包淑芬一直围前围后的说话，声音尖锐。 “胡闹，愚昧，小戴，你快来看看。” 常水生招招手，戴春正立刻上前，伸手在小女孩的额头上摸了一把。 “快，把孩子衣服解开。” 戴春正脸色严肃。 孩子的温度太高了，如果不及时退烧，就是保住了命也很容易烧成傻子。 “这个......不用吧？” 听到戴春正的话包淑芬的眼神闪烁，犹豫着嗫嚅了一声。 江明浩心里立刻有了猜测。 “你要是不脱衣服，孩子的温度降不下来，出了事你哭都没处哭去，脱！” 常水生瞪着眼睛，大声对包淑芬吼道。 “真不用吧......” 包淑芬依旧在推脱。 江明浩忽然上前一步，掀开女孩身上的被子。 原本蹲在炕上的男人猛的扑过来，把江明浩向外推。 “啊！” 包淑芬尖叫出声，慌忙的把被子重新盖到女孩身上，又把被子的边角使劲的掖在女孩身下。 戴春正和常水生的脸色都古怪起来。 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啊！ “大春家的，你这是干啥哩？” 常水生再次出声。 “俺是怕孩子冻着，打针把胳膊露出来就行哩！” 说完，包淑芬就从被窝里把女孩的手抓出来。 女孩的手很小，也很瘦，小小的手指上都是细小的裂纹，手腕纤细非常，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这孩子明显是受了虐待，他们不敢给孩子脱衣服，就是怕我们看到孩子身上的伤。” 江明浩被男人推的趔趄了一下，心里更加的笃定，炕上的小女孩就是和前世的小月一样受到了这畜生夫妻的虐待。 “你谁啊？你少胡说八道，俺.......俺见过你......” 包淑芬看着江明浩，恍然大悟。 “是啊，你不是还委托我告诉苏炳超给你找个男娃娃嘛！” 江明浩冷笑着说道。 “快！把孩子衣服掀起来！” 就在包淑芬晃神儿的瞬间，江明浩快步上前，一把将包淑芬推开，又用身子挡住了男人。 戴春正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掀女孩的衣服。 包淑芬疯了似的抓住江明浩的胳膊，张嘴咬下去。 男人抓着鸡毛掸子抽向戴春正的手。 两口子就像抽了疯一样，不要命的阻止江明浩和戴春正掀小女孩的衣服。 “王大春，你们两口子给俺撒手！光子，小山你们给俺按住他们俩，俺倒是要看看，这两口子干了啥见不得光的事儿！” 原本站在门口凑热闹的社员听到常水生的吩咐，立刻跳上炕，一个按住撒泼的包淑芬，一个按住王大春。 “秦山，你个王八羔子，你放开俺，俺草你八辈祖宗，俺.......” 包淑芬拼命的挣扎，故技重施的要去咬秦山，但秦山明显有准备，没等包淑芬的脑袋伸过来，就腾出一个手，抓住了包淑芬的辫子。 女孩的衣服终于被掀了起来。 所有的眼睛都瞪圆了。 女孩小小的干瘦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还有血痂，最大的一块拳头大小。 戴春正的眼睛红了，伸手又把女孩的裤子卷起来。 女孩腿上的情况比身上更惨，小腿处有一块伤口，边缘已经溃烂，伤口最深处的地方似乎能够见到骨头。 “你们两口子简直是......简直是畜生啊！” 常水生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拳头去砸王大春。 “好好的妮儿啊，抱来的时候你们咋说的，你们说会让这妮儿享福哩，这是享福吗，这是要妮儿的命哩！畜生畜生啊！” 常水生浑浊的眼睛渗出泪来。 “这是她自己上山摔的，俺还没找你呢，给俺抱的这是啥娃？吃的比猪多，啥也不会干，就会跟俺顶嘴上山疯跑哩，俺是要个娃养老，不是找个祖宗哩！” 看到没办法再遮掩，包淑芬干脆撒起泼来。 江明浩的眼睛也红了。 眼前的小女孩慢慢的变成了小月。 他的小月前世里就是这样的被他们虐待死的吧？ “你们该死！”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戴春正下意识的扭头。 心里咯噔一下。 他印象中的江明浩文质彬彬，哪怕是气势压人也绝对没有过此时的样子。 此时的江明浩双眼通红，眼底满是即将喷涌的怒气和仇恨。 “老队长，报警！” 江明浩看向常水生，沉声说道。 他恨，但却没有失去理智。 报警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要进了派出所，江明浩就不会让他们轻易出来。 原本愤怒的常水生在听到报警两个字的时候，愤怒的情绪瞬间收敛了很多，犹豫着没有立刻开口。 这个时候，生产队要是有人被抓坐牢，整个生产队都要受连累。 远的不说，生产队娶媳妇嫁闺女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认为生产队的作风有问题。 常水生虽然痛恨这两口子的行为，但却不能不顾及生产队其他社员。 但江明浩不一样，他和这俩畜生的仇是杀女之仇。 “老队长，这孩子也是娘生爹养的，即使不能被捧在手心里享福，也不能被这么虐待，今天如果不是我们来，这孩子的下场不是傻就是死，他们这是犯罪，是杀人。” 江明浩的话让常水生的脸色更加难看，同时也很羞愧。 但他仍旧没有做出反应。 戴春正微微皱眉。 他了解自己的这个老领导，是个很刚正不阿的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老领导怎么就这么犹豫呢？ “这是俺们生产队的事，和你有个狗屁的关系哩，你哪凉快哪趴着去吧！” 包淑芬不傻，常水生心里想啥她清楚的很。 常水生是不会冒着毁掉整个生产队名声的风险报警的，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死丫头片子，别说还没死，就是死了能咋地。 只要常水生不说，生产队其他人也不敢说啥。 “老队长是准备包庇他们？” 江明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对这个常水生是有几分敬重的，一是因为戴春正的关系，二是因为上次他来西山生产队撞到对方，对方的态度。 可是，这几分敬重不可能抵消江明浩心中的仇恨。 第94章 险象环生的瞬间 戴春正惊讶的看着江明浩。 他明显感觉到江明浩对这件事的反应有些过激，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咳咳，小江啊，这不是包庇，常水生他......” “常水生不想报警，我报！”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扭头就走。 “给俺拦住他！” 常水生嘶哑着大声招呼站在门口的另外两个社员。 显然，常水生在生产队很有威信，他的话音一落，那两个之前如同透明空气一样的社员顿时拦在门口，将不大的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老领导，你这是.......都是误会，不要把事情搞的这么难看啊！” 戴春正觉得今天的老领导反应也很奇怪。 按照老领导的性格，今天即使江明浩不提报警的事，老领导自己也不会姑息，可是现在，老领导不仅拒绝报警，还拦了江明浩。 这...... “队长，俺看这小子就是狗拿耗子哩，俺们西山生产队的事哪轮得到一个外人叽叽歪歪，队长，俺看这小子就是没安好心，想坏俺们生产队的名声哩，应该给他关牛棚里遭遭罪！” 原本包淑芬还有些心慌害怕，但是看到常水生的反应，包淑芬的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 “你闭嘴！” 常水生的嘴唇因为愤怒、激动、惭愧、纠结等等复杂的情绪而颤抖。 “俺说的不对？队长，你可是俺们西山大队的队长，要是向着外人，俺们这些社员寒了心，以后可就没人听你使唤哩！” 包淑芬笃定了常水生会顾及生产队的名声，把这件事压下去，所以，态度越发的嚣张。 “刚子，二强，你们把他给俺带大队部去，俺等下过去。” 常水生忍着心头强烈的羞愧情绪，让门口的两个社员把江明浩带下去。 “老领导，这不合规矩，小江不是你们生产队的人，你们没权利把人扣住。” 戴春正很敬重常水生，在部队的时候，常水生就像是一位父亲对待儿子一样，关爱教导他们，他的正直、宽容、坚韧等等品质，无一不影响着他们。 但是此时此刻，常水生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动摇了。 “小戴，这是西山生产队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先给妮儿打针吧！” “老领导，我不能让你把小江带走，您这是在犯错误，当年在部队，您是怎么教育我们的，您说.......” “戴处，你先给孩子打针吧，我跟他们去队部，我还真就不相信，堂堂一个生产队队长能干出土匪的行径来。” 江明浩打断了戴春正的话。 眼下，的确是女孩的安危更重要。 尽管这个女孩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江明浩总是感觉，这个女孩是在替小月承受这一切。 “放心吧！” 看到戴春正还要再说什么，江明浩直接掀开帘子，跟着那两个社员出了屋。 戴春正看了常水生一眼，常水生扭过头，看向炕上的女孩。 戴春正压下内心的失望，从包里掏出针管和药，给小女孩进行了注射。 小女孩烧的已经失去了意识，针头扎进去，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晚上很关键，最好能一直守着孩子，一旦发现孩子出现惊厥、抽搐的情况必须立刻送到医院。” 戴春正一边收拾针管，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能真烧成傻子吧？俺可不能养活个傻子，队长，这丫头片子是你让俺抱来的，你得管。” 包淑芬梗着脖子，伸手拽住常水生的胳膊。 “包淑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江明浩被带走了，常水生也不用再顾及生产队的名声，看着包淑芬，恨不得一口唾沫将包淑芬钉死。 “王大春，俺把话撂这，红艳妮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口子就跟我滚出西山生产队。” 常水生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红艳，内心无比的愧疚。 都是他造的孽哩！ 本以为是给这妮儿找了个好归宿，谁知道是进了火坑啊！ “小戴，把这妮儿抱到俺家去，俺亲自看着。” 常水生知道，王春生两口子是不会真心照料小红艳的，这妮儿才六岁，人生才冒个头儿，要是就这么死了，他常水生剩下的几年日子也别想过了。 “队长，俺们可说明白了，这死丫头要是烧傻了俺可不要了，要是烧死了那也是你队长的责任，和俺们两口子可没关系哩！” 常水生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以前他就知道王大春包淑芬这两口子不是省油的灯，但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否则他也不会把艳红这妮儿送到他们这狼窝来。 “抱人！” 常水生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话没说清楚不许抱，这丫头片子现在可是还有气儿呢，出了这个门儿咽气了那可跟俺们没关系，这事要是不说清楚，俺不能让你们把人抱走哩！” 包淑芬伸手抓住小艳红的手腕，力气很大，刚刚打针都没有任何反应的小艳红，此时却发出了吃痛的呻吟声。 “畜生！撒手！” 常水生眼前一阵阵的冒火星子，耳朵也嗡嗡作响。 戴春正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给了包淑芬一个大耳光。 “你敢打俺？王大春，你这个窝囊废，你婆娘被人打死了，你连个屁都不放是不是？俺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嫁给你，你就是个不能播种的废物蛋，被劁走了卵子儿的窝囊废.......” 包淑芬瞪着戴春正，但却没有直接对着戴春正发飙，而是骂起了自己的男人。 王大春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狰狞起来，猛的一下，挣脱开了社员光子的束缚，竟然直接从被垛里拿出了一把菜刀。 “俺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王大春失去了理智一样，抓着菜刀直接奔着戴春正砍下去。 王大春的举动太吓人了，两个蹲在炕上社员都被吓傻了，等反应过来，不仅没敢上前拦着，反而快速的跳下地，朝着门外跑。 常水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要瞅着菜刀就要砍着戴春正的脑袋，常水生快速的上前，伸出胳膊，挡住了菜刀。 噗的一声。 刀子砍进了胳膊。 “老领导！” 戴春正目眦欲裂。 之前对老领导生出的那一丝丝不满瞬间消失。 顾不得危险，着急的去抵挡王大春对老领导的再一次伤害。 但见了血的王大春不仅没有清醒，反而像是被激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戾气和狠毒，拔出菜刀再次朝着戴春正砍。 第95章 要让他们偿命 常水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平时看着木讷老实的王大春竟然会砍人。 戴春正是他当年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他非常引以为骄傲的后辈，今日的一切也是因他而起。 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常水生再次将戴春正挡在身后，他自己则是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王大春跟前。 “老领导！” 戴春正的眼眶通红，一把抱住常水生。 老领导还是他的老领导，还是如当年一般护着他。 “大春，大春，你快跑啊！杀人要偿命哩！” 看到菜刀砍在常水生的后背上，常水生像软面似的倒下去，包淑芬害怕了。 被包淑芬一嗓子喊的回神儿的王大春，面色并没有任何的慌乱。 他甚至还仔细的看了一眼常水生后背的伤口。 “你个煞笔，快跑啊！” 看到自家男人一动没动，包淑芬火急火燎推搡王大春。 “要死俺也拉着这死丫头！” 说完，王大春竟然魔障似的把艳红从炕上拽起来，像拽块破布一样将艳红扔到肩膀上。 “老领导，您要挺住啊，我这就送您去医院，您一定要挺住！” 戴春正已经完全没精力注意王大春了，老领导是为了救他才命悬一线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老领导死。 王大春趁此机会跳下炕，撒丫子往外面跑。 “站住！” 就在王大春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被几个公安堵住了。 王大春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紧张。 “公安同志，快让开，我要到县医院去！” 张同看着从屋里冲出来的戴春正，又看到被戴春正背在后面的老人，浑身是血，闭着眼睛，不知道生死。 “我去开车！张公安，这就交给你了，这对夫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逃了！” 戴春正没想到江明浩会出现，原本慌乱不已的心竟然莫名其妙的安静不少。 “你放心吧江同志，救人要紧！” 张同一直想抱江明浩的大腿，但是前两次都没有摸到机会，没想到今天他值班的时候，机会再次降临。 戴春正背着常水生往吉普车方向跑。 江明浩尾随其后，但是很快，他又转过头。 “这孩子我一起带到医院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王大春已经被控制住了，红艳也被一个公安抱在怀里，江明浩从公安怀里把红艳接过来，快步追上戴春正。 两人一路上无话。 江明浩猛踩油门，车子在路上如同振翅，呼啸而过。 戴春正看着常水生，不断的跟常水生说着话。 “老领导，您可是尖刀连的连长，当年新山战役子弹把您胸口打了个对穿您都没倒下，现在就是被砍了两刀，一定会没事的.......老领导，您跟我们说过，您这条命最硬，就是阎王爷也不敢请您去，您可得说话算话，d员不兴说胡话空话.......” 江明浩听着戴春正的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尽管他不知道他离开后屋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猜到，常水生肯定是为了救戴春正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怎么说呢，江明浩可能依旧没办法谅解常水生包庇王大春两口子的事，可平心而论，一个能够为别人挡刀子的人，也的确让人痛恨不起来。 二十分钟后，吉普车就停在了县医院门口。 戴春正背着常水生朝着医院里飞奔。 “来人，快来人，急诊，张主任呢，张主任.......” 戴春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冲着大厅喊，原本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应该先去哪，应该去找谁。 好在急诊很快有人出来，看到是戴春正，值班医生不敢怠慢，立刻安排急救手术。 江明浩抱着艳红随后进入医院。 怀里的孩子很轻，六七岁的孩子，连三十斤都不到，抱在怀里，手臂接触的都是骨头。 江明浩的动作放的很轻，生怕会因为自己力气大而让怀中的小女孩再次遭受痛苦。 挂了号，艳红被安置在病床上。 “叔叔，你是谁？” 就在医生准备给艳红检查的时候，小艳红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眼睛看着江明浩，声音细弱的如同蚊蝇一样。 “你先乖乖的配合医生做检查，叔叔陪着你，不怕啊！” 江明浩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 “小红听话。” 小艳红乖巧的应道。 虽然她第一次看到江明浩，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小艳红就觉得这个叔叔值得信任，让她觉得很踏实很温暖。 医生开始做检查，当看到小艳红身上的那些伤痕时，饶是每日接诊各色病人的杨锦茹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哪是个孩子的身体，全省上下，竟然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 “姨姨，疼！” 就在杨锦茹给小艳红检查头顶的时候，从来没有喊过疼的小艳红忽然红了眼睛，小声的叫道。 杨锦茹放慢动作，轻柔的撩开艳红的头发。 “畜生，简直是畜生！” 平日里文静沉稳的杨锦茹不由得破口大骂。 江明浩凑上前，看到艳红的头顶有三道并列的大口子，口子很深，边缘已经化脓，里面甚至能看到有白色的蛆芽在蠕动。 “医生，麻烦你把所有的伤情详细的记录下来，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江明浩脸色平淡，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杨锦茹却明显的感觉到江明浩身上冒出的凛冽的寒气。 “小红乖，等着叔叔，叔叔去给你买糖吃啊！” 江明浩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小艳红，却发现无从下手，最后只能笑笑，扭头离开。 在走出病房的一刹那，江明浩平淡的脸上迸射出毁天灭地的愤怒和杀意。 如果他不让这对畜生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枉为他重生回来一趟。 江明浩走出医院，再次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个公安带着相机到了医院。 “麻烦同志把这女孩身上所有的伤，每一处都仔细的照下来。” 公安小宋看到小艳红身上的伤痕也很震惊。 但是相机是公共财产，交卷数量都是有定额的，小女孩身上的伤虽然很严重也让他揪心，可他不能违反规定滥用胶卷。 “公安同志，我叫江明浩，和高所长是老相识，这件事我会跟高所长解释，所有的责任我全部承担。” 小宋为难的看了一眼江明浩。 他当然知道江明浩是谁，上次江明浩被省里的领导请走，这件事整个派出所都知道了，张同去西山生产队之前，也交代了他江明浩可能会再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配合一下。 但是....... 第96章 遵从内心的道德准则 “不为别的，就为正义。” 看到小宋在犹豫，江明浩又说出了八个字。 视线则落在小宋帽子的帽徽上。 小宋的表情微微有所动容，扭头又看了病床上伤痕累累的小红艳一眼。 “公安叔叔，你帽子上的星星真亮啊！” 忽然，小红艳对着小宋甜甜一笑。 只是因为她太疼了，只是牵动一下嘴角，都让她疼的吸冷气，因此，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个笑容都很难不动容。 “这是被她父母打的？” 小宋年纪不大，还没成家，在派出所干的都是些行政或者跑腿的工作，真正血腥的案件并没有接触过。 所以，眼前的小红艳遭受的经历在他看来，已经是极为残忍的了。 “是养父母。” 江明浩的视线一直落在小红艳身上。 “公安同志，你就听这位同志的，照相吧，我当了十几年大夫，就没看过这么严重外伤的，你看看这娃的脑袋！” 看到小宋一直没有表态，杨锦茹看不下去了。 伸手轻轻的扒开艳红的头发。 骇人的大口子露了出来，里面的白色蛆牙因为受到药物的刺激，蠕动的更快了。 小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我拍，我现在就拍！” 到底是年轻人。 在制度和人性面前，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准则。 小宋拿起相机，手一直都是抖的。 杨锦茹是经历过这种调查取证的，所以，她的配合很好。 尽管刚才她已经看过了艳红身上全部的伤，但是现在再看一遍，她仍旧觉得鼻子发酸，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急诊室里，相机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胶卷珍贵，小宋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没有任何顾忌的按快门。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尽可能的将女孩身上的伤痕全都照下来，他现在按下的每一次快门，都会成为将来惩治那对变态夫妻的证据。 但是胶卷毕竟有限，哪怕小宋再努力，杨锦茹和小艳红再配合，还是有一些伤痕没有照下来。 小宋的眼眶红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就在此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已经足够了，我替小丫头谢谢你！” 江明浩说得很真诚。 这个年代的公职人员，条条框框很多，动辄就会被扣上资本主义、反动派等等一类的帽子，小宋能顶着这样的压力选择拍光胶卷，已经很难得了。 “麻烦给她治疗吧！” 取证的工作已经做好，小艳红的伤势和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的高烧不能再耽误了。 杨锦茹半点没有耽误，喊了两位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一起把小艳红推进了手术室。 同意书上签的是江明浩的名字。 小宋原本也想在手术室外等着，被江明浩劝了回去。 让小宋尽快将胶卷冲印出来，他要拿着这些证据，将那畜生两口子弄死。 “需要血，血库里没有血了！” 就在此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全副武装的医生走出来，对着外面值班室的护士喊道。 江明浩立刻走上前，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从值班室冲了出来。 “什么血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戴春正以为是常水生需要血，江明浩以为是小艳红需要血。 “a型血。” 戴春正皱了一下眉，他是b型血。 现在这个时候，想要从别的医院调用临时血库里的血怕是不容易，就是调来了，时间也很难来得及。 想到老领导很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六尺高的汉子愧疚的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我是a型血。” 江明浩说完，就立刻被护士带走去抽血了。 戴春正神色感动，立刻跟了上去。 他以为老领导之前对江明浩的所作所为，江明浩不会张这个嘴，没想到...... 是他自己的胸襟不够大啊！ 正常的男性献血者一般情况下只会抽取40的血液，但是常水生失血过多，40是不够的。 “抽吧，我吃得消。” 在护士询问江明浩意见的时候，江明浩没有任何犹豫的让护士继续抽。 “小江.......” 戴春正此时十分痛恨自己怎么不是a型血。 江明浩坐了一夜的火车，又折腾了一整天，直到现在也没有休息，刚刚抽出40血，已经让江明浩的嘴唇发白了。 “抽吧，救人要紧！” 看到护士在看戴春正的表情，江明浩再次开口。 戴春正只能忍着心中的愧疚对着护士点头。 殷红的血液从江明浩的手臂通过透明软管一滴滴的流进了输血袋。 整整80。 几乎是整个身体血液的1\/6。 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江明浩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小江！” 戴春正慌忙一把将江明浩扶住，小心翼翼的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去给你冲杯红糖水。” 因为手术室经常会有需要紧急抽血的情况，所以，值班室就备着红糖。 戴春正冲了整整一大搪瓷缸子的红糖水，很浓很浓，几乎要和酱油一个颜色。 “小江，我替老领导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把搪瓷缸子递给江明浩之后，戴春正很严肃的跟江明浩致谢。 “也是我的救命之恩。” 老领导是为了救他才被王大春砍成重伤的，所以江明浩救了老领导就是间接的救了他。 “王大春动了刀子？” 江明浩是没想到那个看着跟个傻子似的男人能有这么大的狠劲儿。 可是屋子里能干这事的，只有王大春。 “他要砍我，老领导是为了护着我才被砍的，一刀砍在胳膊上，一刀砍在了后背上。” 想起当时的画面，戴春正的心依旧慌的厉害，同时愤怒也再次被点燃。 等老领导这边度过了危险，他一定要想办法找那两口子好好算账。 他戴春正在县里多少也算是有点脸面的人，平时他或许不求人，但这次，他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把那两口子弄死。 “放心吧，那俩畜生进了派出所，就不可能再出来。” 他江明浩想要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坚定。 第97章 手术室外 手术室外的时间很漫长，手术里则是争分夺秒。 常水生胳膊上的伤口虽然很深，但是避开了大动脉，直接缝合就可以，但是后背的伤却伤到了脊柱周围的神经，按照县医院的医疗条件，是无法处理这种情况的。 医生再次走出来，问询戴春正的意见。 戴春正眉头紧蹙。 这个决定很难下，如果是在县医院冒险治疗，哪怕是保住了命也很可能会瘫痪，老领导戎马一生，大概率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后半生在床上度过。 可是转院的话，老领导的情况不乐观，白沙市的医疗水平虽然比白石县高，但也高的有限，除非转到京市的医院，但京市距离白石县足足一千三百公里....... “戴处，老人的情况很危急，不能再耽误了！” 医生看着戴春正，催促道。 戴春正何尝不知道，但他不是常水生的亲属，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如果常水生下不了手术台，或者下半身瘫痪，他都没办法跟老领导的家人交代。 “生命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江明浩的话让戴春正醍醐灌顶。 的确，如果命都没了，别的还有什么用。 “刘主任，继续手术吧！” 戴春正在手术同意书上再次签字确认。 如果他不是县医院的后勤处处长，是绝对没有这个权利代替亲属签字的。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上。 戴春正的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好像突然被抽走。 他看着江明浩，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眼底依旧云淡风轻，似乎一切事情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心境，除了之前在王大春家看到浑身是伤的小艳红时。 “小丫头怎么样？我光顾着老领导，忘了问她的情况了！” “不好。” 江明浩只说了两个字，戴春正的心不由得揪痛。 那孩子只有六七岁，怎么就要遭受这么大的痛苦呢！ 另外一间手术室里，女医生杨锦茹的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艳红的头发已经全部被剃光，所以，头顶上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手术室内，包括杨锦茹和另外两个副手一名护士，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个人，一个孩子，是怎么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的情况下活下来的？ 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多强烈的求生欲啊！ 杨锦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跟两个副手仔细的交流了等下手术的步骤和清创时候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一般是需要全身麻醉的，但小艳红体重轻，又严重的营养不良，全身麻醉很可能造成紧急休克，一旦休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杨锦茹和麻醉师最后选择了局麻，不过弊端很明显，那就是疼。 杨锦茹有很多次都害怕小艳红会因为忍受不了这种疼痛而导致手术失败。 但不管杨锦茹和副手做什么，小艳红都一声不吭，小小的牙齿咬住嘴唇，哪怕将嘴唇咬出了血，身体也没有动弹一下。 “好孩子，你要是疼的话就叫出来。” 小艳红的懂事让杨锦茹心如刀绞，不由得轻声说道。 “医生阿姨，俺不疼，一点都不疼，阿姨的动作可温柔了！” 小艳红的声音小小的，可是却说哭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你跟这位叔叔聊聊天，他可会讲故事了，你要不睡啊，好吗？” “叔叔很累，俺给叔叔和阿姨唱歌吧，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杨锦茹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一场手术会如此艰难。 艰难到她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肿的，嗓子也干涩的厉害。 “杨医生，怎么样？” 看到杨锦茹出来，江明浩立刻站起来，但是因为身体虚弱，走的很慢。 “手术很成功，不过术后需要好好的修养，这孩子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了......” 手术已经结束，杨锦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的稳定下来。 手依旧微微有些颤抖，小艳红的歌声也一遍遍的回响在她的耳边，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在掌心里，生生的疼。 “谢谢杨医生，辛苦了！” 江明浩由衷的表示感谢。 似乎杨锦茹救的不是一个他素昧平生的小女孩，而是救的小月。 “戴主任，我先去病房看看小艳红。” 戴春正点点头。 他也想过去看看那孩子，但常水生这边的手术随时都可能有突发情况，戴春正暂时不能离开。 病房里，小艳红头上、身上处处都包裹着纱布。 将小小的身体衬托的更加的娇小瘦弱。 可能是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也可能是手术过程中因为忍受疼痛的时间太长造成的虚脱，小艳红睡的很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能够感觉到即使睡觉，也并不安稳。 江明浩坐在床边，伸手在小艳红没有包扎纱布的地方轻轻的拍着。 凌晨一点，常水生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命保住了，但是是否会瘫痪目前还不知道。 常水生的家人也在常水生被推进病房的时候赶到了。 让江明浩意外的是，前前后后来了将近七八个家属，包括常水生的爱人、儿子、媳妇、女儿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斥责戴春正。 “小戴，你别有啥心理负担，以前就总听老常说起你，你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你及时把老常送过来，老常可能就不行了！婶儿谢谢你啊！” 江明浩看着开口说话的老人，六十来岁，穿的很朴素，但是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农村人的随意，就连坐姿都透着几分端庄。 “婶儿，老领导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婶儿知道，这是老常应该做的，当年在部队他就是这样，退役了难道就不应该护着你们嘛！你们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娃娃，护着你们，应该！！” 戴春正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哪怕是在常水生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情绪紧张到了极点，也没有掉下眼泪，可是听到潘汝琴的这句话，四十岁的男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戴哥，别这样，爹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嘛！” 常水生的儿子常阳走到戴春正身边，轻轻的拍了两下戴春正的后背。 其他几个家人面上都有担忧，但却没有一丝丝的埋怨，更不要说怨恨。 江明浩对这一家人，立时生出了几分好奇。 第98章 常水生的爱人 “艳红那妮儿呢？怎么样了？” 等到戴春正恢复了平静，潘汝琴询问起了小艳红的情况。 “做了手术，已经送进病房了。” 戴春正抹了一把脸，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堂堂县医院后勤处处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鼻子，属实有点说不过去。 “我去看看。” 潘汝琴站起来，江明浩这才注意到，潘汝琴的一条腿竟然是假肢。 “你就是小江吧？” 江明浩没想到潘汝琴竟然会认识他，他在西山生产队停留的时间很短，和潘汝琴也没有打过照面。 “嗯，江明浩。” 潘汝琴的气质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和尊敬，就连江明浩也不例外。 “是老常糊涂，我替老常给你赔个不是。” “阿姨，这个使不得。” 看到潘汝琴竟然要跟他行礼，江明浩在错开身子的瞬间又伸手将潘汝琴扶住了。 “这人啊，到了年纪就容易犯糊涂，老常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那些没用的虚名袒护王大春两口子，更不该为了袒护王大春两口子而把你关起来，是他的错，他得认！” 潘汝琴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温柔，但是每一句都有着让人抗拒不了的力量。 “阿姨，老队长毕竟是生产队长，他为生产队考虑也无可厚非，好在没酿成不能挽回的后果，不过，王大春两口子我是不打算放过的。” “应该，各人做的错事各人要承担后果，因果报应，就是如此，放心，等老常醒了，我亲自跟他说这件事。” 江明浩点点头。 心里对潘汝琴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也是人格魅力。 江明浩带着潘汝琴走到小艳红的病房。 在走进病房的瞬间，潘汝琴的脚步和呼吸都放的很轻，几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病床旁边。 潘汝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轻轻的放在小艳红的额头上，久久没动。 江明浩站在潘汝琴的身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能清楚的从潘汝琴的背影里读出心疼，还有慈悲。 对，就是那种只有在出家人甚至是真正的大师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慈悲。 潘汝琴没有停留太久，不到五分钟就出了病房。 “小江，派出所那边有需要配合的，我可以代替老常配合，放心，这孩子是经老常的手交给王春生两口子的，我们也有责任。” “谢谢阿姨。” 江明浩的致谢很真诚。 这件事的确需要常水生的配合，毕竟他对小艳红的情况了解的最多，当然，潘汝琴配合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不了解具体情况，江明浩也能感觉到，常水生一定很听潘汝琴的话。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天刚刚亮，张同就赶到了医院。 “江同志，小宋已经把照片冲洗出来了，我也把情况报告给了高所长，你看......” 张同卖好的意图很明显。 “我等下去找高所长。” 以江明浩对高徐昆的了解，这件事高徐昆大概率不想捅大。 “嗯，常队长和那孩子咋样了？” “都已经脱离危险了。” 张同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两条人命，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我先回所里了。” 张同专程跑县医院一趟，一是为了了解两个当事人的情况，二就是为了在江明浩跟前刷个脸。 送走张同，江明浩到水房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他，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幽幽的胡茬，黑眼圈很重，脸色蜡黄，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 “小江，我找你半天，小丫头醒了，还打听你了。” 戴春正找到水房，急吼吼的拉着江明浩回了病房。 “叔叔！” 看到江明浩进来，小艳红立刻甜甜的笑了。 江明浩也对小艳红扬起了笑脸。 “小艳红，还疼吗？” “不疼了，俺现在可舒服了，被子又软又干净，枕头也软，俺可高兴了！” 小艳红的眼睛完成一道月牙儿。 简单的一句话，让江明浩、戴春正包括正好过来查房的护士都忍不住心疼。 “谢谢护士阿姨！” “乖！” 护士给小艳红做了检查，小艳红立刻跟护士道谢。 护士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摸了摸小艳红的脸。 “烧已经退了，今天暂时只能吃流食。” 护士交代了一下情况，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又摸了摸小艳红的额头。 “阿姨再见！” 小艳红乖巧的跟护士摆手。 “你回去休息吧，昨天折腾了一宿，本来要回家的，到现在也没回去。” 戴春正看江明浩的脸色实在差的厉害，不由得关心的说道。 “嗯，我回家看看，晚上之前就回来。” “不用，在家休息一天吧，这还有我呢！” “俺娘让我们过来帮忙照顾小艳红，这位同志听戴哥的先回家休息吧！” 常阳和爱人赵红梅走进来，赵红梅看着江明浩略微带着几分腼腆说道。 “叔叔，常叔叔和红梅婶子会照顾我的，你回家休息吧！艳红已经好了！” 艳红虽然年纪小，但因为从小被抛弃，特别的懂得察言观色，也特别的懂得人情冷暖，所以，明明六七岁的年纪，说出的话却成熟的让人心疼。 “那叔叔就听小艳红的，明天再来看你，好吗？” 小艳红一边甜笑一边点头。 “你开我的车回去。” 昨天晚上，戴春正见识了江明浩的驾驶技术，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江明浩一个插队的知青能开车开的那么溜，但他不是多事的人，江明浩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江明浩没有拒绝。 东西太多，他的身体又的确差的很，开车是最省时省力的了。 江明浩开着车回到尖山咀的时候，再次引起了轰动。 上次是小轿车，这次是吉普车。 “是来抓江明浩媳妇的吧？” 看到车是绿色的，小孩子们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警车。 他们年纪不大，可是经常听家里的大人说，老苏家的姑爷子江明浩犯了事儿，被抓走了，现在这车肯定是来抓江明浩的媳妇苏美秀的。 小孩子们不懂事，腿脚又快，很快就把这个消息传的整个生产队人尽皆知。 第99章 落井下石的社员 吉普车还没到家门口，社员们就浩浩荡荡的跑过来看热闹。 “俺可听说大林家的三小子上次被抓进去，就是因为江明浩，老苏家这姑爷子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儿，他家糟心的日子在后头哩！” “可不是？俺也听儿媳妇说了，江明浩是被上面的人带走的，犯的事儿小不了哩，美秀这丫头八成也要跟着倒霉。” “还八成啥哩，这警车都已经来了，肯定是来抓苏美秀的，没准儿把苏大山两口子也得一块抓走哩！” 吉普车外，社员们叽叽喳喳。 这其中，有替老苏家担心的，但更多的都是看热闹。 在很多农村，有种可怕的陋习和传统，那就是乡邻乡亲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之前江明浩大包小包的往家拎东西，还说要盖红砖房，生产队的社员们就有不少眼红的，暗地里没少说风凉话。 这就是当初破四旧打牛鬼蛇神的时候搞的人彻底吓破了胆，要不写八字扎小人也不是没可能。 苏美秀原本正带着江月在屋里抓猪籽儿玩，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帘子走了出来。 “美秀啊，警车往你家来了，肯定是你家男人犯的事太大了，来抓你的，要不你赶紧跑吧！” 刘巧菊捏着嗓子，幸灾乐祸的对着苏美秀大声说道。 “张婶儿，俺家男人是去省里干大事了，您闲着没事多管管你孙子，少东家长西家短的扯老婆舌，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之前李所长已经派人来打过招呼了，虽然没细说，但肯定不是犯事了。 苏美秀性子内向，但并不软弱，特别是在别人攻击埋汰自己男人的时候，战斗力嗖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这丫头咋说话哩？俺咋说也是你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刘巧菊看着苏美秀身上的妮子衣服，样式时兴的很，花色也好看，衬得苏美秀跟朵花儿似的，刘巧菊觉得扎眼的很，心里也憋得慌。 “俺咋说话哩？您有个长辈样儿俺才能拿您当长辈，您自个儿不把自己当人，还让俺咋着？俺没拿盆水把你泼出去都是俺尊老爱幼哩！” “你.......你个死丫头，等着吧，等着一会儿警车来了把你抓走，看你还嘚瑟个啥哩！” 刘巧菊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吉普车吱嘎一声停在刘巧菊的身后。 “干啥啊？瞎哩，没看到.......江......江明浩？” 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人是江明浩，刘巧菊的嘴巴像是塞了鸡蛋，惊讶的半晌也合不上。 其他社员反应也差不多，纷纷朝着车里瞥，但是车里没有人。 是江明浩自己开车回来的？ 江明浩竟然开警车回来的？ “明浩。” 看到许多天未见的男人，苏美秀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刘巧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美秀的麻烦，当我江明浩好欺负是吗？” 刚才刘巧菊的话江明浩虽然没有听完全，但刘巧菊那咬牙切齿的嘴脸，想也是没说什么好话。 上次苏美秀状态不太对，他虽然没追问，也打听着了就是被刘巧菊几个老娘们说了难听话，他是个男人，不好跟刘巧菊这些女人骂来骂去，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手段让这些老娘们儿闭嘴。 “俺......俺说啥了？你问问大家伙儿，俺可啥也没说，倒是苏美秀，刚才可是指着俺鼻子骂哩！” 刘巧菊原本是整个生产队最能撒泼打滚的，刚才下意识的要跟江明浩撒泼，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江明浩的眼睛，撒泼的劲儿就懈了。 “刘巧菊，我把话放在这儿，今天你找美秀的每一次麻烦，将来都会报应在你的身上。”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将车上的东西拎了下来。 社员们原本等着看苏家笑话，但是看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不知道这拉风的大汽车江明浩是哪弄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小子不仅没事，而且好像出去一趟又长本事了。 苏美秀不再理会看热闹的社员，满眼都是江明浩。 “哼，牛啥牛哩，别看现在蹦的欢，等下就该哭了！” 看着两口子并肩进屋的背影，恨的牙痒痒。 “巧菊，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哩，看人家江明浩比你家炳超有出息，心里难受吧？” 有人看不得老苏家好，但也有看不得刘巧菊家好的，看到刘巧菊吃瘪，立刻冷嘲热讽。 “滚滚滚，俺家炳超可是公家人，他江明浩算个屁哩！” 刘巧菊啐了一口，扭着腰推开跟前的人群，快步离开了。 其他社员也啧啧几声，各怀心思的陆续离开。 “想我没？” 进了屋，江明浩一把搂住苏美秀的腰，在苏美秀的耳边低声问道。 “俺才不想你哩！” 虽然俩人类似的亲密不在少数，但大白天的被江明浩这么直勾勾的问，苏美秀还是臊的俏脸通红。 “爸爸！” 听到动静的江月立刻从屋里跑出来。 苏美秀连忙推开江明浩。 真是羞死人了！ “小月月，想爸爸没？” “想.......很想.......想爸.......” 和苏美秀不一样，江月赖在江明浩的怀里，小脸紧贴着江明浩。 “扎.......胡胡扎.......” 结果小丫头刚贴上江明浩的脸，就被江明浩下巴的胡子扎到，小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明浩，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 听到闺女喊扎，苏美秀才注意到江明浩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从来都光溜溜的下巴上长满了胡茬，这种情况在江明浩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等下再和你说，爹娘呢？” 现在还没到上工的时间，但是江明浩并没有看到苏大山和崔兰花的身影。 “爹娘去团山子生产队二表舅家了，二表舅家的东升媳妇生娃，娘过去帮着接生。” 江明浩点点头，这个事他完全没印象。 不过想想也是，前世里，能被他记在心上的人和事着实不算多。 “月月，这些都是爹给你从省城带回来的好吃的好玩的，你自己拆开看吧！” 江明浩把江月放到炕上，又把自己拎回来的一大堆东西放到江月跟前。 江月兴奋的眼睛放光。 最近这段时间，她真的过的太开心了！ 嘻嘻！ “明浩，到底咋回事？” 苏美秀知道江明浩是故意把闺女支开的。 直觉告诉她，江明浩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第100章 登门赔罪 “我想收养个孩子。” 这是江明浩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领养孩子？” 苏美秀被江明浩的这句话说的一头雾水，同时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忧。 她和江明浩已经有孩子了，江明浩为什么会想要再领养个孩子？ 这个孩子难道和江明浩有关系？ 江明浩这次去省城，会不会就是和这个孩子有关系？ 一瞬间，苏美秀的心里已经掠过了无数个想法。 “你别胡思乱想，这个孩子是西山生产队的，是........” 江明浩把小艳红的情况仔细的跟苏美秀说了一遍，直听的苏美秀眼圈泛红。 苏美秀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代入到了小艳红的角色，如果是小月被人这样虐待，她怕是要杀了那两口子。 “俺和你一起去医院接小艳红回家。” 苏美秀没有任何的犹豫。 别说家里现在情况越来越好，就是像之前一样，她也不在乎多一双碗筷。 江明浩再次将苏美秀搂在怀里。 他没有办法告诉苏美秀，前世里他们的小月就经历了小艳红的一切，甚至于更惨。 但好在苏美秀很善良，根本不需要他多做解释，就决定无条件的接纳小艳红。 “这事还是先跟爹娘商量一下再说吧，小艳红短期内还不能出院。” “俺跟爹娘说，你放心吧，爹娘肯定不会反对哩！” 苏美秀很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一辈子生育七个孩子，只活了自己一个，心里特别的遗憾，对孩子也尤为的在乎和喜欢，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你赶紧洗洗，俺去给你冲碗鸡蛋水。” 看到江明浩憔悴成这样，苏美秀心疼的不行，原本一碗只能冲两个鸡蛋，苏美秀愣是放了四个。 结果，原本应该稀溜溜的鸡蛋水变得像是鸡蛋糕。 江明浩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也很温暖。 这就是被惦记被爱护的幸福啊！ 喝了鸡蛋水，江明浩靠在炕墙上看着小月鼓捣他带回来的各种特产，眼皮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沉，竟然不知不觉睡了了过去。 等到他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黑了。 他也从靠在墙上变成躺在炕上，身上还盖了一层棉被。 什么时候被放到炕上的，什么时候盖的被子，江明浩竟然完全不知道。 “醒啦？快起来吃饭，俺给你煮的肉粥，好好补补。” 江明浩走出屋子，看到苏大山和崔兰花都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爹，娘，让你们操心了！” 江明浩心里多少有几分过意不去，他直接从公社去了省里，尽管李建民安排人来送了信儿，但两位老人肯定是担心的。 “一家人说啥胡话哩，快坐下吃饭。” 崔兰花心疼的看着江明浩。 “明浩，俺跟爹娘说了，他们都同意哩，催着咱俩快点把艳红接回来。” 苏美秀略微有些得意的看着江明浩，她就说了嘛，爹娘肯定会同意的。 “没比小月大几岁哩，接回来，给小月做个伴儿，好日子不敢说，不能让那娃娃饿着冻着哩！” 就像苏美秀想的那样，崔兰花本身就喜欢小孩子，听说了小艳红的遭遇后，当时眼泪就落下来了。 “嗯，等艳红出院我就去接回来。” “让美秀也去，别让孩子心里发慌哩！” 江明浩点点头。 有这样的岳父母真是他的幸运！ 饭吃到一半，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 不过没有进来，一会儿探头往院里看一眼，一会儿又把头缩了回去。 “是春旺哥，这几天来了不知道多少趟，让他进来也不进来。” 苏美秀开口说道。 对苏春旺，苏家多少也有几分不满。 虽然具体的情况他们并不清楚，可是从李建民安排传话的人的嘴里，听说了江明浩就是被苏春旺连累的。 “春旺哥。” “明......明浩，你回来了？” 苏春旺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儿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豆油的事儿是俺不对，俺合计趁着买油的社员多，就多折腾点，没想到.......明浩，俺对不住你哩！” 苏春旺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哩？ “没啥对不起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江明浩没有对苏春旺发火，语气很平静。 “俺就是太贪了，要是听你的话就不会出这事哩，这几天俺吃不好睡不好的。” 苏春旺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江明浩的脸色，看到江明浩果然没有生气，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明浩，那豆油这生意还能继续做不哩？” 江明浩看了苏春旺一眼。 “俺......俺保证这回肯定听你的话哩，你让俺咋着俺就咋着，行不？” 苏春旺真害怕江明浩彻底断了这个生意，或者说断了和他的合作。 要说最开始的时候，他心里还有几分底气，那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江明浩会找他合作，真的就是白送钱给他。 他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听所长说，江明浩被省里的人请走了，是省里有大事需要江明浩帮忙。 俺的娘耶！ 省里请帮忙，这简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哩！ “我已经跟李所长说了，豆油的生意到此为止了！” 苏春旺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尽管他也想过这样的结果，可是心里到底存了几分侥幸，毕竟这生意江明浩可以不出一分力就能赚钱的。 谁嫌钱咬手指头呢！ “明浩，还能不能再跟李所长商量商量哩，一天十几块呢，这钱不赚白不赚哩！” 苏春旺还想再争取一下。 “这个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春旺哥，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有机会重来一次。” 这次如果不是他事先就跟李建民那打了条子，又适逢省里下来人到派出所请他帮忙，这件事未必就会这么轻轻掀过。 苏春旺动了动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出口。 说一千道一万，是他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的媳妇儿，黄了！ 他盖房的梦想，黄了！ 此时此刻，苏春旺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子。 “我有别的事情交给你。” 原本心灰意冷的苏春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第101章 小别胜新婚 “你说，俺听着哩！” 苏春旺站的溜溜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明浩。 “我要在尖山咀收购卷柏，但是这个事只能私下里进行，一斤卷柏五毛钱，晒干的两块。” 收购卷柏？ 五毛？两块？ 苏春旺一脸的不可置信。 尖山咀啥都不多，唯独不缺卷柏。 敖子山漫山遍野，一抓一大把。 别说一斤五毛，就是一斤一毛，他一天也能赚个十块八块的。 “明浩，你没开玩笑？” 苏春旺有些不信。 卷柏不是啥稀罕东西，否则也不会铺满整个敖子山。 这么个东西，江明浩竟然要收购，还用高的吓人的价格收购？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那肯定是不像的。 苏春旺知道江明浩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放心，这回俺肯定完成任务，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俺就天打五雷轰哩！” 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苏春旺拍着胸脯发下毒誓。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从今以后我做任何生意都不会再让你沾边。” “放心，俺知道你对俺好，豆油的生意黄了你又给俺个这么好的赚钱门道儿，俺要是做不好，真就是没脸没皮哩！” 江明浩没再说别的。 这段时间他想了不少，豆油事件刚捅出来的时候，他对苏春旺的确很失望，也生出了不再和苏春旺有任何的合作。 但他去了一趟省里，接下了省农改的担子，又把白石公社钦点成了农改试点，这个摊子一旦铺开，他会忙的脚不沾地。 他需要生产队里有个能替自己跑腿能替自己盯梢的人。 他扒拉来扒拉去，生产队能够胜任这个角色的人并不多，苏春旺之前的确有些激进，但人品尚且过得去，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收购卷柏这个事他的确要做，但并没有这么急，此时提出来，完全就是给苏春旺设置的考验。 这个考验说简单也简单，毕竟只要上趟山就能薅下来一麻袋，不过，想要做到避人耳目，却并不容易。 跟江明浩分开之后，苏春旺没有回家，而是像打了鸡血似的飞奔上山。 以前被随便踩在脚下的卷柏，此时在苏春旺眼里俨然就是一张张毛票子。 五毛五毛的数过去，苏春旺差点兴奋的背过气去。 他弯下腰，接连薅了好几把，卷柏特有的味道弥漫在他的鼻翼，竟然有种让他闻出了金钱的味道。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卷柏，估计能有两斤。 苏春旺想要再薅两把。 “苏春旺？” 一道声音响起，把苏春旺吓的差点尿裤子，手里的卷柏一时间忘了也忘了藏起来。 “还真你啊，你小子黑天瞎火的不在家睡觉，跑山上来干啥哩？” 说话的是陈富贵的儿子陈军，跟苏春旺同龄。 “俺......俺这两天拉粑粑带血，趁着没人上山薅点卷柏回去煮水试试。” 苏春旺灵机一动，扯了个谎。 “上火了吧？你家工多，粮多，别总舍不得吃量，啥体格子总吃糠糊糊也扛不住哩！” “嗯嗯嗯，行，那你上山干啥来了？” 苏春旺把卷柏随手塞进了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怀了几个月，但跟形象比起来，还是保密最重要。 “吃多了瞎转悠哩，你快回吧！” 陈军摆摆手，苏春旺也不客套，扭头就走。 走出了几十米，觉得陈军应该看不清楚了，苏春旺捂着衣服撒丫子往家跑。 “苏春旺，你个兔崽子，让你给猪圈的棚子修了，你死哪去哩？” 一回到家，苏春旺就被邱杏芬拧住了耳朵。 “娘诶，疼！疼！你撒手！” 苏春旺拿自己老娘是一点辙也没有。 “你肚子里捂的啥？” 看到老娘盯着自己鼓起来的独自看，苏春旺吓的一哆嗦。 他娘对江明浩成见大了去了，他从来不敢在邱杏芬面前提起江明浩，上次出了他被派出所扣住的事，他娘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江明浩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越解释他娘骂的越欢。 所以，卷柏这事打死他也不能让老娘知道。 “俺要穿稀，肚子疼哩！你赶紧撒手，要不等下拉裤兜子还得你洗。” “滚滚滚，混犊子玩应儿，赶紧滚！” 听到这话，邱杏芬松开苏春旺的耳朵，还不忘朝苏春旺的屁股上踢一脚，好像生怕苏春旺跑的慢，真拉在裤子里。 苏春旺进了厕所，东看西看，把衣服里的卷柏掏出来塞到了茅坑上的木头梁子里，看着不稳妥，又用干草围了一圈，直到看不见才作罢。 不同于苏春旺的兴奋和紧张，此时的江明浩正抱着苏美秀，两个人额头相抵，小别胜新婚这话不是假的。 崔兰花是过来人，天一黑就把小月哄着去了别屋，给了两人放纵的机会。 “明浩，那你以后会不会经常出去哩？” 苏美秀依偎在江明浩的怀里，语气软绵绵的。 “舍不得？”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是坏的在苏美秀的细腰上捏了一把。 “俺才不想你哩，俺就是怕......怕你到时候又会嫌弃俺。” 苏美秀越说声音越小。 江明浩不敢再使坏，用力的将苏美秀抱住。 他以为这段时间他的表现已经让苏美秀的心彻底安稳下来了，但想想也是，之前日积月累的失望和伤心怎么会被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抹平呢！ “你是我媳妇儿，我江明浩这辈子唯一的媳妇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相信我，秀儿！” 江明浩不擅长煽情，现在说的这两句话也算不上多感人，但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嗯，俺信你，老公。” 苏美秀把头埋进江明浩的胸口。 “你叫我啥？” 苏美秀羞的不行，说死说活也不肯再开口。 但江明浩被苏美秀的这两个字撩的心猿意马，热血翻涌，原本准备歇战的两人再次投入战斗。 最后，苏美秀在江明浩的各种手段之下，老公老公的叫了无数次。 第二天，毫无意外的，苏美秀起晚了。 “娘羞羞......羞羞.......” 苏美秀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闺女小月趴在炕沿上，小手在脸蛋上来回划拉，把苏美秀臊的够呛。 “你爹呢？” “明浩一早就去县上了，让俺跟你说一声，今天可能不回来哩。” 崔兰花弯腰抱起小月，看着自己闺女，满眼的揶揄。 闺女现在的日子过的真的太好了，她真是要谢谢老苏家的祖宗开眼了哩！ 第102章 非死不可 江明浩没有直接去派出所，而是从家里带了一包奶糖和一包黑芝麻酥糖先来到了医院。 “叔叔！” 一进病房，小艳红就亲切的喊了一声。 “小艳红，还疼吗？”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叔叔不要担心俺哩！” 小艳红长的很好看，虽然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脸蛋上没有什么肉，但是一双大眼睛像是从水里打捞起来的黑水晶，水润的闪着光泽。 “艳红真乖。” 江明浩在小艳红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坐在床边，给艳红剥了一颗奶糖。 “叔叔吃，俺不吃。” 小艳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奶糖，到底是小孩子，尽管嘴上说着拒绝，但是眼里的渴望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叔叔这么大的人了，再吃糖太丢人了，艳红是小孩子，才应该吃糖。” 江明浩将剥好的奶糖放到小艳红的嘴边。 小艳红没有立刻张嘴，而是用舌尖在奶糖上舔了一口，然后眼睛里就亮起了小星星。 江明浩赶紧给了小艳红一个鼓励的眼神，小艳红这才把奶糖含进嘴里。 “叔叔，艳红是不是要死了？” 江明浩“......?\\\" “娘说俺这辈子都别想吃糖，除非俺要死了。” 小艳红说完，眼睛里原本亮晶晶的星星就变成了一汪水。 “可是俺愿意死，糖真的太甜了，俺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哩！” 小艳红的话让江明浩沉默。 “艳红当然不会死，等你出院了，叔叔就带你回家，家里有妹妹，有阿姨，还有姥姥姥爷，他们都会很喜欢小艳红，小艳红可以天天吃糖。” “真的？叔叔不嫌弃俺是扫把星，嫌俺能吃还不干活吗？” 听着孩子天真无邪的话，江明浩在心里再次骂了那对畜生无数句麻麻批。 “小艳红是最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扫把星呢？而且叔叔家不缺粮，艳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也不用干活，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可以。” 小艳红含着糖，歪着头，一脸的不可思议，还有憧憬。 “你打算收养这孩子？” 戴春正听了江明浩的打算，有些惊讶。 这个年代，家里多个劳动力还行，毕竟多个人就多份工，但像艳红这么大的孩子，根本就是吃闲饭的，哪怕江明浩家条件不那么差，养个孩子也不轻松啊！ “家里人都同意？”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戴春正又问了一句。 他知道江明浩是跟岳父岳母一起生活，虽然不是上门女婿，但生活在一起，难免要顾虑对方的意思，要是因为收养孩子闹的家宅不宁，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让我尽快把孩子接回去，” 戴春正啧啧嘴，这一大家子人的胸襟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常队长情况怎么样了？” “醒了，到底能不能恢复还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脊柱神经受伤的事，但婶儿告诉老领导了，我看老领导状态还行，比我预想的好。” 江明浩在心里再次为潘汝琴竖了大拇指。 这老人的坚韧和透彻以及豁达，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我先去派出所，回头再去看常队长。” “别着，我也跟你一起，要是弄不死那俩畜生，我这班儿也上不消停。” 江明浩耸耸肩，没有反对。 戴春正在县医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县里的人脉肯定不少，有他的助力肯定胜过他单枪匹马。 “小江啊，又见面了！” 看到江明浩，高徐昆不仅脑瓜子嗡嗡，连牙也跟着疼。 昨天一大早他就听说了这事。 案子本身并不让人苦恼，苦恼的是这事和江明浩有关系。 对李建民来说江明浩是贵人是恩人，那对他高徐昆而言，江明浩就是瘟神，只要碰上江明浩准没好事。 但他还得笑脸迎着，这小子背景深不可测，他可不敢得罪。 “高所长，我今天来是想配合调查王大春两口子非法虐待故意致人死亡的案子的。” 高徐昆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他就说吧！ 江明浩一来，准没好事。 这王大春两口子的确可恨，他看了小宋照的那些照片也气的牙痒痒，但说虐待没毛病，但这故意致人死亡就有点言过其实了。 可是高徐昆又不好直说。 “这位是县医院后勤处的戴春正戴处，他也是过来配合调查的。” 高徐昆的脸垮的更厉害了。 他就知道，江明浩每次来，就没有不带救兵的。 “戴处好，戴处好！” 高徐昆能咋办，他只是个公社的派出所所长，戴春正是县医院的正处级干部，他只能站起来跟对方握手问好。 “高所长，王大春两口子不仅虐待孩子，还意图杀人，西山生产队的常队长被砍两刀，现在还躺在县医院的病房里昏迷不醒，这两人手段残忍主观动机恶劣造成的后果和影响也极其严重，希望高所长能够严肃处理，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高徐昆脸上的笑容险些就要支撑不住。 他高徐昆是不是因为本命年的缘故，所以处处不顺啊！ 这让他怎么说，事情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他已经安排人去县医院打探了，常队长已经醒了，可是他又不能明说。 看这两位的意思，是要弄死王大春两口子啊! 但按照两个人的犯案情节，死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咳咳,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两口子的行为的确让人痛恨，我也想一个枪子儿下去给那孩子还有常队长出出气，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两口子罪不至死啊！” 高徐昆知道自己的解释有点干巴，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如果不是张公安带着人及时赶到，常队长到底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那样子也一样，如果不是戴处带着进口的退烧药给孩子退了烧，此时此刻，高所长就不会再说罪不至死这四个字了！” 高徐昆看着江明浩的脸，明明是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年轻人，怎么说话做事就这么艮呢？ 他自己也说了那些都是如果，但不是没发生嘛，法律又不能按如果判案。 “高所长只需要告诉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证据才能判他们死刑，这两个人，非死不可！” 高徐昆瞪大眼珠子。 这......这这这....... 第103章 吓人的消息 “高所长是有什么顾虑吗？” 看到高徐昆一脸的为难，江明浩明知故问。 “小江啊，你先坐下，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不是旧社会，干啥都得拿章程，他们两口子的错误就是说破天，也只能判个十几二十年。” 高徐昆摆摆手，示意江明浩消消火，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 “那如果这两口子犯的事不止于此呢？” 听到这句话，不仅高徐昆就连戴春正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还......还有啥事？” 高徐昆的第一反应是江明浩为了让这两口子判死刑，故意找的事由。 “在这个被虐待的孩子之前，他们还虐待致死了一个孩子。” 什么？ 这个消息说出来，高徐昆不淡定了。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死刑就稳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派出所不大可能会不知道哇！ “小江，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你确定吗？” 高徐昆从头至尾对江明浩都客客气气的，哪怕心里再多疑问或者不满也都忍着没表现出来，但这个事很严重，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嗯。” 江明浩点头。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保证这两口子过不了今年的大年三十儿了。” 高徐昆松了口气，还略微带了几分兴奋。 这事坐实了，就算是破获陈年旧案，就算是大案要案，对于他自己的仕途而言也是大有好处，之前的为难也烟消云散了。 “小江，这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高徐昆兴致高了起来，抓了桌上的本子和钢笔，就准备做记录。 “这个事我还要捋一捋细节，明天上午我再过来一趟。” 额？ 高徐昆不知道江明浩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他这热情才刚被撩起来，结果这就给掐灭了？ “小江，你是不是有啥顾虑？放心，只要事情是真的，别的都不是问题，我通通都能解决。” “明天上午吧！” 江明浩摇摇头。 高徐昆看了戴春正一眼，戴春正佯装镇定的干咳了一声。 “那......那行吧，那就明天上午？” 高徐昆仔细的看着江明浩，但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能作罢。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张同追了上来。 “江同志，有啥需要我帮忙的没？” 自打江明浩进了派出所，张同的注意力就一直围着办公室转，所以，江明浩一出来他就知道了。 “还真有，张公安等下跟着我们去一趟西山生产队吧！” “诶，我收拾一下，马上回来。” 张同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小江，你刚才说的.......到底是咋回事？那两口子手上真有人命？” 看到张同进了派出所，戴春正赶紧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 “应该有，我现在还不确定。” 啥？ 戴春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 刚才江明浩在高所长面前可是说的信誓旦旦的啊，结果竟然是不确定？ “江儿啊，你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啊，万一没有这个事，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高所长那边你也没办法交代啊！” 江明浩在戴春正的眼里，一直是稳妥干练才华横溢等等的代名词，所以，在这个事上，戴春正怎么也想不明白江明浩怎么会这么不靠谱。 “如果出了岔子，我还有别的后招，总之，那俩畜生必死无疑。” 戴春正暗暗心惊。 他总觉得江明浩对那两口子的恨意强烈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真的仅仅是因为艳红那娃娃吗？ 张同很快去而复返，还特意换了身警服，看着精神干练。 “江同志，需要我配合啥，你尽管安排。” 车子启动，张同迫不及待的跟江明浩表明态度。 “等下我们可能要挖坟。”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别说张同，连正在开车的戴春正都差点失手把吉普车开到旁边的沟子里去。 “挖挖挖......挖坟？” 张同舌头都有点瓢了。 不知道现在他现在下车还来得及不。 别说是这个年代，就是往后推三十年，挖坟这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在一些偏远山村，不管因为啥，但凡要挖坟，就可能被当地人摁住打死不论。 “嗯，所以到时候可能需要张公安出面。” 张同心里那个苦哇！ 这个差事简直是要命，情况好的话可能就是被赶出生产队，要是处理不当，说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也并非是不可能。 “放心，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江明浩知道张同为难，所以给张同吃了颗定心丸。 张同勉强扯扯嘴角，露出个自以为不那么尴尬的笑容。 路上，张同不敢再说话了，就怕江明浩再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东西来。 戴春正也没说话，但却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江明浩的神色。 江明浩则是在脑海里快速的过滤和回忆前世和之前的一些有用的信息。 前世里，尽管因为事情过去了十五年，他身心受创之下没有去追究王大春两口子的罪行，但却听说那两口子收养过不止小月一个孩子。 在小月之前还收养过两个，但一个因为是到水里摸鱼淹死了，另一个据说是上山玩摔断腿发了高烧，直接病死了。 事情真的会这么巧吗？ 想到他进屋的时候看到王大春那血腥的眼睛和包淑芬那狠辣的嘴脸，江明浩不相信两个孩子的死真的是意外。 还有，那天他被常水生安排的社员带走的路上，从社员嘴里打听到了差不多信息，只不过社员说的是一个孩子，江明浩推断，因为他重生回来，改变了一些事情发展的轨迹，小艳红很可能就是前世里那个高烧死掉的孩子。 那另一个呢，就是被淹死的孩子。 淹死和被虐待致死，在尸体上是能够看的出来的，哪怕尸体只剩下骸骨也一样。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无语的抵达西山生产队。 因为发生了这事，整个西山生产队的气氛有些压抑。 虽然是上工的时间，但生产队却能看到不少在门口交头接耳的社员，看到吉普车驶过来，社员们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惊讶和害怕的神色，慌忙避让。 吉普车直接停在了大队部。 听到声音，一个中年男人从大队部走了出来。 第104章 到生产队调查取证 “你们找谁？” 男人国字脸，眉尾有些上扬，耳梢附近有一块指甲盖大的疤痕，看着从吉普车上下来的几人，闷声问道。 “我是公社派出所的，姓张。” 张同知道，需要他出面的时候到了，所以他上前一步，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 “张公安啊，你们这是......” 男人看了一眼张同的工作证件之后问道。 “您怎么称呼？” “俺姓包，包书强，是西山生产队的副队长，你们叫俺老包就行哩。” 听到包书强这三个字，江明浩和戴春正两个人的眼神快速的交换。 包淑芬，包书强，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没有关系。 张同也在心里叫苦不迭，真是出门就碰了大石头啊！ “包队长，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了群众举报，说王大春两口子在王艳红之前还曾经收养过别的孩子，我们过来核实一下情况。” 张同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包书强的神色。 “哦哦，是，他们收养的娃还是俺给抱过去的，挺好的妮儿，就是命不好，被水给淹死了。” 包书强没有遮掩，神态语气都很正常。 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这个包书强和包淑芬之间并没有关系？ “那孩子是哪一年淹死的？” “去年五月节前后，咋着，你们不是调查艳红妮儿的事嘛，咋还问起了那妮儿的事？” 包书强看了张同一眼，又把视线在江明浩和戴春正的身上扫了一遍。 “群众举报嘛，我们当公安的不能不受理，那孩子埋在哪了？我们想过去看看。” “死娃娃有啥看的？是谁瞎举报的，真是咸菜萝卜吃多了闲的慌哩！公安同志，在俺们农村，没成年的娃死了不吉利，都是远远的找个山沟子扔了，这两年，那娃的骨头都该化成渣滓哩！” 包书强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拒绝，但江明浩却还是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也在生产队插队好几年了，倒是有未成年的孩子、未成家有后的人不能进祖坟的说法，可却没听说会把孩子暴尸荒野的。 西山生产队和尖山咀生产队同属白山公社，前后相距不过几十公里，风俗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例行公事，包队长还是领我们过去看看吧，否则我回去也不好跟所长交代！” 张同笑着放低姿态跟包书强说道。 “俺说你们公安同志也是死心眼子哩，都说骨头成渣滓了，看啥看哩！” 张同不着痕迹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没办法啊，我就是个小公安，刚调到所里没几天，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这碗饭也就端到头了，包队长要是忙的话，安排位同志带着我们去也行。” “这两个也是公安？” 包书强看了看站在张同身后的江明浩和戴春正。 “这位是所里的司机戴师傅，这位是所里负责技术鉴定的同志。” 江明浩和戴春正都对着包书强点点头。 现在，三人已经百分百的肯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孩子的死因不正常。 张同身体里的细胞微微有些亢奋起来。 如果这个案子真的能够经他的手破获，对他而言绝对是值得炫耀半辈子的经历。 “那你们等着，俺进去换件衣服。” 包书强说完转身回了大队部。 三人快速的用眼神做了交流。 包书强进去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出来，衣服也并没有换，只是在外面套了一件褂子。 “走哩，沟子有点远，你们得走快点哩。” 张同点点头，三人快速的跟上包书强的脚步。 包书强虽然年纪不轻，但是脚程很快，三个人跟的甚至有点吃力。 没多久，几人就出了生产队，距离生产队的人家越来越远。 又走了大概十来分钟，西山生产队已经看不到影儿了，包书强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包队长，还没到呢？” “没到哩，死娃娃晦气，社员们都不愿意仍在生产队附近的沟子里了哩！咋，你们走不动了？” “没有，就是问问。” 包书强看了三人一眼，继续往前走。 半个多小时后，包书强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前面的那个大沟子，下面都是草窝子和石头砬子，你们下去的时候小心着点哩！” 在一个纵横两侧大约百余米的大沟子跟前，包书强停了下来，自己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俺这右腿受过伤，骨头不结实，俺就不陪你们下去哩！” 包书强说完，径直走到右侧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那当初那娃娃仍在啥位置包队长还记得不？” “记不得哩，俺脑子不好的很哩，你们下去找找，兴许能找到那娃娃的骨头渣子。” 江明浩微微蹙眉。 他之前只是觉得包书强不愿意让他们调查这件事，只是单纯的想要维护包淑芬，可是现在他发现也许自己想错了。 这个包书强提到那个死去的孩子时，眼睛里表情里语气里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惋惜，反倒是满满的恶意，这种恶意透着一股子邪性。 “行，那您歇着，我们下去看看。” 张同转身站在沟子边朝下看，底下都是一人高的干草和嶙峋的石头，是不是有遗骸根本看不清楚。 而且沟子基本直上直下，想要往下走，只能扒着边缘的干树枝和石头，极为危险。 “俺就说不让你们来，你们非要来，这沟子深着哩，下得去不一定上得来哩！” 包书强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刚开始见的时候，包书强还装着几分，现在露出了本来面目。 “包队长，你这是啥意思？” 张同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也感觉出了不对劲。 “啥意思？俺能有啥意思，就是告诉你们，那娃娃的事你们就不要调查了，今天就算是来俺们西山生产队的韭菜沟溜达一圈哩，回去俺再给你们杀只鸡，炖二斤肥肉片子，这事就过去了，中哩？” “我们非要调查不可呢？” 这次，是江明浩开口。 从开始到现在，江明浩一句话没有说过，这是第一句。 “俺知道你，前儿老常不就是要把你关起来嘛，你倒是能耐，没关住你不说，还用大队部的电话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啧啧。” 江明浩的脸色变了。 这个包书强不简单，竟然把他之前的事调查的清清楚楚。 这不合逻辑！ 第105章 一再的被阻拦 “还有你，啥派出所司机，你是老常以前的兵，在县医院上班，是吧？真以为俺啥都不知道？” 包书强翘着二郎腿，说出的话让戴春正的脸色也变了。 可怕的不是包书强知道他的身份，可怕的是包书强之前装傻充愣的表现。 他为什么要让他们觉得他不认识他们？ 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到这来？ “包书强，你要干啥？” 张同心中慌乱。 尽管他们有三个人，包书强只有自己，但出于一名公安人员的职业嗅觉，他觉得包书强怕是有什么可怕的念头。 “干啥？俺能干啥，俺就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劝劝你们哩，你们要是不听的话，那俺就只能给你们点味道尝尝哩！” 随着包书强的面色阴下来，两个身影忽然从沟子一侧的草稞子跳出来。 年纪都在三十多岁，膀大腰圆。 “书文，书岭，这几个人欺负你们大姐，还要把你们大姐枪毙，你们俩看着办吧！” 包书强说完，包书文和包书岭竟然二话不说就朝着三人扑过来，直接就把三人往沟下踹。 江明浩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现在看来，包书强根本就不是包庇，而是淹死的孩子很可能就是他参与害死的，而且尸体肯定是能看出来什么，所以包书强才会这么丧心病狂。 只是此时此刻，他来不及多想，包书岭的手已经到了他眼前。 “包书岭，你住手！” 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冲过来，在江明浩闪开之后，一脚将包书岭踹翻在地。 “常阳！” 将包书岭踹飞的人正是常水生的大儿子常阳，一同赶过来的还有老二常光，常阳的儿子常天宝。 包书岭看到常阳，脸色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很快，又朝着江明浩扑过来。 但常阳、常光从小就被常水生训练各种军事技能，锻炼身体，各个都是按正规军人要求和培养的，身手和体能根本就不是包书文包书岭能比的。 就是刚刚十四岁的常天宝，身手也很厉害。 很快，包书文和包书岭就被制服，按在地上。 包书强的表情变了几变。 “大侄子，你们咋跑这儿来哩？” 包书强站起来，挤出个略带几分讨好的笑容。 “包书强，你要干啥？好好的你把他们带韭菜沟来干啥？” 常阳虽然只是普通农民，但是浑身上下却有当兵的气势，一句话说出来，就让人不由得心中发抖。 “他们要找小花妮儿的坟，俺这转悠转悠就转到这来了。” 江明浩不由得冷笑。 这个包书强还真是能睁眼说瞎话。 如果不是他在离开医院的时候跟常阳打过招呼，跟他说了他们要来西山生产队调查一下那个孩子的事，让常阳有时间的话回来一趟，今天可能就进了沟子。 “你不说没有坟，就扔在了沟子里嘛！” 江明浩淡定，戴春正也还沉得住气，张同则早就被吓的乱了阵脚。 此时看着包书强，恨不得过去一拳头打死他。 “公安同志，俺岁数大，脑子不清楚。” “你......” 张同到底年轻气盛，也没遇着过包书强这种翻脸跟翻书似的不要脸的人，一时间语塞。 “常大哥，我们想要去看看那孩子的坟。” 这事生产队内部的事，常阳就能处理，他现在只想尽快的坐实自己心里的猜测。 等到坐实了，王大春两口子也好，包书强也好，都会付出代价。 “行，俺们这就走！” 常阳拎住包书文的衣服领子，又让常光和儿子看住包书岭和包书强，率先走在前头。 “包家这俩，脑子都不太正常，小时候是包淑芬带大的，所以对包淑芬这个大姐护的很。” 一边走，常阳一边对江明浩解释。 他已经听老爹说了江明浩的事，知道江明浩的本事很大，就连戴春正都处处以江明浩为尊，所以，他对江明浩的态度也很尊重。 最重要的是，他挺佩服江明浩的，竟然能够未卜先知。 他还真不敢想，如果他和老二、儿子没来的话，或者来的晚了的话，江明浩三人的下场会咋样。 一个公安，一个县医院处长、一个连省里都看重的人才，要是真在西山生产队出了事，他爹，他们家，甚至整个生产队都要跟着遭殃。 想到这儿，常阳又给了包书文一脚。 “俺肚子疼，去拉泡粑粑哩！” 走了没几分钟，包书强就想屎遁。 “憋着！包书强，俺爹说了，你这皮先提拎着，等他出院的再跟你算账哩！” 常阳瞪了包书强一眼，包书强立刻不敢吭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到了生产队，常阳让儿子去地里把上工的几个社员喊回来，看着这仨姓包的。 等到常天宝把人喊回来，常阳交代了几句，就和常光拿着铁锹铁镐领着三人去了生产队北面的坡地。 不过，不等几人找到那孩子的坟地，就有社员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老王家的人，老包家的人也不少，其他姓氏的社员也围在周围。 “常阳，你带着这几个人来俺们坟地干啥哩？” 开口的是老王家的老泰山，七十二岁的王老蔫。 “二舅姥爷，这几位是公社的人，到俺们生产队调查小花儿的事，现在要开坟，检查一下小花的骸骨。” “不行，反了你们了，这是坟地，死人最大，那骨头见不得光哩，你们要开坟，那可是要遭天打五雷轰，是让咱们西山生产队被人戳脊梁骨哩！” 王老蔫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戳，没牙的嘴哆嗦着。 站在王老蔫身后的王家人立刻往王老蔫身边靠，虎视眈眈的瞪着江明浩等人。 张同看了江明浩一眼。 “老人家，这是公安办案，不是不尊重死者，而且我们开坟之后，一定会小心妥善的保管尸骨，不会对尸骨造成任何伤害的。” “闭嘴，这事俺们西山生产队的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插嘴！常阳，今儿你要是敢动，俺就死在你面前！” 王老蔫情绪激动，真的好想随时都要倒下去。 江明浩和戴春正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常阳。 第106章 开坟 “二舅姥爷，俺爹说，西山生产队不是一言堂，但也不是谁说一句话就能管用的，俺爹还说，真心为生产队着想的社员，让俺们必须要尊重，不管老少，但若是损害生产队利益或者抹黑生产队形象的人，让俺们不必顾忌，不管老少。” 常阳没有被王老蔫的话吓住。 不卑不亢的站在斜坡上。 “你.......让常水生那小畜生给俺滚过来，看看他教育的是啥混账东西，你敢打俺？你来啊，你打死俺！” 王老蔫说完，就拄着拐杖往前凑。 常阳刚要出头，江明浩更快一步，站在了王老蔫跟前。 “你算个啥东西，给俺让开！” 王老蔫被挡住，气的扬起手里的拐杖就要打江明浩。 江明浩轻轻松松的就将拐杖抓在手里，然后顺便抓住了王老蔫的胳膊。 五指收紧，如同铁扣。 王老蔫就是想撒泼倒下，也不可能。 “老人家，倚老卖老这招不是对谁都管用的！” 江明浩扯扯嘴角，示意剩下的事就交给常阳了。 “你们愣着干啥哩，老常家这是要当咱们西山生产队的土皇上哩，打倒一切复辟封建主义的牛鬼蛇神，俺们社员自己当家做主！” 王老蔫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骨子里一直都有种蠢蠢欲动的血液，早些年，各种批斗会就没有他缺席的，后来运动结束，王老蔫还着实失落了好一阵儿，现在，那股子血液忽然复苏，七十多岁的年纪中气十足，一句口号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氛。 “俺看谁敢动！” 王老蔫煽动能力强，但常阳的气势更足。 一嗓子下去，原本准备出手的社员们不约而同的停住了动作。 “常阳，王老头说的对，他们凭啥挖俺们西山生产队的坟，你是常队长的儿子不假，但也不能带人骑在俺们社员的头上拉粑粑啊？他们这是欺负人哩！” 一个社员不敢上前，但扯着嗓子跟常阳叫板。 “是啊，这掘人祖坟是人干的事嘛！” 一个人叫板，其他人也开始附和，场面极度喧嚣。 江明浩是意料到会有这一幕的。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动摇一丝一毫开棺调查真相的决心。 “俺今天就要挖坟，你们要是有想不怕死的就上前来，俺手里的铁锹可不长眼睛哩！” 常阳把手里的铁锹挥起来，虎虎生风。 常光也举起了铁镐，站在大哥身边。 社员们真的不敢动了。 这常阳常光俩混小子，是有本事的，而且还特别楞，从小到大，虽然不主动招惹人，但要是有谁主动招惹或者动手，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不论男女老少。 他们要说动锹，那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要挖的又不是自己家的坟，谁也不想出这个头。 “你们都被吓破胆哩？你们给俺上，打倒西山生产队的土皇上，社员当家做主哩，打倒.......” 王老蔫的口号还没喊完就被江明浩堵住了嘴。 “开坟。” 常阳扫了一圈生产队的社员，喊道。 王老蔫气的眼睛翻白，但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连站稳都得靠拐杖，怎么能拗得过身强力壮的江明浩。 社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做出头鸟。 社员们犹豫的功夫，常阳已经找到了小花儿的坟，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就率先把铁锹插进了坟头。 常光立刻跟上。 张同看了江明浩一眼，也挥起了手中的镐，戴春正是最后一个动手的，但动作却很坚定。 堂堂正处级干部掘坟，在今天之前他是怎么都不会想到的。 可是只要想到为了护着自己差点没命的老领导，想到被丧心病狂的两口子折腾的生不如死的小艳红，以及脚下小坟包里埋着的小姑娘，戴春正脑海里的那点子犹豫很快烟消云散。 王老蔫起初还挣扎，但是看到没有一个社员上前拦着，他知道大势已去，属于他的那个风光无限的年代彻底过去了。 西山生产队早晚是常阳这些后生的天下。 因为小花死的时候不到八岁，又是王大春包淑芬那俩没有人性可言的两口子埋的，连张席子都没裹，尸骨直接被泥土腐蚀。 常阳的锹率先触碰到了骸骨，动作立刻轻下来，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 “用手吧！” 说完，江明浩放开了王老蔫，王老蔫摇晃了两下，愤愤的吐了一口在地上，看到没人搭理，拄着拐杖‘怒气冲冲’的下了北坡。 所有社员的注意力都在坟包上，就连王老蔫的亲儿子都是，压根没人想着扶他，王老蔫走到底下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江明浩早已经走到了坟包边上，看着坟茔里已经泛黑的骸骨，低下头，默哀了一分钟，然后蹲下身，轻轻的捡起泥土中的小小骸骨。 看到江明浩的动作，其他几人也放下手里的工具，蹲下来用手捡骸骨。 小花儿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尊重和温柔，如今化作骸骨，终于得到了温柔的对待。 坡上有风轻轻的吹过，十月的天气，风应该是带着寒意的，可是这阵风却并不冷，像是一只带着温度的手，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轻抚而过。 常阳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的脸。 “张公安，你到大队部给高所长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个法医过来。” 张同嗯了一声，连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往北坡下走了。 常阳不由得再次看了江明浩一眼，看来他刚才的决定是对的。 其实他来的时候，父亲是嘱咐他三思而后行的，不要跟社员们闹的太僵。 但通过刚才张公安的态度他彻底的认清了一点，即使今天他想方设法拦着，江明浩也不会放弃，到时候他们会很被动，最终还是要妥协。 既然如此，不如在一开始就和江明浩站在同一战线。 他总觉得，未来的某一天，他今天的举动一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张同离开后，几人继续低头捡骸骨。 “常大哥，小花儿在西山生产队待了几年？” 江明浩忽然问道。 第107章 不敢细想的真相 “不到两年。” 常阳想了一下。 不到两年就死了...... “小花儿是包书强领到生产队的？” “嗯，小花是包书强在县火车站捡来的，小花儿没出事之前，包书强经常去王大春家看小花儿。” 经常去看小花儿....... 想到包书强的一系列举动和反常，江明浩肯定，小花儿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 如果他去看小花儿是因为喜爱，那刚刚的举动就说不过去。 可如果不是因为喜爱，他去看小花儿又是为了什么？ “包书强和包淑芬是什么关系？” “叔伯兄妹，包书强的爷和包淑芬的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尽管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问题的问，常阳还是详细的做了解释。 江明浩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不再问别的问题，而是专心的继续捡骸骨。 小孩子的骸骨不多，只是比较纤细，等到高徐昆带着法医赶过来的时候，坟包里的骸骨已经全部捡拾完毕，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地上。 “高所长怎么亲自来了？” 看到高徐昆，江明浩其实并没有多意外，但还是客套了一下。 “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是应该来现场的，对了，这位是县里公安局的纪法医。” 高徐昆的身边站着个白白净净的戴着眼镜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 “纪法医好，骸骨我们已经捡拾完了，为了不影响你接下来的检验，我们没有动骸骨上任何的东西，包括上面附着的泥土和微生物。” 江明浩亲自解释。 纪宏看了一眼地上的骸骨，的确如江明浩所说，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这让他来时心里的那些微的担忧消失不见，对着江明浩淡淡的点了点头。 江明浩等人从骸骨边散开，将空间全都留给了纪宏。 趁着纪宏做检验的时候，高徐昆把江明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打听之前发生的事。 他已经听张同说了，他们之前的危险经历，别说是张同，就是他听了都吓出一身冷汗。 “我觉得那个包书强有问题，这孩子的死不仅和王大春两口子有关系，和包书强也脱不了关系。” 高徐昆点点头。 江明浩说的都对。 在派出所的时候，他本来还觉得江明浩说的这事有点不靠谱呢，但是中午就接到了张同的电话，他就知道，他又一次‘轻视’了江明浩。 大部分社员都已经离开去上工了，但是仍旧有几个顽固分子，磨磨蹭蹭的在周围转悠看热闹。 “不是说小花儿那妮儿是淹死的嘛，公安咋还来挖坟调查哩？” “嘘.......那小花儿是不是淹死的你看着哩？王大春那两口子平时咋打那丫头片子的你忘哩？可不敢瞎说......” 两个人看着是在交头接耳，但是声音并不小，几个人都听到了。 高徐昆的眼神瞬间就飘了过去。 “公安同志，俺可啥都没说，啥都不知道哩！你可别瞅俺，这心让你瞅的突突跳哩！” 女社员对着高徐昆摆手，唾沫星子飞溅。 “俺也是，啥也不知道。” 另外一个女社员也赶紧撇清。 “隐瞒事实也是包庇罪，你们知道包庇罪也是要判刑的不？” 高徐昆一说完，俩妇女的脸色唰的白了。 “俺真是啥也不知道哩，王大春两口子平时也不放小花妮儿出来，那妮儿在生产队一年多，俺们见着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哩！” “是啊公安同志，俺们真是啥都不知道。” 俩妇女心里那个悔啊，怎么嘴那么贱，非得说话，要是真被公安给抓了，哭都没处哭去哩！ “王大春两口子打这孩子？” “打，打的凶哩，有一次俺从他家门口路过，看着王大春拿着赶羊的鞭子往那妮儿身上抽，抽的小花妮儿满地的滚，包淑芬还站在一边给王大春加油哩！” “是是是，俺也看着过，王大春骑在那妮儿身上，啪啪的打耳光子，那妮儿的嘴都给打出血了，淌的地上都是。” 俩妇女比着开口，生怕说的慢了，被对方抢了话头。 “还有，小花妮儿淹死的那天上午，俺还看见王大春和包书强俩人带着那妮儿去小树林子了哩，待了挺长时间才........” 妇女没说完，就慌忙捂住了嘴。 现场出奇的安静。 江明浩、戴春正、常阳、常光、张同、高徐昆三个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俺.......俺刚才是瞎说的，俺也没看清楚哩.......” 妇女又后悔了。 这事其实生产队很多人都知道，人家都不说，咋就她嘴这么贱？ 这种事要是说出去，生产队的名声那算是完了，她还能得着好？ 婆家能饶了她？社员的唾沫星子能放过她？ “查，这事必须狠狠的查，我这就打电话让所里再来人支援，今儿这事要是查不清楚，谁都别想消停。” 高徐昆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他或许真的是想着破个陈年旧案给自己长脸，但是听完这个妇女的话，他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他自己的小女儿今年八岁，他平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女娃也就八岁，却经历了让人想都不敢想的痛苦和黑暗。 tm的，如果他要连这个都查不明白，那这所长就不用当了。 高徐昆说完就跑下了坡。 脚下生风。 俩妇女你看我我看你，脸都皱成了苦瓜。 江明浩周身的气势深寒的似乎有冰雪在身侧飞旋，让人不敢靠近。 只要一想到自己宝贝的小月可能也遭受过这样的事，江明浩就恨不得立刻杀了王大春，杀了包书强。 戴春正的心情也很沉重。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不仅仅是杀人了，而是罪大恶极的犯罪，枪毙十次都不过分。 常阳和常光都是见过小花儿的，想到那种可能性，两个汉子眼珠子都红了。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就是国家不判他们死刑，西山生产队也不会让他们好活。 猪狗不如的畜生！ 时间悄悄的流逝。 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沉，一些得到了消息的社员也都陷入了某种默契的沉默。 这件事在西山生产队不是秘密，但却是禁忌，特别是小花儿死了以后，几乎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如今，这件事被触不及防的再次提起来，还是用掘坟这么严肃可怕的手段被强势提及，社员们都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滋生出来。 第108章 杀鸡还需儆猴 太阳渐渐的西沉。 原本就阴沉的北坡显得更加的阴森。 纪宏的检测已经进入了尾声。 公社派出所的八个公安也抵达了西山生产队。 整个生产队风声鹤唳。 连社员家的炊烟都比平时显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生产队的狗闭上了嘴巴，猫窝在炕洞里，死活不出来。 大队部的油灯点了好几盏，还有两个公安带来的手电筒也打开着。 包家的几个人挤在墙角。 包书文包书岭俩兄弟心眼不健全，但也感觉到生产队好像出大事了。 不断的捅咕包书强，想让包书强给解释一下，安抚一下他们慌乱的心。 但包书强此时哪有心情搭理他们。 他已经慌的一批。 尽管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自我安慰，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丫头的骨头都要烂没了，就是包青天在世也查不出来啥。 可是看到公社竟然派了这么多公安下来，大有一种不查清楚誓不罢休的劲头，他想让自己镇定也镇定不了。 晚上六点半。 大队部的喇叭响了起来：“西山生产队的各位社员请注意，西山生产队的各位社员请注意，我是公社派出所的所长高徐昆，现在发布个通知，请各位社员每家派出一名社员代表到大队部开会，请各位社员........” 听到广播的西山生产队社员们面面相觑，哪户都不想去，但也知道不能不去。 “请各位社员积极配合，出席会议的一户记3个工分，缺席的来年每户多缴纳五斤公粮。” 常阳在高徐昆后面补充了一句。 他太了解这些社员们了，胆小怕事，但又贪图利益，这个主他能替父亲做。 晚上7点，大队部里里外外挤满了社员。 常阳拿着名单挨个点名。 有缺席的，就在户主名字上划个叉，然后再让常天宝到家里去喊人。 缺席是不可能的 ，但惩罚也不能少。 7点20，生产队每户的代表都到场了。 高徐昆搬了个凳子站上去，把手卷在嘴边充当扩音喇叭。 “各位社员同志，我是高徐昆，今天把大家喊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大家配合调查王小花因故死亡这件事的，以及王大春两口子虐待儿童、持刀行凶将常队长砍成重伤这两个案子的，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踊跃提供线索。” 高徐昆喊完，现场闹哄哄一片。 “俺们又没杀人，为啥让俺们提供线索？” “是啊高所长，你们公安不能不讲理哩！俺们家里还都有活哩，耽误了活儿你给俺补偿啊？” 一人起哄众人跟。 “都给俺闭嘴！王小花因为啥死的，大家心里都没数儿吗？王大春两口子不是东西，那俺们这些人哩，看着王小花被打的满地打滚，有人伸出手了嘛？王小花不是被王大春两口子打死的，俺还有你们也都是帮凶！” 常阳眼睛血红，嘶吼道。 在今天之前，他对王小花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也从来没觉得王小花的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知道了王小花可能遭遇的可怕的遭遇，他的后背就一阵阵的冒寒气。 他也见过王大春两口子打孩子，但是他没有阻拦过，他也曾见过包书强抱着王小花进过小树林，可是他麻木自己说，包书强那么大岁数的人不可能干出那种事。 就是他的这种麻木，生产队其他社员的麻木，造成了王小花的悲剧。 “常阳，你小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哩，谁家当爹娘的不打娃，你家天宝你没打过哩？别给俺们泼脏水，王小花的死和俺们有个屁的关系！” 常阳刚吼完的时候，人群的确有瞬间的安静，可是这份安静持续了不到二十秒就被人打破。 这个声音响起来，立刻有更多的声音跟着附和，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王小花的死和他们有关系。 即使高徐昆拿着喇叭喊也没用，气的高徐昆差点把脚下的搬凳子踢飞。 常阳的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他第一次因为自己身为西山生产队的人而觉得羞愧。 “不配合派出所查案，就是阻碍司法公正包庇犯罪嫌疑人，同样属于违法犯罪，轻则行政拘留重则一到三年劳改，你们现在就可以抓人了！” 乱糟糟的环境中，江明浩淡淡的开口，声音并不大，但莫名其妙的让现场的很多人都听到了。 “呸！你算个啥哩？俺们都是正经本分的生产队社员，抓俺们？不怕天打雷劈哩？” 依旧是之前那个怼了常阳的女人，跳着脚儿指着江明浩的鼻子骂。 “高所长，就先抓她吧！” 江明浩砖头，看了女人一眼之后，对着高徐昆说道。 高徐昆楞了一下。 “你算哪根葱啊？人家派出所所长都没吱声，轮得到你这个臭虫上台面蹦跶哩？” 女人很会看风向，看到高徐昆愣着没动，就笃定江明浩是个装傻充愣的。 “没听到江同志的话嘛，把这女的给我拷起来！” 啥？ 这回，不仅是那女人，就是现场的公安也都懵圈了。 这种情况下抓人？ 高所长不怕犯错误？ 上面抓风气抓的严着哩，要是被人民群众闹起来，他们所长这位置保不住不说八成还得挨处分。 “愣着干啥？抓人啊！” 高徐昆也是豁出去了，对着下面的人又喊了一嗓子。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动手。 “你们干啥？放开俺，你们这是枪口向内，对付人民群众哩，你们这是要造反反动派死灰复燃！” 手铐子咔的一下扣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女人这回彻底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骂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想阻碍公安办案的吗？” 高徐昆扫了一眼乌泱泱一片的社员，沉声问道。 社员们看着坐在地上拷着手铐的老王家儿媳妇，都不敢吱声了。 高徐昆不由得悄咪咪看了江明浩一眼。 江明浩这小子就是比他有魄力，有想法啊！ “小江同志，要不你来问？” 高徐昆合计了一下，虽然江明浩不是他派出所的人，但这件事江明浩是从头到尾都参与的，知道的比他还多，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江明浩这小子思路清晰，考虑问题的角度很独特，让他问，可能会比他们问收获更大。 高徐昆这话没有避着人，所有的社员都听到了。 心里都在疑惑，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109章 验尸结果 “那好吧！” 看到江明浩摇头，高徐昆也知道这种事本来就不合规，所以不好坚持。 不过江明浩虽然没有参与询问，却提供了一些建议，毕竟整个西山生产队的社员太多了，即使每户只出一个代表，也足有一百三十多人，想要挨个问询，怕是到明天这个时候也问不完。 江明浩给出的意见很简单，一是分组，二是相互补充查缺补漏，重点问题当场击破。 高徐昆立刻安排，一百三十多人分成了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平均十三人，他自己专门负责一组，其余的让张同和其他八个公安负责。 张同顿时有种被重用的感觉，似乎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 以前这种场合，根本就没有他出头的份儿，于孝国才是担重任挑大梁的那个，但是这一次，高所长甚至没有将于孝国喊到现场来。 张同看了江明浩一眼，但是江明浩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在和刚刚抵达大队部的纪宏法医说话。 “能检查出死因吗？” 江明浩压低声音。 他深知，这个年代的法医检测手段还很初级，dna碳元素定位等等科技手段全都没有，靠的基本都是法医的一双眼睛还有经验，还有一些最基础的化学或物理手段。 因此江明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没多少期待的。 “女童是死于机械性窒息，颈骨有明显的错位，证明死前颈部曾经遭受过外力的挤压。” “不是溺水？” “不是。” 纪宏说的很肯定。 江明浩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有了这个证据，他就有足够的信心送那两口子下地狱，还有....... 看到江明浩朝着自己看过来，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包书强吓的一激灵，和之前那个想要把江明浩戴春正张同三人杀人灭口的胆大妄为判若两人。 “还有其他的吗？” 如果这个人不是江明浩，纪宏是不可能跟除了高徐昆之外的人介绍检测结果的，因为他的检测结果对整个案件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甚至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在路上，高徐昆就跟他说了江明浩的情况，之前在现场，他也亲眼见识到了高徐昆的态度，所以，对于江明浩的提问，他才没有拒绝。 “女童身体有多处骨骼有裂痕，初步判断是殴打导致，髋骨位置有明显的碎裂，应该是遭受过重物撞击或者是从高处坠落导致，颅骨处有直径两厘米的凹陷，应该是在死前一月或半月内造成的，根据颅内附着物的痕迹判断，当时曾有较为严重的颅内出血情况......” 纪宏到底是法医，每天都和尸体以及各种刑事案件打交道，见识过的穷凶极恶的犯罪手段很多，因此，陈述检测结果的时候语气很冷静。 但江明浩却做不到，他无法想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是怎么在颅内严重出血的情况下活下去的，又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遭受那些非人的虐待的。 “能确定是不是遭受过xq吗？” 纪宏摇摇头。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从已经白骨化的尸体上检测出来的。 这个结果是在江明浩预料之中的，但是…… 他看了纪宏一眼，两人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随着问讯工作的进行，气氛越发的紧张。 所有的公安没有一个能够平静的，有脾气暴躁的差点要掀桌子。 不仅仅是社员们面对王小花这个小生命失去的漠视，更是因为他们说出来的那些王小花所遭遇的事情让所有公安都很难接受。 “你亲眼看到过包书强和王大春拖着王小花进了小树林？” 问讯进行到半夜十点多的时候，一个社员终于抵不住高徐昆咄咄逼人不间断的询问，精神崩溃之中，说出了这件事。 “俺亲眼看见的，当时俺还跟着去了，主要是王小花喊的声音太瘆得慌，俺就想着看看咋回事，结果俺还没进林子，就被王大春轰走了，包书强和王小花在林子里没出来，你们是不知道王大春那人，虎着哩，俺不敢跟他对着来，就走了，结果下午王小花就淹死了........” 高徐昆盯着眼前男人的眼睛，他在判断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俺说的都是真的，王小花被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俺也去看了，那丫头其实长的挺好看的，就是死了也没像别的死人那样看着瘆人，就是俺瞅着那丫头脖子上一圈紫溜溜的色儿，看着像是.......像是......” “像啥？说！” 高徐昆知道这是事情的关键，所以腾的一下站起来，眼珠子瞪的血红。 “像......像是被掐的......不过这是俺瞎猜的哩！” 男人怕给自己惹事，赶紧又加了一句。 “见过王小花尸体的，参与过王小花下葬的社员都过来。” 问讯到现在，答案已经要呼之欲出了。 高徐昆必须要趁热打铁，于是，在常阳的帮助下，七八个社员被喊到了高徐昆跟前。 “高所长，该说的俺们都说了，这都半夜哩，咋还不让俺们回去，明天还上工哩！” 社员们连吓再累，一个个的哈气连天，一个社员忍不住抱怨。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回答的好，就可以回去了。” 几个社员精神一震，纷纷看向高徐昆。 “你们有没有在王小花的脖子上看到勒痕？” 如果按照刚才那个社员的说法，勒痕应该是很明显的，即使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但是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不应该看不到。 “勒痕？俺......对对对，好像是有一道紫溜溜的印儿，俺还问来的，包淑芬说那是小花妮儿在水底下被草绳子勒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证明都看到过勒痕。 高徐昆大手一挥，所有的问讯记录全都被按在了记录本里。 社员们陆续离开。 只有一直被关在旁边仓房的包家三兄弟和被铐起来的老王家的媳妇被扣在了大队部。 “俺去老王家说一声，省得他们过来闹事。” 常阳不愧是常水生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很多事都能做的滴水不露。 这边常阳前脚离开，高徐昆立刻喊了江明浩和纪宏到大队部平时用作开会的小屋儿里，张同和戴春正也连带着跟了进去。 高徐昆激动的把手里厚厚的一摞问讯记录拍在了桌子上。 第110章 江明浩全权指挥 “按照社员们提供的线索，基本上可以确定两件事，一件就是王大春包淑芬两口子虐待王小花是事实，二件就是王小花身亡后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还有王小花死亡当日的上午，至少有三名社员都看到王大春和包书强将王小花带到了树林子里，并与其发生了......肢体冲突。” 高徐昆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肢体冲突四个字。 江明浩点点头，这个结果基本上是意料之中的。 “纪法医，你这边检查出什么了？” 纪宏把之前跟江明浩说过的检查结果又挑选了重要的部分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现在可以百分百的确定，王小花的死因并不是溺水，而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尸检结果和社员们口供基本吻合，从法律角度来说，这基本上已经符合定案的标准了，王大春、包书强和包淑芬都可以被认定为嫌疑人。 “那......那个事......” 高徐昆犹豫了一下，到底没用太直接的话说出那几个字。 高徐昆一个老公安，倒不是心慈手软或者矫情，只是这件事涉及的对象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这种违背人性底线的事情，即使是高徐昆，也很难接受。 “从骸骨上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 听到纪宏的话，高徐昆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无法确定，那对于包书强的量刑就很难加重，毕竟没有社员可以证明包书强参与过虐待王小花。 死前的树林子事件社员也只是看见他们带着王小花进了树林子，却没有亲眼看到发生什么，王小花溺水的现场更是没人亲眼看到。 “不过，小江同志有办法让包书强认罪.......” 纪宏一边说一遍又看了江明浩一眼。 他从事法医工作不足十年，但在整个白沙市的刑侦圈子却很有名气，只因为他这个人的个性相对冷漠，很少会把个人感情代入到案件当中。 他只是单纯的对验尸这件事感兴趣，他醉心于从遗骸中寻找事情的答案。 他从不直接参与案件，也不会杜撰任何的结果，他尊重自己的职业，也尊重于自己从遗骸上寻找到的答案。 但这一次，他决定破例了。 因为他第一次找到了知音，他怎么都没想到，最懂他最懂法医这个行当的竟然不是他的同行、朋友而是一个没有任何相关背景的普通人。 士为知己者死，这是纪宏答应配合江明浩的理由。 听完纪宏说的话，高徐昆像个傻子似的一眼一眼的看向江明浩。 张同虽然没有高徐昆那么震惊，但也很惊讶。 只因为纪宏这个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有名的油盐不进，出了名的冷阎王，他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除此之外，哪怕是大领导亲自安排，他也不卖面子。 这种人自然不少得罪人，按理说早就应该被干掉了，但纪宏的专业水平在那摆着，整个白沙市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其比肩的法医。 所以慢慢的，就没人敢在纪宏跟前谈人情，摆官威。 但现在，这个冷阎王竟然要配合江明浩‘造假’尸检结果....... 高徐昆真是说不好自己啥心情。 这个江明浩简直就tm的是孙悟空下凡吧？ 这咋不管啥人到他这都能转性儿呢！ 要知道，这次要不是纪宏正好在县里公干，又听说了这次尸检的难度大，就凭他高徐昆的这张脸，连人家的边儿都摸不上。 江明浩跟纪宏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吧？ “高所长，你觉得怎么样？” 看到高徐昆半晌没说话，纪宏微微有些蹙眉。 他这个人就是如此，谁都不惯着。 “好，这有啥说的，需要我配合啥不？” 高徐昆回过神儿来问道。 一边问一边看着江明浩。 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当的，也真是有点憋屈了，但看到谁谁都不惯着拽的二五八万的大法医也跟自己一样等着江明浩的意思，心里就平衡了。 “把包书强带回派出所，两天后再审问他。” 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要在王大春身上。 虽然跟王大春接触的并不多，但江明浩能肯定王大春这个人一定存在某种心理疾病。 这个年代的人对除了外在发疯的精神病之外的其他任何精神类疾病都没有认识，但他不一样，他是从四十年后重生回来的，细分之下的精神类和心理疾病多达几百种。 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不管是哪一类，在对外界刺激的反应上都是比普通人更加激烈的，所以，王大春是最好的突破口。 “包家的那俩兄弟呢？还有那老娘们儿？” 高徐昆干脆当甩手掌柜了，反正只要案子能破，江明浩说啥就是啥。 “都带回去吧，暂时关在拘留所。” 高徐昆立刻让张同安排人把这几个人都给弄回公社派出所。 张同嗯了一声，立刻出去交代。 他脚步如飞，今天，高所长已经连着好几次让他主挑大梁安排工作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心情舒畅。 戴春正像个隐形人似的，就是盯着几人看，只有间或之中高徐昆会给他个笑脸客套一下，表明没有把他当空气。 事情都安排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江明浩拒绝了常阳让他们到家里去住的邀请，只是委托常阳将王小花的遗骸妥善的收敛并重新入土为安。 常阳认真的承诺，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也算是替整个西山生产队向王小花赎罪。 顶着如同碎墨一样的夜色，几人连夜赶回公社，简单的安顿之后，又直奔县医院。 车上，纪宏不断的跟江明浩低声交谈，显得很热络。 高徐昆再次被震了一下。 如果他不是无产阶级d员，不信那些个牛鬼蛇神怪力乱神的事，都要怀疑纪宏是不是被啥东西上了身，一个人的反差怎么可以这么大。 只有江明浩知道，纪宏为什么会跟他这么热络。 起初江明浩跟纪宏说出计划的时候，纪宏是一口回绝的，他跟纪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纪宏都用‘我只用尸检结果说话’四个字拒绝。 纪宏对尸检这件事这么‘狂热’，让江明浩想起了一部非常有名的法医小说里的人物，这才转换思路，跟纪宏聊起了小说里的案件和尸检手段，果不其然，原本一脸冷淡的纪宏眼底亮起了光。 哪怕是小说，但因为作者本身就是法医出身，里面涉及的尸检手段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真实的，也因此才让纪宏为之着迷。 东方泛起鱼肚白，吉普车终于停在了县医院的门口。 第111章 对峙 在进入小艳红的病房前，江明浩踌躇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跟一个只有七岁的小丫头问这些问题是不是合适，如果艳红没有经历那些还好，如果她真的也经历了，那....... 阳光撕裂云层，将最后一丝蒙蒙的雾色驱散，江明浩才终于鼓足勇气走进病房。 “叔叔！” 看到江明浩，小艳红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叔叔昨天跟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就做了很好很好的梦，她都高兴的笑醒了呢！ “好点了吗？” “好了，俺现在哪里都不疼都不难受哩。” 看着小艳红脸上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江明浩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叔叔，你昨天是不是去西山生产队哩？是不是去......去抓他们哩？” 小艳红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的，并不知道王大春两口子已经被抓了，所以才会这么问。 “嗯，谁跟你说的？” “是俺偷偷听着的，红梅婶儿和常家二婶儿说话的时候俺听着了，叔叔，俺有个事想和你说哩！” 小艳红的脸色微微发白，牙齿咬住嘴唇，眼睛里带着努力压制的恐惧还有一簇小小的微弱火苗。 “不想说就不说，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乖！” 尽管小艳红什么都没说，但江明浩却知道小艳红要说什么，尽管他本来就要知道这个答案，可是这一刻，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听。 “俺想说，有一次，俺听娘骂爹，说爹非要把俺抱回来是要俺当小媳妇儿，和之前的王小花一样，俺不知道啥意思，后来爹带俺去河套子洗澡，俺不干，爹就打俺，还说俺要不听话，就像掐死王小花一样掐死俺.......” 小艳红说的声音很小，身体颤抖的厉害，嘴唇哆嗦着，差点要咬出血来。 江明浩的手抓着床沿，险些将床沿下的铁丝网抓变形。 “叔叔，俺怕，俺怕爹真的掐死俺，俺......” 小艳红咧开嘴，终于哭了出来。 江明浩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 “不怕，叔叔在，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艳红，再也没有！” 江明浩安抚着小艳红，很久很久，小艳红才哭累了睡过去。 小心翼翼的给艳红盖上被子，走出病房，江明浩一拳砸在了外面的墙上，拳头处立刻擦破了皮渗出血。 “小江！” 就在江明浩内心的愤怒奔涌翻滚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是潘汝琴。 “阿姨！” 江明浩压制下浑身的戾气，跟潘汝琴打了招呼。 “我们到楼下走走？”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跟着潘汝琴下了楼。 戴春正站在常水生病房的窗户边，看着江明浩和潘汝琴的身影。 “老领导，王小花的事你不知道？” 戴春正对常水生是有很深厚感情的，特别是这次常水生替他挡了刀子后，这种感情更加的深刻，但是从昨天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悬着一个疑问，此刻到底问了出来。 常水生因为后背受伤，脊柱神经受损，只能侧卧着，此刻正好看到戴春正的背影，逆着晨间的微光。 “这个问题你的心里没有答案吗？” 常水生看着这个自己用半条命护住的后辈，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戴春正不敢置信的看着常水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常水生并没有替自己挡住王大春的刀子。 “王小花才8岁，8岁啊！你是生产队队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社员对那么小的孩子做出那种事，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死在他们手里？当初在部队你说过什么，你说我们当兵的意义就是护住老百姓，就是不让老百姓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这是你说的，你说的啊！” 戴春正，一个四十岁的，正处级手握一定权力的中年男人，瞪大眼睛质问。 常水生曾是他们的榜样，甚至是他们的信仰啊！ 常水生眼睛干涩，后背的刀口因为身体的颤抖而抽动两侧的皮肤，让他的身体起了一层细细麻麻的小疙瘩，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面色也没有变化。 人这一辈子，总是会做几件错事。 他常水生硬气了半生，护着这个护着那个，可以拍着胸脯说，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良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半路来到西山生产队的小丫头。 面对戴春正的质问，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戴春正被胸口的怒气憋的眼冒金星，只能摔门离开。 他信誓旦旦的跟江明浩保证，这件事老领导肯定是不知道，否则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王小花不明不白的死在西山生产队的。 呵呵....... 楼下。 潘汝琴优雅的往前走，一直没有说话。 江明浩跟在潘汝琴身边，微微错后一步，同样没有开口。 一直走到医院楼后的水泥连廊附近，潘汝琴才停下脚步。 “小江，王小花的事老常有责任，我也有责任，我们愿意配合调查，也愿意接受刑罚。” 潘汝琴的面色很平静，优雅中带着恬淡，即便是说这样的话，也带着大家闺秀的娴静。 “王小花的死因你们都清楚？” 江明浩是猜测到了的。 毕竟这么大的事做为生产队长是不可能毫不知情的，而且从常水生面对小红艳这件事上的态度也能窥见一二。 当时常水生带着他和戴春正进屋，看到炕上的小红艳时，神态紧张的不合常理，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烧，常水生绝不会如此。 除非常水生知道了发生什么事，后来他听说了王小花的事，才知道，常水生的紧张并不是源于小红艳而是源于已经死去的王小花。 他怕小红艳遭遇了和王小花同样的事。 “小花出事的那天，老常就发现了那孩子脖子上的痕迹，他把王大春关在生产队的牛棚里用鞭子抽了半宿，但是......老常说孩子已经死了，即使把王大春扔进派出所孩子也回不来，可生产队里还有那么多孩子，这些娃娃还要读书、要娶亲、要嫁人，他不能拖累那些娃娃.......” “所以，王小花就白死了？所以，常水生又把红艳送到那畜生手里，是想让那畜生再把小红艳打死？是吗？是吗？” 江明浩看着潘汝琴，咄咄问道。 “小红艳是......” 潘汝琴的优雅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第112章 审讯 “小红艳是自己来到生产队的，当时老常问了一圈，没人认识这妮儿。” 潘汝琴的脸微微发白，眸光看向已经有些干黄的树叶。 “老常跟我商量要不给妮儿找个人家，我们俩就四处打听，结果红艳在门口玩的时候被王大春看着了，不知道王大春跟红艳说了啥，红艳妮儿跟着王大春回了家，老常知道后去找，王大春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说要收养红艳。 老常本来不想同意，王大春说可以立字据，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红艳，红艳妮儿自己也愿意留在王大春家。” “常队长是不把人命当命啊！” 江明浩冷笑。 潘汝琴垂下头，半晌没有抬起来。 江明浩看着潘汝琴梳的整齐的发髻，目光淬冰。 “你们只知道王小花是被勒死的，知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遭遇了什么，知不知道她被王大春和包书强.......你们知道吗？” 江明浩的话音落下，潘汝琴身子踉跄了一下，露出的视线充满了惊恐和慌乱。 “你......你说什么？王小花.......” 潘汝琴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向了连廊的石柱，江明浩伸手抓住了潘汝琴的胳膊，不过又极快的松开。 “小江，是真的？” 江明浩看着潘汝琴，没有回答。 潘汝琴的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的褪下去，雪白一片。 “我......我去问老常，我去问他！” 潘汝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知道这件事，她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怎么能放任这种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不不不，她不相信！ 看着潘汝琴趔趄的背影，江明浩心中冷寒。 常水生的病房，潘汝琴颤抖着关上病房的门。 刚走出病房，她就瘫坐在地。 刚刚老常的眼神和沉默，让她多年来心中的那些美好轰然倒塌。 她堂堂大家闺秀，放弃豪门权贵，放弃书香门第，为的就是常水生那浑身散发的正气。 美女慕英雄。 她也不例外，当年她跟同学参加游行在街头被人驱赶恐吓，是老常如同神只一般从天而降将她护在身后，她的心就从那一刻沦陷。 也许，从她知道常水生袒护了失手勒死王小花的那一刻起，她心中的英雄就已经消融无踪了。 “娘！” 看到瘫坐在地的潘汝琴，大儿媳赵冬梅惊慌失措的跑过来，将潘汝琴从地上扶起来。 “娘，你咋哩？你别吓唬俺哩！” 赵冬梅嫁到常家十多年，从来没有见到婆婆这个样子过。 不管何时，婆婆总是优雅的稳重的。 “红梅，娘要回趟家，你爹这边就先辛苦你照顾了。” “娘，你有啥事俺去办哩，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哩？” 赵红梅很尊敬婆婆，也从心里爱戴婆婆，所以，看到潘汝琴这样，真心的着急。 “不用，好孩子，娘没事，好好照顾你爹啊！” 潘汝琴的脆弱很快消失不见，她伸手拢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将头发再次整理的一丝不苟，笑着拍拍儿媳妇的肩膀，径直离开 “婶儿？” 在楼梯口，满心愤怒和复杂的戴春正遇到了潘汝琴，立刻恭敬的打招呼。 老领导是老领导，婶儿是婶儿，戴春正是念着当年潘汝琴对他们这些后生们的好的。 “小戴啊，我回生产队一趟，老常这边你费心照顾一下。” 潘汝琴淡笑着嘱托。 “嗯，婶儿，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尽管对常水生极为愤慨，戴春正却没有表达出来。 “不用了，小戴啊，老常这人你应该知道，是个有正气的，如果他要真是做错了什么事，希望你念在那几年他对你们的照顾，别记恨他！” 说完，潘汝琴就挺着脊背，袅袅婷婷的离开了。 背影完全不像是个六十岁的农村老妇。 戴春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 另一边，江明浩在连廊站了很长时间才转身离开。 “小江？” 高徐昆和纪宏都被安排在了戴春正的办公室，两人等了很长时间，才看到江明浩回来，高徐昆一眼就看出来了江明浩的情绪不高。 他是知道江明浩去做什么了的，难道是....... “等下回派出所，直接提审王大春吧！” 高徐昆和纪宏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疑惑，但都没提出异议。 按照江明浩之前的思路，是要让王大春的心理防线再薄弱一些才审讯。 戴春正赶回办公室，在看到江明浩的一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羞愧感，尽管犯错的不是他，但他仍旧觉得没脸面对江明浩。 “我们要回派出所，戴处，医院这边你多关照吧！” 关照，自然是关照小艳红，戴春正心里很清楚，老领导的所作所为别说是江明浩，就是他也难以接受。 回派出所的路上，江明浩一直没开口。 纪宏原本还想要就几个案例的细节问题讨论一下，可是看到江明浩的神情，到底什么都没说，三人一路沉默着回到派出所。 提审王大春的时候，高徐昆亲自坐镇，张同和何智芸负责记录，江明浩被破例允许旁听。 在拘留所关着的几天，日夜不见光，吃的窝窝头就凉水，王大春被折腾的整个人状态更加疯癫，坐在椅子上，眼睛血红，视线像是疯狗一样在何智芸的身上来回巡视。 何智芸厌恶的皱眉，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何智芸都想上去把王大春的眼珠子挖出来。 “王大春，王小花是不是你杀的？” 高徐昆啪的一拍桌子，审讯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 王大春的眼珠子正贪婪的盯着何智芸，听到高徐昆的话，凶恶的转了过来。 高徐昆和张同吓了一跳，王大春的眼神压根就不像是人。 江明浩却很清楚，王大春的心态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小花是淹死的，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看见了，队长能做证哩！” 王大春的视线只在高徐昆和张同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又立刻转到了何智芸的身上。 “有社员看到是你掐死了王小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王小花是不是你掐死的？” “谁看见的？让他来跟俺对证！” 江明浩看着王大春，嘴角微微扬起，缓缓的站起来，走到王大春身边。 第113章 逐个击破 “王大春，包书强已经交代了，王小花就是你掐死的，你在小树林里掐死的。” 江明浩贴着王大春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他胡说八道！” 王大春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腾的一下就要站起来，差点将椅子撞翻。 手铐撞在椅子上，叮当作响。 “常队长也答应做证，他那些抽在你身上的鞭子不疼了吧？” 王大春的眼睛红的滴血，不断的喘着粗气，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来。 “王小花的骸骨被挖出来了，法医检测出，王小花在生前曾经被人qf过，包书强说那个qf王小花的人是你，是你......” 江明浩的每一句话声音都不大，小到只有王大春能够听得到。 高徐昆和张同、何智芸只看到王大春的情绪逐渐的失控，就像是一锅水，之前只是微微冒泡，现在却已经开始翻滚，奔腾的热气让所有人都跟着躁动不安。 “是你掐死了王小花，是你qf了王小花，包书强做证是你，常队长也做证是你......” 江明浩的话像是魔咒，将王大春的理智一点点的摧毁。 “是那死丫头片子不听话，她要是让俺弄，俺也不会掐她，是她不让俺弄，俺没想掐死他，俺就是想让她老实的让俺弄，俺就是想弄她，俺没想掐死她.......” 张同和何智芸面色一肃，立刻把江明浩让提前准备好的录音机摁了下去，何智芸同时开始快速的在记录本上做记录。 王大春嘀嘀咕咕，忽然又暴躁起来，用拳头砰砰的在面前的桌子上砸。 “她该死，该死，俺给她粮吃，她就得让俺弄，不让俺弄，俺就弄死她，弄死她.......哈哈哈......” “都是赔钱货，包淑芬那个贱货，下不出蛋的老母鸡，她不让俺出去找女人，俺就在她的眼皮子下弄那死丫崽子，哈哈.......” 王大春完全癫狂起来，嘴里污言秽语，一边骂一边哈哈大笑。 何智芸抓着钢笔的手用力的握紧，这种畜生，就应该去死，死刑都不解恨。 “把他弄回去，不用单独关着，有人打听他的事也不用藏着掖着。” 审讯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本来以为是一场硬仗，没想到结束的这么草率。 王大春的罪行基本就算是坐实了，所以，在安排公安把王大春押回拘留所的时候，高徐昆做了个违背工作原则的安排。 在拘留所里，关着的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但里面的人也是有鄙视链的，像是王大春这种人，如果没有拘留所的工作人员拦着，王大春能被打出大粪来。 “小江啊，要不你考虑考虑到派出所来上班吧！你这审讯手段真是厉害，你跟他说啥了刚才？” 高徐昆看着江明浩，眼睛里闪着完全不属于高徐昆这类人该有的光。 “我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大春有心理疾病。” 王大春有病？ “你看出来有病了吗？” 高徐昆问张同，张同摇摇脑袋。 高徐昆看向何智芸，何智芸也摇摇头，但是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却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王大春已经交代了，现在就轮到包书强了。 包书强可不是王大春，从他从车站将王小花抱回来，又将王小花送给王大春抚养，到最后和王大春一起qf王小花又杀人灭口的种种来看，包书强不好对付。 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除了有社员看到他和王大春在王小花死前一起进过小树林之外，没有任何的证据显示他有罪。 对包书强的第一次审讯，江明浩没有参加，高徐昆也没有，只有张同和何智芸例行公事的问了一些问题，草草的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之后，当着包书强的面，又把包家兄弟带进了审讯室。 包家兄弟心眼不全，进了拘留所，早就吓的乱了心神儿，原本还有包书强这个主心骨儿，结果却被分开关押，俩人完全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所以在审讯室门口见到包书强，哥俩儿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问包书强到底咋回事，是不是他们的姐姐杀人了？ “你们别瞎说话，你们大姐就没事哩！” 包书强看了兄弟俩一眼，幽幽的说道。 张同冷哼了一声，还真让江同志说着了，这个包书强果然是心眼子多。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审讯，包家兄弟嘴巴就像是安装了拉锁，不管问什么俩人都不吱声，就是闷头闷脑的直勾勾的盯着审讯室上方的灯泡。 好在提审包家兄弟只是为了给包书强看，否则面对这两个憨货也够让人头疼的。 最后提审的人是包淑芬。 对于包淑芬的罪行，并不难认定，江明浩给高徐昆分析过，只要攻破了王大春，包淑芬最次也是帮凶、包庇，而且他能利用王大春的心理疾病问出王小花的事，也能再次利用他的病让他把包淑芬拉下水。 和之前套路一样，张同故意让包淑芬看到她的两兄弟被从审讯室带出来，而且为了制造想要的效果，张同还当着包淑芬的面故意踹了包书岭一脚。 “大弟！” “大姐！” 看到包书岭被踹，包淑芬立刻急了，立刻要挣脱公安冲上去，由此可以看出来，包淑芬对这两个弟弟是真的上心。 上心好，上心他们接下来的审讯才能更顺利。 包家兄弟看到包淑芬，大嘴一咧，差点哭出来。 “大弟二弟，你们别害怕，大姐没事儿哩，别害怕啊！” 包淑芬本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不管公安问什么，都拒不开口，可是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俩弟弟，包淑芬的情绪瞬间失控。 “你们把俺弟抓来干啥，他们啥也不知道哩！” 包淑芬扭过头，面对俩弟弟的温柔顿时消失不见，对着张同吼道。 她认识张同，当时就是张同带着人把他和王大春抓走的。 “派出所不兴乱抓人，抓他们俩，自然是因为他们俩干了不该干的事儿，而且不是小事，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张同示意公安把包家兄弟带下去之后，对包淑芬说道，然后不管包淑芬再打听啥，张同都闭口不语。 江同志说，审讯最重要的是攻心。 攻心的首要条件是抓其软肋，攻其不备。 第114章 举报人的身份被透露 和包书强一样，张同和何智芸只是例行公事问了几个之前就问过的问题，王小花的名字提都没提。 “俺两个弟弟到底咋哩？” 眼瞅着张同已经安排公安把自己带下去，包淑芬急了。 大弟二弟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生产队，刚才看到俩人，眼睛是红的，下巴上也都是胡茬，俩人肯定是吓坏了。 “他们俩的事不能对外透露，等定了罪你就知道了，把她带下去吧！” 听说还可能被定罪，包淑芬整个人顿时绷不住了，一下子瘫在椅子上，任凭公安怎么拉也不走，手紧紧的抓着桌子腿儿。 “俺不走，俺大弟二弟心眼不全乎，他们俩啥都不懂哩，你们公安不兴乱抓人，俺要到公社告你们！” “包淑芬，包书强交代，你俩弟弟杀了王小花，王小花是谁，你还记得吧？” “包书强那个狗篮子，他不是东西，人是他杀的哩，人.......” 包淑芬喊完，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扭头看向张同和何智芸。 “你们骗俺？” “包书强的口供，你自己看吧！” 张同把记录扔到包淑芬跟前。 “不认识字？” 张同当然知道包淑芬不认字，所以他指着记录念。 “王小花死的那天上午，俺看见包书岭和包书文还有王大春带着王小花进了树林子，俺跟着他们，看到包书岭骑在王小花的身上，包书文掐着王小花的脖子，把王小花掐断了气儿.......” 张同念完，看向包淑芬，包淑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记录，想要瞧个清楚，但她只认识个包字还有王小花三个字。 “行了，带下去吧！” “俺不走，俺不走.......” 包淑芬的手再次抓紧桌腿儿。 她虽然不认识字，也心烦意乱慌张到极点，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王小花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骨头应该都烂了，公安怎么会突然调查起这件事来了，而且这件事，连常水生那老东西都默认了没吱声的，是谁捅出来的？ 但张同心里可是牢牢记着江明浩的话，没给包淑芬多余的机会，硬是让公安把包淑芬的手指头掰开，连拖带拽的把包淑芬拽了出去。 “走，去所长办公室。” 等到包淑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张同立刻站起来，招呼着何智芸，快步的进了高徐昆的办公室。 张同把审问的结果仔细的跟江明浩和高徐昆说了一遍。 “包书强是最不好对付的！” 汇报完了，张同总结了一下。 包淑芬虽然咬着牙没交代什么，但她有软肋，只要再用用劲，让包淑芬交代不难。 只有包书强，光棍一人，上没老下没小，无牵无挂，这种人是最不好对付的。 听完汇报，高徐昆直接看向江明浩，很明显是想听江明浩的意见。 “放心吧，有人能让包书强开口。” 高徐昆看着江明浩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事儿稳了。 经过这个案子，他算是看明白了，江明浩这小子的话就没有不应验的，所以，江明浩说有人能让包书强开口，高徐昆就一点也没有怀疑的相信了。 张同就更是如此了。 在审问之前江明浩跟他分析的那些，基本都吻合，由不得他不信。 心里变化最大的只有何智芸。 她打量着江明浩，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这个男人跟他主动跟她打招呼，好像久别重逢似的，当时的她以为江明浩是油嘴滑舌，但如今看来，江明浩当时的表现有点奇怪。 按照江明浩的意思，今天的审问告一段落。 高徐昆自然没意见，折腾了两天，也的确是累得慌，歇歇正好，他打算尽尽地主之谊，请江明浩到国营饭店吃顿饭。 江明浩自然拒绝，这几天他一直忙这个事，得回家看看。 了解了王小花的遭遇，小红艳的遭遇，江明浩内心深处对小月的愧疚越发的深刻，很多次，他都控制不住把小月代入王小花和小红艳的遭遇里，那种锥心的痛楚都化作了对闺女疯狂的思念。 刚进家门，江月就像小燕子似的朝着江明浩飞过来。 “爸爸，爸爸！” 几天而已，江月说话竟然变得清楚流利起来。 江明浩爱怜的在闺女的脸上亲了两口。 “明浩，俺问你个事儿哩！” 等到江明浩和闺女亲够了，苏美秀把江月打发到一边去玩，和江明浩撂了帘子。 “大白天的，啥事？” 江明浩学着苏美秀的语气戏谑道。 “没个正经，俺跟你说正事儿，你跟上面举报郑援朝哩？” 江明浩正色起来。 “你听谁说的？” 一般情况下，举报人是不允许被透漏的，就像他被举报投机倒把，哪怕是张同，也没有说的太细，更何况他是当着吴局的面亲口说的这事，在场的都是省里的人，从现场泄露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队里都在传，你跟俺说是不是哩？” 苏美秀有些心慌，尽管她知道自己男人本事大，可是郑援朝是公社粮食所的主任哩，官不大可管着公社交公粮的事，随便难为一下，就够各个生产队吃一壶的，现在队里人都在背后骂自己男人是臭鱼，搅腥了尖山咀的这锅粥哩。 “是我举报的。” 这个事没隐藏的必要，更何况是自己媳妇问。 苏美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咋整啊？ 这事要是坐实了，社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己男人哩！ “郑援朝来队里了？” “你咋知道的？” 苏美秀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江明浩的眼睛里涌起一抹墨色。 看来郑援朝上次去宁安搬的救兵能耐不小，竟然到现在还能让郑援朝到处蹦跶。 “放心吧，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明浩，你跟俺说，你最近到底做啥哩？” 咋胆子越来越大，连公社的干部都敢举报，这是要把天捅破哩？ “哟，我家媳妇这是要开堂审男人了？” “你少跟俺打哈哈，你到底说不说哩？” 苏美秀板着脸，语气却透着一股子撒娇的味道，弄的江明浩心痒痒的。 他很高兴，苏美秀能够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这才是正常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 第115章 怪味儿 “这事暂时还不能说，但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知道了！” 江明浩倒不是故意跟苏美秀隐瞒，只是他不想让苏美秀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夫妻间的自信再次受到影响。 “那郑援朝这事......” 苏美秀也没有追问，她其实并不担心江明浩做了什么，她只是害怕江明浩会因此有麻烦。 “放心，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江明浩面上柔情不变，眼中却闪过冷意。 姑且让郑援朝再嘚瑟两天，等他把王小花的事情处理完，就该轮到郑援朝了。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哩，你等着，俺去给你烧点水洗个澡。” 江明浩这才发现，自己好几天没洗澡，来回奔波，身上一股子汗臭味，也难为媳妇刚才还靠在自己怀里闻了半天。 洗了澡，神清气爽。 江明浩坐在院子里，看着东倒西歪的黄泥坯子墙出神。 “明浩！” 一道声音打断江明浩的思路。 只见苏春旺捂着肚子走了过来，肚子鼓鼓囊囊的，好像个怀了六七个月的孕妇。 “走走走，进屋说！” 苏春旺的语气透着几分兴奋，拽着江明浩就往屋里钻。 “美秀妹子，俺找明浩说点事哩！” 苏春旺跟正在灶台边做饭的苏美秀打了个招呼，脚步都没停的进了东屋，还关上了门。 苏美秀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发现自家这个堂兄是越来越神叨了。 “你瞅瞅俺晒的卷柏，符合要求不哩？” 关了门，苏春旺就迫不及待的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大捆晒干的卷柏，随着卷柏被拿出来，鼓囊囊的肚子瞬间就瘪了下去。 江明浩也是服了苏春旺，这厮为了赚钱也是拼了。 不过他怎么不想想，他个大老爷们儿把肚子整这么大，不就是告诉别人说‘我有问题’嘛！ 江明浩从苏春旺的手里接过卷柏，用指甲掐了一小截，卷柏直接断掉，干度是够了，而且看色泽，并没有变黄叶片保存的也不错，品相是没问题的。 就是...... “这卷柏是在哪晒的？” 江明浩把卷柏放在鼻子下想闻闻卷柏是不是有霉味，结果霉味没闻到，倒是闻到了一股......屎尿味，味道还很浓。 “在俺家柴垛后面的大坑里......晒好了俺就藏在了茅楼子的木架子里头哩！” 苏春旺也知道自己藏的这个位置不合适，但他娘邱杏芬是属耗子的，除了茅楼，家里的旮旯犄角就没有他娘翻不着的地儿。 江明浩一阵无语，嫌弃的把手里的卷柏扔回了苏春旺的手里。 他是不是应该再慎重的考虑一下和苏春旺的合作，这丫的明显脑子不好使啊！ “俺知道放那儿不合适，俺已经找好地方哩，你就告诉俺，晒成这样行不行！” 苏春旺生怕这个差事再黄了，赶紧解释。 “行，但要是再有......” “不会不会，俺保证，发誓哩！” 苏春旺拍了拍胸脯，这样的动作他做了好几次了，唉！ 卷柏的这个事不急，所以江明浩没有过于计较这件事，成不成的看苏春旺接下来的表现吧！ “叔，婶儿，美秀妹子，俺先走了啊！” 得了江明浩的准信儿，苏春旺的情绪高涨的很，和上次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山薅卷柏。 “吃口饭再走哩！” “不吃不吃，俺不饿，走了！” 苏春旺人高马大，走路带风，嗖的一下人就出了院子。 苏大山抽了一口烟袋锅子，对着苏春旺撇撇嘴。 他可是记着哩，就是这个傻缺堂侄子，把自己女婿给拐带的进了派出所。 这笔账轻易的翻不了篇。 崔兰花神情也好不到哪去，她这老太太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护犊子，以前女婿那个熊样子她都护着，现在女婿改头换面，她更是护的不得了。 看着老两口的样儿，苏美秀觉得好笑，但心里也很温暖。 现在的这个家真好啊！ “这小子虎超超的，干啥事你盯着点，别让着小子把你坑了哩！” 苏大山很少说这种话，更是很少干涉江明浩什么，这回是实在没憋住，但说完之后也有点后悔，自己这女婿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前年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不行就别考了，安生过日子，结果女婿当着他的面砸了水缸。 “嗯，爹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明浩当然知道苏大山说的是好话，所以很听话的点点头。 苏大山被江明浩的表现弄的有点不知所措，这女婿的变化有点猛啊，他有点招架不住哩！ 苏美秀又偷偷的抿嘴笑了笑。 自打那天之后，江明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的特别好，好的让她做梦都能笑醒。 “你......老刘家的大女婿是你举报的？” 江明浩刚才的态度鼓励了苏大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爹，俺已经问过明浩了，这事他心里有数哩，你就别问了，吃饭！” 虽然苏美秀知道江明浩不会不耐烦，但还是拦住了苏大山的话头。 “爹，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和娘不用担心。” 苏大山心里熨帖，尽管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瞅瞅，他女婿现在那可是尖山咀独一份儿，有能耐，还孝敬，啧啧！ 吃饭的时候，江月照旧被江明浩拉着坐在大腿上，关于这事，苏美秀说过两次，觉得江明浩这样会把江月惯坏。 但江明浩却说，闺女不怕惯，女孩子就是要娇养，特别是他江明浩的闺女。 苏美秀无奈，只能顺着江明浩。 江月无疑是最开心的，以前她可羡慕二菊了，她爹总带着二菊玩，还给二菊用草编蚂蚱，可是现在，她才不羡慕二菊了呢，她爹比二菊爹好多了，她也比二菊幸福多了。 一顿饭，全家吃的都很开心，笑声时不时的从屋子里传出来，和炖肉的香气一起飞扬在小院的上空。 引得隔壁院子的几户社员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一个多月前，老苏家还是整个生产队的笑话儿呢！ 这才几天啊，人家日子过的飞起，小两口也蜜里调油似的，别的不说，苏美秀拾掇的那个时髦，就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也就那样儿！ 还有那小丫头片子，之前一脑袋黄毛，瘦不拉几的，好像养不活似的，现在，白白净净水灵的很，整个生产队也找不出第二个那样的娃来。 温馨的氛围随着一个人的出现被打破。 第116章 你可真能吹牛哩 “队长，屋儿里坐哩！” 出现在苏家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富贵。 “吃饭呢？你们先吃，俺在院里坐会儿哩！” 陈富贵的性格比较传统，平时很少串门，除了上次刘三狗到家里闹事，这些年加在一起，陈富贵登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爹娘，你们吃，我出去。” 想也不用想，陈富贵肯定是来找江明浩的，所以，苏大山和崔兰花没说别的，而且也识趣的没跟着出去。 “队长，你是为了郑援朝的事吧？” 陈富贵把烟袋锅子在洋井上磕打了一下，把里面的烟灰弹出来一些，又从布搭子里抓了一把烟丝塞进去。 “你这后生脑子真是精着哩，俺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你上次让俺不用操心交公粮的事，就是憋着这个劲儿呢？” 陈富贵心里有点犯苦。 江明浩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啥事都敢捅咕，那郑援朝是公社的人，手下管着好几十个生产队的粮呢，谁不敬着两三分，江明浩倒好，不敬着也就算了还跟上面去举报。 他真以为自己攀上了公社储油所的领导，就能横着走哩？ 官场上的事，复杂着哩！ “陈队长是来当说客的？” “咋着？你还真想继续告哩？” 陈富贵瞪起了眼睛，真是他之前太纵着这后生了，现在都能耐的赶上孙猴子了，敢大闹天宫了！ “陈队长没想过郑援朝为什么要让你来当说客吗？” “人家那是给你这个后生台阶下哩，你可不能不识好歹，晓得不哩？” 陈富贵再次磕打了一下烟袋锅子，没好气的说道。 “队长，你怎么就没想过，他是因为害怕丢了饭碗才找上你的呢。” “胡说啥咧？人家一个公社干部，在公社干了几十年，还怕你个小娃娃哩？” 陈富贵是真拿江明浩没辙。 这小子胆儿肥，能耐大，最重要的是主意还正，说啥都不好使。 “队长，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不仅要把郑援朝从粮食所主任的位置上拽下来，还要从咱们尖山咀拽一个社员去顶他的那个缺！” “咳咳咳， 你这后生是吃了啥，熊心豹子胆也没敢像你这样的，还让尖山咀的社员顶上去......你当公社是你家的？” 陈富贵差点没被江明浩的话给呛死，咳了老半天才停住。 “队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不出一个礼拜，粮食所的主任就会换人做！” 陈富贵瞪着眼珠子，蹲在梗子上的小腿子被吓的抽筋，伸手揉了好几把，才微微好转。 “你小子这牛真是要吹上天哩，俺活了五十多年，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就麻溜的听俺的，去公社澄清一下哩，要是真把郑援朝惹急眼，你这后生可就......”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耷拉着的眼皮子，心知说再多也没用。 而且陈富贵也的确是为他好，就像之前的若干次一样，这个情他江明浩得领。 “队长，你家陈军从部队回来几年了？” 陈富贵的儿子陈军之前当过兵，只不过刚到部队一年，就因为被演习的炸弹崩了腿肚子，差点没截肢，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最后不得不退役。 “快四年了，咋突然问这哩？” 陈富贵一脸的问号。 自己家老二比江明浩大一岁，原本是应该挺有出息的，没想到好端端的出了那样的事儿，大红的奖状和红花倒是有了，可有啥用哩？ 以后一辈子就只能和自己一样当个老农，土里刨食。 “嗯，知道了，队长，郑援朝的事你就别管了，一个礼拜后要是我说的没成，你说咋着就咋着，行吧？” “你这......俺可说在前头，到时候你可不能推三阻四的，得好好的跟人家登门认错哩！” 陈富贵已经默认了一个礼拜后江明浩要去跟郑援朝赔罪。 “这后生，就是死要面子哩，还让尖山咀的社员去当粮食所主任，咋这么敢说哩，唉！” 陈富贵背着手离开，路上还嘀嘀咕咕了好几句。 江明浩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漫天吹牛。 按照历史的轨迹，最多明年下半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风就会吹起来，虽然生产队彻底解体还需要三四年，但根本用不到那个时候，只要政策松动，农民就会自己行动起来。 所以，粮食所主任的这个职位也许眼下还算是香饽饽，但往后推两年，就成了鸡肋。 对于这种职位，江明浩是完全有把握让陈军顶上去的。 当然，他并非是糊弄陈富贵，而是陈军想要向上走，就必须要有个跳板，陈军走上去了，对于陈富贵甚至整个尖山咀而言都是好事。 江明浩绝对不会随便的走某一步棋，至少这步棋要让他在接下来的棋局中能够掌握主动。 晚上，小两口躺在被窝里，聊起了王小花的事。 苏美秀听的义愤填膺，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掐了江明浩一把。 “明浩，一定要让枪毙这几个畜生，他们太不是人哩！” “嗯嗯，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的，不过这几天我可能就不能在家陪你和小月了.......” “俺和小月用不着你陪，你只管把那几个畜生处理了，要是处理不了，你就别回来了。” 江明浩瞪大眼睛。 他媳妇儿这脾气长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这才几天啊，哭哭啼啼温柔小意的媳妇儿咋就学会了河东狮吼，照这么下去，岂不是成了母老虎？ “老公，俺刚才是不是太凶哩？” 苏美秀吼完之后才猛然发现，她刚才有点太过分了！ “凶，吓的我一哆嗦。” “俺不是故意的哩，俺就是......好点没？” 苏美秀红着脸亲了江明浩一口。 “还没好.......” 苏美秀虽然知道江明浩是在故意耍赖，但她也乐得顺着江明浩的意思主动。 月入云层，寒鸦低鸣。 屋里旖旎一片，暖意融融。 公社拘留所。 王大春被同一个拘留室里的人摁住脑袋，哐哐的朝着水泥地上砸。 “干啥呢？想关禁闭是不是？” 王大春被几个犯人打的满头是血，铁门外才传来制止的声音。 “救俺，俺要被打死了，救救俺.......” 听到声音，王大春慌忙朝着门口爬。 一下一下的拍打着门。 “都消停点，闹出人命来直接给你们上枪子儿！” 公安没有打开门，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就拎着电棍走了。 刚刚参与了殴打王大春的几个犯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公安的意思。 人，可以打，留着一口气就行。 第117章 不择手段 第二天，王大春被抬进了拘留所的医务室。 “人咋打成这样？” 医生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的王大春，皱眉问送其过来的公安。 “那些犯人捂着嘴打的，等发现的时候就这样了，赵大夫，死不了吧？” 公安看了王大春一眼，眼睛里看不着一丝同情，不过人要是真死在拘留所，到底还是麻烦。 “这时候知道担心了？早干什么去了？那些犯人也是，他犯了大罪啊，下这么重的狠手。” 赵刚在拘留所当了七年的大夫，自然也知道拘留所里的情况。 虽然都是犯人，但不是重刑犯一般都还挺守纪律的，毕竟谁也不想罪加一等，除非对方犯的事实在太让人瞧不起。 赵刚一边问，一边动手给王大春清理身上的伤，检查内脏是否受到影响。 “赵大夫还不知道？他就是.......” 被问到的小公安立刻来了精神，把王大春的罪行霹雳吧啦的说了一通。 “抬回去吧，死不了！” 不出所料，原本对王大春的伤带着几分同情的赵刚在听完了王大春的所作所为后，手里的听诊器直接收了回来，用酒精用力的在王大春头部的伤口上擦了几下，把迷迷糊糊的王大春愣是疼的清醒过来。 “真死不了？” “都是皮外伤，死不了。” “得嘞，那我把人整回去。” 小公安一摆手，立刻有人进来，和小公安一起把王大春从床上拽起来，一人架着一条胳膊，生拉硬拽的拖回了拘留室。 江明浩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张同第一时间跟江明浩说了这个事，脸上掩饰不住的痛快。 江明浩抿嘴未语，王大春受的这点罪，不及他对王小花造成伤害的十之一二。 “江同志，咱们今天提审包书强不？” 张同有些小小的兴奋。 一是他从之前的审讯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二是随着这个案子的深入，高徐昆对他越发的重视，这就导致张同对这个案子的积极性极高。 “先提包淑芬。” 包书强是最不好对付的，那就留到最后。 只要王大春和包淑芬都认罪了，包书强想要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重要的人物没有登场，他需要等。 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就是包书强的死期。 自从昨天见到俩弟弟后，包淑芬的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一夜而已，包淑芬却好像老了十岁。 刚一被带出拘留所，包淑芬就像疯了似的抓着公安问包家俩兄弟的情况。 当然，没人回答她。 “王大春已经供认他qj虐待并杀害王小花，同时指认这些事情你全部参与其中，还有包书岭包书文两兄弟，也是共犯，这是录音。” 这一次，张同直入主题，一句废话没有。 包淑芬原本还想狡辩，但是听到录音机里王大春的声音，包淑芬的情绪逐渐激动。 “王大春，俺草你妈的祖宗八辈，俺包淑芬跟着你当牛做马一天福都没享过，你当着俺的面骑那小丫头片子，俺都帮你瞒着哩，俺图啥哩，俺就图你说你这辈子都会护着俺大弟二弟，你不是人，王大春，俺草你祖宗.......” 张同和何智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是他们遇到的最简单粗暴的审讯了，如果所有的审讯都这么容易的话，他们白山公社的这些公安怕是一个个都能上天了。 “包淑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的罪行肯定是躲不过了，但你要是能认真交代，包书文包书岭两兄弟我们可以酌情从轻处理。” 张同很快收回心神，佯装严肃的说道。 “俺兄弟不知道这些事，都是王大春和俺干的，和俺兄弟没关系哩！” 包淑芬崩溃的情绪忽然被控制住了，认罪认的也特别干脆。 “只有你和王大春吗？” “只有俺俩，你们判吧，咋判俺都认。” 张同和何智芸再次对视了一眼。 包淑芬为啥要护着包书强？ 她连自己男人都供了，为啥不供包书强，难道一个爷爷辈的堂兄弟能比自己男人重要？ “你昨天说过王小花是包书强杀的，现在怎么又说这事是你和王大春干的？包淑芬，你这口供前后不一致，对你俩弟弟可不是啥好事。” “俺昨天胡说八道的，王小花就是王大春和俺两个人掐死的，也是俺和王大春埋的，和包书强没关系哩！你们判俺和王大春吧！” 张同和何智芸又反复的问了几遍，但包淑芬都咬紧牙关，说和包书强没关系。 审讯只能中断。 不过总体说来，审讯是达到了目的的，毕竟在审讯之前江明浩就说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包淑芬认罪。 “江同志，你那个录音是咋回事？声音一出来，把我和小何吓傻了都!” 有王大春录音的磁带是江明浩在审讯之前交给张同的，因为时间关系，张同和何智芸并不知道录音内容是什么，他们是和包淑芬一起听到内容的。 那个声音，和王大春几乎一模一样，但张同和何智芸都知道，录音是假的。 “我让纪法医帮忙找人做的，他认识个擅长模仿人声的人。” 江明浩不是公安，做事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只要是能帮助让王大春等几人认罪的手段，不管是什么，江明浩都不介意用。 包淑芬虽然是个女人，但却和王大春不一样，如果说王大春是把手枪，包淑芬就是按着枪栓的手，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只手失去力气，抓不住枪。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把枪变得烫手，或者让包淑芬感觉到这把枪随时会走火，只有这样，她才能松开手，他委托纪宏找人录制的假录音，就是针对包淑芬的。 张同在心里第n次的对江明浩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单纯的想要抱江明浩的大腿，那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真的被江明浩的能力折服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何智芸没说话，脸上也是一贯的冷若冰霜，但是每次看向江明浩的眼神都会多出一些新的内容。 不同于张同和何智芸的兴奋，这个结果在他拿到录音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他此时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的就是，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 第118章 证据里的前尘往事 江明浩没有等太久，中午，一个身影出现在派出所。 “我是来配合调查的。” 来人穿着一身褪了色的藏青色旗袍，头发盘起，整整齐齐的发髻，没有一缕碎发，站在派出所的走廊里，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江明浩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潘汝琴一定会来，尽管他们打交道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江明浩懂人心，从潘汝琴从连廊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江明浩就想到了现在。 只是他以为潘汝琴还要挣扎一段时间才会出现。 “小江，我带来了这个案子需要的证据。” 潘汝琴脊背挺直，缓缓的从随身的一个刺绣小背包里拿出几张发黄的纸。 高徐昆站在江明浩旁边，好奇的看着递过来的纸。 他之前还纳闷，那包书强像条泥鳅似的滑不溜丢，江明浩不急着审他反倒是把包家那俩心眼不健全的兄弟俩来回提溜是咋回事，原来，江明浩是有后手啊！ 高徐昆从纸上收回视线，又看向潘汝琴。 不由得暗暗咋舌。 他高徐昆是从青市调过来扎根的，在青市的时候大小人物没少见，到了白山公社之后，出出入入的高干子弟富户权贵也接触不少，但平心而论，还真没见到像潘汝琴这种气质的人。 白山公社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走走走，先到我办公室，我们坐着说。” 高徐昆不清楚潘汝琴的背景，但是看做派应该不是个一般人物，所以很客气的邀请。 潘汝琴看了江明浩一眼，这才对着高徐昆欠欠身，跟着高徐昆朝办公室走。 何智芸泡了三杯茶送进办公室，同为女人，她也忍不住在潘汝琴的身上多瞧了几眼。 这气质真是让人妒忌啊！ “小江，这位是......” 落座之后，高徐昆率先打破了沉默。 反正他在江明浩面前从来也没啥机会摆派出所所长的谱。 “我是西山生产队社员，姓潘，高所长可以叫我一声潘婶子。” 额...... 高徐昆四十来岁，潘汝琴不到五十岁，长的也很年轻，这声婶子高徐昆是叫不出来的。 而且让高徐昆微微有些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没有白山公社的口音，相反有种南方那吴侬软语的感觉。 江明浩一直没说话，他快速的把潘汝琴交给他的几张纸从头翻了一遍。 一张是王大春签字按押的收养小红艳的保证书，一张是王大春收养王小花的证明，一张是包书强签字按押的记录王小花被从车站抱回来的过程，还有包书强承诺愿意将王小花赠予王大春收养的证明，最后一张...... 是王大春承认失手勒死王小花的认罪书，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但是对于其他的事，却没有提及。 不过凭这几张纸，已经完全够给王大春和包淑芬两口子判死刑的了，只是和包淑芬的维护一样，这几张所谓的证据，和包书强没有关系。 高徐昆从江明浩手里接过这几张纸看了一眼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包书强和常队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明浩忽然问出的问题让高徐昆愣住了，但潘汝琴的嘴角却露出一抹苦笑。 这个江明浩太聪明了，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不过这并不重要了，她既然决定出现在这里，就没打算隐瞒，也没打算再回西山生产队的那个家。 “老常家是当年闹饥荒的时候逃难到白山公社的，一家子七口人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只剩下老常一个，那时候的老常才八岁.......” 潘汝琴叙述的是个有点老掉牙的故事，死了爹娘和亲人的常水生在生死边缘徘徊之际，被包书强的父亲救了，包书强的父亲包福从自家的口粮里挤出一部分，将常水生养活了十六岁。 之后常水生离家从军，一走就是十来年，再回到西山生产队的时候，正赶上包福肺痨晚期生命垂危之际，说他不求别的，只求常水生能够代为关照包书强。 常水生原本是想回部队的，但为了履行对包福的承诺，这才提前退伍回到生产队，潘汝琴也只能带着大儿子常阳跟着扎根在西山生产队，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过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妇生活。 包书强从小就不是什么好鸟，有了常水生当靠山后，更加的肆无忌惮，不过包书强有些惧怕常水生，干坏事不敢明着来。 当初把王小花从车站抱回来，原本是想自己养活在身边的，但常水生信不着包书强，生怕王小花是包书强拐来的，只不过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打听到消息，也不能再把王小花赶出西山生产队。 正好王大春两口子结婚几年没孩子，提出收养王小花，常水生就同意了。 谁知道....... 所以，常水生从最开始就不是在袒护王大春，而是在袒护包书强，他怕王大春两口子狗急跳墙咬出包书强。 高徐昆听的心里啧啧，真是没想到，西山生产队的那个老队长竟然糊涂到这种程度。 他以前还曾跟人说过，整个公社就西山生产队的队长水平最高，把生产队管的有模有样，原来竟然都是假象呀，看着挺好看的一件袍子下面爬的都是屎壳郎。 “小江，我不给老常开脱，他脑子糊涂为了报恩违背道德，不值得原谅，但我能不能求你这件事不要私下里审理，小阳小光他们都是好孩子，老常犯的错不能影响了孩子们。” 潘汝琴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只有在提到常阳常光的时候，面色才有所动容。 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高徐昆没表态，而是再次看向江明浩，反正在这个案子里他是决定彻底当甩手掌柜了。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常阳和常光他接触过，的确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将来西山生产队的农改工作这两个人都可以出大力气。 “谢谢，谢谢！” 潘汝琴离开派出所很久之后，高徐昆才彻底回过神儿来。 这折腾了一溜十三招，也定不了包书强的罪啊，常水生可是把包书强护的严严实实！ “小江，这常水生护着包书强我们知道原因了，包淑芬为啥也那么护着包书强啊，他们是爷爷辈的叔伯兄弟，不至于能为了他豁出命啊！” 江明浩并不在乎这个答案，男女之间的纠葛，有些时候很复杂，但有些时候又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第119章 尸检报告的真正用途 高徐昆等着江明浩的回答，但转头看见江明浩正在出神，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讪讪的又低头看起了潘汝琴带来的那几张纸。 一个多小时后，戴春正的吉普车吱嘎一声停在派出所门口。 “小江，婶儿呢？” 戴春正问的急赤白脸的。 不等江明浩开口，吉普车的后门就被人推开，常水生连滚带爬的从后座上滚下来。 “汝琴呢？汝琴啊！” “爹，爹！” 随着常水生滚下来，另一侧车门打开，赵冬梅跑下来，一把扶住常水生。 “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江明浩冷眼看着常水生，对于常水生的惨状，江明浩没有任何的同情。 如果他同情常水生，那死去的王小花呢，还躺在病床上的小艳红呢，他们的惨剧和常水生脱不了关系。 听到江明浩的话，常水生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赵冬梅吓的跪在地上，一边掐常水生的人中，一边哭着向戴春正求救。 戴春正到底还是蹲下去检查常水生的情况了，再怎么说常水生对他有救命之恩。 高徐昆看到江明浩没动，就也站在一边没动弹。 派出所的公安们三三两两的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的动静。 “弟妹，没事，就是急火攻心，等下就醒了！” 听到戴春正的话，赵红梅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带着几分怯意看向江明浩。 她听自家男人说了，这个长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很厉害，让自己一定不能得罪对方，即使是爹让她跟这个人对上，她也不能。 赵红梅是很依赖自己男人的，就像潘汝琴对常水生一样，常阳在赵红梅的心里就是太阳一样的存在。 江明浩对着赵红梅善意的点点头，一是看在常阳的面子上，二是赵红梅对小艳红悉心的照料，赵红梅紧张的立刻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自己的公公。 等到常水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到了一处屋子，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里是派出所的办公室。 他强撑着让自己坐起来，但是腰椎无力，他试了几下，只能颓废的重新躺回沙发。 “常队长，用不用我安排个大夫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江明浩可以不开口，但高徐昆不行。 尽管常水生只是个生产队队长，但这是他的地盘儿，有些客套还是要的。 常水生看了高徐昆一眼，木然的摇摇头。 他转头，看到了靠窗站着的江明浩，视线定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以为会一辈子埋葬的秘密会被这个年轻人给挖出来。 人在做天在看，恶有恶报善有善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常水生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好几句话，但每一句都让他觉得讽刺。 “汝琴把东西都给你们了吧？” “潘同志的确给我们送来了几份证明。” 话是高徐昆回的，他算是看明白了，江明浩是真的很不想搭理这个常水生。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俺都认。” 常水生耸拉着脑袋，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比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还要憔悴。 赵红梅心有不忍，想要做点什么，但是看到江明浩的视线，只能收回手，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你还想袒护包书强？” 江明浩怎么会看不出来，常水生说认罪，其实就是表明态度，他不会供出包书强。 “国家有法律哩，不是俺说的算，如果包书强真的有罪，俺也袒护不成，如果包书强没罪，你们也不能乱抓人哩！”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潘汝琴离开后，常水生心灰意冷开始摆烂，总之，常水生的脸色木木然的可怕，没有一丝江明浩初见他时候的精气神儿。 赵红梅用手揪着自己的袖口，这种场合下，做为儿媳妇她不好说话，但是眼瞅着公公的这个样子，她又急的不行。 他们家这些年对包书强够意思了，当初包书强死活不想上工想要当副队长，公公就把常阳会计的位置给出去，才让包书强得了个名不副实的副队长职务，每天在生产队游手好闲的到处晃悠。 现在，很明显包书强是犯了大事了，可是公公还是护着包书强，那他和小叔子一家咋整哩？ 以后还咋在西山生产队待哩？ “爹，俺觉得......” “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赵红梅刚张嘴，就被常水生吼了一句，赵红梅瞬间委屈的眼眶泛红。 嫁进常家这么多年，公公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跟她说话。 赵红梅咬着嘴唇，不敢再开口，但心里一片冰凉和绝望。 “常队长，你这样固执对谁都没好处，即使你不站出来指正包书强，我们也有别的办法定他的罪。” “既然你们能定他的罪，就定吧，不用问俺了，俺知道的都在那几张纸上哩！” 高徐昆被噎了一下，心道这常水生也是吃软怕硬啊，刚才对着江明浩，他可是连个屁都没放。 他高徐昆好歹也是个公社派出所所长，这咋混的连个普通知青都不如呢！ “小江，我这边准备好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纪宏，高徐昆刚刚的那点郁闷立刻烟消云散了，瞅瞅，他们白沙市有名的冷阎王对着江明浩比他还那个呢！ 纪宏看了办公室的几人一眼，不过，只有对着江明浩脸上才有些微笑意。 江明浩看了常水生一眼。 原本神情木然的常水生忽然打了个冷战，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纪法医，你把王小花的尸检结果跟常队长说一下吧！” 高徐昆有些纳闷，这尸检结果不是用来对付包书强的吗？ 戴春正看了赵红梅一眼，赵红梅很有眼色的立刻推门出去了，戴春正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根据对骸骨的检测和进一步的化学实验，可以确定王小花系颈部窒息死亡，死前全身多出骨骼断裂，髋骨错位右侧有明显的损伤痕迹，颅骨内有明显的出血痕迹，系重物击打所致.......骨质附着物检测出两名男性的dna，经过排查和科学对比，可以确认这两名男性分别是西山生产队的社员王大春和包书强。” 常水生的表情僵住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个也能检测出来？ 他在部队待了好几年，退役后也接触了很多公安行政系统的老战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什么dna技术？ 高徐昆则是瞪大眼珠子，在心里接连卧了好几声草！ 第120章 画下了句点 “常队长，你说与不说并不重要，不过如果刚才你说了，是坦白从宽，但现在，你没这个机会了，纪法医，把尸检报告提交上去之后，应该就可以判刑了吧？” 纪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纪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严肃的气质，他说出的话自然带着一种无法辩驳的威势。 “爹，你想想常阳，小叔子，还有你大孙子天宝啊！你要是出了事，他们怎么办哩？” 赵红梅虽然出了门，但是门并不隔音，屋里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在这一刻，对丈夫和儿子的担心让她战胜了对公公的尊敬和惧怕，冲进了屋里。 常水生面露艰难。 他何尝不知道，一旦他被判了刑，那他和汝琴的孩子、孙子就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可是如果他供出了包书强，那他怎么对得起养育了他八年的包福啊？ 常水生的心里天人交战。 纪宏看了江明浩一眼，干咳了一声，拿着材料准备出门。 “等等！” 赵红梅拦住了纪宏。 “爹，俺给你跪下哩！俺们一大家子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了，就是啥恩情俺们也还够了，再说哩，包书强的命是命，王小花的命就不是命哩？” 赵红梅噗通一声跪在了常水生跟前，声泪俱下。 “爷！” 不等赵红梅磕头，常天宝也从外面冲了进来，也噗通一声跪在赵红梅身边，啥也不说，就是磕头。 常水生闭上眼睛。 耳边仿佛响起了王小花的声音‘常伯伯，俺能过好日子哩’，结果....... “俺说！俺都说哩！” 常水生睁开眼睛，心疼的让常天宝站起来，又让儿媳妇也站起来。 “你先带着孩子出去哩！” 赵红梅吸溜了一下眼泪，牵着常天宝的手再次走了出去。 办公室一片寂静。 ...... 张同和何智芸再次提审包书强。 包书强自然什么都不认。 张同把尸检报告扔在了包书强的跟前。 包书强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常水生肯定会想办法替他开罪的，他只要什么都不说，这些臭公安拿他就没办法。 “你还等着常队长替你开罪呢？呵呵，常队长已经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干的事一件不落的说出来了，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包书强冷笑一声。 他才不信! 常水生这个人他了解的很，恩字头上一把刀，哪怕是用他常水生的儿子来换自己，常水生也是不会皱眉头的。 把他交代了？ 鬼才信！ 但就在这个时候，问讯室的门被打开，常水生被绑在椅子上抬了进来。 包书强的面色快速的略过一模惊慌，不过仅仅是一瞬间，惊慌就被果然如此的了然所取代。 “书强，认罪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哩！” “你说啥？你疯了吧？常水生，你胡说八道啥咧？俺啥事都没干，认个屁的罪哩！” 包书强瞪着眼珠子，想要像以前一样拿捏常水生。 “俺都跟公安同志交代哩，你要是拒不认罪，公安这边也能直接给你判刑哩！” 常水生本来心里有很重的愧疚甚至罪恶感，可是在看到包书强的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罪恶感忽然消失不见了，甚至有种大山被移除的轻松感。 “常水生，你忘恩负义，俺爹当年是咋养活你的你忘了？要不是为了养活你，俺爹能饿的一身病，最后累成肺痨吗？你就是这么报答俺爹的？” 包书强暴跳如雷。 常水生则面色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该还的俺都还完了’就让人抬着他出去了。 包书强先是疯了似的大骂，然后又哭着喊着求常水生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救救他，再然后又对着张同和何智芸发疯，让他们把王大春两口子找来，是他们害了他。 张同知道，包书强的心理防线已经崩塌了，交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和何智芸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办公室里，常水生面色复杂的看着江明浩，张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任由戴春正将其背了出去。 赵红梅拉着常天宝，跟向江明浩鞠了个躬。 “叔，俺爹说了，俺爷这事做的不对，你能放他一码，这个恩情俺们老常家的所有人都记着哩！” 江明浩点点头，伸手在常天宝的肩膀上拍了拍。 常阳是个明白通透的人，明事理，还不一根筋。 知道隔辈亲，像今天这种场合，他来了未必有用，反倒是常天宝来，哪怕啥都不说也能让常水生动摇。 不愧是潘汝琴的儿子，教导的真好！ 这个案子就此就算是画上句号了，只等开庭审理定罪，就能执行判罚了。 “小江，纪法医的那个报告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高徐昆心里是真好奇。 如果真有这种技术的话，那他们以后破案可就容易多了。 “高所长觉得呢？” 高徐昆啧啧，撇撇嘴，他就说嘛，咋可能有这么牛逼的技术。 但作为造假的主要负责人，纪宏却是深信不疑，他相信这种技术是存在的，即使现在还没有出现，但是不久的将来，这种dna技术一定会成为刑侦的重要手段。 江明浩走出派出所，抬头看了看天，原本有些雾蒙蒙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光亮起来。 阳光穿透云层，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浑浊的真相，重新换了朗朗乾坤。 虽然案子处理完了，江明浩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储油所。 他需要借助李建民联系上吴局。 郑援朝蹦跶的这么欢，不让吴局知道有点可惜。 李建民对于江明浩的需求，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帮着江明浩拨通了县农业局的电话，又通过县农业局联系到了市农业局局长办公室，前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了吴清山接电话。 对于江明浩的这个电话，吴清山是有心理预期的。 省厅那边虽然压着消息没发，但他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只是有些持怀疑态度。 主要是江明浩太年轻了，又没有任何背景可言，让这样一个啥啥都没有的插队知青带头做农业改革，实在是有点儿戏。 但吴清山不会把这些怀疑表现出来，在官场这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特殊情况没遇到过，凡事留退路才是官场上的不败法则。 “咳，小江同志吗？” 吴清山清了清嗓子，率先开了口。 第12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吴局长，我是江明浩。” 江明浩是站着接电话，李建民本来是想避嫌站的远点，但是江明浩示意他不用离的那么远，李建民也只能从善如流。 此时看着江明浩冷静的侧脸，平淡的语气，李建民在心里暗暗咋舌，如果是他跟吴局长对话，害怕说不上，但情绪紧张是必然的。 吴清山嗯了一声，这次没有再主动开口。 “吴局长，我想打听一下白山公社粮食所主任郑援朝的事，按照流程，他不应该是停职双规接受调查了吗？还是上面针对官员腐败这一块有了什么政策变动？” 吴清山抓着电话的手微微一紧。 这个事早在江明浩出发去宁安市的第二天他就交代自己的秘书去办了，半个月的时间了，江明浩怎么会忽然打听起这件事来？ 难道是....... 吴清山脑筋一转，立刻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有人把手伸到他这边来了。 尽管对于江明浩的态度吴清山很不满，但若是真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搞事情，他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调查的。” 吴清山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秘书去查一下白石县农业局那边负责这件事的工作人员。 “小江啊，还有别的事吗？” 两个人中间有数秒钟的沉默，吴清山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是不太相信江明浩专程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性是为了农改的事。 “没有了，那我等着吴局长这边的调查结果！” 客气了两句，江明浩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吴清山的脸色很不好。 他对于上面决定的不满比之前更深刻了一些，他认为江明浩的嚣张狂妄就是因为上面的决定造成的。 这让他的这个局长很被动。 看到江明浩挂了电话，李建民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那是市农业局的一把手啊，江明浩说话咋能这么......狂？ 李建民觉得，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用这样的态度跟吴清山对话。 “郑援朝的事出了什么意外？” 李建民和郑援朝虽然都在白山公社，但平时业务并没有交集，加上调查郑援朝的事是市里直接安排的，一般人也接触不到。 不过从江明浩刚刚的话他听的出来，郑援朝的调查应该是停滞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开展。 郑援朝有这么大的背景吗？ 竟然可以干涉市里的调查？ “郑援朝在宁安市找了人。” 李建民微不可察的皱皱眉。 江明浩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李建民在心里给郑援朝点了一根蜡，目前为止，江明浩想干的事还没有没干成过的，而且他能感觉得到，江明浩对拉郑援朝下马这件事是志在必得的。 李建民没有再多打听，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所长，你有时间多研究研究提高葵花籽和花生出油率的问题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李建民眼睛一亮。 江明浩虽然没明说，但肯定是省里要有大动作，江明浩这是在提点自己啊！ “知道知道，我回头去市里找点这方面的资料。” 李建民激动的搓搓手。 他已经听了信儿，市里对他的嘉奖马上就要下来了，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无外乎升迁发奖金一类的，最大的可能是他还要官升一级，县里粮油储备所有位置还空着呢！ 别的江明浩没再多说，接触的这段时间，江明浩知道李建民是个靠得住的人，所以，他乐得把李建民捧上去。 离开储油所，江明浩准备直接到白道口大桥搭老白的驴车回家，没想到被人迎面堵住了。 “小江，我找你找了好几天了！” 看着眼前的于成，江明浩才想起来于春晓这档子事。 估计于春晓要知道江明浩已经把她忘到西边了，鼻子能气歪。 “于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江明浩其实知道是啥事，毕竟他和于家兄妹除了那点黑货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哎呀，走走走，到家里说。” 于成很着急，江明浩这才注意到，于成的嘴角长了一颗硕大的黄色脓疱，看着有些麻人。 看了眼天色，还不算太晚，江明浩就顺着于成的意思朝于春晓住的小院走去。 “江兄弟，出事了！” 路上，于成嗫嚅了半晌，最终还是跟江明浩说了实话。 江明浩微微挑眉。 “我妹为这事已经愁的生了好大一场病，高烧40°不退，我到处找你，听说你去省里了，急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是不知道你在省里啥地方，我都要去省里找你了！” 于成一向木讷，说话说五分留五分，现在不管不顾的拉着江明浩不撒手，应该是事情的确很严重，甚至失去了掌控。 不过于成虽然激动的说了不少，却并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拽着江明浩，恨不得脚下生风飞到小院。 “春晓，春晓，小江来了！” 刚进院，于成就大嗓子喊起来。 但是屋里没有动静，于成松开江明浩，飞奔进屋。 江明浩抬脚跟上，撩开帘子后，不由得眉头蹙紧。 只见于春晓穿着一身黄色的紧身长款毛衣，光着两条皙白的大腿倒在地上，于成正蹲在地上，疾驰火燎的把于春晓抱起来。 不过十几天的功夫，于春晓整个人瘦的好像脱了相，原本圆润的脸颊此刻微微有些凹陷，两块颧骨凸出来，眼窝周围泛着淡淡的乌青，脸色蜡黄，嘴唇苍白。 当初那个风情万种妩媚女人，此刻好像病入膏肓。 “春晓，春晓，你咋了？醒醒，别吓唬我啊！” 于成一边用手在于春晓的脸上拍，一边摇晃于春晓，急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江明浩刚想上前，不过很快又停住了脚步。 这个女人...... “于姐，有事说事，我不吃你这一套！” 于成楞的了一下，刚想替妹妹辩解两句，就看到自己怀里的妹妹缓缓睁开了眼睛。 于春晓逆着光看着江明浩，这个男人还真是冷酷的很啊！ 也是，从最开始这个男人对自己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间的好感，有的只是利益。 倒是她，上了那么多男人的船，竟然还看不透这一点，还以为所有的男人都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妹子，你这是......” 何苦呢？ 于成不赞成妹妹刚才的这种做法，但又不好说什么，在这个妹妹跟前，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发言权。 第122章 于春晓的哀求 “大哥，扶我一把！” 于成伸手把于春晓拉起来。 于春晓站起身之后，先把自己的头发打理了一下，接着又将自己身上的紧身毛衣抻平，看向江明浩的时候，眼中第一次没有了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征服欲和撩拨。 “小江，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让我哥把你找过来，实不相瞒，是求你帮忙。” 于春晓本来就不是娇弱的女人，即使遭遇了极大的打击，也没有被击垮，特别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她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便快速的调整了自己对江明浩的态度。 “于姐有话直说，能帮的忙我会尽量。” 江明浩虽然一直比较反感于春晓对自己搔首弄姿以及眼神之中随时带着的那股子征服欲，但他的第一桶金也的确来自于于春晓，后期于春晓和许大炮也会有合作，因此江明浩的话不是客套。 能够长久把人捆绑在一起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利益。 “老白出事了，我联系不上他，听跟着老白的马仔说，老白被港上的人扣了，货都压在黑仓里，没人敢动，我要捞老白，需要把那些货出手。” 于春晓看着江明浩，眼神咄咄之中透着水雾。 “只要能把那些货出手，价格随便你开。” 于春晓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哀求。 虽然老白比她大了十几岁，这些年身边的女人也没断，但平心而论，如果没有老白，就没有她于春晓，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哪怕倾家荡产，想尽一切办法，她也要把老白捞出来。 可是她这些天联系了所有以前跟着老白的人，也联系了不少以前对他甜言蜜语的男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 “你给我准信儿，那些货有多少？” “这是我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清单，不一定百分百准确，但上下相差应该不会太多。” 于春晓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递给了江明浩。 江明浩扫了一眼，又看了于春晓一眼。 这个老白看来也不是普通人，不过胆子不小能耐却不大。 否则也不会被人给算计了。 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江明浩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树大招风，必定是老白的这些货让别人眼红了，才招来这样的祸端。 “黑仓现在在谁手里？” “在任东强手里，他是最早跟着老白的马仔，消息也是他递给我的。” 江明浩的脑海里快速的分析了一下，人心难测，任东强百分之八十有问题，即使不是他主导的出卖老白，事情和他也绝对脱不了关系。 “黑仓的位置在哪你知道吗？” 于春晓点点头。 黑仓还是当初老白带着她一起挑选出来的地方。 位置很隐蔽，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是很难找到的。 “我知道了，我现在暂时给不了你答案，明天吧，明天上午，我再来。” 江明浩把仓库明细收好放在了口袋里，看了摇摇欲坠的于春晓一眼。 “放心，这事我会管的。” 于春晓原本有些绝望的眼睛顿时迸发出了一抹光芒。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江明浩，但是，直觉告诉她，只要江明浩答应了，那这事就一定会平安度过。 走出小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江明浩走到白道口大桥，果不其然，老白的驴车已经不在了。 无奈，江明浩只能在招待所凑合一晚。 好在他身上一直带着介绍信，否则今天八成要睡露天地了。 从去宁安开始到现在，江明浩来回的折腾，基本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原本是可以好好睡一觉的，但是闻着招待所床单散发出的淡淡的霉味，以及走廊厕所里飘过来的尿骚味，江明浩实在是难以入眠。 只能披衣起身，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寂静到有些可怕的夜色出神。 前世里，他在深市港市的人脉很多，市值千万公司的老板就认识不少，政法方向上的人脉也很多，想要摆平或者打听什么事，极为简单。 但现在，他只是边远山村的一个普通知青，最大的背景就是云省农业厅陈厅比较看重的人，先不说农业厅和政法体系基本上没有关系，就是有，他也不可能为了于春晓这个事张嘴。 那剩下的路子就很单一了。 ...... 第二天，江明浩用储油所的电话给白石县百货大楼打了个电话，许大炮还没有回来。 江明浩有些意外。 许大炮去海市已经很多天了，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难道是许大炮和侯梅又重复了前世的轨迹？ 按照前世里他知道的信息，侯梅现在和她的男人关系已经开始变的不是很好，并且开始和别的男人产生暧昧关系了。 江明浩暗暗的责怪自己疏忽了。 “我要去趟海市。” 见到于春晓之后，江明浩很干脆的说道。 于春晓面色焦急，也带着某种不解以及绝望。 老白那边下落不明，江明浩却要在这个时候去海市，是不是江明浩压根就没打算管老白的死活？ “小江，黑仓里的东西你可以全权支配，只要你能帮我把老白捞出来。” 江明浩看了于春晓一眼，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于春晓的脸上看到这种柔弱的甚至略显卑微的神情。 “我去海市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最多三天，我一定回来，还麻烦于哥到我家里跑一趟，跟我的家里人说一声。” 于成忙不迭的点头。 别说是去跑趟腿，就是让他赴汤蹈火他也愿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这个老白要是就不出来，他这个妹子八成也活不下去了。 没有再多废话，江明浩出门直奔公车站。 抵达白石县后，江明浩买了最近一趟到海市的车票。 海市距离白石县并不太远，六个多小时就能抵达。 但是受条件限制，车次很少，即使是最近的一趟，也是四个小时之后。 江明浩买了一份地图，坐在候车室的大厅里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江明浩准备起身往检票口走的时候，被人用力的从身后拍了一巴掌。 第123章 不被信任的帮手 “大炮？” 江明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车站遇见许大炮。 许大炮还是那副德行，笑的贱兮兮的，不过瘦了不少，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晃荡了。 “咋着？没想到吧？你这又要干啥去？” 许大炮下车后准备到候车室里的厕所来撒泡尿，结果刚进来就看着了江明浩。 “干啥去？打算到海市找你去！” 看到许大炮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瘦是瘦了点，但是精神头儿没啥问题，江明浩的心放下去不少。 “啥？找我？咋地？想我了？” 许大炮伸手搂住江明浩的肩膀，挤眉弄眼的笑道。 “少贫！你怎么在海市待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江明浩一边问，一边往售票口走，距离开车还有二十多分钟，能退百分之八十的票钱，江明浩不差钱，也也绝对不糟践钱。 “我在海市就待了一天。” 江明浩疑惑的看着许大炮。 “我压根就没找着侯梅，她换地方了，我到以前的那个地址没找着人。” 这个结果出乎江明浩的意料，但也彻底放下心来。 这次没见着，以后再见就指不定是猴年马月了，没准许大炮和孟薇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那你这几天去哪了？” 江明浩随口问道，只要不是又掉进了侯梅的坑，江明浩都不咋在意。 “等会儿和你说，你快退票，然后咱俩找个地儿我有大事跟你唠。” 许大炮捅咕了一下江明浩，神叨叨的贴着江明浩的耳朵边说。 江明浩没好气的白了许大炮一眼，俩大老爷们，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贴的那么近。 媳妇贴的近他乐意，许大炮贴过来江明浩就浑身不得劲。 退了票，许大炮就一路拽着江明浩回了他在百货大楼的那个小仓库，进门之后，又和上次一样用麻袋把门堵上。 屋里光线很暗，许大炮摸了几下没摸着蜡干脆也不找了，把斜顶上的窗户撞开一道缝儿就屁股着火似的蹲在了江明浩跟前。 “浩子，我这两天去了趟深市，你知道为啥不？” 江明浩的神色立刻变得微微严肃起来。 直觉告诉他，大炮要说的事和老白有关。 “老沈跟我说，深市那边的马仔传消息说，有个在港上干走私的被人黑了，有一大批货压在黑仓里，现在那人下落不明，不少人都盯着那些货呢！” 江明浩深深的看了一眼许大炮，没说话。 “你这是啥眼神儿啊？啧啧，我去这一趟，本来是想探探风，那人的黑仓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鸡脚，十几拨人放出去都没找到地儿，诶，你说那些货会不会已经被人黑了？还是压根就没这回事啊？” 许大炮眼馋的很，听到这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跑深市去了，结果折腾一大圈，连黑仓的毛儿都没摸着，心里跟猫抓似的。 “这事是真的。” “你咋知道的？” 许大炮一惊，他是知道江明浩的，这丫的从来不开玩笑，天天正儿八经的像老古董似的。 “我要到海市找你，就是为了这事。” 许大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这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阎王爷......财神爷都要帮他许大炮发财啊！ “你知道黑仓在哪？” 许大炮压根都没想着打听江明浩是从哪知道的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这个自然有江明浩自己把关，他只关心那满满黑货的黑仓。 “嗯，你现在收拾一下，咱俩回公社。” 许大炮一蹦三尺高。 刚要拍屁股走人，小仓库的门就被敲响了。 许大炮立刻夹着尾巴开了门，站在门口，顺眉搭眼的接受小领导的批评。 “我知道了，王专员，我这一腔热情为公，忠心可表日月可鉴，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给组织，不，不给王专员你拖后腿上眼药，这个你拿着，嘿嘿.......” 许大炮掏出一盒大前门一边笑一边塞进了对方的衣服口袋。 “我也难做，你自己注意着点，别让我为难！” “得嘞得嘞，你就放心吧!年底我肯定给咱们后勤处争朵大红花！” 王专员来的时候虎着脸，走的时候眉眼带笑。 许大炮算是把讨好领导这一招使用的淋漓尽致了！ “走走走！” 打发走了王专员，许大炮一挥手，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想到刚才这孙子在王专员面前拍着胸脯表忠心的损色，江明浩一阵无语。 老沈的车常年扔在白石县的一个农家院里，许大炮到那直接开了车，到底是四个轱辘，不到半个小时，俩人就停在了于春晓小院的门前。 路上，江明浩已经把老白的情况和于春晓这边的态度跟许大炮交代清楚了。 许大炮那个兴奋啊，抓耳挠腮的，像孙猴子上身。 “浩子啊浩子，小时候我可没看出来，你丫的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要论这挠钱的能耐，你这工人阶级的儿子比我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大灰狼还厉害呢！早知道当年我就应该跟着你一起上山下乡，没准现在我都成白石县头号大资本家了！” 许大炮一手攥着方向盘，一手在江明浩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江明浩把许大炮的手啪的拍下去，没好气的下了车。 许大炮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欢快，屁颠屁颠的跟着下了车。 于春晓躺在床上，焦虑难安。 尽管江明浩已经跟她说过会管这件事，可是她的心就是放不下来。 这个事非同小可，以往那些对她要生要死的男人都离的那么远，江明浩这种和她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合作伙伴，真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捞老白吗？ 如果江明浩救不了老白，她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小江？许......许同志？” 听到于成的声音，于春晓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明浩不是已经去海市了嘛，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有许大炮，尽管和许大炮合作过一次，也知道许大炮是个有实力的，可是从内心深处，于春晓对许大炮是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 这件事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老白干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现在又下落不明，唯一能够指望的黑仓也有无数人觊觎，她真的不敢冒险。 于春晓千回百转间，江明浩和许大炮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第124章 去深市 “于姐，你这是咋地了？这脸白的，有点瘆人啊！” 许大炮一进门，就瞅着于春晓的脸叫唤了一声。 于春晓微微不悦的皱起眉，这个许大炮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江明浩，我不希望这件事有太多无关的人知道。” 于春晓板着脸，把视线从许大炮的身上转回到江明浩的脸上。 “哎，于姐，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是无关的人了？要论关系，我和浩子可是从小撒尿和泥穿一条裤子的，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半路财神，让浩子挣了俩钱儿，跟我那能比吗？” 许大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样儿，气的于春晓差点暴起。 “气大伤身，你这脸色儿看着本来就瘆人，再生气指不定直接背过去，于姐，我说的都是实话，老白那事你就是瞒也瞒不住，我这才从深市回来，你知道那边现在都乱成啥样了不？” 听到许大炮是从深市回来的，于春晓脸上的愤怒和不满立刻被惊讶取替，她挣扎着下床，直接走到许大炮的跟前，把许大炮吓的直往后退。 “哎哎哎，大姐，你有话直接说，别离我这么近，中不？” 许大炮俩手交叉放在胸口，一脸的防备，这贱嗖嗖的姿势让原本很严肃的江明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你说深市那边怎么了？你都知道什么？” 于春晓没心思理会许大炮的举动，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老白和黑仓。 “你站远点，对，站着别动，深市大沙港一带的马仔，都在找黑仓的下落，我也跟着去找了三天，但都没找着，据我打听来的消息，老白应该是被手下的马仔给黑了，但不知道啥原因，那黑了老白的马仔没动黑仓，反而把消息给放了出来。” 听完许大炮的话，于春晓看了江明浩一眼。 因为在此之前，江明浩就已经做出了这个推测，现在看来，老白很可能就是被任东强出卖的。 想到这，于春晓的脸和心同时沉了下来。 如果是别人出卖了老白，老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但要是任东强，老白怕是...... “江明浩，我求你，不能再拖了，立刻去深市吧，我带你们去黑仓。” 许大炮的眼睛嗖的一下又亮起了小星星。 “得嘞！咱们现在就走！” 许大炮拽了江明浩一把，然后就像脚上安了风火轮似的往外冲。 于春晓没动，而是盯着江明浩。 “于大哥，我家那边......” “你上午刚走，我就去尖山咀生产队了。” 江明浩点点头。 去海市和去深市的区别并不大。 他只是在想，自己这一趟到底有没有必要。 “小江，于姐求你了，你就跟着走一趟吧！” 看到江明浩犹豫，于春晓就差给江明浩跪下来了。 哪怕江明浩答应她解决，可是只要江明浩不跟着一起去海市，于春晓心里就没底。 “浩子，你还愣着干啥啊？我这还等着和你下海捞王八呢！麻溜的啊！” 许大炮自己冲出去了，看到江明浩没跟上来，又风风火火的颠了回来。 江明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下海捞王八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土匪抢劫游戏时候的暗号，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给用在这了。 “好吧，那就走一趟吧！” 于春晓紧绷着的脸顿时松懈下来，简单的换了件衣服，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跟着许大炮和江明浩出了门。 于成原本也要跟着一起，被于春晓拒绝了。 于成没好意思坚持，他知道自己的本事，的确是给妹子帮不上啥忙，还很可能拖后腿，他能做的就是守好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许大炮开着车，方向盘转的差点冒火星子。 于春晓被吓的脸色更加惨白，一双秀手紧紧的抓着侧边的安全扶手，生怕被甩出去。 来的时候开车用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连二十分钟都没用上。 许大炮把车停回小院，又从正房抓了个大帆布包出来，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都是换洗的衣服，牙缸牙刷啥的，还有粮票.水壶.......” 许大炮把帆布包往肩膀上一挎，甩了一下油乎乎的大背头，做了个向前冲的姿势。 于春晓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带上这个神经病的。 三人都属于雷厉风行的性格，从小院离开后就脚下生风似的往车站赶，运气不错，赶上了开往深市的最后一趟火车，虽然需要转车，但如果赶不上这趟，就得等一宿了。 上了车，原本只有硬座，但是许大炮不知道怎么跟列车员说的，竟然补到了三张卧铺。 “于姐，这回瞧着我的能耐了吧？要是没卧铺，坐到江市，屁股都得硌出血泡来。” 许大炮嘚嘚瑟瑟的把补到的卧铺票在于春晓眼前晃悠了一下。 于春晓气的要死，哼了一声，擦着与大炮进了卧铺车厢，路过许大炮的时候，还不忘用高跟鞋在许大炮的脚背上狠狠的踩了一下。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啊！浩子，看到了吧，我爹说的都是真理啊！” 许大炮抱着脚丫子，嘶哈嘶哈的抽了几口冷气，对着于春晓的背影大声喊。 江明浩有点脑瓜仁子疼。 许大炮小时候虽然也彪，但是嘴没这么贱啊！ 为啥几年的功夫嘴就长歪了？ “哎，哎，浩子.......” 看到江明浩没搭理自己，也擦着自己过去了，许大炮立刻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夜里，伴随着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江明浩听到隔壁铺上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声音压的很低，但也许是江明浩听觉灵敏，也许是江明浩对即将到来的经济改革开放过于关注，两人的对话声江明浩听了八九成。 改革的春天真的要来了。 看来他的这趟深市之行，不仅是解决黑仓和老白的事，还能有意外收获。 这边江明浩在心里畅想改革开放之后自己的宏伟蓝图，下铺的许大炮则是鼾声如雷，呼噜声之大，甚至盖过了火车摩擦铁轨的声音。 于春晓被烦的不行，把自己的枕头扔过去，奈何根本就没有砸醒许大炮，枕头反而被许大炮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于春晓咬着牙，恨恨的把被子蒙在头上。 漆黑的夜里，三个人在各种心境之下度过，直到黎明的曙光撕破东方的黑暗，火车抵达了中转站江市。 第125章 去见老沈 于春晓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从看到许大炮的第一眼，脸就一直黑着。 许大炮睡的最好，而且还做了个梦，本来正梦着自己游泳呢，不知道咋地从上面掉下来个胸大屁股大的洋妞儿，一下子就钻他怀里了。 想到这个梦，许大炮嘿嘿直乐，像是隔壁吴老二家的傻柱子。 于春晓有好几次都想跟江明浩提议，把许大炮甩了，可是看到许大炮这么讨人嫌，江明浩都没表示出不悦，她就知道，在江明浩心里，许大炮比她有分量的多，所以只能咬牙忍着。 江市地处沿海，物资丰富，从古至今都是富庶的鱼米之乡，三人从车站出来，就被人拉住问吃不吃小笼包。 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也没有太躲躲藏藏，车站其他地方，也不乏这样的人。 由此可见，跟经济落后，交通相对闭塞的北方相比，这里的政策环境要宽松的多。 三人吃了小笼包，又每人喝了一大碗蛋花汤，肚子被填饱，情绪也缓和下来。 对于许大炮递过来的卫生纸，平静的接了过来还道了声谢。 “哎于姐，这太阳是打西.......于姐太客气了！嘿嘿！” 许大炮刚要撩闲，被江明浩狠狠的掐了一把，抽着冷气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了句。 三人没有多停留，放下碗就又进了车站。 江市距离深市一千三百公里多公里，又坐了一天一夜，三人才终于抵达深市。 出了站，于春晓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两人直奔电车站，要去黑仓。 “我们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吧！” “小江，老白下落不明，黑仓又那么多人盯着，我们不能等了啊！” 要说之前在白山公社，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春晓还能忍，但是现在，人已经站在了深市，于春晓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等。 “你知道老白在哪？还是想去黑仓成为靶子？” 江明浩理解于春晓的心情，但是越是理解，就越是要让于春晓保持冷静。 于春晓是跟着老白的，在深市肯定有不少人认识，她不在深市便罢了，但是她现在回来了，立刻就会被人盯上。 黑仓就像是一大块肥肉，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恶狼，这个时候出去，无疑是给恶狼打牙祭填牙缝。 于春晓的脸垮了下来，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先住下来，剩下的我和大炮想办法。” “就是，于姐，别以为你在深市混了十来年就很牛逼了，我许大炮在深市也不是两眼一抹黑，我认识的马仔不比你少，还有我浩哥，那是诸葛孔明再世，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别说是捞老白就是捞老黑老红老绿都能给你捞上来。” 许大炮小嘴叭叭叭的一顿说，硬是拽着于春晓往招待所走。 “你有病吧？撒手！” 于春晓尖叫一声，用力的甩开许大炮的手，一脸的嗔怒。 “于姐，大炮话说的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他在深市这边有人脉，老白那边的人目前为止一个都不可信，相反，在没有确定是谁出卖了老白之前，你认识的那些马仔和人脉都需要提防。” 于春晓并不是脑袋笨的人，她只是关心则乱，加上厌烦许大炮才会情绪暴躁，听到江明浩的话，她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你说的对，那些人都不能相信。” 看到于春晓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江明浩心头微松，他就怕和猪队友合作。 三个人找了个条件相对较好的对外国营招待所，入住之后，许大炮避开于春晓，把江明浩拉到了招待所后面的凉亭子里。 “浩子，老沈就在深市呢，找个时间你们见见？” 对于老沈的名字，江明浩可谓是如雷贯耳。 也一直都想见见，特别是现在的处境，他对深市全无了解，老沈这个人可以说是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嗯，你安排吧！” “得嘞！老沈早就想见你了！这回可找着机会了，我现在就去联系老沈啊！” 许大炮显得很兴奋，像跳马猴似的一蹦三跳的出了招待所。 “老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江明浩看着许大炮的背影，喃喃道。 许大炮回来的很快，回来之后就告诉江明浩定好时间了，晚上六点。 地点是一个海鲜酒楼，江明浩微微有些讶异，深市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 私营的酒楼已经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外营业了？ 不过晚上就要见面了，是人是鬼很快就能揭晓了。 按照许大炮的意思，不打算接洽老沈和于春晓见面，许大炮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在没有确定老沈的为人前，江明浩也是这样的打算。 本来以为跟于春晓说这件事需要费一番唇舌，但是出乎意料的，于春晓很痛快的答应了，而且没有任何不快。 “浩子，这娘们儿不对劲儿啊！是不是憋着啥坏，要作妖啊？” “你别一天神神叨叨的了，再说，什么娘们儿娘们的，说话注意点！” “行行行，我注意行了吧？你啊，从小就跟训导主任似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真是服了你。” 许大炮吐槽，但并不往心里去。 想到自己之前在老沈面前吹的牛，许大炮多少有点心虚，憋了好一会儿，也没好意思跟江明浩说这事。 晚上，许大炮一反常态，没了之前的那个兴奋劲儿，反而有点扭扭捏捏的。 “走啊！马上到时间了！” “哦，来了！” “咋地？媳妇儿被人撬行了？耷拉着脸，跟长白山似的。” “浩子，我跟老沈吹了个小牛。” 许大炮看了眼江明浩，咬咬牙说道。 “啥牛？” “你别瞪眼睛，也没啥，就是......我跟老沈说，你在云省有人，从上到下通吃，在云省不管遇到啥事，只要提你的名，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许大炮心虚，但也只有一点点，这个心虚并不是怕老沈戳穿，本来江明浩就被省里重视嘛，他也没算撒谎，他心虚是因为知道江明浩比较反感这种吹嘘的行为。 江明浩脑瓜仁子嗡嗡的。 他就说之前还蹦跶的三尺高的货怎么临近临近还磨叽上了。 “行了，走吧！说都说出去了，我还不能给你兜底？”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立刻满血复活，一把搂住江明浩的肩膀，并肩走出招待所。 第126章 老沈的两张面孔 所谓的海鲜酒楼，其实是个‘会所’。 不过这个年代肯定是没有会所的这个概念，只不过这个海鲜酒楼的模式和未来的会所几乎一模一样。 酒楼是开在一处巷子里的。 深市地处沿海，是最早的渔村结构，在没有全面开发建设以前，类似的小巷子很多。 酒楼所在的这个巷子，乍一看并不起眼，但是走进去，别有洞天。 别的不说，光是地上铺的带镶花的彩砖就不是国内生产的，一段路，二十几米，加上院子里，光是这些进口来的彩砖就够一个生产队忙死忙活一大年的了。 “老沈这人没啥讲究，说话办事的都特别好打交道。” 眼瞅着要进门，许大炮又在江明浩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江明浩面不改色的进了大门，一个穿着旗袍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迎上来。 这让江明浩着实吃了一惊。 七八十年代，国际关系还很紧张，国内老百姓对于外国人的印象，不亚于对史前恐龙的印象，街上如果出现一个肤色不同、发色不同的高鼻梁，老百姓能追着几条街看热闹，就像是看动物园里的大马猴。 由此可见，外国人在七八十年代是极少出现在国内的，更不要说在国内的某个小旮旯犄角里当服务员了。 “浩子，这洋妞儿咋样？老沈从港市那边弄过来的，还有俩呢，比这个还带劲。” 许大炮眼珠子滴溜溜的在这个外国女郎身上出溜，特别是在旗袍下摆露出的大长腿上流连忘返。 江明浩微微蹙眉，能把外国人弄到国内当服务员，老沈的背景怕是不单纯啊！ 这年代，有钱没权做事很难做大，有权没钱也是如此，能够有这么大本事并且还拥有大量财富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江明浩不由得看了许大炮一眼。 老沈这样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看得起贱气冲天还有点二的许大炮的呢？ 金发女郎踩着高跟鞋引着二人上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古香古色的大门。 门口摆着一对同样古香古色的雕花宫灯。 一侧的宫灯上绘着苏秦走马观碑图，另一侧的宫灯上则绘着霍去病封狼居胥图，两幅图并无多大关联，但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绘制这对宫灯的主人肚子里是有学问的。 宫灯下侧的柱子上钉着一块三寸见方的朱红色描金字的牌子，上书‘卧澜厅’三个字。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是在1979年，江明浩甚至有种在现代高端会所的感觉。 “老沈！我和我兄弟到了！” 推开包厢的门，许大炮就对着坐在大圆桌里侧的中年男人哈哈笑着说道。 江明浩应声看过去。 心中一惊。 这个老沈....... 江明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过这个老沈的各种身份，背景，甚至连政坛的某位大佬都联想过，却怎么也没想到老沈竟然是那个人。 沈桥年看着许大炮，回了一声，目光若柳絮般轻飘飘的落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江明浩的视线没有回避，和沈桥年的视线当空撞击在一起。 哪怕已经知道了沈桥年是谁，江明浩也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沈桥年则是微微有些惊讶。 他听许大炮说了数次这个姓江的年轻人，自然也对江明浩有过一点点猜测，但的确没猜到江明浩会是这样一个纤瘦文弱的白面小生。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和自己视线交锋后，没有任何躲闪的人了。 “浩子？” 看到江明浩的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老沈的脸上，却没有说话的意思，许大炮有点莫名其妙，伸手在江明浩的袖子上拽了一把。 “沈总，久仰大名！在下江明浩，许大炮的发小，幸会！” 江明浩收回视线，率先伸出手。 “老沈，我这兄弟文化高，肚子里墨水多，你瞅瞅，这说话都文绉绉的，你可别见怪！” “我这辈子最喜欢文化人，看到小江的第一眼，就很投缘啊！” 沈桥年的脸上溢出几分笑意，伸手和江明浩的手握在了一起。 “哈哈，是吧，老沈，我之前就跟你说，我这兄弟人见人爱，没吹牛吧？” 听到沈桥年的话，许大炮裂开大嘴叉子，笑的那叫一个欢。 江明浩一边收回手，一边注意看着沈桥年脸上的神色。 对于许大炮这种嘻嘻哈哈，没有任何规矩和尊重可言的态度，沈桥年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小江，你和大炮是发小，我就托大，跟大炮一样，称呼你一声江老弟，行不？” “沈总太客气了，是我高攀了。” “哎，高攀啥啊高攀，老沈看着岁数大，其实才三十九，而且，咱也别哥啊弟的了，你就跟我一样，称呼老沈就得了，老沈，你说呢？？” “行啊，小江，你说呢？” 江明浩看了沈桥年一眼。 他能看得出来，沈桥年是在跟他示好。 而且，沈桥年对此并没有掩饰。 “那我就僭越了。” 看到江明浩应了，许大炮比谁都高兴。 嘴丫子咧到了耳朵根后面，好像娶媳妇儿似的，简直没眼看。 三人正式落座，菜就开始鱼贯端上来。 绝大部分都是海鲜。 海鲜酒楼嘛，主打海鲜菜品是正常的。 但即便如此，端上来的这些海鲜也足够让人惊讶，盘子里的飞蟹，足有半个脸盆大，这种规格的飞蟹，往后推几十年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偶尔进入市场，一只没有个几千也下不来。 其余的诸如大虾、海参、鲍鱼等等，一应俱全。 三个人，足足十五道菜。 “老沈，你这够偏心的啊，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请我吃饭的时候，就一盆红烧肉炖土豆还拿的出手，剩下的除了白菜帮子就是茄子蛋，啧啧！” 许大炮嘴上说着，筷子没停，小孩胳膊粗的海参，一口咬下去一大半，汁水沾的满嘴都是。 “小江，欢迎你来深市。” 对于许大炮的调侃，沈桥年习以为常，转而端起了手中的酒杯。 “老沈，浩子酒量不行，别让他喝酒了，喝茶！” 许大炮把剩下的半截海参塞进了嘴里，伸手把江明浩跟前的酒杯抓到了自己面前，又拎起茶壶，给江明浩倒了一杯茶。 “大炮，这是下马酒，不能替，把酒杯给小江。” 沈桥年脸上带着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的温度却好像瞬间低了下去。 许大炮抓着茶壶的手忽然一抖，滚烫的茶水从壶嘴里洒出来，落在了许大炮的大腿上。 第127章 沈桥年的真面目 因为是十月，许大炮的裤子不算薄，但是也禁不住开水烫，在水洒在裤子上的一瞬间，许大炮就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看向沈桥年。 老沈的脸上还是和以往一样温和的表情，他有点纳闷，刚才那一瞬间，他为什么觉得心里发慌呢？ “大炮，没事吧？” 江明浩将刚才的事情看在眼里，心里对沈桥年对许大炮的态度有了新的猜测。 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会轻易的把尾巴露出来。 更何况，他是清楚那壶茶水的温度的，所以，立刻站起来，查看许大炮的情况。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过这水洒的位置有点太不要脸了，等下我咋出去啊？那洋妞不得以为咱们华国老爷们吃顿饭还能尿裤裆吧？” 许大炮的嘴一如既往的贱，但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瞥向了沈桥年。 “大炮，你这嘴就是没把门的，休息室的衣柜里有我的衣服，你让苏珊带你过去换一下，都是新的。” 许大炮原本想说不用，但看到沈桥年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出了门之后，许大炮脸上的贱兮兮的表情慢慢的收敛。 他虽然嘴贱犯二，但不傻，今天的老沈和以往的老沈完全不同。 江明浩怀疑的问题，他也怀疑过，但之所以没有深想，是因为他一没钱二没势，他自己都想不出来老沈能图他啥。 难道....... 不能啊，和老沈认识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江明浩在哪呢！ 这边，许大炮跟着苏珊去了海鲜酒楼老沈的休息室，包厢里，则是另外一种氛围。 没了许大炮，沈桥年和江明浩脸上的表情都淡了下来。 “沈总这是摆的鸿门宴？” 江明浩的手指蘸了点桌子上的水迹，在桌面上画着圈。 “不不不，我是有求于江兄弟！” 沈桥年嘴上说着有求于江明浩，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求人的意思。 “呵，沈总应该知道，我就是普通的插队知青，没后台没背景更没权没势，沈总手眼通天，黑白通吃，有求于我这话未免让人发笑。” “你太谦虚了！一个普通的插队知青，可做不到让云省的农业厅厅长另眼相看并委以重任。” 听到沈桥年的话，江明浩眉头微皱。 沈桥年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 他不认为这些消息沈桥年是从许大炮的嘴里听到的，以沈桥年的能力，想要获知这些东西并不难，但问题是，他和许大炮重聚也不过月余，沈桥年是不可能未卜先知对自己做调查的。 那么，沈桥年就是在自己介绍了于春晓这个渠道后，才盯上自己的。 可是，沈桥年的本事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远远超过一般人，他有什么必要大费周章的在自己身上下功夫，甚至不惜一步步的引着许大炮把自己带到深市来。 没错，江明浩现在已经猜到，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深市，并不是因为于春晓，而是因为沈桥年。 “沈总有话不妨直说，你浪费这么大的力气给我设套，让我来深市，没必要兜圈子了。” 沈桥年看着江明浩，眼中闪烁着欣赏。 不枉他花费了不少心思布局，这个年轻人心思通透，脑筋转的也快，和许大炮那种一根筋的比起来，简直是心有七窍。 “白海刚在哪我知道，黑仓那边我也能安排人把盯着的人都清理掉。” “直接说条件。” 既然知道沈桥年是有目的的，客气客套就都没有意义了，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是对等的，利益交换而已。 “好，干脆，我让你帮我拉一条线，从国外进口设备，经由港市转入内地，你负责检测和指导安装，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活，每台设备给你抽三个点的辛苦费。” 沈桥年看着江明浩，眼神是笃定的。 他专门安排人调查过江明浩，从江明浩落生到眼下，他可以说把江明浩的所有背景和人脉关系、生活经历等等都调查了一遍。 特别是江明浩在农大的表现，他了解的非常详细。 不同于许大炮，他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离心机安装的技术难度，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早就动手大量的引进这些高精尖的国外设备了。 国外那帮子老外都是人精儿，只要涉及安装等等技术问题，就用专利知识产权说话，想要安装设备，就必须要搭配一名安装工程师。 一名安装工程师的费用相当于设备总价的百分之二十，还要涉及办理签证、国内通行证等等一系列手续，因此，沈桥年一直没办法大规模的引进这些设备。 他不是没再国内寻找过类似的人，但网撒下去，石沉大海，直到江明浩的出现。 江明浩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沈桥年的脸上。 沈桥年只觉得自己身上竟然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笼罩。 沈桥年心中震惊。 他出入社会多年，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能在他的威压下视线不闪躲神色不变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何况于能让他感觉到压力的。 “沈总怕是话只说了一半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的惊讶简直到了顶点。 明明只是个普通知青，为什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头脑，这绝对不仅仅是聪明两个字能够概括的。 “沈总不说，那我来说吧，沈总之所以会对大炮如此包容亲近，并不是因为欣赏他的率直坦荡，而是因为大炮心思简单，重感情，你是想要通过打感情牌把大炮控制在手里。”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将粘在茶杯边缘的茶叶沫子弹开。 “沈总要做的可不是引进国外设备这么简单，沈总要做国内走私的龙头老大，而想要走这条路，总需要几个走在前面挡枪子的人，许大炮就是沈总找的枪子，当然，我也算是沈总物色到的另外一颗枪子，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像我们这样的枪子，沈总应该准备了好多个了吧？” 江明浩的话从头到尾都说的很慢，但是听在沈桥年的耳朵里，每一句都很恐怖。 因为江明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准确的。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一件事，沈总想听吗？” 江明浩把被弹去茶叶沫子的茶杯端了起来，放在眼前，轻轻的摇晃。 沈桥年透过琥珀色的茶汤，看见江明浩闪耀着寒芒的眼睛，心头倏的紧了一下。 第128章 与虎谋皮 “洗耳恭听。” 沈桥年到底不是普通人，任何的情绪在他这里短暂的转了一下之后就会立刻归于平静。 江明浩轻啜了一口杯子里的大红袍，却没有将其咽下去，而是吐在了一旁的骨碟里。 沈桥年一直盯着江明浩的动作看。 “沈总这茶叶年份差了点，杀青不够，揉炒的火候有些轻，所以口感发涩，要论大红袍的品质，沈总应该亲自走一趟福省武山的云岭沟。” 沈桥年虽然一早就看出来江明浩的不同寻常，但是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知道，怕是他之前的调查还是不够到位。 一个插队的知青竟然懂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精通，他的这个酒楼用的就是福省茶农炒的口感略差的次等大红袍，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喝得起的。 江明浩能喝出这茶的层次，连基本不为外人所知的云岭沟也知道，说他是一般的知青，沈桥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我有机会去走一趟。” 沈桥年没有催促江明浩说正题，他调查到的江明浩是个很低调的人，因此刚才品茶的这个举动很大可能是故意的。 “沈总，你从苏联运过来的那些货在苏伊士运河上被扣了吧！” 沈桥年的脸色骤变。 他放在桌子下的手，被攥出了青筋。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有本事能够控制住任何的情绪，这一刻，却险些要失控。 沈桥年盯着江明浩，死死的盯着，似乎要把江明浩的脸灼出一个洞。 江明浩勾勾嘴角。 他猜对了。 好在沈桥年的回忆录这本书他看了很多遍，即使不能百分百的肯定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但对应年份和沈桥年现在的年纪，他赌了一把。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桥年没有否定。 但是他想知道，江明浩是怎么获知这个消息的。 这船货，他做的极其隐蔽，别说许大炮，就是从十几岁就跟着他行走社会的刘刚都不知道。 “我会算卦。” 沈桥年皱眉，他知道江明浩说的是玩笑，但也显然，江明浩并不想告诉他答案。 有一瞬间，沈桥年想把江明浩做掉。 他不喜欢在自己的身边放一个不确定的不能掌控的人。 他甚至已经伸手要从腰上把东西拿出来。 “我有办法帮沈总解决这个困境，让沈总的货毫发无损的通过苏伊士航道。” 沈桥年的手收了回来。 他不喜欢不确定，但如果这个人能够提供超过这份不确定的价值，他也是可以在短期内接受这份不确定的。 “哦？小江不妨说出来听听。” 江明浩将沈桥年的动作一一看在眼里，说不怕嘛，那是不可能的，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但对方是沈桥年，国内最有名的船王，早期的走私大王，想要做掉一个人，也只需要动动手指而已。 “沈总先确定今天这场局不是鸿门宴？” 沈桥年眼底闪过一抹阴郁，但很快一闪而过，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小江兄弟对我沈桥年还是太不信任了，我不是西楚霸王你亦不是刘邦，我还要仰仗小江你出谋划策解我燃眉之急，巴结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不利呢？” 江明浩再次勾勾嘴角，不过笑不达眼底。 与虎谋皮，尽管并非他本意，但现在机会摆在眼前，江明浩也不想白白错过。 他几番试探，也不过是想将眼前的沈桥年和自己从回忆录中窥见的沈桥年做一下对照，毕竟很多名人回忆录，水分很大。 他想要与虎谋皮，靠的就是对沈桥年未来几十年人生轨迹的先知，如果先知有出入，与虎谋皮，最后谋的可能是自己。 “白海刚那边沈总帮我保下来，局是沈总设的，这个情我不能领。” 沈桥年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应了。 “黑仓的货沈总想办法让我和大炮顺利接手。” 这回沈桥年答应的很干脆。 毕竟和运河上的那些货相比，黑仓里的东西沈桥年并不是很看得上。 “设备进口，我抽五个点，我觉得沈总应该不会在账目上动手脚，是吧？” 沈桥年的脸上多少有些被人拿捏的不悦了，手指敲击桌面的速度和频率都微微加快。 江明浩不急，他不怕沈桥年不答应。 按照沈桥年自己在回忆录里的记载，他能成为国内走私的老大进而转型成为船王，和这船货有着直接的关系。 果不其然，在停顿了八九秒之后，沈桥年再次点了点头。 “最后一条，让大炮撤出去。” 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江明浩的脑海就快速的想起了大炮前世的落魄，尽管许大炮轻描淡写，但能够让许大炮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绝对不是小事。 他之前没有答案，可是现在，他百分百的肯定，前世里大炮的悲剧一定和沈桥年脱不了关系。 沈桥年本以为江明浩会继续提其他条件，毕竟江明浩不是个胆小不敢开条件的，这么好的一步登天的机会江明浩不会放过。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明浩会提...... “我是带着他赚钱，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就不怕他恨你？” 沈桥年嘴角带着几分嘲弄。 许大炮看着愣头愣脑的，但是对挣钱那热情度却高的吓人，这也是他当初很看好的点，一个人嘛，越是有欲望越是好控制。 “我会带着他挣干干净净的钱。” 听到这话，沈桥年忽然哈哈笑起来。 笑的有点夸张，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符，甚至笑出了眼泪。 江明浩不动声色，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干净的钱？小江啊，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行，只要许大炮自己愿意，我无所谓。” 沈桥年收住笑，伸手擦了擦眼角。 “希望沈总说到做到。” 沈桥年耸耸肩，伸手示意江明浩履行自己刚才的话。 江明浩刚要开口，包厢的门就被推开。 许大炮走进来，下身换了一条棕灰色的西裤，搭配着脚上的胶鞋，有些不伦不类。 “老沈说啥了？啥说到做到的？” 许大炮大大咧咧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之前心里产生的那一丝丝的小情绪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 “换的很快啊！” “换条裤子而已，又不是洗澡，还能用多长时间，哎，浩子，你和老沈刚才说啥呢，我就听了个尾巴。” 许大炮没心没肺的继续追问。 只见沈桥年将手边的筷子拿起来，啪的一声摔在了桌面上。 第129章 江明浩的主意 许大炮立刻看向沈桥年。 “大炮，我和小江还有话说，你先出去。” 许大炮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刚才出去换衣服的路上，他还在对自己说，是自己之前想多了，毕竟和老沈相处这一年左右，老沈对他的态度都非常好。 他没权没势没啥大本事，老沈可能真就是单纯的稀罕他这种二了吧唧的性格。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想错了。 老沈摔的那一根筷子，无异于是摔在了他的脸上。 许大炮腾的站了起来，二话没说摔门而出。 江明浩没有去追。 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淡笑。 沈桥年这是在借题发挥，他大可不必当着大炮做出这副姿态，不过，江明浩不吃这一套。 “沈总把这批货捐了，到时候大使馆出面，不用沈总费一丝一毫力气，货轮就能顺利进入内海。”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的脸色立刻沉了。 “你在耍我？” 沈桥年的怒气没有任何掩饰的爆发。 这一船的货，几乎是他一半的身家。 捐？ 沈桥年气的肩膀剧烈的抖动，嘴唇也因为怒气上涌而充血泛红。 “沈总难道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不是大使馆出面，你觉得谁有本事能从外海把那一船货安全的驶入内海？” 沈桥年当然知道这是个好办法，但他沈桥年凭什么，凭什么要把自己一半的身家捐出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总的眼界应该放长远，利益上的损失只是暂时的，沈总难道没想过捐了这些你能得到的好处？” “好处？呵，什么好处？你觉得我沈某人是那种在乎名声的人？在乎国家发的证书和大红花？” 沈桥年冷笑。 他沈桥年就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爱国主义情怀，什么奉献精神，在他看来都是狗屁。 他是经历过大饥荒的，好几次差点饿死，在最后一次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让自己拥有巨额的财富。 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处于那种忍饥挨饿的境地，即使是自然灾害也一样，有钱就能解决一切。 “小财靠运大财靠德，沈总有没有想过干走私就是在走钢丝，或者说刀头舔血，今天可能会损失一船货明天可能就连人带货都进去了，这种钱真是沈总想挣的？” “不用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没人愿意走钢丝，但一台设备从国外进来走私船我能赚五六万过了明路连三分之一的利润都不到，一船设备少说十几二十台，过明路利润就缩水几十万，你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的比唱的轻松。” 沈桥年拒绝江明浩的提议。 “沈总难道不知道，给国家捐赠物资能享受到减免关税的政策吗？” 沈桥年刚要出口反驳，突然楞住了。 减免关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江明浩知道，沈桥年并非不知道这样的政策，只是他从未想过把自己的东西捐赠出去。 江明浩之所以会这么建议，并不仅仅是为了帮沈桥年，也是为了帮自己。 走私这件事是犯法的，尽管前世里沈桥年干了十几年这个生意都没出事，但江明浩不能也不想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他不仅要为自己考虑，更要为媳妇闺女着想。 所以，他提前了几年帮沈桥年洗白。 “如何取舍，沈总好好想想吧！” 江明浩知道沈桥年会接受他的提议，所以没有催，而是直接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了，饭菜我带回去吃。” 沈桥年没想到江明浩会要求带走饭菜，不知道为什么，起初对江明浩的那点忌惮随着这句话淡了不少。 苏珊穿着旗袍走进来。 这时候还没有打包的概念，苏珊拎着几个饭盒走进来。 “please pack up these dishes for me. thank you！”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珊很意外。 碧蓝色的眼睛满是惊讶。 沈桥年虽然也惊讶，但有之前的事情做铺垫，这份惊讶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江明浩拎着打包好的几道菜，对着沈桥年欠欠身，直接离开了。 沈桥年站起来，站到了窗户前。 许大炮没有走，就在小院里的花架子旁边站着。 江明浩拎着东西下去后，不知道和许大炮说了什么，许大炮就搭住江明浩的肩膀，两个人并肩出了门。 沈桥年在窗户边站了很长时间。 半个小时后，刘刚来到了海鲜酒楼，进了包厢没多久，又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路上，许大炮嘟噜着脸，嘴也撅的高，能挂两个油瓶子。 江明浩跟他说了，让他暂时不要参合老沈这边的事。 许大炮倒不是接受不了江明浩不让他跟着老沈赚钱，只是他惦记黑仓都多长时间了，现在不能插手，他很不爽。 “不是不让你插手黑仓，而是在黑仓没有转到我们手里之前，你不要插手，不仅是你，我也不会参与。” “为啥啊？浩子，老沈在深市人脉广，说是横着走也不夸张，不会出事的，你是不是有点小心谨慎过头了？你也说了，黑仓就是块肥肉，这年头饭都吃不饱，那么大块肥肉谁不惦记啊？” 许大炮始终觉得，这种事要是他们不插手，就一定会被别人给撬行了，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你知道白海刚是被谁弄的不？” “你不说是他手下的马仔出卖的嘛，内部出叛徒了呗！” 许大炮撇撇嘴，他一点不关心白海刚是咋被弄没影儿的，是在哪，他只关心黑仓。 “就你这脑子还想跟着老沈？把你卖了你帮人数钱不说，还得对人家感恩戴德！” “啥意思？这事和老沈有关系？” 许大炮多少琢磨出点江明浩话里的意思。 但他觉得是江明浩想多了。 老沈本事比白海刚大的多，有啥必要动手对付白海刚，再说了，如果真是看上黑仓的货，凭老沈的本事，直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黑仓弄到手，犯的着兜这么大的圈子吗？ “白海刚是老沈弄的，黑仓的风也是老沈让人透露出去的。” 许大炮懵圈了。 这都是老白干的？ 为啥？ 吃饱了撑的？ 看着许大炮懵懂单纯又无知的眼神儿，江明浩有点心塞。 就这智商....... “我们为什么会来深市？” “废话，因为黑仓啊，还有，不是于春晓那娘们儿求着你来捞她相好的嘛！” 江明浩差点被许大炮蠢哭。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竟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第130章 推心置腹 “啊？浩子，是你想多了吧？” 听完江明浩的分析，许大炮把脑袋摇晃的像是拨浪鼓。 “要不你以为老沈摊子铺的这么大，连黑仓都不在乎，为什么会在乎和你倒腾来的那仨瓜俩枣？” 许大炮挠了一把后脑勺子。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从他认识老沈开始，基本上就是老沈在指点他赚钱，而且都是稳赚不赔，每次赚来的钱老沈也不提走，让他滚在进货的成本里。 后来还把小轿车留在了白石县，说是方便他来的时候开，但自打小轿车放在白石县，老沈和刘刚只来过一次，还没有动那辆车。 这事就怕合计，哪怕是一根筋的许大炮也不得不承认，不是江明浩想多了，的确是他一开始就被老沈算计了。 许大炮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 平心而论，他是把老沈当成老大哥的，掏心掏肺说不上，但为老沈办事却是实打实的。 没想到，他把老沈当兄弟，老沈却是拿他当枪使。 “既然你知道他干的不是啥好勾当，你还给他出个鸡吧毛的主意啊！” 许大炮接受了老沈把自己当枪的事实，转而就对江明浩的行为表达了不满。 “他算计你算计我，难道不需要出点利息吗？” 许大炮眼珠子一转，觉得江明浩说的很有道理。 “应该，而且应该多出点，浩子，那黑仓咱俩不插手，最后真能到咱俩手里？老沈那狗犊子可别摆咱俩一道！” 许大炮这人态度转变的那叫一个快，之前还老沈长老沈短的，恨不得把老沈打个板供在炕头每天早晚三炷香，现在知道了真相，老沈就从每晚三炷香直接转换成了狗犊子。 “放心，跟他想做的事比，黑仓啥也算不上。” “那就中，那就中，这狗犊子，白瞎了老子我一片真心实意了。”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江明浩基本没说话，倒是许大炮一道上都在口吐芬芳，花式咒骂狗犊子。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八点过。 考虑到打包了不少海鲜，江明浩让许大炮招呼于春晓一声。 “浩子，那娘们儿没在屋啊！我就说吧，之前那娘们儿一声没有，肯定没憋啥好屎，让我说着了吧？” 许大炮呜呜喳喳的站在屋门口叫唤。 “进来，把门关上。” 江明浩有点脑仁子疼。 可能是太多年没联系了，他真的对许大炮的个性有些生疏了，记忆里的许大炮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浩子，你不是挺警惕的嘛，不会是被那娘们儿的美色给迷惑了吧，那娘们儿骚是骚点，但论模样跟嫂子可是差的远了，你可别犯错误！” “许大炮，你能不能闭嘴！” 江明浩真是被许大炮叨叨的有点烦。 尽管他知道，许大炮也是心情不好，借着机会发泄情绪。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是连最基本的情绪控制都做不到，那干啥也干不成。 许大炮的脸耷拉了下来。 虽然没说话，却明显是对江明浩的态度产生了情绪。 江明浩懒得惯着他，打开打包回来的菜，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海鲜凉了之后味道难免有些发腥，江明浩只挑了一些配菜吃，螃蟹、鲍鱼、海参这些基本没动。 许大炮则不是，本来还在一边瞪着眼珠子生闷气，被饭菜的香味儿一勾，气就被勾没了，绷了五分钟就缴械投降，拿过筷子，开始了风卷残云。 “大炮，以后咱们要做的生意会很大，比现在的老沈要大的多，你想跟着我一起，就要听我的安排，第一点，就是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像你刚才这个样子，一点事就被激怒，落在对手眼里，这就是你的死穴！” 等到许大炮吃的差不多了，江明浩悠悠的开口。 许大炮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吱声。 “老沈利用你，这不是老沈的错，生意场上，本来就是尔虞我诈，既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有的只是利益，所以，重情重义是优点，却不能用在生意场上。” 江明浩的语气并不严厉，声音也压的很低，语速很慢。 许大炮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有吭声，而是夹了一颗鲍鱼，整个塞进了嘴里，把两侧的腮帮塞的满满的。 很久之后，许大炮才嗯了一声。 他知道江明浩说的是对的，更知道江明浩跟自己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只是，他活了二十三年，没人跟他这样讲过道理。 小时候的江明浩也从来不屑于跟他说这些。 江明浩并不着急，许大炮的问题是存在的，但并不致命，吃过的亏多了，他自然就能懂得，只是他不太想让许大炮像前世一样，靠吃亏领悟这些道理。 晚上九点半，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没多久，脚步声停在了江明浩和许大炮房间的门口。 但是敲门声却没有立刻响起来，许大炮要起来开门，被江明浩用眼神制止了。 敲门声没有响起来，而是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 许大炮撇撇嘴。 “肯定是没干啥好事，心虚了！” 许大炮对着江明浩嘟囔。 江明浩示意许大炮不要说话，于春晓肯定会来敲门。 许大炮不认同，如果是他做了亏心事，躲的远远的还差不多，绝对不可能再这个时候送上门来。 但不等他想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许大炮咧着大嘴，冲着江明浩竖了竖大拇指。 这丫的简直是会算命卜卦啊！ 啥事都能让他说准了。 打开门，于春晓脸色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太正常的红晕，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叉烧包。 “我出去吃饭了，给你们带的叉烧包。” 于春晓说完，把手里的塑料袋挂在了门把手上，竟然没有进来的意思。 “于姐，招待所这一亩三分地可没有卖叉烧包的，于姐这是去南白那边了吧？” 许大炮一说完，于春晓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慌乱。 她几乎是用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快速的瞄了江明浩一眼，心跳的飞快。 “是......是在东福源大街附近买的，你们快吃吧，还热乎着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于春晓笑了笑，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于姐，老白的事已经搞定了，你最好不要再病急乱投医，做些不应该做的事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于春晓的身影猛的顿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131章 于春晓的屈辱 “你......你说老白的事搞定了？” 于春晓的脸色白的吓人，刚刚两颊上那抹红晕也早已消失不见。 “嗯，这两天老白就能被放出来。”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于春晓就摇晃了一下，哐当一声撞在门上。 “哎，哎哎哎，你可别吓唬人啊！要迷糊回你屋迷糊去，倒我们门口让人看见以为咋回事呢！” 许大炮嘴损的不行，但嘴上这么说，人还是站起来走到于春晓身边。 “你没事吧？” 典型的嘴硬心软。 于春晓抬起头，看了许大炮一眼。 许大炮心里我草了一声，这女的是要勾引我吧？ “我没事，谢谢关心！” 于春晓扶着门站直，对着许大炮道了声谢。 许大炮瞪大眼珠子，心里警铃大作，越发觉得于春晓这是不怀好意。 之前对他那横眉竖眼的，现在可倒好，先是妩媚的朝自己抛媚眼，后又娇滴滴的跟自己撒娇。 “于姐，这两天没事你就在招待所休息吧，免得被熟人看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老白的事你放心，有人在办。” 江明浩走到许大炮的身后，淡淡的说道。 许大炮正满心眼子的合计于春晓勾引他的事，听到江明浩的声音吓了一跳。 于春晓看着江明浩，几次欲言又止。 “那......那我先回房间了！” 看着于春晓转身离开。 “浩子，是不是看上我了？刚才又是跟我抛媚眼又是撒娇的！” “少自作多情了，你倒是想，关键人家看不上你！” 江明浩白了许大炮一眼，转身进了洗手间。 “浩子，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咋就看不上我，我许大炮好歹也是年轻帅气有理想有抱负的新时代王老五，不比那啥啥的姓白的老头子强啊？” 许大炮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抱着自己的膀子，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扒拉了一下头发。 “少贫！这两天你盯着于春晓点！” 江明浩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于春晓今天出去一定是去见什么人了，而且还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这一点，从于春晓刚刚的表现中能够看出来。 于春晓担心老白，除了他们之外还想要再多上道保险，这无可厚非，她付出的是什么代价，江明浩并不关心，但他关心的是，于春晓的举动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行行行，知道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从明天早上开始，就在门口蹲着，别说于春晓，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她那屋飞出来。” 江明浩懒得搭理许大炮，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另一侧的房间里，于春晓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上的灯泡。 她没有开灯，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 身体上的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那件事。 可是，江明浩跟他说，老白很快就没事了，那她刚刚付出的那些算什么。 “春晓，老白那事麻烦的很，想要摆平这件事，我可得冒很大的风险，你就这么求我，诚意不够吧？” “臭娘们儿，让你以前装清高，现在还不是躺在床上让我***,你跪下来求我，伺候的我高兴了，我就帮你把老白那个死老头子弄出来，来啊！” 眼泪从于春晓的眼眶流下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 她跪在曾经让她最厌恶的男人跟前，做着让她恶心的每分每秒都想呕吐的事。 哪怕刷了好多次牙，牙龈已经红肿出血，那股腥臭的味道依旧在口腔里盘旋不散。 于春晓一阵恶心，冲到卫生间，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恶心也没有好转。 “呜呜呜呜.......” 于春晓靠着墙，大声痛哭。 许大炮鼾声如雷，隔壁的动静完全没有听到，但江明浩却听的清清楚楚，他微微蹙眉，无奈的摇摇头。 于春晓和他只是合作伙伴，这次的事，如果不是有黑仓勾着，他是不会替于春晓出头捞老白的。 他骨子里就是个凉薄的人，除了他所在意的，其他人的喜怒哀乐，他并不放在心上。 于春晓是个成年人了，她在做出任何一个选择之前都应该知道自己将要承担的后果。 隔壁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第二天，隔壁的门迟迟没有打开。 许大炮果然蹲在门口，像看门的石狮子似的，直勾勾的杵在外面。 江明浩则是在房间里，翻看之前从于春晓手里拿到的黑仓的明细表。 不得不说，黑仓里的东西还是很诱人的，除了他之前从于春晓那见到的录音机、手表等，还有照相机、半导体收音机、机械打火机甚至还有一台柴油摩托车。 这台摩托车让江明浩的眼睛亮了起来。 虽然摩托车跟小轿车没法比，但是对于现阶段江明浩而言，却是有很大用处的。 农改做起来以后，他在各个公社之间是少不了要来回跑的，柴油摩托车动力大，机动性强，特别是在山路上比小轿车要方便。 除此之外，明细里竟然还有不少进口的羊绒大衣和牛仔裤。 不得不说，这个老白是真不择食，啥都往回弄。 “哎哎，你们谁啊？？” 忽然，江明浩的思绪被走廊里的许大炮的声音打断，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只见许大炮对面，站了两个男的。 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皮夹克喇叭裤，蓄着小胡子，鼻梁到左侧腮帮子上有一条疤。 另外一个二十七八岁，细高个，烫着波浪头，戴着蛤蟆镜，牛仔服牛仔裤牛皮鞋，牛仔服的里面是件花衬衫。 “你谁啊？” 细高个看了许大炮一眼，即使蛤蟆镜挡住了视线，仍旧能够感觉到细高个眼神的凶狠。 “我问你呢？” 许大炮比细高个长的壮实，又是个胆大不怕死啥都敢上的，面对细高个，许大炮更凶。 “哟呵，好狗不挡道，在沙港这一带，还没有敢跟周四毛叫唤的。” “你骂谁狗呢？再骂一句试试！” “骂的就是你，有种你.......卧槽.......” 周四毛没想到许大炮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话还没说几句，就直接动手了。 “有种你妈的有种，就烦你这种逼逼赖赖的。” 江明浩站在门口，没出声。 他倒是想看看，许大炮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很明显，这两个人应该是冲着于春晓来的，他猜的没错的话，两个人应该是从于春晓昨天去见的那个人嘴里知道的于春晓的行踪。 第132章 小公园里的谈话 “老贾，上，干他！” 周四毛的鼻子被许大炮打出了血，他用手抹了一把，血就糊了一手。 见了血，周四毛更炸了，招呼着身边的小胡子动手。 但是许大炮是啥人，那是个彪起来连自己都害怕的主儿，不等小胡子动手，许大炮已经一脚踹了出去，将小胡子直接踹翻在地。 “告诉你们，这也就是炮爷现在岁数大了，心软乎了，否则就你们俩这小瘪犊子，炮爷我直接就能废了你们！” 许大炮鼻孔朝天，是的确不把这俩人看在眼里。 北方人，骨子里就有种彪悍，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你你.......于春晓，你个臭娘们儿，给我滚出来，别以为我们找不着你你就能当缩头乌龟，郑岩那孙子说了，你就猫在这，滚出来！” 在许大炮手下接连吃了亏，刚才交手的两下也让他知道，许大炮是个打架不要命的，身手还比他们俩强，于是转换了套路。 房间里的于春晓吓的瑟瑟发抖。 她躲在被窝里，用被子紧紧的盖住头。 郑岩，郑岩！！！ 于春晓恨，恨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闭嘴，你再骂于姐一句试试？来，骂一句试试？” 周四毛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眼睛再次在许大炮的脸上游走了一遍，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彪人竟然认识于春晓。 “于春晓，有种你就一辈子躲在招待所别出来!” 周四毛撂了句狠话，带着小胡子转身就走。 “回去告诉郑岩一声，夜路走多了容易见鬼，他动了老白的人，老白出来不会放过他的！” 周四毛身后，江明浩的声音幽幽响起。 周四毛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文质彬彬的江明浩。 “老白？呵，不知道你们和于春晓那臭娘们儿是啥关系，但不怕告诉你们，白海刚这辈子都别想再在深市露头了，于春晓要是不说出黑仓的下落，这深市她来的了回不去！” 周四毛原本想要开骂，但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和江明浩的一对上，脑袋就像是灌了水泥，啥也骂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讪讪的威胁了两句。 “滚滚滚，滚犊子，下回再敢来，炮爷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许大炮做了抬腿的姿势，周四毛和小胡子两人脸色一变，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出了招待所。 “于姐，你别害怕啊，有我许大炮在这，这俩瘪犊子不敢再来了！” 周四毛和小胡子跑了后，许大炮对着于春晓的门口喊了一嗓子。 被窝里的于春晓早已经泪流满面。 江明浩看着许大炮，笑着的摇摇头。 这小子混起来是真混，但心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使。 一边笑，江明浩一边扭头看了于春晓的房门一眼。 看来麻烦已经来了，怕是过不上消停日子了。 不过麻烦要算在老沈的头上，如果不是他设计了老白，就没这些事，既然如此，就不能让他置身事外。 中午，江明浩敲响了于春晓的门。 等了很久，没有人开门。 “于姐，我想跟你聊聊郑岩。” 江明浩声音从门缝钻进去，清楚的落在于春晓的耳朵里。 她条件反射似的恶心起来。 江明浩没有急着催促，尽管他不清楚事情的细节，但却知道，于春晓一定想要报复郑岩。 果不其然，七八分钟后，于春晓打开了门。 她的脸上涂了很厚的粉，眼睛也化了很浓的眼影，但即便如此，仍旧遮不住红肿和深深的黑眼圈。 “小江。” 面对江明浩，于春晓有种无地自容的耻辱感，江明浩的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一切，此时的她就像是扒光了衣服站在江明浩对面。 可是，跟对郑岩的恨比起来，这种耻辱就算不上什么了。 “我们出去说吧！” 此时走廊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招待所的隔音并不好，薄薄的一块门板阻隔不了任何的声音。 江明浩点点头。 “许大炮呢？” 往外走的时候，于春晓问了一句，视线也朝着隔壁房间扫了一眼。 “睡觉呢！” 要说许大炮这人也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昨天还因为老沈的事气的要死要活，好像这口气咽不下去就要一命归西，但是转过天儿，就好像这事没发生过。 吃的香睡的香。 于春晓微微侧耳，隐约听到许大炮的鼾声。 想到上午许大炮在走廊里跟周四毛说的那些话，于春晓的心情就复杂的不行。 两人出了招待所，走到街边公园的一处长椅。 于春晓四下看了一眼，看到没有红袖标，才坐了下来。 江明浩没坐，只是靠在长椅旁边的树上。 于春晓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开口的勇气。 “郑岩曾经是在沙港收保护费的小混子，有一次收保护费和老白手下的马仔起了冲突，是我给他讲情老白才放了他一马，从那之后，他就经常趁着老白不在来骚扰我，那个时候老白在沙港还没站稳脚跟，我怕给老白惹麻烦，这事就一直瞒着没跟老白说.......” 于春晓淡淡的说着，江明浩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说到自己为了营救老白而被郑岩**的时候，于春晓几次忍着眼泪和恶心，才把话说完。 “行，我知道了！” 江明浩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于春晓有些诧异的看着江明浩。 却没从江明浩的眼底找到任何一丝情绪，不管是厌恶、鄙夷、不屑或同情，什么都没有。 “小江，你说实话，老白真的没事吗？” 在江明浩转身之前，于春晓还是没忍住。 “嗯。” “那......你要对付郑岩？为了我吗？” 于春晓对江明浩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份旖旎的期待，但是，她实在想不通江明浩有什么必要跟郑岩过不去。 江明浩和郑岩不认识，不可能有任何的矛盾或交集，所以，除了是为她出气，于春晓想不出别的可能。 “于姐别多想，和你没关系，走吧！”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于春晓紧紧的咬住嘴唇。 真的不是为了她吗？ 不同于于春晓心里不断翻腾的疑问，江明浩的脑海里转动的都是刚刚于春晓说过的关于郑岩的那些事。 老沈要和他合作，总要拿出份投名状来吧！ 他需要摸索老沈的能力上限，也需要清楚老沈隐忍的底限。 第133章 在深市的街头走一走 “浩子，你等下真去狗犊子那？” 回到招待所，江明浩把事情跟许大炮简单的说了一下。 一听江明浩要去找老沈，许大炮就跳了起来。 “给他找点乐子，也顺便给你出出气，你不乐意？” 江明浩故意逗许大炮。 “乐意屁的乐意，我现在只要一听到那狗犊子的名，心里的火就蹭蹭的往脑门子上蹿，我跟你说，这回的事了了，咱就跟那狗犊子一刀两断，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许大炮嘟嘟囔囔，眼珠子瞪的溜圆。 “你跟沈桥年有仇，和钱也有仇？” “和钱当然没仇，但你能耐这么大，不跟着他，咱一样吃香喝辣的。” 许大炮对江明浩可以说是有点盲目自信了。 经过这几回的事，许大炮已经认定，江明浩就是能耐比天大的，只要江明浩想，那干成世界首富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是能吃香喝辣的，但我得从沈桥年的身上薅几把羊毛下来，黑仓只是收的利息，本金才是大头，你要是不愿意跟他碰面，以后不让你接触就行了！” 许大炮梗梗脖子，觉得江明浩说的也有点道理。 就兴沈桥年那狗犊子坑他们，他们就不能坑回去？ “我就说说，痛快痛快嘴，是那狗犊子坑我又不是我坑他，不碰面也得是他躲着我，想让炮爷我躲他？想粑粑吃吧！” 江明浩被许大炮这副德行逗的失笑。 这性格虽然有时候让人脑瓜仁子疼，但有些时候看着也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放松。 嘱咐了许大炮继续蹲好于春晓的门口之后，江明浩就出发了。 昨天离开之前，沈桥年给了他联系方式和一个地址，说他们在深市的这段时间，他都会在这个地址待着，有事可以随时去找他。 地址距离招待所不算太远，江明浩没有坐电车。 他打算走路过去，顺便看看七十年代末深市的样子。 作为全国第一个改革开放的试点，深市的地位毋庸置疑。 江明浩清楚的记得，前世里他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深市改革开放的报道时候的那种激动心情。 他是有政治嗅觉的，尽管当时他还在大学里读书，但却无比的相信，深市必将孕育出国家的第一批私营企业主，那些最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也将会集中在深市诞生，伴随着经济开放，深市也将成为全国务工流向最密集的城市。 事实证明了，当初江明浩的猜测都是对的。 从1980年深市被批准成为经济特区开始，深市就不断的创造奇迹，它敲响了国内土地拍卖‘第一槌’，创建了第一家外汇调剂中心，深市发展银行发行了代码\\u00\\u0027的股票，是全国第一个打破铁饭碗的代表....... 那个繁荣的时代，铸就了太多经济神话。 江明浩前世开始创业的时候是从京市开始的，虽然最后也成功了，但是走了不少的弯路，毕竟京市的政治地位摆在那，各种政策的束缚尤其大，那时候江明浩就经常会觉得遗憾，如果他大学毕业就来到深市，会走很多弯路不说，事业也许会做的更大。 但此时江明浩眼前的深市，与未来那个高楼林立到处钢筋水泥、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大都市完全贴不上边。 街道很窄，地面坑坑洼洼，时不时的有其他房屋上的残砖断瓦掉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坑被雨水灌满，在经常阴雨的天气长久不干，久而久之生出了蠓蝇。 路两侧的房屋高矮不齐，大多数房屋都有在屋顶上自行搭建的棚子，棚子上盖着塑料布或者石棉瓦，塑料布用绳子拴在烟囱或者树上，石棉瓦则是用碎砖头压着。 放在三十年后，即使是个十八线小县城，市容市貌也远远好过这里。 走了大约两三里地，眼前的景色终于有了些许改变。 这里是南边区的街道，在公社解体以后，这里成为了南边区的商业中心，此时，未来的商业中心还显得很破败，唯一的一栋三层小楼最上面的一层窗户坏了一半，看着很是萧条。 江明浩一路走，一路看，心里的感慨很多。 一个没有机会随着时间倒流回从前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江明浩此时的感觉的。 江明浩暗下决心，这一世，深市的改革大潮他定要参与进来，这瓢羹他要痛快的喝上一大碗。 走了一个多小时，江明浩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一处小别墅外面。 这栋别墅有很明显的日式建筑风格，看样子，应该是三四十年代日b人建在这里的。 果不其然，大门旁边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刻着几个字，是日文，江明浩对日文没有研究，只是从这几个文字中的两个汉字里看到了稻和夫三个字。 江明浩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迸出了稻盛和夫四个字。 不过江明浩知道不可能，日b男人的名字里带田、夫、井、郎等等字眼的太多了。 江明浩骨子里是有很强的爱国情结的，虽然前世里对妻儿他没有尽到责任，但是爱国的事情他做的不少。 他也研究过一些战争史，知道在三四十年代日b在国内建筑了大量房屋，抗日胜利后，这些建筑绝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但都被收归国家，用作公共用途。 个人能够拥有这类别墅的，凤毛麟角。 从而江明浩更加的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沈桥年是有政z背景的。 “请问您是江先生吗？” 江明浩按响门铃，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走出来，对着江明浩礼貌的询问。 江明浩点点头。 女人就让开一个身位，恭敬的邀请江明浩进入别墅。 看着旗袍女人聘聘婷婷的背影，江明浩撇撇嘴。 这个沈桥年，人长的不咋地，花花肠子不少。 酒楼服务员是金发碧眼身材凹凸的洋妞儿，别墅里佣人也是如花似玉婀娜多姿的大美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从古至今最真实的一句话。 别墅里，奇花异草簇拥，尽管已是深秋，却依旧有不少花朵盛放。 地面上依旧是花纹彩砖，但是比起酒楼的那种大块的做工相对粗糙的砖相比，别墅里的这些砖就可谓是精品了。 每一块都只有半尺见方，每块的四角有不同的图案，与其他砖拼接在一起的时候，就出现了不同的图案。 别墅入口立着一对石雕，一只只进不出的貔貅，一只形似螺蚌的椒图。 联系起酒楼包厢门口的那两盏宫灯上的图画，江明浩不知道该说沈桥年附庸文雅，还是装腔作势。 他就从来没有在私人住宅的门口见过摆放椒图雕像的。 第134章 演戏演成了笑话 “小江，欢迎欢迎啊！” 江明浩刚进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沈桥年就站了起来。 沙发的另一侧，坐着个和江明浩年纪差不多的男人。 男人打量着江明浩，眼神不善。 江明浩淡淡的扫了男人一眼。 “小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刚，你应该听大炮提过吧？小刚，这是江明浩，是个人才啊！” 沈桥年一脸的笑意，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了拍，赏识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乡下的插队的，也好意思把自己当人才，嗤！” 刘刚坐在沙发上没动，翘着二郎腿，满脸的不屑。 “小刚，怎么说话呢？小江虽然是个知青，但是能耐比很多大学教授都厉害，你赶紧给小江道歉！” 沈桥年板着脸，斥责刘刚。 “我道歉，他配吗？” “你这.......小江啊，刘刚脾气不大好，有啥说啥，你别往心里去啊！” 江明浩看着沈桥年，没说话，只是嘴角上扬。 刘刚微微有些诧异，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桥年一眼。 “小江，坐，坐下说！” 沈桥年打哈哈。 “沈总，有意思吗？” 江明浩冷笑一声。 “小江，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 沈桥年表情绷了起来。 “沈总不想合作，大可以明说，我江明浩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以后生意场上见了，还能点个头打声招呼，但沈总演这么一出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拿我当三岁小孩子？要是这点阵仗就能把我拿捏住了，那我江明浩未免太废物了！” 江明浩说完，再次冷笑一声，看向刘刚。 他虽然没见过刘刚，但一个跟着沈桥年混的人，如果没有沈桥年的首肯或者授意，敢在沈桥年面前这么张狂，怕是早就被踢出去了。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现在看来，沈桥年的回忆录果然是有水分的，极大可能是找了某个作家当枪手，做了艺术性的美化，或者按照爽文大男主的格局编纂的。 按照沈桥年这两回展示出的手段，江明浩不相信他能靠自己的本事把事业搞的那么大。 至于这个刘刚，在回忆录里压根就没提到。 这么重要的左膀右臂，却连影子都没有，真的是耐人寻味啊！ “小江，你想多了，我和你合作的诚意昨天不就已经展示过了嘛，刘刚是不明就里，小刚，这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刘刚坐在沙发上没动，直到沈桥年瞪了他一眼，刘刚才站起来。 “探春，给客人上茶！” 探春？ 江明浩的脑海里顿时想起来回忆录里曾提到的沈桥年的一个很特殊的爱好，或者说癖好，那就是对红楼梦成瘾，自己的别墅装修仿造的都是大观园，还在家里建了个小型的红楼收藏馆。 收集了各种跟红楼梦相关的东西，光是各个版本的红楼梦就足有上百套，其中不乏孤本。 但江明浩还真没想到，在回忆录之外，沈桥年竟然连自己身边女佣人的名字也不放过。 之前那个穿着旗袍的美女‘探春’端着托盘走进来。 “尝尝，这是我托人从茶山弄来的，私炉炒制的，外面喝不到。” 沈桥年很客气，笑呵呵的说道，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过是个幻觉。 江明浩自然不会在这种没营养的事情上纠缠，演戏这件事，你看了进心了才叫戏，看了压根没走心，那就是笑话。 江明浩从善如流的端起探春递过来的茶。 茶汤清亮，伸手轻轻扇动，茶香就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孔。 “的确是难得的雨前龙井。” 沈桥年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 如果上次江明浩品大红袍是瞎猫碰死耗子瞎猜的，那这次就绝对不是意外。 沈桥年看着江明浩，脸上挂着笑，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深。 他已经安排人再次去白沙市调查江明浩了。 他沈桥年混了这么多年，自认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不说十拿九稳但是看走眼的时候的确不多，但江明浩却让他看不透。 就像刚才刘刚的那些话，他以为江明浩要么翻脸直接拂袖而去，要么忍下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江明浩既没发怒，也没选择隐忍，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这和他对江明浩性格的判断完全不符。 “我今天过来，是想让沈总帮我处理一个人，当然，也是帮沈总自己。” 啜了一口茶，江明浩直接表明来意。 “哦？你说说看是谁！” “郑岩，沙港的混子头子，沈总不应该没听过吧？” 听到这个名字，沈桥年的脸上快速的略过一抹懊恼。 情绪闪动的太快，如果不是江明浩心细如发，很难发现。 “听过，不过你和他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过结吧？” “没有。” “既然没有过结，那为什么......是为了老白那姘头？” 沈桥年低头喝茶，眼睛的余光却没有离开江明浩。 “有因必有果，沈总觉得你让郑岩帮着你黑了白海刚，你把白海刚捞出来这事就算完了？” 沈桥年身子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 他突然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种恐怖的情绪。 似乎这个年轻人会读心术，不管他心里想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都没办法瞒过他的眼睛。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郑岩我不能动，否则以后我的货就别想从沙港进出。” 沙港是连通港市和澳市的枢纽港，但是管制的不严格，因此国内走私过来的百分之九十的货品都是经由沙港运输进内地的。 “如果沈总是这么认为的，那就当我今天是过来的喝茶的。” 江明浩没有再继续。 反倒是沈桥年，看到江明浩真的不再开口，只是安静的品茶，心里开始有些着急。 但江明浩就是不再说，脸上充满了对茶香的陶醉。 “小江，你直说吧，为什么非要处理掉郑岩？他在沙港一带很吃的开，我们以后进口国外设备，船也要泊在沙港，没有个靠得住的人，设备想顺利落地是不可能的。” 沈桥年压不住了，率先开口。 他心里是猜到的，江明浩就是为了给于春晓出气。 郑岩那孙子干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但这事你情我愿，江明浩却非要因此让他处理掉郑岩，沈桥年觉得江明浩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耐着性子把郑岩的重要性又强调了一遍。 江明浩没说话，而是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托盘里。 因为力气不算小，茶杯里没有被喝完的茶汤受到震荡，飞溅出来，在托盘里形成很大的一滩水渍。 第135章 你想养小鬼? “如果沈总还想通过走私的手段引进设备，那我们的合作就没必要开始了。” 沈桥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沈桥年对江明浩的忍耐已经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但那些忍耐是建立在他需要靠着江明浩赚大钱，需要靠着江明浩发展自己的走私大业。 可是现在江明浩却不让他走私，那还谈什么？ 还合作个屁！ “江明浩，年轻人狂点是好事，不狂没出息，但要是太狂的话，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我沈桥年在深市港市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谁敢在我面前这么张狂的！” 这是沈桥年第一次压制不住情绪，彻底发怒。 昨天在酒楼对待许大炮不过只是做了点小动作小表情而已，而此时，沈桥年就差掀桌子了。 “我以为沈总的肚量有多大呢？” 江明浩不为所动，淡淡的看着沈桥年，似笑非笑。 “你......” 沈桥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发火，这种时候，谁先压制不住情绪，就代表谁的气势先弱了下来。 于是，沈桥年强迫自己重新坐了下来。 但是脑袋突突跳的厉害。 沈桥年现在不知道，他现在的反应其实是血压飙升。 “沈总，我昨天说的很明白，我想沈总应该也已经清楚，苏伊士运河上的那条船上的货捐献出去能够得到的好处吧？有阳光大道可以选择，沈总难道非要选择走夜路？而且我把话放在这，沈总不捐那船货，那条船就永远也出不了苏伊士，更到不了国内！”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沈桥年的脸色铁青。 他的确是让刘刚亲自去了解了这件事，就像江明浩说的，国家现阶段急需他船上的那些东西，他能够捐出去，的确能获得免税待遇。 但免税待遇只有一年，那一船货却价值一百来万。 一百来万啊，他得倒腾多少船货才能赚回来。 江明浩半点不急。 前世里，沈桥年咬牙不捐，这船货在苏伊士运河上漂了四五个月，光是船的费用就砸进去了天文数字，这还不算，苏伊士运河上不太平，这么大的货轮停在那，危险不言而喻。 沈桥年是在货船被重装不法分子包围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后，意识到靠他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把船带出运河的，这才咬牙捐给了国家。 这一世，有他提前指路，只要沈桥年是真的沈桥年，芯子没换，那就一定会听从他的建议。 “免税期只有一年，我那船货百十来万......” “一年，我保证沈总赚出这个数！” 江明浩说完，伸出了一只手。 “五百万？” “只多不少。” 看着江明浩一脸的云淡风轻，手掌乾坤的气势，沈桥年咬住了后槽牙。 信还是不信？ 赌还是不赌？ 按理说沈桥年是不应该信的，毕竟如果一朝踏错，就是百万的损失，一百万啊，可以在深市最繁华的地方买下一块地了。 江明浩一个初出茅庐，有的本事可能只是纸上谈兵....... “好，我这就让刘刚安排人接洽大使馆。” 最后，沈桥年还是决定赌。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拖拽着沈桥年，哪怕他心里对此举是很悲观的，几乎是抱着血本无归的必败心思，但仍旧选择了听从江明浩的安排。 “不过，即使以后不从沙港走货，我也不认为要跟郑岩撕破脸。” 回归到江明浩此行的初衷问题上，沈桥年说道。 “你觉得，白海刚和郑岩比，谁的本事更大？” “郑岩干的是扫港收保护费的行当，和白海刚不是一回事。” “是，不是一回事，但你觉得白海刚被放出来之后，会不调查自己被黑的事吗？白海刚好歹也是在沙港出入了十几年，也算是个人物，而且和混沙港的郑岩不一样，白海刚是路子的，这点沈总应该比我清楚。” 沈桥年绷着脸。 干走私这行的，没路子是不可能的。 “只要白海刚想查，很快就能查到郑岩头上，黑了白海刚的事暂且不说，郑岩对于春晓干的事，你觉得白海刚能忍？郑岩那种人，真到出了事，会不把你咬出来？” 沈桥年对此有些不屑，他能把白海刚弄进去，自然是不怕白海刚的。 “你可能路子比白海刚广，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沈总想要清白身家做生意，被小鬼缠上总归不好，再说郑岩，他今天能为了利益黑白海刚，明天就能为了利益黑沈总，难缠的小鬼一只就够了，沈总还想再养一只？” 言尽于此，江明浩就不再多说了。 沈桥年再手段不济，也不会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沈桥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江明浩。 “好，按你说的来，不过这也要算你欠我个人情。” 沈桥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他心里依然坚定的认为，江明浩要处理郑岩，就是为了于春晓，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鬼是沈总自己招来的，驱鬼也沈总为了自己日后的大业不得不为之的，让我领人情，沈总的算盘打的有点偏了！沈总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养着这鬼，只是养成鬼王旱魃的时候沈总不后悔就行。” 额！ 沈桥年没想到江明浩会说出这种话，一时无语。 不得不承认，论心眼，他没江明浩多，论气势，他没江明浩强，论手段，他没江明浩硬，论嘴皮子，他也没有江明浩溜。 他沈桥年纵横江湖二十来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在一个年轻人手里栽了。 郑岩的事就此尘埃落定。 江明浩离开别墅的时候，和刘刚擦肩而过。 两人没有打招呼，但是刘刚看向江明浩的眼神依旧不善。 到底是沉浸在戏中难以自拔还是到底怎么想的，江明浩没有心思猜测。 不过，日后他和刘刚少不了要打交道。 刘刚若是人，那么江明浩就和他正常合作，但若是鬼，那江明浩绝对不手软。 回去的路，江明浩走的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招待所。 结果从许大炮的嘴里得知，在江明浩离开的这段时间，又有人来找于春晓了。 但和之前的周四毛小胡子不一样，这个人于春晓见了，两个人还在房间里关门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我怕俩人要是干点那种事，我听着不好啊，就没趴门缝儿。” 想到自己没守好门，许大炮有点怂，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犯了错误的大金毛。 第136章 决裂 “行了，我知道那人是谁，没事。” 江明浩说完，看了于春晓的房门一眼，并没有去敲门。 “哎，你知道那人是谁？你咋知道的啊？” 许大炮跟着进了屋，像尾巴似的跟着江明浩追问。 他就纳闷了，江明浩这小子咋突然这么厉害呢，像是能掐会算似的，小时候也没看出来他有这潜力啊？ “浩子，你不会是那啥了吧？” 许大炮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一脸的八卦相。 “啥？” “就是出马了呗，你二姑家的表姐不就是出马仙嘛，那神的啊，连咱街里谁家丢了东西她都能算出来，这是不是你家遗传啊？诶，说说，你是啥仙儿，胡柳白黄灰，你是哪一路的？” “滚！” 江明浩抬起手给了许大炮一脖溜子。 这丫真是越来越能胡说八道了。 “诶诶诶，你这人诶，咋说说的还急眼了呢！我这不就纳闷嘛，你都没见着，咋知道来的是谁啊？” 许大炮揉了把被江明浩拍疼的地方嘟囔。 “任东强。” “那孙子是任东强？卧槽，早知道是他，炮爷我一棒子削死他。” “削死？” “咋地，就这种吃里扒外的狗腿子，削死他不应该啊？炮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当叛徒的，要是抗战那会儿，这狗腿子一准是狗汉奸！” “你还以为老白是被任东强出卖的？” “咋地？这不是你说的嘛！” 许大炮一愣。 江明浩无语。 许大炮脑子不是笨，而是压根没有啊！ “哎哎哎，到底咋回事啊，你别躺下啊，这说话说一半，不是好同志啊！” 看到江明浩不打算接这个茬了，许大炮急了。 他脑子本来就不灵，江明浩又不是不知道。 “你自己去问于春晓吧！” 啊？ 许大炮看着江明浩转了身，不甘不愿的坐到了板凳上。 他不想去找于春晓，虽然他护着于春晓来的，但那是因为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这是为了大家伙才不得不护着她的。 可是让他为了这种事去找于春晓，许大炮拉不下脸。 但是折腾了半天，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的，许大炮实在是憋不住了。 不就是敲门打听个事嘛，又死不了人。 “出卖老白的人不是任东强。” 不是任东强？ 许大炮一脸的问号，不是任东强是谁？ “郑岩。” 许大炮瞪着眼珠子，合计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 “我说浩子咋非要跟郑岩过不去呢，原来那孙子才特么的是狗腿子啊，诶，不对啊，就是郑岩是叛徒，浩子也不应该这么卖力啊？我知道了，浩子这是给你出气呢啊！” 许大炮觉得自己一下子真相了，顿时气呼呼的回去质问江明浩了。 嫂子那人多好，他可得帮着嫂子盯住浩子。 于春晓的俏脸一阵通红。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就连许大炮也是这么认为的。 ...... 别墅里。 刘刚一脸倔强的站在沈桥年的对面。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办就行了，别的不用多说！” “老沈，你是不是被那小子灌了迷幻汤了，你瞒着从苏联弄了一大船的私货来我可以不在乎，但是这船货值多少钱你不知道吗？那小子说让你捐了你就捐，你想没想过后果啊？那小子就是动机不纯，你要是信得着我，我亲自去苏伊士运河走一趟，货不带回来我就不回来。” 刘刚梗着脖子，眼眶通红。 他怎么都想不通，他跟了沈桥年十年，出生入死好几次才换来沈桥年的信任，凭什么那小子刚来深市两天，就能让沈桥年对他言听计从。 他不服！ “刘刚，我已经清楚的告诉过你，江明浩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我不是信任他，而是认同他的决定。” 沈桥年有些不悦。 刘刚是有些翅膀硬了，竟然敢直接跟他叫板。 “大本事？他有什么本事，一个连自己亲妈都不稀罕的人，连自己饭碗都搂不住的人，这就是大本事？” 对江明浩的调查是刘刚安排人去的，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是先报给刘刚的，所以，对于江明浩的底细刘刚知道的比沈桥年还要详细。 “刘刚，是不是这几年我太放纵你了？” 沈桥年彻底黑了脸。 他倚重刘刚，因为毕竟是十几岁就跟着自己混社会的人，别的不说，忠心是不用怀疑的，但是最近这两年，他发现刘刚背着他做了不少小动作。 这也是为什么苏联的这船货他没有告知刘刚的原因。 “放纵？老沈，我跟了你十一年吧，这十一年里凡事我都冲在前头，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为过吧，结果呢，你先是跳过我安排齐军联系郑岩搞白海刚，又瞒着我安排龚传林到苏联走船，现在又宁可重用一个屁也不是的乡下知青也不听我的建议，这就是你对我的放纵？” 刘刚情绪激动，抻着脖子对沈桥年吼。 心里压了好几年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 完全不计后果。 “你什么意思？跟着我干够了？” “是！我干够了！今天你必须给我痛快话，到底是听那个乡下知青的还是让我走一趟苏伊士运河！” 刘刚攥着拳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沈桥年。 他跟了沈桥年十一年，他不相信沈桥年真的会为了一个狗屁知青而真的和他翻脸。 空气如死水般的沉寂。 “大使馆那边我会安排龚传林去沟通，你这段时间歇歇吧！” 听到沈桥年的话，刘刚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桥年。 歇歇？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啊，行，沈桥年，我走，希望你不要后悔！！！” 刘刚摔门而出。 路过探春身边的时候，停留了一下，之后不等探春开口，就冲出了别墅。 出门，一脚踹向蹲在门口的椒图石雕。 别墅里的沈桥年一下子坐进沙发里，之前的那种天旋地转的头晕感再次袭来。 他原本只是想通过一些手段挫挫刘刚的锐气，让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太狂妄，但却没想到会和刘刚决裂。 毕竟是一手带出来的手下，说不痛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沈桥年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割舍不掉的人和感情，稳定了几分钟情绪后，他走向书房，拿起了书桌上的电话。 第137章 接人 江明浩等人来到深市的第三日，白海刚被放了出来。 消息是沈桥年安排人送到招待所的。 于春晓的情绪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从知道老白出事到现在，她每一天都过的焦虑不安，吃不好睡不好，无时无刻不盼着老白转危为安。 可是，现在老白真的要出来的，她突然又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于姐，我跟你一起去接白叔。” 任东强是一大早就来招待所了的，沈桥年的人送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就在。 “要不......东强，你替我去吧!我有点头疼！” 于春晓往后退了一步，这两天好容易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颊又变得苍白。 “于姐，你咋回事啊，不是你天天盼着念着让你那老白早点出来嘛，现在人可算是出来了，你咋还往后撒泼呢！这不行啊，必须得去，我也顺便去看看，这个老白到底长的是圆是扁。” 许大炮就像是个混搅星，啥事到他嘴里就变味儿。 任东强看着许大炮，微微蹙眉，他听于春晓说了，这两个人是专门帮她捞老白才来深市的，而且老白能这么快就没事，也是他们使的手段。 任东强仔细的看了看许大炮，就这.......又看看江明浩，虽然长的是瘦弱了点，但气势倒是有的。 “于姐，去吧，老白要是连这点事都容不下，你就跟我们回白山公社。” 于春晓扭头看向江明浩。 这几个人里，只有江明浩明白她在顾虑什么。 虽然他是为了救老白才和郑岩......但老白能接受吗？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哪怕是迫不得已？ 但是江明浩的话让于春晓的心猛的滋生出一股力量，是啊，她是为了救老白才委身郑岩的，她本就没指望老白能领情，她这么做，只是报答这些年老白对她的照顾。 现在老白自由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亲眼看看他是否一切都好。 “我去换件衣服！” 任东强不由得再次看向江明浩。 这小子和于春晓到底是什么关系，先是能为了于春晓千里迢迢来到深市，现在又能用一句话就让于春晓改变主意。 江明浩淡淡的扫了任东强一眼，算是回应。 “浩子，还是你行啊！于姐对你可真是言听计从，啧啧啧！” 江明浩对许大炮这张嘴真的是到了恨不得拿针封起来的程度。 于春晓回屋换了一件红色的紧身长款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化了淡淡的妆容，头发也绾了起来，看起来美丽高贵。 任东强眼前一亮，眼底却划过一抹苦涩。 几人出门，任东强开了一辆和许大炮那台桑塔纳同样型号的车。 江明浩和许大炮自觉的坐在了后面，于春晓坐副驾。 任东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原以为两个人坐上小轿车，表情应该是兴奋的或者紧张的，可是不管是二楞的许大炮还是寡言少语的江明浩，都平静的不像话。 对于两个人的身份，任东强再次产生了新的怀疑。 按照来人提供的消息，他们是要到沙港治安处去提人的。 对此任东强表示不解，老白出事之后，他多方打听寻找，治安处那边当然也去找过，却并没有找到人。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轿车进入沙港，停在治安处门口。 “谁是江明浩？” 任东强毕竟对沙港最熟悉，也是老白最亲近的人，所以自然是他上前询问。 但对方的工作人员没理任东强，直接喊了江明浩的名字。 任东强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但还是让出位置给江明浩。 “你在这张单子上签个字，人就可以带走了！” 江明浩没看单子上的内容，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等一下，我去把人带出来。” 工作人员转身进了装着铁栏的房门。 “浩子，啥意思啊？这咋让你签字啊？” 但凡是有啥事，许大炮一定是不错过任何机会的要插上一嘴。 “老沈的意思，他是不死心让我领他的情。” 许大炮立刻嘟囔起来，又是满嘴的狗犊子，臭不要脸....... 十来分钟后，一个四十七八岁的男人出现在几人的视野里。 “白叔！” 任东强率先上前，从他哽咽的声音里，能判断出他对白海刚是真的有情分。 于春晓站在任东强的后面，犹豫了几秒钟，才缓缓的站到白海刚的面前。 “春晓，你瘦了！” 看到于春晓的一瞬间，白海刚的眼底就涌出了心疼，于春晓一直故作的坚强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白叔，上车吧！” 任东强扶住白海刚的胳膊，动作熟练，看样子以前没少做。 “先走走吧，你是江明浩？” 白海刚的视线在许大炮和江明浩的身上出溜了两遍，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江明浩的脸上。 “是，我就是江明浩！” 白海刚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握住了江明浩的。 “小同志，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半死的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谢谢！” 白海刚的掌心很粗糙，基本上每个手指的下面都有茧子。 “你要谢就谢于姐吧，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来深市。” 江明浩没有承这个情。 倒不是他品德高尚，而是他比谁都清楚，老白是因为他才遭了这个罪，他没脸承这个情。 “我知道，春晓这丫头吃苦了！是我连累你了！” 白海刚的话听着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情人，倒像是在说自己的闺女，感觉有些怪。 只有于春晓明白这种感觉，因此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我为什么能出来，有人给我递了话，小同志就不要客气了，走，我带你们在港上走走！” “白叔，你身子虚弱，还是先回家吧！” 任东强拦住白海刚。 “我在里面吃的好睡的好，你看我像虚弱的样子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觉得我们不中用了！” “白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任东强多少有些委屈。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就想在外面吹吹风，走吧！” 白海刚甩开任东强搀扶自己的手，率先走上了通往沙港码头的路。 于春晓红肿着眼睛，与白海刚保持着一段距离。 江明浩和许大炮走在最后。 “哎，浩子，你说这老头是不是要带咱们去黑仓啊？” 刚走几步，许大炮就把嘴凑近江明浩的耳朵，小声的嘀咕道。 第138章 黑仓的古怪位置 江明浩没开口，而是看着白海刚的背影。 这个白海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治安处出来开始，他的表现就很迷惑，江明浩并不相信白海刚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毕竟他不会猜不到，他出来的代价是把自己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黑仓拱手让人。 和沈桥年相比，江明浩觉得白海刚更难让人看透。 白海刚走的很慢，尽管他自己说在治安处没吃什么苦头，不过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即使不说走路如风，也不该是这样的蹒跚。 “喂，浩子？浩子？” 半晌没等到江明浩的回答，许大炮用胳膊肘在江明浩的胳膊上顶了两下。 “对，就是带我们去黑仓。” 许大炮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扬了起来。 “这老头讲究啊，敞亮！我喜欢！嘿嘿！” 许大炮又习惯性的把两只手堆在一起搓，这是许大炮的标准动作，每次他觉得兴奋激动的时候就会如此。 不同于许大炮的激动，江明浩的心底的疑惑却在扩大。 尽管他不知道黑仓的具体位置，可是白海刚提出要在沙港走走，一定不是无的放矢，最大的可能就是带着他们去黑仓。 “春晓，到我这来。” 就在江明浩疑惑的时候，白海刚转过头，招呼于春晓。 于春晓伸手把眼睛擦了擦，犹豫了一下，这才小步上前，很自然的挽起了白海刚的胳膊，白海刚并没有像甩开任东强那样甩开于春晓。 一行人前后分成三波，在人来人往的沙港并不是很显眼。 但是随着他们逐渐走进港头，认识老白的人开始越发频繁的出现。 这些人有的是在港上混的马仔，有的是自己拉私船的船主，有的是指着卸货挣钱苦力，当然也有和老白一样倒腾私货的。 这些人看到老白出现，面色都很精彩。 毕竟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参与到了寻找黑仓的队伍中，说是寻找黑仓，其实就是都存了想要分一杯羹的想法，现在黑仓的主人回来了，他们这些‘窃贼’必然是心虚的。 最重要的是，昨天，郑岩出事了，他手下的小混混们现在成了无头苍蝇。 有点心眼的人都猜到这事和老白有关系，毕竟郑岩黑了老白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本以为老白是彻底阴沟翻船再也爬不起来了，没想到现在人家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这说明啥，说明白海刚的本事是在他们认知之外的，所以，谁能不害怕？ 白海刚的表情很淡定，遇到一些相熟的人，还主动的打招呼，询问一下这两天活计好不好。 于春晓一直是沉默的。 她躲闪着沙港上那些人的目光。 郑岩那个小人，可能已经把她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许大炮像个兔子似的一会儿前看看一会儿后看看，上蹿下跳，江明浩则是一直沉默不语，任东强几次想要追上白海刚，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白海刚要带着他们去黑仓，江明浩是推测出来的，但任东强却不是，他一直守着黑仓，比谁都清楚他们现在走的就是去往黑仓的路。 于春晓也知道，她有些紧张，挽着白海刚的手臂微微收紧，手心里也全都是汗。 她咬着嘴唇。 黑仓的事是她泄露出来的，老白会不会怪她？ 毕竟黑仓是老白的全部心血。 “春晓啊，别紧张，东西没了就没了吧！” 于春晓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白海刚。 还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鬓角长出了很多白头发，眼角的位置也多了很多条细密的皱纹。 “你......你不怪我？” “怪你干什么？小丫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还不了解吗，我没有家室无儿无女，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啊，就是委屈了你，本来以为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于春晓没想到白海刚会说出这番话，刚刚干掉的眼泪再次决堤。 “老白，老白......呜呜呜.......” 白海刚伸手在于春晓的眼角擦了一下。 “走吧！” 看着前面两个人的互动，许大炮嘴巴撇出了二里地。 “没看出来啊，这老头挺能聊骚啊，怪不得于春晓一个二十多岁的黄花大闺女对个老头子这么念念不忘呢！啧啧！” “你这嘴碎的都不如个好老娘们儿！” 江明浩白了许大炮一眼，朝前快走了几步。 他预感到黑仓就要到了。 江明浩其实也是有几分激动的，别的不说，光是那台柴油摩托就让他充满期待。 果不其然，进走进沙港下三港头之后，走在最前面的白海刚和于春晓就调转了方向，朝着港下的过水通道走去。 任东强终于按捺不住，追了上去。 不知道和白海刚说了什么，被白海刚怒斥了几句，然后任东强就退了回来，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懑。 江明浩当然不会把任东强的眼神当回事，倒是许大炮，瞪了回去。 “嫉妒也没用，谁让你没本事把老白捞出来呢！” 许大炮真是把嘴贱发挥到了无敌，虽然江明浩不在乎任东强，但对许大炮这种莫名其妙拉仇恨的个性也很无奈。 几人下了过水通道后，就看到一艘快艇，看样子，这艘快艇是经常泊在这的。 “走吧！” 白海刚率先上了快艇，于春晓扶着老白，前后脚的也登了上去。 许大炮眼珠子放光，他还没坐过这玩应呢！ 兴奋的从礁石上腾的往下一跳，差点没把快艇掀翻。 白海刚摇晃了几下，却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悦，只是示意任东强过来驾驶快艇。 快艇在海面上快速的前进，将海水劈成两半，雪白的海浪快速的消失在快艇的后面。 许大炮抓耳挠腮，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江明浩。 许大炮很难理解江明浩，似乎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激起江明浩的兴趣，他永远都像是老僧入定一样的没有任何的情绪。 快艇在海上开了二十几分钟，上了岛。 这个岛江明浩知道，因为在二十年后，这个岛被列为了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岛上的八角井、大榕树、和秦王洞非常的出名。 但此时的白鸥岛只是个闭塞的小渔村，除了岛上的十几户村民，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黑仓竟然在这？ 登岛的瞬间，江明浩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疯狂的寻找黑仓的下落却找不到，怕是如果不是脑袋上长了大包的人都不会想到黑仓会隐藏在这个地方。 第139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上岛之后，白海刚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江明浩没有任何情绪，许大炮却有点着急，抻着脖子东看西看，看到岛上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子，没有哪个是像仓库的，第一反应就是白海刚这孙子骗他们。 看到许大炮要上前质问白海刚，江明浩一把拉住了许大炮。 用眼神示意许大炮安分点，别没事找事。 许大炮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又混又楞，要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谁都捋不明白，但江明浩除外。 尽管心里像是猫抓似的难受，许大炮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直绕岛走了大半圈，几人才在一户装着黑漆大门的院子外面停下来。 于春晓看着这扇熟悉的黑漆大门，有些唏嘘。 她和老白建这个黑仓的时候也是有过很多期许很多梦想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要亲手把黑仓交给别人。 不过相比其他人，交给江明浩，于春晓在心理上是能够接受的。 “东强，把门打开！” 不管是白海刚进治安处之前还是之后，黑仓的钥匙都是在任东强手里保管的。 任东强抓着钥匙，还期待着白海刚能够在最后关头放弃，事实上，他再次失望了。 大门打开，院子看着平平无奇，许大炮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又在空着的几间房里走了一圈，除了几把破桌子板凳，连个黑货的影儿都没看着。 “我说老头，你这啥意思啊？带我们溜达玩呢？” “大炮，黑仓就在这，你们跟我来。” 知道许大炮的嘴没把门儿，于春晓先一步把话接了过来。 于春晓说完，带着几人走到墙根下，伸手将地上麻袋掀起来，地面竟然露出了一块木头板。 木头板看着很干净，这就证明这里经常有人出入。 等于春晓掀开木头板，许大炮一个蹦了出去，也不管下面是不是黑仓，有没有啥害人的东西，踩着梯子就钻了进去。 “哎，你别瞎碰！” 任东强和许大炮虽然接触不多，但这一道上也算是见识了许大炮的德行，所以，生怕许大炮不知轻重把下面的东西弄坏了，紧跟着许大炮钻了下去。 江明浩对着白海刚拱拱手，白海刚点点头，跟于春晓一前一后钻进了地窖。 “卧槽，没看出来啊，这里面这么大，这么老深是咋挖的，你们就不怕把地挖露了海水灌进来？老头不是抗日的时候参加过地道战吧？啧啧！” 江明浩刚下来，就听到了许大炮的大嗓门。 不过不怪许大炮嗷嗷叫唤，地下仓库的空间是真的大，而且四面全都用水泥和防潮木板做了加固和防潮，虽然是在岛上，但是完全感觉不到明显的水汽。 在深市，这是非常非常难的。 江明浩的视线直接落在了仓库最中间的那个大家伙上。 红色的框架，黑色的流动线条，相比于九十年代的那些摩托车，眼前的这辆明显要大的多，野的多。 除此之外，仓库基本都被堆满了，而且如此多的货物，堆放的特别整齐，一眼看过去清晰明了，甚至赏心悦目。 不知道是白海刚的要求还是任东强这个仓库管理员的功劳。 “小同志，这仓库就交给你了！” “白叔！” 任东强是真的急了，如果说一路上他是一直在担心，那么这一刻担心变成了现实。 白海刚摆摆手，止住了任东强的话头。 “世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白总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什么？” 江明浩之前和沈桥年的协议里包括将黑仓顺利的移交到他和许大炮的手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要巧取豪夺，一分钱不给的把黑仓扣下。 他连沈桥年的身家都要保证清白，更何况是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干空手套白狼的生意的。 现在黑仓的主人就在对面，而且，江明浩很清楚，白海刚一出治安处，就马不停蹄的把他们带到这来，心里肯定是已经有了打算。 白海刚看着江明浩笑了笑。 “这个仓里的货压了我不少钱，实不相瞒，即使不是这次被关进治安处，我也过不上安生日子，黑仓给你，债务也给你。” “你这个老头儿想粑粑吃呢！把债务也给我们？你咋不上天呢，看把你能耐的！” 一听仓库还没到手就要背饥荒，许大炮指着白海刚的鼻子就骂骂咧咧起来。 “这就是我的条件，你们看着办吧！能接，我们就签个文书，我把欠款的那些字据都给你们，不能接，你们也可以把我重新关回治安处！” “哟呵，你还耍臭无赖了是吧？我跟你说，炮爷我......” “债务我们不接。”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赞许的接连竖大拇指。 要论硬气，还得是他浩哥！ “不过，你可以入股我和沈桥年的生意。” 江明浩一说完，白海刚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焕发出了从走出治安处之后第一抹光彩。 沈桥年他当然知道。 这次他能从治安处出来，虽然治安处那边没直说，但他也从一些线索里嗅到了沈桥年的痕迹。 虽然沈桥年也是干走私的，可人家那是真的走私，运的都是值钱的大件，而且都是一货轮一货轮的运，跟沈桥年比，他这只能算是小孩子过家家。 看到许大炮张嘴又要说话，江明浩冷着眼神看了一眼，许大炮的嘴巴就被急速冷冻了。 “你能做得了沈桥年的主？” 江明浩点了点头。 白海刚的内心激烈的挣扎着。 没人知道，这次被治安处弄进去，他不仅没有觉得担心，反而有些庆幸，他很清楚，只要他人不在沙港，沙港上的大小混子马仔必然会挖地三尺的寻找黑仓。 黑仓里的货，压进去了他太多钱，但是货积压出不了手，都砸在了手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找他追债，放债的哪个是好人？ 白海刚的命有一半都挂在裤腰带上，所以进了治安处，他的处境反而安全了。 因此当他听到治安处传话的人说，捞他的人看上了黑仓，让他自己聪明着点，从那一刻起，他就想好了办法。 他先礼后兵，如果对方不答应接债务他也不怕，反正黑仓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他只要来个金蝉脱壳，暂时消失一段时间，再放出风，那些债主早就急红眼了，他们才不管是他白海刚还是江明浩欠的债，黑仓在谁的手里，谁就是靶子。 可是现在...... 第140章 拿到钥匙了 “我要见见沈桥年。” 白海刚面色严肃的说道。 “可以。” 江明浩答的也很干脆。 “黑仓等见到沈桥年之后再交接吧！” “哎，白老头儿，我可忍你半天了，你弄明白，要是没我浩哥，你现在还在治安处小黑屋里蹲着呢，现在逼逼赖赖的还跟我浩哥拿腔作势的，你咋好意思？好歹也五十来岁的人了，做人心里连点逼数儿都没有吗？” 眼瞅着到手的鸭子要飞，许大炮的嘴巴咋地也冻不住了。 但是白海刚的忍耐力明显比沈桥年要好，对于许大炮的话，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等着江明浩的反应。 于春晓一直没开口。 她的立场现在很尴尬，一边是亦夫亦师的老白，一边是对她有恩的江明浩和许大炮，只是听到许大炮说老白的话有点难听，于春晓皱了皱眉。 任东强本来是很维护老白的，但是自从老白当着他的面说出把黑仓交给江明浩的那一刻，任东强心里的怒气就盖过了对老白的维护和尊重。 “白总不是打着让我接手黑仓给那些债主当靶子的主意嘛，黑仓早交晚交有区别吗？” 白海刚很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竟然把他的心思猜的这么准。 “啥？真他么的不是啥好鸟，浩子，别和他废话了，黑仓咱都进来了，就是咱的，他说不给就不给？哼，得先问问我炮爷这拳头答应不答应！” 许大炮又炸毛了。 白海刚压根没把许大炮看在眼里，他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于春晓也很震惊，她没想到老白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那他之前在过水通道上面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绵绵深情也是假的？ ”浩子，你还愣着干啥？这老逼这么算计咱，还拉他合伙？麻溜的给老沈去信儿，让他安排人过来，不信还整不了这老狐狸！” 自打来了深市。 许大炮嘴上的功夫见长，脾气也是坐着火箭一样的往上窜。 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的！ “看来白总是对我开出的条件不满意，既然如此，我们走！” 走？ 许大炮没整明白，他们折腾这一溜十三招为了啥，不就为了黑仓嘛，现在这块肥肉已经到嘴里了，江明浩却要吐出去，凭啥啊？ “东强，交钥匙。” 虽然江明浩并没有动地方，但白海刚还是嗅出了江明浩这句话里的危险气息。 如果江明浩没有看穿他的心思，那黑仓拿在手里就还能暂时当做筹码和诱饵，但他的心思根本没有瞒过对方，那他再抓着黑仓不放，就显得有点自欺欺人了。 任东强本来以为白海刚改变了主意，情绪稍稍有所好转，猛的听到这句话，头脑一热，抓着钥匙直接扔在地上。 然后头也不回的直接爬出了地下仓库。 “麻蛋的，装啥装啊，老板头子都没他这派头大！” 许大炮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弯腰把钥匙捡了起来。 在许大炮这，尊严就是个屁，别说低头捡钥匙，只要东西是许大炮能看得上的，跪地下磕头许大炮都不带犹豫的。 “什么时候去见沈桥年？” 看到许大炮把钥匙捡起来，白海刚追着不放问道。 “把库里的货点清楚。” “得嘞！浩子，炮爷我保证把这活儿干的立整明白儿的！一个针鼻儿都别想躲过炮爷的眼睛。” 许大炮得了江明浩的指示，尾巴摇的那叫一个欢，一猛子就扎进了堆积如山的货里。 当然，扎进去之前，还不忘给了白海刚一个嘚瑟的眼神儿。 白海刚对许大炮并不感冒，许大炮的种种行为和语言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在看猴子耍宝，从治安处出来，他的关注点始终就只有江明浩。 “我做事喜欢一件一件来，等仓库这边的事彻底交接清楚之后，我自然会安排你和沈桥年见面。” “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小同志！” 白海刚依旧没有变现出不悦，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但对于江明浩而言，不管对方戴着什么面具，他都能看到面具下的真正表情，甚至是真正的情绪和心思。 “别说我并没打算空手套白狼，就是我想，白总能拦得住吗？” 江明浩兵马炮明明晃晃摆在白海刚跟前，说的话听起来狂妄，但也是事实。 “老白，为了捞你，小江千里迢迢来到深市，黑仓也是我答应交出去的，明细也是我交给他的，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否则即使不捞你出来，他也能把黑仓划拉到自己手里。” 一直很沉默的于春晓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用陈述的语气平静的说道。 白海刚微微侧头，看向于春晓。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从来不是图你的钱，答应把黑仓交出去也是为了救你，如果你觉得不满，火气可以都撒到我的身上，但不能难为小江他们。” 于春晓的眼睛透着一层蒙蒙的水雾。 从知道了老白的打算之后，于春晓的脑海里就断断续续的出现了很多画面，一时间竟然模糊了老白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 但不管是不是真心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不能对不起江明浩和许大炮。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里，特别是江明浩。 “春晓，回北方的半年，你变了很多啊！不是当年那个梳着小辫子围着我打转的小丫头了，好啊，真好啊！” 白海刚一边说，一边将视线在江明浩和于春晓身上转了一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于春晓的心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好吧，那黑仓就交给你们了，我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你们自己折腾吧！” 白海刚说完就准备离开。 “白总走之前，先把这个签了吧！” 看到江明浩从衣服里侧掏出了两张纸，展开放到自己面前，白海刚楞了一下。 “转让协议？” 白海刚不敢置信。 “你竟然把转让协议都准备好了？你早就算好我会直接带你们来这？” 白海刚真的震惊非常，这小子怎么会把他的心思和安排算计的如此准确。 于春晓也很意外，但是，她有几分庆幸，幸好江明浩做事总是这么水滴不漏，否则她不知道从这离开之后，老白还会不会再给江明浩和许大炮出难题。 协议很简单，江明浩前世里过手的都是上千万的合同，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转让协议，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写出花来。 第141章 签署协议 “有问题吗？” 等到白海刚将协议看了一遍，江明浩递过去一支钢笔。 白海刚心里很憋屈。 他本来是想从协议里找出点不合理的地方，拒绝签署，至少能够拖延点时间。 可是江明浩做的这个协议就他么的像是块石头，到处都结结实实严严实实，根本就让他找不出漏洞。 不仅如此，在协议中江明浩还特别约定，仓库里的东西他不是无偿接手，会在点审完毕后按照走私价的2\/3进行支付，债务问题也做了很明确的切割。 如果一个人不是有近乎于妖的本事是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的如此准确到位的，在这一刻，白海刚也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这个拉着他一起入股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可怕。 之前怀疑他能不能做沈桥年的主，现在这种怀疑完全没有了。 只要沈桥年不傻，这种人就该牢牢抓在手里。 他甚至想，如果沈桥年真的犯糊涂抓不住江明浩，那他一定会倾尽全力、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让江明浩跟着自己，或者他跟着江明浩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些，白海刚接过钢笔，极为坚定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明浩又从怀里掏出一盒印泥，白海刚已经没有任何好惊讶的了，从善如流的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小江啊，你们先点，我就先上去了，身体吃不消，我会让人开快艇回来接你们的。” 江明浩点点头。 协议已经到手，他并不担心白海刚会再耍什么阴谋。 短暂的交锋，江明浩也将白海刚这个人的性格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一句话，城府深但识时务，多情但也薄情。 “浩子，你瞅瞅这是啥？” 许大炮正在货里翻腾，不知道发现了啥，扯着嗓子让江明浩过去看。 竟然是个首饰盒子。 把盒子的锁扣打开，里面的东西金光灿烂。 “哈哈，浩子，都是金子，金子啊，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还私藏了这么多硬通货啊！” 江明浩起初也以为是金的，但是上手颠了一下，就摇摇头。 明细上并没有金首饰这些，如果是别的也就算了，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可能遗漏的。 “不是金子？我试试.......我草！” 许大炮这二货直接拿着个手镯塞进牙缝嘎巴一声，差点没把门牙蹦飞。 “特么的，小日本就是他们的坑人，一帮狗比人，啥鸡吧都能造假，呸呸呸！” 许大炮一生气，将印着日文的首饰盒直接撇出去好几米。 俩人在库里折腾了几个小时，因为所有货品都是按照品类分好的，所以点数不算太难。 点到最后，许大炮有点急眼了，特别是点到几大包不知道从哪走私来的裤衩时，许大炮直接把老白骂 了个狗血淋头，说他饥不择食，老变态一个！ 等到两人爬出仓库，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海风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滑的蕴含着专属于海洋的特别味道。 见了亮，吹了风，在仓库里点货时候的那股子烦躁慢慢的被吹散，再看脚下的木板，许大炮又傻柱子的嘿嘿笑了起来。 两个人锁上院门，原路返回，果然看到停在岸边的快艇，只不过快艇上的人不是任东强，而是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 两个人上了快艇，年轻人没说话，一拉油箱，快艇就飞了出去。 回到岸上后，江明浩拒绝了白海刚一起吃饭的邀请，和许大炮走到港下坐着电车回到了招待所。 于春晓并没有回来。 这基本上是意料之中的。 许大炮的臭嘴难得没发表意见，而是躺在床上，想着仓库里的东西呵呵傻笑，同时在脑海里盘算怎么把这些东西用大价钱出手。 江明浩也躺在了床上，他脑海里想的则是怎么整合现有的资源，在这个既处处受限又处处机会的时代快速的积累财富。 晚上，两人没有去国营饭店吃饭，而是蹭了招待所的炉子，煮了两碗挂面。 许大炮一边秃噜面条，一边不忘跟江明浩回想那天海鲜的美味，把嘴都快咂巴出火星子了。 白海刚这边，回到住处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任东强打听郑岩的下落。 他已经知道自己被抓进治安处，就是郑岩动的手脚，但任东强告诉他昨天郑岩就失踪了，他手下的马仔把沙港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大家猜郑岩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干掉了。 任东强看了白海刚一眼，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郑岩的失踪是白海刚干的。 “查，到底是谁出的手！” 白海刚沉声安排道。 “白叔，你说这事会不会是江明浩干的？” “他才来深市几天？不是他干的，你去查，这事别让春晓知道。” 任东强嘴角蠕动，他不知道白海刚是不是知道于春晓和郑岩...... “还有事？” “没了，白叔，那我先去查了!” 白海刚摆摆手，等到任东强的身影消失，白海刚的脸色第一次沉了下来。 他的眼神透着一股阴森。 郑岩背后一定有人，他的失踪也绝对不简单。 怎么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他从治安处出来的前一天失踪。 他白海刚做人一向圆滑，仇人是没有的，所以寻仇这个动机不成立，至于那些债主，也不可能，毕竟他要是进去了，他们就没地方要债去了。 他唯一能够让人觊觎的就是黑仓，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江明浩是从一开始就奔着黑仓来的，这点江明浩并没有掩饰，因此论动机，江明浩的确是嫌疑最大的。 可是他问过于春晓，在此之前，江明浩甚至没来过深市，郑岩不是普通人，是个在沙港混了十来年的混子头子，江明浩怎么可能驱动得他？ 更没本事让郑岩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 所以，郑岩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白海刚绞尽脑汁也没想到郑岩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只能暂且放下，等任东强传回消息再说。 另一个房间的于春晓，辗转反侧。 她脑海里有很多画面穿插交错。 一会儿是她少女时期初次遇见老白，一会儿是她受人欺负的时候老白替她出气， 一会儿又是郑岩恶心的嘴脸，一会儿又是老白前后不一致的虚情假意....... 于春晓不知道自己对老白的那份感情还在不在，老白对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动过心。 ...... 第142章 一箭双雕 第二天，江明浩和许大炮去找了老沈。 毕竟黑仓里的东西要运出来，以他们在深市的人脉是做不到的。 对此，沈桥年答应的很干脆。 他三十六拜都拜了，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拿捏。 许大炮记仇的很，虽然跟着江明浩一起来了别墅，但从头到尾就没跟沈桥年说过一句话，连个眼神儿都懒得给。 坐在旁边，把探春端上来的花生毛嗑嘎巴嘎巴的吃了满地。 “我答应白海刚让他入股我们的生意。” 说完了运货的事，江明浩表明了今天的第二个来意。 沈桥年看了江明浩一眼，知道江明浩是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而不是来跟他商量。 “沈总不要看不起白海刚，有些事他出面，比我们出面要更好。” 沈桥年原本还很不爽，但是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松懈下来。 江明浩这小子蔫坏啊！ 这话虽然没说的那么直接，可是谁不知道是啥意思，合着找人挡枪子这事江明浩也干。 这件事没遇到任何阻力，沈桥年愉快的答应了。 “我约个时间，大家见一面，还有，白海刚肯定会想办法调查郑岩背后的推手，合作这事，最忌讳合作伙伴之间有嫌隙，沈总应该明白这一点吧！” “放心，这事处理的很干净！” 江明浩点点头。 又跟沈桥年打听了一下大使馆那边的进度，老沈动用了人脉，又是捐物的大事，没人敢拦着，大使馆那边已经安排工作人员核实情况了，全部捐献手续走下来，快则一月慢则两月。 “沈总可以安排设备采购了，这是我列出的设备清单，沈总按照清单上采购就可以，希望沈总能牢记，我们现在做的是正规生意，是合法进口，而不是走私！” 江明浩递出一张单子放在沈桥年的面前。 沈桥年接过来一看，微微蹙眉。 江明浩罗列了五种设备，其中有四种是沈桥年从来没接触甚至没听过的。 “怎么不进口离心机？” 沈桥年想要进口精密设备的主要目标就是离心机。 虽然他当时报给许大炮的价格是二十万，但他走私过来的成本只有八万五，而且从江明浩帮着云省做的有机肥项目来看，离心机在国内的需求很快就会出现。 别的不说，在离心机这个领域他可以一家独大，国内城市多需求量自然也大，只靠离心机他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沈总不要以为有机会项目的成功会让国内对离心机产生市场需求，按照我们的国情，离心机的应用远远达不到大量需求的程度，而且离心机涉及的生产科技并不难，我们国家这几年加大了对科研的投入，我们押宝离心机最后很可能会血本无归。” 沈桥年微微有些尴尬，江明浩可以说是把他的想法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信服江明浩。 “那你列的这几种......” “沈总已经知道我要负责云省的农业改革，农改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对粮食蔬菜以及其他的种植作物的改良，其实也是对农业种植模式的改革，云省地域辽阔地貌多样，有零散相对贫瘠的山地，也有肥沃开阔的黑土地，但不管是哪种土地，种植依赖的都是农民自身。” 沈桥年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要介绍这些，但也认同的点点头。 “虽然从古至今我国的农业发展都是依赖人工种植，对于现在的生产队集体种植模式而言难度或许不大，但如果种植模式从生产队转换成私有承包制呢？” 沈桥年的眼睛骤然睁大。 这话江明浩也敢讲？ 这丫的知道不知道这话有反动嫌疑啊！ 这比他干走私可要严重的多，他这顶多算是投机倒把，可江明浩的这番话那可是......那可是...... “沈总不用觉得惊讶，我们国家现有的这种集体所有制很快就会有所改变，快则今年年底，慢则明年。 承包制一旦开始实行，集体种植的优势就会消失，到时候人工就会成为掣肘农业发展的最大障碍，并且，目前我国的种植作物非常单一，产量也不高，除了和种子、土地、自然气候等条件相关，和我们的种植手段也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们需要引进设备，来改善和提高我们的种植效率和手段。 最重要的一点，我是农改的负责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桥年还有啥顾虑的。 这就相当于他是拿着订单去采购，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啊！ 沈桥年看着江明浩，暗暗感慨，好在他还算不糊涂，从一开始就没有跟江明浩撕破脸，听从了江明浩的建议，否则....... 江明浩在农改项目里插了这只手，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以权谋私，但是江明浩心里是有底限的，他的主要目的的确是要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增大土地产值。 即便没有沈桥年这个走私大王的方便条件，他也会想方设法的从国外引进这些相关设备，这不是崇洋媚外，而是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农业改革见到成效。 他自己得益，农民得到的受益也只多不少。 晚上，白海刚带着于春晓和任东强，出现在沈桥年的海鲜酒楼。 在深市多年，白海刚竟然完全不知道在这条巷子里隐藏着一家酒楼，而且装修豪华。 “沈总好，沈总大名如雷贯耳，今天能有机会见面，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进门，白海刚就主动热情的跟沈桥年打招呼。 沈桥年也没有端着，同样热情的回应。 席上，照旧是燕鲍鱼翅，各种海鲜。 于春晓坐在白海刚的身侧，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以前艳光四射的美人，今日显得极为的黯淡，甚至没有特意化妆，头发也仅仅是随意的梳了个马尾。 任东强则是既紧张又激动。 沈桥年是谁啊，是沙港走私圈子里的大佬，他们这些小虾米别说跟沈桥年同一桌吃饭，就是见面都不容易。 沈桥年手下能人多，一般事情都是由手下代为出面，真正见过沈桥年的人其实寥寥。 “沈总，小江这边跟你说了吧？” 饭局进行到一半，白海刚借着敬酒的机会问道。 从进包厢到现在，江明浩和沈桥年都没提这个事，白海刚只能主动。 “说什么？” 沈桥年用毛巾擦了擦酒杯旁边的水迹，问道。 第143章 被许大炮当了幌子 白海刚不着痕迹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沈总，合作的事......” 两人的身份地位摆在这，白海刚并不觉得他在沈桥年面前姿态放得低有什么问题。 “合作的事小江说了算，你和他商量好了就行，来，咱们饭桌上不谈正事，喝酒！” 白海刚掩饰住眼底的震惊，笑着点点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去一多半。 白海刚没想到沈桥年对江明浩的信任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心里对江明浩的重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黑仓交接完毕，白海刚的事也解决了，与沈桥年的合作也确定下来，江明浩准备启程返回白沙。 沈桥年自然挽留，倒不是客套，他觉得在那船货没有真正的被大使馆接手之前，变数就是存在的，他希望江明浩能在这个变数彻底消失之后再回去。 但江明浩决定的事，没人能够改变。 天知道他对媳妇和小闺女到底有多想念。 沈桥年没留住江明浩，白海刚就更不可能了，这一点白海刚是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没挽留江明浩，白海刚却给江明浩准备了一份礼物。 上了火车，许大炮就贼兮兮的盯着江明浩的包，特别想知道白海刚到底送了啥给江明浩，拳头大的盒子，能是啥值钱的东西。 “到底是啥啊？你就不好奇？” 许大炮怂恿江明浩把盒子打开看看。 “不好奇，你想要给你！” “不不不，我可不想要，那老逼抠搜的能给啥好东西，再说了，你兄弟我是那见东西眼开的人吗？不看拉倒，炮爷还不想看了呢！” 许大炮噌噌的爬到了自己的铺上，眼珠子却还时不时朝着江明浩的包瞄。 于春晓没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不过送站的时候，于春晓的神态看着不太好。 许大炮贱嗖嗖的说，于春晓和老白这是小别胜新婚，肯定是被老白折腾的没睡好。 江明浩却知道不是那回事，从于春晓听到他说老白一开始就是打了让他接手黑仓成为那些要债的靶子时，脸色就变了。 他虽然前世里没什么太丰富的感情经历，但是他了解人性，也能看出来白海刚的性格，白海刚对于春晓或许是有感情的，只是这份感情在利益面前到底还剩几分就不好说了。 但于春晓不一样，应该说大部分女人对男人的期待都不是停留在物质层面上，所以，注定于春晓会失望。 回白沙的车票依然是中转的，但这次中转的城市不在江市，而是在江市斜对角的另外一个城市，米阳。 米阳和江市距离并不远，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也相差不多，但是米阳的发展明显不如江市，两个人出站之后想找个地方吃口饭，愣是没找到。 和江市火车站外满是拉客的热闹相比，米阳可以说得上萧条。 “这米阳咋整的啊，江市都要穿上裤衩子入洞房了，这米阳还特么的连个大姑娘都没摸着边呢！” 许大炮嘴损，但这个比喻放在经济发展的角度上却很形象。 江明浩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距离江市如此之近的米阳对政策的嗅觉都如此落后，那白沙进入私有化怕是要晚的更多。 按照他现在的规划，自己赚钱是没有问题的，但前世曾经站到过峰顶的他心里很明白，个人的力量在国家和历史面前不值一提。 就好比是一条在江里称王称霸的鲟鱼，一旦离开江水，就只能等死。 所以，江明浩知道，他必须要想办法做一个能够推动政策发展的助推器，但一个没有身居高位甚至跟体制不沾边的人，想要做这件事，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在江明浩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只有拼尽全力的死，没有苟且偷生的活，这是江明浩从前世贯穿到如今的生活态度。 因为没有找到像江市那样的私营小饭馆，两个人只能东转西转的找了家供销社买了两瓶山楂罐头，两袋炉果，凑合把肚子填满了。 许大炮被山楂罐头酸的龇牙咧嘴，整个过程，尽管嘴里嚼着东西也没耽误许大炮的疯狂输出，从供销社骂到罐头厂，最后骂上米阳的领导班子，要不是江明浩给了他个眼神，许大炮那嘴还指不定能骂上谁。 第二天中午，两人的脚终于落在了白石县的土地上。 许大炮吼吼两声，出了站台，在空地上翻了个跟头，但这货忘了自己早不是几年前那个机灵的瘦猴子，一个跟头翻过去，脑袋差点没插到水泥地里。 真是没眼看！ “浩子你先跟我回百货一趟呗！” “干啥？” “让你跟我回去就回去呗，我知道你心急火燎的想回家找嫂子腻乎去，人都已经在白石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是不？走走走！” 架不住许大炮连拉带拽，俩人先到小院取了轿车，开车回了百货。 从上次去宁安算起到现在，这个把月的时间，许大炮几乎没上班，但这小子能耐就能耐在这儿，不管是上次来训话的姓王的小领导，还是同在后勤的其他人，见到许大炮没一点意见，还都挺亲切。 进了屋儿，关了门，许大炮就蹲到墙根儿挖他的‘老鼠洞’，江明浩知道那是许大炮的小金库，只是不知道这小子咋想的，钱放在耗子洞里，也不怕被耗子当磨牙棒给磕了。 “给，拿着，上回说好的，这钱下来，咱俩一人一半。” 许大炮递给江明浩两捆钱，都用皮套捆着。 “一万五，你可收好啊！” 江明浩知道许大炮的性格，没再推脱，反正他以后不会亏着许大炮，现在拿着就拿着了。 看江明浩把钱收起来，许大炮又做贼似的把手伸进他自己的背包，一顿翻找，最后给江明浩掏出来两条项链一个手镯还有两个戒指。 “大炮，你.......” 江明浩完全不知道许大炮是啥时候把这些东西偷摸装进包里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看不上这些样子货嘛！ “不拿白不拿，虽然不是金的，但我瞅着怪好看的，样式可比那些金的还时兴，你拿回去给嫂子，还有婶儿，他们得老稀罕了！” 说完许大炮就往江明浩的手里塞。 “大炮，你是拿你嫂子当幌子吧？” 江明浩说完，一把抢过许大炮的背包。 果不其然，伸手就从里面掏出一大把首饰，光是项链就七八条。 “咳咳咳......” 许大炮尬笑，伸手挠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 第144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大炮，你对孟薇是真心的？” 江明浩当然知道许大炮拿这些东西是要送给谁的，不由得第n次问道。 他太了解许大炮了，这货看着憨憨傻傻的，对感情却较真的很，一旦认上了，就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还要把墙拆了继续走的主儿。 前世的侯梅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是和侯梅相比，孟薇的背景更复杂，身份更高，两人的差距也更大，别的不说，光是孟薇父母的那一关，许大炮就过不去。 “你看哥们儿像是拿感情当玩笑的人嘛！我是真挺喜欢那丫头的，我也知道不管论长相还是家庭我跟她都没法比，但试试呗，哥们儿多少还是有点魅力的，要是真不行，我......我也不能咋滴，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把手伸进自己的包。 “这个你拿去送孟薇吧！” 许大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老白给江明浩的那个盒子。 “这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却一把将盒子抢过来，啪嗒一声把盒子打开。 “卧槽，这老逼对你是真舍得啊，这东西......” 白海刚送给江明浩的是实打实的金手镯，而且还是那种带金镶玉掐花丝的高级货。 “这有点太贵重了，要不还是给嫂子吧！” 许大炮稀罕是稀罕，但想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嫂子都没戴上让他拿走了，咋想也不是那回事。 “这款式太俗气，你嫂子不喜欢，再说了，你觉得我能让你嫂子连这东西都戴不上嘛！行了，赶紧收着吧！” “浩子，你对我太好了，你就是我亲哥！” 看着许大炮要扑上来，江明浩赶紧把许大炮的包扔回到他怀里，挡住了许大炮的攻势。 “你收拾收拾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你开车回去吧，我在百货用不上车。” 知道车是白海刚的，现在他们又是这样的关系，江明浩也没什么顾虑，点点头，接过许大炮扔过来的钥匙。 出了百货仓库区，江明浩想起来还在医院的小艳红，尽管归心似箭，还是选择先到了县医院。 小艳红已经完全恢复了，看到江明浩，小姑娘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朵灿烂的笑花，甜甜的喊了一声叔叔。 江明浩把给小艳红买的好吃的放在床头，就转头去找戴春正，从戴春正的口中得知，王大春包淑芬和包书强三个人的案子这两天就要开庭审理了。 “放心吧，这事我盯的紧着呢，高所长也很重视，不会出幺蛾子的。” 戴春正以为江明浩是担心这个案子出什么差错，赶紧说道。 江明浩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总觉这件事似乎还有什么地方被遗忘了，但是他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小艳红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完全康复了，你可以随时把她领回去了，不过你真想好了？” 江明浩再次点点头。 先不说小艳红乖巧懂事，本身就很讨人喜欢，只要想要小艳红从某种程度上是替他的小月遭了这个罪，江明浩就不会动摇收养小艳红的念头。 “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后天就来接她，这两天麻烦戴处再辛苦点，帮我照顾一下。” “这个不用你说，那小丫头嘴甜的很，平时不管是大夫还是护士都围着那小丫头转悠，我连号都排不上。” 江明浩这才放心的离开。 终于踏上回家的路。 明明很短的一段里，明明只有不到四十几分钟的车程，江明浩却觉得漫长的很。 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 江明浩看了一下时间，还没下工。 他也没急着去地里找他们，简单的洗了把脸，江明浩开始生活做饭。 虽然家里现在不差钱了，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除了特意给小月做点好吃的，一家人的日常三餐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不过江明浩做饭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他把缸里腌的五条咸猪肉，直接抓出来三条，还有腌制的鸡腿也都挖了出来。 房梁上晾的干菜也抓下来一大把。 下工回来的一家人，远远的就看到了停在家门口的小轿车。 “爸爸，爸爸回来.......找爸爸.......” 被苏美秀抱在怀里的江月看到小轿车的时候，激动的从苏美秀的怀里跳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往家跑。 苏美秀嘴上喊着闺女慢点，自己的脚步却一点不比闺女慢。 走在后面的苏大山老两口，抿着嘴。 “瞅瞅，家里的烟囱冒烟哩！” 崔兰花看着家里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心里头那个熨帖。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可真是不诓人！ 现在谁要说给她崔兰花一大篓子金砖换她女婿回到从前，她能一棒子把那人打死。 “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 江明浩已经把饭菜都摆在了桌子上，一边抱着江月亲亲，一边对着进门的苏美秀和紧随其后的岳父母笑着说道。 苏美秀的眼神恋恋不舍的追着江明浩的脸。 江明浩对着苏美秀眨眨眼，用嘴型跟苏美秀说‘晚上我好好伺候你’，把苏美秀臊的不行，但心里却盼着晚上快点来。 崔兰花用眼睛瞄了一眼桌子上的菜。 好家伙，这女婿还是一如既往的败家哩！ 桌上四个菜，就没一个菜没肉的，她缸里的那几条肉八成都让这败家女婿给霍霍光哩。 苏大山知道老伴儿心里想啥，生怕说出点啥不好听的话，赶紧跟老伴儿使了个眼色，崔兰花白了自家男人一眼。 她又不傻，女婿把饭做现成的了，她还能挑三拣四？ 她崔兰花可不是那些缺心眼的嘴碎的老娘们儿，能吃现成的还不美？ 江月好长时间没看到爸爸，和上次一样，整顿饭都黏在江明浩怀里，不过却没让江明浩喂饭。 “爸爸吃......菜菜凉......不好吃了......” 江月鼓着小腮帮，给江明浩舀了一块肉。 江明浩心里那个感动啊！ 他开始享闺女的福了，闺女才多大啊，就知道心疼他了。 江明浩觉得嘴里的肉比天上的蟠桃都香。 晚上，江明浩把一万五钱块钱交给了苏美秀。 虽然有了之前的经验，苏美秀没被吓着，但还是惊讶的不行。 这咋自己男人出去一趟就挣这么多钱回来，要是照这么挣下去，家里是不是要专门挖了地窖放钱啊？ “等着，还有礼物给你！” 看着江明浩拿出来的项链，苏美秀的眼睛亮起了小星星。 “真好看！” 江明浩亲手给苏美秀戴上项链，戴好项链后，手却没有离开，而是顺着脖子一路向下。 第145章 不想委屈她 一夜春光，一夜沉浮。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和苏美秀商量，把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屋里面的堆放杂物的小隔间收拾出来。 要接小艳红回家，总不能让七八岁的孩子也跟他们睡一个炕上，毕竟他们之间还没有血缘关系，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不好。 苏美秀自然没意见。 “里面挺宽敞的，到时候让月月和艳红一起住，小姐俩还有个伴儿哩！” 江明浩宠溺的捏了一下小媳妇的鼻子。 这么善良贤惠的媳妇到哪找去啊！ 苏大山和崔兰花也很支持，趁着没上工，一家人一起行动，把小隔间里的杂物都搬了出来。 “这是俺给那丫头新缝的被还有褥子。” 江明浩看着岳母从北屋抱过来的崭新的小花被和褥子，有些惊讶。 “那丫头命本来就苦，遭了不少罪哩，到咱家来，咱们可得让那丫头过的舒坦点，咱丫头有的那丫头也得有，咱丫头没有的要是那丫头要哩，咱们也得尽量满足。” 听完崔兰花的话，江明浩真得很感动。 没念过啥书的岳母，在大是大非上真的拎得清，而且心胸和格局比很多有学问有能耐的人都要大。 “从你说要把艳红接回来，娘就算计这事哩，俺觉得娘说的对，俺们不能让艳红受委屈哩！” 看着眼前在前世里被自己辜负的下场凄惨的母女，江明浩只觉得喉头一阵阵发紧。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一家人就去上工了。 江明浩倒是不用上工，他直接去找了陈富贵。 “你这娃，天天忙的飞起哩！连个你个尾巴俺都摸不着！” 看到江明浩，陈富贵把自己的烟袋锅子在垄沟上敲的咔咔响。 “队长，我可不是瞎忙，都是为了咱生产队。”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递给了陈富贵一小袋烟丝。 “别跟俺打哈哈，说的比唱的好听哩，还为了咱生产队，俺看你就是瞎忙哩！” 陈富贵本来不想接江明浩的烟丝，但是架不住江明浩会办事儿，直接塞进了他怀里，他再掏出来那不是打人家后生脸嘛！ “队长，我说的是真的，你等着吧，很快上面就有文件下来。” “啥？” 陈富贵不淡定了。 他知道江明浩这后生虽然有时候有点清高有点狂，但这种事他不会瞎说，不过是啥文件，他咋一点风声也没听着哩？ 陈富贵心里有点慌，他可是经历了建国后国家各个阶段的政策，每次新政策一落地，都要乱一阵子，这才安生几天哩！ “是好事，我暂时还不方便说，我今天找队长，是为了收养孩子的事，上次我跟队长提的那孩子，咱们队里给我出个接收证明，我到公社去办收养手续。” 其实这年代，他直接把小艳红接回来就行，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但江明浩不想让小艳红像个小猫小狗似的随便就被领回家。 “这个好办哩，俺这就给你开！” 陈富贵的确是个好队长，小艳红进了生产队，就等于人头粮要多交一份，但陈富贵提都没提这件事，直接给江明浩开了证明。 “你啥时候去郑主任那道歉哩？” 把证明给了江明浩，陈富贵给自己点了一锅子的烟，幽幽的问道。 “我上次不是跟队长说了嘛，他马上就要被撸下来了，我当时说一个礼拜是吧，今天是第六天，等着吧，明天队长就能得着消息。” 陈富贵猛抽了两口烟。 这后生说的斩钉截铁的，咋地，那粮食所他家开的啊，这家伙的，连时间都给掐准了。 行，他等着。 看明天没消息，这后生还说啥？ “对了，我帮美秀请半天工，晌午我和她一起去县医院接孩子。” 陈富贵摆摆手，示意江明浩赶紧走，自己看着他脑瓜仁子疼。 晌午下工，苏美秀特意穿上了平时几乎不舍得穿的呢子大衣，里面穿的也是江明浩上次带回来的白色毛衣，头发也一改之前的两条麻花辫子，而是盘了起来。 天鹅颈袖长，脸色白皙，五官精致立体，红唇水润，这样的苏美秀，将江明浩差点直接原地爆炸。 奈何这个时间不好，否则....... “流氓！” 两人最近频频互动，苏美秀怎么会不知道江明浩在想什么，不过虽然嘴上嗔怪，心里却美的不行。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看着自己发直啊？ 得知要去医院接小姐姐，江月也非闹着要去，江明浩当然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闺女掉眼泪，正好小月还没去过县城，就当带闺女去县城转转。 “你就惯着吧！” 苏美秀无奈的白了江明浩一眼，进屋给江月换衣服。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朝着县医院进发。 路上，小月像只冲出笼子的小鸟，兴奋的叽叽喳喳不停，哪怕是路边的树都让小丫头稀罕的拍手。 到了医院，戴春正正好在小艳红的病房。 看到跟着江明浩一起进来的苏美秀，戴春正着实惊讶了一番。 这是农村姑娘？ 别说穿着打扮，就看这长相这气质，说是旧社会的大家小姐也不过分，难怪江明浩这小子考上了大学也不去报道，有这样的媳妇，他也赖在家啊！ “美秀，这是戴处，戴处，这是我爱人，苏美秀。” “弟妹好！” 虽然感慨于苏美秀的魅力，戴春正面上却很正经，毕竟像许大炮那种不正经的人并不多，何况戴春正还是医院后勤处的处长。 苏美秀问了声好，眼睛就落到了病床上的小艳红身上。 小艳红也看向苏美秀。 大大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讨好。 这个阿姨很漂亮，她很喜欢，可是，阿姨会喜欢她吗？ “姐姐......小姐姐......” 不同于大人之间的客套，也不同于胆小敏感的小艳红，江月在看到小艳红的第一眼，就很高兴。 在生产队，她都没什么朋友，以前她家穷，大家都看不起她，没人愿意和她玩，后来他家不穷了，她吃的好了穿的好了，那些孩子一样不跟她玩。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姐姐看着就很好，而且她知道，这个姐姐以后就在他们家了，她要有朋友了。 看到朝着自己飞奔过来的小月，小艳红的眼睛也亮了。 江月没有朋友，她也一样啊！ 看到两个小姑娘刚见面就亲热成这样，江明浩之前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苏美秀也很高兴。 她笑着朝床边走过去。 第146章 落户 “俺叫苏美秀，这是江月，跟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艳红怯怯的看着苏美秀，心里已经点了一百次头，但却不敢说出口，她不知道眼前的阿姨是不是真心的想要让她回他们的家。 她是个累赘，拖油瓶，后来还被骂丧门星，总之没人喜欢，这样的她真的配拥有一个家吗？ “姐姐......回家......回家......” 江月拉着艳红的小手，生怕姐姐不肯跟她走，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把艳红拽走。 “小月，姐姐身体不舒服，你不能这么用力的拉姐姐哩，知道吗？快松开！” 江月有点委屈，小嘴瘪着瘪着就要掉出泪来。 “俺真的能跟你们回去吗？” 在这一刻没有来临前，艳红没有怀疑过也没有担心过，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了，艳红又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艳红，俺可能不会像生产队里其他女人那样能说会道，但是俺一定会对你好，把你当成俺的亲闺女，俺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相信俺哩！” 苏美秀半蹲在床边，温柔的看着艳红。 艳红又看向江明浩，江明浩肯定的点点头。 “俺不会白吃饭哩，俺啥都能干，下地、喂猪、放羊、揽猪草俺啥都能干。” 艳红眨巴着眼睛，眼前浮现起包淑芬把她领回家的时候问她的话，说她不养吃白饭的，她得干活，干多少吃多少，干的不好，就没饭吃。 “傻孩子，家里啥都不用干哩，你跟小月只管好好玩，来，俺给你穿衣服！” 苏美秀鼻子有点酸。 虽然以前江明浩对小月也不好，导致小月的性格也有些敏感，但至少小月有她、有姥姥姥爷，不像小艳红，被人当成家畜似的对待。 “俺自己能穿哩，俺自己穿！” 艳红吓坏了，她咋能让别人给穿衣服哩！ “你就让她自己穿吧！” 看到苏美秀还要再劝，江明浩开口说道。 小艳红经历的苦难太多了，导致这孩子的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除了胆小敏感之外，还自卑到了极点，觉得自己不配过好的生活，不配拥有好的东西。 这个心理问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调整，需要他们付出很多的爱心和耐心来治愈。 得知小艳红要出院，县医院的很多大夫和护士都过来送行。 小艳红的遭遇在医院里不是秘密，医护们除了咒骂王大春那泯灭人性的两口子，对小艳红是无比的同情。 知道小艳红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大家也都是真心的祝福，同时也对江明浩两口子投去善意和赞许的眼光。 苏美秀带着两个孩子先上了车，江明浩则是被戴春正拽住。 “小江，老领导那天找过我，以前的事的确是他糊涂，对不起王小花也对不起小艳红，但是......老领导让我问问你，婶儿去派出所那天，有没有说啥，或者说她去哪了。” 其实戴春正还真的不同情常水生，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领导能有今天都是他自己作的，但不管常水生多糊涂，多对不起王小花和小艳红，却真的有恩于他，所以这个话他不得不带。 “没说。” 江明浩只回答了两个字。 戴春正讪讪的不好再追问。 “那你们先回家，等我这边安顿安顿的，就去家里拜访，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到家里去看看。” 江明浩点点头，知道戴春正其实是还有别的事要说，只不过他的态度让戴春正不好再继续开口而已。 眼瞅着江明浩上了车，车子疾驰而去。 戴春正叹了口气。 老领导真是害人不浅，因为他的缘故，让自己在江明浩面前总觉得底气不足，矮了一截似的。 江明浩没有直接开车回家，而是把车开进了白山公社大院。 “这孩子户口本上写什么名字？” “艳红。” “姓什么？” 负责写户口的办事员低着头，语气硬邦邦的，听起来有点凶。 “艳红，告诉叔叔，你以前姓什么？” 因为有生产队的接收证明，所以负责办户口的工作人员知道艳红是收养的孩子，这种情况下，孩子的姓氏是可以保留原姓氏的。 “俺想姓江......” 小艳红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低的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同时，她不敢抬头，眼睛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姓江，江艳红。” 片刻之后，江艳红在法律上彻底成为了江家人。 小艳红努力的控制，控制，可是还是有眼泪掉了下来。 一家三口，不，现在是一家四口，亲密无间的走出了公社大院。 在大院门口，江明浩遇见了一个已经快要被他遗忘的人，刘全。 “哎呀，小江，俺可找着你了！” 刘全表情夸张的朝着江明浩扑上来，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江明浩身边站着的应该是江明浩的爱人和孩子，硬生生的止住了脸上夸张的表情。 “明浩，你先忙，俺带着孩子先上车哩！” 苏美秀知道这人是找江明浩办事的，而且看穿着打扮也是个公社干部，她立刻很有眼色的带着两个孩离开。 “小江啊，你这是跑哪去哩？俺把你一通好找哩，光储油所俺就去了两趟，俺也不好跟李所长明着打听，愁死俺哩！” 刘全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本来就不多的头发似乎掉的更严重了，脑顶已经见着亮了。 “刘专员找我？手表的事？” 江明浩和刘全的交集除了那几块手表并没有其他的。 “不是，是俺二叔找你哩！” 刘金生？ 这倒是出乎江明浩的意料，刘金生怎么会找他呢？ “刘老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上次二叔来公社，你俩不是说了啥防治水土流失的事嘛，二叔那儿好像是遇着点啥事哩，就让俺跟你招呼一声，让你啥时候有时间去趟县里哩！” 江明浩心里多少有点心虚。 当初是他想方设法的通过刘全联系上刘金生的，又给人家出谋划策了一大堆，结果后面自己有了别的事，就把刘金生给忘到脑子后头去了，这事是他做的不讲究。 “我知道了，这两天忙完我就去。” 看到江明浩答应的很痛快，刘全松了一口气。 “刘专员还有别的事吗？” 看到刘全说完这话，没有要走的意思，江明浩开口问道。 “没......没有，俺没别的事了......” 说完，刘全就夹着皮包进了公社大院。 江明浩脑袋一转，就猜出了刘全的心事，不过，刘全担心的事，在今时今日的江明浩看来，已经微不足道。 第147章 欢迎仪式 江明浩带着苏美秀、江月、江艳红三人疾驰在回家的路上。 艳红起初很紧张，身体板着，一动不敢动，但是当她看到路两侧一闪而过的风景，看到身边的江月兴奋的拍着小手，也忍不住把头侧向车窗。 回到尖山咀生产队，老远的就看到不少下工的社员停下脚步朝着小轿车看。 脖子抻的老长，都想看清楚车里的人。 老苏家要领养个女娃的事生产队一多半的人都知道了，一个个的都在心里骂苏大山缺心眼，本来粮就不够吃，还整个丫头片子回家。 要是个男娃也就算了，七八岁也能顶半个工，一个赔钱的女娃能干啥，白养活十几年，还不是得嫁出去随人家夫家姓？ 看到这么多陌生的脸，小艳红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 她想起了刚到西山生产队的时候，那里的社员也是这样围着她打量，虽然他们没打她骂她，可是也从来没有给过她笑脸。 她知道，因为她是外来的，大家都不欢迎她。 那这里是不是也一样？ 车停下后，苏美秀第一时间下车，牵住了江艳红的手，小月虽然小，但也学着苏美秀牵住了江艳红的另一只手。 崔兰花和苏大山早就等在大门口了，见到孩子接回来了，立刻就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这妮儿长的真俊哩，艳红妮儿，俺是月月姥姥，你以后也跟着小月喊俺姥姥，中哩？” 看着崔兰花慈祥的笑脸，艳红羞涩的喊了一声姥姥。 “乖妮儿，乖妮儿！” 崔兰花一边夸，一边从身上拿出了红纸包。 “俺不能要，俺不要。” “听话，这是姥姥给的见面钱，是风俗哩，得要！” 江艳红看向苏美秀，苏美秀笑着对她点点头。 江艳红这才接过红纸包，跟崔兰花道了谢。 看到小丫头不仅长的俊，又这么懂事，崔兰花是打心眼里高兴。 苏大山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慈祥，江艳红的心在这一刻才终于有了安稳的感觉。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谁对她是真心谁是假意，小孩子能分辨的清清楚楚，她能感觉到，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是真心欢迎她喜欢她的。 “俺今天可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哩，人家怕绝户才抱娃养，好歹也是养个带把儿的男娃，赶明儿你们老的一闭眼，男娃好歹能当个孝子贤孙给你们摔盆子打灵幡，你们倒好，领回来个丫头片子，长的倒是水灵儿哩，是想养肥了卖给光棍儿挣彩礼钱吧？” 刘巧菊得江明浩要领那女娃回来，扛着铁锹就往老苏家跑，这种事她要是不给这一家添点堵，她晚上睡觉都得呕得慌。 所以，紧赶慢赶的正好赶上了，刘巧菊连口气都没喘，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 “要不给俺当儿媳妇吧，俺出五百块，咋样哩？” 江明浩的眼神嗖的朝着说这句话的人看过去。 是好长时间没见着的刘三狗。 刘三狗和刘巧菊一样，也是得了信儿过来看热闹的。 要说刘三狗这辈子最恨谁，就是老苏家，以前恨苏大山，后来恨江明浩，现在这一大家子他全都恨上了，包括这个新被领回来的丫头片子。 “刘三狗！” 江明浩刚喊完刘三狗的名字，手里就多了一块砖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朝着刘三狗就飞了过去。 刘三狗吓一哆嗦，赶紧躲，但还是被石头砸在肩膀上，疼的他呜嗷一声，不等他反应过来，下一块石头立刻又飞了过来，刘三狗吓的差点尿裤子。 上次被镰刀卡着脖子的恐惧重新涌上来，刘三狗甚至连声都不敢吭，慌不择路的直接顺着房山跑了。 江明浩的眼神则是转到了刘巧菊身上。 刘巧菊也害怕了。 但是，她心里有依仗，她是个女的，还是长辈，就不信江明浩敢跟她动手，要真是动手的话，她就上公社告他去。 “刘巧菊，我上次说过，不要再招惹我和我的家人，看来你是没听进去，既然如此，我就帮你长长记性。” 说完，江明浩再次举起了石头。 “妈呀，老江家的女婿要杀人哩，来人啊，杀人哩！” 不等江明浩手里的石头飞出去，刘巧菊就坐在了地上，开始干嚎。 不过这招对别人也许管用，对江明浩没用。 “明浩，你赶紧哄着妮儿，这老娼妇有娘对付哩！” 崔兰花生怕女婿气急眼了真对刘巧菊动手，女婿是啥人哩，读书人，以后是要干大事的，这种事她咋地也不能让女婿沾哩！ 听到岳母的话，江明浩下意识的扭头，正巧看到眼圈通红，眼底重新装满恐惧和自卑的小艳红。 在他愣神儿的瞬间，崔兰花已经冲了上去，一把薅住刘巧菊的头发。 “你个老娼妇，俺打死你，让你满嘴发骚，胡说八道，打死你！” 崔兰花平时老实巴交的，不争不抢，但不代表她没有战斗力，特别是在护犊子上面，崔兰花在整个尖山咀，她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 “崔兰花，你个老骚货，你敢薅俺，俺跟你拼哩！” 刘巧菊的头皮被薅的生疼，好歹也是尖山咀生产队最有盛名的泼妇，刘巧菊自然也不甘示弱，很快也薅住了崔兰花的头发。 江明浩眼珠通红，看来还是他太手软，让这些人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的家人。 这时候旁边不少看热闹的社员觉得他们要是再不干点啥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纷纷站出来拉仗。 “哎呀，都是一个生产队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哩，别打啦，孩子们都看着哩！” “就是，巧菊，你好歹也是明浩和美秀的长辈，刚才那话说的真是不好听哩！” 农村人都是在地里刨活的，手上都有一把子力气，生拉硬拽的把两人给分开了，但动手是动不成了，俩人的嘴可没消停。 “奶奶，你别骂俺叔俺婶儿，骂俺姥姥姥爷，俺不会白吃饭，俺啥都能干，男娃子能干的俺都能干哩！” 就在此时，江艳红红着眼睛站出来，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的说道。 小小的身子明明很怕但却强迫自己站的笔直。 社员们都被小艳红的话震住了。 那些本来抱着看老苏家热闹的社员们一个个的心里的滋味也都复杂起来。 小孩子干净的眼神就像是一面镜子，将他们心中的各种或龌龊或肮脏或扭曲的心思照的清清楚楚。 第148章 阴沟里的臭虫 “呸！小丫头片子这么大点儿就会狐媚子那一套哩，还说不是为了给老光棍当媳妇儿的，你们都瞅着吧，这丫头片子早晚得成咱尖山咀的狐狸精，勾搭咱们尖山咀的老爷们儿哩！” 啪！ 一个大嘴巴子没有任何犹豫的抽在了刘巧菊的脸上。 “江明浩你个兔崽子，你.......”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力气之大，让刘巧菊的腮帮子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红色手指印。 社员们都惊呆了。 之前他们只是听说江明浩后生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是个狠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本来还不信，但刚才先是看到江明浩朝着刘三狗扔砖头子，现在又亲眼看到刘巧菊被扇嘴巴子，大家算是彻底信了。 不过这次，却没人同情刘巧菊。 这老娘们儿嘴是真贱。 别说人家老苏家和她家本来就没啥深仇大恨，就是有仇，也讲究个冤有仇债有主，她口不择言的对着个刚来队里的小丫头骂这种难听的话，说实话，打的轻! “刘巧菊，我以前给过你机会，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江明浩不客气，各位社员，我本来不想提前宣布这个消息，但现在，我决定将消息提前，咱们尖山咀生产队被省农业厅指定为云省农业改革的试点，也就是说，很快我们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们就能过上吃的饱穿的暖仓里有余粮手里有余钱的日子。”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所有社员都傻了。 啥意思？ 啥改革？ 还是省里安排的？ 就连崔兰花苏大山两口子也没明白自己女婿的意思。 匆匆赶来的陈富贵正好听到这句话，在心里大喊了一句俺滴娘耶！ 这后生可真是吹牛吹上瘾哩，这种话跟他说说也就算了，竟然还当着社员们的面说，这小子是真不知道一个唾沫一颗钉的道理啊，回头社员们要是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瞎话，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哩！ “但刘巧菊一家，在农改对象之外。” 在今日之前，江明浩虽然也知道刘巧菊私下里没少说他们一家的坏话，面上也经常言语挑衅，但农村妇女就是这样，他并没有打算在农民的命根子上对她怎么样。 可是他发现，刘巧菊这种恶人，是不值得任何的同情或宽容的。 她今日能对一个小孩子如此恶毒，他日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不打算给刘巧菊留退路了。 “江明浩，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一个插队的知青，连我们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我家是尖山咀的坐地户，别说省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农改的消息，就是有，也轮不到你个外来人说三道四！” 江明浩冷笑一声，看向说话的人。 苏炳超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苏炳超都像是隐藏在阴沟里的臭虫，在背地里使各种不见光的手段，却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跟江明浩过招。 也许从江明浩现在的结果看来，苏炳超使的那些小手段都不高明，甚至无关痛痒，那是因为江明浩是重生回来的，他知道事情发展的轨迹，有前世积攒的能力和眼界， 所以才没有中招。 可如果他真的只是个小知青，没有任何的手段和能力，那苏炳超做的这些事足以把江明浩打进地狱，一个知青的档案上要是有了污点，不管以后回城还是求学，都是过不过了审查的。 就不要说前世里的那些恩怨了。 “我是个什么东西用不着你来管，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家不在农改范围内，至于你，供销社专员的位置也要待到头了！” 哟呵！ 全场的社员都瞪大了眼珠子。 要说整个生产队最出风头的人，在江明浩没起来之前，就只有这个苏炳超，年纪轻轻就能端上铁饭碗，这是多少社员家拜祖宗烧高香也求不来的。 可是后来老苏家的女婿在某一天忽然转性之后，尖山咀的这个局面就被打破了，现在，提起尖山咀的第一人，大家首先想起来的，不再是苏炳超，而是江明浩。 不过，江明浩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先是说什么省里改革，这队长都不知道的事他咋知道的，再说了，那苏炳超再咋着也是端公家饭碗的，他说给人弄下来就弄下来？ 陈富贵的脑袋早就嗡嗡的要爆炸了。 这后生......这后生....... 这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见识是老虎给老虎她妈开门，虎到家哩！ 上午说郑援朝当官当到头了，现在又说苏炳超饭碗要砸了，咋着，这白山公社是他家开的了？ “你们两个后生哩，听......” “江明浩，你还真能吹牛，行，你说省里要农改是吧，那咱们就等着看，看看省里是不是真要农改，看看你江明浩到底有什么能耐把我家排除在外，至于你说我的这个供销社专员的位置，呵呵，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已经办好了升迁手续，很快，我就是公社干部了。” 苏炳超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就是因为他升职的手续已经完成了，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供销社干事，而是真正的干部了。 就是陈富贵在他面前也要低头，也要喊他一声领导。 刘巧菊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江明浩，你听着没，俺儿现在已经是公社干部了，你算个屁！还有你们，以后都得指着俺儿呢，谁家半个啥事，炳超说句话就好使哩！” 局势变化太快了，刘巧菊简直兴奋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社员们则是心情复杂，抓着刘巧菊的社员赶紧松开了刘巧菊。 江明浩是能耐，但他们没见识过，可人家苏炳超是公社干部这事却是铁板钉钉的了，公社干部哩，在这些社员的眼里那就是挺大的官老爷了。 他们可不敢得罪！ 刘巧菊把自己身上衣服掸了掸，趾高气昂的走到江明浩跟前。 “小兔崽子，敢打俺！这回轮到俺打你了！” 眼瞅着刘巧菊抬起巴掌要朝着江明浩挥过去，陈富贵吓的屁都要凉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刘巧菊这巴掌要是真落在江明浩脸上，这尖山咀怕是要出人命哩！ 苏美秀也慌的不行，急着上前，想要替江明浩挡住这巴掌。 但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刘巧菊的手并没有落下去，而是被人一把给抓住了。 第149章 解围 “高所长！！” 抓住刘巧菊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徐昆。 别人或许不认识高徐昆，苏炳超却是认识的，他只是没想到高徐昆会来尖山咀，还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陈富贵被拎起来的心多少撂了点地儿，但是立刻又提了起来。 这公安来生产队干啥？ 这个年代，如果不是出啥大事，公安是不会下生产队的。 “你放开俺，俺儿是公社干部！” “娘！这位是公社派出所的高所长，你别瞎说话！” 刘巧菊脸色一皱，从她的角度看，儿子这个公社干部要比派出所的厉害，她凭啥不能说话，但是看到儿子的脸，刘巧菊到底闭嘴了。 “你们这是闹什么？小江，你没事吧？” 高徐昆不悦的瞪了苏炳超一眼，然后面向江明浩的时候，语气立刻带上了穷切和关心。 “没事。” 高徐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祖宗，他都得供着，这帮子社员咋就不开眼呢，谁都敢得罪！ 社员们再次懵圈了。 本来以为这啥派出所的所长来是要站在苏炳超这边的，但是看这所长的态度，明显是帮着江明浩的啊！ “高所长来是有事？” 江明浩也没预料到高徐昆会突然出现，想来应该是有事。 “嗯，开庭时间已经定下来了，这个案子你出力最多，整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你知道的也最清楚，所以，我是厚着脸皮请你出庭当证人的。” 其实这事高徐昆没必要跑一趟，因为这个案子从最开始就是江明浩一力主张调查的，高徐昆不来，江明浩也会到场。 但高徐昆从这个案子上获利不小，虽然上面的嘉奖通告还没下来，但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他有极大可能要调到县刑侦大队。 高徐昆觉得，这趟他必须亲自走，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再则，通过这次，他发现江明浩对审案很有一套，就连冷阎王纪宏都对江明浩钦佩万分，他更得好好抱着江明浩这条大腿了，万一以后进了刑侦大队遇上啥难案，他至少可以跟江明浩求个建议意见啥的。 “嗯，我会准时到场的。” 高徐昆嘿嘿一乐，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的样子。 社员们则集体傻眼了，看来这高所长不仅是帮着江明浩的，而且好像还有点有意讨好江明浩，跟江明浩套近乎似的。 苏炳超的脸色很不好看。 如果高徐昆不出现，今天他一定可以狠狠的打江明浩的脸。 他会戳穿他的谎言，揭开他的面具，让江明浩在尖山咀无法立足，更让苏美秀看清楚，当初她是怎么瞎了眼睛选择江明浩而放弃自己的，他要让苏美秀后悔。 “小江，这小子咋回事啊？” 高徐昆好歹在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一眼就看出来现在的局面是江明浩和苏炳超在对峙。 他既然在这，没可能不替小江出头！ “没事，高所长，这点问题我能处理。” 江明浩眼下并不希望高徐昆出面，好钢要用在刀刃儿上。 “那行，我也相信这个小场面你能控制住，那么大的案子你都搞定了，这点事小意思，哈哈！” 高徐昆咋能不知道江明浩的意思，他一个派出所长，管点刑事案件一类的应该，最起码也得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啥的，生产队社员间的小纠纷，就好像两口子干架，他的确不适合插手。 但是高徐昆也没走，以防万一啊！ 万一等下局面有变动，他方便出手啊！ 与此同时，高徐昆看着苏炳超，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你觉得你当了公社干部我就拿你无可奈何了是吗？” 战场上的硝烟继续弥漫。 苏炳超攥着拳头，青筋突突的鼓起来。 “你觉得高所长能给你撑腰？我是公社干部，派出所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我身上。” 苏炳超在心里给自己壮胆打气，他已经是公社干部了，就是江明浩有高徐昆和李建民撑腰，也奈何不了他。 “呵，是吗？” 江明浩冷笑一声，没再说别的。 苏炳超以为是他刚才说的话起作用了，本来还有些不太足的底气，瞬间充足起来，背也拔直了。 “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吧，尖山咀生产队是农改试点这种事你也敢瞎编，到时候社员们追问起来，我看你怎么办？” 苏炳超是幸灾乐祸的。 他是压根就不相信江明浩说的话，什么农改试点，这种大事都属于红头文件范畴的，别说他一个啥也不是的乡下知青，就是公社书记也没资格知道这种事。 他等着看江明浩怎么被社员们指着鼻子骂，等着看江明浩成为过街老鼠，那时候，他就可以把他踩在脚下，狠狠的羞辱他，折磨他。 “是啊，小江，你可别拿起嘴忽悠俺们，这生产队都多少年了，能说改革就改革？再说了，那省里的事咋能告诉你哩？” “就是啊江知青，你可别忽悠俺们哩！” 没等到苏炳超说的到时候，社员们现在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心里的疑问了。 他们都是靠着土地吃饭的，但凡是跟土地相关的事那都是生死大事，农改农改，那要是改好了行，改不好呢，现在他们好歹还能凑合填饱肚子，那要是改不好，是不是还得挨饿哩？ 一个人问，其他的社员就都跟着起哄，一时间，矛盾就从刘巧菊和老苏家的矛盾转移到了农改上，转移到了江明浩到底是不是在忽悠人上。 “江明浩，这就是你吹牛的后果，让我家排除在外，让我保不住铁饭碗？呵呵，你还是先考虑你自己能不能在生产队待下去吧！” 苏炳超得意的冷笑。 刘巧菊也很得意。 她儿子是尖山咀最牛气的后生，江明浩一个外来的臭插队的，凭啥压自己儿子一头？ “明浩从来不说瞎话，俺相信他说的哩，大家就等等看，中不？” 看到社员们把江明浩围起来，苏美秀有点着急，紧忙说道。 “就是，俺这女婿能耐着哩，省里的大领导都接见哩，他说有这事就是有这事哩，你们瞎咧咧个啥？” 崔兰花护犊子模式再次开启。 苏大山没说话，但拉着俩丫头，也坚定的站在崔兰花身边。 就连小月月也举着小拳头，给爸爸加油。 “我说农改就农改，我说苏炳超一家不在农改范围内就不在.......” 没等江明浩说完，远远的响起了一阵汽车鸣笛声。 第150章 尖山咀的庙太小 社员们几乎是立刻扭头朝后面看。 只见泥土路面扬起的阵阵沙尘中，两辆车一前一后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开过来。 高徐昆眼珠子瞪的比谁都圆。 社员们或许不认识，但高徐昆知道啊，前面的那辆普通吉普就不说了，后面的那辆红旗轿车可就不简单了。 能坐的上红旗轿车的领导那最少也是县委领导以上啊，这又是来的哪尊大佛啊！ 陈富贵提溜着他的烟袋锅子，腿肚子都有点抽抽了。 他这生产队队长要不别干了，心脏承受不了啊！ 没江明浩以前，准确的说江明浩没转变以前，他觉得他这个生产队长是可以平稳的干到退休的，他也没啥野心，不让社员戳他脊梁骨就行。 可现在，这三天两头的生产队就来汽车，三天两头的就得干一仗，现在三天两头的又开始有大人物出没，他这庙小，装不下这些大佛们哩！ 车很快在人群外停下来。 “马书记？” 高徐昆看到吉普车里下来的人，吓了一跳。 马书记咋来了？ 最重要的是，后面红旗轿车里的人是谁啊？ “小高？你也在这？看来今天这尖山咀生产队很热闹嘛！” 高徐昆讪笑。 可不热闹嘛！ 您这一来，更热闹了！ 马剑笑着说了一句，也没问别的，转身走到红旗轿车旁边，轿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穿着中山装的男人。 “吴局，这就是尖山咀生产队！” 马剑恭敬的对吴清山说道。 社员们一个个瞪着大眼珠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的，大气都不敢出。 俺滴个娘耶！ 公社派出所所长在他们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大官了，结果公社书记也来了，公社书记来了还不算，现在还有个啥局长的，诶，局长是个啥官？ 社员们没概念，但他们有个朴实的概念，公社书记对人家这么尊敬，那肯定是比公社书记还大的官哩！ 吴清山看着眼前乌乌泱泱的人头，有些意外，他是突然决定来的，所以这些社员不可能是专门迎接他的。 而且，看这些社员身上衣服沾着泥挂着土，不少社员手里还抓着铁锹铁镐，很明显是刚收工回来，那怎么会都聚在这呢？ “吴局？” 马书记长了一张笑面脸，不管跟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小江，这是怎么回事？” 吴清山没回应马剑，而是看向人堆中间的江明浩。 马剑立刻朝着江明浩看过去。 乖乖! 白山公社还有这么牛气的年轻人，他竟然不知道？ 能让一个市局的局长亲自来找的人，那能耐能小？ “我跟社员们说了尖山咀将成为农改试点的事。” 江明浩说完，吴清山的表情变得极其微妙。 这个江明浩，跟他都想方设法的捂着这个消息，他那么明示暗示都不说，现在倒好，跟一帮子啥啥也不懂的社员说这事。 而且，这种大事，上面连文件都没下，他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 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出了什么纰漏将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后果吗？ 但吴清山啥都不能说。 就是这么憋屈。 他摸不清楚上面的态度，尽管江明浩啥官职也没有，但却是陈厅长亲自指定的农改负责人，这就相当于一个老百姓得到了一把皇帝亲赐的尚方宝剑，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军民人等见尚方宝剑如见皇帝。 所以，哪怕吴清山对江明浩的这个举动再不满，也忍住了。 吴清山的沉默间接的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江明浩没撒谎，农改这事是真的。 如果江明浩撒谎，那局长能答应？ 社员们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有胆子大愿意折腾的社员兴奋起来，有胆子小不愿接受新事物的社员忐忑恐惧。 “吴局来是为了郑援朝的事？” 两个人都没有再就农改的事情说下去。 “是啊，咱们到车上去说？” 吴清山看了眼周围的社员，没有人要离开的意思，觉得还是要单独找个地方沟通。 “那个......吴局长，马书记，要不去大队部？” 陈富贵的腿肚子还转着筋，但这个时候他这个队长不站出来，说不过去，所以陈富贵咬着牙上前说道。 “吴局，我觉得行，您什么意思？” 马书记照旧笑眯眯的问吴清山的意见，吴清山犹豫了一下看向江明浩。 陈富贵心里更tm的震惊了。 就好像有一大块冰溜子从房檐上掉下来，咔嚓一声掉他心脏上的感觉。 “也好，去大队部吧！” 看到江明浩没有反对的意思，吴清山才说道。 江明浩看了苏炳超一眼，又跟苏美秀交代了几句，才在一众社员的注视下跟着马剑吴清山等人朝着生产队大队部走去。 等到江明浩的身影一消失，社员们可就按捺不住了。 一个个的朝着苏大山和崔兰花就糊上去。 这老苏家的女婿真是不得了哇，啥苏炳超啥公社干部，那得看跟谁比，跟老苏家这姑爷子一比，屁都不是。 公社干部少说百八十个，但是哪个能让公社书记亲自来找，哪个能让市里的局长敬着的？ 高徐昆乐呵呵的。 一点也没有被忽视的失落。 小江爬的越高他越高兴，他算是看清楚了，小江这人虽然清高孤傲，但是人特别正，只要他高徐昆不干啥出圈子的事，以后只要求到小江头上，小江肯定不会不管。 所以，他等于是有座靠山，谁不希望自己的靠山越高越好，谁希望自己的靠山倒了啊？ “高所长，到家里坐坐吧！” 苏美秀虽然也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但最起码的礼仪她是知道的。 高所长是专程为了江明浩来的，事情传达完了却没离开，应该是还有事要和江明浩说，她不能让人家干巴巴的在树底下站着。 “行，那就麻烦弟妹了！正好渴了，喝口水！” 苏美秀笑笑，心里有些意外，她是没想到高徐昆会连客套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下来的。 这和派出所所长的身份有点不太符合啊！ 社员们看到派出所所长进了老苏家的门，还一副自来熟的架势，心里更加坚定了一点，那就是以后再见着江明浩，那得敬着点，一般敬着还不行，得铆劲敬才行。 相反的，社员们对江明浩心里有多敬着，对刘巧菊和苏炳超母子俩就有多鄙夷。 牛啥牛啊！ 不就是个公社干部嘛！ 切！！！ 第151章 说到做到 大队部。 陈富贵让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赶紧到老孙家去借点茶叶来，又亲自动手生炉子烧水，把大队部以前开批斗会剩下的茶缸子翻出来，用碱面子使劲搓，生怕被书记和局长嫌弃。 不同于陈富贵的紧张和慌乱，屋子里面的江明浩放松的很。 “郑援朝是不是有违纪的情况？” 江明浩率先开口。 马剑笑眯眯的看了江明浩一眼，心里却很惊讶。 这小子就一点也不怕吴局？ 他好歹一公社书记，见着市里的领导还小心翼翼的呢！ “嗯，的确有贪污公粮和伪造收粮票据的问题，已经安排人把他扣在公社了。” 马剑点点头。 说起来这事马剑真是挺生气的，这个郑援朝是个老d员了，看着老实巴交的，真是没想到会干出这种事，市里把消息递下来的时候，他消化了很长时间。 “郑援朝的问题不止于此，他还有行贿和乱搞男女关系的违纪行为。” 这回，吴清山还没咋滴，马剑坐不住了。 “这......不能吧？郑援朝在公社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啊！” 马剑真是脑袋大。 虽然不管一项罪名还是两项罪名，郑援朝这主任的职位都得撸下去，但这乱搞男女关系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对整个公社干部的名声都有损害啊！ “马书记可以让人调查一下，王春杏。” 完了！ 马剑心里咯一下，有名有姓的，看来这事是真的。 吴清山看了马剑一眼。 虽然两个人不算是直线上下属关系，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更何况是大了不止一级啊！ 马剑习惯性的笑容差点兜不住了，立刻跟吴清山保证，这事他亲自调查，必定要肃清干部队伍，不能允许这样的毒瘤存在，污染整个公社的风气。 “公社干部有问题的可不止一个，马书记调查的时候不如再深入些，看看和王春杏保持不当男女关系的是不是还有别的公社干部。” 轰！ 完犊子了！ 马剑这回是咋地也笑不出来了。 他之前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公社出了江明浩这么个人才是大好事，是白山公社要发展要强大的征兆呢，现在看来，公社强大不强大不知道，他马剑是要倒霉啊！ “马书记，这种事不能姑息，一定要严查，彻查！” “是，吴局放心，一定一查到底！” 马剑看向江明浩，眼底都泛着苦水。 江明浩却不以为然，公社干部作风有问题，做为公社书记是有不能推卸的责任的。 “小江，我来还有一件事.......” 看到江明浩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吴清山只能略微带着几分不满和无奈的先开口。 “农改的事暂且不说，油渣创外汇这个事，你能不能做为技术指导，让咱们白沙市先动起来。” 虽然省里是要把这件事上报做全国推广的，但是，全部推广下去，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一年半载都算快的，即使是省内推广，推到白沙也要两三个月后。 两三个月是可以干很多事的，每个市都有创外汇的指标，农业局这口儿的指标是最多的，如果没有油渣发酵成有机肥这事也就罢了，或者说这件事的技术骨干不是江明浩也罢了，偏偏这两种假设都不存在，既然如此，吴清山真的不想再费脑筋和精力去做其他的尝试了。 有便利的条件谁不想利用？ “没问题。” 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干脆的答应，吴清山有点意外，但也很惊喜。 “不管是油渣创外汇还是即将启动的农改，我能为白沙争取的，一定会努力争取，能为白沙做的，也一定会尽全力！” 吴清山心头的那点不悦顷刻间消失。 江明浩这是在表态啊，是在告诉他，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把白沙当成自己的家乡，都会为家乡谋取发展。 “好！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提，我一定安排下去，让各部门积极配合。” “有需要公社的地方，小江你也尽量开口，我马剑保证，绝对不会给咱们白沙的发展拖后腿！” 这个时候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马剑当着吴局的面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江明浩看了马剑一眼。 马剑扯扯嘴角，笑的有点不自然。 他心里犯合计，江明浩这眼神，好像是有种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的感觉呢！ “马书记，郑援朝被免职，粮食所主任的位置总不能空着。” 马剑第一个想法是，江明浩想要当这个粮食所主任。 这个他乐意啊！ 只要江明浩不嫌这个官小，他立刻就能认命。 “不是我，我推荐一个人，是个退伍军人，当年因公负伤，得过部队嘉奖，立过个人三等功，能力人品都没的说。” 马剑略微有点小失望，但是如果这个人的条件真像江明浩说的这样，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叫什么？要不我找时间见见？” 马剑没有立刻回答，虽然粮食所主任这个职务行政级别不算高，可是在整个公社的组织结构里还是有分量的，并不是随便安排个什么人都行。 “他叫陈军，马书记不用特意找时间了，让他现在来就行。” 正在门口准备往屋里送茶的陈富贵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手里的茶壶扔出去。 这这这....... 陈军很快来了。 当年的训练虽然让他的腿受了伤，但其实并不影响走路，如果不是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他的腿受过伤。 因为当过兵，陈军的身上有股子正气，在陈富贵的四个孩子里是最优秀的，这也是陈富贵无比遗憾和痛苦的地方。 陈军进屋后，不用说话，只是往马剑身前一站，马剑的心里就同意了六成。 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他挑了几个问题问陈军，陈军回答的都很简单直接，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为自己说什么增加个人形象的好话。 “不错，小伙子，你等消息吧！” 马剑脸上的笑容重新回归。 真是没看出来在，这小小的尖山咀生产队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陈军出了屋，陈富贵一把就抓住儿子的胳膊。 那个激动啊！ 虽然马书记没说一定让儿子接替郑援朝， 但陈富贵知道，这事准了。 为啥呢？ 因为江明浩说过，会让自己儿子顶替郑援朝。 那后生之前还说啥来的？ 说一个礼拜就能让郑援朝被撸下去，结果今儿正好第七天吧，说他能让尖山咀的社员顶上去，结果就把他家陈军喊过来了。 陈富贵想好了，从今儿开始，他就把江明浩的话当金科玉律，或者当圣旨也没毛病。 第152章 另有隐情 之后屋里再说什么，陈富贵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马书记和吴局长走出大队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很轻松。 马书记还特意抓着江明浩的手握了半天才松开。 不止马书记，吴局长的脸上也有点笑意，和刚开始那张冷冰冰的脸可是完全不一样。 陈富贵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江明浩，就这小子，脸色还是没啥变化。 行吧，这小子就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看他。 吴清山和马剑来的快，走的也快。 江明浩没再刻意邀请两个人去家里做客，却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了正在自家炕边喝茶的高徐昆。 “马书记和吴局长走了？” 江明浩看了高徐昆一眼，点点头。 “你小子啊，这谱儿真是越来越大啊！我看以后这尖山咀生产队怕是要装不下你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不好听，但高徐昆说的却是真心实意。 “明浩，你招呼一下高所长，俺和娘做点饭，让高所长在这吃口热乎的哩！” 外屋，苏美秀的声音传进来。 江明浩哎了一声。 高徐昆吸溜吸溜的喝茶，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脸皮还真是...... “爸爸......姐姐哭哭......” 忽然，江月从里面的隔间跑出来，瘪着小嘴跟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顾不得跟高徐昆寒暄，赶紧站起来，走向隔间。 小艳红缩在角落里，身子抖着，好像很害怕。 “艳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明浩有点手足无措，他并不擅长哄孩子，江月好好，毕竟年纪小，骑骑大马飞高高两下就开心了，可是小艳红这个年纪，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哄才好。 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再温柔。 但是小艳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说话。 “小月，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无奈，江明浩只能问话还说不太连贯的江月。 “回来就......就哭哭......月月亲亲......给糕糕.......姐姐还哭哭.......” 也许是真的太担心，江月竟然第一次连着说出五个字。 但江明浩此时没有心思注意这个，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刘巧菊的那些话让小艳红心里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本来树立起来的一点信心被刘巧菊再次摧毁，所以她很害怕。 “艳红，叔叔......” 江明浩走上前，用手碰了一下艳红的肩膀，但艳红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立刻爬到了更里侧的角落。 与此同时，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小江，这孩子的状态不太对啊！” 高徐昆虽然在办案上的确有些点不如江明浩脑袋转的快，但他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江艳红的这个样子就像是......就像是一个被人严重伤害的人在偶然的机会再次遇到那个对她施加伤害的人时，就会是类似的反应。 但王大春包淑芬包括包书强那几个畜生都在看守所里待着呢啊！ “艳红，别怕，是叔叔！别怕，这里是叔叔的家，也是你的家，谁都不能伤害你了，不怕不怕啊，乖！” 江明浩眼底黑沉沉的，但是却语气动作温柔的跪坐在江艳红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姐姐不怕......月月陪姐姐......” 江月学着江明浩的动作，也用自己的小手抓住江艳红的手，奶声奶气的安慰。 很久很久，江艳红终于抬起了头。 眼睛红红的。 “叔叔，俺看到那个人了！” 江艳红的话音一落，高徐昆的眼睛就亮了。 这是又有案子了啊！ 当然，此时此景，高徐昆眼睛再亮，嘴巴也得闭着。 江明浩的神色顿时变得极为严肃，他不知道艳红口中的这个人是谁，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和艳红被带到西山生产队有关。 “艳红别怕，你跟叔叔说，那个人是谁？” 江艳红咬着嘴唇，眼泪汩汩的往下流，江明浩不敢催，只能耐心的等着。 高徐昆也屏气等着。 “就是跟叔叔打架的那个人，就是他把俺送到西山生产队的哩！” 苏炳超！！！ “诶，不对呀，常队长不是说人是他抱给王大春两口子的嘛！” 高徐昆忽然想到常水生的证词。 “艳红，你跟叔叔说，到底怎么回事？苏炳超是从哪把你带到西山生产队的？你还记得啥，都告诉叔叔。” 江明浩此时再次想起了前世里小月被王大春两口子害死的事，本以为是苏炳超的刻意报复，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俺是红砬子生产队的，俺从小就没爹没娘，是舅妈给俺养大的......” 小艳红哭哭啼啼的把她记得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 听完江明浩和高徐昆都沉默了。 苏炳超从小艳红舅妈的手里抱走了小艳红，说是给小艳红找个人家，路上却威胁小艳红听他的话，如果不听话，就把她扔到山沟子里喂狼。 苏炳超把小艳红扔在了生产队之后就走了，说会有人收养她。 小艳红害怕苏炳超会真的把她扔到山沟子，在常水生问的时候就什么也不说，然后王大春提出要领养，小艳红知道这就是苏炳超说的那个人，害怕的只能告诉常水生她愿意被收养。 后来的事两人都知道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苏炳超和包淑芬或者说和王大春什么关系。 按照江明浩第一次去西山生产队时候的情形，包淑芬是要让苏炳超抱养男娃的，也告诉了苏炳超不要女娃，苏炳超为什么还要把艳红送到西山生产队。 而且还要用那样的方式让王大春出面领养。 这案子就像个谜团，本以为尘埃落定了，可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高所长，重新审王大春吧！” 高徐昆面色微微为难，自打王大春上次在看守所被围殴之后，人就像傻了似的，天天猫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成了半个精神病。 看见江明浩的脸上好像悬着一大片黑云，高徐昆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口。 他回去亲自审问吧，哪怕不是江明浩发话，他也不想让这个案子留下啥遗憾。 高徐昆没吃饭，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高徐昆是自己骑自行车来的，等到他回到派出所，天已经黑了，但高徐昆没打算歇着，立刻安排人把王大春从看守所提到了派出所。 苏家这边，一大家子人情绪也都有点复杂。 他们咋地也没想到，自家收养的这个娃娃，竟然是苏炳超给扔到西山生产队的。 与此同时，崔兰花还在担心一件事。 第153章 走访群众 在领养小艳红之前，崔兰花以为这娃是没有任何亲人的了。 但是现在，凭空出现个舅妈，如果事后这舅妈要是登门想要认回孩子，他们怎么办？ 苏大山闷着头，心里也不舒坦。 白天苏炳超在自己女婿面前比比划划的，他碍于长辈的面子没出头，没想到现在自己新认的外孙女竟然是那小兔崽子给拐的。 苏炳超家和苏大山家，是拐着弯的亲戚，论起来还没出五服，一个生产队住着，关系并不算太远，苏炳超的爷是苏大山的叔伯大爷，这也是为啥好几次刘巧菊找麻烦，苏大山都没吭声的缘故。 在农村，他一个当大伯子的不好跟弟妹对着干。 虽然桌上摆了不少好菜，但一家人吃的没滋没味儿。 晚上，把小艳红和小月哄睡之后，苏美秀靠在江明浩的身上，叹了口气。 “明浩，俺想不明白，苏炳超为啥要把小艳红抱给那一家子，他不知道那家子都不是好人嘛！” 苏美秀一直知道苏炳超对她有那层意思，但是早在她没跟江明浩在一起之前，就严词拒绝过，她总觉得苏炳超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却从没想过苏炳超的人品有啥问题。 “别想了，明天一早我去趟派出所。” 苏美秀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小艳红已经上了他家的户口本，就是他们家的孩子，谁也别想把这孩子再抢走。 苏美秀入睡之后，江明浩却迟迟没有睡意。 他起身走出屋子。 看着深秋夜色中的尖山咀。 北方的北极星极为明亮，不管离的多远，都能清楚的看到它闪烁的光芒。 前世里苏炳超把小月抱给了王大春两口子，他可以理解为是苏炳超为了泄愤故意为之，可是小艳红和苏炳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早在他第一次去了西山生产队之后，他就侧面打听了包淑芬和苏炳超的关系，事实上，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为什么包淑芬会找苏炳超抱养孩子呢？ 苏炳超好歹是供销社的干事，半大不大是个端公家饭碗的大老爷们，不是妇女队长，怎么想这个事也不应该落到苏炳超身上。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江明浩把所有的可能性通通想了一遍，甚至想到了苏炳超和包淑芬之间存在非正当的男女关系，但事实上这种可能性不大，除非苏炳超心理变态。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中间有利益往来，但包淑芬一直强调要抱养男孩，苏炳超却坚持抱来了女孩，如果真是利益往来，女孩就不符合包淑芬的要求，不符合要求自然也不会得到好处。 最重要的是，既然艳红是苏炳超抱到西山生产队的，为什么今天苏炳超没认出来艳红，还是他认出来了却假装没认出来。 疑点太多，江明浩甩甩头，不管怎么说，他一定要挖出真相，为了前世小月月的仇，也为了这世的小艳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江明浩就开车去了公社。 高徐昆昨晚没回家，王大春也被折腾到了凌晨两点。 “小江，啥也没问出来，王大春就跟傻了似的，问啥都嗯嗯嗯的，屁有用的话也没说。” 高徐昆本来头发就不多，折腾这么一宿，头发都贴在了头皮上，配合着憔悴的脸，看着像是从号里刚出来的。 “高所长，你有没有权限在没有立案之前对嫌疑人周边调查取证？” “你要干啥？” 江明浩很清楚，对于王大春而言，现在不管他交代不交代，都改变不了他要被执行死刑这个结果，所以，他不说是正常的。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王大春这边暂时先放一放，我们去红砬子生产队和供销社了解一下情况！” “那就走啊，这事我说了算，出啥事我也兜得住！” 高徐昆现在就想把这个案子处理完美了，不想给自己留下啥缺憾。 两个人谁也没带，直接驾车去了红砬子生产队。 小艳红身世特殊，所以不难打听。 艳红的舅舅有小儿麻痹症，基本没有劳动能力，家里是靠艳红舅妈生活的，在小艳红没被送出去之前，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年纪都比艳红大。 这个舅妈对艳红不好，不过也没有达到包淑芬那种程度，顶天就是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自己的孩子，虐待这事没有，但听社员说，在小艳红被领走之前，曾经听说艳红舅妈要把艳红卖给啥地方的人当童养媳。 “这娃的命可真是比黄连都苦啊！” 高徐昆同情的叹了口气。 这娃前脚才出虎穴后脚又进狼窝。 跟社员了解完情况，高徐昆江明浩两人直接进了艳红舅舅家的门。 一个女的围着围裙正在院子里洗野菜，看到高徐昆和江明浩进来，脸色顿时变得很警惕。 “你们是谁？一大早的来俺家干啥？” “看不着我穿的这一身儿嘛，公安，认识不？来干啥，你自己干了啥事心里没数吗？” 高徐昆虽然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发怵的人，可是穿着制服板着脸这么一问，气势也有些吓人。 艳红舅妈明显是被吓着了，加上还有些做贼心虚，眼睛东瞄西瞄。 “艳红是不是被你卖出去了？” 艳红舅妈一听这话，脸唰一下就白了。 江明浩和高徐昆一看，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艳红舅妈不像包淑芬，更不想包书强，可能是经历的事少，加上以为自己没犯啥大罪，交代的很快。 她收了苏炳超二十块钱。 “俺这叫卖吗？那丫头俺养活了三年，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钱，再说哩，俺给她找个好人家，不比在俺家吃不饱强吗？” 艳红舅妈梗着脖子，本来还有些心虚，但是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起来。 “好人家？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去的及时，那丫头已经被打死了！” 艳红舅妈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愧疚。 至少证明，她还不算是坏到根儿里。 江明浩让她仔细的说一下，她和苏炳超认识的过程。 不问不知道，一问之下，高徐昆和江明浩都被震住了。 第154章 包书强的奇葩逻辑 艳红舅妈是通过他们生产队一个在供销社上班的售货员知道苏炳超的，当时，艳红舅妈一直想把小艳红送人，因为是女孩，年纪又不小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后来同生产队的罗桂敏跟艳红舅妈说，他们供销社有个人，正好在给亲戚家踅摸孩子，艳红舅妈就在罗桂敏的安排下，见着了苏炳超。 但这不是让江明浩和高徐昆震惊的，让他们震惊的是，罗桂敏告诉艳红舅妈，如果还有想要抱养的孩子还可以联系苏炳超，他都能给送出去。 这么说，经苏炳超的手送出去的孩子不止艳红一个，可能两个，三个，或者更多个。 事有反常即为妖。 “小江啊，真是没想到，这苏炳超竟然.......” 江明浩一脸的凝重。 这个结果真的超出了他的意料。 即使没有调查，江明浩也能猜得到，苏炳超在抱养孩子的这个过程中，一定是收了钱的。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苏炳超抱养的这些孩子，是不是都是经过孩子家里同意的，有没有偷偷拐来的，如果没有的话，想要用这件事给苏炳超定罪，很困难。 这个年代，人命如草芥。 谁家孩子生多了养不起了，送出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之前的那个疑点依然存在，包淑芬要的是男孩，苏炳超为什么要把艳红送过去，还用那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我知道了。” 忽然，江明浩脑海中闪过一道光，知道了答案。 “小江啊，你知道啥了，这一惊一乍的把我吓一跳。” “回派出所。” 高徐昆一脑门子问号，稀里糊涂的跟着江明浩上了车。 回到派出所，江明浩让高徐昆安排人把包书强从看守所提到了派出所。 “小江，这跟包书强有啥关系啊？” 不是应该审问王大春吗？ 至少也该是审问包淑芬啊！ “艳红是包书强让王大春抱养的。” 啥？ 高徐昆完全没反应过来，这咋可能啊？ 王大春能那么听包书强的话？ 包书强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开庭之前再次被提到派出所，而且会再次见到江明浩。 对于江明浩，包书强恨的牙痒痒。 如果不是江明浩，他现在还在生产队优哉游哉的过自己的好日子呢！ “苏炳超已经交代了。” 包书强本来是做好了顽抗到底的准备，但一听到苏炳超三个字，包书强的脸色还是没控制住变了变。 “你可以不说，因为在这个案子里，苏炳超的罪状并不是很严重，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 高徐昆按照江明浩跟他说的问案思路一步步审问。 “不严重？” 包书强的眼神闪烁，不知道在什么什么。 “当然，他的事属于民事责任范畴，而且只要没有家属追究责任，他可以不用定罪，你要是没有可交代的，就先到这，等着开庭吧！” 高徐昆说完，让何智芸把问询记录直接合上，又让张同把包书强送回着看守所。 包书强的目光在江明浩的脸上反复的看了几次，尽管这次江明浩并没有开口，包书强却很肯定，苏炳超肯定又是江明浩给挖出来的。 但是苏炳超为什么可能不定罪，是因为苏炳超和江明浩是同一个生产队的缘故吗？ 是江明浩故意包庇？ “那丫头是苏炳超卖给俺的，八十块钱，这不算犯罪？而且，苏炳超可不止卖了那丫头一个，王小花也是他卖给俺的。” 包书强说完，挑衅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他想包庇苏炳超？ 没门儿！ 只要苏炳超被定了罪，那整个尖山咀生产队可就都跟着背黑锅了，他江明浩也别想得着好。 那些社员们要是知道这事都是江明浩捅出来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江明浩。 “苏炳超那个王八羔子！张同，安排人，到供销社把苏炳超给我抓过来！” 张同嗯了一声，立刻行动。 他也没想到，这案子都已经审的那么清楚了，竟然还能挖出别的事来，江明浩可真是够牛逼的！ 出门的时候，张同碰到了于孝国。 “于哥！” 虽然现在于孝国在派出所的地位一落千丈，但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因此每次碰面，张同都很客气的跟于孝国打招呼。 “那个案子不是审完了嘛，咋今天又把人提出来审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所长安排的，于哥，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说完，张同脚底抹油，叫了两个同事，直接出了派出所。 于孝国阴沉着脸，看向审讯室的方向。 自从江明浩出现后，他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差。 在之前，张同算个屁，一个刚调过来的新人，在他面前屁都不敢大声放，现在呢，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有高徐昆，以前什么案子都会找自己商量，现在，已经完全把他摒弃在外了。 于孝国决定做点什么，他要让张同认清自己的位置，也要让高徐昆看明白，到底谁才是派出所的骨干。 这边于孝国在酝酿什么无人得知，审讯室里，高徐昆和江明浩两人的脸色却都很难看。 江明浩真的想过很多打垮苏炳超的办法，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而且这个惊天的大雷还是自己收养的孩子爆出来的。 这就是冥冥注定吗？ 因为想着能够把江明浩也拖下水，包书强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怎么认识苏炳超的又是怎么从苏炳超手里买下王小花的，包括又是怎么让苏炳超把艳红送到西山生产队，他又怎么安排王大春找队长领养艳红的，说的那叫一个清楚明白，连中间的小细节都没落下。 “江明浩，俺得不着好，你也别想得着好，俺死你也别想活的痛快哩！” 包书强看着江明浩，眼底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江明浩淡淡的看了包书强一眼。 这货脑子被门夹了吧？ 高徐昆也一脸懵逼，包书强这货之前的把嘴咬的紧紧的，连个牙口风都不往外露，这回却生怕别人不给他机会说话，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他们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就没包书强没说的。 他还纳闷呢，合着这货是打着让苏炳超身败名裂彻底搞臭尖山咀生产队的名声，间接的让江明浩名声也跟着受损。 不过，他这想法有点奇葩啊，江明浩巴不得弄死苏炳超呢，会在乎狗屁的名声？ 再说了，凭江明浩的本事，能受这点破事的影响？ 第155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炳超被张同等公安押回派出所的时候，黑着脸，态度也很嚣张。 “我是公社干部，你们没有证据随便抓人，我要到公社举报你们，举报你们所长！” 一直进了派出所，苏炳超依然在叫嚣。 公社干部这四个字，一路上就没断过，听的张同和另外两个公安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我要见你们所长，我要问问他，这公社派出所是他高徐昆的私人衙门吗？想抓谁就抓谁，这公社还有没有法理可讲，嗯？” “苏专员，你就别喊了，等下进了审问室，你就能见到高所长了！” 张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苏炳超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能干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现在还有脸在这摆官威，哼，等下见了所长，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我不是犯人，我去会客室，不去审问室。” 两个按着苏炳超的公安看了张同一眼。 “我去问问所长。” 现在，派出所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除了自己人，还有不少过来办事的，苏炳超这么吵吵下去影响实在不好，张同示意两人先把苏炳超带到会客室，自己则是快步去审问室问高徐昆的意思。 还没进会客室，于孝国就看到了苏炳超。 他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苏炳超出了啥事？ 刚才张同带人出去，就是为了抓苏炳超的？ “小刘，小孙，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于孝国快走几步，跟上了两个押着苏炳超的公安问道。 “于哥，所长让我们去供销社带个人过来。” 姓刘的公安笑着说道。 “供销社？咱们派出所啥时候和供销社扯上关系了？再说了，既然是供销社的，好歹也是个公职人员，你们这么押着人家不好吧？不管啥事，没定性之前就是配合调查，于哥是为了你们好，懂吧？” 于孝国在派出所虽然没啥职务，但资历老，基本上和高徐昆脚前脚后进的派出所，所以，不管谁，都会给于孝国几分面子。 “懂，懂懂懂，于哥，我们先把人带到会客室啊，你忙吧！” 于孝国笑着点点头，但是笑不达眼底。 他和苏炳超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苏炳超自己也不知道他为啥被逮到派出所来。 于孝国更恨了。 他现在在派出所的处境，就像是被挖了眼睛耳朵，什么事都不知道。 不行，他不能这么被动，他要主动出击，否则，这派出所很快就要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于孝国快速的调转方向，也跟着进了会客室。 看到于孝国也跟了进来，小刘和小孙略微有些为难。 于孝国之前的那点事，虽然没人明着说，但是私下里大家多少听了一些，加上这两回出公差，张同都告诉他们注意着点，谨慎点。 这个注意和谨慎在他们的理解里，就是防备于孝国。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要于孝国还在派出所，那他们就不能明着得罪。 “于哥，还有事？” 小刘努力挤出个笑，但身体却不着痕迹的把于孝国拦在了门口。 “你们所长呢？我要见你们所长！” 忽然，好半天没再吭声的苏炳超又叫唤起来，声音比之前还要大，可以说震耳欲聋，而且还用脚将会客室的椅子踹倒在地。 小刘和小孙都有点懵，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防着于孝国，但也不得不承认，于孝国刚才的话有道理，谁知道苏炳超最后会不会被定罪啊，如果不定罪，听说这人马上就要到公社走马上任了，他们不敢得罪。 “小刘，你赶紧去找所长过来，这么闹腾下去，对咱们派出所影响太不好了，小孙，你去门口看着，有人路过，你解释两句，别让人以为我们派出所还在搞刑讯逼供那一套呢！” 小刘和小孙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犹豫。 此时，苏炳超更疯了，竟然连桌子都踹的摇晃起来，看到门口开始有人驻足，两个人咬咬牙，听了于孝国的安排。 再怎么样，于孝国也是派出所的人，能出啥篓子？ 随着两个公安走出去，于孝国快速的关上门。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抓进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到底咋回事，你不知道？” “自从上次把江明浩弄进派出所后，我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不好过，现在，我tm的见了张同那小比崽子都得赔笑。” 于孝国心里有不甘，当然也有对苏炳超的埋怨。 如果不是苏炳超，他何至于跟江明浩对上，如果不是跟江明浩对上，他于孝国现在还是整个派出所仅次于高徐昆的存在，连副所长赵信刚都得捧着他。 “总之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苏炳超的眼神淬着毒，于孝国可没少拿他的好处，好处拿了却想临阵脱逃，想得美。 “你......在你之前，高徐昆和江明浩提了包书强，估计是包书强把你撂了，你小心着点吧！” 苏炳超的态度让于孝国心里极度不舒服，但是苏炳超说的却是事实，他俩现在是穿一条裤子的，哪条腿出了问题，另外一条腿也别想好。 “他们找不到证据，包书强一个死刑犯，说的话没人会百分百相信，就是信了，没证据也是一样，他们把我抓来容易，定不了罪就得敲锣打鼓的把我送回去，给我澄清名誉。” 于孝国抿嘴，第一次觉得，苏炳超这人有点狂妄自大。 别的不说，只要有江明浩在，苏炳超想脱身，难！ “你别想着跟我脱清关系，如果真到那一步，只要能减轻罪责，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于孝国阴沉沉的看着苏炳超，刚想要回击，门就被推开了。 “孝国啊，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调查小王庄生产队鱼塘被下毒的事嘛，咋地，调查清楚了？” 高徐昆看到于孝国的第一眼，心里就不舒服。 他以前是很信赖甚至依赖于孝国的，可是自打于孝国背着他干的那几件诬陷江明浩的事情后，他逐渐发现，于孝国这个人，远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朴质，甚至有几分阴险。 “啊，还没有，我正好路过，看到他闹腾的欢，怕对咱派出所影响不好，就过来劝两句，那啥，你们忙，我这就去小王庄生产队了。” 于孝国攥着拳头。 他一个曾经专门处理重要案件的老警察，现在竟然沦落到去调查生产队丢猫丢狗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这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 走出门口的时候，于孝国的眼神在跟江明浩恭敬说话的张同身上阴森森的扫过。 第156章 摇人锤苏炳超 “苏专员，我让同志们请你过来呢，是有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有让你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呢，你多理解，毕竟办案嘛，一切以案情为重。” 苏炳超的视线越过高徐昆，牢牢的钉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他知道，这肯定是是江明浩的意思。 早知道如此，他应该在江明浩得了肺炎的那次就动手做掉他，那个时候动手，人不知鬼不觉，毕竟死于肺痨的人各个生产队一抓一大把。 可惜啊，他还是不够狠。 “高所长，配合调查可以，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从供销社押过来，一路上那么多人看着，如果我苏炳超要真是犯了罪，那没说的，可我苏炳超一个堂堂国家干部，怎么可能知法犯法，所以，你们派出所要发声明，恢复我的名誉。” 高徐昆撇撇嘴。 这苏炳超年纪不大，官瘾倒不小，一个公社干事，就能让他一口一个国家干部，哪来的脸？ 再看看人家江明浩，连省领导都亲自接见了，市里县里公社那就不用说了，哪个不是把人家奉为上宾，人家拿这事到处宣传了嘛，人家恨不得拿层草帘子把这些事都遮上。 啧啧！ “行，苏专员提的要求不过分，不过，苏专员到底有没有知法犯法，等下就知道了。” 高徐昆基本是稳操胜券的。 先不说有江明浩这个智多星在，光是包书强秃噜出来的那一堆，就够苏炳超喝一壶的了。 会客室被简单的拾掇了一下，高徐昆坐下之前，先问江明浩坐不坐，看到江明浩在旁边坐下，高徐昆才坐下。 苏炳超冷眼看着高徐昆的举动，面上不显，心里却极为愤怒。 凭什么一个本该在烂泥里挣扎的垃圾可以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苏炳超，艳红是你从红砬子生产队抱给王大春的，是吗？”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苏炳超直接否认。 “王小花呢？是你抱养给包书强的，是吗？” 苏炳超这次压根不开口了。 “我们既然能把你带到派出所，手里就肯定掌握了证据，现在问你，不过是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如果你拒绝交代，那我们可以直接定罪！” 苏炳超依旧不开口。 高徐昆起初还很淡定，但是嘴巴都要问出沫子了，苏炳超就是啥也不说。 现在又不兴逼供，苏炳超要是啥也不说，还是挺难办的。 “直接从罗桂敏下手吧，对了，还有王春杏。”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苏炳超一直平静像死水的脸色骤然变化。 “罗......罗桂敏？王春杏.......行行行，我这就让小张去把人给带来。” 高徐昆现在是彻底放开了，管他啥条例不条例的呢，他以前倒是循规蹈矩呢，结果咋地，原地踏步十几年，听江明浩的话，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苏炳超恶狠狠的瞪着江明浩，似乎想用视线剖开江明浩的胸腔，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明浩的面色平淡，眼神却透着冷意，还有几分淡淡的嘲讽。 苏炳超以为他自己把尾巴扫的很干净，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能够封住女人的嘴，呵呵，殊不知，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而女人，或许的确重情，但要看这份情跟什么放在一起比较。 供销社距离派出所近，所以不到二十分钟人就带到了。 不得不说，这女人长的不错，很丰满，也很有韵味，跟王春杏相比，多了几分时髦。 进到会客室，罗桂敏的眼睛顿时就落在了苏炳超的身上，尽管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的那股子浓情蜜意，只要不瞎，都能看得见。 “罗桂敏同志，我是派出所的所长，高徐昆，我让人把你带过来，是为了跟你了解一下，苏炳超拐卖儿童的事。” 之前，高徐昆用的都是抱养两个字，但现在，高徐昆把抱养直接换成了拐卖。 这次，不仅罗桂敏，就是苏炳超，面色也有了裂缝。 “俺啥也不知道，俺啥也不知道。” 罗桂敏显得很紧张，由此可见，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而且，从进屋开始，她的眼睛就几乎没离开过苏炳超。 这让苏炳超厌烦的很。 罗桂敏简直是蠢货，她这个样子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一样。 江明浩看了苏炳超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高所长，这位女同志比较紧张，可能是看到苏专员的缘故，不如还是换个地方问吧！” 高徐昆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这有啥想的，换个地方，又不是杀人放火。 “罗同志，没事的，我没做过的事，不怕他们问，你别紧张，会没事的。” 在罗桂敏要被带出去的瞬间，一直没开口的苏炳超忽然开口说道。 江明浩冷笑。 苏炳超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能掌控局面呢！ 也许吧，如果没有他江明浩的话，可惜....... 罗桂敏被带到隔壁的办公室。 从进屋开始，罗桂敏就一直用手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使劲的拧，拧的衣服下摆团成了一个球。 “何同志，麻烦你把拐卖儿童罪的处罚办法跟罗桂敏同志详细的解释一下。” 何智芸一直是跟着做记录的，苏炳超那边什么都不说，何智芸就跟着江明浩来审问罗桂敏了。 “根据《刑法》第212条规定，凡通过蒙骗、利诱或其他方法，使未满14岁儿童脱离家庭或监护人的行为均属于拐卖......处以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对拐卖过程中提供交通、信息、财物等协助的人，按照共犯处理，处以......其子女在征兵、进厂或从事其他活动、学习等事项要接受严格审查......” 何智芸的法律知识前世江明浩是见识过的，所以才会直接让何智芸跟罗桂敏陈述。 罗桂敏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身子也哆嗦的厉害。 但是她咬着嘴唇，却没有要交代的意思。 何智芸看了江明浩一眼，江明浩淡笑着示意何智芸稍安勿躁。 “你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吧？” 罗桂敏不明白江明浩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的。 “你是军属吧？” 罗桂敏的脸色更白了。 “你爱人三年前在白明山牺牲了，你的工作是公社安排的，你儿子和女儿都是英雄儿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一生都将顶着英雄儿女的光环，但......” 罗桂敏的身子一软，一下子瘫靠在墙上。 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落。 第157章 时间管理大师 罗桂敏靠着墙，慢慢的瘫坐在地上。 头埋进膝盖，哭的很厉害。 何智芸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一眼。 这小年轻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了解人性，也能准确的把握每个人的弱点，并且好像无所不知，只是几句无关案情的话，就让这个女人崩溃了。 不过，罗桂敏虽然崩溃了，却并没有就此交代。 江明浩也不催，直到王春杏也被带了过来。 两个人女人见面，都有片刻的怔愣和疑惑。 “罗姐？” “春杏？” 俩人竟然还认识。 江明浩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 他要看看，苏炳超这个时间管理大师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能耐让这两个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江明浩，你咋在这哩？” 王春杏把视线从罗桂敏的身上调转开，落到了江明浩身上。 王春杏三十出头，虽然守寡，但能同时勾的住苏炳超和郑援朝两个吃公粮的，可见是有本事的，光是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就带了钩子。 “秦嫂子，罗桂敏和苏炳超存在非正当男女关系这事，你知道吗？” 王春杏的脸色顿时大变。 “你说啥？你胡说哩！” 王春杏这两天没休息好，公社有干部找了她，问她和郑援朝的关系，弄的她心力交瘁。 现在整个人还是精神恍惚的，听到江明浩的话，她下意识的直接反对。 “罗桂敏，苏炳超和王春杏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男女关系，你知道吗？” 罗桂敏也震惊不已，下意识的不信。 苏炳超和她说，王春杏就是拿了点好处的同生产队社员，和他没关系，他的心都在自己身上。 “看来你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彼此，要不等到苏炳超判刑，你们两个稀里糊涂的也跟着被判个包庇罪甚至协同罪，到时候再认识就晚了。” 江明浩说完，就示意何智芸，两个人直接推门出去了。 何智芸看向江明浩。 这小子做事真是没有任何规矩可言，各种野路子一起上，但何智芸觉得，这样的手段其实比他们遵循的那一套审讯流程管用的多。 白猫黑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 办公室里。 罗桂敏红着眼眶看向王春杏，同为女人，罗桂敏承认，王春杏虽然不如她白皙时髦，但是骨子里有股子勾人的风骚，这种风骚劲儿对男人而言就是必杀器。 同时，王春杏也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罗桂敏。 苏炳超跟她介绍过罗桂敏，说对方是军烈属，王春杏对罗桂敏一直有着几分好感，一是同为寡妇，同病相怜，二是罗桂敏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供销社有啥便宜的布料、副食啥的，罗桂敏都会给她留着，甚至还时不常的给她留些不要钱的猪下水。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罗桂敏和苏炳超竟然会是....... “罗姐？你和苏炳超真的.......” “你和苏炳超真有那种关系？”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开口，但也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直接找到了答案。 啥感觉？ 罗桂敏先是觉得天旋地转，五雷轰顶，紧跟着身体内的愤怒和屈辱就如同破土而出的小草，用最短的时间发展成参天大树。 “罗姐，俺们得要紧牙关，不能把炳超卖了啊，他马上就是公社干部哩！” 让罗桂敏没想到的是，本应该和自己一样愤怒的王春杏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走到自己身边，小声的做起了说客。 “你和俺都是死了男人的，寡妇的日子有多难，你和俺都知道，炳超脚踏两只船是不对，但有他在，好歹俺们还有个指望，就是俺俩把炳超弄进去了，对俺俩也没有好处，你说哩？ 再说哩，没男人的滋味，一天两天还行，以后半辈子罗姐都想没男人？” 罗桂敏不敢置信的看向王春杏。 “你看俺干啥，虽然你是军烈属，但还不是跟俺一样背着人跟炳超搞一起哩？” 罗桂敏眼中对自己的鄙视让王春杏很不高兴。 装什么清高啊，自己想男人就大方承认，哪像这个罗桂敏，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啊呸！ 王春杏想的开，郑援朝那个老头子，就是她的粮食库饭盆子，感情啥的没有，就是陪着那老东西瞎折腾，但苏炳超年轻帅气，体力好，跟他睡一觉，感觉年轻好几岁，这样的男人她可不想弄没了。 “罗姐，俺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哩？俺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你还有娃哩，要是让人知道娃他娘跟野男人搞破鞋，娃还咋见人哩？当娘的可不能那么自私哩！” 王春杏虽然没啥文化，也没啥能耐，但却很知道咋戳人心窝子，这可能也是她能勾住男人的手段之一。 果不其然，提到孩子，罗桂敏眼中的愤怒就被复杂和痛苦冲淡了很多。 “俺俩都是女人，被窝子里那点事，只要俺俩不承认，他们还能咋着哩？还能扒开裤裆瞅？只要俺俩咬住和炳超啥关系没有，那就没事，至于别的事，俺俩也是一问三不知，现在早就不兴动刑了，他们这帮大盖帽拿俺俩没辙！” 王春杏的脑子很清楚，分析的头头是道。 “来人！我要交代！” 就在王春杏以为自己劝解成功，将罗桂敏和自己拉到了一条战线上的时候，罗桂敏却忽然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罗姐，你疯哩？你要干啥？” 罗桂敏冷冷的看了王春杏一眼。 她的确和苏炳超无媒苟合，但她在感情和人格上是独立的。 她崇尚的是爱情，她也一直以为苏炳超给了她想要的爱情，所以，她才会冒着各种可能的风险和后果跟苏炳超在一起。 可是，当王春杏出现的这一刻，罗桂敏清楚的知道，苏炳超给她的不是爱情，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所以，她要亲手摧毁苏炳超，为了报复，也为了自己的孩子。 门外，江明浩与何智芸对视一眼，何智芸率先推开了门。 “我要见你们所长，我有话要亲自和他说。” 江明浩看了罗桂敏一眼，朝着何智芸点点头。 何智芸没觉得被江明浩一个外人驱使有任何不妥，立刻出去找高徐昆。 王春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罗桂敏，恨不得上去给罗桂敏挠个满脸花。 “秦嫂子，你和郑援朝的非正常男女关系问题已经跟公社干部交代清楚了？” 江明浩看向王春杏，眼角上扬，又冷又痞。 第158章 清醒的女人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交代，但是我要所长给我写一份保证书。” 高徐昆来了之后，罗桂敏又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高徐昆和江明浩。 “保证书？” 高徐昆微微皱眉。 他高徐昆好歹是堂堂派出所所长，现在竟然被一个嫌疑人要求写保证书，这...... 高徐昆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这个动作已经成了高徐昆这段时间以来的习惯。 “如果整个事件你全部参与了，即使高所长写了保证书，也没用。” 江明浩当然知道罗桂敏想让高徐昆保证什么。 江明浩并不同情罗桂敏，他关心自己的孩子，那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嘛，王小花那么小，就被折磨死，哪怕这事和罗桂敏没有关系，但她也绝对不无辜。 一个成年人，做任何事，都要承担后果。 罗桂敏咬着牙，看着江明浩，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明浩很坦然。 他和高徐昆走访的时候，已经把罗桂敏的基本情况摸的很清楚了。 尽管没人说罗桂敏和苏炳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会主动帮着一个男人，在几十年后尚且流行‘男女间没有纯友谊’这种话，更何况于这个保守的年代。 所以，从那一刻起，江明浩就已经断定苏炳超不仅和王春杏搞婚外情，和这个罗桂敏也一样。 而且，江明浩还从西山生产队其他社员的口中了解了一些罗桂敏的其他生活习惯，基本上能判断出罗桂敏的性格，她和王春杏不一样。 因此，他并不担心罗桂敏会固执的维护苏炳超。 “那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 “算！” 这回高徐昆抢着答的。 这点事他是能做主的。 “好，那我交代。” 就像江明浩猜测的一样，罗桂敏是个敢爱敢恨的，王春杏只是贪图男女之欢和从苏炳超身上捞点好处，但罗桂敏不是。 她和常水生的爱人一样，都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念过书，也正因为如此，她渴望爱情，渴望精神上的交流和共鸣。 但是当她满腔热情被辜负之后，罗桂敏用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也用最快的时间做出了决定。 按照罗桂敏的说法，她是两年前和苏炳超在一起的，在苏炳超的要求下，她帮着联系了三个人家。 “我真的不知道这属于拐卖，我也不知道苏炳超会收抱养人家那么多钱。” 罗桂敏说完，恳切的看着江明浩。 短短的时间，她已经觉察到江明浩的身份地位似乎并不比高所长低，好几次高所长都要看江明浩的眼神。 “王小花是从哪抱来的，你知道吗？” 江明浩并非不关心别的孩子，但就目前来说，王小花是已知的下场最惨的孩子。 “好像是县里哪个人家想要生儿子，丢掉的孩子，具体的我不清楚，那孩子咋地了？” 因为还没有开庭，王小花的案子社会上并没有人知道，所以，听到王小花的名字屡次被提起，罗桂敏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高徐昆简单的跟罗桂敏说了一下，听的罗桂敏气的浑身发抖。 以她对苏炳超的了解，这个事苏炳超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他还把艳红给抱了过去，这....... 一瞬间，罗桂敏觉得自己的真心喂了狗。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但是需要我配合的事情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罗桂敏的眼神里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最开始见到苏炳超时候的那股子柔情蜜意。 这样的女人，江明浩还是比较欣赏的。 就怕遇到那种为了所谓的爱情连三观道德良心都不要的女人。 江明浩和高徐昆商量了一下，并没有把罗桂敏扣在派出所，毕竟按照罗桂敏说的，她没有获利也并不清楚苏炳超抱养孩子的真正动机，虽然有错，但到底有没有触犯法律暂时还确定不了。 考虑到罗桂敏态度很好，家里的孩子又不大，便让罗桂敏回家。 到了王春杏这，审问就很难了。 王春杏就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问啥都打马虎眼，还时不时的拿眼神勾搭高徐昆，把高徐昆弄的浑身不自在，感觉这审问完全进行不下去，直接尿遁躲了出去。 “小江啊，你插队到尖山咀五六年了吧，俺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哩！” 高徐昆出去后，王春杏就把目标转到了江明浩身上。 虽然苏美秀比她王春秀年轻，但那苏美秀能有她王春杏这么放得开嘛，男人哩，都喜欢像她这样的，就是江明浩这种秀才也不例外。 何智芸坐在一边，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女人浑身一股子狐狸的骚味，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当着她的面，胸脯子都使劲往江明浩眼前送，要是背着人，指不定能干出啥来呢！ “你秦哥没了好几年，嫂子日子不好过哩，寡妇门前是非多，今儿有人说俺和这个男人勾搭，明儿又有人说俺和那个男人睡，嫂子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你看嫂子俺是那种人吗，嗯？” 何智芸实在受不了了，啪的一声把本夹子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你注意点，这是派出所，说话就说话，好好坐着，别扭来扭去的。” 江明浩看着何智芸，暗暗好笑，前世里何智芸当他的法律顾问就是这样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干。 “哟，大妹子，俺这人平时就这样，咋地，你们派出所管的这么宽，连咋坐着都管？” 王春杏瞥了何智芸一眼，她王春杏啥样的女人没斗过？ 这样的愣头青压根就进不了王春杏的眼。 “小江，你还没说哩，到底为啥把嫂子弄到派出所来，嫂子一个寡妇，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被公安给带走了，以后嫂子在生产队还咋做人哩！” 看到江明浩没有人和反应，王春杏继续卖弄。 “算了，有罗桂敏的口供已经够了，秦嫂子这边就不用审了，证据足够直接判刑也可以。” 忽然，江明浩站了起来。 何智芸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点头，也站了起来。 “诶，诶，小江，你这啥意思哩？俺咋地了就要给俺判刑？你说清楚，罗桂敏那娘们儿是不是说俺啥了？” 看到江明浩不问了，直接要走，王春杏有点慌了。 她不怕问，只要问就证明没证据，但江明浩说不问就不问了，这让王春杏瞬间没底了。 第159章 全交代了 江明浩没有停留，直接走了出去。 何智芸紧跟其后，然后顺便把门锁上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王春杏起初还觉得江明浩是在吓唬她，想要用这样的办法让她交代，可是眼瞅着天已经渐渐擦黑，走廊里起初还有动静，后来，走廊里变得静悄悄的。 王春杏害怕了。 她又冷又饿，加上害怕，身体开始不停的发抖。 “开门，开门，俺要出去，放俺出去！” 王春杏开始像疯了一样的拍门。 但是不管她怎么拍，都没人来给她开，很快，王春杏的嗓子就哑了，也渐渐没了力气。 绝望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悄无声息的箍紧了王春杏的脖子。 “俺交代，俺都交代哩，放俺出去吧！” 一墙之隔的另外一个办公室，高徐昆冲江明浩竖了竖大拇指。 张同和何智芸两人嘴角也微微露出笑意。 他们在这屋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挺了好几个小时，现在终于看到曙光了。 但江明浩示意几人还要再等等。 王春杏看着好像是个啥都不懂的农村妇女，但其实狡猾的很，身上有很多小人的劣根性，不彻底的摧毁她的意志，翻脸不认人这种事她绝对拿手。 又过了两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 王春杏的声音也几乎微弱的听不清楚，江明浩这才示意张同去开门。 张同刚一打开门，就被王春杏一把抱住了大腿。 “公安同志，俺饿，俺冷。” “你......你撒开！” 张同被闹了个大红脸。 他还是个光棍呢，这王春杏抱着他大腿不说，还用胸脯子蹭他的腿肚子，陌生的触感让张同差点夺门而出。 何智芸抿嘴。 也就江明浩吧，对着这女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瞅瞅，张同这直勾勾的大光棍也扛不住。 “王春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有任何隐瞒，你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江明浩和高徐昆一左一右的坐在了王春杏的对面。 王春杏抹了把眼泪，坐下之前，还不忘对着高徐昆抛了个媚眼，弄的高徐昆差点再次尿遁。 但是眼神掠到江明浩的脸上时，王春杏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收敛了。 她当然知道苏炳超恨江明浩，也知道苏炳超恨江明浩的原因，毕竟有好几次苏炳超在她身上乱啃的时候叫走嘴了好几次。 尽管叫的模糊，王春杏也能听出来叫的是苏美秀。 但王春杏却不恨江明浩，尽管江明浩在生产队高高在上，谁也不搭理，可是她却觉得江明浩很吸引人，如果她是苏美秀也不会选苏炳超的。 可惜...... “俺要是交代了，能不能坐牢？” 罗桂敏考虑的是孩子，王春杏考虑的是自己，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秦柱死的时候俩人还没孩子。 “那要看你的犯罪情节。” “啥犯罪情节哩？俺可没跟着他一起拐卖孩子啊，俺就是帮着他打听了几回谁家想抱养孩子，说实话哩，俺不觉得这算啥事哩，那有的人家不想要的娃俺帮着找到想抱娃的人家，这不是做好事嘛，咋就犯罪了哩？” 王春杏说的倒真是她自己的困惑。 她觉得自己这是做好事哩，不说胜造七级浮屠，那也算是好人好事哩！ “苏炳超把孩子抱养出去的时候，收了领养人家的钱，这你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哩！俺真不知道，俺要撒谎天打五雷轰哩！苏炳超这个犊子玩应，收了钱也不说给俺点花，真是沙子进了针鼻糊了心眼子哩！” 高徐昆和江明浩对视了一眼。 如果说罗桂敏和王春杏说的都是真的，那苏炳超还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让两个女人出面作保，抱走别人家的孩子，不花一分钱，有时候遇上特殊人家还要拿走十块二十块的，然后转手再把孩子卖了，卖的钱这两个女人一分也捞不着。 江明浩暗暗心惊，前世里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苏炳超曾经做过这种事。 等到审问完了王春杏，已经是晚上十点。 江明浩和高徐昆面对面坐着。 综合包书强、罗桂敏、王春杏三个人的口供，苏炳超一共转卖了九个孩子，除了卖给包书强的王小花和艳红知道收了多少钱，其他的七个孩子不知道卖给了谁，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但是按照王小花的价格，应该不少于七八十块。 这九个孩子里还有两个男娃，卖出的价钱只多不少，里外里一算，少说七八百。 这个钱在江明浩这儿算不上啥，可是从这年代社员的平均收入来看，这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这只是已经知道的，是不是还有不知道的？ 苏炳超能和罗桂敏、王春杏同时保持这种关系，那会不会还有第三个女人，甚至第四个女人？ 除此之外，罗桂敏也交代了，苏炳超利用职务之便从供销社拿走了不少东西，罗桂敏帮忙动手脚遮掩，这些罗桂敏都有记录，前前后后差不多也拿了千把块的东西。 “真没想到这孙子看着人模狗样的，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高徐昆咬着牙说道。 这苏炳超做的恶不比包书强和王大春小。 江明浩颔首。 苏炳超完了！ 哪怕他什么都不交代，这些罪他也逃不掉。 “高所长，这两个案子是不是可以合并审理？” 江明浩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能立刻处理的事没道理往后拖，拖的越久生变的可能性越大，凡事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个......我跟上面申请一下吧！” 高徐昆理解江明浩的意思。 但是王小花被虐待至死的案子因为太过残忍，性质过于恶劣，已经被移交县里了，开庭也会在县法院。 两个人的谈话就此打住。 因为有车，即使很晚，江明浩还是开车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睡了，他进了屋子之后，先是到隔间看了一眼两个小姐妹，给小姐妹把被子盖好，然后才蹑手蹑脚的上了炕。 刚一上炕，一个软软的带着温度和香气的身体就靠到了他怀里。 江明浩爱怜的在苏美秀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盖好两个人的被子，很快坠入了梦乡。 但是尖山咀的另一处院落里，油灯却一直亮着未灭。 第160章 泼妇上门 “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苏炳超干的吗？”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看到江明浩的第一眼，苏美秀就立刻开口问道。 “嗯，不止王小花和艳红，已知的还有七个孩子。” 苏美秀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怎么可能？ 尽管苏美秀一直对苏炳超没好感，但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炳超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那他会被判多久？” 苏美秀也并非是圣母心的人，她温柔不假，但她的温柔是有底限的，像苏炳超这种人，就该受到惩罚。 “不知道，我会争取让他在里面多待几年。” 苏美秀点点头。 她赞同江明浩的决定，这种人出来也是个祸害。 就在两口子窃窃私语的时候，老苏家的大门被人拍的哐哐响。 本来就只有两块门板，用棍子随便栓了一下，现在被人一拍，门板哗啦啦作响，声音在寂静的黎明显得十分的刺耳。 苏大山披着衣服走出屋，脸上带了几分担忧。 他这右眼睛从昨天晚上就突突的跳个不停，总觉得有啥事要发生，这不，一大早的大门就要被人拍烂了。 “谁哩？一大早的拍门，闹腾哩！” 苏大山没有立刻开门。 他至少得弄明白外头的人是谁。 以前他或许没这个担心，毕竟他家老实巴交的一穷二白，想让人来敲门都没人过来，但现在不一样了啊，女婿厉害，到他家来的人太多了，公社的、县里的、市里的、当官的、经商的干啥的都有，他这警惕性也得跟着提起来。 “苏大山，你开门！俺要问问你家那个该天杀的臭知青，把俺儿咋着了？” 苏大山眉头一皱。 又是刘巧菊那个泼妇。 这老娘们咋像绿豆蝇似的盯上他家了呢？ “苏四媳妇儿，你好好说话，你家炳超咋地了，和俺女婿有啥关系哩？” “啊呸！苏大山，你个老不死的，你给俺开门，开门......” 刘巧菊像个疯子似的，披头散发的在大门口吵吵。 “苏老四，你个窝囊玩意儿，你儿子都要让姓江的弄死了，你还他们的当缩脖乌龟哩，你给俺砸门，砸门啊！” 刘巧菊哐当了两下，门没被推开，扭头就对着自己的男人苏老四破口大骂。 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明浩和苏美秀、苏兰花已经都穿好衣服走到了院里，离的近的社员也都走了过来看热闹。 社员们都挺纳闷。 这刘巧菊虽然一直看不上老苏家，但也就背地里贬损几句，没干啥出格的事，不过自打老苏家女婿出息了之后，这刘巧菊就跟吃了耗子药似的，三天两头的抽疯来人家闹。 这前儿才闹挺完，今天一大早又开始了，看来还是出工没累着，闲得慌哩！ 被自家女人骂了一顿，苏老四缩缩脖子，不仅没上前，反而还往后退了两步，把刘巧菊气了个半死，干脆自己抬起脚，朝着大门踹过去。 结果没等她的脚落上去，门就开了，刘巧菊来不及收力，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肚子卡在门槛上，疼的刘巧菊差点没背过气去。 “江明浩，你个小王八犊子，你把俺儿咋哩？你个黑心烂肚的，你不得好死！” 刘巧菊趴在地上，骂的撕心裂肺的。 崔兰花哪能受得了这个，脚步往前一上，就要撸袖子开干。 “娘，不用跟她较劲。” “不能让她往你身上泼脏水哩！” 崔兰花心疼女婿，生怕她这芝兰玉树花骨朵儿似的女婿身上有啥污点。 “刘巧菊，你不是问我，我把苏炳超怎么了嘛？正好大家都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声，苏炳超现在正在派出所接受调查，原因是他拐卖儿童，非法侵占公物，乱搞男女关系，而且每一项罪名都已经有确凿的证据。” 哗！ 江明浩的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水里，把社员们一个个的都砸懵圈了。 老苏家那小子竟然......竟然...... “不能吧？那小子眼里没人是真的，但咋能拐卖孩子哩，他自己连个娃娃都没有哩！” “这可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老苏家那小子一个供销社的干事，咋能那么阔，又是买自行车又是买收音机的，俺娘家侄子在县里上班都没他这么阔哩！” “俺说也是，王寡妇昨儿不被带走了嘛，是不是和王寡妇啊.......” “嘘，俺之前还合计俺看错了呢，有一回俺从娘家回来，在土地庙那儿看着俩人搂搂抱抱的，看着就像王寡妇和苏炳超，王寡妇叫的那叫一个骚哩！” 刘巧菊本来就已经被江明浩的消息震的五脏移位、外焦里嫩，听到社员的议论，嗷的一嗓子从地上蹦起来。 “放屁！都他娘的放屁，俺炳超是公社干部，能看得上王春杏那骚狐狸？你家三柱子才跟王寡妇睡一个被窝哩！” “刘巧菊，你属疯狗的？逮谁咬谁哩，有本事你去派出所闹哩，跟俺吵吵个啥，再说哩，苏炳超一个还没上任的公社小干部，这把你嘚瑟的哩，知道的他是个公社干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社书记呢！” 被刘巧菊指着鼻子骂的张红英不干了，阴阳怪气的骂了回去。 “你们......你们给俺等着，等俺炳超回来你们一个都别想得好儿！” 刘巧菊这话算是惹了众怒，一个个的看向刘巧菊的眼神都含了火星子。 崔兰花撇撇嘴。 这就对了，刘巧菊这臭老娘们儿就作吧，早晚作死！ “小江啊，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俺炳超真干了那些事哩？” 就在刘巧菊坐地嗷嗷叫唤的时候，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苏老四忽然凑了上来。 “嗯。” 江明浩对这个老实巴交的苏老四没有多余的感情，虽然他没像刘巧菊似的嚣张跋扈，也没对他家做过什么，但一个男人，管束不好自己的媳妇孩子，和放纵犯罪没什么区别。 苏老四一下子蹲到了地上，用手在脑袋上一个劲的划拉，好像这样就能有解决的办法。 老苏家门口闹腾的欢，苏炳超家的院子里却走出了个人，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步履匆匆的往村口走。 第161章 林业局之行 “你还在人家老苏家门口嚎啥哩，你儿媳妇挎着包袱跑哩！” 就在苏老四蹲在地上差点把头皮挠出火星子，刘巧菊撒泼打滚五马场杨的时候，一个社员跑过来，大声喊道。 刘巧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 “俺就看那个小贱人没安好心，想跑，没门儿，苏老四，别特么的蹲这儿守丧似的，给俺追，追哩！” 两口子像疯了似的朝着村口跑。 社员们啧啧几声。 这苏老四一家的日子过的跟唱戏似的，当初苏炳超和那王卫红搞对象也是搞的满城风雨，别人家娶媳妇可没人家整的那么热闹，鸡飞狗跳的。 那王卫红不是个安分的，早前跟其他两个男知青就整的不清不楚的，听说还跟其他生产队的男知青也不清白，啧啧。 他们以前还觉得苏炳超挺委屈，挺好的小伙子弄回家这么个媳妇，可惜他们都看走眼了，这苏炳超不仅不是啥省油的灯，还是个蛀虫。 活该！！！ 社员们一大早的看了场好戏，精神世界得到了极大的丰富，这事能让他们闲扯俩月。 苏大山憋了一肚子气，早饭没吃几口，就背着手抓着烟袋锅子出了院子。 崔兰花哄着两个小姐妹吃饭洗漱。 江月黏小艳红黏的紧，就连吃饭也要和小艳红排排坐，江明浩的怀抱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小艳红尽管还有些紧张，但是一家人的关爱还是让她的心境放松了很多，至少偶尔能露出个真心的笑容了。 “明浩，王卫红为啥跑哩？当初不是她上赶着追着苏炳超的嘛！” 苏美秀是想不通的。 因为如果这件事放在苏美秀身上，她的选择一定是和江明浩一起面对，共渡难关。 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王卫红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再则，当初王卫红死皮赖脸的和苏炳超勾搭上，本身目的就不单纯。 更何况...... “她跑不了，行了，你就别操心这事了，过两天深市那边会有东西运过来，到时候我带着你去接货，就当散心了，好不好？” 苏美秀捏起秀拳，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俺又不是小孩子，还用的着你带俺散心哩？” 嘴上这样说，苏美秀心里却跟喝了蜜似的。 “对了，俺看艳红都快八岁了，是不是应该让艳红上学了啊？” 江明浩点点头。 别人或许不清楚，江明浩却很明白，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 尽管他能保证小艳红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但读书能带给人的绝对不仅仅是财富，一个人只有读的书足够多，眼界才能更大眼光才能更长远。 他不希望小艳红和小月会成为那种只知道享受生活却没有任何理想和追求的奢侈品花瓶。 “但艳红要是上小学，就得去莲花池子生产队，来来回回四五里地，俺有点担心哩，毕竟艳红才七八岁。” 江明浩沉吟了一下，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现在这个季节还好，过一段时间天冷了，天黑的早，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大老爷们走夜路也不安全。 敖子山上有野狼，狍子也不少见，随便下山一只都是要命的危险。 “这个事先不急，我有解决的办法。” 苏美秀知道江明浩有本事，他说能解决就能解决，尽管不知道解决办法，苏美秀也就不担心了。 江明浩其实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短期内，他们是不可能离开尖山咀的，即使没有小艳红，小月上学也是个问题，只是他以为这个问题也要两三年后才会提上日程。 吃了早饭，江明浩又跟小艳红和小月玩了一会儿，又趁机跟小艳红聊了聊，主要是怕苏炳超的事情再次影响小艳红，好在小艳红的状态恢复了不少，江明浩这才放心。 江明浩今天不打算再去派出所，苏炳超的事基本就算是定了，剩下的调查取证高徐昆就能做，他只等着开庭就行。 所以，今天江明浩是要去市林业局。 刘金生那边，他得给个交代，毕竟未来白沙的整个农改，也是需要刘金生出力的。 到林业局之后，江明浩见到刘金生的过程并不顺利。 这种地方，势利眼多的很，最后是刘金生听了消息亲自出面把江明浩迎进办公室的。 “小江啊，可是把你盼来了！” 见了江明浩之后，刘金生就激动的抓着江明浩的手不撒开。 老人家挺大年纪，为了这个事操心受罪，比江明浩上次见的时候老了不少。 “刘处，实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杂七杂八的事太多，让您费心了！” 江明浩对刘金生的确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姿态摆的很低。 “费心说不上，就是治沙过程中出现了两个小问题，的确是把我这把骨头愁的够呛，来来来，这边坐。” 刘金生倒是没有半点不满，毕竟治沙这事也不是人家小江的工作，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态度当然得好。 刘金生拉着小江到了北墙挂着的一张白沙市的行政地图前。 不大的一张地图，上面用黑色蓝色各种笔圈了无数个圈，外人可能看不懂，但是江明浩研究过白沙市的治沙案例，重生后也专门对白沙市的基本情况做了进一步的了解。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地图上用黑色笔迹圈出的圆圈，基本上都是地势高，土质以砂质为主的山地，这部分山地粮食产量极低，但爆发各类洪涝地质灾害的概率又特别高。 山洪之后，这些山地的砂砾、泥土会随着洪水一起流向下游的田地，造成淤泥和砂石的大量堆积，影响下游田地的农业种植，同时，山洪会使山地本就贫瘠的土壤更加恶化，随之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会让整个白沙市的农业遭受重创。 至于蓝色笔迹的圆圈，则是目前为止治沙情况有所收获的地域，但也仅仅是有所收获，却远远达不到白沙市治沙的标准线，只能说将将合格。 “小江啊，你看看这，这个地方你知道吧？” 站到地图下面后，刘金生就伸手指向地图的西北角。 江明浩顺着刘金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头涌起一抹复杂。 第162章 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刘金生手指的位置是江明浩原本应该很熟悉，但其实却很陌生的地方。 老青山。 当初街道指定江明浩下乡的地方就是白沙市午水县的老青山公社，但不知道是因为上面数据统计出现的了问题还是什么原因，有别的知青插了队，总之，老青山那边因为接收知青数量超额，江明浩被调剂到了尖山咀。 尖山咀在白沙市的东南角，虽然都隶属于白沙市，但不管是经济状况还是地质条件都有不小的差距，按照现在的交通水平，从尖山咀到老青山最少十几个小时的车程。 “老青山，是白沙市地势最高的区域，因为老青山和清花江的缘故，老青山全年气候降水量很大，老青山虽然树木不少，但其他植被很少，加上土质松软的原因，算是白沙市水土流失比较严重的区域。” 刘金生眼中闪现出赞许的光芒。 “不错，你说的这些都对，前两年，我带着技术员曾经多次往返老青山和它相邻的其他公社以及周边的两个县，资料和数据倒是收集了不少，也跟当地的林业、水利、农业对口部门开过几次研讨会，做了几次小范围尝试，但收效都不大，水土流失没有得到明显改善。” 想到这两年东北西跑却收效甚微，刘新生多少有些挫败感。 此前他一度觉得是自己能力有限，也跟市里提过，安排个能人把他替下去，都是为老百姓干事，他这个位置，就该谁有能耐谁上，他刘金生愿意当副手，甚至当个跑腿的都行。 但市里一直没同意，他自己就到处挖人，听说哪个县有有治沙能力的人，刘金生都会亲自去一趟，不过在江明浩没有出现之前，他每次挖人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地势条件摆在那，不管是全国哪个地方，用原始的栽种植被等手段来治沙都很难取得好的结果，而且这种手段耗时长，也需要长期以往的坚持，如果中途治沙管理工作换了负责人，前功尽弃的可能性非常大。” 听完江明浩的话，刘金生极为认同的点点头。 这就是让他最头疼的问题，尽管他也知道栽种植被这种治沙手段不是最理想的，奈何根本就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江明浩说的另一种情况也存在，尽管治沙工作是市里统一落实监管，但一线负责人却因为各种原因会经常变动，人事的变动对治沙工作的影响可以说是巨大的。 “那刘处现在是挖掘水渠遇到了问题，还是号召社员们种植沙棘的过程不顺利？” 刘金生叹了口气。 “老青山的地势你知道，挖水渠的难度太高，我带人实地考察也请当地几个生产队的青壮年社员动手挖掘，但锹镐拍下去，不仅撅不开地面，甚至锹镐都被地下密集的石块撞的卷了边，我也试了通过别的手段将山洪引流，同样没有成功。” 想到自己带着社员信心满满的按照规划的线路挖掘水渠的场景，刘金生就忍不住叹气，当时不少社员都围着看，本来都和他一样，充满期待的，可结果不仅让社员们失望，也狠狠的打了他刘金生的脸。 “至于种植沙棘，我亲自找了农业方面的专家，他们告诉我，沙棘并不适合在白沙市种植。” 刘金生略微有些犹豫的说道。 毕竟这两条带给他无限希望的治沙手段都是江明浩提出来的，现在他却告诉对方这两个手段都不成立，多少是有些否定江明浩的意思。 但江明浩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不满或者担心，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小江，你......” “刘处，这是正常的，如果这些工作的推进要是一点难度都没遇到，我才要觉得奇怪，首先挖水渠这件事并不适合所有的区域，地势平坦种植物密集或者附近有江河湖泊以及水库的区域，我们可以挖渠引水，但山地和种植物稀少的区域，耗费巨大的人力和财力挖掘水渠就属于劳民伤财了。” 刘金生挑眉，不明白江明浩的意思。 “当初我就是初步提供了一个思路，但没有做具体的说明，像老青山这种地质条件的区域，我们不挖渠但可以拉防护网。” 突然出现的新名词让刘金生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 “你解释解释。” 刘金生把江明浩让到沙发边，自己坐回办公桌，眼睛却像是个充满好奇的孩子，满心期待的等着江明浩答疑解惑。 “防护网就是防护水土流失专用的一种质地非常细密的网，有地面用和浅地表两种，这种防护网既能对被洪水冲刷下来的泥沙有阻拦作用，对疏松土质区域也能起到加固的作用。” 刘金生眼睛里星光闪烁。 不愧是让他充满期待的后生啊，总是能够让他绝处逢生。 “那沙棘......” “沙棘对生长环境要求并不高，粟钙土、灰钙土、棕钙土、草甸土、黑护土上都可以生长，砾石土、轻度盐碱土、沙土、甚至在砒砂岩和半石半土地区也可以生长，所以，在白沙市种植沙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江明浩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沙棘的相关信息，详细的解释道。 “至于专家的话，刘处不用太当真，现在的专家有不少都是坐在办公室拿着理论数据指导工作的，不足信。” 刘静生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说，倒并不是他对江明浩不信任，可哪怕专家是用理论数据说话也比他们这些外行人要懂。 “小江，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种植沙棘这件事牵扯不小，现在老百姓才刚刚能吃饱饭，这个当口要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影响了老百姓的饭碗，那我们可就成了罪人了，要不，我把秦伟请过来，你们聊聊？” 刘金生试探着跟江明浩商量。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刘金生肯定是知道的，但事关老百姓的饭碗，刘金生不敢冒险。 说白沙不适宜种植沙棘的是农业局农科的副科长，是正儿八经农业大学科班出身的，如果不是当初白沙市的老书记去外地出差，正好遇到了这个秦伟，提前一步把人抢到了农业局，人家可能已经进了其他省的农业机关。 因此，秦伟在白沙市农业领域地位是很高的，甚至有人推测，只要不出大问题，假以时日，农业局局长的位置很可能就会是这个秦伟来坐。 也正是秦伟这样的身份背景，才让刘金生对他的意见很重视，否则，他也不会跟江明浩提出想要两个人当面交流一下的想法。 第163章 质疑 “妥嘞，那我现在安排，你坐会儿！” 看到江明浩点头，六十来岁的刘金生立刻从椅子上坐起来，抓过桌上的电话，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按电话号码就把电话又放下了。 “小张，跟后勤处说一声，我要用车，现在就用。” 一个年轻人探头进来。 “刘处，您下午还有会......” “你通知会议取消，先安排车。” 小张缩缩脑袋，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江明浩。 “动作快点，看啥看，你这后生......” 小张哦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从刘金生和这个小张的相处模式能够看的出来，刘金生虽然资历老，但是对年轻后辈的态度是很和蔼的，否则在这种地方工作，小张这种愣头愣脑的人是待不下去的。 “刘处，车已经安排好了，要不要我跟着您一起？” 没一会儿，小张就再次探头。 “不用不用，你去发通知取消下午的会议，小江，我亲自去请秦伟过来，你坐着喝喝茶看看报，对了，小张，再去泡壶茶送到办公室来。” 小张再次看向江明浩。 这小子谁啊？ 他还没见过刘处对哪个人这么客气呢！ 而且，这小子太年轻了吧，看着还没他年纪大呢，难道是哪个大领导家的孩子？ “愣着干啥，快去啊！” 刘金生瞪了小张一眼，这孩子今天咋直勾的呢！ 呵斥完了小张，刘静生从椅背上抓起洗的微微发白的外套就准备出去。 “刘处，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明浩知道刘金生的想法，无非是怕他多想，所以才会亲自去请那个秦伟来林业局，但他并不在乎这些，他也想见见这个秦伟。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有本事的，他也想交好。 “这......好吧！” 刘金生犹豫了一下，看江明浩一脸的诚恳才点点头。 小张拎着热水壶在门口碰到了两人。 “这水你自己喝了吧！” 不等小张开口，刘金生就率先上了车，江明浩看了一眼小张，嘴角微微上扬，也上了车。 “刘处也真是的，这咋想一出是一出呢，不知道我喝茶上火嘛！” 小张嘟嘟囔囔，拎着水壶回了办公楼。 “小张是我战友的外甥，这孩子任劳任怨，就是有时候脑袋不太转筋。” 看到江明浩的眼神在小张的身上停留，刘金生解释了一句。 “我那战友没了二十来年，没结婚，连个根都没留下，就这么一个外甥，我们这些当年侥幸活下来的老家伙，对这些战友的后代，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唉！” “应该照顾！” 江明浩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 他骨子里算是个爱国青年，当年如果允许，他是想当兵的，只是因为一些缘故没有实现，但这不影响他骨子里对军人的敬重和向往。 没有刘金生这些老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哪有未来的盛世，所以他并不觉得对这些烈士的后代提供优待有什么不对。 刘金生却觉得很欣慰，他这个人从来没有给自己谋过私利，就是自己那几个亲侄子，他都跟没任何人打过招呼，唯独在几个老战友的后代身上，他‘以权谋私’了。 “我跟你说说秦伟这个人.......” 想到秦伟的性格，刘金生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渗透一下，毕竟江明浩也是个本事大个性强的年轻人，到时候真要....... 其实这也是刘金生想要亲自请秦伟到林业局的初衷，想着在路上跟秦伟好好的沟通沟通，让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多少收敛一下锋芒。 只是没想到，江明浩会提出一起过来，没办法，他只能把准备在秦伟身上下的功夫换到了江明浩身上。 司机老汪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江明浩。 老汪在林业局开了十年的车，他和刘金生是老乡，还是一个部队出来的，可以说非常了解，所以，刘金生对江明浩的态度让他微微讶异。 他原本的想法和小张一样，都以为江明浩是哪个大领导家的孩子，到白沙市来转悠转悠，这种事并不少见，可是听刘金生的话，却并不是，好像后面的这个年轻人本事很大，大到让刘金生这个老炮筒都哑火。 “老汪，辛苦你在院里等一会儿啊，晚点我和小江还要回局里。” “刘处尽管忙，我在院里转悠转悠。” 江明浩对着老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跟刘金生一起进了农业局。 老汪看着俩人的背影，从裤兜里摸出根烟，蹲在花坛边上吸溜吸溜的抽了起来。 他按照他的经验，两个人没有三两个小时是出不来的，他打算抽完烟再到林业局外面转悠转悠，听说林业局后面有两棵山楂树，这个时候估计树上还能挂不少干巴果，摘点回家泡水喝。 事实上，刘金生和江明浩见到秦伟后不到十分钟，办公室就弥漫起了火药味。 “我从事农业工作十几年，实地考察了全国十几个省上百个地区的农业种植情况，我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质疑的！” 秦伟本来是很客气的，毕竟以刘金生这种资历的老领导能够亲自登门求教，可以说是给足了他面子，但是当他和江明浩对上，表面的客气很快就维持不住了。 “科学本来就是依靠不断存疑才会发展的，我没有质疑秦副科长的能力，我质疑的是白沙市不能种植沙棘的这个结果。” 面对秦伟的激动和突然翻脸，江明浩表现的很淡定。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针对秦伟这个人，他掌握的知识比这个时代领先了几十年，秦伟不认同他的看法，也正常。 “这个结果是我告诉刘处的，你质疑结果和质疑我有区别吗？” 秦伟四十来岁，正是最年富力壮的年纪，也是脾气血性最大的年纪，江明浩的话不仅没有让他的情绪平复，反而让他觉得江明浩是在进一步的挑衅。 “刘处，你觉得白沙市能种植沙棘吗？沙棘是一种根系十分发达的作物，一旦引进不成功，种植过沙棘的土地短期内很难再种植其他作物，这个风险不是个人能承担的，刘处应该很清楚这一点的，是吧？” 人是刘金生带来的，所以，秦伟转头看向了刘金生。 刘金生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第164章 江明浩vs秦伟 “这位江同志既不是从事农业工作的，也没有农业学习背景，凭什么就认为白沙市可以种植沙棘？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一句话可能会砸了很多人的饭碗？会让好不容易吃饱饭的老百姓再次挨饿？” 秦伟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刘处，还是那句话，我秦伟不说是农业方面的泰斗，但是在白沙市甚至云省，都是能排的上号的，我说的话绝对不会出问题。” 秦伟脊背挺的很直，眼神睥睨。 “小秦，我知道你的专业能力很强，但小江在这个方面也很有自己的见解，我今天过来，也是想你们两个年轻人能够好好的沟通探讨，找到一个最适合白沙市种植的治沙作物。” 刘金生压下自己已经窜起来的火气，尽量语气平和的说道。 毕竟，秦伟这个后生本事还是很大的，而且出发点也是为了白沙市老百姓的饭碗，他能忍下这口气。 “刘处，科学是不存在和稀泥的，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一句和稀泥，彻底让刘金生的火气压不住了。 “小秦，你这个态度很有问题，我们都是老百姓的公仆，为了老百姓饭碗考虑没问题，但不能容不下人，小江跟着我来回奔波，也是为了让白沙市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为了让咱们白沙市的环境越来越好，你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不要夹枪带棒。” 刘金生板着脸，的确是动气了。 从头到尾，人家小江可是什么过分的话都没说，不过就是提了两句自己的看法，这个秦伟可倒好，真以为白沙市的治沙工作离不了他？以为他刘金生非他莫属？ “刘处，我是对事不对人，这事表面上看是种植沙棘的问题，其实是关乎整个白沙市发展的大事，现在上面的风向已经开始变了，我想刘处不会不知道，这个当口出了什么问题，后果是什么刘处想过没？” 秦伟一边说一边看向江明浩。 很显然，这句话并不是说给刘金生听的，或者说不是专门说给刘金生听的。 “滚蛋，老子怕出事？老子要是怕，当年就还扛枪上个屁的战场？老子连命都能不要，前途名利在老子眼里算个屁！你们这些后生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国家早晚败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刘金生忍不了。 这个秦伟真是欠抽！ 他刘金生可是给足了他面子，毕竟这小子有点能耐，他刘金生大老粗一个，敬重这种有文化的人，但给脸不要脸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处，您老慎言！” 秦伟的脸也沉了下来。 他敬着刘金生是个老革命，一直都敬着，结果刘金生竟然当着个啥也不是的陌生人的脸口不择言，他秦伟的面子往哪放？ 他秦伟当年是老局长三顾茅庐请到白沙市来的，现任局长对他也是极为看重，虽然没人明着说，但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局长的位置早晚是他秦伟的。 “慎言个屁！小秦，我老刘看你是个文化人，一直敬着你，但你还真别以为我老刘是怕你，这白沙市没了你秦伟还就不行了？” 都说老小孩小小孩，刘金生也不例外。 此时的刘金生不像是个老革命老干部，俨然化身成了跟小伙伴打架的孩子。 “白沙市有没有我秦伟都一样，但白沙市的农业工作要是离了我秦伟，呵......” 后面的话秦伟没说，不过傻子也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江明浩一直和风霁月的脸色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他之前没插话，是因为不合适，毕竟秦伟没有指鼻子道姓的说他江明浩怎么样，口口声声都是在用老百姓的饭碗说事，他贸然插话，不仅把自己的立场弄的复杂，也让刘金生的处境更尴尬。 但是现在，秦伟对刘金生的态度让他看不下去了。 一个人可以恃才傲物，但要是真的有才，并且，才不等于德。 看一个人，德才兼备为上，有德无才次之，有才无德再次之，无才无德之人不可用不可交，原本江明浩是有几分交好心思的，但现在....... 秦伟这个人，他看不上！ “秦同志的口气未免太大了吧？” 江明浩一开口，办公室就无形之中多了一股很强的威压。 “口气大？江同志，你一个跟农业压根不沾边的人都敢在林业局领导面前指手画脚，我秦伟堂堂农大毕业的农业局农科副科长，难道还没你有资格说这话吗？” 秦伟本来就压着一肚子火，但在刘金生面前不可能太放肆，他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但江明浩就不一样了，一个无权无势无名无分的人，他秦伟能惯着？ “你还真说对了。” 江明浩坐在那，一动未动，语气也淡的很，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就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心惊。 “呵，呵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秦伟在农业局干了十年的副科，还没人在我秦伟的跟前有本事说这种话。” “干了十年还是副的，不容易！” 动刀子这事，呀么不动，要动那就往心口扎，江明浩深谙此道。 果不其然，秦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涌起了乌云。 在农业局的这十几年，局里上下都对他很客气很看重，但一直不让他转成正职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他为此明里暗里的找了局长好多次，但局长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或者给他画大饼，如果说秦伟有什么心结和夸不过去的坎，这件事就是，而且是唯一一件事。 刘金生看着俩人，没吱声。 心里还给江明浩拍了几个巴掌，这小子说话真够味儿，一个脏字没有，看把秦伟这小子气的，啧啧！ “刘处，你们林业局这事我不管了，种不种沙棘你们自己决定，但我把话说在前头，要是出了啥事，我绝对不会出面帮忙！” 秦伟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对着刘金生说道。 “秦副科长，管不管这事你说了不算。” 江明浩站了起来，伸手抻了抻自己的衣服下摆，淡淡的说道。 “笑话！我秦伟难道还做不了自己的主？” 秦伟看着江明浩，恨不得将对方搓圆捏扁一脚踢出去。 “当然做不了，否则你连这个副科也当不了几天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秦伟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笑话啊，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狗屁小子，竟然敢说出这种话，哈哈！ 第165章 火药味 刘金生有些诧异的看向江明浩。 这小子是个什么性格他大约是知道的，虽然也狂，但他的狂和秦伟不一样，他不是目中无人，而是对结果的成竹在胸。 但是，这个话说的未免有点...... “行，那我等着看，等着看你有什么本事把我从这个副科长的位置上拽下来。” 秦伟是不屑的。 在学校里他就是风云人物，出了校门就被各个省市的农业部门疯抢，尽管他选择跟着白沙市的老农业局长来了白沙，也只是当了个农科的副科长，但他始终相信当年老局长跟他说的那些话。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刘处，种植沙棘这件事，还是和吴局长招呼一声吧！” 江明浩把视线从秦伟的身上收回来，转向刘金生。 “啊？啊！是应该跟老吴说一声，要不我们现在去老吴办公室？” 刘金生有点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这事说起来，和吴清山多多少少还真是有关系，所以，打个招呼也正常。 “还是让吴局过来吧，秦同志不是想看看我有什么本事嘛！” 啊？ 刘金生有点懵。 这......他和老吴关系是不错，要说让老吴走一趟也没啥毛病，但他们这几个人就在农业局，让老吴迁就他们过来，说不过去啊！ “哈哈，这位江同志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吧？” 秦伟冷笑。 觉得江明浩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吴局长是什么人，堂堂农业局的一把手，能过来见他？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有内部电话吧，麻烦刘处给吴局打个电话，就说江明浩来了，在农科办公室。” 刘金生不错眼珠的在江明浩的脸上观察，想看出来点啥，但很遗憾，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原本还想劝几句，但是看到秦伟嘴角的讽刺，他心头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 让老吴过来看看也行，看看他这当宝贝疙瘩哄着的农科副科长是个啥德行。 “老吴，我老刘，刘金生，我在农科秦副科长办公室呢，你下来一趟？” 刘金生没提江明浩，主要是怕尴尬。 “老刘，你整什么景儿，还让我下去，我现在忙着呢，你跟小秦沟通完上来吧！” 吴清山直接拒绝了。 倒不是不给刘金生面子，而是两个人关系很熟，吴清山说话才这么随意，他也知道刘金生找秦伟是为了什么事，笑话，求他的人办事，还让他这个局长下去，真是惯的他刘金生。 “老吴，你这不讲究了啊，我来你地盘儿你连这个脸都不赏？” 刘金生硬着头皮说道。 这好歹俩年轻人瞅着呢，不冲秦伟，就冲江明浩的脸面，他也得把吴清山给请下来啊！ “得得得，我这忙着呢，你完事了上来.......” 吴清山说完就要挂电话。 “吴局，我是江明浩，我跟着刘处一起过来的，这边有点事想请您帮着拿个主意，您看......” “小江？你......行行行，我这就下去，你等着！” 吴清山挂了电话，立刻就推开办公室的门，朝着农科办公室走。 刘金生懵圈了。 秦伟也皱起了眉。 两个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清山连刘金生的面子都没给，却在听到江明浩的名字后，立刻下来了。 江明浩的目光淡然的在秦伟身上扫过。 秦伟冷哼着别过头。 也许就是误会，谁知道吴局长是不是和这小子有什么矛盾甚至私仇？ 刘金生也在心里觉得这可能是误会，毕竟江明浩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跟吴清山搭上啥关系，他可从来没听吴清山跟他提过江明浩。 “小江啊，你怎么跟着老刘一起过来了？” 自从几天前在尖山咀大队部，江明浩亲口承诺会优先让白沙市进行油渣创外汇的事，吴清山的心情就一直很激动，想着找时间和江明浩再详细的说说这件事。 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主动上门了，吴清山的心情不错，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一进门就笑容满面的主动跟江明浩握了手。 这一幕，把刘金生看傻了。 看来不是误会，小江和老吴是真的认识，而且看样子，关系还很不错。 这这这....... 秦伟的反应则和刘金生大相径庭，他刚刚的猜测是错的，这小子竟然真的认识吴局长，而且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吴局长亲自来见他。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子愤怒，还有强烈的不甘。 “老吴，啥意思？你和小江认识？” 不等江明浩回答，刘金生就迫不及待的先开口了。 “岂止认识？咱们白沙市农业的发展就看小江的了！” 啥？ 刘金生觉得自己是不是耳鸣了，还是出现啥错觉了，要不老吴说的话他怎么听不明白？ 秦伟的脸则是刷白一片。 这句话他不陌生，但都是别人说给他听的。 现在，吴局长当着他的面，说白沙市农业的未来在这个狗屁小子的身上，那他呢？ 那他秦伟算什么？ 当初是他们白沙市农业局的老局长死乞白赖的将他带到白沙市的，他在农科副科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几年，结果现在告诉他，他秦伟什么也不是，白沙市农业的未来和他没关系？ “老吴啊，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小江怎么就挑起这么大的责任了？” “我这个人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上次我跟你说的，咱们白沙市很可能成为省里农改的第一站，这个事你还记得吧？” 刘金生点点头，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小江就是牵头人，还有创外汇这事，也是小江......小秦啊，你和小江多交流，别看小江年纪不大，能耐却不小，以后咱们白沙市的农业发展就得靠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吴清山看到站在一边的秦伟，随口说道。 秦伟的眼神冷漠，对于吴清山的话没有做出反应。 刘金生则是高兴坏了，他真是没想到，当初侄子拉着自己去见的一个普通年轻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省里的农改啊，那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出来的事。 “小秦？” 没有得到秦伟的回应，吴清山微微有些诧异。 秦伟是他很看重的后生，学历高本事大经验丰富，他对秦伟是给予了厚望的，现在能给秦伟找到一个同样厉害的伙伴，吴清山是非常高兴的，他觉得秦伟对此也应该是高兴的。 第166章 要决策权 “吴局，我和这位江同志想法不一致，恐怕很难沟通下去。” 尽管秦伟满腔的不甘和愤怒，但他强迫自己压制下去，语气却很难不冷淡。 “诶，年轻人想法不一样很正常，我和老刘刚干工作的时候，还不是经常拍桌子？没事，有不同才能有碰撞，你说是不是，老刘？” 吴清山知道秦伟自视甚高，对小江这样没有什么专业背景的人难免看轻，所以，拉着老刘一起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嗤！” 谁想到刘金生不仅没接这个茬，反而冷哼了一声。 吴清山微微皱眉。 他了解秦伟，却更了解刘金生，两个人同在白沙市从政，因为业务交叉比较多，两个人的接触可以说是非常频繁的，刘金生这个人脾气火爆，刚正不阿，但是对后辈的态度却是出了名的好。 所以，刘金生会当着秦伟的面做出这种姿态，一定是在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该还不是小事。 “小秦，80年的农科工作指导意见已经发下来了，在我的办公桌上，你去拿过来，等下咱们讨论讨论。” 吴清山支走了秦伟，然后才面向刘金生。 “老刘，秦伟惹着你了？” “你老吴手底下的兵真是牛气，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当面威胁我这个老东西，咋地，你们农业局现在是这个秦伟说了算了？你老吴成了傀儡？” 刘金生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了，连江明浩听了都觉得有点过了。 “威胁你？小秦？” “不是他是谁？嗤，我看你这局长赶紧抬屁股挪窝，把地儿让给那小子算了！” 刘金生越想越窝火。 被个后生当面这么夹枪带棒的损，他刘金生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老刘，你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当初你对秦伟这后生不也是满嘴好话来的嘛，年轻人，脾气冲点很正常，咱们都是老同志了，对年轻人得包容着点！” “放你娘的屁，老子我是不包容吗？我老刘对年轻后辈都是个啥态度，你吴清山不知道嘛，我带着小江来，那态度可是放的够低了，小江从头到尾可没说啥，你问问小江，姓秦的那小子说的都是啥混话，咋地，是我老刘离了他秦伟就治不了沙了还是白沙市离了他秦伟老百姓就得忍饥挨饿闹饥荒了？” 刘金生的火气一旦起来，就像是装满了火药的炮筒子，火药不消耗完，炮筒子里的火是灭不了的。 “你行了，喝口水消消火，小江啊，是不是有啥误会？” 吴清山知道刘金生的臭脾气，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掰扯，所以，把目光转到了江明浩身上。 “秦同志坚持，如果刘处听从我的意见那他就不会对产生的结果负任何责任。” 江明浩言简意赅，没多说一个字。 吴清山面色尴尬，同时也有些愠怒。 这根本就不像秦伟刚才说的意见不同，这就是对刘金生的威胁，也是对江明浩彻底的藐视。 一个国家干部，凡事都应该以人民为重，秦伟这种做法实在是......让人失望啊！ “小江，咱们白沙市专业的农业人才少，所以对小秦都很看重，这也难免让小秦有点自视甚高，但小秦思想作风是没问题的，对d忠诚对工作认真负责，你们都是白沙市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 吴清山说的是心里话。 不管是秦伟还是江明浩，都是别的市做梦都想得到的农业人才，他白沙市同时拥有着两个人才，他是真的不希望两个人因为什么个人恩怨而产生矛盾，从而影响白沙市的农业发展。 “说的比唱的好听，咱们平心而论，人家小江没吃咱们公家一碗饭，更没拿咱们一分钱，人家图的啥，还不是想着整个白沙市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他秦伟倒好，生怕小江压了他的风头，处处为难，咋地，欺负小江没后台没背景？” 吴清山有点无奈。 这刘金生真是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啊！ 不过心里也对秦伟再次生出了一些不满，其实他知道秦伟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有人取代他，威胁他在白沙市农业圈子里的地位。 他的目标是什么，吴清山很清楚，他也不是没考虑过给秦伟提一提，按照秦伟的资历和这几年的工作表现，提到正科甚至副局的位置都是没问题的。 可他想磨磨秦伟的性子，干部需要的不仅仅是工作能力其他的能力也缺一不可，现在看来，秦伟的这个性子还差的远。 “小江，你的意思呢？” 看到吴清山又问江明浩，刘金生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觉得吴清山这就是在欺负小江性子好，刚要再次开炮，却被江明浩拦了下来。 “吴局，我跟秦同志没有个人恩怨，甚至在立场上也没有任何冲突，我和刘处一起来农业局，就是为了跟秦同志探讨，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是希望能够和秦同志好好合作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吴清山松了一口气。 刘金生则是有点怄气，心道小江这后生就是太好说话了，那秦伟都要骑着他脖子拉屎了，小江还这么隐忍，真是......心酸！ “不过......”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吴清山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心再次提了起来。 刘金生也把耳朵竖了起来。 “我和秦同志恐怕是没办法平等合作的。” 平等合作？ 吴清山在心里把这四个字过了一遍，一时间没理解具体的意思。 “农改是一盘大棋，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几年的大棋，执棋的人越多棋局就越乱，一盘棋很容易下成散沙，所以，这盘棋不需要那么多的执棋人。”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看向墙上挂着的白沙市地图。 吴清山这次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按理说，江明浩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毕竟江明浩是陈厅直接指派的，放到地方就相当于手执尚方宝剑的空降干部，指导白沙市的农改是没任何问题的。 但，白沙市农业局如果把所有的权限都交出去，那就未免太被动了。 江明浩也不催。 并非是他有意要借这个机会独揽大权，只是秦伟的态度让他意识到，如果不能在农改的工作中掌握话语权，那农改的进行将是非常痛苦的。 别说农改这么大的项目，就是一般的小项目都有大把的人削尖脑袋的往上冲，毕竟一番折腾下来，财也好利也好，都不会少。 他允许有人从中获利，不允许获利是违背人性的，但这些获利要是他能掌控的，要在他所允许的范围内，所以，他必须要决策权。 吴清山给不了，那就越过吴清山。 第167章 拍板了 吴清山在犹豫。 刘金生不好插嘴，他脾气爆是一回事，但不好越俎代庖，如果这事放在林业局，他老刘就是跟局长吵个脸红脖子粗也要给江明浩争取。 门外，拿着文件的秦伟面色阴沉，同时也有几分紧张。 这事不仅是关乎他秦伟的利益，也是关乎白沙农业局的利益，让一个外人来指导农业局开展工作，只要局长脑袋不是被门夹了，就不会答应。 吴清山的心里天人交战。 自从知道了江明浩被陈厅指定为省农改的牵头人之后，他就动用了各种关系想方设法的摸底，虽然最终也没有个明确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江明浩此人很得陈厅的信任。 这就够了！ 信任二字，有时候比任何文件的认命都要来的更重要。 而且，他也知道，即使他不答应，江明浩也会越过他向上要这份授权，可是...... 办公室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刘金生伸手把自己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了开来，都深秋的天儿了，竟然喘不过气儿！ 办公室内三人，门外一人，只有江明浩心平气和，稳坐钓鱼台。 “这个事情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最后，吴清山还是选择战术拖延。 江明浩点点头，考虑嘛，正常！ 毕竟不是小事。 “老刘，你和小江今天来还是为了沙棘的事？” 暂时结束了让人纠结的话题，吴清山转换了话题，刘金生之前专门找秦伟咨询过种植沙棘的事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问道。 “嗯，不过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听小江的，出了啥问题，我老刘一力负责！” 刘金生瓮声瓮气，很明显跟秦伟的气还没消。 “这事还是要多方考虑一下，哪怕在理论上可行，但白沙市毕竟没有种植沙棘的先例，小江，你说呢？” “我觉得在白沙市种植沙棘是没有问题的，相关的技术问题我已经和农大的教授、农研所的所长都专程探讨过了，并且沙棘也是农改的一环。” 江明浩的话让刘金生很是惊讶，但转瞬就乐了。 合着这小子心里早就有成算了，省里的专家都认可的事，那这事八成是稳了，他也不用因为这事吃不好睡不好了。 吴清山则是略微有些尴尬。 他以为江明浩多少能给他留几分情面，不过很明显，江明浩对他是有意见了，原因不用多想，自然是他对秦伟的态度。 但他也没办法啊，秦伟的确是个可用之才，是他农业局给予了厚望的人，而且上一任老局长退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秦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不能不护着秦伟啊！ “老吴啊，我林业局这边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还是把你这一亩三分地儿好好管管吧，老虎还在家呢猴子就上蹿下跳的，这山早晚得乱套！小江，咱们回去！” 刘金生的气彻底消了。 心情好了，看啥都顺眼。 “留下吃个饭？顺便谈谈有机肥的技术推广？” 吴清山虽然维护秦伟，但也没想着得罪江明浩，所以，给了彼此一个缓和的借口。 “我们林业局食堂的伙食比你这山头好的多，你老吴啥心思别当我不知道，放心吧，小江这后生心敞亮着呢，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对你老吴有啥意见，是吧小江？” 听到刘金生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江明浩有点哭笑不得。 这老头儿还怪可爱的！ “吴局，有机肥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是三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回头我整理一份完成的可行性的标准化操作手册和项目进展计划书，到时候再沟通这些细节问题。” 江明浩的语气很平和，吴清山看着江明浩，就像刘金生说的，江明浩的眼底没有太复杂的情绪，更不存在个人恩怨，倒是他有些小人之心了。 “也好，那辛苦你了，那件事.......我尽快给你答复。” 听到办公室里的人要出来，秦伟快速的一闪身，闪进了旁边的走廊拐角。 脚步声渐远。 秦伟从拐角走出来，眼底涌动着一团乌云。 “小江啊，你小子这是深藏不露啊！你啥时候干了这么大个事啊？真是......真是......” 到了车旁，刘金生终于外放了自己的激动心情，最后表达不出自己的想法，只能伸出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啪啪的拍了几下。 虽然快六十岁的人了，但这手是拿过枪是跟敌人拼过刺刀的，力道可想而知，江明浩被这几巴掌拍的倒抽了口凉气。 老汪看着都替江明浩疼。 刘金生的力气他是领教过的，掰腕子他们整个林业局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人能掰过刘金生的。 “刘处，您别这么激动！” 趁着刘金生下一个巴掌落下之前，江明浩机灵的身子后退，这才躲过了下一个巴掌。 “你小子，我这是为你高兴啊，二十几岁的人，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刘全那臭小子二十几岁的时候还他娘的被老子一瞪眼就吓哭呢，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江明浩在心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刘全要是听到他二叔这么评价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老汪看着刘金生对江明浩的态度，再结合刘金生的话，听出来这个年轻人好像和省里有关系，甚至连吴局长都对他另眼相看。 老汪也觉得很惊讶，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的儿子来白沙市转悠的，没想到竟然是个有大本事的，还是他们白沙市某个公社的插队知青。 也难怪刘处会这么激动，刘金生对后辈本来就很提携照顾，没本事的还想着拉拔照顾一下，这回遇上有本事的，不往死里稀罕都对不起刘金生这三个字。 回到林业局，刘金生也没再跟江明浩探讨种植沙棘的细节，直接拍板这事就听江明浩的，需要人需要钱不管需要啥支持，通通没问题。 “放心，他农业局的主我做不了，但林业局这片山头，你小子说了就算，连我老刘都听你调遣。” 江明浩以前不是很了解刘金生的时候，只知道他是个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老革命，但今天这一遭下来，他算是对刘金生有了深刻的认识。 不过和这样的领导干部合作，江明浩是很乐意的。 他最怕那些拎不清的，仗着自己的职位指手画脚的干部，官僚主义有多可怕，经历过的人都知道。 第168章 出事了 “谢谢刘处对我的信任，不过种植沙棘这件事和农改一样，都不是说落地就能落地的，我需要先实地考察，并且要提前给老百姓提供保障措施，无论如何不能让老乡们背负风险。” 听完江明浩的话，刘金生对江明浩的印象又提升了一大截。 瞅瞅，同样是年轻人，看看人家小江这觉悟，气度，担当，啧啧！ “你说了算，那防护网的事......” 种植沙棘不能立刻落地，但是治沙的事不能拖啊！ 转过年去又到了开春种地的时候，得赶在播种之前把这件事办好，否则耽误了种地结果就严重了。 “我会帮着联系的，治沙的防护网目前国内暂时没有，需要从国外引进。” 听到要从国外引进，刘金生的眼皮子抽了抽。 国外引进四个字，背后隐藏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贵！ 不过他刚才已经把大话都放出去了，转头就说贵的话，未免有点太打自己这老脸了！ “刘处放心，我会把价格控制在林业局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即使超出范围，我会承担，算是我为咱们白沙市出一份力了！” “那不用，咋能让你出钱！政府的事，还能让你个人掏腰包？放心，你尽管安排，我给你兜着！” 刘金生拍着胸脯子保证。 他刘金生也不是周扒皮，让人家小江白出力气不算，还让人家出钱？ 再说了，小江一个插队的知青，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哪来的钱？ “小江，农改这么大的事落你肩膀上了，上面就没啥说法？” 刘金生没有再细问江明浩是怎么认识的陈厅，又是怎么让陈厅把省农改这么大的事交给他的，他只是还没见过，给了活计却不给官职的？ 这不属于让泥腿子领着当兵的上战场嘛，没个官衔谁能听小江领导啊？ “不需要，刘处给我一份最近两年白沙市的水土流失统计数据，还有相关的报告，最多一个星期，我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小张，你去档案室把这两年水土流失的数据和所有相关的报告都给我调出来。” 隔壁屋的小张撇撇嘴，不知道老领导这又抽的哪门子疯，前两天这老头还说那些报告都是狗屁，对治沙一点用也没有，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呢！ 等到小张把整整三个大档案盒的报告抱到办公室，就听到刘处跟他说，直接把这些档案都交给江明浩。 “刘处，按照规定，这些档案只能内部调阅，而且不能带出林业局。” 听到刘金生的话，小张忍不住提醒。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娃娃年纪不大，脑筋倒是老的很。” “可是刘处.......” “别可是可是的了，把档案给小江，回头出了问题，让他们找我。” 小张不由得再次看了江明浩一眼。 也就普通人啊，没多长一只眼睛也没三头六臂的，这咋让刘处这么一反常态呢！ 不过不管心里咋想，小张还是把档案给了江明浩，还仔细的说明了一下三份档案的记录信息，最后又忍不住说了句‘不能外传’。 “你这娃娃！小江不是外人，以后他要是需要啥档案或者其他的，我要不在，你直接办了，手续回头再补，听着没？” 小张再次被刘金生的话震的不轻。 他跟在刘处身边也有好几年了，刘处对他们这些年轻人的确是很和蔼很提携照顾，但也没这样啊，这简直就是魔障了，连原则都没了。 江明浩看着小张的眼神，就知道小张心里在想什么。 他表示理解！ 因为刘金生的态度的确是有点过了，但对于刘金生这种超乎寻常的信任，他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刘金生，能真正的协助他解决白沙市的水土流失问题，改善白沙市的地貌和环境。 抱着几个档案盒，江明浩启程回家。 看看时间还早，转而去了趟县百货大楼。 他通讯不方便，和深市那边的联系主要还是落在许大炮身上。 不过许大炮并不在，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许大炮去了哪，但听说许大炮已经两天都没看到人了。 江明浩心里有种猜测。 但是可能吗？ 没见到许大炮，江明浩转而在百货大楼买了点稀罕东西，带回去给小月和小艳红姐妹俩。 结果江明浩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就被陈富贵着急火燎的喊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除了江明浩和陈富贵还有孙厚、刘玉生等几个生产队的大小干部，大家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看到江明浩进来，几人的眼神略微复杂。 不过都客气的跟江明浩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毕竟一个多月以前，他们和江明浩虽然同在一个生产队几年，但几乎是没怎么说过话的，现在这个局面，骤然打招呼还有点张不开嘴，所以点头是最好的方式。 “队长，到底是咋回事哩？苏老四那儿媳妇真......” 江明浩眉毛抖了一下。 苏老四的儿媳妇，那就是王卫红，王卫红怎么了？ 前世里，直到他离开尖山咀，王卫红都好好的，十几年后他再回尖山咀，也没听说王卫红出了什么事。 “人还在医院哩，不知道能不能活。” 江明浩看向陈富贵。 “上午，有人在河套的沟子里看着王卫红趴在里头，脑袋上好大一个窟窿，人昏迷不醒，医院的大夫说，怕是够呛哩！” 陈富贵耷拉着脑袋。 虽然对苏老四家这个媳妇他没多稀罕，但好歹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又在一个生产队生活了好几年，要真就这么死了，咋地心里也不得劲。 江明浩皱眉。 脑袋上有窟窿，很明显是被人砸的啊！ “报警了吗？” “没，刘巧菊不让报哩，俺把大家伙儿叫一起，就是商量一下，这事咋办哩？小王咋也是外来的知青，要真死在生产队，她家里那边俺们咋交代，好好的大活人哩！” 陈富贵最近频繁的脑袋疼。 本来儿子陈军要到粮食所当主任，他挺高兴哩，结果这还没高兴两天呢！ “小王来生产队好几年了，和苏家小子结婚娘家也没人来哩，是不是娘家没人哩？” 刘玉生犹豫了一下说道，说完还下意识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是哩，就是娘家人真找来，和俺们也没关系哩！” 孙厚吧嗒了一口旱烟蔫巴巴的跟了一句。 陈富贵的眼神转到了江明浩的身上。 别人的话都是凑热闹，陈富贵喊这些人来是不得已，毕竟都是大队干部，他不能搞一言堂，他其实只是想听江明浩的看法。 第169章 生产队他说了算 “报警！” 江明浩刚说完，除了陈富贵之外，其他几个大队干部都皱眉表示不赞同。 原因不用说，和当初常水生包庇王大春两口子是一回事，都是怕影响生产队的名声。 “刘巧菊拦着不让报哩！” “她不让报就不报？王卫红明显是被人故意伤害的，伤害她的人是谁，为什么伤害她，这个人是不是尖山咀生产队的，伤害了王卫红之后，他还会不会再伤害其他人，这些后果刘巧菊能承担吗？你们能承担吗？” 几个大队干部缩缩脖子。 这个责任他们可承担不了。 “小江啊，那报警之后呢？” 放在以前，陈富贵肯定也和常水生包括这几个大队干部一样，不愿意报警，可是和江明浩接触多了，他心里有个底层逻辑，那就是江明浩说的基本都是对的，特别是儿子陈军的事之后。 “尽全力保住王卫红的命。” 江明浩对王卫红不满，也想过对付王卫红，但先不说他的报复不至于要王卫红的命，就是真的想要王卫红的命，也不是这么稀里糊涂的要法。 王卫红在生产队虽然人缘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和谁结下这种要命的死仇。 “这个俺们说了不算哩，刘巧菊说，大夫让他们准备后事哩！” “陈队长就没想过，刘巧菊做为王卫红的婆婆，先是拦着不让报警后又消极救治，不奇怪吗？” 江明浩看向陈富贵。 陈富贵是个不错的队长，有良心对社员也能一碗水端平，但脑袋却很固化，想的问题都很直接和简单。 陈富贵讷讷。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但刘巧菊对这个儿媳妇本来就不是多稀罕，加上苏炳超出事王卫红这个儿媳妇直接背了行李出走，她心里有怨气，不想救也是能理解的。 “小江，你是不是把问题想复杂哩？大夫都说小王没救了，那刘巧菊一个农村妇女，还能比大夫能耐哩？” 孙厚又吧嗒了一口旱烟。 “如果是你家东子妈被人陷害，你会拦着不让报警？会一口一个准备后事？” 江明浩眼神射出一把刀子，嗖的扎向孙厚。 “你这后生咋说话哩？你这不是咒俺儿媳妇嘛！” 孙厚有点不乐意了，但被江明浩的眼神压着，又发作不出来，只能闷声闷气的说道。 “那要是真救不活咋哩？” 陈富贵之所以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是因为在别的生产队出现过这种事，插队知青死在生产队，家属到生产队闹，差点闹出人命。 他这也是提前做好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哩！ “真出事了我解决。” 妥嘞！ 陈富贵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江明浩能说出这句话，那就代表这个事他是真的能搞定，既然能搞定，他还有啥紧张的哩！ 其余几个大队干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识趣的没说话。 他们可不傻，现在有人上赶着出这个头，他们求之不得呢！ 都说老苏家这姑爷子厉害，依他们看，这哪是厉害，是傻，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也敢往身上揽。 啧啧！ 会议匆匆结束，等到几个大队干部都出了大队部，陈富贵凑到了江明浩身边。 “小江，你跟俺一起去报警？” 虽然王卫红和陈富贵没啥关系，但刘巧菊不让报警，这事就只能陈富贵出面，不过想到上次高徐昆对江明浩的态度，陈富贵觉得，还是拉着江明浩一起去的话，熟人好办事嘛！ “行。” 陈富贵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江明浩答应的这么痛快，不由得喜上眉梢，高兴的把腰上别着的烟袋锅子摘下来在桌子边上磕打的哐哐响。 既然有车了，去公社自然就不会用别的交通方式。 陈富贵这是第一回坐小轿车。 坐在副驾上，陈富贵紧张坏了。 身体绷着，一动不敢动。 车子启动起来的瞬间，陈富贵吓的一激灵。 “小......小江啊，这东西能不能翻沟里去哩？” “放心吧队长，我保证你能平安到公社。” 陈富贵诶诶两声，身体还是很难放松下来，坐到公社的时候，大腿根屁股蛋都酸溜溜的。 进到派出所，陈富贵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板，好歹也是生产队队长不是，别的不说，那腰板必须得挺直溜。 看着陈富贵一本正经的模样，江明浩有些失笑。 不同于陈富贵的故作镇定，江明浩对派出所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重生之后，他和派出所的缘分就深厚到解都解不开。 “江同志来了？” “江同志来找所长的吧？我去帮你喊一声啊，所长在开会呢！” 江明浩频繁跟着高徐昆出入派出所，加上王大春等人的案子和后来的公社干部涉嫌拐卖儿童这两个大案，让江明浩在派出所声名鹊起，进派出所就像回家一样。 客气中带着尊敬。 这让陈富贵再次暗暗咋舌。 刘巧菊那煞笔老娘们儿，竟然三番两次的到老苏家挑衅，真是秋后的蚂蚱，怕自己蹦跶的时间太。 就江明浩这能耐，真要想弄死她，那不跟碾死只蚂蚁似的？ 江明浩和陈富贵一前一后刚走到所长办公室门口，高徐昆就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小江，是来打听苏炳超案子进展来的？” 高徐昆跟江明浩打招呼，语气已经是非常的熟稔，就差搂膀子称兄道弟了。 对着陈富贵则只是客套的点点头。 “来报案的！” 啥？ 高徐昆脸上的笑容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卡住了。 “小江啊，你不是包青天转世吧，这案子咋一个个的都围着你打转儿啊！” 高徐昆嘴上调侃，心里却说不好啥滋味。 有案子是好事，不办案他们这些人就没啥出人头地的机会，但案子一个接一个的扎堆儿来，也让人受不了啊！ “这回是啥事？” 高徐昆推开办公室的门，把江明浩和陈富贵请了进去。 “让陈队长和你说吧！” 陈富贵正站在江明浩身后减少存在感呢，冷不丁的被江明浩推出来，不由得手心出汗腿肚子打颤。 “陈队长，咋回事？” 高徐昆心里明白咋回事，肯定是生产队里的事，否则江明浩不会让陈富贵当第一报案人。 “俺......俺们生产队苏老四家的儿媳妇儿......小王脑袋砸了个大窟窿，人现在在医院抢救哩，大夫说够呛能救活......” 高徐昆瞪着眼睛，一脸的问号。 小江，啥意思？ 你解释解释？ 第170章 办案不用带脑子 “队长说的小王，是苏炳超的媳妇，是跟我同一年插队的知青，今天天没亮她就背着行李出了生产队，结果上午被人发现倒在河套沟子里，脑袋后面有一个血窟窿，按伤口位置分析，应该是被人从后面砸伤的，属于故意伤害甚至故意杀人，所以才来报案。” 哎哟我去！ 高徐昆牙疼。 还以为是个芝麻大点的案子呢，这咋又是个人命关天的案子。 而且，苦主还是苏炳超媳妇，这是造的啥孽啊！ “高所长，这案子好查不？” 陈富贵壮着胆子问。 “有小江在，啥案子都能查出来。” 啊？ 陈富贵觉得高徐昆这是在怼他，可是看脸色又不是。 这小江能做买卖，懂农业，还会破案？ 陈富贵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 “小江，你心里是不是有啥想法了？” 高徐昆已经形成习惯了，通过之前的两个案子，高徐昆发现，对于每一个案子江明浩知道的都很多，这个案子应该也不例外。 “王卫红的婆婆刘巧菊阻挠报案，动机可疑，可以作为嫌疑人，而且王卫红在得知苏炳超出事之后选择逃跑，应该是和苏炳超的案子有所牵连，这一点可以审问苏炳超，第三，王卫红跟沟洼子生产队的知青章勇之间关系不清白，这个人也可以调查一下。” 高徐昆拿着笔，唰唰的做着记录。 陈富贵则听傻了。 这小江平时看着眼高于顶跟生产队里的人关系都不咋亲近，咋知道这么多事，连隔壁生产队的事都知道。 “行，我这就安排人过去调查。” 高徐昆没多问，反正江明浩说的肯定就是对的，他安排落实就行了。 “对了小江，根据我这边的调查，除了之前的那九个孩子，苏炳超还拐了三个，还有对双胞胎呢，听说收了这个数！” 高徐昆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啊，七九年的五百块，那是啥概念。 翻盖个三进的新房都用不上五百，要是省着点花，五百块够一大家子生活两年了。 陈富贵惊的差点厥过去，老苏家小子胆子咋这么肥，心咋这么黑！ “不过苏炳超不承认，要是找不到这些钱，恐怕定不了几年罪。” 高徐昆叹了口气。 这个苏炳超可以说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问啥都不说，问啥都不承认，就是一句话：有本事你们把证据拿出来。 江明浩沉默了几秒钟。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钱应该是被王卫红拿走了。” 江明浩在脑海里把事情捋了一遍，王卫红天不亮就跑了，一是她可能也参与了苏炳超拐卖孩子这个事，二也可能是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带着钱远走高飞。 刘巧菊拦着不让报警，要么是撞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怕丢儿子和自己的脸，要么就是钱落到了刘巧菊手里，她怕报案后公安把这笔钱找到，王卫红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王卫红在哪个医院？” “县......县医院哩！” “走，去县医院！” 高徐昆的办案热情嗖的一下子又被激了起来。 跟小江一起办案就是好，脑子都不用带，直接顺着小江的思路，案子轻轻松松就能破解开。 照旧是江明浩开车，抵达县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江明浩不是第一次来县医院了，除了戴春正之外，也认识不少医生护士，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王卫红的病房。 病房里没有人。 王卫红头上缠着纱布，躺在床上，一丝声息也没有，如果不是偶尔起伏一下的胸口，看着就像是一具尸体。 “家属不同意做手术，也没人看着，到现在连住院费都没交呢，这女的也真是够可怜的了！” 领着三人过来的小护士忍不住八卦。 “胡闹哩！不做手术不是等死嘛！真是胡闹哩！” 听到小护士的话，陈富贵气的够呛。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抢救不了，但现在一看，根本是刘巧菊不想抢救，就想让王卫红这么活活等死。 “我们是一个生产队的，这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人命关天，你们先安排手术吧！” 江明浩看了一眼王卫红，对护士说道。 王卫红再可恶，罪不至死，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家属不同意我们不能手术！” 护士皱眉，有些为难的解释道。 “俺签字，她家属要闹俺兜着哩，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就这么死在眼前！” 陈富贵让护士把手术同意书拿过来，他替王卫红家属签字。 护士还在犹豫。 “我是白沙公社派出所所长，这是我的证件，这个女人牵扯到一个案子不能死，你们正常手术吧，出了问题我也可以负责，不会怪到你们医院头上。” 陈富贵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高徐昆。 真是人民的好公安哩！ “那我跟主任说一下，看看行不行。” 护士说完，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 医生本来不同意，毕竟这年头讹人的人太多了，她个人也好医院也好，都不想承担这个风险，但是当医生看到江明浩后，犹豫片刻就点了头。 这个医生不是别人，正是给小艳红做手术的杨锦茹。 “江同志，这位女同志情况不乐观，失血过多，而且耽误的时间太长，即使救过来了，后面面临的情况也很严峻，可能......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我们都清楚，杨医生，尽力了就行！” 听到江明浩的话，杨锦茹暂时把心放了回去，开始准备手术。 但是人还没推进手术室，刘巧菊就疯狗似的冲过来，拽住了担架床的扶手。 “你们医院是要谋财害命哩，俺儿媳妇不做手术，俺们现在出院！” “病人家属，她的情况现在很严重，如果不做手术，可能连今天晚上都挺不过去，你这是要她的命！” “呸！她是俺儿媳妇，生是俺老苏家的人死是俺老苏家的鬼，俺说不做手术就不做手术，你们给俺撒手！” 刘巧菊说完，就去掰护士的手，又发疯似的朝着杨锦茹身上撞。 “刘巧菊！你给俺住手！” 陈富贵看不下去了，大吼了一声。 刘巧菊这才看到陈富贵和江明浩也在，还有那个啥子派出所的所长也在。 “陈富贵，这是俺家的事，你这个生产队长管天管地管拉屎放屁，管不到俺家里的事，俺说让她出院就得出院！” 陈富贵和江明浩的出现让刘巧菊本来就激动的情绪更加的激烈。 直到江明浩走上前。 第171章 白老师的故事 “王卫红是你砸的。” “你放屁！放屁！俺......俺咋可能干这种事，俺......” 江明浩的话让刘巧菊的脸色骤然变白，神色也慌张的不像话。 高徐昆和陈富贵都不敢置信。 来的时候小江不是这么说的啊，现在这咋又变成刘巧菊要杀自己儿媳妇了？而且看刘巧菊这样子，八成还是真的。 “有人看到是你动的手。” 刘巧菊原本就心慌意乱害怕的厉害，现在被江明浩这么一诈，吓的人摇晃了两下，差点瘫倒。 江明浩在心中冷笑，原以为刘巧菊撒泼打滚的能有多厉害，现在来看，压根就是纸老虎，三两句话心理防线就崩了。 “王卫红死了，你就是杀人犯，得偿命，她要是死不了，你顶天算是失手伤人，自己看着交代吧！” 这种纸老虎，不需要费太大力气，一戳就破。 果不其然，听到江明浩的话，刘巧菊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身体哆嗦的厉害。 “高所长，交给你了！” “得嘞！” 高徐昆屁颠屁颠的答应一声，正好抵达医院的另外两个公安顺势上前，把刘巧菊拖走了。 “杨医生，辛苦了！” 杨锦茹深深的看了江明浩一眼，戴上口罩，安排护士推着担架床，进了手术室。 陈富贵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整个人是懵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卫红脑袋上的大窟窿竟然是刘巧菊砸的。 那娘们儿在生产队虽然挺讨人嫌，东家长西家短哪哪都有她，但农村妇女很多不都这样嘛，可陈富贵没想到这娘们儿竟然还敢杀人。 那可是她儿媳妇啊！ 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队长，这回咱尖山咀怕是要出名了！” 前脚有苏炳超，后脚又出个刘巧菊，这一家子闹出的动静可以说相当大了。 “你小子这是给俺扎预防针哩！放心，你陈叔虽然没啥大本事，有时候也窝囊，但心里不糊涂，这人呐，犯了法就得受惩罚哩，俺要是包庇他们，那成啥哩？再说哩，俺就是压着不报警，这事能捂住？就像那放屁似的，想捂在裤兜子里不让出去，屁就不出去哩？那都是自欺欺人，俺都懂哩！” 陈富贵的这几句话让江明浩很是惊讶，对陈富贵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陈富贵这人平时看着真的是窝窝囊囊的，一点当干部的气度都没有，到处当和事佬，却没想到，在这个看着不咋地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清醒的灵魂。 “你小子那是啥眼神哩？咋地，没想到你陈叔能有这觉悟？” 江明浩很诚实的点点头。 “咳咳......小江，你听说过白老师的事没？” 江明浩楞了一下，不知道陈富贵怎么会没头没脑的提起这个。 白老师他是听过的，是最早一批下放的知识分子，和他们这些插队的不一样，下放是劳动改造的，住的最差吃的最差还经常会挨批斗。 听说当时白老师受了不少折腾，骨头都被打折了，下放三年多身体就没好过，最后活活病死的。 具体的事他知道的不多，毕竟前世他压根就没心思了解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白老师是个好人哩，文质彬彬的，戴着副眼镜，什么时候见人脸上都带着笑，哪怕是批斗的时候身上被扔石头泼大粪，白老师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哩！ 白老师以前是高中老师，可有文化哩，俺有啥事都愿意去问问他，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他跟俺说，这人啊，不管身处在啥样的环境里，只要心里的火不灭，那就能坚持下去，还说，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坏，而是愚昧，所以，他从来不恨那些虐待他的人，他只觉得他们可怜！” 江明浩静静的听着。 这个白老师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要知道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多的是被摧垮精神选择自杀的，或者精神崩溃一生都没再清醒的。 陈富贵的眼神幽幽的，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个和白老师在煤油灯下闲聊的日子。 “他跟俺说，总有一天黑暗会过去，黎明会到来，尖山咀生产队也总会迎来一个有能力有本事带着全体社员走出愚昧，过上好日子的人，俺当时还不信哩，嘿嘿，现在俺信了！” 陈富贵说完，眼神灼灼的看向江明浩。 江明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转过年儿咱们生产队开个大会，俺要让贤哩，你来当这个队长！” “队长，我谢谢您抬爱！但我一是没这个志向，二是没这个能力，白老师说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不是当生产队长的料。” 江明浩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别说是生产队长，就是公社书记他也不稀干。 所以，他要权却从不要职位，要权也只是为了开展工作没有后顾之忧，至于生产队的家长里短、鸡飞狗跳，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碰的。 “你这后生，嫌队长官小？” “别说生产队长，就是再往上大三级五级的，我也不感兴趣，这个生产队长，你就安心当着吧，我是尖山咀生产队的女婿，老婆孩子一家老小就在生产队，当不当队长的，有好处我还能不紧着自己生产队？” 陈富贵听到江明浩这话，吧嗒了下嘴不说话了。 江明浩心里好笑。 合着陈富贵和吴清山是一个套路，都等着自己表态呢！ 不过他并不排斥这种想法，都是为了自己地盘上的老百姓，算计的再多也不过分。 其实陈富贵之所以会在这个当口提起这件事，既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单纯的想让江明浩表态，只是最近生产队里发生的事太多，让他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刚才得知王卫红是被刘巧菊给砸伤的，让陈富贵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更强烈了，他觉得自己不仅没能力带着社员们过好日子，甚至于有些看不懂这些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社员们了。 那一瞬间的茫然和担忧，让他把压在心里的话不合时宜的说了出来。 “等王卫红醒了再说吧！” 江明浩伸手在老队长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才感觉到，陈富贵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结实，肩膀上几乎都是骨头。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手术室外等着，晚上九点多，苏老四风尘仆仆的站在了两个人面前。 因为找不到车，苏老四是一路从生产队走到县医院来的。 生产队到县医院50多里地，也就是说苏老四是从知道王卫红出事就开始走，一直走到现在才走到医院的。 第172章 钱呢 “队长，俺家小红咋样哩？” 看到陈富贵，苏老四立刻扑上来，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 “咋样咋样，苏老四，不是俺说你哩，你这男人当的窝囊哩，自己家娘们儿都管不住，俺就没见过谁家老婆婆对儿媳妇能下这么重的手哩！” 看到苏老四，陈富贵心里窜起一股邪火。 “是俺窝囊，俺废物，队长，小红咋样哩？” “目前还在手术哩，能不能活就看你们老苏家祖坟能不能冒烟哩！” 听到王卫红暂时没事，苏老四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江明浩扫了一眼，看到苏老四的鞋底已经磨破，露出的大脚趾位置血迹斑斑，可想而知，这一路苏老四走的有多艰难。 山路不比别的路，到处是沙子石头，皮鞋或许还好，但苏老四脚上穿的这种用破布纳的鞋底，是扛不住的。 不可否认，江明浩即使依旧不喜苏老四，心里也有几分震动。 至少，他是整个老苏家最有良知的人。 他有错，但老天爷也已经给了他惩罚，儿子身陷囹圄，妻子也被公安带走调查，儿媳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喝口水吧！” 江明浩找护士借了两个茶缸子，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了陈富贵，一杯递给苏老四。 苏老四抬起头，慌张胆怯的看着江明浩。 伸出的手哆嗦着，眼瞅着要碰到茶缸，又突然缩回去，把手在衣服上使劲的擦了好几下，才接过茶缸。 陈富贵叹口气。 对苏老四有些怒其不争，他们和孙厚、苏大山、苏大林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苏老四小时候就经常挨欺负，本以为岁数大了能好转，没想到这胡子都一大把了，还这个德行。 苏老四起初还小口的喝水，控制着不发出声音，但走的这一路，没有喝水，早就渴透了，不沾水还好，一沾上，就控制不住了，咕咚咕咚几口茶缸子就见了底。 喝完后，苏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江明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是江明浩对苏老四的评价。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苏老四从地上爬起来，紧张的盯着手术室的门。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目前不确定。” 杨锦茹很疲惫，说完这句话，就回办公室休息去了。 苏老四紧张的看着躺在担架床上几乎没有声息的儿媳妇，眼神求救似的看着江明浩。 “等着吧！” 除了等，他们做不了别的。 “手术费，住院的钱，你去交一下哩！没钱自己想办法！” 看到直勾勾杵在门口的苏老四，陈富贵没好气的说。 这个钱别说他陈富贵没有，就是有他也不垫，生产队也没这个义务。 “俺带钱了，带了哩！” 江明浩不由得看向苏老四，就见苏老四扒开自己的裤子，又伸手往里摸，费了半天劲，从里面摸出了几张百元大钞。 陈富贵和江明浩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百元大钞可不是谁家都能轻松拿出来的，之前高徐昆可是说，苏炳超卖孩子得来的那些钱还没找到呢！ “苏老四！” 陈富贵嗷的一嗓子，把苏老四吓的一哆嗦，手里的钱差点没掉地上。 “这钱哪来的？是不是你家苏炳超藏在家里的？说！” 苏老四缩缩脖子，他紧张的看了眼床上的儿媳妇，眼圈竟然红了。 陈富贵气的差点翻白眼。 五十岁的人了，就这点能耐？ “这钱是俺卖了俺爷留下来的银元换的。” 苏老四既害怕又有点委屈。 陈富贵不吭声了，苏老四家可不是祖上贫农，相反，苏老四爷爷那一辈可是十里八村的大地主，家里银元不老少。 搞运动的时候，他爷爷瞒着家里人，把银元装进咸菜坛子，藏进了旱厕，这才躲过去。 银元的事苏老四捂的严实，除了陈富贵没人知道，就连刘巧菊也不知道。 陈富贵见过那些银元，真真的，他还偷摸打听过，有专门收这种银元的，一块银元能卖十块钱呢！ 只是苏老四胆小，宁可饿肚子也不敢拿银元换钱，没想到....... 江明浩对此事不感兴趣，总归如果这钱要是苏炳超卖孩子得来的，早晚也要还回来。 医院这边，三个人围着王卫红，等着她醒。 派出所这边，除了被带回来的刘巧菊，还有沟洼子生产队的章勇。 这次的审问出奇的顺利。 刘巧菊是纸老虎，咋呼两句就都交代了，至于章勇，连纸老虎都算不上，一进派出所的门，人就瘫了，是公安半拖半架着进的询问室。 不等高徐昆问，章勇就全交代了。 听完刘巧菊和章勇交代的内容，高徐昆直呼神了。 因为事情的经过和江明浩推测的基本差不多。 刘巧菊追着王卫红一路追到河套，结果远远的看到王卫红和个男人搂在一起，顿时火气像是窜天猴一样爆出来。 加上儿子苏炳超出事，刘巧菊完全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的朝着两人就扑了上去，三人厮打到一起。 章勇本来就不想和王卫红一起走，他还等着回城的指标呢，但王卫红威胁他不一起走就把两个人的事情说出去，让章勇身败名裂。 所以，看到王卫红挨打，章勇不仅没帮忙，还趁机跑了，王卫红自然不干，在后面紧追不舍，结果没跑出几步，章勇就听到王卫红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回头看到是刘巧菊拿石头把王卫红的脑袋开瓢了，血淌了王卫红一脸，王卫红喊他救命。 章勇怕极了，如果不救王卫红很可能就死了，但要是救........最后，章勇选择趁着刘巧菊惊慌头脑空白的当口跑了。 王卫红死了，对他而言是好事，他和王卫红的事就彻底没人知道了。 “这案子审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合上记录本，高徐昆凡尔赛了一句。 张同和何智芸对视一眼，都觉得他们所长最近有点飘。 不过何止是所长，他们俩也有点飘，最近这几个大案子顺利的让他们觉得不真实，按理说这种牵涉巨大的案子，办个一两年甚至三两年也正常，哪像他们啊，一个月不到，完事儿了！ 这上哪说理去啊！ 唯一让高徐昆不满意的一点是，没有问出苏炳超那些钱的下落。 刘巧菊说不知道，高徐昆分析了一下，刘巧菊没撒谎，至于章勇，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钱呢？ 第173章 终于谈正事了 钱在哪，王卫红醒了之后，这件事就有了答案。 不过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即使江明浩，也是震惊的。 “苏炳超那王八蛋在外面养了人，我说的是养了人，不是和王寡妇那贱人勾搭鬼混，是养.......” 王卫红嘶吼着，因为情绪激动，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等到王卫红再醒过来，已经下午了。 陈富贵年纪大熬不住，先回生产队了，苏老四拿着小米出去找人借火煮粥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江明浩和王卫红。 午后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落，在江明浩的脸上撒下片片碎掉的光斑。 王卫红看着江明浩的侧脸，痴痴的带着几分陶醉。 这一次，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王卫红觉得自己的脑子忽然清醒了。 她当初费尽心机的和苏炳超生米做成熟饭，毕竟苏炳超是吃公家饭的，她自己没机会回城，能嫁给个吃公家饭的男人也能把日子过好。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自以为是的算计根本就是把自己推进了火坑，苏炳超不仅心里没她，还经常和王寡妇鬼混，和供销社的办事员有一腿，甚至于还在外面养了个野女人。 她空挂着苏炳超老婆的名头，其实啥好处都捞不着，倒是当了苏炳超的挡风板。 她不是没想过举报，把事情闹大，可这个年代，一个举报了自己男人的女人下场能好到哪里去，尖山咀她是待不下去了，那她能去哪。 她过的不幸，所以，也看不得别人过的好，看到苏美秀一个乡下女人，不仅让苏炳超念念不忘还被江明浩当成了宝，她嫉妒的发疯，这幸福应该是属于她的，她得不到，那就毁掉。 “江明浩。” 王卫红开口，声音嘶哑。 江明浩从光线中调转头，看向王卫红，眼神是冷的，甚至带着几分让王卫红害怕的东西。 “那女人就在公社街边住，姓于，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苏炳超的钱都在她那了。” 王卫红忽视掉江明浩的眼神，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跟你说这个也不是为了让你对我的看法有什么改变，我就是不想让苏炳超那孙子有好日子过。” 江明浩依旧没有说话。 “还有，章勇啥都不知道，他还等着回城呢，你们给他留条退路，算我求你了，行吗？” 王卫红并不喜欢章勇，当初和章勇勾搭在一起，一是报复苏炳超二是章勇家条件还行，她想着有朝一日借着章勇的光回城。 现在，她想明白了，人的一生，都是命，既然都是命，她不想拖累章勇。 “你好好休息吧！” 江明浩和王卫红没有什么能够交流的。 就像江明浩重生回来决定的那样，只要王卫红不招惹他，他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现在也是一样，王卫红迷途知返也好逢场作戏也罢，都不重要。 出了病房，江明浩找到戴春正，借了电话打给高徐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信息，高徐昆立刻安排人去找苏炳超的姘头，力争把案件最重要的赃款问题解决掉。 “小江啊，你这都快成半个公安了！” 看到江明浩挂断电话，戴春正笑着调侃。 “没办法，凑巧碰上了！” 江明浩笑笑说道。 他也并非是随口敷衍，事情的发展的确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原本他是打算把事业稳定之后再动手处理王大春两口子和苏炳超的。 但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它完全不给人选择的机会，推着江明浩将这些人集中处理掉。 机会送到眼前，江明浩没理由拒绝啊。 “对了戴处，这段时间一直没得闲，有件事早就想和你说了。” “收购卷柏的事？” 戴春正想了一下说道，他和江明浩之间的确也不存在其他别的事情了。 “收购卷柏只是其中之一，我要带头在白沙市种植沙棘。” 戴春正楞了一下，沙棘这种植物他是听过的，之前江明浩也提过一嘴，但不明白种植沙棘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沙棘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和食疗价值，戴处应该知道。” 戴春正点点头，知道是知道的，但沙棘种植面积并不大，也没有针对沙棘的深加工手段，鲜果的药用价值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和卷柏一样，我有提纯沙棘油的办法。” 戴春正的眼睛立刻亮了。 鲜果药用价值可以忽略，但能提纯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能够实现原产地加工提纯，那这条路可以说是通天大道啊！ “小江，你都有啥想法，跟我交个底。” 戴春正当然知道，江明浩跟他说这些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尽管还什么都没做，但戴春正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件事一旦做起来，那绝对是一本万利、日进斗金的大买卖。 再说句酸点的话，这个买卖既能赚钱又能为国家的医药发展做点贡献，名利都有的事，江明浩不可能拱手给他啊！ “我知道戴处有渠道。” 戴春正没否认，江明浩能主动找上他，肯定是知道些东西的，尽管戴春正并不清楚江明浩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有倒中草药这个想法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负责带头种植沙棘，采摘卷柏，提供保持和深加工、提纯等技术，戴处负责出资收购和销路，我要在沙棘苗入土那一刻就跟当地的社员签订收购协议，支付定金，这个费用不会是小数，戴处可以考虑考虑。” 戴春正心里也清楚，这个买卖想要做起来，资金缺口绝对是非常大的，甚至大的难以想象。 “如果资金全部由戴处提供，那我们五五分账，如果戴处没办法提供全部资金，就按提供资金的比例分账，其他的我来筹措。” “五五分账？” 戴春正对于这个分账数额略微有些不满意。 投入资金的一方，其实是承担全部风险的一方，承担全部风险却只能得到一半的收益，不合理。 江明浩点头。 “小江，虽然现阶段我们谈论这个问题有些为时过早，但对于这个分配比例我是不满意的。” 个人感情归感情，戴春正并不认为，他和江明浩的私人感情和分配利益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戴处之所以觉得分配不合理，是因为戴处预估的风险值过高，而我会这么分配，是因为我能将风险值压缩在百分之五以下，当然，这是谦虚的说法。” 江明浩淡笑着看着戴春正。 第174章 一物降一物 “那不谦虚呢？” 戴春正是见识过江明浩的这种‘狂’的，但还是问了一嘴。 “0。” 江明浩很干脆的给出了答案。 尽管知道江明浩能力超群，有一般人没有的本事，但这话说的还是很难让人相信。 这世上就没有风险为0的生意。 “你小子为了利益，话说的可有点过了啊！” “戴处要是不信，可以把投资比例降低，只是到时候戴处不要后悔。” 江明浩并非拉不来投资。 先不说他现在在白沙市的靠山不少，光是靠国内改革开放政策的普及，他就有本事从政府搞来钱，或者知会沈桥年、白海刚一声，不愁他们不投资。 他只是不想把利益分配弄的太复杂，两个人合作，各司其职，分配得当，纠纷少，不用花费大精力处理利益分配过程中的各种鸡毛蒜皮。 江明浩的话让戴春正的内心极为纠结。 他虽然端着公家饭碗，但他一直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扔了这个饭碗自己干，只是之前的政治环境不允许，可现在，政策已经开始松动了，他的想法很快就可以付诸实际了。 江明浩指给他的这条路，无疑是非常适合他的。 他有从医背景，有医药知识积累，有医药行业渠道，没有什么比这个生意更适合他的。 “戴处不用为难，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沙棘种植至少要在明年，卷柏收购虽然可以随时启动，但也不急在一时，戴处慢慢考虑，我随时等着戴处的答案。” 看到江明浩站起来。 戴春正有种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种可能失去机会的担忧席卷而上。 “总投入大约多少，你有预算没？” “十五万。” 看到江明浩轻飘飘的说出十五万这三个字，戴春正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着。 十五万？ 江明浩真敢说啊！ 他手里最多一万出头。 即使是一万多，放眼整个白石县，能拥有这么多钱的也不会超过一百人。 江明浩到底知道不知道十五万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我对这十五万是有清晰预算的，这个投入看着的确不少，但产出比才是应该首先考虑的。” 像是猜到了戴春正的想法，江明浩侧面的解释了一下。 “戴处慢慢考虑吧，我先回去了。” 戴春正把江明浩送出门口，回到办公室人就瘫进了椅子里。 他的脑海里反复的回响着江明浩的那些话还有十五万这个数字。 十五万很多，但对于戴春正而言也并非不可能凑得出，可是他凑这十五万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了进去。 他一个月工资四十九块钱，加上杂七杂八的补贴奖金也不超过六十，十五万，就是他不吃不喝的攒，也要两百年。 想到两百年这个时间，戴春正被气笑了。 不过戴春正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是勇于冒险的，否则也不会端着公家饭碗还转着别的心思。 想到如果这个买卖真的做成了，他戴春正的际遇很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戴春正坐不住了，开始满屋子的转悠。 离开医院的江明浩则没有什么情绪，不管戴春正是不是决定和他合作，按什么比例投资，对他的影响都不会特别大。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防护网的事。 按照前世他了解的信息，国内要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才引进防护网用来防治水土流失和沙漠化问题，真正大面积普及并量产大概是在95年左右。 如果想要用防护网治沙，首先考虑的就是价格，美国、苏联、日本等国家早在六十年代末就已经开始使用防护网治沙了，所以防护网本身的价格并不高。 可一旦涉及到进口两个字，费用就会滚雪球似的往上翻，这也是为什么走私猖獗的缘故。 不知不觉间，江明浩把车开到了许大炮之前放车的小院。 江明浩扫了一眼，院门竟然开着。 他把车停在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门竟然也开着，炕上趴着个人。 “大炮！” 江明浩走过去，在许大炮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浩子！” 等到许大炮翻过身坐起来，把江明浩吓了一跳。 “你干啥去了？怎么整成这个德行！” 眼前的许大炮，眼窝发青，眼睛发红，胡茬子长满半张脸，本来就不光溜的脸上油叽叽的，鼻子、嘴角挤着好几颗冒了黄浆的粉刺。 “浩子，我去宁安了，见着小孟她妈了，小孟她妈......” 许大炮撇着嘴，像是受了大委屈的孩子一把搂住江明浩，干嚎起来。 “你撒开！有话好好说，别装神弄鬼的。” 江明浩知道许大炮这完全是给他演呢，先别说许大炮要真是受啥伤害了根本不会这么表露出来，就是针对孟薇，也不至于有这么深的感情，俩人才认识几天啊！ “你不够兄弟啊，我这受了情伤，你好歹得安慰我两句吧！” “你打住，孟薇她妈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对你展开批评教育了？” 江明浩拽了把凳子过来，坐到了许大炮对面。 “浩子，我跟你说，小孟她妈可真是厉害，那张嘴闭嘴的一个脏字没有，愣是把我说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总之我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且还是那种浑身长癞冒脓的那种。” 许大炮哭丧着脸，只要一想到孟薇她妈看自己的那个眼神，许大炮的心就堵得慌。 他许大炮咋了？ 除了不是大学生，也算是个风度翩翩有钱有才的有为青年啊！ “孟薇啥态度？” “小孟还行，当着她妈面还帮着我说话来的。” 想到孟薇在她妈面前护着自己的样儿，许大炮又咧开嘴笑了。 “神经病！” 江明浩真是懒得搭理许大炮，八字没一撇呢，就死皮赖脸的跑几百上千里地去献殷勤去，不知道舔狗的下场就是一无所有嘛！ “刚下火车？” 看许大炮这一出，应该不是真的为情所伤，所以这狼狈样儿就是坐火车坐的。 “嗯，饿了，浩子，出去吃饭呗！” 许大炮想一出是一出，刚才趴炕上的时候看着带死不活的，现在又蹦蹦跶跶的要出去下馆子。 “你先挺一会儿，去给老沈打个电话，问问货到哪了！” “货又飞不了，先管你兄弟这五脏庙吧......行行行，先问货，问货行了吧？” 许大炮本来叽叽歪歪的，结果江明浩一个眼神飘过去，立刻就怂了。 第175章 许大炮的伪装 电话依旧是在邮局打的。 因为老沈不在，两个人吃了饭又打了一次，才找到老沈。 “船明天能到青桔港，你们随时可以过去提货。” 青桔港距离白沙市不到一百里地，但那么多货想要运回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我让齐军安排了货车，车就在港里，你们过去之后直接到港里找赵国富，提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江明浩没想到沈桥年做事能具体到这个地步，说实话，如果老沈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这种合作伙伴江明浩还是很喜欢的。 沟通完了货的事，江明浩又问了一下沈桥年上次他提的那些进口设备的情况，老沈说已经开始采购了，但这些设备即使在国外，也不能随便购买，短期内是凑不够他们预计的数量的。 江明浩又跟老沈提了一嘴防护网的事，当然，也跟老沈强调了这是义务帮忙，别想着赚钱。 毕竟老沈常年干走私，在国外的人脉不是现阶段的他能比的。 老沈满口答应，对于现在的沈桥年而言，只要不是什么损害他或者过分损害他利益的事，他都愿意帮忙，能让江明浩欠人情，可比多赚点钱要划算的多。 挂了电话，江明浩把情况跟许大炮转述了一下。 “老沈这狗犊子办事没问题，就是心眼子不正！” 提起老沈，许大炮还是张嘴闭嘴狗犊子，可想而知许大炮对被老沈算计这事有多痛恨了。 “行了，老沈这事就算翻篇了，以后有我在，谁也算计不着你！” “得嘞，我就信我浩哥的！” 许大炮正经不过三秒，刚说两句话，又摆出了那副贱嗖嗖的德行，看的江明浩脑袋直迷糊。 “孟薇那你咋想的？” “咋想的？炮爷我是那容易放弃的人嘛，有首诗咋背来的，那个.......对对对，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炮爷我看待爱情比看待生命更重要，再说了，看不上炮爷的是小孟她妈，小孟对炮爷还是很满意的。” 许大炮一边晃悠他那油腻腻的大脑袋一边慷慨激昂的表达自己对孟薇的爱情。 “最近先别往宁安跑了，孟薇的家庭背景摆在那，你们俩的路注定不好走，你还是先做出点成绩来再追求孟薇吧！” “那我要不去的话，孟薇那棵水灵灵的小白菜不得被别的猪给拱了啊？” “放心，别的猪都比不上你。” “那是，炮爷我.......诶诶，浩子，你咋骂人呢，你骂谁是猪呢.......” 许大炮后知后觉，说完原地暴起，作势朝着江明浩扑过去，江明浩也配合的躲开，拔腿往前跑。 夕阳的余晖洒满整条街道，两个二十几岁的男青年在街道上奔跑。 就好像是多年前在老家的巷子里，两个少年赤裸着上身，光着脚在雨里相互追逐，那个时候的少年，没有想过这么远的未来，更没有想过在过去的那一世里，两个人会留下那么的痛楚和遗憾。 两个人跑回小院的时候，都已经气喘吁吁。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的笑了。 “浩子，我真没想到能在这见着你，你下乡的时候我就想，咱们俩还有侯梅，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许大炮忽然认真的说了一句。 江明浩的心莫名其妙的痛了一下。 是啊，前世里他和许大炮是在二十几年后再见的，那个时候的他功成名就却孑然一身，满心都是对过往的悔恨和愧疚，而许大炮则是生活落魄眼睛里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哪怕他们想相互救赎，却因为错过了太多年，只能眼睁睁的从彼此的生命里再次消失。 “往前看！这一世一切都会不同的。” 江明浩喃喃低语。 “啥？” “我说咱俩别在这伤春悲秋忆往昔了，你抓紧时间洗个澡，把你那大油头处理一下，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一起去青桔港接货。” “你这人，真不懂浪漫......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嫂子了？是不是？” 许大炮贱兮兮的挤咕眼睛。 “滚！走了，明天早上见！” 看着江明浩离开，许大炮嘴角的弧度慢慢的消失。 这次宁安之行，他是真的见识到了他和孟薇之间的差距，用孟薇母亲的话说，他许大炮就是给她闺女提鞋都不够格，她闺女以后是要嫁进权贵之家的，是他许大炮一辈子连手指头都碰不着的权贵。 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 尽管孟薇没有说什么，可是他很清楚，孟薇就像是翱翔在天际的天鹅，而他就是在臭水坑中每天仰望天鹅的癞蛤蟆。 唉！！ 其实江明浩也知道许大炮的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表现出来给他看的，不想让他担心。 许大炮这个人看着又傻又彪，没心没肺的，内心却并不像外表一样，他很细腻，最重要的是痴情，前世和侯梅的感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说爱情这事如人饮水，可江明浩并不打算完全袖手旁观，总是能有办法让许大炮和孟薇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回到家，苏美秀立刻给江明浩烧热水，让江明浩洗漱。 “小月和艳红呢？” 每次江明浩回来，小月都像小粘豆包似的一下子扑过来然后就粘在身上甩不下去了。 但这次，他回来这么半天了，也没看到闺女身影。 “跟着娘去二舅家哩，娘非说小艳红来家里好几天了，得带着艳红去走走亲戚，让大家都认识认识，知道咱家现在俩娃哩！” 想到娘说这话时那个表情，苏美秀就觉得好笑。 别人家养了女娃都觉得低人一等，恨不得不让女娃出门，觉得丢人现眼，他家倒好，不仅把女娃当成宝贝宠，就连抱养来的女娃，娘也要带着出去显摆一圈。 “俺娘真好哩！” 江明浩学着苏美秀的语气感叹了一句，惹来苏美秀一阵咯咯的娇笑。 “媳妇，明天带你去港口接货。” “啊？真带俺去哩？” “那当然啊，之前不就和你说好了嘛！” “俺......俺不去了吧！” 苏美秀骨子里的那种自卑没有任何征兆的忽然涌了上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媳妇，又妄自菲薄了吧？放心跟着我去，以后这种事会很多的，你推的掉一次也不能次次都推掉吧，再说了，我媳妇长的这么好看，我还想带着你出去显摆呢，娘抱养个外孙女还要显摆一圈呢，我有这么好的媳妇，为啥不显摆？” “你......讨厌！” 苏美秀被江明浩说的俏脸通红，小拳拳砸在江明浩的肩头，人也倒进了江明浩的怀里。 第176章 温馨的亲子互动 女人婚姻幸福不幸福，从女人的状态上能看的出来。 就像此时的苏美秀，俏脸带羞，红嫩如同含苞待放的玫瑰，低头垂眸，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嘴角噙笑，这种诱惑，是个男人就逃不掉。 江明浩抱着苏美秀，抱着抱着手就不老实起来。 苏美秀嘴上娇嗔，身体却软在江明浩的怀里，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天还没黑哩！” “没事，我把门栓上。” 苏美秀羞的不行，不过另外一种刺激到骨子里的感觉却让苏美秀怎么也没说出拒绝的话。 结果就是子弹刚刚上膛，门就被敲响了。 “爸爸......娘......开开门......” 苏美秀慌忙把衣服胡乱的穿上，没好气的瞪了江明浩一眼。 真是羞死人哩！ 江明浩嘿嘿一笑，一边穿衣服，一边还用手在苏美秀的身上捏了两把。 门外，小月瘪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爸爸和娘把她关在门外哩，他们不喜欢小月哩！ 小艳红则是稳重的多，虽然只有八岁，但因为经历的多，她大体是明白屋里发生的事情少儿不宜，因此，小小的脸蛋上有一丢丢的不自在。 打开门，苏美秀的眼神和老娘的眼神一下子撞在了一起，看着老娘嘴角那抹调侃，苏美秀真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哩。 “爸爸......小月想爸爸.......” 看到苏美秀出来，苏月没有冲上去，但是当江明浩出来，苏月就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似的，瘪着小嘴红着眼圈让江明浩抱抱。 江明浩哪受得了这个，赶紧一把将闺女抱起来，亲了又亲，哄了又哄。 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艳红，江明浩走过去，用另外一个胳膊把小艳红也抱了起来。 小艳红很紧张，身体都是紧绷着的。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抱过他，这就是有爸爸的感觉吗？ “走，带你们进屋玩骑大马好不好？” “喔.......骑大马喔.......驾驾驾......” 江月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江明浩玩骑大马，所以高兴的拍着两只小手大声欢呼。 艳红则是默不作声，身体依旧紧绷着。 直到江明浩趴在炕上，让她也一起玩，艳红则是缩在角落。 她不敢！ 小月妹妹是叔叔阿姨亲生的，她可以骑在叔叔的背上，抓着叔叔的衣服甚至头发，把叔叔当成大马玩，可她不是。 能有一个地方收留她，让她吃饱饭她就已经很感激了，别的她不敢奢求。 “姐姐......骑大马......姐姐和月月一.......一起玩.......” 小月跑过去，抓着艳红的手往江明浩这边拽，艳红不敢甩开妹妹的手，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拒绝妹妹。 最后，艳红和小月一起骑在了江明浩的背上。 起初她是紧张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自己动作重了担心惹叔叔不高兴，担心惹妹妹不高兴，但孩子毕竟是孩子，玩了一会儿，那股子紧张慢慢的消失。 直到江明浩累的实在爬不动了，游戏才结束。 苏美秀给两个孩子分别洗漱完，安排到隔间睡着后才躺到炕上。 “媳妇，继续吧！” 苏美秀本来以为江明浩已经睡了，心头还有些小失望，结果不等她闭上眼睛，江明浩的手就爬了上来。 这一夜，秋风低喃，月光和云彩纠缠。 第二天，哪怕苏美秀浑身酸软，还是早早的爬了起来。 毕竟要跟江明浩去港口，对于她而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医院了，所以，去青桔港这事苏美秀很重视。 洗头发，梳头发，给脸抹粉，把江明浩这段时间给她买的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反复的试了又试，怎么都觉得不好看。 “你什么不穿都很好看，所以不用这么纠结，就这件吧！” 听到江明浩开黄腔，苏美秀又羞又臊的踩了江明浩一脚。 不过最后还是听从江明浩的建议，穿了那件呢子大衣，脚上穿了上次江明浩带回来的皮鞋。 人靠衣装马靠鞍，苏美秀原本就长的很好看，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女明星似的。 从江明浩的角度来看，他媳妇可比未来那些科技与狠活包装出来的女网红们好看太多了。 两个人出发的早，两个孩子还没起来。 崔兰花却是早早起来给俩人烙了几张白面饼，小麦的香气混合着猪油的香气，即使不爱吃面食的人也很难忍得住诱惑。 “娘，小月和艳红就辛苦你了！” “别操心娃娃哩，路上开车慢点！” 崔兰花瞅着闺女女婿，一大早心情就不错。 她崔兰花这真是前半辈子吃苦后半辈子享福哩！ 车上，苏美秀跟江明浩打听王卫红的情况，昨天一直没找到机会打听这个事。 知道王卫红抢救过来了，苏美秀松了口气。 她其实和王卫红接触不多，但有两次听其他社员嚼舌根，说王卫红不检点，在知青点的时候跟几个男知青都不清不楚的。 她没问过江明浩，以前是不敢问，现在是觉得没必要问。 不管咋说，一条命哩，救过来就好！ 到了小院，许大炮还蒙着被撅着屁股睡的呼呼的。 江明浩从门口抓了根竹竿，照着许大炮的屁股抽了下去。 “嗷！” 许大炮被抽的一激灵，蹦起来就要骂，结果眼睛一下子扫到站在外屋的苏美秀，哪还顾得骂人，连忙重新回到被窝里，稀里糊涂的把裤子套到身上。 “嫂......嫂子，坐，屋里有点乱啊，别嫌弃！” 套好裤子，许大炮又一脚把被踹到了炕稍，挠着大脑袋邀请苏美秀进屋。 “俺在院里等着就行哩，你忙你的！” 苏美秀既觉得尴尬，又有几分好笑。 她也发现，江明浩好像只有和这个许大炮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活泼的一面，面对其他人，江明浩都是严肃的，至少不会这样没有分寸的开玩笑。 “浩子，你好歹给我留点脸啊，这我要是光屁股睡觉咋整？” 看到苏美秀走出了屋，许大炮不满的抗议。 “你可以光着试试。” 额！ 许大炮就知道，他在江明浩这是讨不到便宜的。 只能‘委屈巴巴’的去洗漱。 等到走出屋子，才发现嫂子竟然把院子给扫了，扫的干干净净。 “哎呀嫂子，你这第一次上门儿水都没喝上一口，然后还给我打扫院子，这让兄弟我咋好意思啊！” “闲着也闲着，扫个地，又不是啥大事，有啥不好意思的！” 苏美秀撩了一下散落在一侧的头发，笑着说道。 许大炮不由得看向江明浩。 他浩哥真是艳福不浅呢！ 第177章 青桔港 “婶儿烙的这饼真好吃，比饭馆烙的都好，香！” 崔兰花带来的饼，江明浩和苏美秀都没吃，等到许大炮上车，三个人才开始吃。 许大炮那嘴就像是上了发条似的，塞着饼也堵不上，嘚吧嘚吧的，不过要是崔兰花在旁边听着许大炮这话，肯定高兴。 一路上，许大炮的嘴一样不消停，两个小时的车程，就把他和江明浩小时候上河套子洗野澡回头找不着裤衩子的事秃噜完了。 苏美秀捂着嘴，听的很高兴。 她太想知道江明浩以前的事了，听多少都不觉得多。 也正因为苏美秀很愿意听，所以哪怕许大炮有些话根本是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的江明浩也没打断，直到轿车驶进青桔港。 轿车进港之后，苏美秀的视线就被港里来回穿梭的人和货吸引住了。 对于苏美秀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是一个和尖山咀生产队完全不同的地方。 许大炮和江明浩当然是没有特别的感觉，许大炮不是第一次来，所以进港之后，就担任起了真人gps，一路指引着江明浩把车停在了专门停靠深市货船的九号区。 苏美秀站在卸货台上，看着眼前高大的货船，看着货船下面一望无际的江水，她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 “浩子，你陪嫂子在这看看风景，我去找赵国富。” 许大炮虽然二，嘴碎，但不是没眼力见，浩哥会把嫂子带过来，很明显就是想让嫂子散散心，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就成煞笔了！ 江明浩站在苏美秀的身侧，看着媳妇的侧颜，嘴边微微扬起的弧度，他的心既充满宁静又充满期待。 眼下，他只能带着媳妇站在青桔港的码头看着茫茫江水，不久的将来，他会带着媳妇站在更高的地方，俯瞰这座城市，这条江，甚至这个时代。 许大炮半个多小时之后才跑回来，后面跟着个大胡子。 “浩子，他就是赵国富，老赵。” 江明浩上前跟对方握了握手。 现阶段，江明浩不放弃任何一个结交人的机会。 一个货车司机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结合这个时代，货车司机可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 司机，公交售票员，供销社员工，粮站员工，电影放映员，播音员，电信局装机人员在七八十年代是被誉为金饭碗的职业，特别是司机，绝对是有资格可以横着走的。 “你就是江明浩？” 赵国富四十岁上下，国字脸，络腮胡，人看着很朴实，跟江明浩一边握手一边问道。 “嗯，我是江明浩，赵师傅叫我小江就行。” 赵国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明浩，眼底有些疑惑。 “赵师傅？” 看到赵国富一直打量自己不说话，江明浩忍不住出声。 “哦哦，我听齐军说你很得沈老板看重，让我和你对接的时候态度好点，我合计是个啥样的人呢，没想到是个年轻小伙，刚才多瞅你几眼，对不住啊！” “赵师傅太客气了！” 赵国富的性格比较耿直，也让江明浩结交的心思更强了一些。 赵国富嘿嘿笑了一声，目光在苏美秀的身上扫了一眼，又很快的调转开。 “先上船点货吧！” 赵国富招呼了一声，船上立刻有人应声，许大炮噔噔噔的先一步上了船，赵国富在后，江明浩抓着苏美秀的手，走在最后面。 苏美秀想要把手挣脱，毕竟码头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但江明浩可不管，他抓着自己媳妇的手，又没偷没抢，怕啥？ 几人登了船，赵国富就走在最前面了，他应该是和货船上的人比较熟，不管看见谁都能说两句，如果没赵国富带头，这么大的船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货在哪。 “你们进去对数吧，我去找扛包的过来。” 赵国富把人带到货仓门口，人就走了。 “这姓赵的挺有眼力见儿，浩子，这人可交啊！” 看着赵国富离开，许大炮跟江明浩嘀咕。 许大炮虽然又楞又彪，但能被沈桥年看上，自然是有点本事的，加上这两年接触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人情世故懂的比一般人多的多。 有个关系不错的货车司机对于他们而言，好处多多。 “回头你给赵师傅买条烟，再买两瓶好酒。” “得嘞！放心吧，炮爷最擅长干这溜须拍马的事了！” 苏美秀听到许大炮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许大炮真是太逗了！ 说是点货，其实不可能一样一样的核对，之前在黑仓他们俩把这些货都过了一遍，即使不拿明细表，也能瞧个大概。 “不是跟老白说了，这些破烂裤衩子直接扔了嘛，这咋也发过来了？咋地，运费不花钱啊？” 许大炮翻腾了一下，一眼就瞅着了角落里的那几大包东西，嘀嘀咕咕的就怕是那些裤衩子，结果怕啥来啥，编织袋一抠开，花花绿绿的裤衩子就露了出来。 “你那破嘴注意点，你嫂子还在呢！” “哦哦哦，嫂子对不住啊！刚才我说的话，你就当放屁了，行不？” 货仓里因为有许大炮，点货点的鸡飞狗跳。 江明浩被许大炮的碎嘴子烦的不行，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个想法，以后他们经济条件好点了，他可以投资给许大炮开个类似德云社那样的地儿，都不用招人，许大炮自己就能靠脱口秀撑起整个台面。 等到赵国富把扛包的找过来，江明浩赶紧走出了货仓，让扛包工直接卸货。 “浩子，那几包裤衩子还要不？要不直接扔了得了，这特么的我可卖不出去！” “别扔，俺瞅着那些......料子挺好的，不行给俺拿回去，俺拆了做别的，行不？” 听到许大炮的话，苏美秀有点急了。 虽然她没好意思上手去摸，但光瞅着那些东西的料子就很好，花色也好看，好几大包呢，拆了拼一拼缝一缝，做两床被都有余。 “那咋不行，嫂子吱声了，别说这堆裤衩.......布料头，任何东西嫂子都能随便拿！” 许大炮差点又说吐噜嘴，好在最后关头又改了口。 扛包的有八个人，四辆手推车，但因为仓里的货太多，八个人四辆手推车也足足搬了三个多小时才搬完。 赵国富货车后面的货箱被塞的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隙。 看着这么多的东西，苏美秀的心激动的砰砰跳。 江明浩和许大炮咋弄来的这么多东西，而且啥啥都有，连供销社里的东西都没这么多这么全哩！ 第178章 百密一疏 这些货会暂时囤放在许大炮住的那个小院。 货车不比小轿车，开的不算快，他们要迁就货车的速度，所以一行人直到下午三点才抵达县城。 不过进了县城，他们也没有直接开进去。 整个县城，像赵国富开的这种大货车极为少见，一旦开进去，就相当于是大马猴子进村，少不了有人围观凑热闹，到时候被那些红袖标揪着不放，麻烦无穷。 赵国富也是个明白人，车停下来之后，还从车厢里翻出几块油苫布，把里面的货都蒙上了。 “赵师傅，你一直在青桔港搞运输吗？我去了青桔港好几次，没见过你呢！” 停车后，几个人就找了个背阴的僻静地方坐着休息，第一个开口的，又是许大炮。 “我一直在深市跟着齐军的，上半年才来的青桔港。” “老沈脑子有毛病吧，好好的把你弄青桔港来干鸡毛啊？” 赵国富看了许大炮一眼，没接这个茬。 江明浩的眸色则是深了一下。 齐军是老沈手底下的，齐军的安排就是沈桥年的意思，上半年安排赵国富过来，就证明在他们去深圳之前，沈桥年就已经开始布局北方了，但为什么没有告诉许大炮呢？ 按照许大炮的说法，老沈在北边的东西都是经过他的手出去的，赵国富做为搞运输的，和许大炮应该很熟悉才对。 “赵师傅是运输队的？” 在没跟赵国富见面前，江明浩一直以为赵国富是运输队的，毕竟私营经济还没开始，个人搞运输的情况几乎没有。 小来小去捎点东西或许有，但像赵国富这种开一辆这么大的货车自己干私营运输的不太可能。 “以前是。” 对此，赵国富似乎不愿多说。 以前是，那就说明现在不是。 “赵师傅老家哪里的？” “海市。” “海市？海市哪里的？” 听到赵国富说老家是海市的，许大炮的眼珠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城边子，大青公社。” “大青公社......大青公社，老赵，你认识曲国庆不？” “曲.......曲国庆没听说过，但大青公社的确有姓曲的。” “哎呀呀，老赵，那你知道不知道老曲家头几年从外地接了个小丫头回去？” 许大炮上次去海市，没有找到侯梅，现在听到赵国富很可能认识侯梅舅舅，急不可耐的想要打听出侯梅的下落。 “没听说，我一年也回不了海市一趟，回去也就三两天。” 许大炮本来闪闪亮的眼珠子又暗了下去。 苏美秀盯着许大炮，心里挺同情他的。 她听江明浩说了许大炮对侯梅的感情，没想到许大炮看着不着调，对感情却这么执着。 之后，许大炮挺长时间没说话，赵国富也找了个借口回车上了。 江明浩则是看着不远处的货车出神。 他在想沈桥年的底牌到底有多少，他布的局到底有多大。 对合作对手即使做不到百分百的了解，但至少要知其七八分，否则一旦合作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江明浩出神，苏美秀不敢打扰，静静的坐在一边，一直到太阳落山。 赵国富按了几声喇叭。 江明浩轻轻的拍了拍靠在自己肩膀上昏昏欲睡的苏美秀。 然后，一脚踹向旁边靠在墙上睡的哈喇子横流的许大炮。 “小鬼子，炮爷劈了你......” 许大炮正做梦自己扛着三八大盖跟小日本儿血拼呢，冷不丁的被踹一脚，还以为是小日本儿动的手呢，迷迷糊糊的跳起来就骂。 “赶紧的，再睡一会儿都解放了！” 许大炮抹了一把嘴上的鼾水，终于清醒过来。 看到嫂子苏美秀眼睛带笑的看着自己，许大炮终于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 “走走走，上车！” 依旧是小轿车开道，大货车在后面跟着。 “卧槽，浩子，咱俩煞笔不煞笔，这一大车东西呢，咱俩得卸猴年马月去啊！咋没想着带几个扛包的回来啊！” 临近小院附近，许大炮一拍脑门子忽然说道。 江明浩别的事算计的都挺到位，但这个小细节他也忽视掉了。 从船上往下卸的时候，八个扛包的还有四辆车卸了三个小时，现在就剩他们几个，空着手卸，别说三个小时，卸到明天这个时候也未必能卸完。 “明浩，要不回生产队找队长商量一下，找几个社员帮忙吧！” 苏美秀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不过是卸货，有力气的就能帮忙，生产队那么多老爷们，应该不是难事。 “嫂子，咱这些可都是黑货，得藏着掖着，不是大炮我嘴损啊，你们生产队那些老少爷们儿可都不咋待见浩子，回头要知道这些货的事，还不得上去举报，给我浩哥弄局子里蹲着去啊！” 苏美秀没想到这个，听许大炮这么一分析，顿时脸色有些白，觉得自己脑筋太简单，净乱出主意。 江明浩握了握苏美秀的手，示意她别多想。 “先让赵国富把车找个空地停着，我去找于成。” 于成和于春晓在公社也待了大半年，即使没有大量的积货销货，肯定也能认识一些专门干这个的人，他们用过的人，总比新找来的可靠。 许大炮嗯了一声，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了。 这边许大炮过去跟赵国富商量停车的事，另一边江明浩开车先把苏美秀送回了家，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这个当爹的不在家行，当娘的不在可就不一样了。 知道江明浩可能今天晚上又不能回来了，崔兰花连忙把晚上煮的鸡蛋用草纸包了硬是塞到江明浩手里。 他这女婿以前长的白白净净的两腮的肉也满乎乎的，这才几天啊，都瘦啥样了，崔兰花是打心眼里心疼。 江明浩推辞不过，老老实实的将鸡蛋接了过来，又抱了抱俩孩子，再次开车出发。 到了于春晓小院的门外，还没等下车，就听到了院里传出的一阵阵叫骂声。 不用想，是于成这边出事了。 江明浩微微有一瞬间的怔愣，主要是这段时间突发情况太多了，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人已经在门口了，不可能当做没看着。 院子里，是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穿着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尖头黑皮鞋，正掐着腰，指着于成的鼻子骂。 第179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1) “大妹子，当时卖你东西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这些东西不退不换，现在过了好几个月，你来找我退，这有点不讲理了！” 在看到女人的瞬间，江明浩以为是于成的感情出了问题，但是听到于成的话，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说实话，这种问题还好点，如果真是男女感情的问题，他还真不好插手。 “啊呸，你卖的都是啥东西，一堆破烂儿，俺回家用了还没几天呢，这破表就不动弹了，给俺退钱，要不俺就去派出所告你，告你投机倒把！” 女人战斗力很强，这一点通过她吵架的嗓门就能看出来。 于成看着女人，一脸的苦相，很明显，于成对于应付这种女人这种场面很是无奈。 “派出所有值班的，现在去告吧！” 听到声音，于成和女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 “小江！” 看到江明浩，于成像是看到了大救星，脸上的苦相几乎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大步朝着江明浩扑过来。 “你是哪个旮旯犄角蹦出来的屎壳郎子？俺买的表不动弹俺找他退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哩？哪凉快哪待着去！” “还真有关系，他的表是从我手里拿的，所以你要告的话应该连我一起告，我这是好心好意提醒你！” 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说。 “小江，这女的表明明是摔坏了，根本不是表的问题，而且她都已经买了三四个月了！” 于成愁的不行，这女的根本不讲理，说啥都没用。 “呸，你哪只眼睛看着俺摔了，再说了，谁家表摔一下就坏？就是你这破表有问题，少废话，退钱，要不真闹到派出所，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抱着肩膀，眼角往上斜，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不过也不怪女人能有这种心态，这个年代，叫个人就怕被扣帽子被劳改，要真是进了局子那以后走哪都得被人指指点点，家里人也抬不起头，祖宗八代都跟着蒙羞。 如果江明浩要是晚来一会儿，也许于成真就认栽了。 “我车就在门口，正好开车送你去派出所。” 江明浩的情绪丝毫没受女人的影响，相反，语气还很温和。 女人下意识的扭头，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口的轿车，眼神中快速的划过一抹惊慌以及惊讶。 “你吓唬俺？告诉你，俺哥就在派出所当公安，真要进去了，你们就别想出来了，聪明的就赶紧把钱给俺退了，省得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江明浩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害怕了吧？害怕就对了，退钱！” 看到于成脸色紧张，江明浩也没再开口，女人有些得意。 “走吧，于哥，我带你去派出所，她不是要去告你嘛，我们自己先去派出所交代情况！” 于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要拒绝，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那进了派出所不脱一层皮能出来？ 江明浩敢冒险，他不敢。 但是扭头看到女人眼中的惊慌，于成明白了。 “行，我把门锁一下咱们就走。” 看到于成真的要去锁门，女人更慌了。 “喂，你们可想好了，为了一百多块钱进局子劳改合适不？那地方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好待的。” 女人拦住于成，不让他锁门。 “大妹子，你不说我投机倒把要去告我嘛，我认栽，我自己去派出所认罪，你别拦着我！” 于成此时也看出问题来了，女人根本就不想去派出所举报，她闹来闹去，就是为了让自己把当初买表和收音机的那一百多块钱退给她。 但咋可能啊？ 如果每个人买了东西都后悔，都来退，那他们还折腾个屁！ “于哥，我上车等你啊！” “喂喂喂，你们不能走，要是不把钱退给俺，俺就.......俺就撞死在这......” 眼瞅着用上派出所这事威胁已经不管用了，女人又换了手段，对着院子里的洋井作势就要撞过去。 于成心里一惊，害怕这女人真撞死在院里，下意识的就要去扶，却被江明浩一把拽住了胳膊。 女人身子往前冲，眼睛却盯着江明浩和于成，看到两个人竟然都在一边没有拦着的意思，只能硬生生的刹住车。 场面一度尴尬下来。 女人没想到江明浩和于成竟然一动都不动，就站在旁边看着。 “不见棺材不掉泪，哼，你们给俺等着，俺去找俺哥！” 女人一扭屁股，直接出了院子。 于成紧绷的身子终于垮了下来。 他真是要被这女的给逼疯了，早知道这女的会这么难缠，当初说死说活他也不会把东西卖给她的。 “小江，多亏了你了啊！” 于成说的那是一个真心实意。 “这女的怎么找到这来的？” 江明浩问完，于成才猛的反应过来。 是啊，他是在黑市和这女的交易的，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对方啊！ 难道是这女的跟踪他？ 于成一脸懵的看着江明浩。 “不管她，她哥要真是公安，那这事就好办了，不是公安，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于成被江明浩这两句绕口令似的话说的五迷三道。 为啥是公安还好办，不是公安也不用担心，那就是这事横竖左右都没事呗？ “不说这事了，我过来是想请于哥帮个忙。” 这个女人的事江明浩没放在心上，就像他跟于成说的，不管对方是啥来路是啥目的，都不重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目前为止，在白沙公社这一亩三分地上，江明浩已经完全不怕事了。 “啥事？” 于成正色起来。 妹子春晓去深市之前就跟他说过，一定要和江明浩好好的接触，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向江明浩求救，当然，如果江明浩有事相求，也要竭尽全力的相帮。 “我想让于哥帮我找几个信得过的扛包工。” “这个.......我倒是真的认识几个老乡能干这活，但......” “钱好说，主要人要靠得住。” “行，那我现在就去找人。” 于成牢记妹子的话，江明浩张嘴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帮忙。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于成就出了小院，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沉的暮色中。 江明浩也没进屋，就站在院子里的山楂树下，抬头看着房檐下面的一个燕子窝。 很快，院子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第180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2) “哥，就是他们......” 江明浩循着声音看过去，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冷笑。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个女人领来的男人竟然是江明浩的旧相识，也是江明浩想收拾却一直想着放他一马的于孝国。 这就解释的通女人咋知道于成的住址了。 于孝国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江明浩，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哥，就是他，可霸道哩！” 有亲哥在身边站着，女人的底气更足了，指着江明浩告状。 “于公安，好久不见啊！” 江明浩的笑容让于孝国心生愤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哥？你瞅啥哩？” 看到于孝国光盯着江明浩看却不吱声，女人不由得撅起嘴质问。 “江明浩，看来你还真是目无王法啊，之前两次都被你给逃了，这次人赃并获，我看你还怎么脱罪！” 于孝国冷笑着说道。 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江明浩。 他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江明浩所赐，本来以为，他想要报仇雪恨的日子遥遥无期，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快就把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于公安，看来经过那么多事，你还是没学聪明啊！” “少废话，跟我走吧！别等我动手！” 于孝国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还有些压抑着的激动。 “哥......” 没想到站在一边的女人听到于孝国的话，脸色却不太好，虽然没说出来，但与任务书的江明浩仍旧一眼就看出来，女人拉着于孝国的来的目的和之前撒泼打滚要死要活的目的一样，不为人只为钱。 也许，在没见到江明浩之前，于孝国也是这个目的，可是见到江明浩之后，于孝国的目的就变了。 “孝娥，这是公事！你别吱声！” 于孝国瞪了女人一眼。 妹子的事重要， 但跟他和江明浩之间的恩怨比，妹子的那点事就不够看了。 于孝娥？ 江明浩的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一件事。 难道...... “我跟你去派出所。” 于孝娥还想说什么，但在于孝国眼神的压制下，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三人走出小院，江明浩随手将小院的门锁扣上，又检查了一下轿车门窗，就大步朝着派出所走去。 于孝国嘴角抽动，微微有些兴奋。 他拉着于孝娥慢走几步，压低声音跟于孝娥交代了几句话。 江明浩以为自己和所长熟就没事了？ 想的美，他已经听说了，检查组现在就在市里呢！ 这个时候，高徐昆是绝对不敢包庇江明浩的，否则他自己这个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也很可能保不住！ 因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派出所的大部人都已经下班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公安在派出所值班，看到于孝国和江明浩一起走进来，知道点内幕的公安赶紧悄咪咪的去通知张同了。 于孝国被冷落后，张同就成了派出所最炙手可热的公安，为了保住自己现在的地位，张同可以说是拼了命了。 即使家距离派出所并不远，张同也选择了直接住派出所，除了新接手的案子，还把以前积压的一些陈年旧案也都翻了出来，重新整理分析，准备将这些积压的案件也尽可能的解决掉一些。 所以，不到两分钟，张同就出现在了于孝国和江明浩跟前。 “张同，这回可是人赃并获，你要是还想包庇他，最好掂量掂量！” 于孝国最恨的人是江明浩，排在第二的就是张同。 因为张同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张同是踩着他的血肉走到现在的。 他倒希望张同还能继续包庇江明浩，那他就可以一箭双雕，甚至一箭三雕了。 “于哥，你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包庇过江同志，之前的举报最后都证明了是误会，这次到底是不是误会还说不清，于哥别太早下定论！” 如果是为了别人，张同也许不会跟于孝国杠上，毕竟张同一直不赞成也不喜欢呈口舌之快，但对象是江明浩，那就不一样了。 “张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把他捞出去，江明浩，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到问讯室？” “张公安，这事不用你操心了，你去忙吧！” 江明浩看了张同一眼，径直走向了问讯室。 这里他熟，重生回来几个月，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就像是串门，三天两头的就来一趟。 江明浩进了问讯室后，于孝国没有跟进去，而是直接给问讯室落了锁，并且把钥匙装进了兜里。 “孝娥，我出去一趟，你先回家，记住，我没回来之前，谁问你啥你也不能说，知道不？” 看到于孝国眼里翻涌的狂热，于孝娥有点害怕。 “听见没？” 看到于孝娥没反应，于孝国加大声音同时在于孝娥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俺知道了，那钱......” “钱钱钱，头发长见识短，那几个钱算个屁！赶紧回家，记住我说的，要是坏事了回头你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完了于孝娥，于孝国就像飞似的走出了派出所，骑了一辆不知道是谁的自行车，不管不顾的朝着县里骑。 于孝娥从来没见过自己二哥这样过，吓的眼眶通红，心也突突的跳的发慌，总感觉有啥事要发生似的。 往派出所外走的时候，脚下都是飘的。 另一边，张同听了江明浩的话，早就一溜烟的骑了自行车去通知高徐昆了，走的比于孝国还早。 “高所长，出事了！” 高徐昆吃了晚饭，正跟自己的小闺女在院里玩藏猫猫，听到张同的声音，高徐昆顿时就觉得兴致没了。 “又出啥事了？好好说，吵吵啥！” 高徐昆用洋井水洗了把手，用老领导的口吻教育张同。 真是没见过世面，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多少，杀人的拐孩子的乱搞男女关系恶意伤人的贪污公家财物的，随便拎出一件来那都不是小案子，张同这小子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是江明浩。” 啥？ 江明浩？ 又是这小子？ 这小子到底咋地了？ 是不是真有打算要到他派出所上班来啊？ 这才消停几天啊，合着他们这派出所就是为他一个人服务的？ “他又咋地了？又发现啥违法犯罪行为了？” 高徐昆依旧没着急，虽然脑袋又有点要开始嗡嗡，但江明浩那小子本事大，不管啥事他自己一个人顶好几个公安。 “不是发现.......是他被于孝国给抓了。” 哐当！ 高徐昆手里的水瓢一下子掉在地上，用了好几年的葫芦瓢应声裂开。 第181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3) “哎，所长，那是我的洋车子，所长，所.......” 高徐昆连衣服也没换，穿着个蓝色的领口还挂着块补丁的毛衣一条黑色的毛裤，骑着张同的洋车子就朝着派出所使劲蹬。 张同在后面追着喊，奈何高徐昆根本没反应，眨眼的功夫人和洋车子都没了影儿。 好在高徐昆的爱人从棚子里把高徐昆的洋车子推出来，张同才不至于走回派出所。 被关在询问室的江明浩拉了把椅子坐下，心里隐隐有种野草终于要烧尽的感觉。 留着于孝国没动，一是没这个时间，二是于孝国虽然帮着苏炳超作恶，但并没有对江明浩造成直接的伤害，江明浩不至于揪着不放。 奈何于孝国不这么想啊，既然如此，他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草拔干净算了。 江明浩熟读历史兵法，深知历史的走向有些时候并不是由王侯将相决定的，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小人物的举动，就将历史的洪流生生的阻挡或者改道。 于孝国心胸狭窄，对他恨意重重，今日或许只是做个小手脚，来日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特别是江明浩心里突然生出的那个猜测，如果是真的，于孝国就真的不值得同情了。 但是他需要跟高徐昆了解一下情况，江明浩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钥匙呢，谁把门锁了，赶紧给我找钥匙，去找老赵，让他把备用钥匙都给我找出来，快点！！” 门外，高徐昆特有的带着鼻音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小江啊，江啊，你在屋里吗？” “高所长。” “哎，哎哎哎，你别着急啊！我这就让人找钥匙去了，于孝国这王八羔子，等他回来的老子非得扒他皮不可！” 高徐昆虽然不是啥文化人，但平时说话还挺文明的，直接爆粗口，可见是真的气的不轻。 想想也是，高徐昆把江明浩当成宝贝疙瘩，平时哄着捧着还怕做得不到位呢，结果于孝国这狗比直接把人抓过来还给锁屋里了，高徐昆能不气？ 气不死都得说他血压不够高。 “高所长，苏炳超养的那个女人找到没？” 隔着门，江明浩问道。 “没找着，我们去的时候院空了，我让张同安排人在门口蹲了两天两宿，都没见着人。” 提到这事，高徐昆挺郁闷。 那小娘们儿不知道是提前得了信儿还是咋地，脚底抹油跑的倒是快。 他跟车站那边也联系了，让那边也盯着点，但到现在为止也没消息。 “打听着那女人叫啥了吗？” “于彩珍，咋地，你知道这女的在哪哩？” 不怪高徐昆会这么想，毕竟每次江明浩都能出其不意，在他们看来千难万难的事，到江明浩手里就压根不是事。 “高所长，你让人去一趟于孝国家里，兴许能有收获。” 高徐昆一愣。 咋地，苏炳超和那女的通奸还和于孝国有关系？ 于孝国这狗比玩应不会拉皮条了吧！ “张同，带人去于孝国家，里里外外的给我翻一遍，有脸生的年轻女人就给我请到派出所来。” 张同刚气喘吁吁的扔下自行车走进来，还没靠近高徐昆就直接被指派了工作。 “收到！” 张同的确累，但事关于孝国，张同不敢耽误。 他怎么会不知道于孝国对他一直咬牙切齿呢，他越得所长看重，于孝国对他就越恨的牙痒痒，于孝国私下里到处造他的黑谣，张同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现在脚跟还不稳，不能贸然的和于孝国正面开战。 但现在....... “客气点，别让女同志抓了啥把柄，记住没？” “知道了！” 张同点了两个值班的公安，火速朝着于孝国家开进。 于孝国家就在公社街上，离的不远，三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于孝国家门口。 另一边，于成找到了扛包工，但是回到小院却发现门上了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赶紧把手扒在轿车的窗户上看了一眼，车里没人！ “几位大哥，你们先进院等一会儿，我去找人！” 于成用手使劲一掰，把锁鼻直接拽开，推开了门，把几个扛包工让到了院里，又把暖壶和茶缸子也都拿了出来，表面看着好像很淡定，心里却已经慌的不像话。 江明浩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离开。 肯定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系，难道真是被抓到派出所了？ 慢悠悠的走出小院，身影转过围墙，于成朝着派出所撒腿狂奔。 派出所的人不认识于成，但对江明浩熟啊，于成一提江明浩的名字，立刻就被带到问讯室的门口。 “找小江的？” 于成看着高徐昆，咽了口唾沫。 他现在有点不清楚情况，但听刚才领着他过来的公安叫眼前的这位是所长。 于成没有立刻回答，而且眼睛朝着上了锁的问讯室的门看了一眼，心里越发的慌。 小江被关在里头了？ “于哥？”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于成连忙应了一声，但还不忘用眼神的余光看向高徐昆。 “你老瞅我干啥？你有啥话跟小江隔着门说吧，我去找备用钥匙，这老赵干啥磨磨唧唧的，找个钥匙比生孩子还费劲。” 高徐昆嘟囔了一句，背着手走了。 他又不缺心眼，这姓于的肯定是找江明浩有事，他在这蹲着不动地方，这人咋想他不在乎，但不能让小江觉得他高徐昆没眼力见啊！ “小江，这到底咋回事啊？” 看到高徐昆走了，于成才敢把自己的慌乱和担心表现出来。 “没事，于哥，人都找到了？” “嗯，找了五个，都是知根知底的。” “那行，于哥你先回去跟大家伙说一声，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带他们到县里去卸货，再原有的基础上我再给大家伙一人加两块钱。” 于成嗯了一声。 “小江，真没事？” “没事，放心吧！” 得到了江明浩肯定的答复，于成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小院。 江明浩的耳边再次清净下来。 他则是在脑海里开始推测于孝国的举动。 虽然之前于孝国三番两次的想要为难他，但手段远没有这么激烈。 按照于孝国现在这种举动来说，属于知法犯法，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而把他关在这，那就是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属于职务犯罪，只要他咬着这点不放，就够于孝国喝一壶的。 但他分析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于孝国为什么敢这么干！ 他凭什么认为就一定能把他江明浩定罪，凭他亲妹妹的口供？ 还是凭那根本什么都算不上的手表和收音机？ 不不不！！！ 一定不是！ 第182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4) 于孝国把他关在问讯室，自己却没影了。 他去做什么了？ 于孝国的去向，一定就是他敢这么干的根本所在。 “麻蛋的，这么大的派出所，连几把钥匙都没个地儿，真特么的.......老赵，你把门给我撬开！” “所长，等等吧，小于走这半天了，该回来了，这好好的门撬开.......” “小于个屁的小于！都啥时候了，还跟我说门呢，赶紧的！” 赵军叹了口气。 不怪小于心里堵得慌，这高所长对门里的这个有点重视的过头了啊！ 高徐昆可是个勤俭节约的好手，平时对所里的东西那是爱惜的很，恨不得一根钉子都得护着，现在倒好，好好的门说撬就撬。 不过不管心里咋想，赵军还是拿着东西，用力的把锁砸下来，好好的门露出个大窟窿。 “小江，没事吧？” 门一开，高徐昆就窜进了屋，上下打量江明浩。 “没事，麻烦高所长了，这门回头我负责换个新的。” “别别别，小江啊，你这不是埋汰人嘛！你不跟我算账就不错了，我哪来的老脸还让你给换门！” 高徐昆这话还真不是客气，他心里是很清楚今天这事十之八九就是于孝国公报私仇。 以前他咋就没看出来于孝国这狗比脑子有毛病呢，他是眼珠子长屁股上了？ 看不出来小江的背景和能耐嘛！ 别说小江没犯啥法，就是真有啥事，只要不是把天捅破了，小江也能全身而退，他于孝国自己想不开作死，不能拉着他拉着整个公社派出所当垫背的啊！ “高所长，我有急事要先出去一趟，等张公安回来，你们先调查一下，我觉得.......” 江明浩压低声音在高徐昆耳边说了两句话，高徐昆的眼珠子顿时瞪的要飞出眼眶。 不是吧？ 这么震惊的吗？ “我晚点可能会再过来，也许明天再过来。” “行行行，你先去忙，如果是真的，这事肯定没完！” 高徐昆摆摆手，江明浩也没再说别的，他得带着扛包的那几个人赶紧去县上，趁着天黑把货卸了。 路过赵军身边的时候，江明浩看着赵军点点头，然后擦身而过。 不知道为啥，江明浩擦身而过的瞬间，赵军觉得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这就有点....... 江明浩回到小院，于成正跟几位扛包工解释为啥迟迟没有出发的缘故，看到江明浩进来，于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还真挺怕江明浩出不来，或者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 “这就是东家。” 几个扛包工齐刷刷的看向江明浩。 这东家太年轻了！ “我们在这等了半天了，到底干啥活？这么晚了，和白天干活可不是一个价儿！” “胡哥，你们来的时候可不这么说的，我和你们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坐地起价这不好吧？” 不等江明浩开口，于成先不悦的皱起了眉。 人是他找来的，现在坐地起价，他肯定不能不吱声。 “几位大哥，我刚才已经让于哥转告你们了，几位等我的这功夫我一人多给两块，各位要是觉得这个活不好干，或者有别的想法，可以拿着这两块钱直接走，门就在那！” “你什么意思？把我们折腾来又撵回去，耍猴呢？” 江明浩看了一眼一直跟自己对峙的这个姓胡的，又看了看其他四个人。 这四个人缩在姓胡的后面，都没有吱声的意思，看样子还有觉得这样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等的这会儿功夫，我再多给大家补三块。” 听到江明浩的话，包括姓胡的在内，几个人眼神中都露出了狂喜。 还有这好事？ 啥也没干呢，就在这喝了两缸子热水扯了一会儿闲磕儿就能得五块钱？ “于哥，把这钱给大家分了！” 江明浩当场掏出钱，递给于成。 于成本来想反对，小江这完全没必要啊，姓胡的这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这种人不能惯着，但是他看到江明浩递过来的钱还是接了过来。 姓胡的把钱拿在手里，一脸的得意洋洋。 这小白脸看着就是个好吓唬的！ 等下干活的时候也可以提提价，争取今天晚上赚出个猪仔钱。 “钱大家收了，算是默认了刚才这一个多小时的补偿，我那边的活儿只需要四个人，你们自己商量着看谁跟我走吧！” 江明浩话一撂下，五个扛包的都傻了。 这啥意思？ “我在车上等你们，你们决定好了直接上车。” 说完，江明浩头也不回的直接上了车。 姓胡的还要咋呼，但是江明浩已经出了院。 姓胡的转过头，跟剩下的四个人说，刚才那五块钱是他争取来的，他必须要去，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商量。 但刚才老实巴交的四个人却不干了。 他们也不傻，很明显，这个年轻的东家就是看不惯老胡才这么干的，他们要是连这点事都摆不平，估计今晚这活干的也不能顺当，反过来，可能这年轻人还能多给他们点。 这年轻人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 “俺肯定得去！” “俺也去，俺是最开始和老于认识的，这活肯定少不了俺！” “俺家娃病着呢，就等着俺挣几个钱上医院治病哩！俺得去！” 姓胡的瞪大眼珠子，刚想要开骂，就听到轿车喇叭发出的滴滴滴的声音。 四个人对视一眼，直接把姓胡的掀翻在地，小跑着出了院。 姓胡的爬起来要追，小轿车绝尘而去。 姓胡的气的跳脚。 嘴里七七八八的骂了一大堆难听的。 钱不钱的不说，他这辈子还没坐过小轿车呢！ 于成看着姓胡的，摇摇头。 这就叫咎由自取! 这姓胡的欺软怕硬惯了，以为自己看人很准，以为年轻、文质彬彬就好欺负，那只能说他眼界实在不够宽。 连于成都知道在钱的面前，什么东西都禁不起考验。 很显然，江明浩懂这点，而且，还不差钱。 另外四人坐着小轿车，浑身兴奋激动的不行。 先是动都不敢动，等到适应了一下，就开始东看西看，东摸西摸。 他们兜里揣着刚才得来的五块钱，坐着小轿车，美滋滋的冒了泡，完全把姓胡的忘在了脑袋后面。 轿车在路上顶着夜色疾驰，一辆洋车子擦着轿车朝相反方向前进。 洋车子上的人，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疯狂的、激动的笑。 第183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5) 江明浩带着几个扛包工抵达许大炮的小院后，基本没耽搁时间，直接投入工作。 赵国富站在货车旁边帮着指挥。 “嫂子说的那几包东西直接放车里？” 许大炮没忘了苏美秀的话，别的都能忘，嫂子的话那他必须得往心里去。 江明浩点点头。 许大炮都能把媳妇的话记住，他这个当老公的还能忘？ “浩子，快来，你的大宝贝卸下来了！” 这几个扛包的很卖力气，加上经常干这活，很有经验，没多会儿，就把货卸下去一半，里面一个庞然大物被搬了下来。 许大炮知道江明浩稀罕这个。 也是，哪个老爷们儿不喜欢机车的？ 江明浩走过去，将上面的苫布掀开一个角，伸手在摩托上摸了几把。 “先放在你这吧，过几天我再骑走！” “哈哈，那你到时候可就得骑二手的了，娘们儿脱光了站炮爷跟前炮爷能挺住不动，这东西放炮爷面前，炮爷可忍不住不骑！” 许大炮咧着嘴，差点淌哈喇子。 江明浩白了许大炮一眼，这丫的满嘴跑火车这毛病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改。 半夜十二点半，东西终于全部卸完。 江明浩征询了几个扛包工的意思，是想要连夜回家还是在小院凑合一宿明天再回去。 几个扛包工互相看了一眼，都想连夜回去。 明天回去，谁知道还能不能坐小轿车，不能坐小轿车，他们身上装着刚拿到手的二十多块钱哩，丢了咋整？ “几位大哥，你们不累我浩哥还累呢，来来回回折腾一天一宿了快，再折腾天都亮了，而且这山道多不好走哇，黑灯瞎火的出点啥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嘛！” 许大炮不赞成几人连夜回去，看他浩哥都累啥样了，脸都白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啥。 毕竟人家是东家，一来一回几个小时，他们就挣了过去一个月都挣不到的钱，他们不敢瞎说话，不为别的，就为了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还能找他们。 “我正好回去有事，这边你看着收拾一下吧，等公社那边的事忙完了，我再过来。” 许大炮知道江明浩这人说好的事天王老子劝也不管用，只能反复叮嘱几句，让江明浩注意点。 江明浩又跟赵国富招呼了一声，载着几个人直接回了公社。 等回到派出所，派出所里灯火通明。 于孝国和高徐昆两个人瞪着眼珠子对峙。 高徐昆气的大口喘着粗气。 于孝国这狗比真是要反了。 竟然跑到县里去找检查组检举揭发去了。 他高徐昆当初咋就瞎了眼珠子会信任重用这狗比呢！ “小江，你回来了？” 高徐昆没想到江明浩大半夜的还能回来，很惊讶。 “我要是不回来，怕于公安到生产队亲自去抓人。” 江明浩看着于孝国，他清楚的从于孝国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势在必得的光芒。 “江明浩，算你识相，知道自己回来，否则.......” 于孝国冷笑了一声。 要说之前于孝国对江明浩的态度还有所收敛，在高徐昆跟前还夹着尾巴装一装，现在算是彻底撕下了伪装。 “大半夜的，有啥事明天再说吧，先洗洗睡吧！” 和于孝国的虎视眈眈相比，江明浩平淡的不像话，语气平静自然到了极点。 “小江，我办公室有新的没用的毛巾和牙缸子，走，我给你拿去！” 高徐昆立即响应。 于孝国恨的牙痒痒，但却没拦着，只不过这一夜，他不打算睡。 他要瞪大眼睛等着，等明天天亮。 “高所长，于孝国家里搜出什么了吗？” 进了高徐昆的办公室，江明浩压低声音问道。 “没搜着陌生的人，但从于孝国妹妹那屋的炕洞里搜出了个包袱皮，里头有个金镯子、两对金耳环还有条挺粗的金项链，还有不少粮票、副食票，三百多块钱。” 高徐昆让张同把这些东西都带到了派出所。 又留了两个公安在于孝国家盯着呢，省得家里人跑出来给于孝国通风报信。 “于孝国一个月工资二十二块钱，他妹子没工作，二十六七了还在家当老姑娘，没对象，这些东西肯定来路不对。” 高徐昆本来对于孝国还有点恨铁不成钢，想着好好教育一下还能改过自新，可是经过刚才的事，加上从于孝娥炕洞里搜出来的东西，高徐昆知道，于孝国这人不能留在派出所了。 “于孝娥呢？审问没？” “那丫头吓傻了，问啥都不说，就是哭，啥也问不出来。” 听到高徐昆的话，江明浩摇摇头。 于孝娥这明显是在装疯卖傻，之前在小院和于成撒泼的时候他看的很清楚，战斗力爆表的人怎么可能胆子那么小。 十之八九是得到了于孝国的授意。 “高所长，连夜审吧，于彩珍和于孝国和于孝娥肯定脱不了关系。” 于孝娥一个没嫁人的老姑娘，穿的戴的根本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大龄剩女，还有从于成手里买的那些东西，也极大可能不是于彩珍自己买的。 所有的答案指向一个方向。 高徐昆向来重视江明浩的意见，何况这次他无比的认同江明浩的猜测。 于是好容易躺下刚刚有点睡意的张同再次被揪了起来。 因为于孝国一直点灯没睡，在派出所门口的收发室坐着， 为了不打草惊蛇，张同只能抹黑从派出所后墙翻出去。 江明浩和衣躺在高徐昆办公室的沙发上，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江明浩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于孝国领了三个穿中山装的人进了派出所。 “石专员，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数次投机倒把、拉关系贿赂高所长的江明浩。” 于孝国一夜没睡，但他不困，相反，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激动的在跳舞。 眼瞅着他就要报仇雪恨。 江明浩很快就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还有高徐昆，他也别想全身而退，至于张同，高徐昆都倒台了，他张同还能蹦跶起来？ 可以说，在朝着江明浩走过来的十几米距离，于孝国已经脑补了一出完整的江明浩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大戏。 “这几位是........?” 高徐昆听到动静扒拉了一下头发急三火四的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迎面而来的于孝国和三个中山装，高徐昆在心里骂了于孝国一千五百八十八遍。 第184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6) “所长，这位是市里下来的石专员，专门调查机关部门和d员违法违纪的，还有就是针对一些冤假错案拨乱反正的，这两位是鲍同志和丁同志。” 于孝国主动上前介绍，眼神中透着几分极力掩饰却没办法完全掩饰住的挑衅。 高徐昆瞪了于孝国一眼，心道我用你放屁？ “原来是石专员，有失远迎，您里面请，两位同志里面请！” 高徐昆对于孝国再痛恨，也不能当着几人的表现出来。 他当然知道市里下来人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人会是他的下属亲自给领来的。 石专员，全名石磊，四十三岁，白沙市委班子的一份子，为人很严谨古板，认死理儿的很，这也是市里让他担任纪委专员的根本。 此时的石磊板着脸，没有搭高徐昆的话茬，径直进了办公室。 于孝国斜眼瞥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站在角落里，神情莫名，没有了之前的张扬，冷哼了一声。 “高所长，于同志实名举报，你在处理一起投机倒把的案件时，几次三番的违反规定，收受嫌疑人的贿赂，让嫌疑人数次免于刑罚，这件事你是什么看法？” 坐下后，石磊连气都没喘就开始询问情况。 高徐昆再次瞪了于孝国一眼，但瞪归瞪，该解释的问题还是要解释。 “石专员，于孝国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这件事......” “石专员，所里有讯问记录还有出警记录。” 于孝国完全不给高徐昆解释的机会。 他太知道江明浩的厉害了，如果不是昨天太晚，他一定立刻就把石专员请来，否则不知道江明浩又要使出什么花招。 “于孝国，现在是我在和石专员说话，怎么着，我还没定罪呢，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高徐昆强压着怒气，如果不是有外人在，高徐昆现在就能拎着警棍削于孝国一顿。 什么狗比玩应！ “江明浩的确被人举报投机倒把，而且先后两次，但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按照公安处置条例，没有证据的案件是没办法直接定罪的，至于我高徐昆，没有拿过江明浩一针一线一瓜一枣，江明浩也没有行贿行为，这些石专员都可以进行深入调查。” 高徐昆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遍。 石磊看着高徐昆，又看了看一直站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江明浩，然后，示意鲍伟跟着于孝国去拿江明浩投机倒把的调查记录。 记录拿来后，石磊低头认真翻看。 不过记录并不多，几页纸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投机倒把事件成立。 “石专员，昨天晚上我亲自堵着江明浩投机倒把，私自售卖手表和收音机，东西就在我这呢，我还有人证。” 看到石磊看完记录没说话，于孝国赶紧补充。 “东西呢？人证呢？” “我去拿，人证我去请，石专员稍等一会儿啊，我半个小时就能回来......我让别的同志去请证人吧！” 于孝国刚想拔腿走，但是想到他要是不盯着点，江明浩和高徐昆指不定使出什么手段，到时候他好容易争取到的局面就又要被打破了。 石磊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于孝国的安排。 看着于孝国小人得志的样儿，高徐昆终于感觉到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股血从脚底嗖的冲到了脑瓜顶儿。 “高所长，你是老公安了，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和栽培。” “石专员放心，咱们gcd员不兴赌咒发誓，但我高徐昆敢说，从我穿上这身衣服那天起，没拿过公家一分钱没占过公家一点便宜，更没有拿过老百姓的任何东西，所以，我不怕查，石专员可以放心的敞开了查。” 高徐昆是真的不怕，他要是但凡动点歪脑筋，也不至于在公社派出所原地踏步了这么多年。 石磊看了看高徐昆，视线又转到了江明浩身上。 “江明浩是吧，你过来！” 石磊话落，江明浩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到了高徐昆的旁边，正对着石磊。 石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明浩。 不得不说，这年轻人相貌非常好，而且气质沉稳，并且浑身上下有股正气，如果不是于孝国斩钉截铁的举报，光凭这个形象，石磊就不觉得江明浩会违法乱纪。 高徐昆也观察着石磊的脸色和眼神。 瞅瞅吧，这石专员眼睛都冒亮光了，他就说嘛，这小江就属那苏妲己的，勾人的很，别管男的女的，那看上几眼就能五迷三道的，别说再深交了。 “你投机倒把了吗？” 石磊问的这话很有意思。 “石专员，江明浩狡猾的很，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他也能狡辩，他......” 于孝国生怕江明浩开口说啥，石专员看他的眼神可没看江明浩这么热乎，他必须拦着石专员和江明浩的进一步交流。 但石磊的眼神朝着于孝国一扫，于孝国的话就生生被卡住了，他不由得看向站在一边的鲍伟。 “专员，还是等证据来了再继续调查吧！” 鲍伟声音尖细，肤皮极白，语气和风细雨，石磊应该对鲍伟比较信任，点点头，果然没再继续问。 这么一来一回几句话的功夫，江明浩已经理清楚了这几个人的大体关系和情况。 于孝国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认识了鲍伟，或者说以前就和鲍伟有什么关系，也可能是从鲍伟的嘴里知道了他们要下来检查d风d纪的事，所以才会在小院里偶遇他之后，立刻动了报复他的心思。 否则，没有鲍伟的这层关系，一个小小的公社公安哪那么容易见得着石磊，更别说能让石磊亲自来派出所调查了。 所以，于孝国依仗的不是石磊，而是鲍伟。 而从石磊的态度来看，他对鲍伟是很信任的，所以才会听他的建议。 但是，于孝国的算盘未必打的太响了。 如果他依仗的是石磊或许还有两分胜算，但很可惜，他亲自把自己送上了通往地狱的路。 “高所长，人带回来了。” 看到自己的妹子出现在门口，于孝国的嘴角极快的闪过一抹冷笑。 但是，看到站在于孝娥身边的人不是刚刚他安排去的人，而是张同时，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觉倏的从脚底窜上来。 第185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7) “哥，哥.......” 看到于孝国，于孝娥憋了半宿的眼泪顿时决堤。 “孝娥，是不是他们逼你了？” 于孝国心里暗骂了于孝娥一声蠢货，上来就喊他哥，这不是让他的的情况变得很被动吗？ 不过当务之急，是堵住于孝娥的嘴，让她别瞎说，再把祸水引到张同身上，让石专员相信于孝娥是被逼供了。 “哥，俺没扛住，俺.......” “他们打你哪了？你说，哥替你伸冤！石专员就在这呢，他会给你做主的！” 于孝国背对着石磊，瞪了于孝娥一眼，又跟对方使了个眼色。 “哥，他们把东西搜走了，俺怕俺不想进看守所哩！” “孝娥，你不用怕，投机倒把的人是他们，你偷偷买东西是不对，但不算犯法，东西啥的反正都要上交，他们搜着和咱们交出来都一样，你跟我说，他们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于孝国打了个马虎眼，他当然知道于孝娥说的搜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可是他必须要掌握主动权，要把这件事引回正道，还要往张同的身上泼脏水。 公安对女同志动手，可不是小事。 于孝娥有点懵了，不知道她哥这是啥意思。 她还是黄花大姑娘呢，她哥一再的强调公安对她动手了，那不是让大家都知道她跟男的拉拉扯扯有肢体接触了嘛！ “专员，看来白山公社派出所的问题不少啊，公安审案对女同志动手，这实在是......他们是不是有公报私仇，借此打击报复于同志检举揭发他们的行为啊！” 就在石磊微微蹙眉分析于孝娥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时，鲍伟再次开口，依旧是波澜不兴的语气。 “石专员，我妹子还没搞对象，不管出了啥事，他们也不能对我妹子动手啊！石专员，你一定要给我妹子做主啊！” 于孝国说的情真意切，眼珠子都红了，好像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孝娥，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已经签字画押了。” 张同说完，把问话记录递给了高徐坤。 因为一宿没睡，张同的脸色有些发黄，眼底充血，连嘴唇都干的裂了口子，可想而知，昨晚的审讯进行的有多紧张。 高徐坤看了一眼记录，下意识的就要交给江明浩，好在关键时刻收住了手，否则容易解释不清。 “石专员，这份记录你先看看。” 高徐坤看了于孝国一眼，把记录递给了石磊。 于孝国紧张的看了鲍伟一眼，但鲍伟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没看到于孝国的眼神。 石磊翻看着记录，越看脸色越黑。 高徐坤扯扯嘴角。 该！ 让你一肚子坏水，人家小江没跟你一般见识，你非要找人家不痛快，还想把老子拉下马…… 我呸！ 呸呸呸！ “于同志，你怎么解释？嗯？” 石磊一拍桌子，额上青筋暴起。 很明显，他被这个于孝国拿来当枪使了。 敢拿他这个纪检委专员当枪使，多大的胆子啊！ “石专员，我妹妹是被他们屈打成招的，她一个大姑娘胆子小，吓唬两句她都受不了啊！” 尽管于孝国没看记录，但于孝娥这蠢货啥事都知道，而且自私的很，为了自保绝对不会考虑他和彩珍的。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爹娘要把她嫁给老光棍的时候他就不该拦着。 “于公安，不如你再跟石专员说说你给拐卖儿童的犯人当保护伞的事？还有收受贿赂协助供销社公职人员非法侵占转移公家财物的事？或者说说你为了私利违反纪律强行威逼普通人民群众承认莫须有罪名的事？” 一直没有开口的江明浩带着几分戏谑的开口。 其实他说不说这些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张同拿来的口供足以说明问题，这个石专员虽然跟着于孝国来了公社，但他能看的出来，对方不是个眼睛里能揉沙子的人。 但他之所以说，不过是给这把火再加几滴油而已。 杀人诛心，于孝国此时，怕是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江明浩，你胡咧咧个啥？我于孝国从警十二年，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公安这俩字，对得起......” 忽然，已经快近十一月的天忽然打了两声响雷。 晴天打雷，在白沙公社几乎没有出现过。 于孝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的脸色惨白。 做亏心事的人就是如此。 于孝娥也吓坏了，本来被折腾了大半宿连惊再吓的就已经摇摇欲坠了，雷声一响，于孝娥两眼泛白，竟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好在何智芸正好路过，眼疾手快的将于孝娥扶住了，否则于孝娥的后脑勺怕是要开花。 “高所长，你给我查，狠狠的查！我倒是看看，咱们白沙市的公安队伍里到底混进了多少臭虫，到底是什么人在想方设法的搅乱白沙市政法系统的这汪水！” 石磊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鲍伟，将手里的资料再次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石专员，您听我说，这件事不是江明浩说的那样的，他们的记录有问题，他们这是报复，报复哇！” 于孝国彻底慌了。 刚才打雷了！ 连老天爷都站在江明浩那边吗？ 他不能让高徐昆调查，他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他们会到家里去搜查，为什么会审问于孝娥，平时他们和彩珍基本没有联系，他们是怎么顺藤摸瓜知道彩珍和他们有关系的。 “石专员放心，于孝国是我派出所的公安，如果他有任何问题我绝对不会隐瞒包庇，我也一直想要整顿一下派出所的风气，正好趁着石专员在，还希望石专员能帮着把把关，指导一下思路。” 高徐昆心旷神怡，也有心情顺杆爬吹捧石磊了。 “我会跟上面汇报，在全市范围内开展针对刑侦政法系统的风气整顿工作，就从白沙公社派出所开始，高所长，你要好好的开展这项工作，做好经验总结，给其他派出所做好示范。” “石专员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高徐昆心里那个美呀！ 这叫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本来还以为这次要完犊子了，之前的嘉奖八成要打水漂。 嘿嘿，嘿嘿，结果又被石专员指定公社派出所做示范单位，这上哪说理去啊！ 第186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8) “石专员，我......” “于同志，石专员已经做好了指示，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配合高所长的调查，如果你本身没有问题，石专员会替你正名的。” 于孝国的话被鲍伟堵了回去。 于孝国看着鲍伟，重重的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不再开口。 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再说别的，徒劳无功不说，还会让鲍伟对他反感，那他就真的没戏了。 于孝国被迫离开办公室，出门的时候眼睛落在江明浩的身上，漆黑的阴郁的像是淬了毒一般。 “哥......” 刚刚清醒过来的于孝娥看到二哥，立刻开口喊道。 但于孝国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离开了。 这样的蠢货不配当他的妹妹。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石磊、江明浩、高徐昆和丁开的时候，石磊再次看向江明浩。 “按照询问记录，你第一次被人举报是倒卖票据，第二次是倒卖豆油，是这样吗？” 石磊虽然让高徐昆对于孝国进行调查，但并没有放弃询问江明浩的事。 上面虽然传言政策会有松动，但毕竟是传言，暂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即使是真的，现阶段更是不能放松，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牛鬼蛇神更为猖狂的时候，做为纪检委的公职人员，他必须要严把这道关。 “石专员，这事完全就是误会，否则我早就处理了，倒卖票据根本没有证据，举报的人还是刚才卷宗里的涉嫌拐卖未成年儿童并且非法侵占公共财物的嫌疑人，于孝国就是受他授意指使的。” 高徐昆现在终于能张嘴替江明浩伸冤了，所以不等江明浩自己开口，他就打了头阵。 而且，不知道是最近和江明浩接触的太多，他的说话风格甚至表达逻辑都和江明浩越来越相似。 “至于倒卖豆油就更是没影儿的事，储油所的李所长亲自到派出所说明的情况，这事儿农业局的吴局长也清楚，他还带着人亲自到派出所把小江接走的。” 高徐昆合计了一下，想要洗清江明浩身上被泼的污水，光解释不行，他得把那些了不得的大人物都给晾出来。 咋地，人家市农业局的一把手都亲自来捞人了，还不能说明情况？ 听到这话，石磊的眼睛里带上了一抹探寻。 “吴清山？” “对对对，就是吴清山局长。” 高徐昆现在脑袋里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吴局长、李所长还有省里的一大帮子专家亲自来派出所接人时候的排场，啧啧！ “这件事我会再调查的，高所长，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我明白，但......我石磊是纪检委的，我不管刑侦也不管断案，也不管事情涉及到什么官职的人员，都不会影响我的判断，江明浩的事，还没过去，你的问题，我也会进一步调查。” “中中中，您尽管调查，我和整个派出所一定全力配合。” 高徐昆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担心了。 于孝国这狗比翻船了，他还怕啥？ 他巴不得查呢，没准查出个高青天来！ 石磊把所有记录和卷宗都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于孝国冒着风险把他当枪，就是想要对付这个年轻人，一个和公安系统连边都沾不上的人，但高徐昆却对这个年轻人极为维护，维护的也是一个和派出所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高徐昆后面说的李所长、吴局长，很明显就是在替那个年轻人报后台。 吴清山嘛，一个农业口的老干部了，会和这个年轻人有什么不合适的交集吗？ “唉，小江啊，真险啊，要不是你让张同去搜了于孝国的家审问了他妹子，咱俩这回就是侥幸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高徐昆抹了一把脑门子，说的情真意切。 “高所长，谢谢了！” “别别别，你这不是寒碜我嘛，今天要没你，我就被于孝国那狗……坑死了！要谢也得是我谢你！” 高徐坤特别怕江明浩跟他客气，主要他心虚啊！ “高所长，这事暂时应该过不去，你调查于孝国的时候了解一下他和鲍伟的关系，也许以后会派上用场。” “你是说……行，这回我要不把那小子的裤衩子查翻过来我高徐坤仨字倒着写。” 江明浩没理会高徐坤的豪言壮语。 他总觉得于孝国和这个鲍伟的关系不简单，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的将于孝国彻底打垮，事情很容易有变动。 一辆开往白山市的轿车上。 “小丁，回到市里，你去农业局走一趟……” 石磊不想大张旗鼓的调查，吴清山这个人他接触的不多，所以，不敢肯定他和那个年轻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或特殊交集。 他石磊不怕得罪人，但他对吴清山这种老同志多少是尊重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给对方留些体面是应该的。 “小鲍，你回去整理一下这段时间人民日报的头版新闻，我要用。” 鲍伟嗯了一声，看起来对石磊这厚此薄彼的安排没有任何不满。 石磊则是低下头翻看从派出所带出来的卷宗。 杀害qh幼童案他是知道的，所以看到和这个案子有很大牵扯的儿童拐卖案的主谋和于孝国有关系，他才那么愤怒。 不过他翻看卷宗的时候有了一个重要发现，那就是几乎每个案子都和江明浩有关系，甚至于江明浩在案子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这很奇怪啊！！！ …… 江明浩离开派出所之后，再次回到了县里的小院。 囤积的货肯定不能一直压在手里，必须要尽可能的尽早脱手。 石磊的调查究竟能深入到什么程度他不得而知，但这些货绝对是定时炸弹。 “浩子，我联系了几个以前跟我一起倒腾给货的哥们儿，但货太多了，还杂，他们暂时消耗不了多少。” 许大炮干别的不行，但对挣钱这事是绝对的热情高涨，天刚透出点鱼肚白，许大炮就登门推销去了。 不过，高涨的热情很快就被浇灭了。 第187章 要清货 “他们能消耗多少就消耗多少，前提是这些人一定要靠得住，而且，一货一清，不能留尾巴，动作还要快！” 许大炮听到江明浩的话，有些奇怪。 “浩子，是不是出啥事了？”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如果不到迫不得已，最忌出急货。 这些货的品质都没问题，还有不少稀罕货，如果慢慢找下家，收入应该是非常可观的。 “嗯。” 江明浩把被于孝国举报市纪检委专员要调查他的事跟许大炮说了一遍。 “于孝国那狗犊子，tm的自己当畜生也见不得别人当人，举报完你他得着啥好儿了？纯纯一个大傻逼！” 许大炮不认识于孝国，但之前多少听江明浩提过，知道这货不是啥好鸟，却没想到这狗比这么不当人。 “说这些都没用，不想这事搞大，就是要尽快销货，你这边用你的渠道，我这边也想想办法，争取三天内，把这些货都清出去。” 三天？ 许大炮想说浩子你不是做梦呢吧？ 但他也知道，说这些都是废话，这事现在已经不像躲避红袖标那么简单了，他许大炮光棍一个，没爹没妈出事也不可惜，但浩子不行啊！ “行，我就是脑袋削尖了也得想方设法把这些货弄出去。” 许大炮忍着心头滴血的疼，跟江明浩又聊了两句，就再次脚蹬风火轮，出去找销路了。 江明浩看着堆在小院里的货，久久的站立。 他是真的没有预料到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来，这些本该能让他和许大炮大赚一笔的东西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 想要再运走，肯定不现实。 尽管现在没有天眼一类的监控，但他相信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说不准有眼睛已经盯上他了。 到底是他大意了！ 不过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 也不到扼腕断臂的时候。 想要把这些货销出去，既不至于赔本，又能洗白这些货的出处，最好的办法就是...... 将小院的门落了锁，江明浩马不停蹄的开车返回公社，找到了罗桂敏。 几日的功夫，原本秀丽丰腴的罗桂敏就瘦的有些脱相，尽管依旧打扮的很整齐却依旧遮不住眼底的憔悴。 高徐昆已经调查过，罗桂敏虽然帮着苏炳超联系过几个想要抱养孩子的人家，但并没有收取任何的财物，她协助苏炳超从供销社转移出来的东西也没有据为己有，她有罪，不过不会太重。 而且案子到现在，因为还没找到于彩珍，赃款也没有找到，所以并没有对外过多的宣布，鉴于罗桂敏之前配合态度良好，江明浩和高徐昆商量之后，决定暂时不拘留罗桂敏。 不过没拘留并不意味着无罪，所以，这段时间罗桂敏一直都很煎熬，一面尽心尽力的安排一对儿女接下来的生活，一面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减轻自己的罪孽，也为了麻痹自己，工作简直不要命。 “江同志。” 看到江明浩，罗桂敏下意识的以为她的自由结束了，江明浩是来带她去拘留所的。 毕竟在她的眼里，江明浩和公安两个字几乎没什么区别。 “罗同志，我想问你，供销社产品都是从什么渠道进货的？” “绝大部分都是由上级供销社配货，有一些农副产品或者簸箕、草帽、凉席这类产品也有从群众手里收购的。” 罗桂敏有些诧异，她以为江明浩要问的是苏炳超的那些事，没想到会是这个，但还是据实回答。 江明浩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较。 只要供销社有自主采货的权限就行。 “我想见见你们供销社主任。” 罗桂敏没问江明浩要见主任的原因，她知道，自己眼下能够还在外面过自由日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江明浩，不管是投桃报李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没多话的理由。 “主任姓刘，人挺好说话的，爱抽烟，爱写大字儿。” 往主任办公室走的时候，罗桂敏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刘向前的基本情况。 虽然不知道江明浩找刘主任干什么，但总归多几分了解不是坏事。 “嗯，谢谢罗同志。” “江同志，我的事......” 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口，罗桂敏终究还是没忍住。 “不重。” 江明浩只说了两个字，罗桂敏却像是心头突然卸下去了千斤重担，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进来！” 江明浩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个中年男人嘶哑的声音。 一听就是老烟民的嗓子。 “你谁啊？” 看到进来的是个陌生人，刘向前微微蹙眉。 他最近手头事特别多，也特别烦。 县里供销社那个煞笔主任，不知道是不是看他白山公社好欺负，最近几次配货的指标比其他几个公社都少不少，这还不算，残次率却比以前高了不少。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所有公社都这样，可是打听了一圈又亲自走了几个公社的供销社后，刘向前才发现，他白山公社是被人当软柿子欺负了。 他这个人直来直去，到上面走了一圈，也跟姓邵的掰扯过，但姓邵的本事不小，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想往上举报，路却都被堵死了，他一个小小的公社供销社主任，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硬生生的憋住这口气。 这还不算，苏炳超又被派出所给带走了，尽管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但指定不是小事，他这个供销社主任脸都让那小子给丢没了。 所以看到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年轻人，刘向前那股子烦躁就不受控制的涌上来。 “刘主任，我叫江明浩，是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插队知青。” 江明浩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刘主任心情不好，加上刚才罗桂敏说的那几句话，江明浩大体猜测出了刘向前心情不好的原因。 “你找我啥事？买东西到前面柜台。” “刘主任，我能坐下说话吗？” 江明浩脸上带着笑，和面对上面的那些领导不同，江明浩现在是要做生意，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刘向前没想到江明浩会这样说，但看到江明浩文质彬彬的样子，带笑的嘴角，拒绝的话也不大好说出来，只能点了点头。 江明浩心忖，这个刘向前还真像罗桂敏说的，爱面子，不是特殊情况，很好说话。 第188章 找到了销路 “刘主任，能抽根烟吗？” 刘向前看着坐下的江明浩，心道这年轻人脸皮倒是挺厚，话都没说上两句呢，就又坐又抽烟的，但抽烟又不是啥犯法的事，他这办公室到处都飘着烟味呢！ 江明浩掏出烟的瞬间，刘向前的眼睛就挪不动道儿了。 荷花烟。 这烟倒不是多金贵，不过指标少，整个白沙市都分不到多少，加上姓邵的使坏，到了白石公社，早就没份儿了，就是他自己想抽，也得托关系找人才能弄着一包。 到今天为止，他最少一个多月没碰这个烟了。 “刘主任，抽一根？” 江明浩拿出两根烟，递给刘向前一根。 刘向前瞅了一眼，又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江明浩立刻拿出打火机，给刘向前把烟点上。 江明浩手里的打火机又让刘向前眼神亮了一下。 心道眼前这个小年轻看来有点来头。 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刘向前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散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好了一些。 “小伙子，说吧，你找我啥事？”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两个压根不认识的人。 “刘主任，我想问问，供销社这边缺不缺货？” 刘向前原本放松的精神立刻警惕起来。 “刘主任，实不相瞒，我有个表舅在港市做生意，结果生意赔了，搭伙的赔不出钱，就抵给了表舅几万块的货，这些货质量都没的说，品类也全，光是这些.......就不少。” 江明浩半真半假的说道。 在国内私自买卖不被允许，但在港市可不是。 所以，即使刘向前有啥想法，也说不出来啥。 刘向前没说话。 一口接一口的吸着手里的香烟，转眼的功夫，一根香烟就只剩下烟屁股。 即便如此，刘向前也没扔，而是把夹烟的手指往后退了退，又吸了两口才把烟屁股弹到脚底下的痰盂里。 江明浩又递了一根过去，这次刘向前没犹豫，甚至自己拿了打火机直接将烟点燃。 这样接连抽了三根，直到嗓子发痒咳嗽了好几声，才作罢。 “来路不正的东西我收不了。” “刘主任放心，手续都有，每张收据上都有大红章。” 江明浩知道刘向前的潜台词，这是正常的，说实话，就是刘向前不提这个，江明浩也要给，他要洗白这些东西，就要让这些东西看起来有正当的来路。 “你表舅手里都有什么货？” 江明浩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哪怕之前没有出于孝国举报的事，他也是考虑过供销社这个路子的，所以，针对供销社特意做了一份明细，上面罗列的都是适合在供销社销售，来路又不好追查的东西。 果不其然，看到江明浩递过来的明细，刘向前微微有些小激动。 姓邵的卡他的脖子，结果现在就有大批的货送上门来。 “我要先检查一下货。” 江明浩立刻答应。 这不是事儿。 “货款不能一次性到位。” 江明浩也很干脆的认可。 最后反倒是刘向前有点不知道怎么往下谈了。 “这烟您留下抽吧，回头我把东西带过来让您过目。” 江明浩把烟和打火机往刘向前的眼前推了推。 刘向前也看出来了，这小子压根就不会抽烟，那手指肚雪白雪白的，抽烟的人可不这样，甚至于他还看到江明浩右手中指上的茧子，这是握笔人的手。 “小伙子，高考恢复了，没想着上大学？” 不知道是不是解决了供销社缺货的事，刘向前心情轻松了不少，说完了正事，跟江明浩随口聊了起来。 “考上了，没去读。” 刘向前眼珠子瞬间瞪大了。 考上了大学不去读？ 这小子怕不是脑袋有毛病吧？ 要知道，要么回城就业，要么通过上大学转走关系，否则知青就只能一辈子留在农村，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会愿意留在农村？ “我在这边结了婚，生了孩子，媳妇家就一个孩子，我想陪着媳妇留在这边在老人膝下尽孝。” 刘向前嘴都要酸的流哈喇子了。 为了个农村媳妇，不上大学也就罢了，竟然还打算留在农村给岳父母养老送终，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人品好有情有义，还是应该说他缺心眼。 这两年，他见多了插队的知青为了回城，丢妻弃子，甚至想方设法的找个城里人结婚，什么岁数什么模样都不重要，只要能回城。 “将来可别后悔啊！” “不后悔！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刘主任，那我明天再来？” 刘向前点点头。 他对这个小伙子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 江明浩离开后，刘向前拿起江明浩留下的明细，仔细的看了又看。 他喜欢写大字，所以对字是很有研究的。 虽然眼前的字写的并不如何精致，但正所谓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一手字的人性格必定坚韧磊落。 再联想到刚才江明浩说的那几句话，刘向前对江明浩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按流程，公社供销社自主采购货品，是需要向县里打报告的，但刘向前并不想跟姓邵的打报告，被动的卡脖子是一回事，让他主动把脖子递上去让人家卡，他刘向前做不到。 至于后果，他刘向前也不在乎。 出了供销社，江明浩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旦篮子漏了，风险就是百分百。 江明浩又开车去了两个供销社。 但和去白山公社不同，江明浩这次去只是试探，结果他发现了一个刘向前没找到答案的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县供销社的邵刚会针对白山公社。 也知道刘向前为什么敢没做太多考虑就答应留下那些货。 这个消息对于江明浩而言是好事，他担心篮子漏的这个问题基本不存在了。 等到江明浩赶回县里把这个消息告诉许大炮的时候，许大炮正在院子里骂娘呢！ 主要是以前合作过的那几个二道贩子，听说他急着出手这批货，一个个的就想方设法的压价谈条件，以前六十一块的机械表，这帮狗比们直接压价到45块钱。 “不用骂了，这些货有销路了！” 按理说许大炮应该不会再特别惊讶了，毕竟他跟着江明浩这么久，见识了太多江明浩创造的奇迹，但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啊，半卡车的货就销出去了？ 他浩哥是人不？ 第189章 白海刚的不情之请 “浩子，你没开玩笑吧？” 许大炮有种做梦似的感觉。 “不是。” “浩子，你真特么的是我哥！大哥！” 许大炮朝着江明浩的胸口搂了一拳。 本来还怕这些东西砸手里引火上身呢，又白特么的担心了！ “我要给老沈和老白打个电话，有些事还需要他们出面。” “走走走，这就去，再等会儿邮局下班了。” 许大炮难得没想着骂沈桥年。 不过即使俩人立刻就出了门，等到了邮局时候，还是没赶趟。 “特么的，这才几点啊？这帮孙子，一帮子臭虫。” 许大炮又化身愤青，生气之余一脚踹向旁边的邮筒，结果没想到邮筒下面用水泥固定死了，这一脚下去差点没把大脚趾头干折，疼的在原地单脚转圈。 江明浩看着彪呼呼满脑袋冒傻气的许大炮，一阵无语。 但是随即他也有点急，要尽快把货出手，就必须要尽早跟老沈和老白那边打好招呼。 江明浩忽然生出了要安装电话的想法。 “走，去百货大楼打。” 抱着脚跳够了，许大炮又朝着邮局啐了一口，这才拽着江明浩往百货大楼走。 此时，百货大楼也几乎没有人了，很多销售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许大炮走进百货大楼后，就像进了老家胡同，见谁都嘻嘻哈哈的打招呼，张姐李姐大妹子叫个不停，这些被叫到名字的人看到许大炮脸上表情也都很轻松，由此可见想许大炮在百货大楼还是很得这些女同志喜欢的。 “大炮，这谁啊？” 有岁数大的妇女同志看到跟在许大炮身边的江明浩眼睛里立刻露出了姨母笑。 “我兄弟！刘姐，你可别打我兄弟主意，就你手里那几个老姑娘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歪瓜裂枣的，再说了，我兄弟人家有媳妇，有闺女，你就别瞎惦记了啊！” 许大炮白了这个打听的中年妇女一眼。 这个刘华说是卖货的，不如说是媒婆，最喜欢保媒拉纤，关键她介绍的要都是合适的也行啊，手里的几个未婚女青年各个都是极品，都是十里八村嫁不出的鬼见愁，许大炮深受其害，所以一听到刘华打听江明浩，赶紧护犊子似的把江明浩挡在后面。 “许大炮，你说的啥话，刘姐给你介绍的那几个姑娘，哪个不是光溜水滑能说会道儿的？” 对许大炮的话，刘华不买账。 “是是是，都能说会道儿，扯老婆舌儿唾沫星子都能装一盆，老能说了！” “许大炮，小兔崽子你，你再胡说八道......” 刘华作势要打许大炮，逗的其他的销售员哈哈大笑。 看来这样的场景经常上演，由此也可以看的出来，许大炮和这些人的关系真的不错。 被打劫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两个人上了楼。 “宋姐，借个电话！” 许大炮进了人事处，跟一个穿着橄榄绿外套梳着五号头的女人说道，一边说，还一边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 “电话是公家的，你小子没事就用没事就用，小心回头主任找你算账！” “嘿嘿，宋姐，你不说我不说，主任上哪知道去，是不？宋姐，吃糖，吃糖！” 许大炮说完，动手剥开一颗奶糖，直接递到了宋春晖的嘴边。 “呸，也不知道你那手干净不干净！” 嘴上这么说，宋春晖还是把糖吃了。 “你快点，长话短说，我先出去解个手。” 宋春晖站起来，从抽屉里抓了两张草纸，径直出了门，不过在路过江明浩的时候，多瞅了两眼。 “浩子，快来！” 许大炮把电话拨通，自己就跑到门口把风去了。 虽然跟宋春晖打了招呼，但百货大楼又不是宋春晖开的，要是被人看着，也容易惹麻烦。 许大炮拨的是沈桥年的号，毕竟他和沈桥年以前可是熟的很，手指头都已经有了肌肉记忆，不用过脑子都能把电话拨出来。 幸运的是，电话就是沈桥年接的。 江明浩把情况跟沈桥年说了一遍，沈桥年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口答应。 看来之前许大炮一个劲的吹嘘老沈也不是太离谱，老沈的确算得上能人。 当然，江明浩知道这个世上所有关系的根本都是利益交换，如果他不能给老沈提供等值的利益，那老沈的能耐也绝对不会在他的身上展示一分一毫。 就比如苏伊士运河的那条船，已经由大使馆接手了，大使馆出面和官方协调，货船很快就可以启航，并且因此产生的费用大使馆全部承担，这个结果让沈桥年对江明浩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之后的电话是打给白海刚的，不过电话是于春晓接的。 可能于春晓没想到打电话的人会是江明浩，在听到江明浩声音的一瞬间有些惊诧。 江明浩问了两句于春晓在深市的情况，于春晓就匆匆转移了话题，电话很快被交到了白海刚的手里。 对于江明浩的来电，白海刚有些意外，还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江明浩帮他搭上沈桥年的这条船之后，远的不说，那些之前逼债要将他逼到绝路的放高利贷的都消停下来，而且沈桥年还介绍了两个小生意给他，沈桥年的小生意对之前的他来说，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白海刚视江明浩为伯乐，江明浩提的小要求在他看来几乎不算事。 “小江啊，过段时间我想和春晓一起回趟白沙，去看看春晓的老家，顺便拜访拜访你，方便吗？” 白海刚去不去白沙原本不需要知会江明浩，但白海刚所谓的拜访不是吃顿饭那么简单，他从沈桥年那知道，江明浩在云省地位很特别，随便从手里漏出点，就够他忙活的了。 尽管江明浩让他入股了沈桥年的项目，可他一个外人，能拿到手的钱不会太多，他白海刚也想让江明浩给他指条路，让他更上一层楼。 “欢迎白总。” 江明浩的四个字让白海刚高兴不已。 放下电话，白海刚立刻亲自去办江明浩要求的事，假以人手他生怕出问题，在没有真正的和江明浩建立稳定的关系前，他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咋样？老沈那龟孙咋说的？老白那呢？” 看到江明浩挂断电话，站在门口的许大炮立刻一个健步蹿进办公室，瞪大眼珠子问。 第190章 啥是梦想? “成了？” 看到江明浩打出个胜利的手势，许大炮呜嗷一嗓子。 说实话，尽管江明浩表现的一直云淡风轻，也说了事情能处理好，但许大炮却挺紧张的，抛开小时候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把江明浩当成了主心骨。 如果江明浩要是出了啥事，他真很难接受。 “大炮，你吵吵啥，怕别人听不着咋地？” “宋姐，吃糖，来来来，吃糖！” 许大炮也不知道身上为啥装了这么多奶糖，刚才掏出去的不算，这眨眼的功夫又掏出来一把，全都塞到了宋春晖手里。 “你小子.......” “宋姐，谢了啊！” 许大炮拉着江明浩，直接蹿出了办公室，一阵风似的跑下楼，从后门跑到了街上。 “大炮，你有什么梦想没？” “梦想？啥是梦想？” “就是你最想做的事，为了这件事你可以拼尽一切，并且永远不会感到厌倦。” 许大炮吧嗒吧嗒嘴，摇摇头，又点点头。 “挣钱算不算？仗剑天涯算不算？” 江明浩忽然想起前世里许大炮给他留下的那张纸条。 “算。” “那我的梦想就是赚很多钱，然后去周游世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看着许大炮眼睛中的光，江明浩再一次庆幸他能重生，并重生在这一年。 “大炮，我们开个公司吧？” “开......开啥？” 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公司的概念，因为没有私营业主，所有的产业都是公家的，不是局就是处要么是所，老百姓对公司的概念几乎为零。 国内是在1984年才有了第一家私营企业，距现在还有将近五年的时间。 “公司，就像百货大楼一样，不过是属于个人的。” 属于个人？ 许大炮吓了一激灵，忙贼眉鼠眼的四下看了一圈。 他胆子都够肥了的，那也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啊！ “哥啊，咱们偷摸倒腾点黑货还提心吊胆的，被这个惦记那个盯梢的，你还敢开什么公司，脑袋不要了？” “你信我，用不了多久，政策就放开了。”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许大炮狐疑的看着江明浩，他这兄弟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真要变天了？ 许大炮不敢想，如果国家允许个人开公司做买卖了，那会是什么局面，是不是满大街都是做买卖的？ “我和老沈、老白那边做的是大型设备的进口，和戴春正那边做的是中草药加工，除此之外，我还有个项目，想交给你做。” 对于和老沈之间的合作，许大炮是知道的，但对中草药加工这件事许大炮知道的不多，但江明浩是谁啊，只要是他说的，那肯定就是能赚大钱的。 所以许大炮又开始搓手了，抬头看着江明浩，大眼珠子写满了‘你快说，你快说’。 “农产品和农产品深加工。” “啊？种地啊？” 许大炮脑袋耷拉下来，眼睛里的光彩也没了。 种地能有啥出息啊！ 他许大炮从小就不爱和土地打交道，一看着锹镐这些东西脑瓜子就疼，所以后来才想方设法的干起了倒黑货。 “不是让你种地，而是让别人种，你负责收购，收购上来的农产品除了直接销售，其他的做进一步的深加工，比如罐头、蔬菜干、冷鲜蔬菜等等。” 其实深加工还有很多，比如三十年后开始风靡全世界的酵素，小小一包几十块，微商经济下，一夜就能造就一个百万富翁。 当然，这些暂时没必要跟许大炮说，总之，这是江明浩重生以后就勾画好的路。 “浩子，我知道你比我有眼光，有想法，但你说的这个我觉得有点不靠谱，先不说广大社员有没有闲工夫种地，就是有功夫，那房前屋后的能种多少？自己吃都不够呢，还能卖给咱？再说了，人民群众连饭都吃不起，谁能掏钱出来买菜啊！” 许大炮信赖江明浩，直到江明浩很厉害，但他觉得在这件事上，江明浩有点单纯了，甚至是有点异想天开，脱离实际了。 “刚才我说什么了，政策很快会放开的，生产队不久的将来也会解散，土地会采取承包形式以家庭为单位进行耕种，种什么是社员的自由，政府不再干涉，你觉得到那个时候，社员还会不会吃不饱，粮食不愁之后，社员会不会想着让饭桌上的东西丰富点.......” “哦~” 许大炮拉长声音，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脑门子。 “诶，浩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说的政策不放开咋整？那咱俩不是白忙活吗？” “大炮，迄今为止，我说过的话，有没实现的吗？” 那肯定没有呀！ 许大炮对这点很肯定。 他浩哥这嘴就跟开光似的，比那弥勒佛的嘴还管用呢，说啥是啥。 “所以，这件事也一样，过两天我就会跟我们生产队的陈队长沟通这件事，别忘了，农改的这辆大车的方向盘可在我的手里握着呢!” 这回，许大炮放心了！ 他都忘了这茬了，他浩哥现在那可是省农业厅厅长都看重的人，别的不敢说，摆弄农业上的这点事还不跟玩儿似的？ 只是许大炮一直不太想得通，他浩哥家上下两代都是工人阶级，别说种地了，家里连跟土地有关系的亲戚都没两个，浩哥咋对农业方面的知识知道的这么多呢？ “浩哥，要不我把百货大楼那破工作辞了算了，全心全意跟着你搞这个......农产品，行不？” “暂时先干着吧，有个身份遮挡，是好事，反正你这班上不上的也没人管。” 江明浩摇摇头。 许大炮撇撇嘴，他感觉浩哥这是在内涵笑话他不务正业呢。 江明浩打的却不是这个主意。 他记得大约84年年中的时候，白石县百货大楼宣布改制，招标承包，但是是先对内展开的招标，最后被一个83年才进入百货大楼的职员竞拍成功。 那个人拍下百货大楼没多久，又赶上了白沙市第一次十年经济规划，百货大楼做为白石县重点扶持项目进入政府名单，百货大楼推倒重建，更名为沙阳商场，三年后，沙阳商场开始扩张，在云省的其他城市开了新的商场，在没有连锁和集团概念的时候，沙阳商场完成了原始积累。 到2000年，沙阳商场在全国已经开了三十几家，经营范围也开始不断扩展，在江明浩的江海集团上市的前几年率先上市，被评为全国前五十强企业集团。 当时那个时候没人多想，可是过来人都能看明白，沙阳集团的董事长武海是事先得了内部消息，又有高人指点，才会好巧不巧的在改制前半年的时间进入白石县百货的。 第191章 吃醋了? 许大炮对江明浩基本是言听计从的，大不了他多给那几个送两条烟，他又不是要吃空饷，停薪留职总行。 江明浩此时倒还没有决定是不是真的要从武海的手里截胡百货大楼，但多留一条路总归不是坏事。 两个人回到小院，江明浩让许大炮从地窖里把柴油搬了出来。 许大炮存货特别多，地窖里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半点不比老白的黑仓少，光是成桶的柴油就有三桶。 江明浩问过许大炮，哪整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许大炮说很多都是抵钱抵来的。 许大炮这人做买卖有个毛病，那就是不赊账，一把一利索，没钱是吧，那给我东西也行，而且这小子不择食，啥都要，当然，他肯定不吃亏，抵过来的东西必须得比欠他的东西值钱，要不别想再合作。 “你等下要骑这个回去？” 江明浩打开油桶盖子，将柴油吨吨吨的倒进摩托车油箱。 许大炮在一边转悠。 “一直开着小轿车不合适。” 虽然摩托车也很扎眼，但跟小轿车比起来还是要低调的多。 他可是看见了石磊离开派出所的时候看那辆小轿车的眼神。 “你说于孝国那个大傻逼，图啥啊？这回好了，你没咋滴，他自己完犊子了，这叫啥来的？对对对，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好好的一卡车货因为于孝国这狗比而不得不着急火燎的出手，许大炮就一肚子火。 “行了，没于孝国也会有张孝国王孝国李孝国，总之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都往正道上走，到时候就是他们把天王老子整过来也没用。” 重活一世，江明浩太明白遵纪守法的重要性了。 刚开始做公司的那两年，他也让会计做假账，买假发票，总之能偷税漏税的事他都干了，结果呢，一朝被查，公司差点直接关门大吉。 从那以后，他发誓一定不再钻法律空子，本本分分经营企业，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江海集团能够一路走到那个高度，和他的这份坚持脱不了关系。 不少跟自己一起打拼创业的老板，靠着各种不正规的手段经营竞争，他眼见着他们起高楼又眼见着他们楼塌了。 “行，我浩哥说啥就是啥，浩哥让我咋干我咋干。” 江明浩欣慰的给许大炮竖了个大拇指。 他就稀罕许大炮这一点，也许没能力，也许又彪又二，但是听话。 想到这个，江明浩瞬间想起了苏春旺。 自从上次苏春旺跑到家里给他展示了晒干的卷柏之后，俩人就一直没碰面，包括前两次刘巧菊闹的那么欢，也没看到苏春旺的影儿。 看来回去他得去瞅瞅，这小子消停的有点过头了。 灌满了柴油，江明浩在大街上骑了两圈，不得不说，感觉是真的爽，因为马力大，开起来的那种刺激感觉让人毛孔都能兴奋的打开。 许大炮看的心痒痒手痒痒，催着江明浩赶紧下来让他上去试试。 趁着许大炮出门嘚瑟的时间，江明浩收拾了一些答应给刘向前带过去的样品。 主要是针织品、香烟、打火机、服装、钢笔、奶粉等能放在供销社售卖的东西。 江明浩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月和艳红看到摩托车，都兴奋的不行，东摸摸西摸摸，稀罕的不得了。 本着闺女想的就要让她实现的原则，即使天黑了，江明浩还是把两个娃抱上了摩托，在生产队绕了一大圈，两个娃激动的不停尖叫，直喊着再来一圈再来一圈。 摩托车的声音很大，说震耳欲聋也不算夸张，一开起来，自然不缺出门看热闹的。 但这回，社员们都学老实了。 心也都安分了。 毕竟老苏家这女婿能耐大，他们再羡慕嫉妒那也是白扯。 所以说这就是人性，当你跟他同在臭水沟的仰望星空的时候，他不会踩你，但当你爬出水沟站在外面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的把你重新拽下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可是当你爬上山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安分守己的认命，不敢再动别的心思。 而江明浩，就是社员们眼中那个爬出水坑登上山顶的人。 “你就惯着他们吧！” 等到爷仨嘻嘻哈哈的进屋，苏美秀佯装生气的白了江明浩一眼。 “媳妇这是吃醋了？” “呸！” 苏美秀啐了一口。 江明浩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当着孩子面就胡说八道。 “叔叔，我们晚上吃的炒鸡蛋和土豆片，没吃醋。” 小艳红扭头看了苏美秀一眼，认真的对江明浩说。 听完小艳红的话，苏美秀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在外屋干活的崔兰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艳红不明所以，她说的是实话啊，为啥姥姥和叔叔笑成这样啊！ “走，洗脸洗脚去！” 苏美秀扯过两个一脸懵的孩子，到外屋洗漱去了。 江明浩看了看时间，决定去苏春旺家走一趟。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能立刻做的就不会拖到明天，这也是他前世过劳死的症结所在。 到了苏春旺家门外，院子里漆黑一片。 睡了？ 不应该啊！ 江明浩绕到了房后的山墙外面，对着北屋轻轻喊了两声春旺哥。 没人应声。 停顿了一会儿，江明浩又微微加大声音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应声。 看来，只能明天白天再过来了。 “谁？” 但就在江明浩转身的功夫，一个黑影迎面走过来，五大三粗的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极为骇人。 “我。” 黑影快步上前，正是苏春旺。 只见苏春旺穿着件破破烂烂的劳保服，后面背了老大一捆东西。 “明浩，你咋来了？” 看到江明浩，苏春旺既惊讶又高兴。 江明浩的视线却落在苏春旺后背那一大捆东西上面。 “你大半夜的上山薅卷柏去了？” “是哩，白天人多，还得上工，俺就晚上去，来回跑两趟，就能整不少哩！” 苏春旺把身后的东西卸下来，从里面抓出一把递到江明浩跟前。 “这段时间温度越来越低，卷柏有点干巴了，俺合计动作快点，争取霜降前再弄个几百斤哩。” 苏春旺挠了一下后脑勺，又小心翼翼的把卷柏塞了回去。 江明浩一时不知道做啥反应。 苏春旺这哥们儿有点太猛了吧！ 再弄个几百斤......那他之前弄了多少啊？ 上千斤？ 不会把敖子山都薅秃了吧？ 第192章 崔兰花眼中的准女婿 “明浩，你大晚上的来找俺，有事？” 苏春旺知道江明浩今非昔比，如果不是有事，是不大可能来找自己的，还是在晚上。 “想看看你这边有多少晒干的卷柏。” “俺没称，估摸着能有个两三百斤吧！” 卷柏含水量不高，一斤卷柏晒完还能剩下3两左右，按照这个算法，苏春旺这段时间从敖子山上足足薅了一千斤的卷柏。 看着苏春旺身上有些咣当的劳保服，以及胡子拉碴的脸，江明浩对苏春旺又多了一重认识。 只有对财富有疯狂渴望的人，才能做到如此。 “你回头找时间称一下，最近我会安排人过来收。” “真的？能收了？两块一斤？” 苏春旺的眼珠子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明亮，好像是饥饿许久的野狼见到新鲜的肉一样。 江明浩点点头。 苏春旺兴奋不已，把地上的卷柏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江明浩其实是理解苏春旺的这种情绪的。 三百斤，那就是六百块。 几十年后，六百块也许就是一顿烤肉一顿自助的钱，但放在现在，足够苏春旺娶媳妇翻盖新房甚至还能有剩余。 谁能不激动啊！ “明浩，你就是俺的大恩人哩！” 苏春旺兴奋之后，忽然眼眶子发酸。 他本来以为出了上次的事，江明浩再也不会信任他了，即使每天他使出吃奶的劲上山去薅卷柏，但心里却是没底的，直到此刻，他才相信，江明浩真的是既往不咎，原谅了他。 “挺晚的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上工呢！” “进屋坐会儿吧！” 人都在门口了，苏春旺觉得好歹得让江明浩进屋喝口热水，顺便再让江明浩鉴定一下自己晒干的那些卷柏是不是都符合要求。 他已经让江明浩失望过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算了吧！” 江明浩用眼神朝着苏大山和邱杏芬住的正房方向看了一眼。 苏春旺立刻耷拉下了脑袋。 她妈只要看着江明浩，就浑身热血倒涌，跟斗鸡似的，大晚上的要真是闹起来，的确不好看。 好在江明浩对此并不在乎，跟苏春旺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看着江明浩在夜色中渐渐消失的身影，苏春旺暗下决心，他必须要想个办法让老娘转变对江明浩的态度，否则以后早晚会坏事。 往回走的路上，江明浩碰到了陈军。 陈军已经接到了通知，明天就可以去粮食所报到，所以，不管是陈富贵，还是陈军自己都觉得应该来跟江明浩道声谢。 只不过陈军和江明浩接触极少，江明浩插队的时候他在公社当预备民兵然后应征入伍，去年才回来，又在家休养了很长时间，和江明浩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此时见面，陈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二哥，遛弯儿呢？” 还是江明浩率先张的嘴。 “想要去你家坐坐哩！” “那正好，走吧！” 虽然都是接触不多，但江明浩的状态比陈军要放松的多，而且他基本上能猜出来，十之八九是粮食所的事定下来了，陈军是来道谢的！ 陈军点点头，把身上的军绿色的印着八一红星的挎包挪了一下，放到了身后。 “二哥之前是炮兵？” “嗯。” 陈军点点头，嗯了一声。 “钢二旅的？” “嗯，你知道钢二旅？” 陈军骨子里是个热血青年，否则也不会不到十五岁就去公社当预备民兵，如果不是意外，他一定一辈子都待在部队，所以，听到江明浩准备的说出了自己服役部队的番号，陈刚的兴致瞬间被提了起来。 “钢二旅是支英雄的队伍，不管是抗日还是援朝战争都做出了突出贡献，特别是年初的对越自卫反击战，钢二旅更是战功赫赫，吴文山、刘铁、张云光都是名流千古的战斗英雄。” 陈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连这些都知道？” “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知道。” 江明浩笑笑，他这话虽然是真心的，但多少有些心虚。 前世的这个时候，别说钢二旅的那几位战斗英雄，就是钢二旅参加过什么战役他都不知道，而现在他能说的这么详细，是因为40年后，国家复兴，很多有志向有爱国热情的导演将这些都搬上了电影屏幕。 现在回想起那些热血的画面，想到电影院里的小学生看到这些电影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的画面，江明浩内心依旧是充满触动的。 “可惜俺这腿.......” 陈军的热血依旧翻涌，但不得不正视现实，想要保家卫国只能是下辈子的事了。 “心有热血，处处都是为国奉献的战场，二哥进了粮食所，多为人民群众着想，多做实事，和那些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战士们是一样的。” 陈军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一直沉浸在伤病退役的遗憾中走不出来，但此刻，江明浩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的世界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是啊，即使离开了部队，但他还能在别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啊！ “明浩，谢谢你！谢谢！” 陈军拉着江明浩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 本来他以为自己和江明浩是两个世界的人，对于江明浩通过关系把他安排进了粮食所，而且还是粮食所主任这么高的职务，但他内心深处并没有多高兴，感谢只是出于礼貌和人情。 可是现在，他觉得江明浩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份光鲜的工作，更是一个让他燃起希望燃起斗志的起点。 “走吧，进去坐，我顺便和二哥聊聊粮食所的事。” 因为一路都在说钢二旅的事，时间过的很快，不知道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到了门口，陈军却又有些犹豫。 他早些年是暗恋过苏美秀的，尽管那份情愫他一直深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此时依旧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二哥？爹，娘，二哥来了！” 苏美秀出来泼脏水，一眼就看到站在大门口的陈军，高兴的喊了一声。 苏大山和崔兰花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二小子来了？快进屋儿，进屋儿！” 崔兰花眉眼带笑，热情的招呼着。 没人知道，早些年，她一直想着让闺女嫁给陈军，这娃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是个可靠的，又是一个生产队的，知根知底，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家这丫头一直不开窍，好容易开窍了，却死乞白赖的要嫁给江明浩。 不过，即使没当成女婿，也不妨碍崔兰花对陈军的稀罕。 陈军根本招架不住这一大家子的热情，几乎是被半拉半拽的进了屋。 第193章 能耐越大责任越大 “二哥，喝水！月月，艳红，喊舅舅！” 进屋之后，苏美秀连忙从暖壶里倒了杯热水，想了想，又把前几天江明浩带回来的茉莉花茶叶抓了几粒扔进了杯子里。 “舅舅！” “舅舅！” 江月现在性格活泼的很，基本不怎么怕人了，苏美秀让她喊舅舅，小丫头立刻脆生生的喊了一声，艳红虽然性格内向，但不是没礼貌的孩子，所以虽然声音不大，也乖乖巧巧的喊了。 “好孩子，吃糖，来，吃糖！” 听到两个孩子喊自己舅舅，陈军急忙把身上的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水果糖，递给两个孩子。 “使不得使不得，怪金贵的，拿回去给大小子家的娃吃哩！” 崔兰花赶紧拦着。 她家现在条件好了，不拿这包水果糖当回事，但其他人家可不是，平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称个半斤给家里孩子解解馋，更何况，陈军从部队回来后，因为腿的问题一直没上工，家里本身就紧巴巴的，这包糖她更不能要了。 “婶儿，这是给俩妮儿的哩，俩妮儿喊俺一声舅，吃几块糖还不兴？” 江月看着水果糖，想要又不敢，怯生生的看着苏美秀和江明浩。 “娘，二哥的心意，让俩孩子吃去吧！” 陈军略微有些感激的看向江明浩。 “那.......还不谢谢舅!” “谢谢舅舅！” 两个孩子抱着水果糖，高高兴兴的回了隔间去吃糖了。 陈军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包旱烟丝。 “叔，不是啥好烟丝，您凑合抽抽哩。” 苏大山没想到陈军不仅给孩子带了糖，还给自己带了烟丝，心里也猜到了陈军这趟来的目的，所以，他没说收也没说不收，而是看向了女婿。 人是冲着女婿来的，这东西收不收的当然也要看女婿的意思。 “爹，二哥当晚辈的孝敬您包烟丝，你收着吧！” 女婿发了话，苏大山这才从陈军的手里把烟丝接过来。 陈军心中微微惊讶，江明浩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未免太高了吧？ 不管是大山叔还是兰花婶儿，两个孩子，苏美秀，所有人都是看着江明浩行事。 “二小子，听说你要去粮食所上班哩？” 对于陈军要去粮食所上班这事，江明浩没跟他们提过，是这两天上工的时候，崔兰花从几个老娘们儿那听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如果消息是真的，崔兰花是发自内心的替陈军高兴。 多好的孩子啊！ “明天就去报到，俺今天过来就是跟明浩道谢的，要不是他，俺可能这辈子都没啥出头机会哩！” 崔兰花惊讶的看向自己女婿。 啥意思？ 陈军的工作是自己女婿给安排的？ “是明浩跟马书记举荐俺的。” 哦~~ 崔兰花在心里得意了一下。 她这女婿真是牛气冲天哩！ 连马书记都听女婿的。 崔兰花心里高兴，加上平时没什么机会跟陈军说话，所以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还要给陈军介绍对象，最后是苏美秀把崔兰花拉走一起给俩孩子烧水洗脚，才算把崔兰花叫走。 “二哥，对粮食所主任的这个职务你有什么想法吗？” 屋里没人之后，江明浩和陈军终于聊起了正事。 “俺就是想着好好干，咱们社员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种点粮，俺不想让社员们吃亏，以前交粮的时候，那些个吃官粮的下手都黑，一来二去的哪次都得让哥哥生产队多交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粮哩，俺要把这个管住。” 陈军的确是没啥太多的想法。 一是他压根就不清楚粮食所主任的具体工作职责，二是在陈军朴素的思维里，一个当官的只要没有坏心思，不为自己谋私利，就是好官。 “二哥，你这么想没错，但是还不够。” 不够？ 陈军坐正身体，就像在部队里听领导讲话时候的姿势一样。 他原本就知道江明浩这个年轻人很厉害，后面经历的事更让他坚信这一点，而刚刚在路上的那些对话，又把这种情绪推到了顶点。 “粮食所的主要责任是收公粮这没错，但每年收公粮时间只有不到40天，加上前期的准备工作和后期的扫尾工作，也不会超过4个月，那剩下的8个月呢？二哥想没想过这段时间粮食所做什么？” 陈军当然没想过。 每个粮食所的工作安排不都是这样的嘛，收缴公粮的工作结束后，粮食所的那些人就没事干了，就是休息，忙几个月休大半年，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脑袋削尖了的想要吃公粮呢！ “粮食所存在的意义，不应该仅仅是收公粮，而是让广大社员的日子能越过越好，靠天吃饭的庄稼地，肯定存在粮食减产甚至绝产的情况，如果这个时候粮食所还拿着上面的政策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坚持按人头收公粮，那就是把广大社员往死路上逼。” 陈军蹙眉。 他知道江明浩说的对，远的不说，他们尖山咀生产队几年前就遭遇过这样的情况，那一年大旱，种下去的苞米有一半都没长出来，为了凑足人头粮，生产队有好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硬生生饿死了。 可是收不收公粮，按多少人头收公粮，都是国家规定的，别说他一个公社粮食所的主任，就是公社书记怕也没能耐改变吧！ “那你说应该咋整哩？” 陈军知道江明浩平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所以很配合的问道。 “社会是在不断进步的，就像五十年代的大锅饭，是由那个时候的社会经济形势和国家的发展状态决定的，后面逐渐的取消也是因为国家的计划经济在慢慢的调整，社会需求也在改变。” 陈军听的云里雾里。 只觉得江明浩说话的这个腔调和深度，跟部队首长似的，也不是，他们首长是个大老粗，说话抻着脖子喊，有时候还骂几句王八羔子，江明浩可不是，语气比政委还温和，也比政委说的更有深度。 如果不是江明浩的年龄摆在这，又是一直在生产队插队，陈军都差点以为江明浩是哪个国家干部。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被动的，而是靠每一个人推动，职位越高责任越大，而二哥就应该成为这个能够推动粮食所改革的人。” 陈军瞪着眼睛，像是在演习场上瞪着那颗朝着自己砸来的炮弹。 脑袋一片空白。 俺是谁？ 俺在哪？ 俺在干啥？ 第194章 陈富贵被吓傻了 “除了公粮之外，是不是可以用其他的农作物替代？然后再经由粮食所将农作物统一换成粮食上缴，这是不是就能很大程度的解决广大社员吃不饱饭的问题？” 陈军虽然还是没完全懂，但多少有点知道江明浩的意思了。 “但社员除了粮食还能种啥哩？” 陈军的疑问和许大炮一样。 因为他们看到的都是眼下，也只能立足于眼下，可江明浩看到的不仅是一年后，十年后，而是四十年后。 “这个二哥不需要考虑，二哥只需要好好的考虑这件事是不是可行？或者二哥有更好的办法是最好的，等到二哥有了清晰的思路，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讨论，我相信二哥！” 最后，江明浩给陈军戴了一顶高帽。 陈军虽然依旧没消化掉江明浩的这些话，但江明浩对他的信任他感受到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份信任，他也要把这个粮食所主任做好，也要把江明浩刚才提的事情落实下来。 “二哥，队长还在大队部住呢？” 陈富贵把考大学的消息告诉了大儿媳妇，并亲自给儿媳妇办了上大学的手续，因此被陈富贵媳妇撵了出去，陈富贵没地方去，只能在大队部凑合。 “嗯，俺劝了两次，爹说啥不回去哩！” 说到这个事，陈军有点愁。 他能理解老爹的做法，嫂子想要念大学，这没什么错，但他也理解娘的做法，大哥好容易说上的媳妇，侄子才两岁不到，爹这么一整，就等于是让大哥妻离子散了，娘生气也应该。 “我等下去大队部转转。” 晚上天气不错，江明浩想到自己开春就要实行的计划，应该抓紧时间和陈富贵沟通好，毕竟尖山咀生产队农改的重头戏就在陈富贵身上。 陈军知道江明浩是找自己爹有事，出门之后就先回家了。 大队部没开灯。 陈富贵也没睡。 他披着件褂子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子。 自打老苏家出了事，陈富贵这心就一直提着吊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以前沾枕头就能睡着，但现在经常折腾到深更半夜还睡不着，听着夜猫子呕呕的在杨树枝子上叫唤。 倒是烟瘾越来越大了，以前一天抽个三两锅子就能解馋，现在不抽个七八锅子都觉得心痒痒，干啥都没精神头。 再有就是，他这阵子总喜欢想以前的事儿，想老朋友白老师，想前两年得肺结核死了的老伙计，甚至还想已经到清江市上大学的儿媳妇。 那娃娃是她接回生产队的，也是他做主给老大陈国娶进门的，当然，最后也是他亲自把恢复高考的消息告诉儿媳妇，又亲自到县里把录取通知书拿回来交给儿媳妇的。 人家娃娃也是娃娃，他不能为了自家儿子孙子，就让那娃娃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 那样做昧良心哩！ 但是....... 想到大儿子那张自从儿媳妇离开后就一直没露过笑的脸，想到小孙子嗷嗷哭着要娘的样子，还有自己媳妇那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陈富贵深深的叹了口气。 咋整哩？ 这就是日子，再苦再难也得过下去哩！ 陈富贵又用力的猛吸了一口烟，感觉到辣丝丝的烟进了嗓子，那些烦恼好像被冲淡了不少。 他站起来，想要回屋，却发现腿蹲麻了，一个没收住劲儿，人就朝着后面仰过去，关键时刻，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江哩？” 看到扶住自己的人是江明浩，陈富贵既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 裂开嘴，露出被烟熏的发黄甚至发黑的牙，笑着问道。 江明浩将陈富贵扶进屋。 大队部不大，总共三间房，最里面的屋相对大点，放着大桌子和板凳，是平时大队干部开会的地方。 中间的屋是平时办事的地方，盖个章哩开个介绍信哩都在这，黑乎乎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落满灰尘的大喇叭，话筒上缠着的红布漏了好几个小窟窿。 最后的一个屋面积最小，是堆放生产队公用的一些物品的，开会用的桌椅板凳，红旗，还有些编筐、草帽子一类的东西，墙上糊的报纸发黄发潮不说，很多地方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 靠进门口的位置，放着一张用木板子搭的将巴巴一米左右宽的‘床’，床板上铺着一条花布单子，上面堆着一床到处冒油花和棉絮的被卷。 “队长，你就住这？” 江明浩不由得蹙眉。 这环境实在是有点堪忧。 别的不说，木板床下面只有两条板凳，但凡动作大点，板子就可能从板凳上掉下去。 “是哩，别看这地方不咋地，住着安逸哩！” 陈富贵把床板上的东西往旁边挪了一下，想让江明浩坐下，结果没等他开口，板子就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陈富贵嘿嘿笑了一声。 “这板子怪不听话哩！” 陈富贵弯腰把板子捡起来，又掸了掸被上的灰，不大的空间，立刻烟尘四起。 “咳咳咳.......小江，快出去，别呛着哩！” 陈富贵也被呛的不行，干脆把被扔回去，推着江明浩又出了屋，转了一圈想要找根蜡出来，但黑灯瞎火的翻了挺长时间也没找着，想要点煤油灯，又没翻着火柴。 看着陈富贵的背影，江明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别的生产队队长为了帮着社员把已经结婚的插队知青留下，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为此活生生逼死的知青不在少数，可在尖山咀生产队这种情况没有出现。 陈富贵自己一个人扛起了所有。 可以说，陈富贵现在的处境和他们这些知青脱不了关系，他们是踩着陈富贵的肩膀上走出了生产队，走向更好的人生的。 “队长，我过来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陈富贵停下动作，扭头看向江明浩。 陈富贵已经形成了一种心里反射，只要江明浩一说跟他说啥，他就会下意识的预感自己脑袋又要嗡嗡。 “啥事，你说，俺听着哩！” 既然找不着火柴，俩人就摸黑又出了屋，好歹外面还能借点月亮的光。 “我想让队长把生产队解散......队长？” 江明浩还没说完，陈富贵就觉得一个老大的炮仗从自己的脑瓜仁子里爆开了。 一下子把他的脑瓜浆子都从眼眶和耳朵眼儿里炸出来了，人眼瞅着就要瘫下去。 第195章 干他娘的锤子 “队长！没事吧？” 江明浩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离经叛道，但他觉得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做过那么多铺垫，陈富贵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小江啊，你让叔多活两年儿哩，中不？” 陈富贵缓了缓，一脸苦瓜相的看着江明浩。 这小子一天天的咋这么能作妖呢？ 以前的那些事也就罢了，可解散生产队，他......他咋想出来的？ 最主要他这胆儿也太肥了吧？ “队长，你先坐下，听我具体跟你说说是咋回事。” 江明浩扶着陈富贵在大队部院里的石磨上坐下，自己靠着院里的老枣树站着。 “小江啊，俺知道你这娃能耐大，脑筋也转的快，咱白山公社这些个生产队加一起也出不了第二个你这样的哩，但俺觉得你这想法有时候还是要收收哩，以前没出事那不代表以后都能没事儿，俺的意思你明白不哩？” 不等江明浩开口，陈富贵就苦口婆心的先开口劝道。 这后生是个好的，他不能眼瞅着这后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啥事哩！ “队长，你先别着急，可能是我刚才说话的方式不对。” 江明浩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之前去省里的事队长很清楚，农业厅厅长亲自授命让我指导全省的农业改革，这个事队长也知道，但队长不知道的是，跟我被厅长授予重任这件事相比，还有件更重要的。” 听到这句话，陈富贵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来了。 啥事能比被堂堂一省农业厅的厅长信任还重要？ “这件事就是我亲耳听到陈厅长说，国家打算改革现有的农村生产队模式，实行包产到户，也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为了打消陈富贵心里的顾虑，江明浩只能扯虎皮做大鼓，反正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在尝试做这个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的那个偷偷搞包产到户的村应该已经丰收了，产量是过去五年的总和。 他们明年开始实行，其实风险已经不是很高了。 毕竟82年就开始正式全国推行了，国家完全肯定包干到户、包产到户都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生产责任制。 “真的？” 陈富贵不敢相信。 之前连哪个社员偷摸种两根葱都要被扣帽子甚至全村公开批评，甚至被送去学习劳改，现在竟然要实行包产到户？ 社员想种啥种啥？ “真的，现在已经有南方的村子开始搞了，并且成功了，队长想知道产量不？” 江明浩决定给陈富贵下一剂猛药。 陈富贵或许胆小，或许思想古板，但他心里是真正为全体社员着想的。 陈富贵看着江明浩，虽然没说啥，可眼睛里的火苗烧的特别旺，用力的点点头。 “他们今年粮食产量66吨，相当于全队1966年到1970年5年粮食产量的总和。” 陈富贵听傻了。 66吨？ “他们人口和俺们生产队一样？” “差不多。” 陈富贵揉揉眼睛，又摸了把头发，咋地都觉得不真实。 66吨那是个啥概念，尖山咀生产队一共63户，一户2000多斤？ “队长，如果这事成了，尖山咀生产队就再也不会出现年底粮足年中社员挨饿的情况了，甚至于家家户户还能有余粮。” 要知道，余粮这两个字是喊了多少年的口号，但其实真正能实现的生产队寥寥无几，甚至一个都没有。 陈富贵很激动。 激动的嘴唇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 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循规蹈矩了一辈子，一点出圈的事也没做过，国家让他干啥他干啥，国家说不许干的事他是一点也不碰。 可是现在，让他搞包产到户，这不是让他把天捅个窟窿嘛！ 江明浩靠着枣树，没催。 他知道想要陈富贵消化这个消息需要很长时间，可能晚一些，也可能晚几天，甚至晚一两月。 但江明浩丝毫不担心陈富贵会拒绝。 深秋的天气很干爽，月光透彻。 虽然枣子已经被打下去分给了社员，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枣子的香气。 陈富贵坐在磨盘上，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眼睛放光，最后还是禁不住，又点了一锅烟。 吧嗒吧嗒吸吮烟袋锅的声音，微微有些辛辣的旱烟味，很快的和空气中的枣子香气交融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奇的味道。 夜色渐渐沉下来。 江明浩收回打量敖子山的视线。 “队长......” “小江啊，真能有你说的那么多？” 陈富贵一直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 最后，他决定，如果粮食的产量真的有那么高，那他就豁出去了。 他活了半辈子了，就是真出啥事也没啥可惜的，至少社员们都能吃上饱饭。 “只多不少。” “干！干他娘的锤子！” 陈富贵忽然从石磨上跳下来，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咔哒一声敲在石碾子上，像是以此来为自己壮胆。 清亮的月光下，陈富贵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特别是眼角的鱼尾纹，密密麻麻的似乎要将他的眼睛吞噬，但江明浩却从这些细密的皱纹里看出了这个老实巴交的生产队长的胸襟和勇气。 “队长，这个事儿暂时先不要声张，我回去会做一份保密协议，必须要全体社员都同意这个事才能做。” 陈富贵为了全体社员的利益能够破釜沉舟，但江明浩却不能冲动，这种事不说是掉脑袋的大事，却绝对不能出现纰漏，否则别说提前发展，很大可能整个生产队都会惹上麻烦。 不打无准备之仗是最起码的。 “嗯，这个要得哩！” 陈富贵点点头，还是这后生想的周到哩！ “队长，那你早点休息吧，最多三天，我就会拿出具体的章程来。” “俺信你，你让俺咋办俺就咋办。” 陈富贵表了态。 江明浩从大队部走出去，身影被月光拉长。 回去的时候，岳父母和两个孩子都睡了，苏美秀躺在炕上，睁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屋顶。 “回来了？” 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苏美秀坐起来。 “嘘！” 江明浩蹑手蹑脚的关上门，也没再洗漱，直接钻进了被窝。 “哎呀！” 结果刚进被窝，一双大手就袭击了苏美秀。 因为被深秋的夜风吹的时间长，江明浩的手冰凉冰凉的，落在皮肤上，让原本就敏感的苏美秀直接娇喘出声。 第196章 合作顺利的有些诡异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带着昨天准备好的样品，骑着摩托再次去了供销社。 再见江明浩，刘向前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刚坐下，江明浩就扔了几盒烟在刘向前的桌子上。 荷花、大港、大公鸡、钓鱼台。 都是现在比较紧俏的牌子。 看着这些香烟，刘向前这个老烟民的眼睛顿时亮的像是安装了200瓦的大灯泡。 “这些烟你手里都有？” 刘向前拿过一盒大公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一抽鼻子，大鸡香烟特有的味道就钻进了鼻孔，舒坦的刘向前忍不住闭了眼睛。 “有，但不多，这几种倒是不少。” 说完，江明浩又从包里掏出了几盒外国烟放到了桌面上。 万宝路、peel、健牌、雪茄龙、好彩。 刘向前并不是都认识，但万宝路他是见过的，也知道这烟在国外有多抢手。 这个年代国内外是有很强的区域壁垒的，国外的东西很少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国内，特别是香烟这类的东西。 刘向前的心里有一种猜测。 不过江明浩既然敢把这些拿出来就没在怕刘向前知道。 做生意，有些时候话需要说在明面上，但有些时候话却是心照不宣。 “这是别的货。” 江明浩没有再跟刘向前探讨香烟。 因为这些外国老六香烟是不可能放在供销社销售的，他拿出来也不过是勾搭勾搭刘向前这个老烟民罢了。 毕竟要想让一份合作关系稳定，既要利益交换又需要建立一点个人感情，个人感情的建立自然要从投其所好开始。 看到摆在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刘向前站了起来。 先是拿起一个指甲刀，试着剪了一下。 指甲刀的质量自然是没的说。 但江明浩却从刘向前的动作里再次验证了昨天从其他公社供销社主任那里听来的信息。 国内现在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用过指甲刀，但刘向前动作却很熟悉。 这绝对不是个小小供销社书记应该有的见识。 试过了指甲刀，刘向前又拿起了钢笔。 派克。 这几乎是目前为止全世界最好的钢笔。 刘向前虽然擅长的是毛笔字，但是喜欢写字的人，不管是硬笔还是软笔，对文字本身和写字工具都是了解颇深的。 十几分钟的时间，刘向前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 “这些东西不能在供销社售卖。“ 刘向前把指甲刀、西餐刀叉、打火机等十几种东西挑了出来。 这些东西是不是国外生产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供销社是服务于普通社员的，售卖的东西也都是和社员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这些商品根本不在这个范围内。 江明浩点点头。 这个没什么好争取的。 在时代属性面前，人的抗争是要结合实际情况的。 刘向前看到江明浩十分淡定，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望。 “不过我可以介绍给你一个能售卖这些东西的地方。” 刘向前说完又看了江明浩一眼，江明浩的表情还是依旧平静，这种喜怒不形于色，波澜不惊的心态让刘向前心中对江明浩的好奇更甚。 刘向前给江明浩写了个地址。 “你跟他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他就知道怎么和你沟通了。” 江明浩道了声谢。 他把几盒烟和样品都留了下来。 刘向前也没推辞。 两个人约好，三日后送货。 但是正规手续也要跟着货一起送来。 出了供销社，江明浩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刘向前的胆子比他想的还要大，他以为刘向前会再和他谈些条件，但刘向前竟然没有多说，连价格都是完全按照他提供的价格计算的。 江明浩按照刘向前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叫孙涛江的人。 看到孙涛江的第一眼，江明浩的脑海里立刻想起了鬼吹灯电影里的大金牙。 孙涛江在屋里还戴着黑色的毡帽，皮肤雪白，小眼睛黑豆似的滴溜溜转，鼻尖上有颗肉色的红痣，上嘴唇有些微微凸出，一张嘴，两颗明晃晃大金牙就露了出来。 屋里很黑。 起初江明浩以为光线不好，后面才发现，是因为屋里的两处窗户都用黑布给遮住了。 “你和向前啥关系？” 孙涛江坐在椅子里，整个人基本瘫在椅子上，毡帽下的眼睛充满了探寻，目光让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合作伙伴。” 听到江明浩的话，孙涛江噗嗤一声笑出来。 “向前这是饥不择食了啊。” 听到这话，江明浩的脸色沉了下来。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有些意外。” 虽然孙涛江嘴上说着没别的意思，但眼底的那抹戏谑却并未消失。 江明浩重生以来，不被重视或者被轻视的时候不在少数，但是那些轻视和孙涛江完全不是一回事。 别人对他的轻视是出于对能力对身份的怀疑，孙涛江的轻视却是完全的不看在眼里，不是不信任，而是完全没看到眼里。 “小兄弟，你给我带的是啥东西，亮出来吧！” 从头到尾，孙涛江没有问江明浩的姓名，也没有问他的来意，而是直接让江明浩把东西拿出来，这证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刘向前不是第一次介绍人给他，而且孙涛江和刘向前之间非常熟悉，不是合作伙伴的那种熟悉，而是像他和许大炮那种。 虽然不满孙涛江的态度，但他不至于连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住。 他从包里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不错，不少紧俏货，开个价儿吧！” 比刘向前还干脆。 而且孙涛江连手都没动，只是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一眼。 他对这些东西应该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江明浩把临时抄下来的价格递给了孙涛江。 “还算合理，有多少，都给我送来吧！” 事情的发展是出乎江明浩意料的。 尽管他前世接触的各类生意人不计其数，行事作风千奇百态，但像孙涛江这类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现款现货。” “哈哈，我不是向前那小子，给公家办事就是磨磨唧唧，我这有现成的钱，随时交货随时付钱。” 说完，孙涛江拉开了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钞票。 从孙涛江的院里出来后，江明浩又回头看了一眼。 重生以后，他可谓所向披靡，跟所有人接触基本上都是游刃有余，都能轻松掌控，但这个孙涛江，让江明浩生出了几分警惕。 第197章 巧遇熟人 江明浩把结果告诉许大炮之后，这货激动的一蹦三尺高。 彩虹屁一个接一个的往江明浩身上砸。 “我觉得那个孙涛江不简单，合作还是要谨慎。” 对于自己看不透的人，随时保持警惕是保证不翻船的唯一方法。 “都是小毛贼，谁也逃不过我浩哥的五指山，呕吼！” 许大炮对江明浩已经进入了盲目崇拜的境界。 毕竟老沈那样在他眼里跟神话儿似的人，到了浩哥跟前不也是消消停停的嘛！ 江明浩懒得跟许大炮胡扯，让许大炮腾出手，开始把送往供销社的东西和送到孙江涛那的东西都清点出来。 等老沈和老白那边的东西一到，就可以送货了。 货出了手，石磊想要再调查，可就连一根头发丝也查不出来了。 这些货已经清点过两次了，所以清点的难度并不大，没到天黑，就已经清点好了。 许大炮吵吵着要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两个人。 江明浩没懒着，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确挺忙的，吃饭也不及时，吃点好的没毛病。 到了街上，许大炮直奔国营饭店。 江明浩稍慢几步，就是这慢下的几步，让江明浩看到了一个‘熟人’。 “金大姐！” 江明浩喊了一声。 金花转过身，看到江明浩的瞬间愣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涌起了一丝笑意，快走两步到了江明浩跟前。 “小兄弟，没想到在这能见着你哩！”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卖给江明浩牛舌饼和油糕的中年妇女。 和之前看到的两次一样，金花的胳膊上挎了个篮子，篮子上蒙着一块白手巾。 “是啊，金大姐，你这是......” 江明浩记得金花说过，她婆家就在白山公社，金花怎么会跑到县里来呢？ “嘘，俺男人和国营饭店的厨师是把兄弟，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哩，前几年俺家遭难，不敢跟人家走动，怕连累人家哩，现在情况好了，他那把兄弟想着帮衬俺们一把，就让俺们往饭店送点油糕、豆沙饼啥的。” 金花对江明浩印象很深，虽然两个人接触不多，但江明浩外形气质都很出众，至少金花从来没接触过比江明浩更好看的年轻人，所以只一眼她就认出了江明浩。 再加上两次到公社偷偷卖东西，也都是卖给了江明浩，对江明浩的为人也算信得过，否则绝对不会跟江明浩说这么多。 “那正好，我也要去饭店吃饭，一起吧！” 金花没想到江明浩也要去饭店，心里合计，还挺有缘分哩！ “浩子，浩子，你磨磨唧唧的干啥呢，再晚一会儿我都该饿死了！” 许大炮进了饭店的门，回头没看到江明浩，立刻倒回来冲江明浩喊，一眼看到了跟江明浩走在一起的金花。 许大炮这小子花花肠子多，虽然知道江明浩不是那种胡来的人，但看到江明浩和金花一边走路一边说话，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许大炮的嘴角立刻浮起了一抹坏笑。 “浩子，这大姐谁啊？” 许大炮挤眉弄眼的样子，让金花下意识的皱眉，并条件反射似的用手护住了篮子。 “金大姐，走，进去说。” 江明浩太了解许大炮了， 这小子撅起屁股拉几个粑粑他都知道，此时心里指不定又在想什么花花世界呢！ “诶，浩子，你介绍一下啊！” 看到江明浩没搭理自己，许大炮更来劲了，吓的金花躲在了江明浩的身后。 江明浩瞪了许大炮一眼，许大炮这才讪讪的闭嘴。 对于许大炮这犯贱的性格，江明浩第n次表示无语。 进了饭店，许大炮熟门熟路的挑了张靠窗户的桌子，又喊了服务员一声。 “俺......俺先去趟后厨。” 金花捂着篮子，小声的对江明浩说。 江明浩点点头，示意金大姐随意。 看到江明浩挎着篮子去了后厨，许大炮再次贱嗖嗖的凑过来。 “浩子，你可以啊，遍地都是小红花啊！” “闭嘴吧你！许大炮，你丫的是不是有病？金大姐都快能当我妈了，你少胡说八道，让人下不来台。” “行行行，我闭嘴行了吧？不过浩子，你咋认识这金大姐的，我刚才打鼻子一闻，她那篮子里装了不少红枣糕啊！要不你等下要两块，咱们尝尝？” 许大炮嘴贱，也嘴馋。 红枣糕并不算太稀罕的东西，但因为必须要用新鲜的枣子做，所以每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能吃到，并且外面基本买不到，许大炮来白石县三年了，就吃过两回，刚才被这味道一勾，馋虫就上来了。 “那等下金大姐过来，你这嘴能不能老实？” “能能能，我用红枣糕把嘴塞上，保证塞的死死的，一个动静都出不来，中不？” 真是没出息！ 江明浩无奈的暗忖。 服务员这时候也过来了，看到许大炮还跟许大炮打了个招呼。 许大炮自然不能放过机会，一边点菜，一边撩了人家姑娘几句，好在这姑娘是个泼辣的，一句不差的全给许大炮怼了回来。 “这丫头嘴太厉害，以后不好嫁人！” 被人家姑娘怼的没有招架之力的许大炮看着人家姑娘的背影，暗戳戳的说道。 江明浩有种直觉，许大炮这张嘴，早晚是个祸害。 金花将红枣糕送到后厨后，跟厨师说了两句话就出来了，但却没有立刻朝着江明浩这边走，她看着坐在江明浩对面的许大炮，唾沫星子横飞的样子，有些不想过去。 但不过去打声招呼又不太合适，前两次如果不是江明浩买走了那些东西，她可能也没有勇气再做这些糕点，也就没有可能靠这个给家里赚钱。 “小江......” 最终，金花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江明浩身边，但视线一直躲着许大炮。 “金大姐，坐下一起吃口饭吧！” 现在已经是饭点儿了，江明浩自然要邀请一下。 “不了不了，俺等下还有事，得回公社哩！” 金花紧忙摇头，生怕会和许大炮坐一起吃饭。 “金大姐，你别紧张，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许大炮，人不坏，就是嘴有点急，说话不分轻重，你别往心里去。” “是啊金大姐，我这人就嘴贱，心眼那是贼拉好使，金大姐，你刚才拎的那些红枣糕呢？” 许大炮眼睛滴溜乱转，一边说一边瞄着金大姐。 第198章 没人能拦着我报恩 金花没想到许大炮直勾勾的瞅她，竟然是因为红枣糕？ “金大姐，你那红枣糕太香了，把我兄弟馋虫给勾出来了，刚才就一直惦记呢！” 知道许大炮盯着自己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红枣糕，金花的神经放松下来。 “红枣糕送到后厨了，俺去问问.......” “不用不用，送到后厨好办，我去找服务员要一盘。” 许大炮说完就站起来，找服务员要红枣糕去了。 “金大姐，你是个哪个生产队的？” “俺是红砬子生产队的。” 江明浩的脸色一惊。 “小兄弟，咋哩？” 看到江明浩的神情，金花心里微微发慌。 “你们生产队有个叫艳红的娃你知道吗？” “知道哩，谁能不知道哩，那是个苦命妮儿，打小就死爹死娘，话还说不利索就被她舅舅给抱走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多难哩，俺时不常的给那妮儿塞块饽饽，那妮儿也舍不得吃，都留给她舅舅家那几个娃哩！” 说到这个，金花眼眶不由自主的发红。 “俺说把那娃领回家，就是多口饭的事哩，但孙翠那娘们儿死活不撒手，说是绝对不能让红砬子生产队的人把那妮儿领走，结果......唉，真是造孽哩！” 金花心肠好，即使不是在江明浩跟前，每次想到这个事心里都不好受。 “诶，小兄弟，你咋知道那妮儿哩？” 说完这些之后，金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艳红被我收养了，以后她都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啥？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江明浩点点头。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爷开眼哩！观音菩萨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金花很激动，双手合十，对着桌子方向就是一顿拜。 江明浩微微动容。 “金大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们生产队的情况......” 江明浩想要把白山公社作为农改试点，但试点也是有分别的。 白山公社下辖十三个生产队，他想挑出四个重点改革对象。 重点改革对象能得到的好处是其他第二梯队的改革对象不能比的。 但这个好处，他不能随便给。 最根本的一点，他要找到一个能够认同改革，并且有胆识有魄力的生产队长作为合作对象。 金花没问江明浩为啥打听他们生产队，之前江明浩帮她的那点情分先不提，光说江明浩收养了艳红那妮儿这件事，就足够让金花对江明浩没有任何怀疑的信任。 所以，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许大炮蔫头蔫脑的回来，金花才说完。 “咋地了？卖没了？” 看到许大炮空手回来的，江明浩就知道许大炮这是红枣糕吃不到嘴了。 不过这才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红枣糕就卖没了？ “不能啊，俺才送进去哩，咋能卖这么快......” 金花和江明浩几乎是同时扭头朝四周看，饭店里的十来桌客人桌上，都没有红枣糕的影子。 金花微微皱眉。 她有点不明白咋回事，想要去后厨问问，被江明浩拦了下来。 红枣糕刚送进去服务员就说没有了，可能性并不多，大致有两个，一是金花男人的把兄弟单纯的为了拉好兄弟一把，定的糕点其实都是自己掏腰包买的，第二个就是这个好兄弟事先就找好了销路，但不想让金花两口子知道，才让金花把东西送到后厨。 第一种可能性有，但江明浩觉得可能性不大，反倒是第二种，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更合理。 “金大姐，以前你送完东西就走吗？” 金花点点头。 虽然是送给了熟人，大锤兄弟也反复说了没事，但她每次都不敢大意，悄悄的把东西送来之后根本不敢多留，生怕被人看着给自己也给大锤兄弟惹麻烦。 “东西送来了，一次一结账吗？” “不是，俺只管送东西哩，钱都是大锤兄弟送到家里给俺男人。” 金花不知道江明浩为啥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金大姐，你上次说你家祖上就是做糕点的，是个上百年的老牌子了，是吗？” 金花又点点头，这事是她和家里人的骄傲但也是心头刺。 “这儿说话不方便，过段时间我会到红砬子生产队去一趟，到时候我再和金大姐细说。” 江明浩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叫‘金氏宫廷糕点’的糕点品牌，几十年后，基本是糕点奢侈品的代名词，消费对象基本都是中产以上的人。 但这个金氏宫廷糕点的幕后老板却不姓金，听说是当初用手段骗了金家糕点继承人，让对方不得不为其效力。 前两次江明浩并未想到这些，可现在的局面让江明浩顿时把金花和这个金氏宫廷糕点联系到了一起。 他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眼前的金大姐，心眼好，曾经对小艳红释放过善意，也是真心的心疼小艳红，所以，就算是替小艳红报答这份恩情，他也决定管一管。 如果金花真是金氏宫廷糕点的传人，那他就帮她护住品牌自己发展壮大，如果不是，他也可以将其扶植成为金氏宫廷糕点。 总之他想报的仇一定不会放弃，同样，他想报的恩也没什么能拦得住。 今天发生的事让金花有点懵，也有点慌，为啥她送来的那些红枣糕大锤兄弟不往外卖呢？ 许大炮则是愤愤然的很。 他嘟嘟囔囔的骂了几遍奸商，黑店。 “大......大炮兄弟，你要是爱吃红枣糕的话，俺回头给你做一筐，让你广够吃，中不中哩？” 金花看着许大炮委委屈屈的样儿，和刚见面时候那贼溜溜的德行判若两人，像个小孩儿似的，怪可怜的，不由得开口说道。 “金大姐！你真是我亲姐啊！你啥时候做完，我去你家取。” 听到金花的话，许大炮脸上的憋屈立刻一扫而光，兴奋的就差流哈喇子了。 金花被许大炮这一出弄了个大红脸。 正好这时候，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金花着急忙慌的走了。 江明浩朝着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撩着门帘看着金花的背影，可能是感觉到了江明浩的视线，对方朝着江明浩看过来，不过转眼的功夫，对方就把门帘撂了下去。 第199章 到底咋回事 “浩子，你和金大姐咋认识的？” 菜都上来之后，许大炮一边往嘴里塞肥肉片子，一边问道。 江明浩就把之前和金大姐认识的经过和许大炮说了一下。 “这么说，金大姐还是个祖传的御厨？” 江明浩点点头。 姓金，祖上御厨，这么看来，前世里的那个金氏宫廷糕点的继承人很可能就是金姐了。 “大炮，等下吃完饭，你......” 江明浩示意许大炮把身子凑过来，压低声音交代了许大炮几句话。 “放心，这事就包在炮爷身上！” 许大炮眼神里透着兴奋。 都多少年没干这种事了，想想就激动啊！ 因为这份激动，许大炮吃饭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尽管江明浩一再的说不用着急不用着急，也没耽误许大炮用几分钟的时间干光了两大碗米饭。 “嗝......出来了，我去了啊！” 看到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拎着东西从后厨走出来，许大炮兴奋的搓搓手，那中年男人前脚出了饭店，许大炮后脚就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 江明浩结了账直接回了小院。 一个多小时后，许大炮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一进门，话都没说，先哐哐哐的喝了一大瓢凉水，然后一屁股坐在炕上。 “差点没给炮爷我累死。” 深吸了一口气，许大炮才开始说他跟着中年男人出去之后的事。 不出江明浩所料，那男人的确是把东西交给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从后门见的送过去的。 因为不敢跟的太近，许大炮没听到两个人说什么，但看那个男人的神态表情对女人好像很恭敬，等到那男人走了，许大炮才走过去。 后门是很普通的油漆铁门，不过关的很紧，隔着门缝看，里面还上了栓。 围墙也很高，看不到院子里的情况，许大炮想绕到前面看一看，发现前面的情况也是一样，大门紧闭，围墙高耸。 不过从门缝看了一眼，院子不小，而且里面还停了两辆车。 许大炮没敢敲门，在门外蹲了一个小时，既没看到人出来，也没看到有人进去，最后怕自己等急了，就先跑回来报信了。 “浩子，你觉得那是啥地方啊？这白石县，我可没看着过几辆车，好家伙，那院里停了两台，而且还有台红旗。” 红旗车和别的车都不一样，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你记得老沈的那个海鲜酒楼不？” “记得啊，那能不记得嘛，炮爷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高档货。” 想到那两次吃的半个脸盆大小的螃蟹还有小臂长的大龙虾，许大炮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大口口水。 “你是说......” 要不说许大炮脑子不笨呢，刚才还满脑子的螃蟹龙虾呢，转过脸儿就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看来是的，还一直以为北方观念落后呢，看来是我的思维不够活跃，眼界不够宽啊！” 江明浩的确是没想到白石县竟然也有这样的‘私人会所’。 能开这种会所的人，身份背景都极为不简单。 老沈在深市，政治和经济环境都宽松，偷偷的开一家‘私人会所’尚且说得过去，可这里是白石县，是连当街卖几块糕点都要被派出所抓进去的地方。 “诶，浩子，你说是啥人开的这地儿啊？我在白石县好说歹说也待了三年，跟着老沈也没少见世面，咋就不知道这地儿呢！” 许大炮是真好奇。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知道了。” 许大炮压根不怀疑江明浩的话，既然早晚知道，他等着就行了。 “那我还用不用有事没事过去溜达溜达，侦查侦查？” 许大炮的兴奋劲儿明显还没过，反正他现在的心思早就不在百货大楼的工作上了，对于许大炮来说，只要不让他在仓库蹲着，干啥都挺乐呵。 “不用，这两天你把货送过去。” 江明浩打算和许大炮兵分两路。 供销社和孙涛江那边他已经联系完了，许大炮只要把货按照明细送过去就行，他的生意许大炮肯定是要参与的，该见的人自然也要见。 而他则要集中精力和陈富贵把尖山最生产队包干到户的事确定下来。 如果时间能够倒腾开的话，他还要把剩下的三个重点农改生产队落实。 现在已经是农历十月，距离下一年的春种只差不到四个月，时间可以说非常紧迫。 因为落实了第一梯队的农改生产队之后，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 生产队一般都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社员自行留种，向上报备之后再进行播种，但如果开始农改，就不可能使用社员自行留的种子。 这些种子尽管是社员颗颗手工挑选出的最饱满的，但作物能不能高产和种子品种的关系很大，同样的种植手段同样的种植环境，不同品种的种子产量相差巨大。 一旦确定下来，他就要想办法选购优良种子了。 当然，既然是农改，改的肯定不仅仅是包干到户的模式，还有种植作物的种类。 现在白沙市百分之九十种植的都是玉米，但因为数年连续的种植玉米，土质已经很贫瘠，必须要交替种植，才能保证土地的养分。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想要种植中药这个事肯定也要优先在白沙市施行。 以上种种想要在转年启动，他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是不敢想象的。 因为事情进展的顺利，江明浩回家的很早，以至于他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艳红和小月两个孩子。 “小月，姐给你翻绳儿，好不哩？” “翻绳儿......翻绳儿.......” 江月拍着小手，高兴的拽着艳红的胳膊，小脸红扑扑的。 “看着哩，这是板凳儿.......这是喇叭花.......这是灯笼.......” “月要看大馒头......白馒头......” “嘻嘻，小月真是小馋猫，看着，姐给你变个大馒头.......” “咯咯咯.......” 院子里，艳红坐在小板凳上，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江月。 小姐俩紧挨着，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江明浩看到这一幕，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眼神之中全都是温暖。 “爸爸！” 江月最先发现江明浩，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朝着江明浩扑过来。 江明浩一把将江月捞在怀里，转而看向满眼羡慕却不敢扑过来的艳红。 “艳红不想叔叔？” 说完，江明浩用一条胳膊抱着江月，另一条胳膊空出来，对着艳红招了招手。 第200章 这娃是来报恩的 艳红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明浩对着她打招呼的手。 “姐姐......姐姐来......” 江月对艳红没有那种小孩子之间的嫉妒，相反，她很喜欢自己的爹娘姥姥姥爷和她一起喜欢姐姐。 艳红很想站起来，很想扑过去。 可是她配吗？ 那是小月妹妹的爸爸，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如同地狱的养父母家，能来到这里，吃饱穿暖她就很感谢老天爷了，她怎么能再抢小月妹妹的爹娘呢？ 但是江月依旧在甜甜的喊她，江明浩的胳膊也一直没有收回去。 我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艳红给自己加了几次油，最终...... “叔叔，俺去给你倒点儿热水洗把脸吧！” 艳红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不等江明浩搭话就转身回屋倒水去了。 “爸爸，姐姐为什么......不让爸爸抱......” 因为有了适龄的玩伴，加上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江月的表达能力突飞猛进，基本上想要说的话都能表达的很清楚。 “姐姐害羞，小月，你要多和姐姐说话聊天，知道吗？” “嗯，月月喜欢姐姐......和姐姐玩......” 说完江月就从江明浩怀里跳下来，跑回屋找艳红去了。 江明浩心道，想让小艳红完全融入这个家，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还任重而道远啊！ 洗了脸，江明浩照旧决定生火做饭，让几个人回来能吃现成的。 小艳红又主动担任起了烧火刷锅的伙计，江明浩拦不住，还有江月，看到艳红干活，她也挪着小短腿来来回回的抱秸秆，因为人小力气小，每次只能抱一两根。 小艳红笑眯眯的夸赞妹妹能干，江月不由得干的更加起劲。 江明浩欣慰的看着小姐俩。 他是信奉富养女儿的，但他的富养不是把孩子养成金丝雀，而是养成鹰，一只能够振翅上云霄的苍鹰不管怎样也胜过被豢养在黄金笼子里的金丝雀。 外人都道是他心善，救小艳红于水火，却不知，小艳红的到来，对他对江月都是一种救赎。 父女三人配合默契，不等几人下工，饭菜就都已经摆上了桌。 江月自告奋勇的要到门口去迎接几人，艳红立刻牵着江月的手，陪着江月一起出了门。 崔兰花一看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俩外孙女，笑的脸上的皱纹成了一朵花儿。 一口一个乖乖的叫着，把俩娃都搂在了怀里，左亲一下右亲一下。 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艳红这娃娃。 这么小的年纪，却比很多大人都懂事，以前他们上工都要把江月带到地里，春秋天还好，不冷不热的，但遇上大夏天或者冬天，孩子遭的罪让她心疼的经常偷偷抹眼泪儿。 但是自打小艳红来了，江月就不用跟着他们下地了，头两天她和秀儿还时不时的偷偷跑回来看，但每次回来都看到小艳红带着小月在院里或屋里玩，那个细心劲儿半点不像孩子，比个当娘的也不让。 要不她总说，这娃是来她家报恩的呢！ “爸爸做饭了......有肉有蛋儿......” 江月拉着崔兰花的手往院里走。 小艳红则是走到苏大山身边，想要把苏大山背上的干草接过来。 “你这娃......不用你哩，你这小身板儿可使不得，姥爷背的动哩！好妮儿！” 苏大山看着艳红也是满眼的喜欢。 他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娃！ 苏大山伸手在艳红的头顶上轻轻的摸了一把，这才进了院。 苏美秀笑着走过来，自然而然的牵住小艳红的手。 被苏美秀牵着，小艳红笑的很开心。 苏阿姨的手软软的，掌心虽然有硬硬的茧子，但是一点也不铬手，反而让她很踏实。 她没被妈妈这样牵过，但她总是在想，妈妈的手一定和苏阿姨的手一样。 进了屋，饭菜香味就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孔。 崔兰花扫了一眼，又是好几个菜。 有肉有蛋的，油还挺大。 心疼还是有点心疼，毕竟即使没有闹饥荒那几年，崔兰花也没过过不愁吃穿的日子，少油少肉的日子过惯了，想要改的确是有点难。 但崔兰花能做到不吱声，家里的油啊蛋啊肉啊的，啥不是女婿挣来的，再说了，女婿一个干大事的人还能亲自给他们做饭，她要还挑剔的话，那真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一顿饭，一家人吃的其乐融融。 江明浩的手艺说不好多好，但是这个年代能吃饱饭都不容易，别说鸡蛋肉片子还用油炒了，就是用水煮一煮，那都是人间美味。 所以，到最后，连盘子里的汤汁都被苏大山就着饭捞了个精光。 “爹，我有事和您说。” 吃完了饭，江明浩喊住了苏大山。 “房的事？” 爷俩儿出了屋，站在了院里。 苏大山一边点着烟锅子，一边问。 在他的脑袋里，觉得自家女婿能和自己说的事好像也就这一个了。 “房的事爹看着弄就行，我要说的是别的事。” 苏大山抽了一口烟，浑身舒坦的不行。 那话儿咋说的，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 “那是啥事？” 苏大山眯着眼睛，感受着尼古丁带来的美妙刺激。 “我昨儿跟队长说了，想让咱们生产队实行包产到户，解散生产队.” “哦......啥？你再说一遍！！！” 苏大山正沉浸的感受着饭后一袋烟的美好之中，脑袋也跟着慢了半拍，等到他回过味儿来，手里的烟袋锅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眼睛瞪着江明浩。 反应和陈富贵如出一辙。 或者说更夸张。 毕竟江明浩是他女婿，这挂着一层血缘关系呢，关心程度肯定比陈富贵更深。 “爹，包产到户，就是把生产队的土地以家庭为单位划分出去，生产物料也按照家庭分配出去，生产队不再统一安排生产，所有社员自主安排耕种。” 江明浩解释了一下。 但是苏大山依旧没有完全回过神儿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明白，他这女婿到底是啥变的？ 孙猴子？ 这胆子咋这么大呢？ 生产队这可是mzx提出来的，全国农村那么多，也没听说哪个生产队敢解散生产队的。 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 第201章 熬夜 “爹？” 江明浩把烟袋锅子捡起来递给苏大山，但苏大山却没接，眼睛直勾勾的有点吓人。 “明......明浩啊，爹说要不咱就管好咱自己家得哩，生产队的事咱不掺和了，中不？” 你这么折腾爹害怕啊！ “爹，我倒是不想管，但这是省里大领导交代下来的，我要是不干那就是得罪了大领导，怕是要有麻烦啊！” 看着苏大山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江明浩觉得有点好笑。 但这个事他还必须得跟苏大山沟通好，因为一旦包干到户实行起来，他家肯定得首当其冲，如果不提前做好思想工作，到时候老爷子不是没可能因为害怕‘拖后腿’。 “啊？大领导这不是坑人嘛，这事他咋不干哩？” 苏大山有点生气。 在他的想法里，领导这就是拿他女婿当枪使哩，不对，是挡枪哩！ “爹，你把这事想的太严重了，我上次去省里，听说其他省已经有偷偷搞包产到户的了，所以这是个趋势，谁先搞起来谁就能最早受益，爹，我想让咱家第一个在同意包干到户的协议上签字。” 江明浩不打算再解释了，以岳父的认知和胆识是没办法理解的，但岳父也好岳母也好，最大的优点就是支持他。 所以，他只要打情感牌，就必定会是赢家。 果然，苏大山不吱声了，把烟袋锅子接过来，用手掸了下烟嘴上的土。 “咱家的事你做主就中！” 把烟嘴塞进嘴里，吸了一大口。 但却没吸出之前的那股子舒坦劲，还有点苦滋滋的。 “俺和你娘岁数大了，脑袋跟不上你们这些后生，啥事你和秀儿商量着来就中哩，需要爹娘的地方你们就吱声儿。” “爹，你放心，我和秀儿肯定会让您和娘过上好日子的！” 苏大山点点头。 这个他是信的，但前提是他这姑爷可别总整这么吓人的幺蛾子，要不他和老伴儿能不能活到享福儿的那天都不好说哩！ 跟苏大山沟通明白之后，江明浩就一头扎进屋里，开始搞协议书。 给大字不识的社员们搞协议书，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甚至字都不能太多，但往往越是这样需要高度概括精简的东西，编写的难度越大。 江明浩反反复复写了好几稿，最后都被撕成了碎片。 夜深人静，两个孩子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苏美秀坐在炕沿上纳鞋底，昏暗的煤油灯摇摇晃晃，苏美秀好几次差点被针扎到手上。 她抬头看着江明浩认真写字的背影出神。 时至今日，她依旧会有做梦的感觉。 这么好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男人，过去那几年吃的苦，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这善良的傻女人啊，是那么可亲又可爱。 看到江明浩又一次把已经写好的东西撕成碎片，苏美秀心疼不已。 但她知道，江明浩是在做大事，是在做对整个生产队有益甚至对整个公社、县城都有益的大事，她不敢打扰，只能轻手轻脚的出去，给江明浩冲了一碗油茶面。 这油茶面还是上次许大炮来家的时候带来的，除了偶尔给两个孩子冲一点，他们几个大人都没舍得碰。 “明浩，喝点油茶面吧！” 这段时间，江明浩一直忙叨，饭都吃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你喂我？” 尽管写东西写的有些心烦气躁，但面对善解人意的小媳妇，江明浩还是满脸带笑的逗弄道。 “喂就喂，俺又不是不会。” 这回苏美秀没像之前一样扭捏，大方的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汤匙的油茶面送到了江明浩嘴边。 “我说让你用这个喂。” 江明浩伸出手，轻轻的落在苏美秀殷红的小嘴上。 “流氓，不喂你了，自己吃吧！” 苏美秀到底还是受不了江明浩的撩拨，把勺子扔回碗里扭身就要走，却被一双大手拦腰搂住，一个重心不稳就落入了江明浩的怀里。 “你不喂我我喂你。” 说完，江明浩就把汤匙里的油茶面倒进嘴里，不等苏美秀反应过来，嘴就落在了苏美秀的嘴上。 苏美秀嗯嗯两声，很快就沦陷了。 最后，自然是一场顺势而为的运动。 云收雨霁之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江明浩给熟睡的苏美秀盖好被子，便披着衣服再次下地。 油灯不敢开，就翻出了一根半截蜡烛，就着蜡烛微弱的灯光继续编写协议书。 此时他的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份协议拿出来，要让所有社员都能看得懂，其次就是要让所有社员都信服。 一直到凌晨两点，江明浩才终于停下笔。 山村的夜晚寂静的可怕。 特别是入了深秋，随着温度的下降，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了。 隔间里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极为均匀，时不常的还能听到江月发出咯咯的笑声，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江明浩走到隔间，想要给两个孩子掖掖被角，正好看到小艳红迷迷糊糊的伸手把散落在一边的被子给小月盖到身上。 江明浩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隔间。 心里第n次的感慨自己收养艳红的这个决定。 也更加坚定的要替艳红报答那些曾经对其释放过善意的人，比如金大姐。 虽然江明浩躺下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但天刚刚破晓，鸡鸣的声音还没有传遍生产队所有的角落，生物钟就让江明浩睁开了眼睛。 “明浩，你再多睡会儿吧！” 正准备起身的苏美秀看到江明浩睁开眼睛，立刻心疼的说道。 昨天晚上江明浩具体几点睡的她不知道，可是光看江明浩发黑的眼眶和眼底的憔悴就能知道，江明浩昨天必定睡的极晚。 “没事，最近事多，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江明浩搂过苏美秀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正好被刚刚走出隔间的两个小家伙看到了。 “羞羞羞，羞脸皮.......” 小月到底小，看到爸妈两个亲亲，立刻小手在脸上划拉一起来，一边划拉一边念念有词。 “小月！” 艳红想要去捂江月的嘴，没想到江月却嫌离的远羞的不过瘾，径直跑到了江明浩苏美秀跟前。 “臭丫头，笑话我和你娘是吧？看爸爸怎么收拾你.......” 江明浩伸手一捞就把江月捞到了炕上，然后把手伸进江月的腋窝。 “咯咯咯咯.......爸爸........咯咯咯.......” 美好的一天从挠痒痒开始。 第202章 这队长有病吧? 吃了早饭，江明浩首先去找了陈富贵。 “小团山子生产队的队长俺倒是认识，年轻那时候公社组织过护林队，俺和石大满在一个小组，石大满那人是个直心眼子，说话不咋中听，人还中哩！” 江明浩这趟来，主要是想先从陈富贵这里打听一下周边几个生产队的情况。 “占堡子、淸桃口、盘山子几个生产队俺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上咀子和敖子沟生产队可都不咋地，这两个生产队有不老少都是当年逃荒过来的，心野性子凶，前几年因为垒坝的事还闹出过人命哩！” 这个事江明浩听说过，据说当时闹的挺大，敖子沟的人用炸药炸了上咀子刚挖好的坝口，反过来上咀子的青壮年就拎着棒子和气枪去了，激烈的冲突之下，死了七八个人，还烧了敖子沟大队部和牛棚。 的确，这样的生产队算是存在极大危险因素的所在，至少从江明浩这，这两个生产队已经失去了农改第一梯队的资格。 “队长，这是我昨天做的保密协议，你过一眼吧！” “俺不看哩，俺一个大老粗，字都识不全哩，你看着中就中，俺信你，你说咋着就咋着哩！” 陈富贵把协议退了回来。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 反正协议的内容还要大队部召开会议之后才能执行，到时候陈富贵再看也是一样的。 离开大队部，江明浩直奔红砬子生产队。 这是江明浩第二次来，有了上次调查小艳红事件的基础，他对红砬子生产队不算陌生，也认识几个社员。 一番打听，很快找到了大队部。 不过此时是上工的时间，大队部没有人，原本不用上工的记分员也没在，不过门没锁。 江明浩在院子里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 红砬子生产队的大队部看着比尖山咀生产队的大队部还要破，石瓦碎裂，断墙摇摇欲坠，窗纸也有不少都裂了口子，遇到阴雨天，毕竟是要漏雨的。 大队部院子不小，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少，但没有一样儿是有用的。 就在江明浩四处打量的时候，脚步声响起来。 江明浩朝着门口看去，看到了一个穿了五三式军装的男人。 男人很魁梧，身高足有一米八五。 这个年代，一米八五的身高简直是稀罕，毕竟吃不饱穿不暖的，连基因都想着偷懒。 除了身形高大魁梧，男人的五官也都是大号的，大眼睛大鼻头大嘴唇，耳朵也是肉厚大耳轮，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大。 “你找俺？” 一开口，江明浩又给这位加了个大，那就是嗓门大。 “宋队长，我是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江明浩，有些事情想要和宋队长聊聊。” “那进屋吧！” 宋光的态度干脆的有点出人意料。 也有点不合套路。 进了屋，江明浩才发现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破还说不上破，因为屋里真是真的破。 他之前以为的窗户纸会漏雨都是乐观的想法，因为屋顶的洞更大。 屋里的地坑坑洼洼，除了一张掉漆掉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瘸腿桌子，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连张凳子都没有。 “俺们大队部平时没人，没置办东西，你先坐这儿哩！” 宋光指了指门槛子。 江明浩倒不认为宋光是故意的，这屋里除了门槛子是真的找不到其他能坐人的地方了。 “院里的井干了，屋里也没壶，你渴不？” “不渴不渴。” 江明浩有点汗颜。 这宋光说话是真有意思，井都干了壶也没有，就是渴了能咋着。 “那你有啥事，说吧！” 宋光没地方坐，就靠在桌子边。 但是他过于人高马大，刚一靠上，桌子就发出了吱嘎一声响，下面垫着的砖头挪了位置，桌子腿咔吧一下歪到了一边。 “你给俺搭把手。” 好在江明浩还没坐下，一步就跨了上来，将下面的砖头重新挪了回去，避免了大队部这唯一家具毁灭的悲剧。 “宋队长，红砬子生产队能种植的田地数量比尖山咀多，条件怎么会.......” 江明浩是真的有点想不明白。 “条件咋地？不如你们尖山咀啊？” 额！ 江明浩还是第一次接触宋光这样的人，这说话的方式......真的很特别！！ “至少从大队部的条件看是这样的。” 既然宋光说话直勾勾的，江明浩也收起了他以往跟人说话的那种模式，也采取了直来直去的方式。 “那你眼睛挺毒，大队部这条件不算最孬的哩，好有好几个社员的屋还不如这呢，牛棚里都住着人哩！” 江明浩大写的无语。 他怎么感觉宋光说这些的时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红砬子生产队他可以直接排除了。 “社员们日子不好过，都是俺这个生产队长没能耐哩！” 江明浩刚在心里对宋光的态度产生怀疑，转过头，宋光的脸就耷拉下来，而且感情真挚，大号的脸上全都是自责。 “宋队长方便说说吗？” “说啥？俺没能耐哩，这有啥说的？” 看着宋光的脸，江明浩觉得，这个宋光很大可能是脑袋不太灵光，不是傻，是不灵光。 不知道红砬子生产队咋会选这样的人当队长。 江明浩又问了宋光几个问题，但结果都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 无奈，江明浩只能离开大队部，转而找到了金花。 看到江明浩，金花高兴的很，硬是欢天喜地的把江明浩拽到了屋里。 金花家的房子也不算好，但跟大队部比，说豪宅也不为过。 “小江，这是去年俺晒的干枣，贼甜贼甜的，还有这，俺男人从外地托人带回来的杏仁还有葡萄干，也好吃，快尝尝！” 金花把家里的小柜子打开，平时收着藏着连过年都不一定舍得吃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放到了江明浩跟前的炕沿上，摆了一大排。 “金大姐，我刚才从大队部过来，跟宋队长聊了一会儿，有个事我想打听打听.” 江明浩纠结了一下，想着怎么把这话说的委婉点。 “你想打听为啥宋光看着有点直是不是哩？” 江明浩没想到他还没说呢，金花自己倒是先说出来了，这么看，宋光脑子真是不灵光？ “说来话长哩.......” 金花叹了口气，然后才跟江明浩说了关于宋光的事。 第203章 怒其不争 宋光是老队长宋石海的独生子。 宋石海为人非常好，用金花的话说，那就是观音菩萨转世，生产队不管谁家遇到困难，只要让宋石海知道了，必定会帮忙。 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宋石海就把家里的粮拿出来，给家里有老人孩子的社员分。 他们自己家倒是上顿下顿的杂粮糊糊拌野菜，小孙子因此饿的营养不良，得了大肚子病，不到六岁就夭折了。 儿媳妇受不了打击，得了癔症，天天疯疯癫癫的，三年前上山从沟子上掉下去，摔死了。 宋石海本来就因为小孙子的事心怀愧疚，儿媳妇又死了，宋石海也因此精神恍惚，前年山洪爆发，宋石海带着社员抗洪，为了救生产队一户社员家的孩子，被洪水冲走，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呢！ 宋光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爹被洪水冲走的，但他抓住了老爹手里的娃却没抓住老爹。 洪水退了之后，宋光天天围着河套子转，上上下下的，一直找了两个来月。 后来实在是挺不住了，被社员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在河里，出气多进气少。 打那以后，宋光就变了。 不是变傻了也不是变坏了，就是变的直勾勾的，说话少根筋似的。 其实早在宋石海没出事之前，社员们就有想让宋光接替宋石海的意思，现在宋光成了这个样子，社员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让宋光当了队长。 “宋光兄弟虽然直勾勾的，看着有点那个，但是人好着哩，对生产队一心一意的。” 说完了宋光的事，金花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江明浩倒是没想到宋光这个样子竟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面造成的，心里多少也有点感慨。 “大姐，除了宋光，你们生产队主事的还有谁？” 既然宋光是这样的情况，那江明浩就不能用宋光来作为评判红砬子生产队能不能成为农改第一梯队的条件了。 “华会计。” 金花又把华会计的情况跟江明浩简单的说了一下。 “谢谢金大姐了。” 如果不是金花，江明浩想要完全的掌握红砬子生产队的情况一定不会这么顺利，金花的出现，不仅让他节省了时间，最重要的是，金花这个人个性正直，说的信息也都是实事求是，这是最难得的。 “哎呀呀，小江兄弟，你跟俺就不要客气哩，就是几句话的事，再说了，你对俺有恩哩，老话儿咋说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哩，俺这算啥哩！” 金花摆摆手，坚决不接受江明浩的谢意。 “金大姐，姐夫呢？上工去了？” 金花是从地里被社员喊回来的，所以家里没看到其他人。 “没没没，俺家你姐夫不上工哩！” “姐夫是吃公粮的？” 这个年代的生产队，不用上工的只有那么两三种情况，首当其冲的就是吃公粮的。 “不是哩，你姐夫他......” 金花拧着衣角，半晌没说话，江明浩有些疑惑。 这不像是金大姐的性格啊！ 就在此时，院外晃进来一个人。 没错，就是晃进来的。 摇摇摆摆，踉踉跄跄。 “金花，金花，人呢？金花，金花.......” “来了来了！小江兄弟，你先坐啊，俺先把你姐夫扶进来。” 金花急急忙忙的挑帘往外走，几步走到了男人边上。 “你干啥去......去哩？耳朵聋啦？还是眼睛珠子瞎......瞎哩？” 男人嗓门很大，而且在金花走上去的瞬间，一个巴掌就扇在了金花脸上。 江明浩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打女人的男人，不管什么原因什么情况，都不值得原谅。 但毕竟这是金花的家务事，江明浩没有出去阻拦。 “东风，咋又喝这么多哩，不是说让你少喝点，少喝点嘛！” “臭娘们儿，老子喝点酒你磨磨唧唧的，给......给老子再炒俩菜，俺还没喝够......够哩！” 男人把胳膊搭在金花的肩膀上，金花的身子被压的往一侧弯的厉害。 “妈了巴子的，老子喝酒还要看你脸色，你个臭......臭娘们儿.......” 金花扶着男人进了屋，男人嘴里一直各种脏话，十分难听，金花一声没吭。 “东风，俺扶你到西屋儿躺会儿哩！” 金花扶着贾东风要往西屋去，她不想让江明浩看到自家男人这个德行。 “干啥？臭娘们儿，老子不去西屋，老子......” “东风，西屋暖和，俺刚晒的被褥哩。” “俺不去，俺去东屋。” “东风......” “臭娘们儿，你他么的是不是背着老子偷人了？滚，老子要看看你背着老子跟哪个狗比篮子养汉......” “东风，你别......” 啪！ 又一个大巴掌呼在了金花的脸上。 “小江兄弟！你.......你咋出来哩？” 金花下意识的捂住脸，看向挑帘出来的江明浩，磕磕巴巴的问道。 江明浩看着贾东风。 矮矮瘦瘦，黑黑赖赖，尖嘴猴腮，眼梢上扬，鸡胸驼背。 跟白白净净一脸福相的金花相比，贾东风的长相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臭娘们儿，你真特么的背着老子养汗，老子打死你......” 金花脸色平静，除了面对江明浩的尴尬，竟然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不过贾东风的手却没落下，因为被江明浩攥住了。 “狗篮子，你撒手，你特么的睡俺女人，俺弄死你！” 贾东风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扎出来，不由得怒从心起，抡起另一只手，再次朝着金花挥下去。 下一秒，贾东风整个人都被踹的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摔在灶台边上。 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秸秆叶和灶灰。 “东风！” 金花立刻扑上去，关切的想要把贾东风扶起来。 “臭娘们儿，你养汉子养到老子跟前儿了，你臭不要脸，骚比下踹.......” 又是一巴掌打向金花，这一次，金花的脸被打的歪到一侧，脸上肿起了一个巴掌印。 “金大姐，你起来！” 江明浩不想管人家的家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自然知道，但让他眼睁睁看着金大姐被人当沙袋似的这么打来打去的，他又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臭娘们，你当着老子的面儿就敢跟野男人勾勾搭搭，你麻痹的给老子去死！” 下一秒，贾东风就发不出声音了。 第204章 气质不同寻常的会计 “小江兄弟，你别......他身体不好哩！” 看到江明浩用脚踩在贾东风的胸口，贾东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金花焦急的央求江明浩。 “贾东风，靠着自己女人养活，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动手打人，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你！” 此时，江明浩的怒气是真的。 他气贾东风的无耻和暴力，也对金花怒其不争。 从金花的表现能够看的出来，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甚至于经常上演。 毕竟家暴这事只有0次和无数次。 “狗币篮子，你睡老子媳妇，还敢打俺，有本事你就弄死老子，啊.......” 江明浩脚上加了力气，贾东风嗷了一声，直接背过了气儿。 金花吓的不行，顾不得脸上的红肿，赶紧跪在地上一边喊贾东风的名字，一边掐贾东风的人中。 “金大姐，死不了！” “小江兄弟，他体格不好，又总喝酒，架不住你这么踹哩！” 金花的语气里虽然都是心疼，但并没有责备。 唉！ 江明浩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金花好。 有时候没有底线的善良就是愚蠢。 “金大姐，你起来，我知道咋把他弄醒。” 江明浩用力把金花拽起来，然后背过身，挡住金花的视线，一脚踩在贾东风的手指上。 一碾。 贾东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二碾。 贾东风的嘴唇泛白，面部扭曲。 三碾。 “啊！” 贾东风受不了疼，一边大喊一边坐了起来。 连酒气似乎都散了不少。 “东风，你没事吧？” 看到贾东风醒了，金花又欣慰又感激的看了江明浩一眼，转过头又关切的看向贾东风。 江明浩冷笑一声，把脚收了回来。 贾东风习惯性的又要对金花动手，但刚抬起手，就被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金大姐，你出来一下。” “臭娘们儿，不许......” 贾东风揪着金花的胳膊，但话刚说出口就被江明浩的眼神吓的止住了话头。 金花犹豫的看了一下贾东风，又看了一下江明浩，最后还是站起身，跟在江明浩后头出了屋。 贾东风气的一脚踹到了水缸上。 “小江兄弟，不好意思啊，你姐夫他这人不喝酒的时候不这样哩，对俺挺好的。” 刚出门，金花就迫不及待的解释。 江明浩看着金花，没说话。 “你姐夫以前真不这样，那几年出了事，被磋磨的厉害，身子垮了，人也不行了，心里憋屈才喝酒哩，俺知道他心里苦哩！” 金花还在为贾东风辩解。 “他的不幸是你造成的吗？” 江明浩看向金花，认真的问道。 “俺......俺是他婆娘哩！” 金花嗫嚅了一下说道。 “你也知道你是他婆娘，婆娘娶进门，是跟他过好日子的，是让他打让他骂的吗？金大姐，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本不应该管，但我要提醒你，你金家御厨的招牌想要发扬光大，你就必须要硬气起来，否则，没人能帮你！” 金花看着江明浩，不明白江明浩这话的意思。 金家御厨的招牌和自家男人喝酒有啥关系？ “他今天能酗酒打你，明天就能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金大姐，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去找华会计。” 江明浩的话并不是言过其实。 现在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消息闭塞，很多事情都被埋葬不被人知晓，但是21世纪后，网络发达自媒体快速发展，世界上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在网络里都无所遁形。 杀妻案频频发生，如果非要寻找这些案件的共同点，一定是这些案件的女主角都对嫌犯充满宽容和爱意，正是她们的宽容助长了那些嫌犯的嚣张。 金花正是这样的人。 江明浩从不相信一个内心正直的人会因为遭受苦难就变得阴暗暴戾，只能说他的骨子里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同样遭遇了苦难，蔡东依旧心怀家国天下，冯志成依旧愿为国家鞠躬尽瘁，白老师依旧用最善意的心面对那些殴打虐待过自己的社员。 但，选择需要金花来做。 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如果金花做出了选择，他一定会帮她到底。 看着江明浩走出院子，金花有片刻的怔忪。 难道她这么对待自家男人是错的吗？ 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毕竟每次贾东风醒酒了，都会跟她认错道歉，甚至跪下来求她原谅，扇自己的耳光。 她觉得也许贾东风真的是喝醉酒才会这样的，他心里是有自己有这个家的。 可是...... “金花，你给老子滚进来，你这个骚老娘们儿，你给老子死进来。” 屋里，贾东风又骂了起来。 金花隔着一道窗帘，看着躺在地上一边撒泼一边对自己破口大骂的男人，第一次没有立刻冲进屋。 她知道小江其实是个不喜欢管闲事的人，但是刚才，小江管了，她知道小江是心疼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老大姐。 但最后，金花还是进了屋。 再怎么说，她不能眼睁睁的让贾东风一直躺在地上，回头出了毛病，遭罪的还是她。 另一边，江明浩在院墙外站了一会儿，看到了金花犹豫的画面，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他是真的担心金花执迷不悟，那他也只能选择冷眼旁观了。 离开金花家，江明浩又找社员打听华会计的家。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下工，因为天冷了，社员都不再带饭到地里吃，绝大部分家里都有人。 华会计的家和金花的家一东一西。 华会计是老光棍，自己一个人生活，所以院子很小，也很破，和大队部不相上下。 “请问华会计在家吗？” 江明浩走到门口，才发现小院连大门都没有，他没有直接进屋，站在黄泥砌的半截墙旁边对着屋里招呼。 “谁啊？” 一个胡子拉碴的同样穿着五三式军装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 华会计虽然长的不高，也不壮，穿的也不整齐，但是从屋里走出来的一瞬间，江明浩还是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气势。 这种气势不像是一个生产队的会计，更像是个在战场上能够指挥战斗的指战员。 “华会计好，我是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有点事想要和你说两句。” 因为华会计身上这和身份不相符的气质让江明浩对华会计的态度比对其他人多了几分尊重。 第205章 第一个考察对象被搁置 “你就是上午找宋光的那个？” 江明浩点点头，看来宋光和华会计的关系是真的不错，而且宋光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不灵光。 “等俺换件衣服。” 华会计说完扭身进了。 等到华会计再出来，身上穿的还是一件五三式，但比刚才那件看着干净个三两分。 “坐吧！” 华会计拎出来两个小马扎，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江明浩。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华会计把裤腿卷起来，江明浩看到露出来的小腿，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看着吓人？” 华会计伸手在自己满是疤痕的腿上摸了一把，淡淡的问道。 “吓人倒不是不吓人，就是看着让人好奇，这是救人留下的？” 金花跟江明浩说过，华良不是红石砬子生产队土生土长的，是跟着寡妇改嫁过来的，寡妇得病没了，华良就被继父一家给赶了出来。 当时还是宋石海的爹看不下去，偷摸给华良在生产队边上搭了个窝棚。 华良在窝棚里住了三四年，突然一天，人就没影儿了。 一个外来的‘野种’，没影就没影了，也没人打听，只有宋石海的爹和宋石海会偶尔到窝棚附近转悠一圈，看看华良回没回来。 华良走了十几年，三十几岁才回来。 宋石海的爹已经没了，宋石海作为生产队长，做主给华良批了个地方，又带着儿子宋光帮华良建了个草坯房。 华良重新安顿下来，但是和生产队的人接触的并不多，除了宋家爷俩，几乎没人和华会计多说话。 直到生产队牛棚着火，暂住在牛棚里的社员被困在里面，华良只身冲进火海，把人救了出来，自己却被倒下来的木头砸住了下半身。 在县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才勉强能下地，出院后，宋石海做主让华良在生产队当了记分员，不用上工，也能拿工分。 起初自然是有人反对，但宋石海一句你们谁有本事拿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他就一视同仁让他也当记分员，加上宋石海本身有威信，这事才定了下来。 后来记分员的工作给了生产队另外一个同样身有残疾的姑娘，华良转成了会计。 再后来，宋石海出事，后事都是华良帮着料理的，宋光这种情况还能保证红砬子生产队的正常运转，都是因为背后有华良。 “贾家媳妇儿跟你说的？” 江明浩的内心微微有些波澜。 这个华良不简单啊！ 他进生产队不过两个多小时，发生的事华良竟然都知道。 如果不是不可能，甚至让人怀疑红砬子生产队是不是安装了监控。 “俺没事喜欢在生产队瞎转悠哩！有啥事，你说吧！” 江明浩看着华良，对方眼神没有什么波澜，身上最开始凸显出来的气势，也消弭于无形，似乎眼前坐着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光棍。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生产队准备更换粮种，产量比现在种的这种高出很多，陈队长让我问问咱们附近几个生产队，有没有也想换的，有的话大家一起买，价格能便宜很多。” 江明浩不打算跟华良说明自己真正的来意，至少在他没摸清楚华良的个性前，他不会冒这个风险。 “不都是自己留种嘛！” 华良没拒绝，但...... “陈队长也是听其他生产队的社员说的，这两年气候不好，产量上不来，总得想别的办法，华会计要是觉得有风险，就当我没来过。” 江明浩说完，直接站了起来。 “俺回头和宋队长商量商量哩，宋队长没准想跟着你们一起买种哩！” “嗯嗯，那我等华会计的消息。” 转过身，江明浩眸底收敛。 看来红砬子生产队也要从第一梯队的名单里剔除了。 至少在他没有办法准确的了解华良此人之前，他绝对不会将红砬子生产队拉进自己的阵营。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华良伸手把自己的裤腿子放了下去。 回屋换回了之前那件脏兮兮的五三式，之后快步的朝着大队部走去，一点也看不出来腿上有伤。 “华三儿爷爷。” “华三儿爷爷.......” 往大队部走的路上，生产队不少孩子看到华良都会叽叽喳喳的上前打招呼。 华良会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给跟自己打招呼的孩子。 “吃糖吃糖哩！” 给完糖，华良还会在孩子们的脑袋上摸一把，然后就继续朝着大队部走。 江明浩离开红砬子生产队后，又去了小团山子生产队。 因为有陈富贵这层关系在，江明浩很顺利的见到了石大满。 石大满的个性和陈富贵说的基本一样。 “富贵那老小子还使劲抽大烟锅子？” “抽的不少。” “俺认识他那阵儿就抽，这都多少年哩，嗓子眼儿都该让烟糊上了，那东西有啥抽的，辣哄哄的呛嗓子，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哩！” 江明浩失笑，没接话。 “他让你找俺干啥？这老小子要是没啥事一辈子都不带想起俺的，你麻溜说，俺等下还得带着社员修坝口子呢！” 石大满一边说，一边把袜子脱下来，抠脚指头缝里的黑泥。 抠出来一块就往炕沿下头抹，抹不下去就用手指头往外弹。 江明浩赶紧换了个位置，心道这个石大满有点不拘小节的过了头。 “瞅啥？抠脚丫子没见过哩，俺这干了大半天活儿，出一脚丫子的汗，不抠抠下午鞋窠子里该和泥哩，你瞅那起劲儿，没抠过？” “咳......石队长，我听陈队长说你打以前就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当了生产队长后还做了不少别的生产队没做过的改革。” “你别给俺兜圈子哩，俺都说了等下还有事呢，你有事说事，没事俺可就不陪你在这瞎咧咧哩！” 石大满又抠下一块泥，手指一弹，差点弹到桌子上敞开的饭盒里。 “我想问问石队长，敢不敢不种粮改种菜。” “哎我草，脚丫子........嘘嘘嘘......” 江明浩话音刚落，石大满就捂着脚丫子叫唤起来。 “你.......你你.......你再跟俺说一遍，啥？种啥？” 石大满刚才被江明浩的话吓的手一哆嗦，掰到了小脚指头，差点掰出血来，但跟江明浩的这个话相比，脚丫子的疼已经算不上啥了。 第206章 被当成了骗子 “种菜。” 江明浩的计划就是如此。 第一梯队的四个生产队，尖山咀生产队改变生产模式，实行包产到户，这个事能也只能在尖山咀实行，这是政治问题，除了尖山咀他不放心任何一个其他的生产队。 除了尖山咀的包产到户，他还计划安排一个生产队种植蔬菜、两个种植中草药。 他之前就已经仔细的分析过各个生产队的情况，来的路上又认真的查看了小团山子生产队的土壤情况和地势，确定了小团山子生产队的农改方向。 四个生产队，相当于四片试验田。 只有这四片试验田的试验成功，他才能发展第二梯队，将成功的经验进行进一步的复制，进以确这样的农改方式适合不适合大面积推广普及。 “小同志，你这后生是来逗俺玩的吧？陈富贵这老东西最近大酱吃多了闲的哩！” 起初石大满是被吓着了，毕竟冷不丁的有人冒出那样的话谁能不害怕，但是转过头一想，谁正常人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逗闷子。 “石队长，我说的是正经事，石队长可能不知道，市农业局的吴局长打算将白山公社做农业改革试点，指派我选择几个生产队做第一批实验对象，我对各个生产队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是陈队长推荐我来找石队长的。” “农业局局长说的？” 石大满的反应充分的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拉虎皮做大旗，因为管用。 “那也不能你红口白牙的一说俺就信哩？文件哩？” 石大满撇撇嘴，终于把脚丫子放了下去，屋子里的酸臭味却依旧弥漫。 “正式开始改革前，一定会有文件发下来，但前提是，石队长认可不认可让小团山子生产队参与改革。” 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在任何事情上都适用。 “小同志，你.......姓江是吧？” 江明浩点点头。 “小江同志哩，俺是个大老粗，不知道啥改革不改革的，俺就知道这人种粮饿不死，但这菜种的再多，吃了也不顶饱，再说哩，这菜就能种那么几个月，到时候社员们咋整？喝西北风哩？这改革改革，咋改也不能折腾老百姓，你说哩？” 听完石大满的话，江明浩对石大满的认可度高了几分。 一是石大满心里有社员，遇事能从社员的角度出发，二是虽然他性格直爽的有点潦草，但想事情却很切合实际。 猪队友不可避免，但在能选择的情况下，江明浩肯定会优先选择好合作的人。 “改革有风险，这是肯定的，不过按照吴局的意思，成为农改试点本身就是在为全省的农业工作奉献，吴局肯定不会让社员们因此吃亏，农改开始前一定会有完整的规避风险和补偿方案，最重要的一点，菜并非是在常规季节种植，否则种菜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既然提吴局管用，那江明浩就继续拿吴局说事。 石大满瞅着江明浩，脑袋瓜子转的飞快，但转的这么快也没明白江明浩说的这些话是啥意思。 不过他有点相信这小子刚才转达的话真是啥局长说的了，要不一个普通泥腿子能说出这种话？ “种菜不在春秋种，还能冬天种哩？” “一年四季都能种，黄瓜洋柿子萝卜白菜，一年到头都能种。” “噗嗤！ 石大满大板牙一露，笑了出来。 “小江同志，你这拿俺当二傻子唬哩！俺活了快五十，还没见过冬天种菜的哩！” 石大满刚才还被吴局长的名号给震住了，现在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这事不是真的。 “技术问题不用石队长操心，石队长只管说，如果我说的一年四季都能种菜，你种不种？” 不怕对方耍流氓就怕对方来真格的。 是啊，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他种不种？ 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菜？ 石大满从小到大就没想过这种事，连做梦都没想过。 因为太离谱了。 “要真是一年四季都能种，俺就干！” 石大满有股子劲儿，当年在护林队打狼，他一个人敢扛着铅弹枪追着野狼进山，猫在雪窝子里一天一宿，人都冻麻了，最后到底把那只白脖子公狼给干死了。 他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种地这点事他还怕？ “不仅是你干，而是小团山子全体社员都要干，少一个都不行，石队长能做这个主吗？” “你这小同志，瞧不起人哩，陈富贵那老小子没跟你说俺当年一个人进山打狼的事？把白脖子都把俺按住了，哈喇子都特么的淌在俺脸上哩，俺要是哆嗦一下就特么的是孙子，这事俺都不怕，还能怕啥？ 俺在这团山子生产队，说土皇帝那是不要脸哩，但俺说话就没人不听，俺那话就跟皇帝老子的圣旨一样哩！” 石大满一提起打狼的事江明浩就知道对方是被刚出了脾气。 “石大满那老小子只要一提白脖子狼的事，就是脾气上来了，你心里有点数儿哩!” 这事陈富贵的原话儿。 “行，那生产队社员的思想工作就交给石队长了，我去跟吴局要文件，等文件下来，石队长可就没反悔余地了。” “你把心放肚子里哩，这点小事儿在俺这里屁都不是，俺可不像陈富贵那老小子，当年打狼吓的裤裆都湿了。” 江明浩摸摸鼻子。 这话他就不接茬了。 “对了，按你的话说，这农改是好事，那你们尖山咀哩，也种菜？” 江明浩看着石大满，这人性格直是直，但一点不耽误脑子精。 刚才脸红脖子粗的说自己的‘英雄事迹’，江明浩以为石大满已经定了这事，没想到...... “不种！” “啥？你们不种？那凭啥让俺团山子种？陈富贵那老小子不讲究，这不是坑俺嘛，还有你这小子，你一会儿是啥局长一会儿又说这改那改的，合着就是拿俺当冤大头哩！” 石大满一拍桌子，饭盒里的杂粮糊糊都溅了出来。 “一斤白菜顶二斤苞米，一斤黄瓜顶三斤苞米，一斤西红柿换一斤细粮，你不种？” 啥？ 石大满抠抠耳朵，瞪大眼珠子。 “一亩地能产大白菜上万斤。” 啥？ 石大满以为耳朵听错了。 苞米现在亩产也就千八百斤，这还是年景不错的，大白菜能产上万斤？ 石大满此时此刻无比的肯定，江明浩是个骗子。 陈富贵，你奶个腿儿的，当年好歹也是一起扛过枪蹲过雪窝子打过狼的交情，现在竟然让个小兔崽子来骗自己。 第207章 狗咬吕洞宾 “你回去跟陈富贵说，老子当年在野狼沟子里可是救过他的命，他就这么报答俺，不怕半夜鬼叫门哩！” 石大满腾的站了起来，袜子也没穿，直接趿拉着鞋出去了。 对于石大满的表现，江明浩没觉得意外。 改革本来就是如此，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有胆量和魄力，那风口上飞起的猪怕是要把天都挤爆了。 他这趟来，本意也就是摸摸底。 不过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晚上，石大满竟然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尖山咀。 陈富贵让陈军把江明浩喊到大队部。 还没进门，江明浩就听到了石大满的骂声。 “陈富贵，你个老鳖孙，俺越想越憋气，你说说，俺当年对你那可是掏心掏肺吧，俺娘给俺贴的饼子俺啥时候都给你分一半哩，结果倒好，你不说报答俺，还要坑俺，说，你这老鳖孙心咋这么黑哩？” “大满，你喝酒喝高了吧？谁坑你哩？俺那是看咱们交情好才让小江去找你的，真是狗咬吕洞宾哩你！” “呸！交情好个屁！俺算是看明白你哩，当年俺就应该让你给狼叼走，省得祸害人！” “你......” 陈富贵被气的脑瓜子疼。 他本来就是好心好意，那小江说的事哪个最后不是成真了？ 所以小江一跟他打听周围几个生产队，他想都没想的就把他石大满放在了第一位，结果....... “队长，石队长！” 江明浩进门，跟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打了个声招呼，然后视线在石大满身上扫了一眼。 “咋地？白天没骗成，晚上还想逮着俺继续骗？” 石大满是真的生气。 晌午江明浩走了之后，他一边带着社员在坝子口跺石头，一边合计这个事。 越合计越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好事，为啥尖山咀生产队不干，他可不相信陈富贵那老东西这么舍己为人，所以，最后石大满得出个结论，那就是陈富贵这老小子拿他石大满拿小团山子生产队当试验品呢！ 要是种菜行了，他们尖山咀就跟着种，不行的话挨饿的也不是他们尖山咀的社员。 这特么的坏的好像小日本哩！ 小日本才干拿人不当人当试验品的畜生事哩！ 他这暴脾气的咋可能忍得了这个，下工之后扔了铁锹就借了个洋车子到尖山咀来兴师问罪了。 “小江，你把小团山子生产队排除吧，就当俺眼珠子瞎哩，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哩，这石大满就是个四六不懂的，等回头改革成了，社员都过上好日子，让他撒泡尿淹死自己个儿算哩！” 陈富贵老好人一个，平时很少发啥脾气，但这回陈富贵也是真生气了。 他是真念着当年石大满对自己的照顾，但都是生产队队长，他也不出奇不冒泡儿，之前是真没啥机会回报这份情，好不容易江明浩这头儿天降好事，他第一个想到了他，结果这狗币不仅不领情，还跑到跟前来指他鼻子骂。 “石队长觉得我们是骗子，我们认，现在石队长骂也骂了，气也出了，随时可以掉头走了！” 江明浩手一伸，指向门的方向。 “认个屁的认，石大满，俺陈富贵当年吃过你的饼子，欠着你情分，你骂俺俺就当还你情分不吱声哩，但小江是你能骂的？你知道他是谁哩你就敢骂！” “你少在这瞎咋呼，他谁哩？跟着你这个老骗子一起的还能是啥，小骗子哩！是骗子就是黑心，就得挨骂！” 石大满眼珠子都是红的。 想到如果自己上当受骗的话，小团山子生产队的那些社员就得挨饿，那他石大满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石大满！你给俺闭嘴！你再骂小江一句试试？俺.......俺.......俺把你打出去信不信？” 陈富贵四下看了一眼，转身抄起了靠在门边的扁担。 陈军有些傻眼。 他爹这辈子就没这么厉害过，当初因为大嫂上大学的事他娘闹成那个样儿，爹连声儿都没吭一下。 石大满也有点发愣。 他知道陈富贵这老东西的个性，没囊没踹的（东北话没啥脾气），以前在护林队不管谁跟谁起冲突，陈富贵都在里面和稀泥，有时候拉架被人踢着了打着了也连个屁都不放。 这姓江的和他啥关系，连他亲儿子他都没这么护着过。 “队长，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不想干我们不勉强，但是......” 江明浩神色淡淡的看向石大满。 石大满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很多年前那只白脖子野狼踩着自己胸口，看着自己时候的那种感觉。 “石队长走出这个门，小团山子生产队就再也没可能成为农改的对象，不管是什么情况，或者谁做说客，都没可能，石队长最好能想清楚再决定。” 陈军看着江明浩，他比他爹还清楚江明浩的能耐。 他已经到粮食所上班了，到了粮食所他才知道郑援朝在粮食所的地位，甚至于郑援朝还和省里的某些人有交情，所以，郑援朝在粮食所横行霸道也没人敢说啥。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江明浩几句话就扳倒了。 以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身份的小知青身份扳倒的。 所以，他从江明浩身上收回视线后，又看向石大满，他想知道石大满的决定。 这个石大满他听爹说过，人挺好的，当年在护林队对爹很照顾，可他是没立场开口的，他只希望石大满能够脑子清楚点，否则后悔的时候怕是爹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笑话，俺石大满还怕你个没毛小子？别说你个连影儿都没有的改革，就是你们尖山咀生产队刨出金山银山来，俺石大满也不带眨巴下眼睛的，陈富贵，俺俩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哩！” 石大满冷哼了一声，脚丫子一跺，扭头往外走。 没人拦。 没人劝。 更没人留。 石大满前脚迈出了门槛子，另外一只脚却在门槛子里迈不出去了。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越劝，他越觉得你有利可图，想要骗他，但你不吱声了，他自己反倒心里犯合计。 万一陈富贵这小子真不是坑自己，真是想拉拔自己呢？ 可万一他们这又是给自己下套儿，让自己往里钻呢？ 就在石大满纠结的脚丫子都站酸了，眼瞅着就要站不住的时候，大队部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第208章 翻脸比翻书快 “江同志！” 来人江明浩认识，是刘金生身边的干事小张。 “张同志，出什么事了？” “没没没，是这两天局里要开会，需要那几份档案，刘处让我问问，你这边用完没，没用完的话我先拿回去，回头再给你送过来。” 江明浩这才想起来，上次他跟刘金生说了会在一周左右把种植沙棘的具体实施方案和防护网的事落实。 “张同志，麻烦你替我跟刘处转达一下歉意，这段时间有点忙，答应他的事落实的晚了，我先把档案给你送过来，别的话回头再说。” 虽然治理水土流失这事不是江明浩的工作职责，但的确是他有言在先却没做到，这就是他的问题。 小张本想跟着去拿，但江明浩拒绝了，小张只能暂时留在大队部。 看着江明浩离开大队部回家去取档案了。 石大满的脚鬼使神差的收了回来。 “这位小同志，渴了吧，喝口水！”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同志是哪个部门的，但刚才他听两个人的对话，至少能确定这位小同志是个啥局里的，那能叫局的咋地也得是县里甚至市里的。 他能不好好接待嘛！ “谢谢，我不渴！” 小张看了一眼陈富贵手里的杯子，笑着摇摇头。 陈富贵用眼睛瞥了一下，杯子刷的挺干净的啊！ “小同志，你是干啥工作的哩？” 不等陈富贵再开口，石大满凑了上来，盯着小张悄咪咪的问道。 “我是林业局的。” 林业局不是啥保密部门，再则小张不知道这几个在大队部的人和江明浩都是什么关系，所以，没必要拒绝石大满的问题。 林业局？ 石大满的脑袋转了一下，晌午那小子说的不是农业局嘛，这林业局还能管农业的事？ “你们林业局管农业的事不？” “大叔，林业局管的都是植树造林、防风治沙、 防治水土这类工作，农业的事农业局管。” 看到小张态度不错，石大满合计了一下，又往前凑了一下。 “石大满！” 害怕石大满嘴上没把门的说出啥对小江不利的话，陈富贵一把薅住了石大满，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 “你拽俺干啥？小同志，俺再打听打听，这小江同志和农业局有啥关系哩？” 小张诧异的看向石大满。 不知道他为啥要打听这个。 “不知道。” 小张实话实说。 石大满眼珠子转了转。 这么看，那个江明浩和农业局也不一定有关系，林业局又不管农业的事，那陈富贵和江明浩说的事就还是不靠谱。 “不过听说农业局的吴局长对江同志很器重。” 尽管并不清楚石大满为啥会问这些，但他这句话说出来，也是在为江同志长脸，谁不想在老乡跟前有面子啊！ 器重？ 就是看重的意思呗！ 这么说之前那小子说的都是真的？ 陈富贵这老小子也不是坑自己？ 这么一想，石大满扭头瞅着陈富贵咧开嘴，嘿嘿一笑。 “富贵啊，俺这来半天哩，还没喝口水呢，你给俺倒杯水？” 陈富贵没好气的瞪了石大满一眼。 真是不要脸！ 刚才跳脚骂自己是老骗子，现在听人家小同志说小江很受吴局长重视，立刻就舔着老脸巴结自己来了，呸！ “俺尖山咀生产队的水有毒，小心喝了毒死你哩！” “别介啊，富贵儿，俺俩这都多少年的交情哩，你还不了解俺？俺这是嘴比脑子快哩，要是觉得俺刚才哪句说的不中听，就当放屁哩，中不？” 陈富贵没想到这二十多年的光景，石大满竟然会变成这德行，翻脸比翻书都快哩！ 小张不明所以，这生产队的人真逗，说话跟唱戏似的。 江明浩很快去而复返，把档案交给了小张。 “张同志，这封信麻烦你转交给刘处。” “行行行，江同志，那我先把档案带回去了，回头用完我再给你送回来。” “不用不用，过两天我就去林业局。” 小张点点头，跟江明浩道了别，又对陈富贵和石大满以及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过话的陈军微微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小江啊，俺刚才合计了一下，觉得你说的那个农改的事真挺好哩。” 小张刚走，石大满就走到江明浩跟前，嬉皮笑脸的说道。 “小江，别搭理这老东西，这听刚才那位小同志说吴局长重视你，这老东西马上就变脸儿哩，俺认识他快三十年了，就没想过这老东西还有这一面儿。” “诶，富贵儿，你说的这是啥话，那俺之前不了解情况嘛，你是队长俺也是队长，你想想，这事要换做是你，你敢合计都不合计的就答应？” 陈富贵一时间无语。 如果不是小江，换做任何一个人提出让他解散生产队包产到户，他都不可能干，不仅不可能干，还得把这个人当成敌对分子，二十四小时不错眼珠的监控着，看看对方是不是要搞什么敌对行动。 “小江，叔的没错吧？你说叔好歹是个生产队长，不是啥大官儿，可也得管着三百来号人的吃喝拉撒哩，叔也想让社员们吃饱饭，但叔也怕你说的那事不靠谱，怕到时候没收成社员们饿死哩！” 石大满鼻子眉毛嘴巴子紧巴巴的皱在一起，语气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和之前那个大嗓门子的抠脚大汉判若两人。 陈富贵眼瞅着石大满的这出，简直都怀疑这石大满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石大满。 他的硬气呢？ “小江？叔之前说的那些话不咋中听，叔给你配个不是哩！你就当叔放屁了中不？” 江明浩看着石大满，没说话 “要不叔给你磕一个？” “滚犊子！” 不等江明浩开口，陈富贵就骂开了。 “石队长，你的意思是决定让小团山子生产队参与改革，是吗？” 不同于陈富贵的愤怒，从头到尾江明浩的情绪都没有任何的波澜。 “那个......” 江明浩一问，石大满就卡壳了。 他只是听到刚才那位小同志的话，知道江明浩和吴局长的关系很好，怕自己得罪了江明浩，所以才赶紧调转态度。 但他并没有决定好是不是真的要参与改革。 “我只给石队长三分钟的考虑时间，三分钟过后，就当我从来没有跟石队长说过那些话，以后其他生产队的农改工作也绝对不会惊动石队长。” 江明浩需要石大满快速的做出决定。 这不是个适合持久战和拉锯战的事。 小团山子的环境的确是最适合的，石大满这个人轴是轴，但是个能干事的人，而且他的个性很明显是能够镇得住社员的。 客观的说，江明浩是满意这个合作伙伴的。 所以，他决定推石大满一把。 第209章 一泡尿的决定 “啥？三分钟？” 石大满心里有点发苦。 这么大事哩，三分钟就让他决定？ 那撒泡尿还得一分多钟呢，遇上那尿泡子长的，两三分钟也不是没可能，让他把生产队的日子押在一泡尿上，他...... 江明浩照旧没有催，但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就是这一眼，让石大满的紧张情绪瞬间达到了顶点。 脑袋一开始还飞快的转，但是从江明浩看表的这一刻开始，他的脑袋就成了浆糊，乱糟糟的一团。 陈富贵撇撇嘴。 该！ 反正他是不吱声了，这老东西不值当可怜。 他要是选择不参加改革，那就让他带着小团子山生产队喝西北风去吧！ 他陈富贵要是再搭手，就是孙子。 “石队长，决定好了吗？” 石大满忽悠一下子，看向江明浩。 “俺......俺再想想中不？” “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即使给石队长三天五天甚至三个月五个月的时间考虑，这件事都不会有改变，所以石队长还是现在就决定吧！” 石大满紧张的不行。 当年上山打狼的时候他都没这样过，手心里都是汗，就连脚底心也湿了，鞋窠子里好像和泥了。 “行了小江，这人就是不识抬举，让他滚犊子吧！看着上火！” “陈富贵，你才不识抬举呢，俺......俺干，干！” 石大满用手使劲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把，‘恶狠狠’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石队长就立个字据吧，一旦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就不能再有变动了。” 江明浩掩住眼底的笑意，跟陈富贵要了稿纸和笔，刷刷几笔写了个最简单的字据，然后把字据和印泥递到了石大满的跟前。 石大满把手指按进印泥里，二拇哥沾满鲜红的黏糊糊的印泥，一拿出来，指头尖嗖嗖的冒凉风。 石大满把冒着凉风的手指头放在字据的上面，却迟迟落不下去，但陈富贵的一声冷哼，让石大满的那股子劲儿又上来了，手指头朝下，顿时字据上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手指印。 完了！ 这回想反悔也不行了。 石大满的脸耷拉着。 “石队长，我们这就算是达成协议了，不过在没有正式的文件送到石队长手里前，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希望石队长心里有数。” 江明浩把字据收起来，嘱咐了一句。 “呵，上了贼船哩，下不去哩！” 陈富贵站在一边，看着石大满耷拉着的脸，心里舒坦，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石大满气的眼珠子瞪的溜圆，下意识的就想伸手脱鞋，用鞋底子抽陈富贵这老东西一顿。 “石队长，放心，有朝一日你会感谢自己此时此刻做下的决定，不出两年，我就能让小团山子生产队家家有余粮，家家箱底有余钱，相信我！” 家家有余粮，家家箱底有余钱，这几个字不仅让石大满听的激动，也让陈富贵、陈军爷俩儿眼中也写满了憧憬和向往。 真的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吗？ 石大满是气哄哄的来的，走的时候却飘飘然的，像是做梦一样。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但不知道为啥，自从江明浩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突然一下子觉得这事靠谱。 此时他的耳边都是江明浩说的那句话，还有江明浩那光堂堂的眼睛，那眼睛真亮啊，像是十五晚上的月亮哩！ “二哥，队长跟你说了包产到户的事没？” 陈军倏的瞪大眼睛，看向自己老爹。 啥包产到户？ 他爹是抽羊角风了？ “俺没说哩，这事不是小事，俺可是加十二分小心哩！” 江明浩有些意外，没想到陈富贵竟然还有做地下d 的潜质，嘴这么严。 “明浩，你刚才说的是......包产到户？” 陈军刚才还以为这事是他爹抽风出的主意，心里惊的不行，但知道是江明浩的意思后，他心里的感觉就立刻转变了。 “农改这事，我想从不同的维度.......方向来做，咱们尖山咀生产队我打算做的尝试是最全面也是最冒险的，不过取得的成绩也将是最大的。” “你说的包产到户是不是就是把田地划分给社员自己，让社员自己种自己收，队里不干涉？” 江明浩点点头。 发现陈军的神情有些和他平时低调内敛的人设不太相符，似乎对此特别的感兴趣。 “二哥听说过这事？” “俺......俺之前在县里遇见个战友，他偷偷和俺说哩，不过俺知道这事是可能掉脑袋的大事哩，俺谁也没敢说，没想到没想到.......” 他没想到他听到这个消息没多长时间，自己的生产队就要开始这么搞了。 谁也不知道他听说这个消息后有多激动，作为一个年轻人，他骨子里的热血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自己所在的生产队也能实行包产到户的一天。 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明浩，需要俺干啥不？” 陈军激动的手有些哆嗦。 “真到执行的那一天，肯定需要二哥出面的。” 江明浩伸手在陈军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陈军的情绪他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陈富贵摸着自己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露出被烟熏的发黑的板牙，笑的欣慰。 他已经好几年没在老二脸上看到这么畅快的神情了。 好啊！ 真好啊！ 小江不仅是老天爷派下来带着尖山咀生产队社员过好日子的人，更是派下来拯救老二的人。 不冲别的，就冲这一点，他陈富贵就愿意为小江当马前卒，生死不论，勇往无前。 回到家，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江明浩就坐在了桌子前面。 他要把答应刘处的东西做出来，与此同时，他要把农改第一梯队的详细计划形成文字，当然，包产到户这件事他是不可能上报的。 这事只能在生产队内部消化，否则必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会成为农改路上的绊脚石，他绝对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 第一梯队的改革目标已经明确了，现在需要确定的是怎么将第一梯队的几项如何交织变现。 带着社员致富不是他的唯一目的，如何在带着社员致富的同时完成他自己的产业布局，如何建设出自己的商业帝国，需要在这份计划书里完整的埋好地基。 第210章 怕什么来什么 这一夜，江明浩又是凌晨才睡。 不过这一夜收获很大，答应交给刘处的水土防治计划书顺利完成，毕竟这些东西之前虽然没落笔，但是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过了很多次 。 农改第一梯队的计划也做完了一多半，只需要细化和落实几个问题之后，就能上交了。 接下来这几天，又要忙的飞起。 好在家里让他很安心，岳父母对他包容理解，老婆善解人意，两个孩子也乖巧懂事，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迫切的想要让他们尽快过上好日子。 江明浩临出门的时候，苏美秀叫住他，非要给他换双鞋垫。 江明浩低头看过去，前后两世他是第一次仔细的看苏美秀纳的鞋垫。 脚细密就不用说了，主要是鞋垫中间绣的花样，大红色的鲤鱼栩栩如生，这样的纯手工制品在未来，不是天价就是珍藏在非遗博物馆。 “媳妇真厉害！” 江明浩真心实意的说道。 他发现自己这小媳妇是个宝藏，前世他不懂珍惜错把珍珠当鱼目，这一世他一定好好挖掘，好好珍惜。 “好了，别油嘴滑舌的了，早点出门吧，路上注意安全哩！” 苏美秀娇嗔一句，把江明浩推出了门。 江明浩带着计划书径直去了林业局。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再来林业局，江明浩倒是没再受到什么刁难，直接被门卫领到了刘金生的办公室。 见到江明浩，刘金生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小江，先坐下喝口水。” 江明浩坐下后，就立刻把计划书交给了刘处。 “刘处，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在各个生产队了解情况，计划书才写好。” “哎呀呀，小江，你这后生说的啥话哩，我刘金生咋那么大的脸，不给开工资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刘金生摆摆手，忙不迭的打开计划书。 连老花镜都忘了戴，把稿纸举的挺远看。 “好， 好，好啊！小江，你做的这个真是好啊，有了这个，明年白沙市的治沙工作一定能顺利开展啊！” 刘金生连说了几声好，说完之后，又把计划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小江啊，下个礼拜局里要开会，到时候你也来，把这计划书给他们讲讲，这帮子榆木疙瘩，天天这个那个的，好几年了也没拿出个像回事的办法来。” “刘处，开会就算了，计划书写的很详细，如果遇到问题您直接和我说就行，防护网的事也没问题，具体需要多少费用我回头报给您，至于沙棘的事，我明天给您答复。” 昨天写计划的时候，江明浩把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也顺便捋了一下，觉得进度有些慢了。 所以，他打算数头并进。 农改、沙棘种植、中草药加工、蔬菜销售渠道、粮食所公粮收缴政策变动、进口农机设备销售应用等等，划归到一条线上。 刘金生知道江明浩性格低调，不想在人前过多的露脸，也就没再强求，但他心里已经是认可了江明浩带头做这件事的。 他已经给局长透了话，详细说明了他对江明浩的看重和未来工作的安排，江明浩不提要求，他不能装糊涂啊！ 补助津贴那是最基本的。 离开林业局，江明浩马不停蹄的去了农业局。 得知江明浩来了农业局，秦伟的脸色沉的像锅底。 自从上次江明浩离开农业局之后，全局上下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甚至听到了一种说法，说他很可能会被调到下级县市做农业局二把手。 秦伟把这一切都归结到江明浩的身上，是江明浩的出现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秦伟怎么想的，江明浩并不在乎，他今天来，是要跟吴清山要答案的。 和刘处看到江明浩的兴高采烈的不同，这一次，吴清山心里有点发涩。 前两天，秦伟找过他，明确的表示，如果接下里的项目是他配合江明浩来做，那么他就申请调整工作。 虽然秦伟的威胁让吴清山很生气，但吴清山也知道，秦伟是有这个底气的，毕竟当年老局长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才把人带回白沙市的。 这些年他也一直把秦伟当接班人培养，如果没有江明浩的出现，也许再过两年，他就会想办法把秦伟提成正科，再过三年五年调成局里的二把手。 可江明浩的为人吴清山更清楚，那是个任何人面子都不卖的主儿，而且人家的来头更大，他这边伺候的不明白，人家可以直接越过他到省里沟通。 愁！ 之前吴清山有多庆幸自己所辖区域内有这样两个农业人才，现在就有多复杂和纠结。 “小江来了，坐吧！” 江明浩进门后，吴清山连秘书都没喊，亲自给江明浩倒了水。 “吴局，我今天来是想跟您具体的说一下农改的事，我打算12月初跟相关的几个生产队将农改的政策落实下来。” “这么快？” 吴清山没想到江明浩会把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到现在为止，一套正式的改革方案还没有呢，距离12月不足半个月，就要落实？ “那吴局长的心理预期是多久?” 吴清山语塞。 一般的改革不说完全落地，就是确定政策也需要半年一载的，所以，吴清山以为江明浩来找他研讨这件事至少要年后。 “改革肯定是越早越好，早改革群众早受益，不过省农厅的文件还没下来，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 “我需要吴局点头，才能把具体的计划书交上去，文件随后就会下来。” 吴清山微微蹙眉。 他知道江明浩不是个儿戏的人，但听江明浩的意思，省厅的文件要按他的意思来？ “需要我做什么？” “我上次已经跟吴局提过，一个礼拜了，吴局应该有决定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吴清山心里腹诽，面上却挂着笑。 “农改工作肯定是以你为主，这点毋庸置疑。” 吴清山在这一刻，心里有了解决办法。 虽然接下里白沙市的农业工作肯定会以农改为主，但总还有其他的日常工作。 只要把江明浩和秦伟两人的工作重心调整开，就能避免冲突。 江明浩再厉害，也只是过路财神，白沙市农业的未来还是要倚靠秦伟，秦伟那边他好好的安抚一下，问题应该就能解决。 没等江明浩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第211章 翻脸 “吴局，这是八零年农科的工作计划。” 进来的人，正是秦伟。 “行，放这吧，回头我看一下。” 吴清山不想让秦伟和江明浩对上，所以把计划书接下之后，就示意秦伟可以离开了。 “吴局，通远县南大乡人民公社的苞米出苗率低的问题我有些想法，想跟吴局汇报一下。” “这个事不着急，你先去忙吧，回头我再找你。” “吴局，马上就要分配农资准备筛种了，高书记已经催了几次，昨天孙干事特意找我说了这个事，耽误时间长了，影响不好。” 吴清山蹙眉。 这个秦伟明显就是故意的。 啥急事能就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吴清山瞥了一眼江明浩，并没有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半个小时后你再过来。” 吴清山不想跟秦伟翻脸，所以压着情绪尽量给秦伟一个方便的台阶下。 “吴局，农改的事重要是重要，但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完的事，南大公社这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今年筛种筛不好，明年整个南大公社可能会大幅减产，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我说完就走，绝对不会耽误吴局和江同志商谈大事。” 秦伟把商谈大事四个字咬的很重，毫不遮掩他的情绪。 “小秦，你去会议室等着我吧！” 秦伟的态度让吴清山的脸色终于沉不住了，语气很不满。 “农改的事还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和吴局已经商量完了，现在就等着吴局一句话了。” 秦伟刚要再说话，江明浩率先淡淡的开口。 “江同志，农改不是儿戏，涉及改革的事哪个不是小心谨慎，三年五年的才能有所进展，你一朝一夕就能决定？” 秦伟就等着江明浩开口呢，所以听到江明浩的话，他立刻开口反驳。 “就是因为别人改革都需要小心谨慎，三年五年，所以改革才会落在我身上。” “呵，拿着鸡毛当令箭，最后的下场可都不太好。” “是鸡毛还是令箭，就不劳秦同志操心了，吴局，既然秦同志有十万火急的工作需要和吴局汇报沟通，我就先......” “不用，小秦，农改的事我已经完全交给小江去做了，你不用参与了，回头会有别的工作交给你，你先回办公室等着吧！” 吴清山不得不开口。 如果让江明浩就这么离开自己的办公室，那后果是啥他不能确定，但不管是什么，他都想出现那样的局面。 或许江明浩不能左右省农厅的全部决定，但他要想取消白沙市成为农改试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凡涉及改革，都是走在前面的吃香，走在后面的吃屁，这么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了，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吴局，我是农科副主任，吃的就是农业改革发展的这碗饭，农改的事不让我参与，那不如直接取缔掉农科处算了。” 吴清山的话彻底刺激了秦伟。 之前吴清山为了安抚秦伟，哪怕秦伟言语不善或者话里话外有所威胁，吴清山都没有翻脸，更没有直接说出过不让秦伟参与农改的话，所以，秦伟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农改这个项目最终一定会落在他手里。 可是现在，吴清山的表态彻底击碎了秦伟心中的期待，秦伟也不想跟吴清山维持表面的和谐了。 “秦伟，你这是什么态度？” 吴清山也被彻底激怒了。 他怒秦伟的不识好歹，怒秦伟的自以为是。 他已经明里暗里的跟秦伟说过很多次，农改的事是省里亲自安排落实的，别说秦伟，就是他吴清山都没资格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秦伟竟会刚愎自用、冥顽不灵到这个地步。 “呵，什么态度？吴局，我之前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不过现在看来，吴局是想借着江明浩攀高枝儿，既然如此，我秦伟就不耽误吴局高升了，只希望吴局到时候别后悔！” 秦伟冷哼了一声，然后看向江明浩。 “江明浩，希望你是有真本事，否则爬的越高摔的越狠，农改的这盘棋不是谁想下就能下的明白的，咱们来日方长！” 撂下这句话，秦伟扭头就走。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的摔上。 吴清山气的脸色发青。 但碍于江明浩在，不好发作。 “吴局，你局里的事我不方便参与，既然你对农改的安排没有意见，我这几天就会把具体的计划书交上去。” 江明浩并不同情吴清山。 秦伟能有今天，他脱不了责任。 说白了，是他这个局长一直给秦伟期待，让秦伟一直以农业局接班人自居，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又一直压着秦伟在一个副科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来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来年，秦伟有错，但吴清山也绝对不无辜。 吴清山打的好算盘，既不得罪自己，稳住白沙市农改试点这件事，又不想失去秦伟这个人才，但也不想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熊掌与鱼兼得的好事。 看到江明浩离开，吴清山瞬间跌靠在椅背上。 头昏脑涨。 他心里埋怨江明浩的咄咄逼人，刚才那两句话，很明显就是江明浩故意的。 吴清山揉揉太阳穴，心想着秦伟那边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而离开吴清山办公室的秦伟，直接拨通了青梁市农业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出了农业局，江明浩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 十一点十五分。 他找了个邮局，给沈乔年打了电话。 主要是问一下防护网的事，沈乔年办事速度很快，不仅已经落实好了防护网的采购渠道，还把价格压到了江明浩都意想不到的程度。 “小江，那批设备已经有进港的了，你看......” “先找个库放着吧，半个月后，我给你消息。” 沈乔年没再多问。 他这个人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信得着江明浩，就不会问东问西。 在邮局外的街上晃荡了一会儿，下午一点，江明浩拨通了陈云军的电话。 虽然有些事，陈云军会通过刘静落实下来，但江明浩人不在宁安市，没办法面对面的跟刘静过招，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越过刘静直接和陈云军通了电话。 果不其然，挂断电话之后，陈云军直接把刘静叫到了农厅办公室。 第212章 筹措五十万 江明浩回到白石县，直接去县医院见了戴春正。 他给戴春正考虑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和农改相比，戴春正这边的安排会更靠前。 毕竟要求社员种植中草药，首要前提就是保证社员种植的中草药有稳定的收购途径，甚至要预先支付一部分定金，社员不是商人，他们没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承担改革的风险。 江明浩敲响医院后勤处办公室门的时候，戴春正刚刚放下电话。 “小江？” 戴春正站起来，把椅子上随便扔着的外套拿起来，又伸手擦了一把椅子上的灰，让江明浩坐下。 “戴处忙着呢？” “没忙，刚才给老朋友打了个电话，你这是专程来找我的？” 戴春正看了一下表，三点多了，如果小江是专程来找他的，怕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去农业局顺便路过。” 戴春正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他这段时间一直纠结和江明浩合作的事。 一是他对利润分配的比例不满意，二是他能找到的资金达不到他自己的预期。 所以，他想要更多的考虑和部署时间。 “我上次说的事戴处考虑的怎么样了？” 戴春正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合着江明浩还是奔着这事来的。 “实不相瞒，我对你上次说的分配比例还是觉得不妥。” 戴春正直言不讳。 他知道江明浩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比例的问题改不了，如果是别的问题，或许还有商量的空间，但这个，改不了。” 戴春正的牙根儿有些疼。 这几天不知道哪来的一股邪火，牙床子肿了老高，喝了几片土霉素刚消下去点儿，结果一听到江明浩的话，牙床子好像一下子又肿了。 “唉，你小子.......” 戴春正叹了口气。 尽管他心里一直对分配的比例不满意，但也知道，自己怕是无力更改。 只是牙不受控制的更疼了。 “我这边找了几个老战友、老朋友，能凑出的数多说四十多万，不过有个在海外的朋友，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我找个时间你和他通个电话？” 戴春正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人脉，筹措出八九十万是不成问题的，但没想到平时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都打了退堂鼓。 这个海外的朋友是早些年县医院后勤处的正处，也算是他的老前辈杨国明，他现在的不少灰色收入都是得益于杨国明。 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联系，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个项目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国明，果不其然，对方很感兴趣，但想要和江明浩亲自沟通。 戴春正内心对此事抗拒的，杨国明资金充足，在海外经商多年，不管眼界还是经验都不是他能比的，江明浩又是个很有野心和手腕的人，他怕两个人一旦接洽上，就把他甩出去。 可现在局面卡在这，他缺钱，缺钱就意味着要么没办法参与这个项目，要么就自愿让出一部分份额给别人，既然如此，他不如把份额让给杨国明。 “我只和戴处对接，别的人我不想接触，也没必要接触，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戴春正无语。 不过心里反倒是踏实了一点。 江明浩的态度至少说明，他依旧是江明浩首选的合作对象。 “至于钱，大钱办大事，小钱办小事，戴处只要能筹措到五十万，这个项目就可以启动了。” 戴春正眼前一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个没问题。” 戴春正说的斩钉截铁。 “那戴处把钱准备好，等我们做过公正之后，戴处就跟着我到生产队实地考察，和社员谈判。” “公正？” 戴春正一时间没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五十万，戴处敢大撒手的交给我，我却不敢随便接，凡事先在公证处（国内1956年就设立了公证处）过一遍，对戴处对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戴春正点点头。 心里对江明浩的为人处世越发的佩服。 本来心里对分配比例产生的那点不舒服也因此淡了下去。 “干卷柏已经有三百斤了，我检查过品质，没有问题，戴处有空找个宽敞僻静的地方当仓库和厂房，等公正完之后，我们就把这批干卷柏提纯。” “好嘞！这两天我就去找。” 戴春正没想到江明浩那边已经动起来了，由此可见，江明浩对这个项目是非常上心啊！ “走，到小食堂吃口饭。” 戴春正的心情好了，牙也不那么疼了，拽着江明浩要去吃饭。 “改日吧，我还有事，找地方的事就辛苦戴处了。” “诶，小江你这不是寒碜戴哥呢嘛！哥还等着你带着哥赚大钱呢！” 戴春正和江明浩的关系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但经过刚才，戴春正觉得和江明浩的关系似乎进了一大步，所以，称呼转变的很自然。 江明浩笑着点点头，没有进一步回应。 合作的关系有时候不需要夹杂太多的感情，至少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离开县医院之后，江明浩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小院。 许大炮正撅着屁股不知道在鼓捣啥。 江明浩悄无声息的走到许大炮的身后。 “私藏气枪犯法不知道吗？” 冷不丁的听到声音，许大炮吓的一激灵，下意识转过身，一屁股把气枪坐到了身底下。 “浩子？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你这一嗓子差点没把炮爷送走！” 看到是江明浩，许大炮拍拍胸口，慢慢悠悠的把屁股底下的气枪拿了出来。 “你整把气枪干啥？” 江明浩伸手把许大炮手里的气枪拿过来，端在眼前跟前，朝着门口的杨树瞄了一下。 “我跟你说，罗黄山上不知道哪来一帮子狐狸，我合计拿枪打两只，皮扒下来给小微做条狐狸毛围脖。” 看着许大炮喜滋滋的样儿，江明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手里的气枪也扔回许大炮的怀里。 “上杆子不是买卖这话没听过？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啥？啥狗？” 这个年代还没有舔狗这个词，许大炮没听懂，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啥好话。 “行了，啥狗和你也没关系，我让你把货点出来，咋样了？” “那浩哥交代我的事我能不干？而且包你满意！” 许大炮接过气枪，稀罕的用袖子把枪把子擦了好几下，直到枪把子锃光发亮。 第213章 大院里那辆车的来头 江明浩检查了一下许大炮点出来的货。 不得不说，许大炮这人看着啥啥都不靠谱，但干活儿好真没的说，点出来的货都分门别类的整齐的码放在一侧，每堆货上还塞了张纸，蜘蛛爬似的大字写着货品名称和数量。 “走，吃饭去，回头和你说点事。” “你请哈，炮爷我整这把气枪花了不少钱。” 许大炮嬉皮笑脸的一边把气枪小心翼翼的藏进被垛一边说道。 “高粱米饭，土豆酱茄子，随便造！” “浩哥，你不能这么抠吧？炮爷我这正长身体的时候，一顿没油水都耽误炮爷我拔个儿，等下吃肘子哈，我可听说了，国营饭店又来个新厨子，做的炖肘子那叫一绝。” 说着说着，许大炮的哈喇子就要淌下来了。 “行，等下大肘子让你可劲儿造，造不下去用小刀剌脖子往里塞。” “切，浩哥，你这就小瞧炮爷了不是？炮爷干别的没能耐，但在吃上，炮爷就没服过谁，别说一个大肘子，三个五个炮爷也不在话下。” 江明浩懒得跟许大炮闲扯淡，率先出了院。 许大炮跟在后面继续絮叨。 “上次那院子你又去过没？” 眼瞅着要走到国营饭店的时候，江明浩停下脚步问道。 “那能不去嘛？炮爷我心眼儿多好使啊，昨儿晚上我还爬墙去来的。” 江明浩不由得看了许大炮一眼。 “你这啥眼神儿啊？炮爷我这手脚灵巧的跟猴儿似的，爬个墙还不手拿把掐儿？” “爬上去了？” “要不是院里有人说话，炮爷怕打草惊蛇，早就上去了。” 江明浩懒得拆穿。 许大炮这货看着不胖，脑形也是个淘的，但实际上，这货手比较笨，小时候上树掏鸟窝，爬墙偷杏，蹲树杈子上揪槐树花，这些事都是江明浩干的，有时候侯梅也能跟着一起上。 只有许大炮，永远都是那个站在树根儿下仰脖子等着吃现成的。 “不过虽然没上去，但也有点收获。” 听到这个，江明浩才正色起来。 “上次不是说在院里看到车了嘛，我抄下了那车的车牌号，找人查了一下，你猜那车是谁的？” 许大炮说话最喜欢卖关子。 不过江明浩从来不惯着他这个，一个眼神儿递过去，许大炮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那车是县委大院的，平时除了县委魏书记之外，很多县委大院的都会坐这辆车出门办事。” 县委？ 虽然早就知道在县里能开车的不是官就是有背景的有钱人，但还真没想到是县委的。 这么说，那个大院接待的都不是一般人。 只是不知道老板到底是什么背景，和金花家祖传的糕点品牌被侵占有没有关系。 进了饭店之后，许大炮直接就奔着服务员手里端着的刚刚炖出来的大肘子而去。 江明浩的视线则是若有似无的朝着后厨的方向瞥了一眼。 炖肘子果然好吃。 许大炮甩开腮帮子，吃的眉眼不抬，完全没有任何的形象可言。 江明浩饭量向来不大，虽然觉得好吃，也不过夹了几片肉，剩下的时间就是看许大炮的吃播秀。 忽然，江明浩看到上次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了出来，身上的围裙没摘，径直走到后门方向，两三分钟后，手里拎着个面袋子走回来。 面袋子装了一半的东西，仔细看了一眼，竟然还会动。 男人弓着腰，用围裙挡住面袋子，转身又进了后厨。 江明浩猜测，面袋子里的应该是活物，看大小不像野鸡野兔一类常见的，看男人偷偷摸摸的样，东西肯定不是饭店用的。 联想到金花的糕点，这面袋子里的东西十有八九也是给那个大院送去的。 “诶，诶诶诶，浩子，你干啥去啊？” 江明浩看到那男人脱了围裙，又拎着面袋子悄悄从后门离开，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没事，你吃吧！” 这件事不急在一时，按眼下的情况，想要侵占金花糕点品牌的事还很远，再则，金花和她男人的事要是捋不清楚，这个事整明白了也没用。 许大炮哦了一声，也没再打听，闷头把剔下来的肘子骨头，嗦了个干干净净，一疙瘩肉丝都没剩。 回去的时候，江明浩跟着许大炮去那个大院的外头转悠了一圈。 正好看到那辆县委的车开进去。 大门打开的瞬间，江明浩看到门口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车子一进去，女人就快速的把大门关上了。 “看着没，整的跟地下党似的。” 许大炮撇撇嘴，他来了两趟了，这场面是第二次见。 许大炮或许不清楚，但江明浩却明白，这个地方怕不仅仅是个吃饭的地儿那么简单，光是看那个女人的穿着打扮就不像普通人。 “浩子，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说嘛，说吧，啥事，是不是嫂子又怀了？我又要当干爹了？” “滚！一天没个正经！” “嘻嘻嘻，炮爷我这不是调节下气氛嘛，瞅瞅你这一天，眉头拧的跟老头儿似的。” 许大炮半真半假的说。 江明浩知道自己不是个和颜悦色的人，但也绝对没像许大炮说的似的，还跟老头儿似的，把脑袋拧下来画几道皱纹也比许大炮年轻。 “我准备和戴春正在县里找个地方做药材的深加工，戴春正这边有销售渠道，但我不想把渠道都抓在别人手里，所以，我想让你趟趟路子。” 虽然江明浩不会在合作上坑戴春正，但他也不会把所有的渠道都押在戴春正身上，人心是瞬息万变的，不想让合作伙伴反目，最好的办法不是拉拢维护，而是永远不让自己处于被动。 “卖药？” 许大炮皱鼻。 这东西他也没接触过过啊，再说了，这药都在卫生所、医院里呢，国家管的那叫一个严，别的都能通过手段搞一搞，可是药...... “东山药厂、白冠成药厂、惠通药厂......这些药厂你可以都去跑一跑，我们的药有正规手续，也有农业局在后面保驾护航，你只管跑就行。” 许大炮没接触过只要行业，对这个两眼一抹黑。 但江明浩不是啊，江海集团旗下最赚钱的除了房地产就是医药，而且在他嘎了之前的两个月，财务报表显示，医药公司的利润已经就要赶超房地产了。 现在进入医药行业，就像是孙悟空拿着唐僧的紫金钵盂去化缘，一化一个准。 第214章 送货送出的机遇 “我行？” “你行！” 江明浩拍了拍许大炮的肩膀。 如果说江明浩和许大炮一起上战场，许大炮就是可以让江明浩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那行，既然我浩哥这么信任我，炮爷我就大马金刀的干。” 许大炮没说别的。 甚至没问，这个事成了他能得到啥好处。 他是江明浩能够放心交付后背的人，那江明浩于许大炮而言，就是可以交付生命的人。 江明浩又跟许大炮仔细的交代了一下关于药材的一些信息，以及推销技巧，听的许大炮眼冒金星。 “浩子，我这脑袋啥样不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成分那个成分，这个比例那个比例的我是真记不住，不过你放心，炮爷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这张嘴，只要炮爷愿意，直溜儿的人我能忽悠瘸了，死人我能忽悠喘气儿了，人送外号‘许大忽悠’。” 许大炮对着江明浩挤眉弄眼儿的。 “回头儿我给你写下来，药材不比别的，最起码的一些东西你必须要清楚，你别嬉皮笑脸的，大炮，你和孟薇能不能成，在此一举。” 听到孟薇，许大炮腰板儿一下子支棱起来。 “中中中，为了小微，别说这点东西，给我本康熙字典，我也能背下来。” 没出息！！ 俩人一路回了小院，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江明浩本来还打算回家的，但看现在的情形，回家是不现实了，好在小院的炕够大，睡三五个人也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和许大炮两个人把准备给孙涛江的东西先装上了车。 后备箱和车厢里都装的满满当当，依然没装下。 “没事，多跑两趟呗！” 开车到公社并不算远，多跑两趟也不是不可以。 “老沈和老白那边的东西都到了？” “到了到了，昨天我去拿气枪的时候一起取的，老沈这狗犊子人不咋地，办事是没说的，东西让人坐火车带过来的，我估摸着你给他打完电话，那狗币就把东西弄了。”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 “你瞅我干啥，我和老沈那狗币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辈子都别指望我拿正眼看他。” 江明浩摇摇头，这事他管不了，究根结底，的确是沈乔年有错在先。 “这是地址。” “你不去？” 江明浩摇摇头。 “那也行，多大点事啊，炮爷出马，一个顶仨！” 看着许大炮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江明浩转身进了屋，他把自己脑海里记着的眼下这个年代的一些比较有名气的药厂都罗列下来。 北方的药厂并不多，但有两个在全国范围内能够排得上号的药厂，一个北药一个齐沈药厂，这也是江明浩的首要目标。 不过这两个药厂都不是很好进，先让许大炮去敲敲门，敲不开的话他再想办法。 “妈了巴子的！” 江明浩正在罗列华东一带的药厂信息，门外传来了许大炮的咒骂声。 “怎么了？” 许大炮一进屋就把劳保手套啪的一声扔到了炕上，还不解恨，又用力的踹了一脚门框。 “那个孙涛江算特么的狗屁啊，炮爷给他送货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狗币从头到尾眼皮子都没抬，炮爷我这就是现在脾气好了，要不非得把他那俩大金牙掰下来解解恨不可！” “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说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做买卖了，看来白山公社不能久待，得换换地方儿了......” 许大炮学着孙涛江说话的语气，说完又呸了一口。 “下趟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明浩知道孙涛江不是个简单的人，本来想着把手里的货都甩出去后，和这个孙涛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江明浩才让许大炮去送货，现在看来，他还是要走这一趟。 “先说好了，到时候我可不进屋儿了，戴个死人帽子，屋里乌漆嘛黑的瘆人，知道的他是卖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干白事儿的呢！” 江明浩突然有点担心，让许大炮去趟药厂的路子到底行不行。 按照许大炮说的，再来孙涛江这，许大炮卸了货，坚决不进屋。 “孙老板，东西都送齐了，结账吧！” 孙涛江坐在椅子上鼓捣一个不知道从哪收来的鼻烟壶。 “放这吧，钱在抽屉里，自己拿。” 孙涛江连头都没抬，腾出只手，拉开了上次的那个抽屉。 其实不怪许大炮生气，即使是江明浩，面对孙涛江的这副德行，心里也很不爽。 “钱这东西，还是谨慎点好，孙老板点清楚了再给我吧！” 他是做生意，不是要饭。 “你自己数完了告诉我个数儿就行，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什么谨慎不谨慎的。” 孙涛江照旧没抬头。 “大炮，把货装车。” 江明浩沉下脸，对着站在外面的许大炮喊道。 “这货出了我这门，想要再进来，可就不可能了。” 孙涛江终于抬起了头，还是和上次一样戏谑的眼神。 “货出了这个门，你想让货再进来，也不可能！” 说完，江明浩拂袖走了出去。 许大炮撅着屁股把货重新往车上搬。 他浩哥就是刚！ 这狗币玩应，他们就是把这些货扔青桔江去，也不在这受这狗币的气。 “先等等！” 孙涛江竟然出了屋。 不过戴了一副墨镜。 “装狗币！” 许大炮低声骂了一句。 “我之前还合计向前看走眼了，现在看来，向前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毒，姓江是吧？” 江明浩没开口。 “这狗币要耍心眼子啊，浩子，你可兜住了，别让这狗币给套喽。” 许大炮在江明浩耳边嘟囔。 “干我们这行的，识人都得有点手段，进屋吧，我再跟你说说别的。” 孙涛江的语气虽然还不是很好，但比起之前那拽的二五八万的劲儿好了不少。 “我不认为我和孙老板之间还有什么能说的。” 江明浩站在院子里，身板笔直，映着晨光看着气势十足。 孙涛江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欣赏。 “你们能搞来这些货，说明你们背后有人，你们能找上向前，说明你们有胆子也有脑子，你们能入这行，说明有赚钱的野心，有野心的人我们才能合作。” 江明浩冷哼，仍旧没说话。 反倒是许大炮，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我现在想要一批高度洋酒，还要一批止血杀菌药，你们要是能搞来，价格好说。” 听到止血杀菌药，许大炮差点原地蹦起来。 要不是江明浩看了他一眼，这货能直接跑到孙江涛跟前搞推销去。 第215章 用蛇皮袋子装钱 “不能平等，不合作也罢。” 相比许大炮的蠢蠢欲动，江明浩依旧表情冷淡。 许大炮有点着急，该刚的时候刚，这现在有生意了，就别刚了。 洋酒那东西值钱的很，他听老沈说过，遇上年份好的洋酒，一瓶酒就能卖几千块，还有消炎止血药，昨天晚上浩子跟他说的那一堆，他就记住了消炎止血这几个字。 现在有现成的销路，许大炮生怕江明浩脾气上来给整黄了，一个劲儿对着江明浩眨巴眼睛。 “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做生意，光靠骨气是做不成的。” “我出货你出钱，你有需求我满足，孙老板觉得我有哪一点是需要仰你鼻息低人一等的？” 孙涛江透过墨镜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好气度。 他的这句话不是为了面子或者其他目的故意说的，只有一个有真本事的人才能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说的好！不管我要的货你有没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之前冒犯的地方小兄弟多见谅，交个朋友，如何？” 看着孙涛江伸出的手。 江明浩没动。 他知道孙涛江这是在向他示好。 但他不了解孙涛江此人，他的根基背景一片空白，江明浩不会贸然和对方合作。 不过，从孙涛江的气度和刘向前的关系来看，他的背景不会太简单。 许大炮盯着江明浩，急的不行。 他是瞧不上这个姓孙的，但他瞧得上钱啊，谁能跟钱过不去啊？ “这批货孙老板先结了吧！其他的货，我不确定能不能搞到，保持联络吧！” 江明浩跟孙涛江短暂的握了下手，淡淡的说道。 “这位兄弟跟我进来取钱吧！” 许大炮没想到孙涛江会让他进屋取钱，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 片刻，许大炮拎着一个蛇皮袋子走了出来，嘴巴翘着，朝着江明浩晃了晃手里的蛇皮袋子。 “浩子，这逼真有钱啊！满满一大抽匣子，里头还有外国钱。” 出了院，许大炮再也憋不住了。 “这逼瘆人慌慌的不假，但出手不墨迹，瞅瞅，一万六千七百块钱，一分不少，这逼说给凑个整，给一万六千七，炮爷没要，咱是那见钱眼开的人嘛，再说了我就是见钱眼开，也不能丢我浩哥的脸是不？” 许大炮说完，用胳膊肘捅了江明浩一下。 “浩哥，你倒是吱一声啊！这逼刚才说的事咱干不干啊？上杆子来的买卖，咱要是不挣是不是有点傻逼带冒烟啊？” 许大炮在江明浩身后嘀嘀咕咕。 “你不怕他坑你了？” 上了车，江明浩盯着许大炮嘚吧嘚吧不停的嘴问道。 “一手钱一手货，炮爷怕啥啊？再说了，不是有我浩哥嘛！浩哥往那一站，那就是天王盖地虎，谁那么不开眼敢把我浩哥往沟里拽？” “这个人的底子我们不清楚，这种事必须要小心谨慎，我们不是非要以此赚钱。”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许大炮合计了一下，没往下说了。 他浩哥这人心里成算大着呢，他这脑子和心眼子跟浩哥没法比，所以，浩哥说咋着他跟着咋着就是了。 “洋酒那边你可以打听着，至于药，先不要声张。” “得嘞！” 听说还可以跟孙涛江有合作的机会，许大炮嘿嘿一乐。 天色还早，两人又折腾了几趟，把剩下的东西都送到了供销社。 一共一万三千多的货，刘向前结了不到四千，剩下的还得三五个月之后能结清。 江明浩倒不怕赖账，这个年代和公家合作，不用担心结款的问题。 刘向前今天挺忙，不知道上面交代了啥工作，刘向前一边忙活一边骂骂咧咧。 不同于孙涛江，许大炮对刘向前印象很好，夸了好几句。 出门的时候，碰上了罗桂敏。 和几天前相比，罗桂敏又瘦了。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她内心有多煎熬。 “江同志，那事......” “应该就这两天的事。” 听到江明浩的话，罗桂敏的脸色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 这段时间，罗桂敏的确是被折磨的不轻。 生产队里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来了，她是军烈属，以前在生产队很是受人尊重，谁见了都会主动招呼一声。 但现在，她局里过街老鼠只差一步之遥了。 特别是婆婆和两个小叔子、妯娌，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茅坑里的蛆一样，就连两个孩子对她也开始抗拒。 虽然她早就知道东窗事发她不会有好下场，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才知道这种滋味。 “浩哥？这女的谁啊？” “罗桂敏，给苏炳超牵线搭桥的。” 许大炮哼了一声。 “活该！要不是她，我艳红大外女能遭那罪？” 对于苏炳超、小艳红的所有事江明浩都跟许大炮提过，所以许大炮对罗桂敏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江明浩没搭茬。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罗桂敏并不无辜。 回到小院，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许大炮把收回来的钱哗啦一下都倒在了炕上。 二十来摞蓝哇哇的十元大钞，蓝的晃眼睛。 “来，分赃！” 许大炮嘿嘿笑着，你一摞我一摞的分了起来。 这次，江明浩没拦着。 看着许大炮笑的像村里二傻子，江明浩也忍不住勾勾嘴角。 钱不是快乐的源泉，但却是痛苦的根源。 江明浩回到家，把整整十摞钞票一张不差的交给了苏美秀。 见到这么多钱，苏美秀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 “明浩，这么多钱都放在家里不安全哩！” 苏美秀把炕洞外侧的砖头抠下来，又掏出几根苞米茬子，再然后才拽出来个麻袋片子。 江明浩有点无语。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这傻媳妇儿竟然会把钱塞进炕洞里。 这回头要是炕洞倒烟或者进了耗子，这钱八成就废了，到时候自己这傻媳妇儿非得哭不可。 “过几天我带你去趟市里，把钱存到银行吧！” “银行？” 苏美秀的一双美目瞪的圆圆的。 江明浩这才想起来，这个年代，银行是个稀罕物。 他记得1978年的时候国家号召人民群众将钱存到银行，“没人储蓄1元钱，全国可以积累7亿元”这样的宣传语在城市里随处可见。 而且当时还做过调查，78年人均储蓄存款余额仅为21元，这还是城市数据，对于尖山咀这样的偏远山村来说，连银行的概念都没听过。 第216章 吃人家的嘴软 江明浩给苏美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银行的概念。 “这老多钱就换成一张纸？俺觉得不靠谱哩！” 苏美秀盯着自己从炕洞掏出来的一大堆钞票，好看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哈哈，傻媳妇！！银行是国家的，你啥时候见过国家骗过老百姓了？” 苏美秀嗔了江明浩一眼。 “俺这不是担心嘛，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些钱哩！” 江明浩把苏美秀搂在怀里，之前的好笑变成了心酸和心疼。 前世里他对钱已经失去了概念，他的钱都变成了一串串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的数字，可是那些数字却再也没有给他带来过快乐。 这一世，他赚的每一分钱都会放在媳妇名下，让媳妇每天都能看着增长的数字像现在这样笑的开心。 江明浩拦住了苏美秀要将钱再塞回炕洞的举动，而是将钱放进了柜子里。 “放这不安全哩！” 苏美秀盯着柜子，生怕一眨眼钱就飞了。 江明浩怎么劝都没用。 最后，苏美秀跑到西屋跟崔兰花要了一把小锁头，加上柜子上本来的锁，整整上了两道，又用麻绳密密登登的缠了好几圈。 “娘，柜里有钱钱儿吗？” 跟艳红从外面玩回来的江月看到柜子上的锁和麻绳，奶声奶气的问道。 江明浩噗嗤笑出来。 “月儿，你听谁说的柜子上锁就是有钱啊？” 江明浩把江月抱起来，笑着问道。 “小月看......看姥姥放钱......锁了......” 江明浩闻言，看向苏美秀，俩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柜子。 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这真是典型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柜子里没钱，娘放的新做的被褥哩！月儿，不许出去瞎说哩！” 苏美秀赶紧把江月抱过来，连哄带骗的说道。 江月毕竟小，哄哄就信了。 苏美秀又看向站在门口的艳红。 “柜子里放的是是姨新做的被褥哩！” 小艳红很聪慧，虽然年纪很小，也知道钱不露白的道理，所以不等苏美秀嘱咐，就率先开口。 “艳红真乖！！” 苏美秀爱怜的在小艳红的头上摸了摸。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还没出门，张同就到了大门口。 “江同志，高所长让我跟你说一声，王大春的案子明天开庭，上午9:30在县法院。” “和苏炳超的案子一起吗？” “嗯，高所长申请了几次，上面才同意把两个案子并案审理，前几天才*下来一起开庭。” 江明浩点点头。 这件事也是时候划上句号了。 自从王卫红出事之后，老苏家就像是没了人气儿。 王卫红出院之后，也没有再回公社，去了哪，苏老四也不知道。 生产队的人无不唏嘘，之前苏老四家多风光，儿子在供销社上班，娶的媳妇是城里来的知青，刘巧菊天天尾巴朝天的嘚瑟。 谁曾想，这才多长时间啊，家就散了。 啧啧啧！ 在感慨老苏家的凄惨的同时，社员们也不得不提起另外一个新崛起的老苏家。 社员们心里都清楚，苏炳超一家子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和江明浩脱不了关系，所以，见到江明浩包括苏大山一家的其他人，都客客气气的，甚至两个娃在生产队到处玩，社员们的态度也都温和的很。 ...... 淸桃口生产队。 江明浩先找到车把式老白。 通过老白，见到了生产队队长葛长征。 这是江明浩第一次进淸桃口生产队，在生产队走了一圈，江明浩心里对淸桃口生产队就有了个大概印象。 葛长征三十多岁，算是江明浩接触过的所有生产队里年纪最小的生产队队长。 “这是俺外甥，长征，这后生可不得了，你跟他说话可得拎着哩！” 江明浩没想到葛长征竟然是老白的外甥。 也是，要是和大队部没点关系，赶车的肥差也落不到老白身上。 “舅，俺知道哩！你去忙吧！” “小江啊，俺这外甥心眼实诚，要是说啥不中听的话，你别怪哩！” 葛长征微微蹙眉，也有些讶异。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下江明浩。 他大舅这人老实巴交的，平时寡言少语，同一个生产队的也不见他舅多说几句话，一个旁边生产队的社员，咋让他大舅这么热情哩！ “江同志，喝水！” 江明浩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打量了一下大队部，东西不多，但很干净立正。 江明浩打听了几句淸桃口这两年的收成，又打听了一下生产队插队知青的情况，都不是什么秘密，葛长征一五一十的说了。 虽然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江明浩通过这句话基本判断出了葛长征的性格。 于是，他直入主题。 葛长征听完江明浩的话，既没有像华会计那样的警惕圆滑，也没有像石大满那样一惊一乍，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俺不能带着社员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过按照江同志说的，农改的确是个好机会，俺也不想错过。” 江明浩看着葛长征，等着他的下文。 “生产队一共八百三十多亩地，俺想拿出四百亩跟着你改革，剩下的四百多亩继续种苞米，中不哩？” 江明浩很欣赏葛长征的干脆。 但，改革这事不可能跟着个人意志改变，又想降低风险又想获得改革的红利，世上不会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江明浩直接拒绝。 不过他给了葛长征三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他考虑清楚了，就到尖山咀生产队告诉一声，告诉他告诉陈富贵都行。 因为沟通顺畅，不到一个小时，江明浩就离开了淸桃口。 江明浩前脚走，老白后脚就进了屋。 追着葛长征打听江明浩来干啥了。 “舅，你咋啥事都打听哩？这是机密哩，不兴说，你这不是让俺违反纪律嘛！” 葛长征对江明浩的话是没怀疑的。 因为年轻，所以脑子活，关于尖山咀生产队出了个能人的事他早就听说了，也正因为如此，江明浩跟他说农改的事，他一点没犯合计。 虽然江明浩没说让他保密，但改革的事那能是小事？ 是他舅这种普通社员能打听的？ “啐，臭小子，翅膀硬哩？俺告诉你，那后生不管跟你说的啥，俺就一句话，听他的准没错，俺是亲眼见着哩，那小子和公社、县里好多领导都好着哩，听着没？” 葛长征捂住被自己大舅打的生疼的后脑勺，敷衍的恩了两声。 葛长征不知道，他舅这么维护江明浩，其实根本没他舅自己说的那么深奥，而是因为江明浩给过他舅一块钱的车费，还有好几把水果糖。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老白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把这几个字落实的相当到位。 第217章 证人自杀了 从淸桃口离开后，江明浩又走访了白山公社其他生产队。 但得到的结果都不算好，因为初次接触，之前也没有任何的了解，江明浩并没有深说，即便如此，江明浩也知道，这些生产队不具备进入第一梯队的条件。 白山公社之外的生产队江明浩暂时没有考虑。 现在能确定下来的生产队只有尖山咀和小团山子。 因为接连跑了九个生产队，等从最后一个生产队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对于今天的结果，既在江明浩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年代的特殊性摆在这，不是谁都能突破时代的束缚追求变革的。 回到家，江明浩的情绪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江同志！”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张同。 “出什么事了？” 张同看着江明浩，面色有些犹豫。 “罗桂敏自杀了。” 江明浩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今天我从派出所回去，高所长说上面下了通知，王大春这个案子不在县法院审了，上面觉得这个案子影响大，非常恶劣，决定在县胜利小学公审公判，我到红砬子生产队通知罗桂敏，结果我刚从红砬子回到派出所，就听说罗桂敏吃了耗子药，送到县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气儿了。” 张同毕竟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转头就死了，对他的震撼很大。 江明浩也很意外，难过嘛，说不上，两个人没有什么私交。 不过他倒是替罗桂敏感到不值，为了苏炳超这种人渣，搭上自己的命。 “公审时间还是明天？” “嗯。” 张同看着江明浩，似乎想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一丝对这件事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明天准时到。” 张同又嗯了一声。 情绪依旧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以后这样的事经历的会越来越多，张同志慢慢就能接受了。” 江明浩和张同算是老交情了，不管张同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但这段时间以来对他提供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 所以，他还是拍拍张同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苏美秀和崔兰花要留张同吃饭，张同死活不干。 “你们先吃，我送张同志出去！” 张同推脱了两句，最后还是和江明浩并肩走了出去。 “江同志，你说罗桂敏为啥要自杀啊？她这罪名也不重，高所长说几句话，她可能连刑都不用判，为啥要死啊？” 没走几步，张同还是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罗桂敏是军烈属，公审公判对于她来说，无疑于是把她放在了绞刑架上，对于她来说，被群众围着指指点点，比死更可怕。” 张同不是很理解。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人就有希望啊！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你不用把罗桂敏的死和自己扯上关系，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有的忙。” 看着张同骑着自行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江明浩抬头看向微微有些朦胧的月亮。 其实，公审公判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罗桂敏本身就是个个性极强的人，这点从她知道苏炳超欺骗她之后的表现就能看的出来，这样的女人，是承受不了流言蜚语的。 一个军烈属，背着公婆和别的男人乱搞关系，甚至还搞到了犯罪的地步，不用想，生产队里的唾沫星子恐怕早就已经让罗桂敏不堪重负了。 人啊，都要为自己所犯的错付出代价。 罗桂敏是，苏炳超是，王大春是，甚至他自己，不也为前世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嘛！ 回到家，苏美秀跟江明浩说，张同晌午的时候就来了，让进屋也不进，让喝水也不喝，一直像个木桩子的站在院里。 “罗桂敏死了，那苏炳超的事会不会有啥变化哩？” 苏美秀不认识罗桂敏，从她的角度只知道罗桂敏帮着苏炳超买卖小孩，小艳红遭的罪就和这个罗桂敏脱不了关系，所以，即使善良如苏美秀，也没有对罗桂敏的死伤心难受。 “不会，罗桂敏的口供只是锦上添花，高所长那边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了，铁证如山，苏炳超怎么都跑不了。” “那就中，你等着，俺给你倒点热水泡泡脚，脚都臭哩！” 知道苏炳超罪责难逃，苏美秀就放心了，转过头去找热水壶给江明浩倒洗脚水。 “明天你去不？” 公审公判是面对所有群众的，只要想去看，都可以。 苏美秀犹豫了一下。 “俩娃娃在家没人照看哩！” “带着一起去呗！” 反正明天只是公审，也不会执行什么刑罚，不怕孩子看了会留下心理阴影啥的，而且从江明浩的角度来说，让小艳红亲眼看着苏炳超被审判，对孩子的心灵也是一种安慰。 让孩子从小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还是不去了吧！” 苏美秀还在纠结。 “去，明天俺们一家都去哩！那几个混犊子让俺小艳红遭了多大罪，这是罪有应得，咱们都得去！” 在外屋地收拾秸秆的崔兰花掀开帘，对着小两口说道。 “娘，明天还上工哩！” “俺跟富贵说去，俺们必须去哩！” 崔兰花说干就干，秸秆一扔，围裙也摘下来，拍了拍身上灰，就要去大队部找陈富贵。 “老嫂子，你要跟俺说啥？” 崔兰花还没出门，就看到陈富贵笑眯眯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队长来了，快进屋，进屋儿！” 陈富贵拎着烟袋锅子，却没进屋，蹲在了门槛子旁边。 “老嫂子，你刚才说的啥事？跟俺说啥哩？” “俺们一家子明天都要去县里听公审哩，跟你招呼一声，中不哩？” 崔兰花说完，苏大山也从里屋拎着烟袋锅子出来了。 “富贵，俺们家这情况你知道哩，明儿公审的那几个，是俺们家的大仇人哩，俺和你嫂子商量，想都去看看，队上这边你给照管照管？” 苏大山蹲在陈富贵身边，动手点了火，又顺带着把陈富贵烟锅子也给点了火。 “俺当啥事哩，晌午公社就来消息了，明天的公审，公社的社员想要去看的，都能去哩！公社还让每个生产队派几个代表，说是都受受教育哩！” 陈富贵过来就是要通知这个事的。 尖山咀生产队谁家都可以不去，就江明浩这一大家子得去。 毕竟...... 陈富贵扭头朝着里屋跟着小月一起玩的艳红一眼。 第218章 全家出动 “这个敢情好，咱这公社书记真是个好人哩！！说的对，就是应该让大家伙儿都受受教育，看看谁以后还能干这畜生不如的事哩！” 崔兰花一拍大腿，把马书记夸了一顿。 江明浩倒是没想到马书记会来这么一出，不过不管咋说，出发点是好的。 陈富贵又跟苏大山和崔兰花闲扯了几句家常，然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之前，特意看了江明浩几眼。 “我去送送队长。” 看江明浩这么上道儿，陈富贵抿嘴，吧嗒了一口烟袋锅子，背着手走在前头。 “队长，有事？” “小江啊，俺就是想问问，你说的那个事啥时候整哩？” 陈富贵敲打着烟袋锅子，不大的眼珠子瞪的滚圆。 “队长，你着急了？” “咋不急哩！你跟俺说完，这几宿俺都没睡好觉，迷迷糊糊的总合计这个事哩！俺跟老二说，咱尖山咀生产队要是搞了这个包产到户，一准儿能把公社其他生产队气翻背儿。” 一提这事，陈富贵又咧开嘴露出了牙花子。 “等明儿公审完事的吧，我就把这事提上日程，你先侧面做做社员们的思想工作，省得实施的时候又麻烦。” “麻烦啥哩？这好事儿他们要是不干，俺就不给他们分地，有本事让他们啃树皮喝西北风去！” 江明浩心中无奈摇头。 这陈队长也就嘴强，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也不会被自家婆娘给撵出来，到现在也没回去家。 “行，那队长就等我消息吧！” “行行行，俺知道你忙哩，你回吧，俺再溜达溜达哩!” 江明浩点点头，刚要往回走。 “小江，俺昨儿半夜看着苏大林家小子从敖子山背下来挺大一包东西，神神叨叨的，你知道咋回事哩？” 江明浩抿抿嘴。 他是真没想到这苏春旺身上的鸡血能打这么长时间，大半夜的还上山，就不怕被野狼给叼了去？ “他上山去薅卷柏了，这事过段时间我再和队长说。” “俺就知道，那小子干的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哩！中中中，你知道是咋回事就中，俺走了，快回吧！” “队长慢点走啊！” 陈富贵摆摆手，抽着烟袋锅子，慢慢悠悠的沿着生产队的斜坡路往下走。 看来他得快点把苏春旺手里的干卷柏收上来，否则这货疯起来，真可能把敖子山薅秃，把卷柏薅绝种了。 第二天一早，老苏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两个小的不清楚要去干啥，只知道要去县里，激动的上蹿下跳，就连一向安静的小艳红也比平时要活泼不少。 苏美秀给两个小的都换了新衣服，又梳了一模一样的辫子，扎了一样的红头绫子。 崔兰花也一样，把苏大山压箱底的衣服都翻了出来，非要让苏大山穿上。 自己擦了江明浩上次给买的雪花膏，还用榆树油把头发擦的锃锃亮。 苏美秀原本想穿的低调点，但一家老小都不同意，拧不过大家伙，最后苏美秀也换上了新衣服，还擦了口红，脖子上戴了江明浩送的项链。 “娘真漂亮!” 江月看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姨真好看！” 小艳红紧跟着夸道。 “你们两个一大早喝糖水了是不？这小嘴儿甜的！” 崔兰花稀罕的把俩娃一左一右的搂在怀里。 “我先把爹娘送到公社车站，然后再回来接你们。” 因为把轿车还给了许大炮，摩托车一次最多只能载两个人，所以，一家人只能分两拨到公社坐客车去县里。 但不等崔兰花和苏大山上摩托，外面就响起了喇叭声。 “大叔，婶儿，我来接你们到县里看热闹了！” 车窗摇下来，露出许大炮贱嗖嗖的笑脸。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县里？” 江明浩自己还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事，这许大炮咋知道他们要去的呢！ “炮爷我消息灵通，人送外号‘小转风’，嘿嘿，叔婶儿，还有我嫂子，俩干闺女，你们都上来，挤吧挤吧能坐下。” 江明浩懒得理会许大炮满嘴跑火车的话，不过他来的倒是及时，这能省不少麻烦。 “爹娘，你们带着小月和艳红坐车吧，俺跟明浩一起骑摩托去。” 苏大山心疼闺女，非要让苏美秀娘几个坐轿车，他自己跟着江明浩骑摩托。 几个人争来争去。 “爹，您就别争了，摩托车风大，您老受不住，我和秀儿年轻，吹点风不当事，上车吧！” 江明浩一发话，刚才还你争我让的局面戛然而止。 苏大山和崔兰花一人拎了个娃上了车。 许大炮对着江明浩竖竖大拇指。 看他浩哥在家里这地位，一言九鼎啊简直！ 轿车很快开走。 “媳妇儿，上车！老公带你领略一下风与自由！！” 江明浩微微弯腰，一手背后，一手伸出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还不忘对着苏美秀抛了个媚眼。 “油嘴滑舌！” 苏美秀娇嗔了一句，脸上的笑却抑制不住。 “媳妇，搂住我的腰，贴着我！” 苏美秀坐上摩托，身体却跟江明浩保持着差不多两个拳头的距离，手也没有放在江明浩的腰上，只是用手揪着江明浩的衣服。 “俺不搂，丢人哩！” 苏美秀咬着贝齿。 这生产队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哩，大白天的搂搂抱抱，被人看到，还咋见人哩！ “确定不搂？” “嗯，不搂！” “好，那你坐稳了啊！” 江明浩坏笑一下，猛的一拧油门，摩托车轰的一下窜了出去。 “啊！” 一声尖叫声过后，苏美秀的胳膊就紧紧的缠住了江明浩的腰。 柔软的身体也紧贴着江明浩的后背。 江明浩很享受这种感觉。 两个人迎着晨间甘冽的山风，飞快的驰骋在山路上。 一闪而过的山、树，都成了难得一见的美景。 起初苏美秀还很紧张，生怕遇到熟悉的人，也总想着等摩托车的速度慢下来些的时候就松开手。 但是渐渐的，苏美秀彻底放松了，她甚至把脸也贴在了江明浩的后背上，感受着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的体温和心跳。 “......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尊重群众不要耍骄傲,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公买公卖不许称霸道,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 摩托车刚到胜利小学附近，大喇叭里播放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传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人头都朝着胜利小学涌。 第219章 公审大会(1) “浩子！” 许大炮比江明浩早到了二十来分钟，一直没进去，就在胜利小学的门口等着江明浩，看到江明浩两口子，立刻一蹦三尺高的对着两人招手。 “这人也太多了，我进去溜达一圈，这家伙的，比早几年公社大集还热闹呢！听说县里给各个学校发了通知，让学生们都来接受再教育，听说有上千人。” 许大炮不是白溜达，进去一圈，转个磨磨的功夫就打听出了不少消息。 “明浩，人太多哩，咱们要不就在外头算哩！” 苏美秀抓着两个孩子的手，看着里面乌泱泱的人头说道。 “嫂子，看热闹咱们必须站头排啊，有我浩哥在，这都不是事，是不浩哥？” 许大炮习惯性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江明浩。 江明浩没搭理许大炮，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因为公审而临时搭建的台子。 台子后面竖着七八米宽两米多高的红布，上面挂着“白石县公审公判大会”的横幅，台下边摆着一溜桌子，桌子上蒙着白布，每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搪瓷缸子，缸子摆的很整齐，统一的把手朝内。 台子两侧，整整齐齐的站着小学、初中的学生，每个学生手里都抓着一杆彩色的纸旗，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小江，小江，快过来！” 江明浩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高徐坤。 “叔婶儿都来了？弟妹，孩子也来了？走走走，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不能挤着我这俩大侄女！” 到啥时候都是有熟人好办事，高徐坤领着一家老小，直接挤到了最前头，招呼了一声现场的工作人员，在台子的另一侧直接安排了一个专属区域。 “小江，你跟我到后面去一趟呗！” 跟苏大山崔兰花几人打了声招呼，就拽着江明浩去了台子后面。 台子后面站着几个人。 高徐坤给江明浩介绍了一下，分别是县公安局的副局胡文胜，孙干事、董干事还有几个县宣传处的干事。 让江明浩过来，是想给江明浩安排一个重要的工作。 那就是在批判大会上作为代表做个动员发言。 “胡局跟我打听有没有口才好的，有号召力的人，我直接就推荐你了，这个人选非你莫属啊！” 高徐坤压低声音在江明浩耳边说道。 江明浩心道：我谢谢你啊！ 不过江明浩没有拒绝。 今天参加公审的这几个人，都和他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他来做这个发言，的确比其他人更合适。 “用不用给你临时准备个稿件？” 宣传处的一个干事问道。 “董干事，江同志的水平很高，别说是这种小场面，就是再大的场面他也没问题。” 不等江明浩回答，高徐坤抢先说道。 “那太好了，江同志，等下胡局会先上台发言，然后是几个犯人上台，孙干事和县法院的同志宣布犯人罪状，之后就是你上台发言。” 江明浩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对了，江同志，你的发言尽量情绪激昂点，要表现出对这几个犯人的罪行痛恨至极，要让今天参加公审公判的群众和学生们深切的感受到犯罪的无耻，就是要这样.......这样.......” 董干事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啊啊吼了两声。 江明浩再次点点头。 董干事这才满意的转身去安排其他工作了。 “小江，等下就看你的了！给咱们白山公社长长脸！” 高徐坤显得很兴奋。 江明浩能理解高徐坤的心情。 这两个案子都是出自公社派出所，是他亲手经办的，这两个案子在整个白石县，最近十来年都算的上是绝无仅有的大案要案，高徐坤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腰板比任何时候都要硬。 上午九点十分，大喇叭的音乐被中断。 “喂.......喂喂喂.......各位社员，各位同志，各位同学们，大家各就各位，白石县公审公判大会即将开始，请大家保持安静！” 孙干事的声音响起来。 原本闹哄哄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紧跟着一辆大卡车从学校门口驶进来，车上站着好几个胸前挂着牌子的人。 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一、二，打倒杀人犯！” “一、二，打倒杀人犯！” 江明浩这时候才知道学生们手里拿的小彩旗是干什么的。 随着卡车渐渐驶入操场中央，学生们摇晃着手里的小彩旗，整齐划一的对着卡车上的犯人喊口号。 江明浩扫了一眼几个人。 王大春胡子拉碴，眼光呆滞，听到口号声也只是木然的扫了一眼。 包淑芬耷拉着脑袋，使劲的往王大春身后缩，想要把脖子上的牌子藏起来，但是双手被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三人里最淡定的是包书强，包书强不仅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脸上带着笑，看到操场上这么多人都来参加公审大会，他有种被关注的自豪感。 苏炳超在最里面，头歪着面对驾驶室，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将犯人王大春、包淑芬、包书强、苏炳超押~上~台~来~！！！” 听到这个声音，之前的人群是骚动，现在则是沸腾。 学生们激动不已，恨不得把手里的小旗摇出火星子来。 几个穿制服的公安跳上卡车，把几个人押了下来。 包淑芬要挣扎，结果被公安一把按住脖子往下压，疼的包淑芬嗷嗷尖叫，但这个叫声落在人群里，不仅没有人同情，反而让现场的人群更加的疯狂。 包书强一边被押着，一边不断的点头跟周围的群众微笑。 “同志们好，同志们好!” “老实点！” 公安用力的拍了一下包书强的脑袋。 苏炳超头低的几乎要贴在胸口。 不过在路过老苏家众人身边的时候，苏炳超似乎有所感应一样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苏美秀的身上。 苏美秀看着他。 眼底满是厌恶。 就像是在看一坨狗粪。 苏炳超的眼神透着怨毒，怨毒中还有一丝痴恋。 “呸！” 就在此时，崔兰花对着苏炳超啐了一口。 小艳红躲在苏美秀的臂弯里，胆怯的看着苏炳超。 她知道，就是这个人把他卖给了王大春两口子，如果不是叔叔，她可能已经和那个王小花一样死了。 “桀桀~” 苏炳超看着小艳红，身子超前倾，咧开嘴对着小艳红阴森森的笑了一声。 第220章 公审大会(2) “苏炳超，你混蛋！艳红，不怕不怕，姨在哩！摸摸毛，吓不着，摸摸毛，吓不着.......” 苏美秀秀目圆睁，骂了苏炳超一句。 与此同时，不断的用手在小艳红的头顶抚摸，嘴里念叨着安慰的话。 “请胡副局长上台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下面立刻掌声雷动。 虽然重活了一世，但这种场面江明浩是第一次经历。 胡副局长上台，发表了一番用董干事所说的慷慨激昂的讲话，批判会还没开始，现场的气氛就已经烘托的非常到位了。 接下来，王大春几人被押到了台上。 几个人都穿着灰突突的衣服，脖子上挂着的白色牌子特别显眼。 王大春、包书强、包淑芬的牌子上都写着‘杀人犯’几个字，下面是他们的名字，苏炳超脖子上的牌子写的则是‘买卖人口犯’。 孙干事和县法院的同志站在几人的面前，开始大声宣布几人的犯罪内容。 “他们罪大恶极，他们是社会主义蛀虫，我们要打倒这些人民公敌！” “打倒人民公敌！” “打倒人民公敌！” 台下又齐刷刷的响起了口号，群情激奋，如果不是有民兵拦着，现场的群众都要冲上台把几个人当场正法。 法院的同志宣布几个人的判决。 王大春等三人，都是枪决，公审结束之后直接押送到刑场枪决。 苏炳超则是送到西山监狱服刑，二十年。 西山监狱服刑，就是劳改。 西山监狱后山是石灰矿，挖矿的都是西山监狱的犯人。 每年死在西山监狱的犯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 公审了四个主要犯人后，刘巧菊、王春杏都被押上了台。 她们倒是没有被判刑，但要游街示众。 刘巧菊这段时间在看守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刚才听到儿子被判了二十年，还要去西山监狱服刑，已经哭了半晌，现在听到自己还要被游街，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但对付刘巧菊这种犯人，民兵们有的是办法。 女民兵伸手在刘巧菊的腰眼儿上使劲的拧了两把，当时就把刘巧菊拧的嗷的叫唤起来，想要再翻白眼，人就被女民兵架住了，一左一右的卡着刘巧菊的腋窝，手指头掐着腋窝里的嫩肉，刘巧菊哪怕是真的晕了，也架不住这股力量。 同样是要被游街，王春杏的态度截然相反。 她挺着胸脯，眼睛滴溜溜的转，眼神像是长了钩子，勾着现场的男人。 等到几人的罪行都宣读完毕，董干事请江明浩上台讲话。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是作恶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今天的公审大会，就是为了警告那些蠢蠢欲动企图作案的人，如果胆敢顶风作案、以身试法，我们的公安必将严防严打，所有的人民群众也必将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让我们整个白石县成为一片净土，人人安居乐业......” 江明浩的发言不多，但他的讲话风格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绝对是超前的，尽管有很多话群众们听的不是很明白，就是莫名的觉得热血沸腾。 “团结一心，众城成城！” 现场的群众们再次大喊口号。 就连胡副局长和几个干事业被说的情绪激动。 苏炳超看向江明浩，眼神像是啐了剧毒。 江明浩也看向他。 前世的仇，看似报了，但在江明浩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二十年而已，怎么抵得过自己宝贝女儿的命！ 怎么抵得过这一世小艳红遭受的痛苦。 不过钝刀子割肉才疼，先让他在西山监狱受受皮肉之苦。 未来，还有更多的折磨等着他，死不是最痛苦的，生不如死才是。 随着犯人被押走，现场不少群众都跟在女民兵的后面去看游街了。 学生们也有序的离开会场。 江明浩回到苏美秀身边。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懂！ “浩子，你这讲话挺有水平啊，把炮爷我听的都特么的想扛枪直接把那几个畜生给崩了。” 许大炮虽然夸张，但说的也是真心话。 崔兰花和苏大山老两口也是自豪的不行。 瞅瞅他们女婿，在县公安局长面前都不打怵，当着好几千人，那讲话讲的，把人给听的哟，激动的都要开锅了。 全县像他们女婿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高徐坤跟着胡副局长忙乎完，也走到江明浩身边，笑的眉眼儿不见。 “小江啊，你真是让老高我越来越服气啊！刚才胡副局长跟我说，你前途无量啊！” 自从一起经手了几个案子后，高徐坤和江明浩之间建立了一种尤其亲密又特殊的关系，听到有人夸赞江明浩，高徐坤就与有荣焉。 “高所长过奖了！不知道高所长的调令下来没？” “哈哈，就等着你问呢，县刑侦支队队长，副局级。” 高徐坤是打心眼里的高兴，打心眼里的感激江明浩。 “恭喜高所长了！希望高所长能够平步青云！” “同喜同喜！！” 高徐坤伸手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后江明浩的事就是他高徐坤的事，谁找江明浩的麻烦就是跟他高徐坤过不去。 公审大会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件事的热度都居高不下，成为白石县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而江明浩则是迎来了从深市远道而来的白海刚。 于春晓跟着白海刚一起回来。 分别多日，再见江明浩，于春晓的内心已经如同一片死水。 两人微微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倒是白海刚，态度无比的热情，上来抓着江明浩的手不放。 “小江啊，可是终于又见面了，走走走，我做东，一起吃个饭！” 白海刚拽着江明浩就要走。 “白总来白石县，应该是我尽地主之谊，哪有让白总做东的道理！” “就是，白老板这不是打我们哥俩的脸啊！” 许大炮在一边跟着搭腔。 “我一个朋友，在你们白石县开了个饭馆，是个私家饭馆，吃的都是平时见不着的稀罕东西。” 白海刚压低声音说道。 江明浩和许大炮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这真是想啥来啥啊！ 老白说的地方，他们不用多想也能猜出来，就是那个经常大门紧闭的‘神秘’大院。 第221章 老粉丝 车子一路朝东开。 果不其然，车子到了大院门口，白海刚叫了停。 白海刚下车敲门。 还是上次的女人开的门，白海刚不知道和那女人说了什么，女人朝着车子看过来。 又过了两分钟，一个腆着肚子，头顶微秃的男人走出来，先是跟白海刚握了手，脸上的笑有点油腻。 然后就对着驾驶座上的许大炮招招手。 许大炮驾着车，缓缓的进入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 “老穆，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姓江，在你们白石县可是.......” 白海刚还没介绍完，穆双河就上前抓住了江明浩的手。 “我认识，你就是昨天公审大会上讲话的那位小同志！是不？是不？” 穆双河有点激动，下巴上的肉都跟着颤动起来。 “穆老板好！” “别别别，叫我小穆就行。” 小穆？ 许大炮挤咕挤咕眼睛，差点没笑出来。 这穆老板咋地也得四十来岁了吧，他浩哥才二十多岁，还叫他小穆，咋不叫他穆小弟呢？ “老穆，小江才二十多岁，你都四十几了，叫你叔都够份儿了。” 白海刚扒拉了一下穆双河。 老穆平时不这样啊，三角眼朝上，看人都是从门缝里看，这到了小江跟前咋跟鬼上身了似的呢！ “啥叔叔叔的，你是没瞅着当时那情况，这位小同志......小江同志在台上讲的那几句，哎呀，把我听的，恨不得蹦上台去给小江同志摇旗呐喊，我穆双河这辈子大字不识，就佩服这有文化的人，小江同志，你今天能来我这地，我觉得这院都跟着亮堂了，哈哈！” 穆双河笑的呵呵的，肚子也跟着一鼓一鼓的。 白海刚看着穆双河的架势，心里暗道这江明浩本事真是不小，不管啥人到了他这，一个个都卑服的。 “走走走，进屋！” 穆双河热情的邀请江明浩进屋，白海刚这个正主儿反倒是没人搭理了。 许大炮啧啧嘴。 “大姐，瞅着没？我浩哥到哪都受欢迎，这魅力杠杠的！” 许大炮一点没有受冷落的意思，反而凑到同样没人搭理的于春晓跟前，嘚嘚瑟瑟的说道。 于春晓看了许大炮一眼，没吱声。 深市之行后，于春晓歇了对江明浩的心思，同时也没了之前对许大炮的厌烦，所以对于许大炮的嘚瑟她没像以前一样怼回去。 “走走走，都进去！” 把江明浩请进去之后，穆双河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同来的还有其他客人，这才暂停两步，等着于春晓和许大炮进屋。 进了屋之后，江明浩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了一眼。 屋子里的装修很有风格。 像是欧洲宫廷风，这种风格在这年代绝对是罕见的，恐怕全国也难找出第二个。 从外面看，屋子有五间。 但是进来后，发现内里大有乾坤。 屋子没有所谓的散台，而是被分割成六七个小包厢。 穆双河直接把几人请进了最外侧的包厢。 包厢里，也是宫廷风。 高背椅，白漆桌子，一侧的长条桌上蒙着红丝绒桌布，桌面上摆着同样欧式风的花瓶和烛台。 房顶也是宫廷灯。 这些东西在国内不可能有，江明浩下意识的看向白海刚，正好白海刚也看向他，似乎是接受到了江明浩眼神里的意思，白海刚点点头。 “老白，今天的菜我做主了，行不？” 穆双河看向白海刚，白海刚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小江？这两位？” “麻烦穆老板了！” “哎呀，麻烦啥啊麻烦，邹静，让厨房把昨天送来的东西都给我杀了，多放料，血也别留了，一起蒸了。” 一直站在门口迎客的那个女人点点头，扭着腰身去后厨安排了。 “昨天我收了点稀罕货，平时见不着！” 穆双河一边说，一边撩了衣服坐到了江明浩身边。 “小江，你是大学生？” 穆双河瞅着江明浩，有点直勾勾的问。 “不是，生产队插队的知青。” 江明浩没提自己考上了大学却没去念的事。 “我浩哥考上了大学，但浩哥重情重义，不舍得我嫂子独守空房，就没去念。” 许大炮的自来熟属性再次爆发，嘚吧嘚吧起来。 “我就说嘛，小江说话那水平肯定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穆双河的热情从见到江明浩之后就没冷却过。 “小江......” “老穆，你差不多得了！从进院开始，你这嘴就没停过。” 白海刚生怕穆双河这个德行招江明浩烦，从而影响他和江明浩的关系，所以出言打断了穆双河的话。 “行行行，我不说了行吧？老白，你怎么突然想着来白石县了，打电话的时候你也没说这个事，你和小江是咋认识的，也没听你念叨过。” 穆双河终于看向白海刚，但话题还是没离开江明浩。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就是小江给我指的道儿。” 听到白海刚的话，穆双河的三角眼睛瞪的更大了。 白海刚跟穆双河说的是和沈乔年合作的事，也说了这中间是有人牵线搭桥的，还说了牵线搭桥的人很厉害，年纪轻轻本事很大。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坐在自己身边的江明浩。 “哎呀呀，真是了不得啊！” 穆双河看着江明浩的眼神灼热的不像话，即使是大大咧咧、二二呵呵的许大炮也被穆双河的眼神儿干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反倒是当事人江明浩，面色一直没变。 穆双河心里微微惊讶。 他开这个饭店两年半，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手握实权就是手握财富的，甚至还有些京市来的大人物。 这些人深藏不露很正常，毕竟年纪和身份地位摆在那，可是眼前的江明浩只有二十出头，面对他非同寻常的热情，情绪竟然没有半点变化。 许大炮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松子，嘎巴嘎巴的嗑的唾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 于春晓虽然安稳的坐着，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穆双河能看出来于春晓的不自在和拘谨，就连老白都有点端着，只有这个江明浩....... “老穆，来人了！” 穆双河正在心里揣摩江明浩，邹静走进包房说道。 “小江，老白，两位先坐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穆双河说完就跟着邹静走了出去。 许大炮支棱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江明浩眉色未动，但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外面。 第222章 探听消息 穆双河说去去就回，实际上去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再次进来。 虽然穆双河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江明浩知道，刚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穆双河不爽。 “菜马上好了，喝点啥？我这有几瓶好洋酒，小江能喝点不？” 穆双河还是只关注江明浩。 “能喝，穆老板割爱吧！” 没等江明浩说话，许大炮先开口了。 穆双河看了许大炮一眼，让邹静去拿酒。 邹静刚转身，就有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端了菜进来。 “蛇肉？” 许大炮打眼一瞅，就看出了盆里的东西。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示意他闭嘴少说话。 “这位兄弟好眼光，这是金环蛇，野生的，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好抓了，断货了一个来月。” 穆双河看着盆里的蛇肉介绍道。 “这是穿山甲，四五个月大的，正是肉最嫩的时候，这是蒸的穿山甲血，蘸蒜淸酱吃味道是这个。” 穆双河竖起大拇指。 紧跟着，红烧锦鸡、爆炒野生黄鳝、清炖甲鱼陆续上桌。 最后一道菜竟然是河豚。 许大炮瞅着一桌子菜，哈喇子差点收不住。 江明浩面色淡淡，但心里却微微有些抵触。 前世里他为了增加公司的声誉，曾经资助了一个民间野生动物保护组织，保护组织的负责人是个和许大炮差不多的自来熟，连着几次邀请他和公司公关部的人参加组织的活动。 推十次总得去一次，也就是那次活动，让他亲眼见到了被人活着扒皮的紫貂血淋淋的挣扎惨叫，见到了被活体取胆汁折磨的生不如死的黑熊，还有被生生锯断长牙的大象。 所以，从那以后，江明浩拒绝食用野生动物。 “来来来，动筷子！” 原本说是白海刚做东，结果因为江明浩的缘故，穆双河处处主动。 “小江，来，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 穆双河端起杯，一口喝的见了底。 将杯子倒扣过来抖了两下。 许大炮本身就是个爱喝的，平时没人陪着也能自己喝三两，现在有人陪着，没不喝的道理，端起杯子对着穆双河示意，也一口喝干。 江明浩不能不举杯，不过却没有和穆双河、许大炮一样一口喝干，只是浅浅喝了一口。 如果放在其他场合，江明浩这样的肯定要被埋汰一顿，但是在这张桌上竟然没人觉得江明浩这种喝酒的方式有什么问题。 做为饭桌上唯一的女人，也没人难为于春晓。 白海刚年纪最大，又一直很注意保养身体，只倒了半杯酒。 所以，酒桌上只有许大炮是个喝茬子，而且一喝酒，人来疯的更厉害了，几杯洋酒下肚，脚下发飘，舌头变大，摇摇晃晃的走到穆双河身边，要跟穆双河喝交杯酒。 就在穆双河被许大炮缠的有些头疼的时候，邹静又走了进来，先是跟桌子上的几个人点头表示歉意，然后走到穆双河身边，贴着穆双河的耳边说了点什么。 “几位，不好意思，我这又有事，先失陪！” 穆双河放下酒杯，尽管刻意控制，脸上的笑容还是淡了很多，就连刚刚因为酒精原因造成的脸红都少了很多。 穆双河出去没两分钟，江明浩借口上厕所，也走了出去。 厕所在后院，江明浩走的很慢，靠近厕所的时候，听到了后门有人说话的声音。 从厕所回到屋里，之前空着的最大的那个包厢门关上了，里面有嘈杂的说话声。 他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又停了两辆车，其中一辆就是挂着县委车牌的那辆。 另外一辆车，牌子不是本地的。 在白石县这样的地方，能够同时见到这么多辆小轿车，是很稀罕的。 而且县委这辆车出现在这个大院的频率太高了，高的有些不同寻常。 当然，这些和江明浩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对大院的好奇和关注，主要是因为金花，可是现在看来，穆双河并不像是将金氏宫廷糕点据为己有的人。 江明浩回到包厢，许大炮正在和于春晓和白海刚吹牛，喝多了酒，吹的牛更加的不靠谱，也花花儿的多，说他连老沈屋里那几个洋妞儿的pg都摸过。 “白总，这屋里的东西都是你给搞来的？” 之前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对过眼神，但并没有进一步的交流。 “是啊，这些东西看着不显眼，淘弄起来可是费劲，东西不值几个钱，麻烦，来来回回的运费比东西还贵。” 白海刚对这里的装修不是很看得上眼，但是穆双河给的价格高，他才到处折腾把东西给淘弄来了。 装修的啥啊，不阴不阳，不伦不类的。 “这是穆老板自己设计的？” “他哪有这个能耐，听说是县委的什么人给出的主意，具体的事我没多打听。” 装修的事也有县委的人参与？ “穆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看这个饭店的规模，穆老板底子很厚啊！” 江明浩既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对穆双河的好奇。 白海刚本来就觉得他和江明浩之间总是缺点什么，关系不够亲近，现在江明浩愿意跟他拉闲话，白海刚求之不得。 不过很明显白海刚知道的也不多。 他是因为给穆双河倒腾这些欧式家具、装饰物品才认识的，关于穆双河的消息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穆双河以前是京钢厂的车间主任，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京钢厂出了国，在国外混了好几年，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开始倒卖批文，听说干的很大。 再后来就在白石县开了这个大院。 “听说接待的都不是一般人。” 最后，白海刚压低声音做了总结。 江明浩颔首。 刚刚说完，穆双河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自罚一杯！” 穆双河进来就喝了一杯，酒精下腹，让微微发白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穆老板，我跟你打听一个人，薛大锤......认识吗？” 穆双河看向江明浩，惊讶万分。 “小江兄弟认识薛大锤？” “算是认识吧！穆老板的意思是认识这个人？” 穆双河的眼神从见到江明浩之后，一直是热情甚至是狂热的，但是此时此刻，穆双河的眼睛中闪过了一抹别的情绪。 极快！ 一闪而过！ 第223章 白海刚抗拒的生意 “国营饭店的厨子，以前见过两次！不算太熟！” 穆双河呵呵一笑说道。 江明浩没有再追问。 穆双河也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 之后穆双河又出去了两趟，回来后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 等到几人酒足饭饱，穆双河竟然没出现。 “几位，大院来了几位客人，老穆过去招待了，要不你们再坐坐，喝口茶吧，老穆完事就过来。” 邹静穿着一身既时髦又很低调的黑色丝绒大花旗袍，微笑着说道。 “让老穆忙他的吧，我们先走了！” 白海刚看了江明浩一眼，然后最先站起来，对邹静说道。 “那就不留你们了，回头让老穆再请几位过来喝酒！” 邹静笑的很得体，笑不露齿。 看到几人往外走，邹静站在一边，单手打起了门帘，身体微微前倾，另外一只手横在腰腹上方，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到于春晓走过的时候，邹静对着于春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大炮脚下发飘，人是江明浩半架出去的。 “我还没问老穆，他这洋酒哪整来的，味儿真正，再给炮爷整两瓶，嗝~” “行了，闭嘴吧！” 江明浩话音一落，许大炮忽然身子一挺，打了个立正，还对着江明浩敬了个军礼。 于春晓从开始到饭局结束，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看到许大炮此时此刻的德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上了车，自然是江明浩负责开。 许大炮烂泥似的摊在副驾上，屁大功夫就鼾声如雷了。 “白总要去哪？” 江明浩和许大炮是从车站接的白海刚和于春晓，所以，大院是两人的第一站。 白海刚之前说过，想要跟着于春晓回家看看，因此，江明浩问了一嘴。 “春晓，你那是不是离这不太远？” 白海刚问于春晓。 “直接去招待所吧！” 于春晓没回答白海刚的问题，而是安排了一个新去处。 白海刚看了于春晓一眼，于春晓却没有回应，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窗外。 “那就去招待所吧！” 老白收回目光说道。 对于白海刚和于春晓之间发生了什么，江明浩没有八卦的欲望，得到回答后，就开车直奔白石县林业招待所。 老白经常全国各地跑，身上随时带着证件，于春晓也提前准备好了介绍信。 但两个人没有结婚证，是不允许开一个房间的，这个年代要是非婚男女在一个房间里被逮到，游街示众是最起码的，甚至被人现场打死也不是没有。 许大炮还在车上睡的冒鼻涕泡，江明浩干脆没叫他，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在车里睡也没啥问题。 进了招待所，于春晓就借口累了回了另外一个房间。 白海刚的眼底阴云翻滚了一瞬，再看向江明浩到时候，阴云早已消失无踪。 “小江，我想在白沙投资点生意，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或者你有现成的项目，我跟着分口汤喝也成。” 白海刚没有任何的铺垫，他知道江明浩的为人，兜圈子反而让他反感，不如单刀直入。 “白总想的是只投资不管理，直接分红，还是想既投资又参与管理？” “这么说，小江你手里就有现成的生意？” 白海刚以为江明浩至少要考虑一段时间才能给他答案，但是听江明浩话里的意思，根本不需要考虑。 “看白总打算投资多少了。” 白海刚惊喜非常。 “十万......十五万.......十五万没问题。” 白海刚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资金，包括这段时间从沈乔年介绍的生意里赚的，甚至把港市的海湾观景小别墅都算了进来。 白海刚这人其实是非常谨慎的，也很能算计，跟人合作基本都是交五分留五分，但是到了江明浩这，白海刚总是觉得交十分都不够。 来白沙市之前，白海刚还盘算着投资不能冒进，毕竟他对白沙市的了解并不多，而且北方的投资环境比照南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听到江明浩的话，他的那点盘算莫名其妙的就不作数了。 “那我刚才说的投资和管理的问题，白总什么意见？” 这...... 白海刚顿了一下。 他打算在白沙市投资不假，但他的大本营在深市，这些年经营的人脉和根基都在深市，如果参与管理，就意味着他要来白沙。 可若是只投资，十五万啊，是他几乎全部身家了，尽管江明浩很牛叉，不过究根结底，他和江明浩并没有太深的渊源，跟着他赚钱没问题，但把全副身家都交给江明浩，他还是不放心。 “白总先不急着回答我，白总可以先听听我说的生意内容再做决定。” 白海刚敛了敛心神，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示意江明浩可以说了。 “我在开展农改工作这事白总应该知道，农改的具体项目已经初步确定下来了，其中一项是种植大棚蔬菜。” 大棚蔬菜？ 白海刚没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一是因为白海刚本身不是农民，吃穿用度都是用钱解决，对种植方面的知识可以说一窍不通；二是深市地处南方沿海，一年四季都能种植青菜，因此，几乎没有应用大棚的。 “白总可能不清楚，北方进入冬季后一直到次年四五月，能吃的蔬菜只有土豆和大白菜，其他的青菜几乎是见不到的，但是，如果采用大棚种植，就能让北方和南方一样，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青菜。” 白海刚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这几句话。 “你的意思是让我投资......种菜？” 白海刚微微蹙眉。 江明浩说的这个生意，他并不感兴趣。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看着商是最末等的，但笑贫不笑娼也是自古以来留下来的，从秦始皇那阵儿开始，受气的不都是农民嘛！ 累的王八犊子似的，临了临了种出的东西自己一口吃不上，活活饿死的不计其数。 让他种菜？ 白海刚从心里到身体都写满了抗拒。 “白总想种菜也不行，菜是要交给生产队社员种的，白总要做的是投资，投资建设大棚，投资开办农贸市场，投资运输。” 这些东西江明浩本来是打算跟吴清山申请，由政府出面做这些，但那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和政府打交道，必然要规规矩矩，条条框框多了，发展就会束手束脚，明明三五年能做成的事，也许要拖上七八年甚至更久。 而且，这中间的利润...... 第224章 大院后门的人 白海刚依旧不是很感兴趣。 他想做的一直都是类似沈乔年做的那种，一手倒一手，赚取中间的差价，风险低，来钱快。 这种靠着土地来钱的生意，他觉得不靠谱，但又不好直接驳了江明浩的意思，因此闷着头，没有说话。 “一年我可以让白总回本，利润达到30%。” 江明浩看得出白海刚对此并不感兴趣，所以多说了一句。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投资回报率，白海刚的眼神恢复了一些光亮。 “你确定？” 一年回本，利润30%，如果这样的话，还算比较有吸引力。 “我说话向来保守。” 啧啧！ 白海刚在心里啧啧两声，不过江明浩是有这个装逼本事的，尽管沈乔年没跟他提那条货轮的事，但白海刚还是听说了。 连沈乔年都没搞定的事，江明浩动动嘴唇就解决了，这能耐谁不服气？ “那如果达不到呢？” 白海刚清清嗓子，干咳了两声问道。 “在商言商，小江，我能看得出来，你是有意拉着我投资，想让我给你这农改工作托底的，这个没说的，但这十五万是我的全部身家，我必须要谨慎点。” 江明浩不置可否，白海刚这么想也没毛病。 “少的部分我补，多出的部分和白总无关。” 江明浩说的掷地有声，干脆利落。 白海刚的脑袋快速的转了起来。 他信江明浩的能耐，也信这个人。 30%的利润保底，听江明浩的意思，利润比例一定是超过30%的，他想拿到全部，就必须要承担十五万投资失败的风险。 “我考虑考虑。” 白海刚权衡了一下，一时决定不了。 “可以，那白总考虑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白总这边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于姐联系我。” 白海刚送江明浩出了招待所，返回后，敲响了于春晓的房门。 小轿车上，许大炮的呼噜声依旧震耳欲聋。 江明浩瞅了许大炮最近明显发福的肚子，还有下巴颏子上微微显现出来的双层赘肉，‘嫌弃’的摇摇头，开车直奔小院。 “哎哟喂，浩哥，你干啥？你再用点劲儿，炮爷好容易吃下去的那些野味和洋酒都得被你给弄出来。” 到了地方，江明浩伸手在许大炮的肚子上拍了一把。 许大炮嘴里冒着酒气，但意识却已经不模糊了。 “诶，浩哥，你发现那个老穆有点不对劲不？” 打了个酒嗝后，许大炮坐直了身子，开启了八卦模式。 “有个抓蛇的社员被蛇咬死了，家属找上薛大锤，薛大锤又找到穆双河，让穆双河解决这个事。” “啊？不是......浩哥你咋知道的？” 许大炮瞪大眼珠子。 他明明是和浩哥一起吃的饭，俩人也都是第一次见穆双河，他除了灌了一肚子的洋酒和野味，屁也不知道。 “我听到两个人在后院说话了。” 江明浩在厕所里听到的声音，就是薛大锤找穆双河解决这个事的。 不仅如此，他还从薛大锤的话里分析出点别的东西。 死的那个社员是红砬子生产队的，姓贾。 贾这个姓不多见，甚至十里八村的也找不到一个，恰巧，金花的男人就姓贾，薛大锤又和贾东风是兄弟，要说死的这个人和贾东风没关系，江明浩是不信的。 薛大锤说话的语气还很张扬，并不像仅仅是偷偷供应点野味或者糕点的，而是和穆双河之间有其他的秘密合作，还是见不得光的。 大包厢里的那几位客人，和这件事似乎有关系，穆双河出去的那几趟，都是进了大包厢。 这些东西，江明浩没跟许大炮说，一是他还没有完全理清楚这里面的事儿，二是跟许大炮说了也没用，这货除了能咋呼，啥也分析不出来。 再则，这事如果和金花没关系，他也不打算多理会。 不过，命运的齿轮不停转动，这件看起来和江明浩本来没有关系的事情，忽然就和江明浩扯上了关系。 江明浩从许大炮这离开后，去了趟县医院。 按照正常进度，戴春正这边应该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进了戴春正的办公室，江明浩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贾东风。 贾东风正在和戴春正争执。 戴春正定下来的那个大院是贾东风堂弟贾东魁的，但贾东魁被蛇咬死了，贾东风来替贾东魁收钱。 “小江，你来了？” 看到江明浩进来，戴春正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面是庆幸，这个贾东风实在是太难缠了，江明浩这小子脑袋转的快，本事也大，他摆不平的人江明浩也许能摆平；但另一面，戴春正又觉得有点难堪，这么点小事也能让他办的这么糟心，让江明浩看笑话。 贾东风看向江明浩，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你？” “是我，手好了？不疼了？” 江明浩冷笑着说道。 贾东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自从这个江明浩去过他家之后，金花那个臭娘们儿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任打任骂的，把自己伺候的舒舒坦坦，现在可好，自己再动手，那骚娘们儿竟然知道躲了。 他找人专门打听了江明浩，特别是前两天的批斗大会，他亲眼看到江明浩和县里的领导们在一起，知道对方不好惹，连带着这两天，他都忍着对那娘们儿没动手。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遇着他。 戴春正很惊讶。 江明浩竟然认识这个混账？ “姓戴的，反正那钱一分不能少，否则别想进院。” 贾东风扭头就要走。 没想到却被江明浩伸出胳膊拦住了。 “你要干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东风上次被江明浩踩的那几脚，到现在手腕子还疼呢，加上又知道了江明浩和县领导有关系，心里更没底了。 “戴处，你定的院子是他的？” “不是，是贾东魁的，说是他堂弟，被蛇咬死了，他说贾东魁家人都死绝了，只有他一个堂兄，房子地契也在他手里。” 想到这事戴春正就憋闷。 本来他看上的是别的大院，但想要定下来的时候，那个大院被县领导的亲戚看上了，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就退而求其次，定了这个大院。 谁曾想，更麻烦。 这个姓贾的在他办公室闹腾了一个多小时了，要不是他这办公室在医院的最角落，基本没什么人来，否则还真是不好办。 “贾东魁是被蛇咬死的？” 听完戴春正的话，江明浩看向贾东风，缓缓的问道。 第225章 新任派出所所长 “你......你你你.......你啥意思？” 听到江明浩的话，又被江明浩的眼神震慑，贾东风吓的后退了一步，吭吭唧唧的问道。 “贾东魁是被你和薛大锤弄死的吧？” 听到这句话，贾东风的脸嗖的一下变得惨白。 本来就尖嘴猴腮的样儿，脸一变白，加上惊恐的眼神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只扒了皮的猴子，透着几分邪性。 从上次的接触江明浩就知道贾东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欺软怕硬，窝里横的种。 这种人坏，但只对那些自己能随意拿捏的人坏，而且是无底线的坏，但对那些有能耐的，本事大的人，他又怕的要死。 就像现在，江明浩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贾东风就吓的身子要尿裤子了。 “你咋知道薛大锤哩？你你......你咋知道哩......” 贾东风磕巴的更厉害了。 要说之前江明浩还只是随口问一问，但贾东风的表现让江明浩几乎可以肯定，贾东魁的死绝不简单。 “小江，啥意思？你的意思是贾东魁是.......” 戴春正听了两句，虽然没了解头尾，但毕竟是个见过各种风浪场面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端倪。 “戴处，你给高所长打电话，让他带人来一趟。” 江明浩对戴春正说道。 戴春正嗯嗯了两声，如果不是江明浩在这，他是不打算经公的。 这种事深究起来，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但江明浩和高徐坤关系过硬，这事就好办了。 “高所长不在，说是来县刑侦大队了。” 戴春正不知道高徐坤高升的事，江明浩虽然知道，但也没想到这么快。 戴春正找到县刑侦大队的电话，折腾了半天才找到高徐坤，不过这事并不在刑侦大队的管辖范围内。 不过高徐坤让戴春正转告江明浩，接替他的新所长孔廉和他曾经是一个学习班的同学， 为人很正直，他已经跟孔廉打过招呼了，只要是江明浩这边有事，都可以直接找孔廉。 看到戴春正和江明浩一直打电话联系人，贾东风吓的浑身筛糠，他无比的后悔非要在今天来找戴春正。 孔廉来的很快。 身后跟着的还是张同。 江明浩看了孔廉一眼，白皮肤，细高个儿，眉淡，单眼皮，薄嘴唇，右侧眼睛有些斜视，总而言之，第一观感并不好。 “江同志，这位是公社派出所的新所长，孔廉孔所，孔所，这位就是高队长跟您提的江同志，江明浩。” 张同给江明浩和孔廉做了介绍，两个人握了握手，之后又跟戴春正相互认识了一下。 “孔所长，这个人是红砬子生产队的社员，贾东风，我怀疑他和另外一个社员合伙害死了贾东魁，希望孔所长能够安排人手调查一下。” 孔廉看了一眼贾东风，贾东风吓的靠在一侧的书柜上，腿蜷着，本来就不高的个子又矮了一大截。 “江同志，派出所立案是有程序的，不能因为你或者任何人提出怀疑就要调查，如果这样的话，那派出所的工作量就太大了。” 孔廉的话一出，不管是张同还是戴春正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这话听着好像很客气，但摆明了就是给江明浩下马威。 反倒是江明浩，面色一丝未变。 “孙所，江同志之前帮着我们所破了好几个大案，他说的情况一般都属实。” 张同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说了一句。 “张同，派出所是什么地方，是个讲法律讲道理的地方，不是讲人情的，不管是江同志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越过法律去，江同志能理解，是吧？” 孙廉说完，看向江明浩，笑眯眯的问道。 “理解，孙所长的说法做法都没问题。” “我就说嘛，老高能看重的人，肯定不会是不讲规矩、不讲道理的人，江同志，民间有句话‘民不举官不究’如果真的有情况的话，就让受害人的家属到派出所报案吧，到时候我一定亲自调查亲自审问。” 孙廉全程都是笑眯眯的，语气也都和缓的很。 但是张同却尴尬的很。 来的路上，他特意跟孙所长说了江明浩之前的事迹，就怕孙廉会因为不了解情况而把江明浩当成一般社员，当时孙所长还表示对江明浩很感兴趣，还夸赞了几句。 “麻烦孙所长跑这一趟了，这个事情我会自己协调的。” 江明浩客气了一句。 “不麻烦不麻烦，人民公安为人民嘛，以后再有情况，江同志尽管联系我。” 把孙廉送出办公室，张同回头看了江明浩一眼。 看到江明浩对他点点头，脸上没有一点不快，张同的心反而更不得劲了。 这个孙所长，真是不知道咋想的。 看到这种情况，贾东风的腰杆儿挺直了一些。 他又不傻，刚才看的很明白，这个姓孙的所长很明显跟江明浩并不是很对付。 “小江......” 戴春正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但不等他说什么，就见江明浩摆了摆手。 “戴处，你跟贾东风签了协议或者字据吗？” “这是收据，我给了贾东魁三百块的定钱。” 戴春正从抽屉里拿出贾东魁写的收据，白纸黑字，按着红色的手印。 “商量好的价格是一千一百块？” 戴春正点点头。 “他要一千八。” 戴春正指了指贾东风。 “房契地契都在俺手里，俺就要一千八，你们不给钱，俺......俺就把院卖给别人。” 知道派出所不管这事了，县刑侦大队也管不了，贾东风的胆子大了一点，靠着书柜对戴春正说道，眼睛却没敢往江明浩的身上放。 “你随便卖吧！” 啥？ 贾东风有一瞬间的懵圈。 “只要你能卖的出去。” 江明浩把手里的收据还给戴春正，走到贾东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戴处，这事你不用管了，等我消息吧！” 说完， 江明浩转身离开。 贾东风缓了好长时间腿才恢复力气。 “地契房契都在俺手里，你们想什么办法也没用，哼！” 戴春正不了解贾东风，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加上顾忌自己的名声，对贾东风一直很客气，所以，江明浩一走，贾东风的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 戴春正没发火。 但是看向贾东风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尽管他不知道江明浩要做什么，但他却知道，贾东风——要倒霉了！ 第226章 查! 离开县医院后，江明浩径直去了红石砬子生产队。 在田里找到了正在刨垄沟的金花。 “啥？他咋能这不要脸哩！” 听说自己的男人拿着贾东魁的房契地契去找人要钱，金花一拍大腿，羞愧的都要没脸见人了。 “金大姐，贾东风和贾东魁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花羞愧的低着头，和江明浩走到了地头一侧背阴的大槐树底下，然后才开口。 贾东风和贾东魁的确是堂兄弟，但不是亲堂兄弟，贾东魁是贾东风的大爷大娘捡来的，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贾东魁拉扯大。 贾东魁腿有残疾，走路跛脚，但心挺好，生产队谁家有事他都愿意帮忙，对贾东风这个堂兄更是没话说。 贾东魁会编筐编篓还会下套子抓野鸡野兔，有时候运气好，一天就能抓两三只，偷摸卖了换钱，有时候贾东风喝酒没钱，都是找贾东魁要。 县里的那个大院的确是贾东魁的，但不是贾东魁买的，是前几年贾东魁的家人找来了，让贾东魁回林省认祖归宗，贾东魁没去，对方就把县里的一个大院买下来给了贾东魁，让贾东魁以后结婚娶媳妇住。 不过贾东魁没去，大院一直空着。 金花没想到贾东魁昨儿才出了事，人还没埋呢，自己家男人就脸大不害臊的冒充贾东魁的家人去要人家卖院子的钱。 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贾东魁上山抓蛇这事金大姐知道吗？” “知道，他上山啥都抓，这山上野鸡脖子、金环银环都多，不过前几天遇着东魁，他还说天冷了蛇都进洞了，不抓了哩，谁曾想.......唉！” 金花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对陌生人尚且心存善念，更何况是同一个生产队还沾亲带故的亲人，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贾东魁没亲人了？” “这边的都没了，要有也是林省那边有。” 江明浩点点头。 “小江兄弟，咋整哩？俺真是没脸见人哩，贾东风他.......真是.......” 金花不知道咋说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金大姐，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贾东魁的后事谁给办的？尸体在哪停着呢？” “华会计给办的，人就停在老房子哩，听说今天晚上埋后山去。” “金大姐，我去趟大队部，你先忙着！” 江明浩来过红石砬子生产队，所以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大队部，正好赶上华会计披着衣服准备出门。 “江同志？” 华良认出了江明浩，第一反应是江明浩是为了农改的事来的。 “华会计，贾东魁的先不要下葬。” 听到江明浩的话，华良皱眉。 “东魁和你有啥关系？” “没关系，华会计，贾东魁的死有问题，我想请法医验下尸。” 华良的脸沉了下来。 谁好好的人死了给开膛破肚？ 东魁这后生虽然不是红砬子生产队的种，但这些年也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特别是华良，总是能从贾东魁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出了这事，他才会亲自帮着贾东魁料理后事。 “江同志，你找俺商量农改的事，俺没说的，但东魁的事是俺们生产队的事，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哪怕贾东魁是被害死的，华会计也不想知道真相？不想知道是谁害死的他？” 华良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眼睛发红，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谁害死他的？俺们红砬子生产队社员关系好着哩，百十来年就没出过这样的腌臜事！” “没有？贾东风拿着贾东魁的房契到县里去收卖院的钱，你知道？薛大锤让贾东魁天天上山掏蛇窝取蛇胆，你知道？薛大锤冒充贾东魁去找人索要死亡赔偿金，你知道？” 随着江明浩一句一句的‘你知道’，华良的脸色逐渐白了下来。 薛大锤是红石砬子生产队的人，但没在生产队住，如果不是红石砬子生产队的社员，不太可能知道这个，除非...... 至于贾东风，混不吝的酒蒙子一个，贾东魁活着的时候没少从贾东魁刮油，而且贾东风除了在生产队里乱晃，基本不出去，知道他的人也不多。 所以....... 华良血往上涌，眼前一黑，就在他摇晃着要倒下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说的都是......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华会计让法医检验一下，华会计再亲自查查就知道了。” 华良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推开江明浩的手，自己朝着旁边的枣树走过去，后背靠在枣树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查！” 犹豫了两分钟后，华良狠狠的一拍树干，大声说道。 “既然要查，华会计先给贾东魁的亲人送个信儿吧！” 华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对于华良的态度，江明浩是很欣赏的。 支持不支持农改是一回事，在大是大非上能够拎得清是另外一回事。 等到金花江明浩离开大队部的时候，远远的听到有人哭喊。 他原本不想理会，但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是金花的声音。 “臭娘们儿，敢管老子的事是不？看俺打不死你！” “贾东风，今天你就是打死俺，俺也要说，你不能占着人家东魁的东西，会天打雷劈的！” “劈尼玛的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俺打死你，打死你！” “啊.......除非你打死俺.......你把东西交给华会计......啊.......” 金花被打的满地打滚，抱着头，疼的惨叫，但只要贾东风的拳头移开，她就要去贾东风的身上抢夺房契和地契。 围观的社员有几个，劝架的有，但真正上前拉架的却没有。 突然，一只脚凭空出现，一脚将贾东风踹的飞了出去。 贾东风摔的内脏差点移位，开口就骂。 “哪个狗币踢老子，妈的俺........又是你？” 看清楚踢自己的人是江明浩，贾东风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儿。 “小江，东西就在他身上，俺看着哩！” 金花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边跟江明浩说，一边又朝着贾东风扑过去。 “给老子滚，敢碰老子一下，老子把你手爪子剁下来喂狗！” 贾东风面对江明浩，哆哆嗦嗦连个屁都不敢大声放，但是面对金花，立刻就化身成了魔鬼，眼神中释放的杀意无所遁形。 第227章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眼看着贾东风的拳头又要落在金花的身上，江明浩一把抓住贾东风的手腕。 金花眼疾手快，扑到贾东风身上，从贾东风的怀里把叠成一团的房契掏了出来，贾东风要抢回来，但手腕被江明浩紧紧攥着，挣扎不开。 金花又跑的快，眨眼的功夫，金花就跑到了一片斜坡地尖上。 “贾东风，你要是再敢动金大姐一根手指头，我就废了你！” 话落，旁边的一棵碗口粗的刺槐被一脚踹断，吓的贾东风又是一哆嗦。 放开贾东风，江明浩朝着金花走过去。 “金大姐，我已经跟华会计说了贾东魁的事，华会计说会调查，这几天，你别回家住了，贾东风跟只疯狗似的，我怕他再对你动手。” “没事，俺跟贾东风过了十几年日子，他是啥样人俺心里清楚，那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哩，俺以前就是心疼他，合计他前些年遭过大罪，但这回俺不会惯着他，他不能把俺咋地，小江，这东西给你！” 金花说完，就把刚抢来的房契往江明浩手里塞。 “小江，你拿着，不能让那混蛋玩应祸害你哩！” 金花知道江明浩一趟一趟的来红石砬子，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包括这次。 “金大姐，这东西我不能拿，要么你自己收好，要么交给华会计，金大姐，贾东魁的死可能并不单纯，可能和贾东风以及薛大锤有关系，如果......如果查出来是真的，金大姐，你......能接受吗？” 江明浩不会因为金花不接受就放过贾东风，他问的能不能接受，是让金花能够认清楚自己的枕边人，能够大义灭亲。 “俺......俺知道，小江，俺虽然性子软，但俺不糊涂，那是人命哩，他打俺俺不说啥，毕竟俺是他婆娘，可别人的命那不中哩！” 金花白皙的脸上，清晰的两块淤血，看着十分触目惊心，但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金大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明浩很欣慰。 金花虽然善良，但不糊涂，也不软弱。 这很好！ 离开红石砬子生产队，江明浩立刻辗转联系上了纪宏。 对于江明浩突然的联络，纪宏没有任何的意外，甚至还有点欣喜。 所以，听江明浩说了贾东魁的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不到五点，纪红就坐着市局的顺风车到了红石砬子。 知道纪宏竟然是市局的法医，华良既意外又激动，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尽管华良没有把要给贾东魁做尸检的事说出去，但车子一进生产队，社员们立刻闻风而动，宋光拦也没拦住，只能跟着社员一起进了贾家老宅。 贾东风放在停尸板上，身上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的确良上衣，黑色裤子，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也不是新的。 贾东风的样貌不错，虽然脸色乌青有些骇人，但还是能从五官的轮廓上看出来，活着的时候很英俊。 “哟，这看着怪瘆人哩！” “可不是，诶，你听说没，等下要开膛破肚哩，啧啧啧，俺看华良就是没安好心哩！” “嘘，可别瞎说，小心回头给你穿小鞋！” 几个社员靠在半截围墙上，还有的蹲在墙头上，一边看热闹，一边说闲话。 看到纪宏打开随身的背包，将验尸用的工具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围观的社员们炸锅了。 “一帮臭老娘们儿，喊啥喊，都给俺回家去，走走走走！” 宋光轰了一下，几个老娘们儿根本不吃这套，不仅不听，还伸手挠了宋光一把，直接让宋光的脸挂了彩。 纪宏拿起刀，先对着贾东魁的尸体鞠了一躬，然后准备验尸。 但是不等他的刀落下，一个围观的妇女社员忽然从墙头上抓了一块石疙瘩，啪的一声扔到了纪宏身上。 江明浩猛的扭头，只一眼，就让那个妇女吓的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华会计。” 江明浩喊了华良一声，华良正在给贾东魁拾掇头发。 今天起了风，贾东魁的头发被风的吹的乱糟糟的，还沾了灰，头上搭的临时棚子也有灰不断掉下来。 听到江明浩的话，华良抬起了头，看向了墙头上的那帮女社员。 然后，华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石子，白石县特有的白沙岩石头，随处可见，大部分都是手指甲大小。 但就在华良准备把手里的石子扔出去的时候，却被江明浩拦住了。 “小江，华会计，俺把家里的被单子拿来了，俺们把东魁兄弟拦起来吧，不能让他临了临了还.......” 就在此时，金花抱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被单子匆匆走进来。 “一帮子败家老娘们儿！单子给俺！” 宋光脸上被挠的那道子已经有些渗血，瞪了那些妇女社员一眼，从金花的手里把被单子拽过来，抖落开围住贾东魁。 金花也抓过另外的被单子，一手扯着被单子一角，另一角挂在棚子旁边的钉子上。 被单子将贾东风和纪宏完全遮挡住了。 纪宏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开始检验。 围观的社员越来越多。 当初西山生产队刨坟验尸的事大家都听说过，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娱乐的时代，这件事对社员们的吸引力可以说空前的大。 随着验尸的深入，院子里逐渐的弥漫起一丝丝血腥和酸腐味。 月上柳梢头。 纪宏摘下白手套，从被单子里走出来。 先是用眼神扫了一下院子内外黑压压的人头，然后目光转向江明浩。 “纪法医，什么情况，直接说吧！” 薛大锤和贾东风都是生产队的人，论口碑，贾东魁绝对比那两个要好的多，所以，如果贾东魁的死真的和那两个人有关系，那当着社员面说出来，对这件事的推进作用是巨大的。 舆论如刀，刀刀入骨。 “我从死者的喉管和胃中找到了一些残留物，里面的物质暂时不能确定，但从死者小臂和脚踝处的伤口来看，死者几乎可以排除是蛇毒致死。” 纪宏的话音一落，院子里就开了锅。 从贾东魁的尸体被发现，传的就是被蛇咬死的。 不少胆大的也亲眼看到贾东魁身上被蛇咬的口子，周围还泛着黑青。 现在却说....... 第228章 守株待兔 华良身子晃了一下。 他满眼复杂的看向江明浩。 真的像江明浩说的？ 他们红石砬子生产队竟然出了这种谋财害命的畜生？ “宋光，带人把贾东风和薛大锤那俩狼崽子给俺拎过来！” 虽然还没有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华良心里已经明镜似的。 这事他得做主导，不能让江明浩一个外人出面。 宋光答应了一声。 被华良一个会计这么吩咐，宋光这个队长没有一点意见，社员们也习以为常。 看到宋光往外走，不少社员自告奋勇的跟了上去。 这种热闹简直百年难得一见啊！ “华会计，这的事就交给你了，我送纪法医回市里，让纪法医连夜检验，剩下的事......” “你放心吧，俺不至于连生产队这点事都整不明白哩！” 江明浩颔首，载着纪宏连夜回到市局。 路上，纪宏跟江明浩唠的火热。 这段时间，他用了几个江明浩告诉他的办法验尸和对现场的血迹做检测，效果都非常好，所以，即使江明浩不主动联系他，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再跟江明浩请教和探讨。 江明浩来者不拒，当然他告诉纪宏的不是探案小说中的内容，而是在真实刑侦案件中得到了实际应用的手段和办法。 听的纪宏如痴如醉，三个小时的车程，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回了检验室，纪宏立刻开始检验。 凌晨三点。 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江明浩被纪宏拍醒。 检验结果出来了。 “谢谢纪法医了！” 江明浩把检验结果看了一遍，仔细的收好。 “江同志太客气了，这点小事算不了啥，倒是江同志告诉我的那些东西帮了我不少忙。” 因为折腾了一夜，纪宏眼底发红，额头和两腮冒出不少油，嘴角还冒了一颗黄米粒大小的痘。 江明浩没有再跟纪宏多寒暄，拿着结果，在天亮之前赶回了红石砬子。 华良、宋光也几乎一宿没睡。 贾东风和薛大锤被关在牛棚子里，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生产队社员看着。 为了防止俩人逃跑，把两个人的手脚都捆了麻绳，嘴里塞了抹布。 看到江明浩回来，华良眼神急切又有些慌乱。 宋光的眼神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红的厉害。 “贾东魁胃中的残留物是蓖麻，还有毒鼠强，他被蛇咬出的伤口，是在死后被人为弄上去的，所以毒素只在伤口周围，没有任何扩散。” 江明浩把尸检结果交给了华良。 “现在就等着贾东魁的亲人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生产队这边，江明浩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留下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走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金花。 金花脸上被打的地方还没有消肿，眼睛周围昨天没显现出来，现在细看，眼角位置充血很严重，昨天应该是打到了眼睛。 “小江，放心吧，俺好着哩！你该忙啥忙啥，不用惦记俺哩！” 江明浩点点头。 对于金花来说，这种局面是好事。 江明浩开车回了县里。 直奔大院。 穆双河没想到江明浩会主动来找自己，而且单独一个人。 “穆老板，那个替薛大锤抓蛇的人，不是被蛇咬死的，是被人害死的，我替红砬子生产队的队长告诉你一声。” 穆双河富态的脸猛的一抖，下巴上的肥肉好像都要飞出来。 他的脑袋疯狂的转动。 红砬子生产队的队长让江明浩来告诉自己这个？？ 是薛大锤说的？ 薛大锤想通过生产队让自己赔偿？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啥要告诉自己，那人不是被蛇咬的，而是被害死的？ 这说不通啊！ 江明浩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多和穆双河交涉什么，径直离开了。 穆双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心里慌的厉害。 他干这行好几年了，跟薛大锤也是老交情了，所以才跟放心的把事交给薛大锤做，可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犹豫了一下，穆双河骑了一辆轻骑15a(黑老鸹)，快速的朝着县委大院赶。 而早一步就到了的江明浩，亲眼看着穆双河进了县委大院。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穆双河才出来。 脸色晦暗不明。 江明浩坐在车里，并没有进入县委大院打听，也没有跟上穆双河。 他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就是不知道这事薛大锤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还敢狮子大开口，胆子不可谓不肥。 穆双河有这方面的背景，按理说想要将金花家的祖传糕点品牌据为己有很简单，可直觉告诉江明浩，这事不是穆双河干的。 江明浩刚要开车离开，视线中，一个穿着校毕（七八十年代很流行的那种厚厚的土绿色外套）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夹着公文包，头顶微秃。 跟走在一边的另外一个年纪稍稍年轻的人说话。 “郭副县长。” 江明浩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此人。 郭副县长？ 江明浩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应该是主管县农业工作的副县长。 郭副县长，白石县的郭副县长......郭忠林....... 突然，江明浩想起来，在一次扫黑除恶的行动中，就有一个曾经在白石县任副县长的落马，隐约记得，这个副县长在白石县作威作福。 为了一个强筋壮肾的偏方，利用职权非法获取不少蛇胆、野鸡胆还有黑熊胆，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做。 这个人难道就是郭忠林？ 郭忠林出门就上了轿车。 县委的车一共就三辆，平时使用的人并不多，只有这个郭忠林，经常打着到地方实地考察农业情况的幌子，坐车出去。 江明浩的眼神暗了暗。 那个霸占了金氏糕点品牌的幕后老板似乎就姓郭，虽然年纪好像没有这个郭忠林大，但谁能保证那个人和这个郭忠林没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个人，那他想要护住金大姐招牌的难度就大了不少。 不过，他江明浩想护住的东西，谁也拦不住。 副县长也好，正县长也罢。 这一世金氏宫廷糕点的牌子只能属于金花。 从县委大院离开后，江明浩把车开到了许大炮的小院。 许大炮昨天喝多了，睡了大半天加一宿， 精神是养的足足的了。 看到江明浩进来，一把搂住江明浩的肩膀。 “浩哥，昨儿那洋酒真不错，够劲儿还够味儿，那死人壳子不是问咱有没有洋酒的门道儿嘛，这回有现成的了，回头你问问老穆，给咱个道道儿，中不？” 许大炮砸吧砸吧嘴儿，对江明浩说道。 第229章 老白反悔了 “你这脑子一天能不能想点有用的？” 江明浩一边进屋从缸里舀水喝，一边白了许大炮一眼。 “这咋是没用的？昨儿我特意打听了一下，那一瓶洋酒卖多少钱你知道不？9叨乐，叨乐啊，抢劫也没这个来得快啊！你想想，咱要是能给那死人壳子弄来洋酒，不说9叨乐，六七个叨乐得有吧？那可是钱儿啊，咱不能跟钱儿过不去啊，是不？” 一提到钱，许大炮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透着兴奋。 “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抓蛇的不是被蛇咬死的.......” “啥？你再说一遍！” 听到江明浩把昨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许大炮听的云山雾罩的，不知道这咋啥事到了他浩哥这都整的跟包青天似的呢！ “事就是这么个事儿，我要跟你说的是，离穆双河远点，这个人身上麻烦不少。” 江明浩就是怕许大炮这二货回头再去找穆双河。 现在他还不清楚穆双河和姓郭的是啥关系，也不知道穆双河和薛大锤之间有啥关系，所以，在一切都不明朗之前，离这人远点没毛病。 “麻烦不麻烦的怕啥，能赚钱还怕麻烦？ ” “少废话，让你消停点你就消停点，以后有的是大钱等着你挣，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好好在百货上班，别东逛西逛的，听到没？” 看到江明浩眼神里的警告，许大炮尽管心里不以为意，却不敢再跟江明浩多说啥。 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江明浩又去了招待所。 不管怎么说，只要白海刚还在白沙市，他就不得不尽地主之谊。 “小江来了？” 房间里，白海刚穿戴整齐。 “白总准备出去？” “是啊，想出去走走，这白石县听说有座罗黄山，风景不错，我想着去看看，顺便带春晓散散心。” 白海刚一边说一边抻了一下衣服下摆上的褶皱，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那我送白总和于姐过去。” “不用不用，听说有直接到罗黄山的电车，我和春晓坐电车过去就行。” 江明浩点点头，也没坚持。 有些热情点到即止。 “于姐呢？” 从上次从大院分开，江明浩就没见过于春晓了，觉得有点奇怪。 按理说，于春晓为了老白不惜低下身段求他帮忙，更不惜千里赶往深市，救老白于危难，感情应该是极为深厚的，但从这次两人之间的表现来看，两人的感情似乎出了问题。 “哦，在屋里拾掇呢，女人嘛，你知道，都这样。” 白海刚笑笑，不过笑不达眼底。 江明浩没再问，人家男女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既然白总有安排，那我就先回公社了，明天我再过来。” 江明浩说完，抬步离开。 “小江......” “白总还有事？” 白海刚清了清嗓子，再次伸手抻了一下衣服。 “小江，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我考虑了一下......” 江明浩正了正神色，人也往后退了一步，示意白海刚可以继续往下说。 “我的人脉和资源都在深市和港市，想要完全脱离那片地方有些困难，所以我是不太可能参与管理的，至于投资......” 白海刚咬咬牙。 第三次抻了抻自己的衣服。 “我出十万。” 白海刚说完，就移开了视线。 “好，没问题。” 江明浩说的很干脆。 投资嘛，哪有强迫的道理。 “要不十一万吧！” 白海刚犹豫了一下说道。 “嗯。” 直到江明浩走出招待所很长时间，白海刚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在门框上。 他昨天考虑了大半宿，如果这个投资的主意不是江明浩出的，他肯定考虑都不会考虑，走私和农业，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是，这是江明浩出的主意，江明浩出的主意啊，他给老沈出了一个主意，随随便便就赚个几百万。 他和江明浩的关系不如老沈，也不奢望江明浩给自己那么大的造化，但他觉得即使不是几百万，江明浩给出的主意也一定能赚大钱。 所以，到凌晨的时候，他做出了决定。 不过十五万有点多，他想保住自己在港市的海景别墅。 可是看到江明浩没多说一句话直接离开，白海刚又后悔了。 别墅是死的，他一年到头也去不上两趟，但生意是活的，江明浩负责的农改马上就要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如果江明浩从自己这里拉不到满意的投资数额，就会从其他人那拉，那白沙市农业口儿的这个生意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以后，这生意可能还会扩展到云省其他市，甚至走出云省，到那个时候，他要错失多少啊...... 不行！ 白海刚腾的一下站起来。 等他跑到外面，哪还有江明浩的身影。 白海刚转身回了招待所，敲响了于春晓的门。 “春晓，春晓！！” “干什么？” 于春晓打开门，神色淡淡的看着白海刚，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头发散落在肩膀，没有梳，脸上也没有化妆。 “走，带我去找小江！” 白海刚并不知道江明浩在县城的落脚处，所以，他需要于春晓带着他去。 “我不知道江明浩在哪。” 于春晓的眉宇间透着几分厌烦。 “你不是知道他的家在哪嘛，我们去他家。” 白海刚现在的心情很急切，完全没有关注于春晓的的表情。 “他家我也不知道，我有点头疼，罗黄山你自己去吧！” 说完，于春晓就准备关上房门。 “于春晓，你还有完没完了？从深市你就开始闹，一天两天的我忍着你，十天半月的我也可以不说什么，但你不能没完没了吧，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白海刚情绪有些激动，看着于春晓，眼底的火气腾腾的往外冒。 “是，我就是不可理喻，行了吧？手拿开！” 于春晓冷着脸，把白海刚的手从门上拍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房门。 白海刚站在门口，脸黑的很。 犹豫了一下，白海刚出了招待所，找到电车站，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大院。 “老穆，你帮我打听一下，江明浩是哪个生产队的？” “上午江明浩才来过我这，你找他干啥？” “来过你这？干啥？” “他......没啥事，你还没说呢，你让我打听他在哪个生产队干啥啊？” 想到之前江明浩来跟他说的那句话，穆双河的眼皮子就有点突突。 第230章 直捣黄龙 “有事，你别打听那么多了，快去帮我打听一下小江在哪个生产队，我有急事！” 穆双河微微皱眉。 他的确是很欣赏江明浩，可，上午发生的事，让他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江明浩肯定不是红石砬子生产队的，红砬子生产队的队长却让他来递消息，这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 而且，从县委大院出来后，他去了国营饭店，薛大锤没来上班，也是生产队的人跑到国营饭店打的招呼，说薛大锤家里有事，要请两天假。 现在...... “老穆，你到底合计啥呢？不会连这点事你都办不明白吧？” 看到穆双河迟迟没反应，白海刚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你等着，我给你问问。” 穆双河回过神来，这个忙他的确是不能不帮。 江明浩现在是个名人，至少在白石县，想要打听一下江明浩的基本信息，不算难。 后厨就有个打杂的和江明浩是一个公社的。 “在白山公社，尖山咀生产队。” 很快，穆双河就把消息告诉了白海刚。 “行，知道了，回头我再联系你！” 白海刚现在恨不得立刻就见到江明浩，把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收回来。 “诶，老白，你着什么急啊，从这到白山公社再到尖山咀生产队少说也要三个来小时，这里可不比深市，交通不方便，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白海刚虽然心急，但也知道穆双河说的是事实。 他对白山公社一无所知，真要自己单枪匹马的去了，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尖山咀生产队。 穆双河安排了一下，就开着摩托带着老白朝白山公社赶。 穆双河是有钱的，但是一直没买车。 他本人平时很少出门，做的又是这种‘见不得光’ 的生意，保持低调是必须的。 对于摩托作为代步工具，白海刚有一丝抗拒，但想到能更快的见到江明浩，白海刚还是坐上了摩托车。 一路风驰电掣。 十二月初的风，本身就已经有些冷冽，现在坐在摩托车后座，风毫不留情的钻进白海刚的衣领和身体，不到半个小时，白海刚浑身就被冻透了。 从小就在南方生活的白海刚，此时被北方的风吹的意识有些混乱。 脑袋木木的。 暮色四合，摩托车终于停在了江明浩家的大门口。 看到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正在院里玩的艳红和江月吓的立刻跑回屋里。 “请问你们找谁？” 苏美秀用围裙把手上的水擦干，站在门口问道。 “这位是......小江的爱人吧？” 白海刚脸上带笑，语气温和的问道。 “俺是江明浩的爱人，请问您......” “弟妹，是这样的，我是从深市过来的，想找小江商量事情，小江在家吗？” 白海刚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朝着屋里瞄。 “明浩还没回来，要不你们二位到家里坐坐？” “不不不，不用，我们在门口等着就行。” 白海刚说完，就退到了外面。 倒是穆双河，继续跟苏美秀攀谈。 “要不我们先到公社找个地方住下吧，我看江明浩今天晚上够呛能回来了。” 穆双河跟苏美秀聊了几句之后，走出来对白海刚说道。 “这......” 白海刚猜测，江明浩是不是去找新的投资人了，对于生意而言，一个晚上就能错失很多钱啊！ “我知道江明浩在哪了，走！” 穆双河招呼了一声，刚要开动摩托，就看一辆小轿车缓缓驶了过来。 白海刚一眼认出来，这就是江明浩昨天开的那辆。 “小江！” 江明浩很意外，能在自己家门口见到白海刚，还有穆双河。 “小江，我过来找你是想商量一下......投......投资的事。” 江明浩的视线在白海刚的身上扫了一眼，又扫过穆双河。 “我们到那边说吧！” 江明浩不打算把两个人领到家里去。 特别是这个穆双河。 三人移步到了苏家老房子旁边的斜坡上，站在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半个生产队的风光。 “小江啊，你走之后我仔细的想了想，投资的这事，我不能太保守，你把机会送到我跟前，我要是都抓不住，那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这样，还是十五万的投资，不不不，十八万，我把深市那边的的房子也都处理了，全都跟你一起做生意。” 江明浩没有做声。 这个白海刚还真是有意思！ 穆双河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聪明的什么都没说。 他只知道江明浩很有才华，但此时听到白海刚的话，他隐隐觉得，江明浩身上的故事应该不简单。 白海刚是个啥样的人，他不说了解个底掉，但大差不差也算能了解个七八分，这是个奸猾的跟泥鳅似的主儿，做生意算计的都能冒火星子。 可看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儿，很明显是他对眼下的这个生意非常非常看重。 一个知青，能做大生意？ 能让一个‘老奸巨猾’ 的走私贩子这么在意的生意？ “白总，没必要把全部身家都押上，生意再稳妥也总归有风险，房子是根，人总不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没关系，我在深市还有个小房子，我相信你，你说的生意没问题。” 白海刚此时的状态像是魔障了一样。 看的穆双河都微微有些皱眉。 “白总确定？” “确定！我这两天就回深市去安排，保证不影响你的安排！” 江明浩的态度越是表现的淡定，白海刚就越是心焦。 “不急，白总难得来一趟白沙市，好好逛逛再说。” “没什么好逛的，生意要紧，老穆，要不咱俩现在就回县里吧！” 穆双河有些意外，这就走了？ 但是看着江明浩，似乎也没有邀请他们到家里去的意思。 “哦，行！走吧！” “小江，那我和老穆先回去，你赶紧回家吧！” 目的达到，白海刚恨不得现在就踩着风火轮直接飞回深市。 “等等，等我跟小江说两句话。” 穆双河之所以亲自载着白海刚来，不仅仅是为了帮白海刚的忙，而是也想亲自问江明浩几句话。 “小江同志，你上午和我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抓蛇的人到底是被谁害死的？” 整个白天，穆双河都在合计这件事。 郭副县长那边的态度让他很心寒。 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这个黑锅肯定是要落在他身上的。 第231章 即将燃烧的火种 “这件事会有公安出面处理的，我不便多说。” 江明浩不清楚穆双河和郭副县长的关系，所以，具体的东西肯定不会多说。 公安？ 穆双河眉头皱起。 “天黑了，夜路不安全，我跟队长商量一下，让你们两位在生产队住一宿。” “不用不用，我回去还有事，走吧，老穆！” 白海刚拽了穆双河一把。 穆双河本来还想再问问这件事，但看到江明浩的侧脸，到底没问出来。 看着穆双河和白海刚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江明浩抬头看了一眼天。 今年的冬天会是个寒冬啊！ 回到家，桌子上摆着一大盆手擀面，白胖胖的面条映着昏黄的光线反射出特别的光泽。 卤子是干野菜沫兑了猪油渣和鸡蛋的，猪油渣的香味让整个屋子都飘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江月跑前跑后的给每个人分筷子，艳红则是拿着小勺，给每一个人的碗里舀卤子。 看着懂事的两小只，苏大山老两口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 “明浩啊，你说的那个事，啥时候开始弄哩？” 撂下筷子，苏大山一边抽烟袋锅子，一边问道。 自打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事，他就一直等着江明浩这边的信儿呢，这事一天不落听，他这心就一天消停不下来。 “爹，我等下去跟队长商量商量，这两天儿吧！” “哎哎，中啊，眼瞅着进冬了，队长前前两天就说，把坝上的泥坯子打好，今天地里的事就算到头儿哩。” “嗯，爹，您早点休息吧，我这就去大队部。” 江明浩到大队部的时候，陈军也在。 家里炖了块猪肉，陈军背着老娘，偷偷从碗厨里舀出一二碗（北方给比饭碗大一点的碗叫二碗），蒙了块汗巾藏在大衣里给陈富贵送了过来。 “队长，吃饭呢？” “吃完了，小江啊，有事？” 一二碗的菜，陈富贵一筷子没动。 家里啥光景他知道哩，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肉，这块肉还是老大给人家帮工人家给的，他有啥脸吃哩！ “明浩，你坐这。” 陈军拉过一条板凳，用袖子在板凳上抹了一把，才将板凳放在江明浩跟前。 陈军到粮食所上班十多天了。 咋说呢，工作倒是没什么难度，每年收粮的指标大差不差的都是那些，也有专门的人负责，他只需要瞅一眼，签个字就行。 但人际关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郑援朝在粮食所干了多年，里面的那些人和郑援朝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即使郑援朝被撸下去了，那些人依旧不买陈军的账。 加上陈军正直，又有江明浩的嘱咐，这几天对粮食所里的几个违规的人进行了批评警告，导致他现在在粮食所的处境很艰难。 他过来给陈富贵送菜，也是想跟自己老爹说说这个事，毕竟他爹当了十多年的生产队长，还是有些见解的。 还没等俩人唠这事，江明浩就来了。 “队长，二哥，我来是想商量一下包产到户的事。” 听到这个事，陈军的眼睛立刻亮了，自己在粮食所遇到的那些个问题，也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你说！” 陈富贵抓了个竹帘子，将碗盖住，又转过身把烟袋锅子抓了过来。 “今天是农历十月十六，再有三天就大雪了，往年这个时候，生产队都要开第二年生产计划大会，咱们就趁着这个大会把这件事落实了吧！” 三天后？ “小江啊，那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开个小会，把几个干部招呼到一起，先商量商量哩！” 虽然陈富贵是生产队长，但生产队里的大事一般都是几个人一起商量决定的。 陈富贵是个民主派，做啥事都得三五六的从头问一遍。 “那就明天吧，明天晚上7点。” 陈富贵突然有点紧张。 他当生产队这些年，也算是经过事了，但经过的事都是按着政策走的，像这次似的，偷偷摸摸的背着国家搞事情，他的心的确是七上八下。 陈局则截然相反。 自从江明浩提了这件事，他就一直等着，等着...... 就像是一粒火种扔到了他心中的那片草地，但因为天气潮湿等等缘故，火种一直没有真正的燃烧起来，可是火种的温度依旧在，它没有熄灭，它在等待燃烧的那一刻。 “二哥，你做好准备了吗？” “俺......俺准备啥？” “哈哈，二哥，这个世界早晚是年轻人的，队长也好，其他的长辈们也好，他们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改革的这杆大旗始终是要交到我们手里的。” “是啊，老二，小江说的对，俺们这些老家伙年纪已经大了，身子骨儿、脑袋瓜儿都不如你们，这回的事定下来，你爹俺就打算把队长这个窝儿让出去哩！” 陈富贵说的是真心话。 他上次跟江明浩提过让江明浩接他班的事，被江明浩拒绝了，他知道江明浩的脾气，说啥就是啥，所以就一直在脑袋里合计，生产队年轻力壮的社员里，谁能有能耐当这个队长。 “队长，您这一时半会儿的还退不了，你是生产队的主心骨儿，你在，我们干事才有底气，你在，这个事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语气诚恳。 “中，只要你们需要，俺这把老骨头就豁出去哩！” 陈富贵被江明浩说的心头热血翻涌。 烟袋锅子往大腿根上一拍，铿锵有声的说道。 三个人相视一笑。 时间很快流失。 江明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整天都留在家里陪老婆孩子了。 这回难得有时间空下来，一大早，江明浩就带着两个小娃娃去爬敖子山了。 崔兰花给三人烙了几张糖饼，里面的红糖馅塞的满满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香甜。 除此之外，还给两个孩子的兜里装了不少奶糖。 “爸爸，爬山山喽！” 江月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她还没跟爸爸一起玩过呢！ 敖子山就在他们生产队，每次出门就能看到，可是她还一次没上去过哩！ 听说敖子山上有小兔子，有野鸡，还有小松鼠哩！ “小月，姐姐把围巾给你戴上，阿姨说，山上可冷了，让俺们都穿厚点。” 艳红抓住蹦蹦跳跳的江月，耐心的将围巾紧紧实实的围在江月的脖子上。 长姐如母。 虽然只比江月大6岁，照顾起江月来真的非常细心和周到。 第232章 夜半惊魂 此时的敖子山，已经一片萧瑟了。 原本漫山遍野的绿色，此时都消失无踪了。 不过江明浩知道山上有个不错的地儿，还是前世的时候他和另外一个知青为了解馋逮青腿子（一种生活在草稞子里的旱蛙）误打误撞发现的地方。 江月一路都很兴奋，哪怕一点绿色都见不到，也丝毫没影响她的心情。 “爸爸，这石头咋像小猴哩？” “爸爸，这干巴巴的草是啥哩？” “爸爸，这个小洞是不是小蜗牛住的哩？” “爸爸，这个黑乎乎的是啥哩？” 因为有了适龄的玩伴，江月这段时间语言能力突飞猛进，整句整句的说话完全没有问题。 相比于江月的活泼，艳红要安静的多。 尽管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新奇和兴奋，可却稳稳的抓着小月的手，既不乱跑乱跳，也不东张西望。 “艳红，你和妹妹可以到处看看，只要不离开叔叔的视线就行。” 看着懂事到极点的小艳红，江明浩柔声说道。 “叔，俺瞅着这些景儿哩！” 小艳红扭头，对着江明浩甜甜的笑着。 父女三人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是个石洞。 形似漏斗。 在北方，这种石洞并不多。 江明浩和那个知青发现这里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石洞外宽内窄，黑面黑乎乎的，两个人都没敢往里面走。 即便如此，这个洞也足够大，两个小妮子一进来，就高兴的嗷嗷叫。 “爸爸，这个洞能学俺说话哩！” 江月在洞里一边跑一边叫，因为山洞很高，又很空旷，所以江月一喊，就会有很清晰的回音传过来。 “姐姐......姐......姐......咯咯......咯......” 发现了这个好玩的游戏后，江月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满山洞的跑。 就连稳重内敛的小艳红也兴奋的喊了几声。 江明浩找了个干燥的石头坐了下来。 笑着看着俩小丫头在眼前嬉闹。 “小月，艳红，过来喝点水！” 洞里就有山泉水。 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平时喝的就是这些从洞里流出去的山泉水，农闲的时候，还有社员专门用扁担挑着水桶上山找泉眼灌山泉水回家喝。 “爸爸，这水甜哩！” 江月喝了一大口，尽管被泉水冰的直跳脚，还是一个劲儿的砸吧嘴叫着甜。 江明浩也喝了几口。 闺女说的没错。 这水的口感可比未来那些某泉、某山甚至某云的好喝的多。 喝了水，爷仨又一人啃了一张糖饼，就准备打道回府。 毕竟这个时候，天黑的早，俩小的走的还慢，即使一点多往回走，也要天擦黑才能到家。 “爸爸，柱子叔。” 出了洞没多远，江月忽然指着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叫道。 江明浩顺着江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树杈子上蹲着个人，离的远，江明浩看不清楚。 但江月一口咬定树杈子上蹲的人就是刘三狗的傻儿子，刘傻柱。 “哦，柱子叔玩呢！” 江明浩和刘傻柱几乎没打过交道，所以说不上有啥印象，只是光是刘傻柱是刘三狗的儿子这一点，就让江明浩对其提不起什么好感。 江月也没再多问，爷仨一路下了山。 回到家，饭菜已经做好。 折腾了小一天，俩小妮子饿的很，一人吃了满满一大碗饭，不等洗脸洗脚，俩娃就倒在炕头呼呼的睡着了。 江月甚至还打了小呼噜。 安顿好了俩娃，江明浩正准备泡脚，大门外边就响起来了呼呼啦啦的嘈杂声。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拍响了。 苏大山去开的门。 “爹，啥事哩？” 苏美秀把灶里的草灰扒出来，刚刚浇了水，准备扔到后院沤肥，就看到苏大山从院外走回来。 “傻柱子丢了，老刘家的和几个干部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找哩！这冷的天儿，别冻死在外头。” 苏大山对刘三狗也没啥好印象，甚至有仇，但傻柱子毕竟无辜，虽然傻，但不祸害人，所以，傻柱子要真是出事，他心里也会不得劲。 江明浩看着水盆里氤氲的热气，神情定格了几秒钟。 “爹，我知道刘傻柱在哪。” 刘傻柱虽然是刘三狗的儿子，但江明浩不至于对个心智不全的人见死不救。 苏大山批了衣服，拎了家里的煤油灯，和江明浩一起追上那些社员。 刘三狗哭丧着脸，眼皮子耷拉着，看见江明浩，眼底闪过一抹怨愤，但是听到江明浩知道自己儿子在哪，一步蹦到了苏大山和江明浩跟前儿。 “俺儿在哪？” “在山上，少废话，快走吧！” 江明浩冷冷的看了刘三狗一眼，率先走在最前头。 生产队虽然平时各家各户都有点小摩擦，小矛盾，东家院墙高了干仗，西家挖排水沟挖深了干仗，但真的出了事，大家又都空前的热心和团结。 大冷的天，整个生产队来了好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江明浩一路往敖子山赶。 漆黑的夜色中，荒凉的敖子山多了一条发光的长龙，蜿蜒着一路向上。 江明浩穿着狗皮内里的外套，依旧被夜晚的山风吹的瑟瑟发抖。 距离看着傻柱子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如果傻柱子一直蹲在树杈子上，即使不冻死怕也要冻出个好歹来。 想到这个，江明浩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一个小时后，江明浩终于找到了那棵歪脖子树，但树上却没有傻柱子的身影。 “小江，人哩？” 陈富贵毕竟年纪大了，跟着江明浩一顿疯跑，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结果好容易到了地儿，却没看着人，陈富贵呼哧呼哧的差点把肺子喘出来。 随后赶来的社员也都盯着江明浩。 江明浩四下看了一圈。 冬夜的荒山，干草被风吹的飒飒作响，风穿过树枝，树枝抖动发出的声音如同鬼叫。 “俺儿哩？俺儿在哪哩？” 刘三狗终于追上来，上来之后眼睛就迫不及待的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 “不会被狼给吃了吧？这一入冬，狼找不到吃的，可是啥都能下去嘴哩！” “放屁！放你娘的屁哩！你再说，俺撕烂你的嘴。” 听到社员的话，刘三狗急眼了，眼珠子凸出来，血红血红的吓人。 说话的社员赶紧噤声。 一是自己说这话本来就有点那个，再则，刘三狗这人可是畜生的很，回头傻柱子要真出啥事，没准得赖在自己身上。 江明浩站在树下，眼睛紧紧的盯着晌午傻柱子蹲的那根树杈子。 第233章 和时间赛跑 树杈子没断，证明红傻柱子没摔下去。 江明浩在脑海里搜寻，前世里他回到尖山咀生产队，尽管没有刻意打听，但好像隐约记得，有社员说过：要是当初苏美秀嫁了傻柱子，也比嫁给他强，苏美秀死不了，傻柱子也可能不会掉下沟子冻死。 这么说，前世里傻柱子死了？ 江明浩神色一凛。 他跟刘三狗有私怨，但刘傻柱是无辜的。 特别是他本来是有机会避免悲剧的。 “走，去北沟！” 江明浩一声令下，社员们即使没明白咋回事，还是跟着江明浩，呜呜泱泱的往北沟跑。 原本还算温和的风忽然暴躁起来。 嗷嗷的吼叫着似乎要将社员们的身体撕碎。 江明浩走在最前头，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耳朵嗡嗡叫，耳骨被大风压迫的闷痛的厉害。 北沟距离歪脖子树不算太远，在敖子山北坡的下坎。 抵达北沟的时候，江明浩的眼睛已经被吹肿，手脚也麻木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但时间就是生命，江明浩一秒钟都没耽搁，沿着北沟边缘的草稞子到处搜找，一边找一边喊。 其他的社员们也跟江明浩一样。 荒凉的北沟，三几年的时候曾经被小日本当成过死人坑，里面埋了数不清的老百姓和战士，解放后，政府出面将北沟里的尸骨都收敛起来安置了，但历史留下的痕迹却不可能完全磨灭。 此时走在北沟边上，好像还能感受到那股子阴沉沉的绝望。 “在这，傻柱子在这！” 社员马大嘴呜嗷一嗓子，所有社员立刻都围了上去。 只见沟底，傻柱子趴在草稞子里，一条胳膊搭在一块石头上，另一条胳膊压在身下，整个人像是一只大蛤蟆，没有任何的声息。 “柱子！柱子！” 刘三狗扒着沟边，一边用手捶地，一边哭嚎。 “别嚎了，他应该是休克了，队长，你让大家伙把腰带都扯下来，结成绳子，我下去把他弄上来。” 北沟并不是特别深，但几乎是直上直下，这也是为什么傻柱子掉下去爬不上来的原因。 江明浩要救人不假，但他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拿命换命。 “诶诶诶，听着没，谁裤子上扎着裤腰带哩，都给俺拽下来，麻溜的！” 陈富贵的声音有点抖，但不耽误他卯着全身劲儿吆喝。 社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弹。 “富贵，这是俺的哩！” 苏大山是最后赶上的，刚一赶上来就听到女婿的话，所以，几乎连气都没喘匀乎，就一把将自己的裤腰带扯了下来，递给了陈富贵。 陈富贵接过来的同时，也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裤腰带。 有一才有二，看到苏大山和陈富贵都把裤腰带拽下来了，其他社员们这才动起来。 很快，拽裤腰带的声音接连响起。 有些社员的裤腰带就是根麻绳子，还有的是破布单子拧成的布条，因为有不少都是的确良的，一薅一扯的噼噼啪啪的起了不少火星子。 不过好在顺利的结成了一条长四五米的绳子。 江明浩把绳子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抓在几个社员手里。 江明浩倒真的不紧张，毕竟自己老岳父和队长都在，真要出了什么差错也不可能让他在沟子里自生自灭。 但他多少有点担心傻柱子的情况。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傻柱子在下面趴了多久，没吃没喝也没运动，最容易造成身体失温，一旦人体核心温度低于30度，死亡的可能性就能达到80以上。 “柱子！柱子！” 在抵达傻柱子身边后，江明浩试图唤醒傻柱子，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江明浩伸手将傻柱子的身体翻转过来，伸手在傻柱子的鼻翼下方试探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发凉。 他又把头低下，紧贴在傻柱子胸口。 “江明浩，你干啥哩？快把俺儿拉上来啊！” “你闭嘴！不想让你儿子死，就把嘴闭上！” 江明浩正在感受傻柱子的心跳，结果被刘三狗的喊叫声打断，不由得怒上心头，对着刘三狗吼了一嗓子。 好像还有心跳。 江明浩不敢耽误，立刻将自己腰上的绳子解开，绑在傻柱子身上。 陈富贵立刻招呼社员一起用劲，将傻柱子一起拽了上来。 “走走走，快把俺儿抬回去！” 看到傻柱子被拽上来，刘三狗立刻招呼社员抬着傻柱子回生产队，完全不顾还在沟里的江明浩。 “刘三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哩，俺姑爷还在沟子里哩，你家傻柱子的命是命，俺姑爷的命就不是命哩？” 苏大山生气了。 不过嘴上还留了几分德，他心里其实想的是，傻柱子就是活着也不过是个傻的，吃了吃喝拉撒啥都不会，但他姑爷那可是人精，可是十里八村都挑不出来的能人，是个让公社书记、县里、市里的领导都稀罕的人哩！ 这要是因为救傻柱子死在沟子里，他能把刘三狗砍了！ “就是，三狗叔，人家小江可是为了救你家傻柱子才下去的，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嘛！” 社员们的心都不歪，所以对刘三狗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都很愤恨。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小江拉上来！” 陈富贵瞪了刘三狗一眼，招呼着社员们把江明浩拉了上来。 江明浩一上来，苏大山立刻上前，摸摸江明浩的脸又捏捏胳膊，确认江明浩没啥事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快快快，把俺儿抬回去！再磨蹭一会俺儿就......” “不能往山下抬！” 江明浩把腰上的绳子解下来，打算了刘三狗的话。 “江明浩你心咋这毒哩！俺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哩！当初插队道儿上牛车翻了，俺就应该让那车压死你！”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三狗立刻跳脚大骂。 “小江，为啥不让把人往山下抬哩？俺瞅着柱子这娃冻的都要硬哩！再晚恐怕真就.......” 陈富贵知道江明浩不是刘三狗说的，真是没安好心，要是那样的话，人家好好在家搂着老婆热炕头好不好，上山遭这罪干啥？ 但他也的确不懂江明浩的意思。 “他这是失温，而且失温很严重，心肺功能都受到了损伤，从北坡绕回生产队，少说还得两个来小时，我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那咋整？ 一起参加搜救的社员们听到江明浩的话，心里都哇哇凉。 不由得惋惜的看向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的傻柱子。 第234章 人心不都是肉长的 “我知道个地方，大家抬着他跟我走！” 江明浩此时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儿。 尽管刘三狗横拦竖挡着不让社员们跟着江明浩走，但陈富贵一棒子敲在刘三狗的膝盖窝上。 “没心没肺的东西哩！小江要是想害柱子，就凭他那心眼子，还能用得着大半夜的往山上折腾哩？他弄死个人就跟弄死个蚂蚁似的，嗤！” 正带着社员往前走的江明浩听到陈富贵的话，差点没一下子厥过去。 队长，这种夸奖大可不必！ 真的！ 江明浩带着大家伙往回走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白天带着孩子玩的山洞。 不少社员啧啧称奇。 他们在尖山咀生产队生活了半辈子，敖子山来了也不计其数，竟然不知道山上还有个这么大的洞。 进了洞之后，江明浩第一步就是解开了傻柱子的扣子，将领口和腰腹部的束缚都清除掉，然后又让陈富贵安排人在洞里升了堆火，社员们绝大部分都拎着煤油灯，所以火源不难找，加上山上枯草枯树枝子也多，不到十分钟，一个火堆就燃烧起来了。 “爹，把煤油灯给我。” 苏大山赶紧把手里的煤油灯递给了江明浩。 江明浩动作干脆利落的将煤油灯的底托拆开，用洞里的泉水清洗了一下，之后灌满水，将上方的拎手倒过来，放在火堆上面烤。 社员们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江明浩。 不知道江明浩这一出一出的是在干啥。 那人都冻不行了，咋还给衣领子、扣子都解开了呢？ 然后进山洞之后，不张罗救人，又鼓捣火堆又鼓捣煤油灯的，这比戏折子上写的东西还玄乎呢！ 江明浩看了一眼傻柱子，在身上摸了一把，摸出两块奶糖来。 这还是白天出来玩，俩丫头一人一块塞给他的，他没吃，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刘三狗被陈富贵找社员拦在了洞外头。 一直就没住声儿的骂，这会子功夫，嗓子都骂走音儿了。 “把子叔，你把柱子的脑袋抬起来。” 宋把子（ba，四声）哎了一声，立刻上前将傻柱子的头抬起来，用胳膊肘垫着抱在自己膝盖上。 江明浩把自己身上的狗皮里子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傻柱子身上，又用手试了一下灯罩子里水的温度，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微微温热的散发着淡淡奶糖香的水缓缓的倒进傻柱子嘴里。 江明浩知道失温的处理方式，还得益于前世的时候一起轰动全国的马拉松事故，他当时特意关注了这方面的消息，否则今天的处置怕也会不得章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傻柱子依旧没什么动静。 刘三狗骂的大脑缺氧，瘫在洞口外一口一口的倒大气儿。 陈富贵和苏大山都很紧张。 他们都知道江明浩厉害，可人不是全能哩，这救人是大夫的事，再说了，傻柱子都这样了，就是大夫都不一定能救活，万一救不活，三狗子不得真的跟疯狗似的咬死江明浩哩？ “哎，嘴动弹哩！你们瞅着没，傻柱嘴唇子动弹哩！” 抱着傻柱子脑袋的宋把子激动不已，刚才这柱子可真跟死人似的，邦邦硬连个热乎气儿都没有哩，现在嘴唇子能动弹，那就是有救了啊！ 社员们立刻都围上去，果然看到傻柱子嘴唇动弹，已经能自己喝水了。 “太好了！这娃没事哩！” 陈富贵高兴的不行，激动的在苏大山的肩膀上捶了一下，把苏大山捶的差点没站稳。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等到刘三狗被放进山洞的时候，傻柱子已经睁开眼睛了。 刘傻柱起初眼神直勾勾的，但看到周围一大堆社员，都盯着自己看，不知道咋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见到刘三狗，傻柱子哭的更大声了，谁劝也没好使。 “这娃是不是招着啥哩？” 宋把子猜测道。 毕竟北沟以前可是死人坑哩！ 里头扔着的可都是屈死的冤鬼，好容易见着个人，还不得沾吧上？ “别瞎说，前几年打倒牛鬼蛇神的风儿忘了？人死如灯灭，哪来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哩？” 陈富贵呵斥了宋把子一句。 宋把子瘪瘪嘴，没敢再说。 “哥.......哥......” 结果没等众人再有啥反应，刘傻柱忽然一下子拽住江明浩的胳膊，哥哥哥哥的喊了起来。 江明浩也有点蒙。 他在生产队几乎就没和刘傻柱说过话，甚至连照面都没打过几回，这刘傻柱忽然喊自己哥，有点瘆人啊！ 再说，刘傻柱好像属虎，比自己大好几岁呢！ 但刘傻柱好像就认准了江明浩，回去的道儿上，不管别人咋劝，刘傻柱就是抓着江明浩的胳膊不撒手。 好在进了生产队，傻柱子睡着了，江明浩才得以脱身。 陈富贵对着江明浩竖竖大拇指。 这后生啥都行哩！ 其他社员对江明浩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好话说了一箩筐。 苏大山心里美的不行，刚才还觉得透心凉的身体好像都不那么冷了。 “柱子，你听爹说，那个江明浩不是啥省油的灯儿哩，今儿要不是爹跟着，你可能都死沟里哩，还有你大姨夫，也是那小子给害的哩，以后离他远点，记住了不？” 刘傻柱半夜醒过来要喝水，一边喝，刘三狗一边跟傻柱子念叨。 他才不领江明浩的情哩！ 今天就是人多，他为了让人说他声好儿，才救了傻柱，要是没人在，傻柱就是没事他也得把傻柱害了。 自己大姐夫多能耐的人哩，现在官没了，虽然没被批斗劳改啥的，但好好的粮食所所长哩，能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跟着过好日子哩！ 现在倒好，官没了不说，人也变了，动不动就对自己大姐动手，自己去了一趟，合计借几个钱再借几十斤粮，以前这都不是事，结果这回不仅没借着，还被姐夫给骂了出来，要不是自己跑的快，砖头子都要削着脚后跟了。 这都赖江明浩！ 傻柱子咕咚咕咚的喝水，没给他爹任何回应。 刘三狗瞅了瞅自己的傻儿子，也有点闹挺。 这都快三十了，还打光棍呢，上哪给儿子划拉个媳妇去啊，他刘三狗可不能没后哩！ 想到这个，刘三狗就又想起了苏大山拒绝把苏美秀嫁进自己家，想起了苏美秀宁肯跟当时得了肺痨要死的江明浩也不跟自己儿子，刘三狗的气就又蹿了出来。 第235章 老祖宗驾到 “傻柱子没事吧？” 看到江明浩和苏大山进来，苏美秀赶紧披了衣服迎出来。 “没事，你咋还没睡啊？” 江明浩心疼小媳妇，女人可不能缺觉。 “俺睡不着哩，爹，俺刚才烧了水，你泡个脚再睡哩！要不夜里容易抽筋！” 苏大山脱下衣服，抖了抖上面粘着的草叶子和灰土，嗯了一声。 其实苏大山挺想跟闺女唠唠，唠唠刚才在山上江明浩救人的那个事儿，但这个年代的父亲大多沉默寡言，很少和妻女沟通，苏大山还是典型的这类人，所以到底啥也没说。 苏大山有热水泡脚，江明浩更不会例外。 因为在山上冻的久了，脚一进热水，从脚指头到脚底心，都有些发胀发痒，滋味极为酸爽，至少江明浩已经好多好多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这傻柱子命也是真大，这么冷的天竟然能挺那么久！ 对于今天的事，江明浩并没有想太多。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做不到对生命的漠视，仅此而已。 但有些时候，一个人无意中种下的善因，往往会有想不到的收获。 第二天江明浩本来想要留在生产队和陈富贵商量明天开大会的事，但俩人还没说上话，红砬子生产队就让人来喊江明浩过去了。 “是农改的事哩？” 陈富贵知道江明浩之前去过红石砬子生产队。 “不是，是他们社员的事，队长，你先琢磨着，我去一趟！” 陈富贵摆摆手。 这后生真是不得了，连红石砬子生产队的事都得让他操心哩！ 送信儿的社员是骑着洋车子来的，江明浩让他把洋车子塞到了轿车的后备箱里，虽然合不上盖子，但从尖山咀到红石砬子不远，道儿上也没什么车，不存在危险。 倒是那个送信儿的社员，阴差阳错的得了回坐小轿车的美事儿，尽管很紧张，但心里却是美的不行，这够他在生产队吹半年了。 信儿是华会计让送的。 原因是贾东魁的家属来了。 一个亲姐，一个亲姐夫，一个亲表叔，还有个裹小脚的老太太，听说是贾东魁的姑奶。 （裹脚的老人穿的布鞋，鞋头上有凸起，从民国到解放后很多年，裹脚的老人日常都穿这种鞋） 老太太穿着对襟的藏蓝色布褂子，褂子不新，但是干干净净，下头穿一条黑色裤子，裤腿用黑色的布条缠的密密匝匝，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 老太太头上包着深蓝色的头巾，头巾下面露出的花白头发油光顺帖，虽然年纪很大了，脸上布满皱纹，但是老太太一双眼睛极为有神，甚至称得上锐利。 江明浩院的时候，就看到老太太坐在棚子里的椅子上，手里拄着拐杖，身边站着两男一女，表情都很悲怆。 贾东魁依旧停在板子上，但身上被蒙了一层白布。 即使是十二月的天儿，尸体放了两三天，多少还是有些味道。 “江同志，这程贾氏脾气大的很哩！俺说经公，老太太不干，非要亲自处置贾东风和薛大锤，这不是瞎胡闹嘛，这建国都多少年哩，谁还敢私设衙门口子，要人命哩！” 华良看到江明浩，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没想到贾东魁家能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而且还派出这个老祖宗来，七十多岁的人了，骂不得更动不得。 他刚才就被老太太打了一拐杖，到现在后腰还疼呢！ “华会计，你找的人来哩，还有啥说的，今儿那两个害了我侄孙子的畜生，俺必须要带走，谁拦着也不中！俺们老贾家把娃交给你们，结果好好的娃命没了，你们护不住俺娃俺不说啥，但如果你们要护着害人的畜生，俺程贾氏绝不答应！” 老太太中气十足，拐杖往地上一杵，扬起半米多高的灰尘。 华良用眼神示意江明浩。 他实在是跟这老祖宗没法弄哩！ 既然当初是江明浩让他把贾东魁的家人找来的，那江明浩就得送佛送到西哩！ 江明浩扫了一眼站在程贾氏身边的两男一女。 气质都不一般。 特别是年纪大的那个中年男人，眉粗上扬，眼角带锋，笔挺的身板，不是天生来的，应该是个有背景的。 这可能也是老太太这么有底气的原因所在。 “老太太，我姓江，贾东魁的事就是我发现的，法医也是我找来的，虽然我和贾东魁没有什么关系，但这个事我比在场的人都清楚，如果老太太信得着我，就听我说两句。” 江明浩长的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和整个生产队的所有人都不同，站在院子里，好像自身就带着光环。 程贾氏抓着拐杖，锐利的目光将江明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和东魁没关系，是咋知道这事的？”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脑子并不糊涂，而且在面对江明浩的时候，也不像面对华良那么‘嚣张跋扈’。 “老太太，这件事还要从你们留给贾东魁的那个大院说起......” 江明浩有文化，说话语气又清楚平和，逻辑清楚，加上一些有意的引导，不过短短七八分钟，程贾氏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明白。 但不管咋说，害了东魁的那两个人咋也不无辜。 当年是他们的错，才把东魁给丢了，一大家子都放不下这事，后来好容易辗转打听到了东魁的下落，没想到那孩子为了报恩，坚决不跟他们回去。 孩子是好孩子，他们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让孩子变成无情无义的人，所以，在县里托人买了一处大院给东魁，也算是一点补偿和念想。 谁曾想，他们没等来这孩子结婚生子的喜讯，倒是等到了死讯，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 所以，这口气必须要撒，必须要让那两个畜生给东魁偿命！ “如果老太太坚持，人可以交出去。” 啥？ 华良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明浩。 他让江明浩来是劝老太太的，他可倒好，直接把人交出去了，那咋能行。 再怎么说也是他生产队的社员，犯再大的错儿那也得公家处置，他们要是把人交出去，那也是犯法哩！ 程贾氏的神情微微缓和下来。 人交出来就好办！ “大国，去把人带过来！” 程贾氏发话，站在他身边的程国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看向华良。 华良心里那个苦哩！ 江明浩这不是添乱嘛！ “老太太在带人之前最好考虑清楚，用俩人渣的命换几位的前途值得不值得！国家现在对公职人员盯的紧，什么事儿都可能会出问题，但政治作风问题最严重，老太太想过吗？” 江明浩说完，果然看到程贾氏的脸色变了。 第236章 欠你一份人情 “娘，不用考虑俺！你说咋办就咋办哩！” 看到老太太犹豫了，程国开口说道。 从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这个好大儿对程贾氏是极为孝顺的。 “是啊，姑奶奶，俺们都听你的。” 相对年轻的一男一女也一起表态。 江明浩在心里对这家子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对一个已经丢了多年的身有残疾的孩子，这一大家子能有这样的表现是很罕见的。 人要是活着或许还能理解，毕竟还能有所图，但人已经死了，为了为其出气能搭上一大家子的前途，这就...... 华良也很意外，但同时也有些紧张，事情的发展完全取决于这老太太的一个念头哩！ 刚刚处理完社员纠纷的宋光进来之后，就站在了华良身边，眼神在程贾氏身上扫了好几遍。 “几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也很感动你们对贾东魁的这份亲情，但斯人已去你们做的再多，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按照华会计跟我说的，贾东魁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善良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份善良，他才选择留在这里报恩，如果知道你们为了他摊上不必要的大麻烦，我想贾东魁是不乐意的。” 看到程贾氏犹豫了，一直没吱声，江明浩再次缓缓开口。 “现在的派出所公安局，对打击这种违法犯罪行为是很严厉的，即使经公，这两个人也得不着啥好儿，所以，我觉得老太太没必要非要脏了几位的手给贾东魁解恨，人死如灯灭，总得为活人多考虑，” 不得不说，江明浩耍嘴皮子的功夫的确是很厉害。 句句都在点儿上。 江明浩太懂老太太此时的心情了。 她想为贾东魁出气是真的，但再怎么样，贾东魁已经死了，她身边站着的这三个可都是他们家最出类拔萃的了。 否则她也不能带在身边，如果真的像江明浩说的，因为私自处置了那俩畜生让这三个娃被处分，她是不忍心的。 可是之前气氛已经烘托到那儿了，想要转弯儿多少有点不好张嘴。 这些，江明浩都懂，所以，他给几人搭好了台阶，几人只要不傻，就都知道怎么顺着台阶下来。 但主角还是程贾氏。 程贾氏抓着自己的拐杖，瘦的如同枯枝一样的手青筋凸起，老年斑也深了几分。 “只要老太太点头，我现在就让派出所的人过来。” 江明浩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扔下了最后一块大石头。 “你有这么大能耐？” 程贾氏再次将江明浩打量了一番。 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气度不凡，而且说话句句都掐着她的心窝子说。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咋能看不出来江明浩是在给她递台阶。 “能耐说不上多大，但多少能出点力气，至于怎么跟派出所那边要说法，我想老太太的能耐比我是要大的多。” 程贾氏瞅了瞅江明浩。 这年轻人心眼子挺多。 话里话外的暗示自己等下跟派出所那边的态度要强硬点，这小子应该是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大儿子和两个小辈都是端公家饭碗的了。 “中，老太太俺也不是死脑瓜骨，非得一条道儿走到黑，你这后生既然说了，老太婆就听你的。” 江明浩微微颔首，看了华良一眼。 华良可算是松了口气。 他把江明浩找来是对了。 红石砬子生产队没电话，报案就要到公社去。 所以，这个人选只能是江明浩。 “要不让这位同志跟我一起？” 江明浩看了程国一眼。 “大国，你跟着这后生走一趟。” 程国点头，嘱咐了两个年轻人照顾好老母亲，就跟着江明浩出了小院。 上了车，程国坐姿依旧挺拔，目不斜视。 这种情况要么是教养好，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风度，还有一种就是对坐车习以为常。 （七八十年代的公安局，这是市级公安局照片）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直到快到派出所门口。 “老太太身体不好，不能激动，俺希望你能跟派出所的打声招呼，这事能悄悄处理，算俺欠你个人情哩！” 江明浩看了一眼程国。 “大忙帮不上，一般的物资调动没问题。” 江明浩面上不显。 心里却将程国可能从事的工作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这年头，能接触到物资调动的并不多，越是物质匮乏的年代，类似的岗位都是肥缺，没有一定的背景是干不上的。 “我尽力。” 程国眼神微微一闪。 这个年轻人真聪明。 进了派出所，江明浩直接找到了张同。 “还是为上次的事，这是死者的家属。” 张同看向程国。 “哦哦哦，行行行，你们先坐，我去拿东西。” 张同对江明浩，基本是言听计从，上次孙廉整的那一出，让张同很长时间都没转过那个劲儿来。 “你说吧，我记录一下。” 报案应走的程序，张同肯定要走，否则事情捅到孙所长那，指不定又整出啥幺蛾子。 江明浩把事情又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程国签的字。 “妥嘞，我这就带人跑一趟，回头再跟孙所长汇报。” 啪的一声合上本夹子，张同扭头就去安排了。 程国扫了江明浩一眼。 看刚才那个公安的态度，对这小子可是亲热的很呢！ 但张同刚走出办公室，就碰上了孙廉。 “张同，有人报案？” 张同心里接连骂了几声麻麻批，脸上却不能显。 这个孙廉就是个阴暗小人，看着笑眯眯的，背地里的手段那才叫不要脸呢！ 他才接班几天啊，这所里的几个老公安就被他从头整了一遍，要不是自己脑袋转的快，估计也跑不了。 “嗯嗯，是有人报案，具体的还不知道咋回事，我先带同志去了解一下情况，回来再跟孙所汇报。” 张同笑着说道，然后拿着本夹子就准备离开。 “你把报案的信息给我看看。” “我没记啥哩 ,孙所。” “报案信息要详细准确的记录，这是之前开会的时候我特意强调的，小张啊，你这工作态度不端正啊！” 张同在心里接连翻白眼。 “时间有点紧，我就没记，孙所放心，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忘，都记着呢！” “拿过来，我看看，老高就是对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放纵，才让你们一个个的工作态度不端正，散漫，没纪律！” 孙廉说完，直接伸手，从张同的手里拿本夹子拿了过去。 第237章 公社派出所的新宠 “是上次姓江的说的那个事？” 因为记录里没有提江明浩的名字，但是这个事孙廉有印象。 “嗯，家属来报案了！我问了一下，符合立案调查的要求和标准。” 张同不知道孙廉为啥会对江明浩有意见，而且意见还不小，但他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坚定的站在江明浩这一边的。 没有江明浩，他在派出所还被于孝国压的死死的，没有江明浩，高所长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出头呢！ “现在警备力量紧张，我们的公安队伍要把主要精力用在重案要案上，小张啊，我是很看好你的，老高走之前特意跟我提了你，让我好好培养提携，这种小案子你就不要插手了，我安排别的同志来处理。” 孙廉没有把本夹子还给孙廉，反而笑眯眯的给张同戴了一顶高帽。 “孙所，我之前就是负责这几个生产队的，对这几个生产队的情况和社员都很熟悉了解，孙所也说了，这是个小案子，处理起来也快，就不用再麻烦别的同志了。” 孙廉看着张同。 白皙的脸上笑容依旧在，但嘴角和眼角泄露出来的情绪却逐渐的阴沉下来。 “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个案子交给小佟办了，你去忙吧！” 孙廉说完，夹着本夹子，扭头离开了。 张同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看着孙廉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 佟关是跟着孙廉前后脚到派出所的，虽然他和佟关的接触寥寥，但能肯定的是，佟关和孙廉是穿一条裤子的。 真是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张同还记得高所长和孙廉交接工作的时候，孙廉把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当时他还挺高兴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上任大换血大调整这都是正常的，但孙廉跟高所长承诺，在他这绝对不会出现排外打压同志的情况。 谁知...... 不行！ 张同攥了攥拳头，扭头回了办公室，将江明浩叫出来后，把孙廉的话一五一十的跟江明浩说了。 “江同志，真是对不住!没想到孙所长竟然会这样......” “这和你没关系！案子是真实的，谁处理都一样，你别放在心上，去忙吧！” 江明浩淡笑着安慰了张同一句。 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江明浩，张同总有种面对父辈的感觉，似乎不管多大的事，在江明浩跟前都算不上什么。 张同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心里不由得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痛恨。 如果他站的足够高，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摆布，无能为力。 看着张同无精打采的背影，江明浩的眸色也微微深了下来。 他和这个孙廉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但之前在医院后勤处和今天孙廉的表现，很明显就是在针对他，或者说也连带着针对张同。 但针对张同他尚且理解，新官上任想要立立威，明里暗里打压上任所长信任的同志提携发展自己的心腹，他都能理解，不过针对和他素未谋面过的人，江明浩一时倒真的没想到理由。 很快，佟关就进了办公室。 江明浩打量了一眼此人，倒和他之前预想的不一样，虽然是和孙廉穿一条裤子的，但这个佟关眼神清正，谈吐不俗，说话问话逻辑清楚，态度也不骄不躁。 凭借江明浩两世为人的眼光，他能确认这个佟关不是个心思不正的人。 “江同志，我经常听同志们说起你，之前的公审大会上我也听到了你的讲话，真没想到能在所里看到你，真的很荣幸！” 跟程国聊了几句后，佟关转过头，对着江明浩伸出手，表情眼神都很诚恳。 “我也很荣幸认识佟同志，不知道这个案子佟同志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处理？” “马上处理，我这就跟孙所请示，马上去红石砬子生产队。” 佟关说走就走，能看得出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不到五分钟，佟关就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位公安，江明浩认识，在王小花的案子里，这个公安全程参与过，因此，江明浩对其点点头。 出了派出所，江明浩先让程国上了车。 他则是慢了两步，跟佟关并肩。 “佟同志，这个案子涉及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佟同志办案能够尽量......佟同志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知道，人性化办案，这是孙所之前开会强调过的，江同志放心。” 佟关的态度谦虚诚恳，甚至比张同最初的态度还要更好几分。 江明浩点了点头，回到了车上。 佟关和那个姓董的公安骑了一辆挎斗从斜拉里出来。 （挎斗摩托车，这玩意儿在东北叫“跨斗”、“跨子”，学名叫“侧三轮”，七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比较常见） 这是江明浩第一次在公社派出所见到挎斗，看挎斗的外观还很新，应该是才引进没多久。 就是不知道这是孙廉的能耐，还是借了高徐昆的光。 两拨人几乎前后脚到了红石砬子。 程贾氏依旧坐在院子的棚子下，老太太明显精气神儿差了不少，但就是挺着不肯进屋歇着。 华良生怕老太太一个不慎直接过去。 那可就麻烦了。 “娘，俺回来了！” 程国的确是孝顺，一进门，就走到程贾氏跟前，关切的将程贾氏上上下下瞅了一遍。 贾东魁的姐姐姐夫看着程国，程国不着痕迹的对着二人点点头，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佟关进门后，先跟华良聊了几句，打听了一下情况，又看了一下纪宏出具的尸检报告，掀开白布，对照尸检报告检查了一下贾东魁的尸体，然后就跟着华良一起去牛棚审问贾东风和薛大锤了。 江明浩没有跟着去，倒是老太太要去，被程国和孙侄女、孙侄女婿拦了下来。 “老太太，放心吧！公安一定会秉公执法，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程贾氏把手里的拐杖转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坚持去牛棚。 “娘，您进屋躺一会儿吧，坐了一宿的火车，俺怕您身体受不了！” “是啊姑奶，您躺一会儿吧！有俺叔和志军呢！” 贾文华也跟着程国一起劝。 奈何程贾氏倔强的很，说啥也不动弹，非要等到公安那边出结果不可。 “老太太，公安这边有程序要走，就是再简单的案子，一套程序走下来也得个三五天，而且您还是贾东魁的长辈，回头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公安肯定还要您老人家配合，您这么硬扛着，身体垮了，这个案子就要往后拖，拖几天有可能，拖半月一月的也有可能，只要案子不结，贾东魁就不能下葬......” “文华，扶俺起来！” 江明浩的话没说完，程贾氏就让贾文华扶其站了起来。 第238章 金花的奇葩想法 程贾氏毕竟年纪大了，之前有股子气儿撑着，看着倒是精气神儿十足，但一躺下，困倦疲乏就全都袭了上来，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程国有些感激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江同志是插队知青？” 之前在车上几乎没有交流过的程国忽然问道。 “嗯。” “已经恢复高考了，江同志没参加高考吗？” “考上了，没去读。” 程国听完一愣。 这年头还有考上大学不去读的人？ “方便问一下是什么情况吗？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俺或许能帮得上。” 程国的第一个反应是，江明浩是因为什么客观原因不得已才不去读大学的，如果能帮忙，就算是他还了之前承诺的那个情分。 再则，程国能够看的出来，这小子好好培养一下，肯定是个人才，他今天搭把手，来日这小子也许就能成为他的助力。 “谢谢，不过我是自己放弃的，上大学对我而言，不如在家陪老婆孩子。” 江明浩真心实意的说道。 别说是上大学这事，就是拿他前世的所有成就来换，他依旧会做出如今的选择。 程国很惊讶。 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缺心眼还是太年轻，不懂前途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 不过程国毕竟不是个普通的人，有些话题不能深入，所以，这个问题到此为止。 之后两人便相顾无言，江明浩本身就是个擅长独处的人，别说是几个小时，就是几天几夜不说一句话，闭眼冥想对他也不是问题，程国的情况也差不多。 直到金花的到来。 金花的脸有些浮肿，眼睛浮肿的更是厉害。 她站在门口，眼睛先是怯怯的看向蒙着白布的贾东魁遗体，然后才转过头看向江明浩。 “金大姐，有事？” 江明浩对金花的态度很温和。 “俺......俺......” 金花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站在江明浩旁边的程国。 “俺进去看看老太太怎么样了。” 程国说完就进了屋。 江明浩也从棚子里走出来，走到院门口。 一个女人，胆子再大，见着遗体也是会害怕。 “金大姐，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金花揪了一把衣服下摆，手指肚都搓红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跟我打听贾东风？” “不不不，不是哩，他自己作孽自己受哩，俺......俺不打听他哩......” 金花说完，又看了贾东魁的遗体一眼，江明浩侧过身，挡住了金花的视线。 “俺......薛大锤以前让俺一个礼拜送两回糕点到县国营饭店哩，俺每次都是把糕点直接给薛大锤，也不知道他是给谁哩......俺合计这都三四天哩，俺怕耽误人家事......俺不能应承了人家的事不作数哩......” 江明浩看着金花，有些无语。 这傻大姐心眼儿未免有点太善了，善的有点发迂。 自己男人出了这样的事，她不担心自己受连累，倒是担心给人家糕点送的不及时耽误人家买卖。 “糕点的事我知道，金大姐不用担心这个，回头我跟那边打个招呼，如果他们有需要的话，我让他们直接找金大姐。” “那就中那就中......小江啊，俺男人犯的事儿俺知道不能轻判，枪毙也不冤哩，俺不替他求情，俺就是合计，再咋说俺也是他婆娘，他干的这天杀的事儿回不了头，可俺想做点啥，替他赎赎罪，以后下地狱了能遭点罪哩！” 金花一边说一边朝着屋里看。 贾东魁亲人从林省来了的事生产队的社员基本都知道了，金花当然也不例外。 “嗯，我回头跟他们说一声，金大姐，你保重身体啊！” 看着金花浮肿的脸和厚厚的下眼袋以及乌青的眼圈，江明浩关切的嘱咐道。 “俺身子骨儿结实着哩，没事没事，那你忙，俺先回去哩！” 金花又隔着江明浩朝着贾东魁遗体的方向瞅了一眼，然后急匆匆的离开。 牛棚那边进展的很顺利。 薛大锤虽然是个最硬的，脑子也活，但贾东风不是，佟关狠话还没说两句，贾东风就全撂了，还把薛大锤以前干的事都说了一遍。 薛大锤的嘴里社员塞的破布还在，只有吃饭喝水的时候才摘下来，佟关嫌他聒噪，问了他几句话之后，就把破布又给塞了回去。 因此，听到贾东风的话，薛大锤气的要死，但啥也说不出来，只能吚吚呜呜的哼唧。 “公安同志，俺这也算是戴罪立功哩是不？啥时候能让俺回家？俺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酒瘾折腾的俺浑身不得劲儿哩！” 佟关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贾东风。 “你犯的是杀人罪，喝酒？喝砒霜差不多！王哥，你骑挎斗回所里一趟，让所里派几个同志过来把人押送走。” 随行的公安嗯了一声，直接出了牛棚。 “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俺都交代哩，你没问俺的俺也说哩，你们凭啥不放俺回去哩？” 贾东风一听要把自己押走，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佟关伸手把破布又塞回了贾东风嘴里。 “不是说以前还是个吃公粮的嘛，咋能是个法盲？” 审问之前，佟关跟华良打听了贾东风和薛大锤的底细，知道这个贾东风在没搞运动之前，还是个小干部。 “脑子喝坏哩！这都几年了，天天喝，烧刀子、高粱酒、包谷酒啥酒都喝，没钱儿的时候甚至连喂猪的酒糟都偷着吃哩！” （闹饥荒的年景不少人靠吃这个饱腹，不过饥荒年的酒基本没粮食，都是花生壳、米糠一类的，十分难以下咽） 华良瞅了瞅坐在地上的俩人，叹了口气。 好好的道儿不走，非要走邪门歪道，这回押送走了，估计就回不来哩！ 佟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之后就示意华良出来。 牛棚虽然不养牛了，但里面的味儿还是冲的很，佟关一出来，那股子味儿反而更强烈了，呛的佟关接连咳嗽了十几声才停。 “华会计，贾东风和薛大锤侵占的贾东魁的院子，房契在你手里吗？” “这个俺不知道哩！” 华良赶紧摆手。 他其实是知道房契在金花手里的，但这话他不打算说。 佟关没有立刻回到贾家的小院，华良却是找功夫回去了一趟。 他跟江明浩把审问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又把佟关问的那句话也跟江明浩说了。 “俺没吱声，俺知道你要买那大院哩，俺怕回头公安把房契拿走，你买不上哩！” 江明浩看着华良。 挺惊讶! 这小老头儿心眼挺多啊！ 最主要的是，从头到尾，这小老头可没对他表现出多少好感啊！ 第239章 程贾氏提条件 江明浩还没说话，佟关就进来了。 “江同志，贾东风和薛大锤都招了，这个案子不出大问题，基本上就算是结了！” 佟关看着江明浩，微笑着说道。 江明浩点点头，他在等佟关的后话。 “我要拿着大院的房契到所里备个案，麻烦江同志帮个忙。” 佟关说完，看了华良一眼，华良很自然的把头拧过去，看向别处。 “嗯。” 佟关暗忖，果然这些事还是得问这位。 “佟同志打个收条吧，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要给贾东魁家属一个交代！” 佟关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看了一眼佟关递过来的收条，江明浩从口袋里拿出房契交给了佟关。 房契是刚才金花特意送过来的，之前江明浩坚持没收，是因为事情没有明朗，房契放在他手里不合适，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经想到派出所这边一定会过问这个，他拿过来，能给金花省去不少麻烦。 看着江明浩想也没想的直接把房契给了佟关，华良眼皮子跳了一下。 拿了房契，佟关就走了。 “这派出所直要房契干啥哩？” 华良总觉得这事不靠谱。 要说这房契是贾东风或者薛大锤的，还能说得过去哩！ “华会计，放心吧，没事，我跟程国同志说一声。” 江明浩转身进屋，不过只是站在门口，喊了程国一声。 “那大院本来就是给东魁的，给的那天就和俺们没关系了，那院子咋处置，生产队看着办哩！” 程国的答案和江明浩猜测的基本差不多。 “贾东风和薛大锤已经招了，参照前不久发生的案子，这两个人被枪毙的概率很大，当然，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这一点，我的意思是......” 江明浩侧身朝着贾东魁遗体的方向看了一眼。 “早点入土为安吧！” 江明浩倒不是迷信人不下葬魂魄就会一直在阳间游荡这样的说法，只是遗体摆在这，不管是对整个红石砬子生产队的社员而言，还是对贾东魁这几位几百公里外赶来的亲属也好，都并非好事。 斯人已逝，活人的日子总归要继续。 程国顺着江明浩的方向也看了过去，眼神中闪过几抹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贾东魁，却是用这样的方式。 他们程家，贾家，在林省都算是望族。 贾东魁父母十年前接连过世，临死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贾东魁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好在六年前，他们找到了，本以为会是让两人九泉之下安息的好事，谁曾想...... 但程国做不了这个决定。 他只是个表舅，最重要的是，老母亲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侄孙子的看重，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极为痛苦的事，更何况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所以，程国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让华会计进来，俺有话跟他说！” “娘！” 程贾氏的声音响起来，不过和睡下之前的中气十足相比，声音嘶哑，透着几分迟暮感。 华良就在外头，听了动静赶紧进了屋，但也和江明浩一样，没往里走。 说实话，他对这老太太有点发怵。 “老太太，您有啥吩咐哩？” 老太太咳了两声，贾文华赶紧给老太太递了水，又在老太太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东魁打小儿就在你们生产队长大，当初俺一大家子咋劝都没劝动他一分一厘儿，娃一心在你们这哩，现在他出了这事儿，按理说，俺是要把他带回林省，进贾家祖坟儿哩！” 老太太说了两句，声音忽然抖了起来。 眼睛有点浑浊。 吓的程国和贾文华两口子赶紧围在程贾氏身边，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生怕老太太一眨眼的功夫出啥事。 “但俺知道这娃心里咋想的哩，就是把命丢在这儿他也是舍不得，所以哩，这娃俺就不带回去了！” 华良侧棱着耳朵听，听老太太这意思是答应让贾东魁下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 老太太杵拐杖的声儿一响，华良激灵一下子，知道这个但是后面恐怕没啥好事。 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平时在生产队说一不二的大会计，在程贾氏这可是吃足的窝囊气。 “要给东魁娃在你们生产队找个风水好的地单独立坟。” “这个没问题，咱整个生产队的地儿您老随便挑，只要不挑哪个社员家的当院儿，俺都能拍板儿！” 华良赶紧表态。 埋个坟，埋哪不行啊，这年头儿要钱没有，要块地方儿那还不好说？ “第二，东魁这娃到死都没成家，膝下连个近人儿都没有，按俺们那边的说法，这样的人下去咧，要在判官跟前儿挨鞭子哩，所以，俺让你在生产队找个男娃娃，十三四岁儿的，给俺东魁摔盆子打灵幡儿！” 这这这...... 这个华良不敢搭声儿了。 啥人干摔盆子打灵幡的事儿，那得是亲儿子，亲儿子没了，那就得亲孙子，这贾东魁连媳妇儿都没有就更别说儿子孙子了。 他要是舔着脸到社员家去说这事儿，社员能把镐把子抡圆了削他！ 人家活好好儿的，亲大儿亲孙子摔盆子打灵幡，那不是自个儿咒自个儿嘛，谁能干？ “你答应不答应？” 程贾氏的拐杖砰的又一杵，差点没把华良吓出心脏病来。 “老太太，您看别的事儿都好说，这事儿......” “俺娃是死在你们生产队的，还是被人给活生生的害死的哩，你要是做不了这个主，俺就挨门挨户去问问，问问大家伙儿俺东魁娃活着的时候哪点对不起你们生产队，你们生产队谁家没俺东魁娃编的筐儿篓啊！” 程贾氏本来睡了一觉，情绪稳定了不少，结果现在情绪又波动起来了。 眼瞅着就要失控，手里的拐杖都要被老太太扔出来了。 华良一脸苦相的看向江明浩。 你会说话，你倒是吱一声啊，这老太太听你的，你赶紧吱声儿啊！ “这个要求我替华会计答应了！” 噗！ 华良差点没吐出来。 他瞅江明浩是为了让他替自己说这话？ 他自己没长嘴不会说嘛？ 他替自己答应了，人呢？ 他找？ “江同志，你这话说的......” 砰！ 不等华良说完，程贾氏的拐杖第n次在地上砸起了灰。 第240章 最合适的人选 “人我会安排的！” 江明浩给了华良一个‘你只管安心’的眼神儿。 尽管华良心里不大信，但老太太情绪这么激动，他也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硬生生的把话都憋了回去。 “第三条儿，俺要给东魁找个鼓乐班子，吹个三天三宿，不能让娃在道儿上走的冷清。” “中，鼓乐班子俺就能给你张罗，但这人要是再停三天，俺怕.......” 臭了这俩字华良眯缝着眼睛没敢说。 谁知道会不会又激怒老太太手里的拐杖。 “先下葬，鼓乐班子在坟头边儿上搭窝棚吹！” （东北、西北农村比较多见的白事鼓乐班子，据说这种传统起源于汉代，清代中期从关内传入山东河北等地） 诶呀我滴娘哩！ 华良被这老太太的要求整的差点背过去。 他活了五十多岁，还没见过谁家的鼓乐班子在坟圈子吹丧的。 “俺出钱儿，十三台的班子，俺一天给一百块钱，三顿饭俺都供着。” 程贾氏瞅着华良。 明明是个干巴巴的老太太，但眼神儿里的威力太强了。 不过老太太这要求虽然有点奇葩，但钱给的也真是够多，一天三顿饭，一人一天七八块钱，三天下来就顶公社干部一个月工资。 “中中中，冲老太太您这句话，事儿俺肯定给您办好，您看俺这就去安排？” 这贾东魁一天不下葬，事儿就不算完，华良就一天不得安生，所以，现在老太太吐嘴儿了，他恨不得立刻马上把贾东魁埋了。 “大国，你和文华女婿去趟公社，买口好棺材，车马纸人七盆花一样不能少，都买回来，挑好的买，知道哩？” 程国对老太太向来没二话。 接了任务俩人就立刻出了院。 “老太太，那俺现在去找鼓乐班子？” 这院华良是一分钟不想多待了，守着这老太太可比之前他自个儿守着贾东魁遗体还吓人。 “十三台的，长短唢呐花腰子大鼓铜锣镲，一样不能少。” “行行行，俺找个十里八村最好的鼓乐班子来。” 华良说完，再不给老太太说别的机会，脚底抹油似的跑的飞快，腿脚看着像二十岁小伙子似的。 江明浩本不是红石砬子生产队的人，和贾东魁也没关系，理论上他能来这一趟，都已经是很给华良面子了，现在事情大部分已经完事，他应该回尖山咀了。 毕竟明天要在尖山咀发生的事是能捅破天的，他得回去和陈富贵、陈军商量清楚。 但是程贾氏却没打算放江明浩走。 不为别的，刚才是江明浩红口白牙说的要给她侄孙子找摔盆子男娃的。 “老太太，您让我找人也得让我出去找吧，您把我盯死了，这男娃也不能凭空掉下来吧？” 江明浩之前倒是没觉得程贾氏太难缠，毕竟他说的那几句话，老太太都听进去了，也挺配合。 但现在，自己被老太太像盯犯人似的盯着，他算是体会到了华良的感觉。 “姑奶，这位同志说的对，还有，刚才俺表舅跟俺说......” 贾文华俯身，在程贾氏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然后程贾氏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你去找人吧！” 程贾氏变脸挺快，江明浩知道定是贾文华说的话起了作用，至于是什么话，江明浩也能猜歌大概。 只能说，这姓程的和姓贾的两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儿。 江明浩出了院，直奔金花家。 他跟金花说了给贾东魁摔盆的事儿，金花微微犹豫了一下。 江明浩没催。 他活了两世，见过了未来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年代，能够做到不把这件事当事，但现在是七十年代，说是蒙昧无知可能有些夸张，可摘生老病死这种事上，人的思想是非常封建的。 “应该，俺们家跟东魁是叔伯亲，俺儿子给他堂叔摔盆子打灵幡守孝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东魁兄弟还是孩子爹......江兄弟，俺儿子还在山上搂柴火，等下他回来，俺就让他去东魁那院儿，东魁姑奶奶咋安排俺就咋干哩！” 到底，心底的善良还是战胜了那些封建思想。 这让江明浩对金花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人心向善，尔虞我诈了半辈子的江明浩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份善意的难能可贵。 “金大姐，糕点的事我会帮你打听，过两天给你信儿！” “嗯，不急，不急哩！” “金大姐，贾东风马上要被押到看守所去，你......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到尖山咀去找我。” “都说了你不用挂着俺哩，俺这心大着哩，娃他爹啥人俺心里清楚，这事儿是早晚的，俺早就有心理准备哩!行了，小江，俺知道你忙，你快忙去哩！” 金花挤出个笑，推搡着让江明浩去忙。 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呢，不过尽管江明浩心里知道，他一个外人，说太多了也不合适。 看着江明浩渐渐走远的背影，金花的笑容垮了下来。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有一瞬间竟然忘了自己叫啥，也忘了贾东风的事，好像回到了十七年前，她刚嫁给贾东风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也对未来的婚姻充满了憧憬，贾东风也曾对她温柔小意过一段时间。 “娘？娘，你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唤回了金花模糊朦胧的思绪，看着眼前与丈夫酷似的脸，金花的眼泪忽然像是决堤的大坝倾泻而出。 “呜呜呜呜.......” 压抑了很多天的眼泪一旦流下来，就收不住了。 已经十四岁的贾小亮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但他从来没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爹出了事，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娘和妹子以后都得靠他养活，所以，哪怕此时他也有些手足无措，也很茫然，但还是倔强的没有掉一滴眼泪。 而是像个成年男人一样搂住母亲的肩膀，无声的给予母亲支持和温暖。 “小亮，你等下去你东魁叔院里，给你叔摔盆子打灵幡，中不哩？” 十多分钟后，金花收住了哭声，她抹了抹眼睛，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努力的对着儿子挤出个笑容。 “娘，俺知道哩！俺先把柴火放垛上，放完俺就去哩！” 贾小亮起身去放柴火。 金花的眼圈再次红了。 儿子虽然和男人长的很像，但性格却和男人完全不同，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很，是她对不起儿子。 这个小的年纪就得学着顾家。 第241章 生产队开大会 江明浩没再回小院去。 老太太有点难缠，江明浩怕再生出什么幺蛾子，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他找到华良，跟华良招呼了一声，告诉他摔盆子的孩子找到了。 “谁家娃？” 华良很震惊，这江明浩的能耐太大了吧！ 他华良在红石砬子生产队待了五十年，找这么个人都犯难，江明浩一泡粑粑的功夫就把问题给整明白了，华良不能不惊讶。 “金大姐儿子。” 华良拍了一下大腿根，他咋就忘了金花家大小子呢！ 那娃仁义的很，比他家那个遭瘟的老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平时和贾东魁关系也不错，经常跟着贾东魁上山，金花那女子心眼儿也好，肯定不会拦着。 啧啧！ 这江明浩算是把他们生产队给研究明白哩！ “这边的事华会计处理吧，我回队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行哩，你忙去哩！” 华良本来想让江明浩留下帮忙，那程贾氏他有点整不转，但是转过来一想，人家江明浩不是他们生产队的人，能帮着忙活到现在已经是很讲究了，他不能得寸进尺哩！ 即便如此，江明浩回到生产队也已经是暮色下沉，炊烟袅袅了。 回家吃了饭，江明浩就进了大队部。 陈富贵和陈军早就等着了，两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趟趟的出门看、出门打听，这一等就等到了这个点儿。 “小江，你可算是回来哩！俺和老二急的直转圈儿哩！” 陈军虽然没说话，但是看到江明浩的时候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对不住啊队长，二哥！” 江明浩的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是他挑头儿的，结果他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的，生生的拖了这么多天。 “呔，跟俺们用不着说这个哩！”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陈富贵陈军爷俩都有点不好意思。 “小江，那俺们不用先招呼玉生、孙厚几个过来一起商量？” 明天就准备开会了，到现在还没个章程，陈富贵下意识的就想像以前似的，把几个大队干部都招呼过来，大家脑袋对脑袋的商量，真出啥事，大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陈军用手在自己老爹身后捅了一下。 陈富贵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 “明浩，这事你说了算，玉生叔、孙厚叔他们几个都是生产队老干部了，对生产队好的事，俺合计他们也不会反对哩！” 陈军深知以前生产队开小会儿的那个架势，明明没几个人，哪次都吵吵的面红耳赤，屁大点事儿整的跟联合国会议似的。 他爹说白了，还是胆小怕事，想着人多出了事责任也能少点，但他咋不想想，那几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儿，真要提前知道这事，恐怕不用明天天亮，公社就能到生产队来拿人。 “我是这么想的，生产队全员参会，但不强制社员参与包产到户，不过没参加包产到户的社员也要签协议书，协议书的内容就是严守秘密......” 江明浩把所有的内容和可能涉及的问题都说了一遍，听的陈富贵和陈军爷俩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小江啊，这要是他们俩这脑子，这事儿肯定整黄了。 “队长，二哥，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或者其他意见吗？” “没没没，小江啊，俺以前也没觉得你这后生有啥出奇冒泡的，真是俺以前眼拙哩，你这后生脑瓜子就和俺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哩！” 陈富贵夸的真心实意。 在他心里，最崇拜的人就是白老师，但现在，江明浩在他心里的地位几乎已经和白老师齐头并进了。 陈军看着江明浩，眼里带着星光。 他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来年打谷场上，黄灿灿的玉米堆成山的画面。 但每一次改革都是痛苦的。 就像是一位孕育孩子的母亲，要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阵痛、宫缩等等折磨，孩子才能顺利降生。 夜里，突然降温。 北风在敖子山转了一圈，又席卷到山下。 这一夜，社员们迷迷糊糊的听到自家的门框、窗户被大风吹的哗哗作响，屋外的干柴垛被风吹倒，圈里养的马上就要上交的年猪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不安的将猪圈的泥坯撞的东倒西歪。 1979年12月8日。 一早，大雪至。 苏美秀推开门，地上已经白花花一层。 屋外的水缸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什么砸的，竟然裂开了。 （那个年代的冬天好像都特别冷，特别是北方地区，经常大雪封山封门，听说那个年代唾沫落地上就立刻冻成冰） 苏大山披了袄子出来，嘴里哈出的热气很快在胡子上凝成了小水珠。 苏大山探着身子往外看，心里有些慌。 今儿是姑爷说开生产队大会的日子，昨儿还晴天朗日的，咋会突然下雪哩？ 不是好兆头哩！ 反倒是俩孩子，看到外头下了雪，高兴的像两只小猴子，棉袄都没穿，就蹦到了院儿里。 雪虽然下的不那么大了，但依旧零星在飘。 敖子山山头，浓云厚重，没有任何散的意思。 “明浩哩，今儿这会还开？” “爹，定好的事肯定得做啊，放心吧，咱们这个会开的时间不长，而且......” 江明浩也朝着敖子山看了一眼。 “这天儿转过脸儿就晴了，没事。” 尽管女婿这么说了，苏大山心里还是没底，连早饭都没吃几口，就背着手到村口去转悠了。 陈富贵的心情和苏大山差不多。 昨儿他一宿没睡好，大风刮的他心烦意乱，早上看到大雪封门，心更凉了。 直到陈军、江明浩还有苏春旺三个大小伙子扛着锹和扫帚进了大队部。 “爹，俺们把院里雪扫哩！” 陈军和苏春旺都是江明浩从家里喊过来的。 生产队开大会，社员都是挤在院子里的，这一地的雪，社员站着挺难。 看着三个大小伙子抡圆了膀子干活，把地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陈富贵的心慢慢的多了点暖和气儿。 雪扫干净了，江明浩又让陈军和苏春旺去仓库里把生产队秋天用来晒苞米的席子都拿了来。 一直忙忙活活到晌午，院子的上方已经都被席子遮住了。 “队长，通知社员们吧！” 陈富贵哎了一声，打开了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过的大喇叭。 （生产队大喇叭，几乎是每个生产队的标配，开会通知、播放新闻等，有些生产队还有专门的播音员） 喇叭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 陈富贵心跳的很快。 当年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没有跳的这么快过。 “尖山咀生产队的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各家各户的老少娘们儿，除了起不来炕的走不了道儿的，晚上六点都到大队部来开会......通知，通知......” 陈富贵带着浓重口音和鼻音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尖山咀的每个角落。 第242章 陈富贵的慷慨陈词 “开啥会哩？咱生产队可得有大半年没开会哩！” 听到喇叭里传出的声音，苏春旺迷迷瞪瞪的问道。 “晚上你就知道了！” 江明浩倒不是信不着苏春旺，但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在苏春旺也不是刨根问底儿的人，特别是出了倒卖豆油被抓的事之后，苏春旺愣是从麻雀变成了鹌鹑，老实的不要不要的。 通知发下去了。 整个尖山咀生产队都沸腾了。 可能现代人无法理解，天寒地冻的在被窝猫着不好嘛，为啥社员们会这么乐意开会呢？ 主要还是那个年代娱乐生活匮乏，社员除了上工就是上工，精神生活苍白的跟纸似的，所以，哪怕是再无聊的事，只要人群能扎堆儿，社员们情绪就很激动。 因为生产队的活计已经都结束了，本来就是在家猫冬，所以，一整个下午，除了在生产队里来回追逐打雪仗的孩子，社员们都抻着脖子等着晚上的会。 苏大山在屋里拎着烟袋锅子溜达来溜达去。 “当家的，你这转悠啥哩？给俺转的五迷三道的！” 崔兰花坐在炕头纳鞋底子，看着自家男人跟要下蛋的母鸡似的，撇了撇嘴说道。 “老娘们家家的，啥也不懂哩！咱姑爷要干的是要捅破天的事哩，俺能不急？” “咱姑爷干啥事俺都不操心哩！他那本事，就是把天捅哩，玉皇大帝都不敢吱声哩！” “嗤，看把你能的！” 苏大山白了自家婆娘一眼。 崔兰花懒得搭理自家男人，把纳了一半儿的鞋垫扔到笸箩里，拍打了一下裤子上的线头，转身出去照看俩娃了。 大队部这边，陈军和江明浩坐在炉子旁边，一边烤手一边唠嗑。 苏春旺则是回家去摆弄他的那些宝贝卷柏了。 其实昨天半夜，苏春旺就顶着大北风把卷柏都蒙上了，但还是不放心，合计来合计去，还是要回家再瞅一眼。 陈富贵的反应和苏大山如出一辙。 拎着烟袋锅子满院子的溜达。 脚底子都磨薄了。 下午四点，江明浩回家去吃饭了。 晚上大会，可能会很激烈，他得保持充足的体力。 陈军留下来和陈富贵一起在大队部凑合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一日存在的时间连星河中的尘埃都算不上。 可是对于陈富贵和苏大山等人而言，时间充满了拧巴。 他们既觉得时间过于漫长，漫长到让他们觉得六点钟永远不会来，但又觉得时间过的太快，未知的结局虽然早晚都会被揭晓，可是他们却害怕不好的结局来的太快。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拧巴，时钟还是准时的走到了晚上六点。 社员们早早的吃了饭，不到五点半，就陆陆续续的有社员拎着小板凳坐在了大队部的院子里。 六点的时候，大队部已经被社员围的水泄不通了。 不少社员甚至坐在了墙根底下，还有年轻的蹲在了房檐上，墙头上。 （生产队开大会的场面，男女老少自己带板凳或者干脆席地而坐，场面十分热闹）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 为了创造开会的气氛，每次开会，大喇叭都会播放这首《不忘阶级苦》，早来的社员一边听一边跟着唱。 陈富贵拎着他的烟袋锅，面无表情，实则心跳如雷的站在社员的正前面。 “队长，开会干啥哩？这都不兴批斗哩！” “是啊队长，俺家猪圈昨晚被猪给拱塌了，俺还急着修圈哩！” “王麻子，你是着急修猪圈，还是着急钻你媳妇被窝哩？” “哈哈，俺看王麻子马上又得当爹哩，他媳妇比咱生产队前年养的老母猪还能生哩！” 骚嗑一起头，社员们的气氛就立刻活跃起来了。 “刘大裤裆，你别满嘴喷大粪，信不信俺傍晚儿就上你家大炕把你婆娘睡哩？” 王麻子不甘示弱，立刻还了回去。 “王麻子，放你娘的罗圈屁，你睡谁？你再给俺说一遍试试哩！” 刘大裤裆的婆娘还没说话，王麻子的婆娘钻了出来，上来就拎住了王麻子的耳朵，疼的王麻子龇牙咧嘴，却不敢还嘴。 社员们哄堂大笑。 “行了行了，都消停点，俺准备宣布这次开会的内容哩，你们要是听不清楚，回头再问俺，俺可不说二遍哩！” 陈富贵清清嗓子，把烟袋锅子背到了身后，还偷偷的朝着江明浩的方向瞄了一眼。 “队长，啥事哩，除了批斗白老师那回，俺还没瞅过你这样儿哩，这脸拉的比驴还长哩！” 陈富贵被婆娘赶出来的事是生产队经常被拿起来谈笑的事儿，加上陈富贵平常老好人儿一个，没几个人怕他，特别是妇女社员，一个个的更是有事没事的就拿陈富贵开玩笑。 “啥事？说出来怕吓死你哩！咳咳......这两年咱们生产队产量不高，交了公粮之后大家伙儿都过的紧紧巴巴，有的人家连三十晚上都吃不上饱饭，前阵儿俺听说，上面又号召全国生产队给城里的工人兄弟交红心粮，这等于是把大家牙口缝里的粮食也都抠出去哩！” 陈富贵这话一开头儿，社员们的表情都不咋好看。 他们最怕的就是听到交粮两个字。 那城里人吃不饱饭，凭啥让他们交粮哩！ 他们一年到头头不抬眼不睁的在地里倒腾，到头儿来一家老小连都稀粥都喝不上，凭啥哩！ 但没人敢说出来。 哪怕是最泼皮无赖的社员，也不敢说。 “俺知道大家伙儿心里不乐意，你们不敢说，俺替你们说！我们尖山咀生产队二百来户，在十里八村的也算是大生产队哩，青壮年人数也最多，按理说咱们的日子应该最好过哩，结果咋着，前两年王发他老娘活生生的饿死哩，东英丫头刚生下的娃因为吃不上奶，连口米汤也喝不上，还没出满月就饿死哩.......” 陈富贵本来是为了调动一下社员情绪故意说的这些，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社员们也都想起了这个事，但脑袋清楚的社员们都在心里合计，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陈富贵为啥会专门开个会提哩？ “俺不想再让咱尖山咀有饿死的社员，也不想再让俺尖山咀的社员吃不饱肚子，俺今天把大家伙儿招呼到一起，就是为了跟大家说，俺有一条道儿，一条能让大家伙儿过好日子的道儿，问问大家，愿不愿意，敢不敢跟俺一起走！” 说到最后一个字，陈富贵把烟袋锅子啪嗒一声敲在了门框上。 第243章 站队 “队长，你说的啥道儿哩？不是带着俺们打家劫舍当匪子吧？” 许蛤喇蹲在墙头，大嘴叉子一张一合的。 “哈喇，你还不了了解咱队长？连婆娘笤扫疙瘩都躲不过，还敢当匪子？” 话题很快又跑偏。 主要也是陈富贵平时实在没什么威信，社员们压根就不把陈富贵当回事，对他的能力也没有多大的信任。 “放你娘的屁！俺男人不躲，那是心疼俺，心疼俺这家，有你有鸡毛关系哩？” 陈富贵的婆娘戚芳站了起来，抓了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就朝着杨秃子扔过去。 吓的杨秃子嗷的一嗓子。 “你这老娘们儿是不是虎？这要是砸俺身上，砸死了你们全家都别想消停哩！” 杨秃子后怕的吼道。 “砸死你俺偿命！你要是再嚼俺男人舌根子，俺就掐了你命根子，不信你就试试看哩！” 戚芳早些年是妇女主任，性格辣的很。 她戚芳的男人她能欺负，别人欺负，门儿都没有！ 杨秃子胯下一凉，赶紧夹住大腿根儿。 “俺不跟你这臭老娘们儿一般见识哩！” 杨秃子可不敢再说别的，这姓戚的老娘们儿虎着呢，回头真把自己命根子掐了，他找谁说理去。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被杨秃子这么一闹腾，又松懈下来了。 特别是陈富贵，一直心都突突着，但是看到自家媳妇儿这么维护自己，心里好像着起了一团火，噼噼啪啪的烧的那叫一个旺。 “俺刚才说的道儿，就是分地！” 终于，陈富贵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偌大的院子，呜呜泱泱的人头，却静的连喘气声儿都能听见。 就连苏春旺都被吓傻了，赶紧左看右看，生怕有什么人躲在角落里把陈富贵当成反动派给抓起来。 陈军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裤子，裤子被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苏大山坐在人堆儿里，紧张的后背嗖嗖冒冷风。 “富贵，你刚才说的啥，再说一遍哩！” 刘玉成把身前的人扒拉开，瞪大眼珠子看着陈富贵。 “俺说，俺要分地，把队里的地按人头按户分到社员自己手里哩！” 哗！ 此话一落，刚才院子里有多安静，此时院子里就有多嘈杂。 社员们像是开锅的水，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陈富贵，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哩，你这是什么行为，当年八路军带着大家打土豪，把地从土豪手里夺回来，成立了生产队，咱们走的是社会主义路线，社会主义路线哩，你这是要搞什么，把地分到社员手里，你是要造反，搞资本主义复辟！是要挨枪子儿哩！” 刘玉成情绪激动，一边说，一边把胳膊举的很高，几句话喊下来，脸红脖子粗。 陈富贵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会是刘玉成，他们俩搭班子都多少年了，连脸儿都没红过，结果现在，骂自己骂的最难听的竟然就这个老伙计。 “就是啊队长，你这不是把俺们往火坑里推嘛，这上面要是知道了，俺们还能有好日子过？俺看你这是脑袋进大粪，糊涂哩！” “俺不同意！这老些年大家伙儿都是一起出工一起分粮，吃不饱饭俺认，总之俺不同意分地!” 附和声纷纷响起。 但也有心里很乐意的，分了地，那自家就可以多打点粮，给自己干活和给队里干活，那能一样吗？ 不过尽管心里乐意，也没人站出来说。 开玩笑，这种事要是被抓住那是要打板子被游街被公审的哩！ 家里娃娃三辈之内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为了一亩地多打那点粮食，这代价太大，犯不上。 陈富贵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听着大家举着胳膊咆哮出来的声音，脑袋嗡嗡的，好像被人当头砸了一锤子。 “俺支持队长，分地......” “苏春旺，你个兔崽子，老娘还没死哩，这家轮不到你做主，你给俺坐下！” 苏春旺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会的真正目的，也知道这事肯定是江明浩的主意，做为江明浩的头号拥护者，他必须要第一个站起来表示支持。 但是他的豪言壮语还没说完，就被邱杏芬一把抓住胳膊，使劲的在胳膊里侧拧了一把，疼的苏春旺龇牙咧嘴。 “娘，分地是好事哩！你要是不想分，俺分家单过，俺分！” 苏春旺梗着脖子，也算是豁出去了。 “苏春旺那个，王八羔子!翅膀硬了老娘管不了你了是不？分家是吧，行，把你里里外外都扒下来，这是老娘织的布缝的衣服，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被窝褥子你都不许动！” 邱杏芬气死了！ 自打跟江明浩那搅混星混到一起，他这儿子就像中邪了似的，人江明浩放个屁他都觉得香，都得凑上去闻闻。 别的事她懒得管，但这拖家带口犯错误的事，她邱杏芬要不管，那不是把一家人往火坑里踢嘛！ “不动就不动，队长，俺支持你哩！” 苏春旺梗着脖子，完全不理会他娘眼瞅着要抽筋的眼皮子，表完态，还看了江明浩一眼。 “俺也支持哩！活了五十多岁，啥日子都过过哩，俺苦点没事，不能让娃娃们遭罪哩，横竖出了事俺这老白菜帮子顶罪去，拐带不了家里娃哩！” 苏大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捋直舌头表态了。 苏大山这话说的挺有深度。 “俺支持！大山说的对，俺们黄土埋半截子的人哩，就是被拉出去毙了，也不亏，咱往上捋十辈子都是贫农，也不指望娃能有啥大出息，至少能吃饱饭哩，队长，俺支持！” 和刘玉成不一样，孙厚是支持派。 刘玉成和孙厚代表了两个不同的阵营，大家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吵的不可开交。 （时代的进步都是要经历思想的碰撞和摩擦，顺应的时代的人被时代眷顾抗拒时代的人被时代抛弃） 一个身影悄摸摸的沿着墙根往外走，等到走出一段距离后，撒丫子往外跑。 尖山咀六十几户，二百多社员，此时有五十几号社员支持分地，剩下的一百多人要么反对，要么中立。 吵嚷的声音太大，陈富贵瞅了一眼黑沉沉的天，再次心慌的厉害。 江明浩扭过头，看了陈军一眼。 陈军侧身招呼了苏春旺一声，俩人沿着墙根从大队部的后门走了出去。 “别吵吵哩，听俺说，听俺说.......” 陈富贵怕这么吵吵下去出事儿，手里的烟袋锅子被当成了敲锣的棍子，砰砰砰的把门框上的泥灰都敲的扑啦啦的往下掉。 但社员们根本没人听。 江明浩站了起来。 走到陈富贵的身边。 站定。 第244章 签协议 “赞成分地，包产到户的，今天就在协议上签字，明年秋收，除了上交的公粮，剩余的粮食不管多少，全部归个人，不赞成包产到户的，继续记工分，除去交的公粮，剩下的还是按人头分。” 江明浩站在陈富贵身边，虽然年轻，但气势明显不同。 “苏家姑爷子，你这话说的不合理哩！把地分出去哩，那公家的地就少了，我们分的不也少了嘛！” 有社员站起来反驳，但跟面对陈富贵的时候完全不同。 他们可都是亲眼瞅见这老苏家的姑爷子和市里的大领导关系好哩！ 只不过事关个人利益，心里再害怕还是有人硬着头皮起身。 “尖山咀生产队一共有好田274亩，坡田122亩，梁岗子上的荒田27亩，全部社员，包括留在生产队的知青一共242人，大家按人头分，十二岁以上的每人分一亩三分地，不足十二岁的孩子每人八分地，有自愿要荒田的，每人两亩四分地，没人要的，就每个社员均摊。” 江明浩已经把这些分配方案牢牢的记在了脑子里，所以根本不用多做思考。 “那俺要好田哩，荒田都是土疙瘩，又是风口又不存水，傻子才要荒田哩！” “俺也要好田！” 本来站中立的社员听到分配方案，生怕自己不吱声分不到好的，赶紧站起来表态。 “不中，好田都给你们分了，那俺们还种个屁哩！俺不干，江明浩，俺不管你和市里的大领导啥关系哩，这事俺就是不干，有能耐你就把俺抓起来！” “就是，俺们也不干！你要是把田都分了，俺就到公社去告你哩！” “对！告他们！” 有害怕利益受损临时转换阵营的，也有为保住生产队集体模式硬着头皮跟江明浩硬刚的，本来就乱糟糟的大队部此时彻底乱成了一窝粥。 陈富贵慌了！ 这局面要失控啊！ 谁知道这帮子人激动之下能做出啥事来？ 哪怕江明浩真是认识市里的领导，可这是思想觉悟、是路线的大问题，市里领导也未必能护他哩！ 陈富贵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他就不该脑袋一热，跟着这后生瞎胡闹，他就应该劝着点！ 唉！ “你们可以去告，现在就可以去，但是大家伙别忘了，我当初就说过农改的事，这也是农改的一部分，你们现在反对也行，去告我也行，但是包产到户这事是一定要实行的！愿意的，现在就签字画押，我保你们来年粮食产量翻翻！这些都写在字据里，翻不了，我补齐！” 不同于陈富贵，江明浩站在这，面对社员们的激动暴躁，他连眼皮子都没动。 这点小场面，屁也算不上！ 听到江明浩的话，有社员坐不住了。 翻翻？ 这两个字对于社员的诱惑不亚于一个老光棍突然要娶个绝世大美女当老婆。 “俺签！” 苏大山第一个上前。 不过苏大山的行为对社员影响不大，这是他们家自己的事，苏大山就是咬牙也得往上冲，再说了，他们家现在压根也不靠地里的这点粮食过生活哩！ “俺也签！” 孙厚紧随其后。 （1978年小岗村18户村民签署的生死状，就此掀开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序幕，打响了包产到户的第一） 陈富贵嘴唇有点哆嗦。 他是真没想到，以前经常跟自己吹胡子瞪眼对着干的孙厚会在这事儿上这么支持自己。 “俺也签！” 随后站起来的是陈富贵的婆娘戚芳。 她在家里是有绝对发言权的。 戚芳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有八个社员签了字。 “现在是7点零6分，还有54分钟，我只给大家伙54分钟考虑时间，8点一到，这件事就结束了，永远不会再提，来年收成下来了，有社员眼红了后悔了，抱歉，也没有机会了！并且，参加农改的机会也同样没有了！希望大家伙能想清楚！” 江明浩看了一眼手表，冷声说道。 这么一惊吓，又有五个社员站起来在协议上签字画押了。 江明浩也不催，只是淡淡的看着手表，偶尔扫一眼院子里的社员。 “咋整哩？俺家到底签不签哩？” “俺也不知道哩，这老苏家的姑爷子本事大着哩，你说他这么搞，是不是上边的意思哩？” “有可能，上次公社书记和那个市里的啥领导不是在大队部跟他说了挺长时间话嘛，说的不会就是这事吧？” 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社员凑在一起打商量。 7点28分，又有四个社员在协议上签字画押了。 到现在为止，一共有十七个社员签字画押，也就是十七户。 这意味着还有差不多五十户人家还在观望和纠结。 “俺不签！他这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哩，回头上头查下来，吃不了兜着走，俺可不当冤大头哩！” “俺也不签，生产队都多少年了，虽然粮食不富裕，但也没饿着吧，比起60年的大饥荒，日子那可是好过多哩，俺知足着哩！” 这些话江明浩都听到了耳朵里。 而且几乎不用去看，他也能猜到说这话的都是谁。 反对包产到户的绝大部分都是懒奸谗滑或者家里劳动力不行的，虽然生产队和大锅饭不是一个概念，但都是最好混日子的，反正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还有20分钟。” 江明浩依旧不催。 但这个时候，原本还能绷得住的社员慢慢的开始慌神儿了。 这老苏家的姑爷子看样儿不像开玩笑啊，万一他们真错过这次了，那以后啥好事都轮不上他们了？ 不行！ 俺得签！ 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里，有28个社员签字画押。 加上之前的17个，一共45户社员签了字。 “还有5分钟！” “俺签！” 又有两个社员站起来，走到江明浩跟前的桌子上，歪歪扭扭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了红手印儿。 “3分钟！” ...... “2分钟！” ....... “1分钟！” ....... “时间到！” 8点整，江明浩将桌子上的协议直接盖上，放进了夹子里！ “这本协议里一共有五十六户社员签字，协议里的内容我之前简单说了一下，但有一点我需要再强调一次，那就是包产到户这件事只能我们尖山咀的社员知道。 如果有那个社员把消息泄露出去，不管泄露给了谁，哪怕是你们的亲爹亲娘兄弟姐妹。 一旦泄露，这份协议失效的同时，泄露消息的社员极其全家在尖山咀分到的土地全部收回，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大家伙儿可以想想苏老四一家！” 江明浩说完，签了字的社员后脖颈子起了寒气，有种后怕的赶脚，没签字的则是又喜又忧。 “哥！”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第245章 知恩图报的刘傻柱 刘傻柱从外面跑进来，身上穿着的棉袄敞着怀儿，露出里面的红秋衣。 刘傻柱跑的气喘吁吁，大冷的天，脑门子上、脖子上都是汗，头发都被汗湿的打绺了。 “哥，哥，俺立大功哩！” 刘傻柱冲进院子后，推搡开其他社员，一脸邀功的站在江明浩跟前。 嘴咧着，嘿嘿的笑。 社员们都有点懵了，这刘傻柱抽的啥疯哩，平时也没见这傻子和哪个社员关系好，更不要说这个江明浩了。 再说了，他比人家江明浩大好几岁呢，咋还叫上哥了呢？ “柱子大哥，你立啥功了？” 江明浩对刘傻柱本来是没啥感觉，但那天在北沟救过傻子后，俩人多少也算是有了点‘交情’，现在刘傻柱歪着脑袋，一脸的淳朴，他也忍不下心不搭理。 “俺把俺爹给抓哩！他要当叛徒，当贼哩！俺给他绑在咱生产队那地头的那大槐树上哩！” 啊？ 刘傻柱说完，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傻眼了。 包括江明浩在内。 刘傻柱用手抹了一把大鼻涕，伸手指着大门口。 “哥，走，俺带你去看俺爹哩！” 刘傻柱说完，伸手拉扯江明浩的胳膊。 刘傻柱虽然脑袋不灵光，但是体格子不错，拉扯的劲很大，江明浩差点被直接从台阶上拽下来。 “柱子，这大冷的天儿你给你爹绑树上，冻死咋整哩？你这娃啊，脑子越来越糊涂哩！” 陈富贵不待见刘三狗，但好歹是条人命，要真就这么给冻死了，说不过去哩，还是被自己亲儿子绑树上冻死的，好说不好听。 “走，哥，走！” 刘傻柱压根不听陈富贵的话，依旧拽着江明浩。 “队长，我跟着他去看看。” 江明浩知道，刘傻柱虽然脑袋不灵光，但冲他刚才说的话，肯定是听着了啥。 但不等江明浩抬脚，苏春旺和陈军就押着刘三狗进了院。 刘三狗脸上有块淤青，衣服领子都被拽飞边子了，脚上的大棉鞋也少了半扇子，身上还捆着绳子。 就是生产队捆猪用的绳子，绳子捆的乱糟糟的，陈军和苏春旺根本解不开，只能这么给押过来了。 “你个兔崽子，敢对你爹动手哩？爹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你爹？” 看见自己的傻儿子，亲亲热热的站在江明浩的身边，刘三狗气的差点背过气儿去。 “你是汉奸，是走狗，是卖国贼哩！你要去找人抓俺哥，俺就把你绑起来！” 刘傻柱完全不搭理他爹，反而掐着腰，对着刘三狗的鼻子骂。 “明浩，这小子跑太快了，俺和二哥追半天也没追上，柱子还真没瞎说，刘三狗就是要到公社检举揭发你和队长哩！” 苏春旺推了刘三狗一把。 这刘三狗还真是狗！ 一听这话，生产队的社员们不干了。 “刘三狗，你良心被狗吃哩？俺就说会刚开上你老小子咋就没影儿了，合计你上茅坑去哩，没想到你竟然要当汉奸特务，通风报信去哩！” “就是，刘三狗，你这觉悟都赶不上傻柱子，柱子脑袋不好使，还知道胳膊肘往里拐哩！” 社员七嘴八舌、唾沫星子横飞的指着刘三狗骂。 这刘三狗真要去举报了，那他们这些签字儿的社员不都得受连累嘛！ “三狗子，干的好！好样儿的！回头俺和你一起，咱们上公社，上县里，俺就不信了，这尖山咀生产队还能反了天哩，他陈富贵和江明浩还能做得了国家的主！” 在一众职责咒骂的声音里，刘玉成的这一嗓子显得极为突兀和清晰。 剩下没签字的几乎却没人敢吱声。 “给俺爹挂牌子，打爹，批斗他哩！” 傻柱子眼睛晶晶亮。 （时代产物，有首歌里的词‘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挂，大街小巷把我游‘，挂牌子公审、游街’’） “傻柱子，俺是你爹，你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哩！早知道这样，俺当初就应该一把掐死你哩！” 刘三狗眼珠子通红。 他刘三狗一辈子虽然干了不少缺德事，偷鸡摸狗的都没少干，但对这个傻儿子，他可真是疼在心尖儿上，他也没指望傻儿子能给自己养老，但至少能让老刘家不在自己这一代断子绝孙。 没想到，没想到啊...... “哥，俺做的好不好？俺这是知恩图报哩！爹说你不是省油的灯儿，让俺离你远点，但俺的命是哥救的哩，俺得报恩，白蛇娘娘就是跟许仙报恩哩！” 刘傻柱微微仰着头，期待着江明浩的肯定和夸奖。 傻柱子的话让在场很多社员都忍不住低了头。 一个傻子还知道知恩图报哩，他们这些脑瓜子正常的人还不如个傻子？ “柱子哥做的好！我给柱子哥分地，让柱子哥以后能天天吃白馒头，中不？” 江明浩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伸手在刘傻柱的脑袋上摸了两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傻柱高兴的原地转圈，样子像是个得了主任夸奖的大金毛。 “江明浩，有种你就弄死俺，否则俺早晚要到公社去告你哩！” 刘三狗对江明浩的厌恶和痛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自己好好的儿子现在竟然在江明浩的教唆下对自己动手了，儿子是他唯一的指望，现在儿子和他不亲了，他还有啥指望，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闭嘴吧你！刘三狗，你不就是怨恨明浩举报了郑援朝，让你没地儿打秋风去了嘛，那是你姐夫自己不是啥好东西哩，吃着公家的粮还干给公家抹黑的事，不撸他撸谁哩？” 苏春旺伸手在刘三狗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刘三狗想要扭头啐苏春旺一口，奈何身上被捆的结结实实，连扭脖子都做不到，气的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先把他押到屋里吧！” 陈富贵对儿子使使眼色，总不能让刘三狗一直在人堆里，本来都够乱的了。 刘三狗被拽进了屋。 “明浩，俺还没签字哩！” 苏春旺听说分地的都签字了，立刻着急了。 他之前不就说支持分地嘛，这咋还没他啥事了呢！ “你娘签了！” 啥？ 苏春旺不敢置信的扭头去看他娘。 俺滴个娘耶！ 太阳从西边出来哩？ 他娘这个江明浩头号反对者竟然同意分地哩？ 邱杏芬冷哼了一声，懒得瞅自己这脑袋缺根弦的儿子。 还不如傻柱子奸呢！ 她又不傻，那全生产队大部分社员都签了，她别扭个啥劲儿？ 回头大家都自己种自己地，他家喝西北风去啊？ 第246章 仅剩的几户 邱杏芬签字了。 而且还是在最开始的那一批里。 说实话，就连江明浩都很意外。 只能说，邱杏芬这女人有想法，不是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人，从这点看，邱杏芬倒比苏春旺强。 “还剩下7户没有签字，刘玉成、毛建军、苏临江、马六、孙淮、胡栓子、胡兴，请这7户的社员在保密协议上签字。” 江明浩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一份协议。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签，但只要分地的消息传出去，不管是不是你们说出去的，或者是你们中间的某一位说出去的，那你们都要跟着一起承担结果。” 说完，江明浩把协议放到了桌子上。 签了字的社员此时心里又有点庆幸，刘玉成这几户是何苦呢，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去？ 他们就没瞅出来，这老苏家的姑爷子是铁了心的要干这个事嘛，他们有啥能耐，还想跟人家对着干。 （网上有种搞笑的说法‘农村大妈吵架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会这项技能，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 “江明浩，你算老几，一个插队下来的知青，俺们尖山咀的事啥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哩？俺早就瞅不惯你哩，也就陈富贵这老犊子天天把你当个宝儿似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玉成今天彻底放开了。 “刘玉成，你嘴巴放干净点！俺姑爷是你个老东西能骂的？” 崔兰花不干了。 她姑爷那是金枝玉叶似的人物，刘玉成一个屁也不是的泥腿子，敢骂她姑爷，她崔兰花挠他满脸花。 “你骂谁老犊子呢？俺家男人碍着你啥哩，你再骂一句试试，来，有种再骂！” 崔兰花这边刚站起来，戚芳随后也站了起来，撸着袖子就要动手。 苏美秀是晚辈，不好跟刘玉成正面对骂，但也露胳膊卷袖子等着一旦真动起手来，趁乱她也得薅下刘玉成一把头发。 “这次，我只给以上的7户人家5分钟的时间。” 只要时间一进入倒计时，社员们的情绪就紧张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闹哄哄，除了刘玉成，剩下的6户都不是啥主意正的人，之所以没签，也不全是单纯的反对江明浩，有害怕的，也有纠结犹豫错过时间的。 胡栓子、胡兴叔侄两家犹犹豫豫的上前按了手印，不过按完手印后，手却迟迟没收回去。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纸上的红手印。 他们到底错了啥？ 又到底能剩下啥？ 时间最后最后几十秒的时候，毛建军、苏临江、马六、孙淮四户也都签了字。 整个尖山咀生产队，只有刘玉成一户，既没有在同意包产到户的协议书上签字，也没有在保密协议上签字。 刘玉成梗着脖子，哪怕努力的站直身板，后背仍旧是佝偻的。 他坚持着，抗争着，就像是一根立在汪洋大海中的枯木，无畏的挣扎着坚守着，就像是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可悲又可怜！ “散会吧！明天队长会把分地方案公布出来，好田和坡田俺人头分，荒田按照我之前说的，没人要就抓阄决定。” 按人头分是最公正的，抓阄也是。 生产队以前有啥事决定不了，都会采取抓阄的方式。 对此倒是没有社员提出反对意见。 轰轰烈烈的动员大会结束了。 社员们心情复杂的出了大队部。 来的时候都兴高采烈，有说有笑的，回去的时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如丧考批。 刘玉成离开的时候，一脚踹翻了陈富贵平时经常坐着的小马扎。 “唉！” 陈富贵叹了口气。 这个会开的还是挺成功的，但陈富贵却高兴不起来。 刘玉成喊出的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耳朵边转悠。 他相信刘玉成能干出这种事来。 一个大活人，他总不能把人家的手脚捆起来，不让出生产队吧？ 这事要是捅到公社，甚至捅到县里，他这个队长不当也就罢了，尖山咀好容易出来的能人小江不能折了吧？ “哥，批斗不批斗俺爹哩？” 刘傻柱一直没走，围着江明浩转悠。 气的刘三狗喉管发痒，差点吐血。 “柱子大哥，你把你爹带回家，他走哪你跟哪，记住了吗？” “保证完成任务！嘿嘿！” 刘傻柱原地立定，腰板挺的笔直，给江明浩敬了个军礼。 站在一边的陈军心里有点不好受。 这军礼还是他回家探亲的时候教给刘傻柱的，没想到刘傻柱到现在还记着。 刘三狗骂骂咧咧的被刘傻柱给拽家去了。 俩人走出很远了，还能听到刘傻柱让他爹不许当汉奸这样的话。 “明浩哩，这事就这样哩？” 陈富贵摸着自己的烟袋锅子，之前敲门框敲的太使劲，烟嘴子都敲裂缝了。 “那几个不同意分地的咋整哩？这要真搞好哩，他们能干？” 陈富贵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闹的不欢，那是因为还没看着收成，回头看着收成，就怕按不住了。 “如果出尔反尔，那对签了字的五十几户社员不公平，他们就成了试验品，还是给那些不支持包产到户的人当了试验品，以后类似的事情，谁还愿先出头？” “理儿是这个理儿哩！俺就是怕......“ “队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出了啥事有我兜着哩！分地方案就按我们之前商量的搞，如果明天开始分地之前，还没人主动要荒田，就准备抓阄。” 陈富贵无奈的点点头。 经历过这一遭，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心脏受不了，脑袋也跟不上，就连心胸都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敞亮了。 刘玉成的态度，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心寒，也难受。 “二哥，我之前跟你说的，用农副产品抵粮的方案你做好了吗？” “做好哩，不过俺总觉得俺做的有点粗哩，咋瞅都不合适，俺就没跟你说。” 其实，从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件事开始，陈军就着手了，但他读书不多，虽然在部队里待了两年，可也都是和炮筒子打交道，并没有啥机会识文断字儿。 让他干活行，写东西真的不是他强项。 “没事，你拿过来我看看，明天分完地，你的这个事就要提上日程了，我对其他几个生产队的农改都要以你的这个东西为基础。” “俺去拿。” 陈军转身回家去拿方案。 屋里只剩下陈富贵和江明浩。 两个人相顾无言。 “老队长，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最多三年，我一定让尖山咀成为整个白沙市甚至整个云省最富裕的生产队！” 陈富贵抬起头，握着烟斗的手颤抖的很厉害。 第247章 想要荒田 拿了陈军的方案，江明浩迎着腊月寒冬的风，踩着没过脚背的积雪慢慢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山村，原本应该是寂静的。 但此时，家家的窗户都透着昏黄的光。 偶尔能够一两声社员们故意压低但还是能够传出来的声音。 每次经历改革，人心总是慌乱、茫然，同时又充满期待的。 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们今天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明浩把大衣用力的往里裹了裹，仍旧抵挡不住如同尖刀一样的刺骨寒风。 脚已经冻的有些麻木脚后跟有些痒。 他抬头看了看天，月朗星稀，明年应该是个雨水丰足的年景儿。 回到家，除了俩娃娃，其余人都没睡。 苏大山蹲在灶坑旁边，借着灶里零星的火烤着手。 崔兰花也拉了小板凳坐在苏大山身边，手里鼓捣着上次从深市带回来的那些沙滩裤衩，她和闺女商量，把这些花花绿绿的大裤衩拆了，拼在一起，给俩娃娃一人做套新被褥。 苏春秀自然也没闲着，她在灶膛的柴灰里扔了两个地瓜，江明浩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折腾到这么晚，吃两个地瓜咋地也能热乎点。 江明浩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岁月静好，惟此而已。 等到江明浩坐下吃地瓜的时候，苏大山开口了。 “明浩啊，俺瞅着刘玉成那个劲儿，怕是不能消停哩，你心里可得有个成算。” “嗯，爹，我知道，您老放心吧！” （小时候在老家经常这么搞，灶膛里烤的地瓜土豆，是再也回不去的味道，也是再也回不去的小时候） 江明浩把地瓜外面烤的灰突突的有些发硬的地瓜皮剥下去，里面金灿灿的冒着热气的地瓜露了出来，江明浩立刻把地瓜递到了苏美秀的嘴边。 苏美秀往回推，江明浩又递过去，来来回回两三次，苏美秀只能嗔了江明浩一眼，然后咬了一口甜到心里的地瓜。 “爹，娘，俺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分地......” “俺们家的事，你做主就行哩！” 不等江明浩说完，苏大山就打断了江明浩的话。 “你爹说对，家里的事就你做主。” 崔兰花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沙滩裤上的线抽出来绾到线轴上，一边说道。 “爹娘，这事我还是要和你们说一声，我想让咱家要荒田。” 听到这句话，苏大山换烟丝的手一顿，手里的烟丝掉下去好几根，跟地上的秸秆混在了一起。 崔兰花手里的线也啪的一声断开，崩的崔兰花的手指尖咻的一疼。 “明浩，俺知道你是想着俺们家发扬风格，给其他社员做个表率，但俺们都是农民，是靠地吃饭哩，爹娘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就说让他们在家享福他们也放不下那些地哩，所以，俺们能不能别都要荒田哩？” 爹娘不说话，但苏美秀不能不说。 爹娘这辈子已经吃了太多苦了，从打她跟江明浩在一起，遭的罪就更多了。 虽然这段时间日子的确是好过了，家里也有了不少钱，可钱再多，那也是虚的，农民的根在土地。 “爹，娘，秀儿，你们听我说，我说要荒田，并不是发扬风格，而是我准备在荒田种沙棘，。” 啥急？ 三个人都没听明白江明浩的意思。 要荒田就算了，还不种粮，种啥急的，那全家口粮咋办？ “沙棘也是一种作物，准确的说算是一种野果，喜光，耐寒，耐酷热，耐风沙及干旱气候，特别适合在荒田上种，而且沙棘药用价值营养价值都很高，总而言之，我们用沙棘换粮，一亩沙棘最少能换三到四亩地的粮。”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需要一块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来随时观测和检查沙棘的生长情况。 他前世曾经查过资料，沙棘在国内真正开始被真正重视和普及应用，已经是九十年代末了，现在这个年代，沙棘还只是在荒山野岭长着的野生作物，除了骆驼、野驴等野生食草动物，几乎没有人会专门采摘食用。 学术界也几乎没有针对沙棘的研究，所以，他需要一个天然实验室来跟踪和试验。 苏大山把手里的烟丝放进烟嘴，闷着头，用灶膛里烧的只剩手指头长短的秸秆凑在烟嘴上点着了烟丝。 “俺还是那句话，这个家你说了算，你说的这些俺和你娘都不懂哩，但爹知道，你是个有大志气的人，早晚有一天要飞出尖山咀这个土窝窝。 俺和你娘帮不了你们大忙，但这点事俺们能支持哩！你就放心干吧！” 崔兰花重新把手里的线头捡起来，恢复了平静。 好像刚才的心惊心慌都是幻觉一般。 说不感动是假的！ 江明浩在亲生父母那里没有得到的关爱，在岳父岳母这边都得到了补偿。 他们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他！ 江明浩又看向苏美秀。 苏美秀抿抿嘴，好看的眼睛中盛满了对江明浩的深情。 “爹娘都支持你，俺还能给你拖后腿哩？” 江明浩浑身被一股暖意包围，在寒冬腊月里，竟然有了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夜里，江明浩点着蜡，把陈军的方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咋说呢，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但本身江明浩也并没有指望陈军真的能够拿出什么像样儿的方案来，他从始至终要的都是陈军的态度。 这些东西江明浩心里早有成算，不过为了照顾一下陈军的自尊心和积极性，江明浩没有将方案全盘否定，而是将其中并不能影响整体发展的部分做了保留。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就到了大队部。 陈军昨天没回去，和陈富贵爷俩在大队部凑合了一宿。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爷俩心情都很激动，不知不觉的聊到了鸡鸣时分。 江明浩进来的时候，爷俩还没起来。 “诶哟，这可丢了大人哩！” 听到脚步声，陈富贵一骨碌爬起来，透过窗户看到走进来的江明浩，老脸臊红。 他都多少年没褟过被窝子哩，还被个后生给堵住哩！ 陈富贵着急忙慌的起来，睡在另外一边的陈军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睛。 他活了二十多年，加在一起跟爹说的话也没有昨天多，所以，情绪微微有些激动，比第一次在部队参加演戏还要激动。 “爹，有人来哩？” “快起来，小江来哩！” 陈富贵话音刚落，陈军立刻一个鲤鱼打挺。 然后下一秒，临时用板凳和板子搭的床铺划拉一声散架了。 江明浩进屋的时候，陈军正坐在一摊乱七八糟的被单褥单里尴尬的瞅着他。 第248章 没想好起啥名 “二哥，你的方案我看了，写的挺好的，我做了一些简单的改动和补充。” 等到陈军收拾好，江明浩就把昨晚整理好的方案交给了陈军。 陈军没有立刻接，而是把两只手在袖子上擦了几下，才珍而重之的接过方案。 “明浩，俺先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地方俺再去找你问。” “嗯，队长，这是分地的明细，还有农具分配的名字。” 陈富贵也和儿子一样，擦了擦手把江明浩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大海突然发现一张图片，和大海心里想的陈富贵形象比较贴合，大家觉得像吗？） “小江，你写的这些俺看不懂哩！俺不看哩，这个事你看着搞，有需要俺的地方俺就上。” 陈富贵本身的教育程度就不高，顶天认识几个字，会个百以内的加减法，后来跟人学了打算盘，简单的算账没问题，但江明浩用的是制表的格式，懂的看起来直接明了，在陈富贵看来就跟天书没啥区别。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56户社员都签了字，这事是必须要干的了，他陈富贵干不好，可他愿意放权也愿意压低身价给后生打配合。 “嗯。” 江明浩没推辞。 这个事让陈富贵组织，的确是有点强人所难。 经过昨天，他也算是已经由幕后走到了台前，哪怕他和大队干部不沾边，但有陈富贵的授权，这些事都不是事。 陈军还要去粮食所上班，所以，随便啃了两口干饼子就出了门。 “明浩也在哩？来来来，一起吃点，玉米面搅和的糊糊，不是啥好吃的，不过吃了暖和哩！” 陈军前脚刚出门，戚芳后脚就拎了饭盒进了大队部。 只是没想到江明浩也在，有一瞬间的错愕，还有小小的尴尬。 毕竟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知道她把陈富贵跟赶出来了，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主动过，好容易借着昨天晚上的那个劲儿主动一把，却被个后生给堵了个正着，即使她这老脸够厚，也有点发臊。 “就是，你婶儿做这玉米糊糊可有一手，当年俺第一回吃，肚子都差点撑爆哩！” 戚芳白了陈富贵一眼，之后就动手要给江明浩盛。 “婶儿，别盛了，我在家吃了饭过来的，队长这都多长时间没吃着婶儿做的饭了，这一饭盒估计都不够队长塞牙缝的。” 江明浩调侃了一句。 “行行行，他不吃就不吃，老婆子，俺直接用饭盒吃哩！” “呸，谁是你老婆子！” 戚芳又闹了个大红脸，心道这陈富贵越来越不正经，当着个后生的面啥话都说。 “队长，婶儿，你们先聊着，我先去趟县里，快的话两个小时能回来，慢的话晌午也能到家。” 陈富贵摆摆手，示意江明浩赶紧走，别耽误他老夫老妻秀恩爱。 “路上开车注意点哩！” “知道了婶儿！” 看着江明浩大踏步出了院子，戚芳眼睛一瞪，伸手揪住了陈富贵的耳朵。 “还胡说八道不咧？越老越没个正经，皮又紧了是不哩？” “哎，拧吧，俺这耳朵都消停多长时间哩，被拧这么一把，从头到脚都舒坦哩！” 陈富贵嘿嘿一笑。 心里美的开花。 还以为自己后半辈子都得在大队部住冷床板哩！ “你就是贱骨头！俺跟你说个事.......” 。。。。。。 江明浩到县里，自然是去找戴春正。 贾东魁这边的事了了，戴春正应该知道，毕竟他们还等着用那个大院儿呢！ 前天夜里的大雪，让江明浩意识到必须要尽快把地儿准备好，别的不说，在这样环境下，苏春旺的那些干卷柏很可能要返潮甚至烂根发霉。 “行，我等下就去！” 江明浩让戴春正去公社派出所找佟关要房契。 这事戴春正出面比他出面要好的多，戴春正已经付过定金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买主，就是孔廉想要找什么麻烦也说不出别的。 江明浩和戴春正前后脚走出的县医院，一个人开车去公社，一个人开车去了林业局。 江明浩来林业局，主要是把防护网的事跟刘金生说一声。 防护网是按平方米计算的，一平大约三块四毛钱，听着这个钱数好像不多，但一是需求大，二是年代在这摆着，这笔费用加在一起绝对是惊人的。 果不其然，刚听到防护网已经落实到位，随时能够运送之后刘金生高兴的接连拍了好几个巴掌，但等到初步算了一下大概费用后，刘金生脸上的笑容就像被冻住了。 “多少钱？” 刘金生下意识的扣了扣耳朵。 “97万。” 刘金生直接瘫在了椅子里。 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绝望。 这还是江明浩的保守数据。 白石县总面积2035平方公里，耕地差不多占了三分之一多一点，其中水土流失严重的区域有79平方公里，但江明浩把其中尚且可以用其他手段治理的区域都剔除出去，也还剩下32.6平方公里。 “小江啊，咱们白石县所有公社加在一起，一年的生产总值才1.2个亿（查资料查的江苏某县城79年的生产总值是2.88亿，因为书中设定为北方小县城，就缩减成了这个数字），看着这钱好像不少，可全县都指着这个钱，能分到林业局手里的，一年也就这个数。” 刘金生伸出一只手。 看到刘金生因为这个事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眼角都有些湿的时候，江明浩想起了蔡东、想起了冯志成。 “刘处，这个钱我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但我有个要求。” 听到江明浩说可以解决一部分资金，刘金生赶紧看向江明浩。 “你说，你小子脑袋灵光着哩！” 希望重新被燃起。 “我会提前支付二十万的沙棘收购费用，这笔钱刘处可以暂时用来周转防护网，但社员的思想工作需要刘处协助来做。” 看着江明浩语气平平的说出二十万这个数字，刘金生眼皮子跳了好几下。 “行，我知道这是你小子故意支持我，支持县里的防沙工作，这个事我答应了！” 刘金生领了江明浩的这个情。 凭江明浩的能耐，凭陈厅长对他的信任，凭他农改牵头人的身份，这点小事他自己完全能够搞定，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给他这个老家伙体面罢了。 离开林业局，江明浩马不停蹄的去了大院。 金花的事他既然答应了，就不能不给个答复。 他刚到大院外，正好看到郭忠林的车从大院里开出来。 第249章 电报 江明浩站在大院外墙旁边的树下，目送着郭忠林的车渐渐走远。 看来，郭忠林和穆双河的关系真的不一般啊！ “江同志？” 站在门口送客人的邹静看到车子开远，准备关大门的时候，看到江明浩走了过来。 她是认识江明浩的。 毕竟在这个小县城，能有江明浩这种气质和谈吐的人很难不让人记忆深刻，加上穆双河对其热忱态度，是以邹静一眼就认出了他。 “邹大姐，穆老板在吗？” “在，您里面请！” 这扇大门不轻易被打开，但现在，江明浩很明显已经成了大院名单上的客人。 江明浩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穆双河骂人的声音。 “是后厨的厨子，刚才做菜做的口味不对，老穆挺生气的，您等一下啊，我先进去！” 邹静欠欠身，进了屋，里面的骂声很快消失，然后穆双河略显臃肿的脸就出现在了江明浩的眼前。 “真是稀客啊，小江同志！快屋里坐！” 看到江明浩，穆双河显得很高兴，双下巴一颤一颤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道缝儿。 “邹静，把昨天新到的那个斯里兰卡的红茶泡一壶！” 江明浩面上不显，心道这穆双河倒真是能享受也能淘弄，国内的茶叶还不够他喝的，竟然还弄外国茶叶喝。 “小江同志，你是路过还是......” 那天回来的路上，穆双河和老白聊了不少有关江明浩的事。 虽然老白收着话头，讲的内容七七八八，但也足够让穆双河惊讶了。 因此，他对江明浩的态度比之前更加热情也更加谨慎了些。 “穆老板，我是想替朋友问一声，大院之前一直用的糕点，还继续不继续用。” “做糕点的是江同志的朋友？” 这个事让穆双河微微有些惊讶。 给自己供野山货的江明浩认识，给自己供应糕点的他也认识？ 而且都是跳过薛大锤这个中间人认识正主。 再想到刚刚郭忠林跟自己说的话，穆双河太阳穴有点嗡嗡作响。 “关系很好的一个姐姐！” 江明浩加重了关系很好这四个字。 不管金氏糕点品牌被侵占和穆双河有没有关系，他至少要让穆双河知道，金花的背后站着他。 “哦，这样啊，江同志真的是交往广泛啊！” 穆双河拉长声音说道。 “糕点我肯定还要用，糕点不管造型还是味道都没的说，客人们很喜欢，我正愁不知道到哪去找做糕点的这个人呢，可巧江同志就来了，小江同志可是我的贵人啊！” 穆双河嘿嘿笑了两声。 “那就行，回头我跟金大姐说一声。” 江明浩此行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但是刚刚看到郭忠林之后，江明浩又有了别的目的，所以，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窗外白雪映照的光线，低头喝起了茶。 这种加了奶的不伦不类的茶江明浩并不是很喝的惯，所以，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小江同志，我听说薛大锤和那个姓贾的被公安给抓了？” 江明浩已经猜到，穆双河一定会跟自己打听这件事。 “嗯。” “已经调查清楚了？” 穆双河状似随口问道，但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瞄着江明浩。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应该会直接判刑。” 穆双河手里的杯子摇晃了一下，琥珀色浓郁的茶汤洒了几滴在穆双河的虎口处。 “应该判刑，应该判刑......” 穆双河反复说了两次，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但却被热茶烫了嘴角。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一辆车出去了，看牌子好像是县委的。” 穆双河正暗暗的用舌尖舔着刚才被烫的嘴角，冷不丁听到江明浩的话，差点咬了舌头。 “哦，是县委的。” 穆双河笑的有点干巴。 他总觉得江明浩这句话不像是随便问出来的。 难道是江明浩知道了什么？ “穆老板这接待的果然都是贵客啊！行，穆老板先忙，我去给金大姐回信儿。” “留下吃口饭吧，刚从下面生产队收上来几只红毛大公鸡，尝尝鲜？” “谢谢穆老板好意，改天吧！” 看到江明浩是真心不想留下来吃饭，穆双河也没坚持，亲自把江明浩送到了大门外。 看到江明浩转身，穆双河胖乎乎笑眯眯的脸色慢慢的变化，直到笑容完全消失。 转过身的江明浩，表情也是一样。 他现在已经能够百分百的肯定，郭忠林和贾东魁的死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之前他在后门口听到的薛大锤的那几句嚣张的话，也并非是薛大锤无的放矢。 也许，他可以抓住这一点，必要的时候，能够以此制衡郭忠林，保住金氏糕点的牌子。 江明浩看了一眼手表，自己折腾这么一大圈用了不到两个小时。 时间还来得及，江明浩开车去了邮局。 不到晌午，邮局的人不算多，特别是打电话的窗口，空无一人。 江明浩跟工作人员报了号码，等到电话接通之后，工作人员才把电话递给了江明浩。 这个电话是打给冯志成的。 之前他邮寄的文件就是给冯志成的，请冯志成帮忙转交给陈厅长。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有答复了。 “冯所到地方去调研了。” 直到冯志成不在农研所，江明浩微微有些失望。 上面的答复对他下一步工作的开展很有必要，甚至是很重要。 但他眼下是不可能亲自到宁安市的，至少要等到生产队分地的这个事完全结束，并且相关的工作全部安排到位之后才有可能。 “您是江明浩江同志吗？” 就在江明浩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的另一面忽然问道。 江明浩答应了一声，对方的语气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江同志，冯所昨天下去调研之前，给您发了一封电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您注意接收。” “哦，谢谢！” 电报？ 一般情况下，只有很着急或者极为重要的事情才会发电报。 冯志成给自己发电报会是什么事呢？ 江明浩回到生产队的时候，还不到晌午。 果不其然，他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穿着橄榄绿制服、背着印着邮政字样的深绿色背包的邮递员骑车到了自家门口。 （邮票、邮筒、邮递员，都是小时候很难忘的记忆） “请问是送电报吗？” 邮递员先是看了一眼江明浩身后的车，然后才看向江明浩。 “是，你是这家的？” 江明浩点点头。 “江明浩的电报，要求本人签字的。” “我就是江明浩。” 邮递员倒是没多说什么，签了字之后就把电报直接交给了江明浩。 第250章 正式分地 “已办妥，勿挂念”。 电报上只有六个字，但这六个字就像是定心丸，让江明浩刚刚还有些失望的心情顿时好转。 将电报放进衣兜，回到家简单吃了口饭，江明浩就去了大队部。 “明浩来了？” 陈富贵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心情不错。 “婶子的苞米糊糊看起来是真好吃啊！” “你这后生，胆子肥了啊，还敢笑话起你叔来了！” 陈富贵嘴上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开始弄？” 陈富贵指了指旮旯里的一堆东西。 主要是几张大红纸，毛笔、墨汁。 良田不抓阄，俺人头分，如果荒田没人自愿要，那就把坡田和荒田混到一起抓阄。 良田的明细早就已经做好了，江明浩誊抄到大红纸上就可以，剩下的就是把荒田和坡田按照剩余份额做出抓阄的纸条。 “明浩啊，你说今天还能再出昨天的那种事不？” 陈富贵多少有点心有余悸。 特别是刘玉成最后喊的那几句话，他一想起来眼皮子就跳的厉害。 “出了也不怕，我心里有数，队长看着就行。” 陈富贵摸了一把后脑勺，没做声儿。 江明浩并不擅长软笔书法，所以跟平时的字比起来，大红纸上的字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诶？明浩，这咋没有你家几口人的名字呢？” 陈富贵背着手，站在江明浩后面，江明浩写完一个社员的名字，他就在心里记一笔，但直到江明浩放下毛笔，陈富贵也没看到苏大山一家人的名字。 “我家要荒田。” “啥？不行，这不是瞎胡闹嘛！俺说不中，要说你家要个三亩五亩荒田俺不说啥，但一大家子都要荒田，俺这关就过不去。” 陈富贵皱眉大声反对。 这苏大山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再说尖山咀生产队以后还指着人家小江呢，咋能把荒田都给人一家子，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不行! 绝对不行！ “这事我们全家已经商量好了，队长就不用多说了，而且，队长也不要觉得我是在无私奉献，我要荒田是有用处的。” 江明浩暂时没有跟陈富贵交底。 “那也不行，这农民靠土地吃饭呢，这要是......” “队长，熬浆糊没？我把这些贴外面去。” 额~ 陈富贵知道江明浩这后生主意正，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有，在马勺里，俺给你端来。” 浆糊是早就熬好了的，怕天冷冻上，陈富贵把马勺隔着热水桶放在灶眼上一直温着。 爷俩一个负责抹浆糊一个负责贴，十来分钟，名单就贴好了。 江明浩手指头被冻的发红发麻，进屋之后，赶紧就着灶眼烤火。 陈富贵则是找了个由头出了大队部，直接奔了苏大山家。 “俺家姑爷说了算，俺们都听他的！” 陈富贵是来劝苏大山的，江明浩主意正他劝不了，但苏大山性子老实耳根子软，他自问还是能劝得动的。 但没想到，一向没啥主意的苏大山在这事儿上倒是立场坚定的很。 不仅苏大山，包括崔兰花和苏美秀都是。 “你们这一大家子，俺真是......唉，算了算了，俺也管不了，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陈富贵一片好心付了东流水，气哼哼的回了大队部。 下午两点。 社员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大队部。 一个个的站在外墙根下，眼珠子在大红纸的人名上来回乱窜。 “孙厚，良田一亩三，刘招娣，良田一亩三，孙二喜，良田一亩三，李大桃，良田一亩三，孙黄山，良田一亩三，孙大壮，良田八分，孙水丫，良田八分.......哎呀，爹，俺们家一下子就分了......分了七八亩地啊！” 孙厚的大儿子孙二喜看着大红纸上自家人的分田明细，激动的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昨天晚上他还跟媳妇偷偷说，爹是糊涂了，非要同意分地，早晚得后悔，但现在，他觉得自家老爹真是太奸了，脑袋瓜子比他们一大家子加一起还够用。 七八亩地啊，都属于他们自己的，这要是吃点辛苦，明年一大家子都能吃饱饭。 其他人家也是一样。 昨夜有多后悔，多纠结，多担忧，现在就有多高兴。 “咳咳，社员们都进院吧，都进院，一家派个代表到我这来。” 陈富贵今天不那么紧张了，有了昨天的经验，再也不敢拿烟袋锅子敲了，让老婆子回家把儿媳妇以前搞慰问时候用的铜锣给找了出来。 铜锣一敲，比大喇叭都好使。 之前签过字的56户社员代表都很积极，根本不用陈富贵说二遍，一个个争着抢着的往陈富贵跟前挤。 没签的那几户，脸上乌云密布，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半点笑摸样都没有。 其实分配方案很公平，他们的田也是按人头给了良田，农具分配也没有亏待他们，但想到其他社员的地是属于自己的，而他们这地却是好几家一起种的，他们心里就怎么都痛快不起来。 刘玉成压根没来。 整个老刘家，只有刘玉成九岁的小孙子刘宝乐来了。 小男娃眼睛滴流乱转，大人说啥他都努力的记在小脑瓜里，他爷出门的时候告诉他很清楚，让他把大人说的话都给记住，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记的多了，他爷回去给他炖大肥肉吃。 “良田的分配大家都已经看着了，有不满意的吗？” “俺满意！” “俺也满意！” 出乎意料的，几乎所有社员都对这个分配结果表示满意。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现在就来分配坡田和荒田，我先问问大家伙，有没有人家自愿选择荒田的？” 江明浩说完，看向围在跟前的社员，大家的眼神里都是明显的抗拒和躲闪。 “没有人愿意选荒田？” 江明浩确认了一下。 “那荒田刚开的，弄的再干净，下面也有不老少石头疙瘩，根本种不啥，俺宁可少要点地，也不要荒田。” 许蛤喇大嘴巴一张，瓮声瓮气的说道。 立刻有人附和。 “大家都不想要荒田的话，我们就抓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说一声，我个人包括我岳父母一家及两个孩子，全都自愿要荒田。”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大院里的社员们就都炸开了锅。 老苏家这姑爷子不是猴精猴精的嘛，这咋到正经时候，脑子坏了呢？ 还全家都要荒田，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吃饭吃屁？ 第251章 抓阄 “荒田一共27亩，我家四大两小，共计11.6亩，剩下的15.4亩和122亩坡田一起进行抓阄，这是事先做好的纸条， 哪个社员先来？” 坡田虽然不如好田，但也只是差一点而已，可荒田那就不一样了，在社员眼里那就是个白瞎力气白瞎良种的地方，所以，把其和荒田放在一起挑选，社员们都紧张起来。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率先去抓阄。 “既然都不想来，那我就代劳了！我第一个抓的是许蛤喇的......” “诶诶，俺自己抓，自己抓！” 结果，江明浩的手还没伸到纸条堆里，许蛤喇就跳了起来。 这种大事咋能让别人代劳呢？ “坡田。” 许蛤喇瞅了一眼纸条上的字，蹦的更高了，好在他及时出手拦住了江明浩，要不绝对是荒田。 陈富贵接过纸条，在小黑板上写了个许。 蛤喇两个字太难，别说陈富贵，就是许蛤喇自己也经常写错，也不知道他爹当初是咋想的，起这么个逼名。 许蛤喇抽了坡田，这让后面的社员多少有了点安慰，这才陆陆续续的上前抓阄。 荒田本来剩的就不多，所以前面抓阄的十七八个人，没有一个抽到荒田。 气氛一时间欢愉不少，直到孙厚的二儿子孙黄山抽到了第一个荒田。 要说孙厚一家人之前真的是美的有点不知所以了，所以，刚看到纸条上的字的时候，孙黄山的脑袋都没转过来，嘴上还笑着呢，这让一大家子都以为，孙黄山抽的也是破天。 “荒田。” 孙黄山咧着嘴说。 “老二，你咋还不识字了呢，那荒和坡字差的可不少呢！” 老大孙二喜打趣了一下自己的兄弟。 “哥，真是荒田。” 孙黄山的表情终于跟事实同步了，孙二喜把纸条抢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 但能咋整，抓阄抓来的，要怪自己怪自己运气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神秘力量存在，之前连着二十来个都没抽到荒田，但从孙黄山之后，一连四个社员，抽到的都是荒田。 几个社员心里不舒坦，看这孙黄山也别扭，都觉得是孙黄山运气不好，连累了他们。 后面的抓阄过程有些战战兢兢，好几个社员伸手之前都得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半天才敢下手。 倒数第五个社员的时候，荒田全部都被抓完。 剩下的几个社员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纸条也不用抓了。 江明浩看了一眼陈富贵，小黑板上已经歪歪扭扭的全都做好了记录。 然后，江明浩又扭头看向抓了荒田的七个社员。 “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要荒田，我有个办法，大家伙可以听听，刚才抽到荒田的社员可以把荒田让给我。” 几个社员互相看了一眼，没人吱声。 虽然他们不愿意要荒田，但荒田好歹也是田，就是种不出庄稼留着刨点石头也是好的，总比白送人强吧？ “一亩荒田五十块钱。” 给钱？ 不是白要？ “真给钱？” 有社员不大相信。 主要是大家都想不通，江明浩的脑袋比他们尖山咀社员加一起都转的快，咋能干吃亏的事。 “今天就给。” “那俺家荒田给你。” 听到江明浩的话，几个抽到了荒田的社员都选择把地给江明浩。 “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荒田还归你们，但你们不能种粮，而是要种一种野果，这种野果我负责回收，一斤一块钱，正常情况下一亩地能产两百斤，并且这种果树不需要浪费太多体力和精力照顾，而且这笔收入每年都有，大家自己选吧！” 路摆在这些人面前了，怎么选那就是天意了！ 毕竟共同富裕这件事一定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在尖山咀生产队是，在其他生产队也是，在整个公社、县、市都是如此。 几个说要把地给江明浩社员听到这几句话，交头接尾的嘀咕起来。 现在把地给出去，那是到手的现钱，拿在手里的钱才是钱，别的许诺那都是虚的，说是一斤一块一亩地能产两百斤，这些都是江明浩说的，谁看见了？谁能保证？ “俺们把地给你，你省心俺们也省心。” “行，那晚上大家再到大队部来，签个字据，拿钱。” 江明浩略微有些失望，尽管他知道大家都穷怕了，见到钱没几个人能够想的那么远，肚子都吃不饱，谁还能惦记发展惦记未来呢！ 可他依旧有些失望。 “小......小江，俺想跟着你种你刚才说的那个，行吗？” 是孙黄山。 孙黄山平时和江明浩没有过交集。 他性格内向，平时几乎不怎么和社员在一起，上工就是闷头干活，下工就回家。 江明浩对他的了解也几乎为零。 “行，你想清楚了就行。” “俺想清楚了。” 孙黄山有点紧张，一紧张的时候，他的舌头就发硬。 在抽到荒田的时候，他心里是很不舒服的，觉得对不起一大家子人，老爹大哥让他当代表抓阄，结果他抓了荒田。 可是听到江明浩说出荒田种野果能换钱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特别激动，对于他来说，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那种完全陌生的情绪。 所以，他跟老爹和大哥商量了一下，两个人都对他的决定表示支持。 “老二，爹看的明白，跟着这小子干，吃不了亏，俺家那么多好田，不差这一亩多地，成最好，不成就当是绝收了一年。” 不得不说，孙厚看着老实巴交的，没什么存在感，但脑子却比很多人都拎得清。 他看的很清楚，江明浩这小子就是条龙，眼下可能还没飞起来，但飞是早晚的，他能让自己家老二跟着沾沾龙气，将来就是不上天，也比一般人强。 至于孙二喜，很有当大哥的样儿，从小就对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很疼爱，上山下河就没有不带着孙黄山的，现在听弟弟说要跟着江明浩种果子，他想也没想的就表示同意。 剩下7户没签字的社员，虽然他们的地都是好田和坡田，可是他们却咋也高兴不起来。 分地彻底结束。 社员们各自散去。 刘宝乐爷插着人缝往家跑。 他今天可听了太多东西了，回去得让爷给炖大肥肉片子，一匝长的那种。 第252章 意外之喜 刘玉成在炕头躺着，脑门子上蒙了条白手巾。 打昨天半夜他就有点打摆子，站着都费劲，临天亮的时候发了烧。 此时听到自己孙子回来把大队部的情况嘚吧嘚吧的说了一通，刘玉成脑袋更疼了。 这帮废物蛋子！ 刘玉成有点咬牙切齿。 那些签了字的社员不说，没签的那几乎都是傻子吗？ 就不知道再闹闹？ 竟然都把尾巴夹进裤裆里了！ “爷，给俺炖肥肉片子，一匝长的那种，中不？” 刘宝乐把话都学完了，就扯着刘玉成的肩膀上的衣服，缠着刘玉成兑现承诺。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大家子就没一个顶用的！” 刘玉成被烦的不行，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刘宝乐平时在家里很受宠，啥时候受过这个委屈，顿时小嘴一撇，哭着出去找娘了。 “唉！” 刘玉成脑袋嗡嗡响，看着黑漆漆的房梁，有种被整个生产队抛弃的感觉。 。。。。。。 “明浩，你跟俺交个实底，你弄那些个荒地，真是要种野果树？” “嗯。” “啥野果树能卖那么多钱？叔知道你能耐大，但这能耐大也得看是啥事，这地里的事俺和你爹比你强，那荒地虽然土质不好，但要侍弄好了，也能打点粮，总不至于全都花钱花粮票买。” 陈富贵还没死心，还想再劝。 “队长，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等下我跟那几个社员签字据，你当个见证人，省得以后扯皮！” 陈富贵瘪瘪嘴，他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明知道人家不听，还非得劝。 唉！ 吃过晚饭，几个社员过来签字据，白纸黑字一落下，钱就拿到了手里。 几个社员鼻子都要笑歪了，有了这些钱，能过个肥年不说，来年日子也能轻松不少。 面子上都对江明浩感恩戴德，说了不少客套话。 最后一个签字的是孙黄山。 “黄山，我有个事跟你说。” 孙黄山拿着笔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他怕江明浩反悔。 “我自己种不了那么多地，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的那些地都让你种，一亩地给你十五块钱的辛苦费，我家一共11亩六分地，取个整算12亩，一年给你180块钱，行不？” 孙黄山一愣，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种果树又不像种地，根本不费啥力气，江明浩这等于是白给他送钱啊！ 但...... “俺不要钱，要是行的话，你收果子的时候一斤给俺涨两毛钱，你的地俺白给你种。” 孙黄山鼓了鼓勇气说道。 江明浩心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 这个孙黄山看着是个不爱吱声的，但心里这成算不小啊！ 而且是个能合计事的人，能放着到手的钱不要而是选择挣长远钱，光是这个想法和眼界，就让江明浩很喜欢。 “行，没问题，我把这个也写在字据上。” 两个人都很高兴。 孙黄山高兴是因为自信，他在侍弄庄稼这方面是个好手，他有信心让那些野果树长的好，哪怕他倒现在连要种的事啥都不知道。 他在心底相信，自己跟江明浩多谈的这两毛钱绝对比180多，还会越来越多。 江明浩高兴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想找的‘人才’。 苏春旺虽然经历过上次的事之后，消停了不少，但脑子和眼界并不是很够用，而且他想让苏春旺和戴春正那边做对接，生产队这边就没了能信赖的人。 孙黄山的出现可以说是解了他的急。 “明浩，有人找你！” 这边孙黄山还没离开，陈富贵就领进来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清桃口生产队队长葛长征。 自从上次江明浩去了清桃口生产队之后，葛长征每天都在合计江明浩说的事。 他不敢把这事跟生产队其他几个人商量，人心隔肚皮，这事没定下来之前他谁都不想告诉。 他是很心动的。 改革这事从江明浩跟他说的那时候他就心动，他的担忧只是怕到时候整不好让社员挨饿，他自己挨骂都是小事。 多好的机会啊，如果错过了，指不定还能不能再有了！ 但他不是一个人，肩上担负着整个生产队全部社员的信任，他不敢轻易冒险。 就这么着，心里的两个想法来回拉扯交战，让葛长征你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好像老了好几岁。 而他之所以会主动找上来，还是因为他舅说的话。 “江同志！不好意思啊，不请自来！” 葛长征见到江明浩，态度比第一次主动不少。 看到葛长征对江明浩比对自己热情，陈富贵已经习以为常了。 “葛队长能来找我，我很高兴！屋里说！” 孙黄山看到来了客人，很有眼力见的主动离开。 陈富贵则是扮演起了‘服务员’的角色，动手烧水泡茶。 “俺今天来是干啥，江同志应该知道吧？” “葛队长说，我听着！” 江明浩没有回答葛长征的话。 “你上次说的改革的事俺想了很长时间，俺想再争取一下，毕竟俺们都是农民，都是靠地吃饭的，即使是改革也不能一锤子砸死，你说是吧？ 上次俺说一半留着一半参加改革，这次俺还是这个意思。” “葛队长，我理解你的担忧和顾虑，拿出一半的地改革也可以，但是我有个前提条件。” 听到江明浩松口了，葛长征顿时高兴起来。 “江同志说，啥条件？！” “我要在清桃口建一个转运储藏点，大概需要七八亩地。” “这个没问题，俺就能拍板。” 清桃口虽然人口不如尖山咀，但地不少，葛长征又年轻有想法，连河滩子都带着社员开荒开成了田，七八亩地对葛长征来说，还真的不当回事。 “行，有葛队长这个态度就行，回头文件下来，我再到清桃口去一趟。” “行行行，那俺就先回去了。” 葛长征对这个结果很意外，也满意到了极点。 他本来以为需要谈很长时间，他在心里也做了让步，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会一口答应。 而江明浩看起来是一口答应，其实这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 不仅是对清桃口，其实对小团山子生产队他也是一个想法。 都是生产队，不管拿出一半种蔬菜还是拿出全部种蔬菜，都是生产队统一分配，这一点，他在陈军的副产品收购方案里也特意标注了。 现在，就等着红砬子生产队那边的消息了！ 那边如果可以，江明浩需要的东西一到，农改的大业就可以正式拉开序幕了。 第253章 虚惊一场 红砬子生产队的消息来的出人意料。 傍晚，江明浩刚刚吃完饭，陈富贵就领着一个孩子进了门。 孩子看到江明浩，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叔，救救俺娘吧！俺求你了！” 江明浩心惊不已，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孩子，更不要说是这孩子的娘了。 但人跪在跟前，江明浩怎么也要把人先扶起来再说。 “叔，俺给你磕头，你救救俺娘吧！” 孩子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很有力气，江明浩拉了一把，竟然没拉起来，孩子躲闪了一下之后，脑袋瓜子砰的一声磕在了地上。 “哎呀呀，这是谁家娃啊？这可不行，有事好好说，脑袋磕坏了可不中！” 崔兰花最是心软，上来直接一把将孩子脑袋搂在了怀里。 “这娃.......俺问他啥也不说，就让俺领着他来找你，说是要救他娘的命，俺瞅着这娃可怜，就给领来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陈富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娘是金花，你是金大姐的儿子？” 江明浩仔细的看了一眼被岳母抱着的男孩，十三四岁，长相多少带了几分熟悉，除了金花的儿子他想不出其他人。 “俺是金花的儿子，俺叫贾小亮，叔，俺求你了，救救俺娘吧，俺娘要死了，呜呜呜......” 贾小亮是个懂事又坚强的孩子，生活再苦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但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如果娘也死了，他和妹妹该怎么活下去。 “你先别哭，跟我说，你娘怎么了？” “俺娘她......她吐血了，倒在地上咋叫都叫不醒，华爷爷他们都不在生产队，昨天娘刚跟俺说完，让俺有事来尖山咀找江叔叔......呜呜......” 贾小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走！” 如果换做是别人，江明浩或许还可能犹豫，但对方是金花，他没有任何可犹豫的。 江明浩把车开的飞快。 贾小亮没坐过车，晕的厉害，但是他心里惦记娘，所以狠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舌尖，不让自己吐出来。 车门一开，贾小亮直接扑到了地上，哗的吐了一地。 “你没事吧？” “俺......俺没事，叔，快去看俺娘！” 贾小亮用胳膊撑着自己的上身，脸白的像纸，但眼神却很固执。 江明浩看了贾小亮一眼，转身冲进了屋。 金花还趴在地上，旁边蹲着个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 江明浩顾不得关照小姑娘，赶紧蹲下身，把金花翻了过来。 “金大姐！金大姐？” 金花没有反应，嘴角领口还有地上都有血迹。 江明浩伸手摸了一把。 心总算放了下来。 心跳呼吸都正常。 “小姑娘，别哭了，你娘没事。” 贾小丹抽抽鼻子，抽泣声此起彼伏，眼睛肿的像两颗大核桃，让原本圆溜溜的眼睛缩小了一大圈。 “叔，俺娘还活着吗？” 贾小亮踉踉跄跄的进了屋，扶着门框急切的问道。 “放心吧，没事，你过来给叔叔搭把手，把你娘扶炕上去。” 听到娘没事，贾小亮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将金花扶到了炕上。 “小丹，别哭了，娘没事。” 贾小亮的心智比很多同龄孩子要成熟，知道母亲没事，情绪立刻稳定下来，转过头安慰起妹妹。 “哥，俺怕死了！” “不怕啊不怕，有哥在呢！” 贾小亮把妹妹也抱到炕沿上坐下，伸手把贾小丹的眼泪擦干净。 “叔，俺娘为啥吐血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你娘肯定没事，你去洗条毛巾，给你娘擦擦。” 贾小亮嗯了一声，立刻去洗毛巾。 小心翼翼的将金花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几分钟之后，金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小江兄弟？” 看到江明浩，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金花很惊讶。 “金大姐最近哪不舒服吗？” “没有啊，就是最近总觉得喘不过气，老毛病了，没事。” “娘，你都吐血了，倒在地上，俺和俺哥咋叫你都不醒。” 贾小丹扑在金花身边，又哭了出来。 “你们看错了，娘好好的吐啥血？那是早上做门钉馒头的时候蹭着朱砂了，行了行了，小亮，你带着妹妹出去转转，娘跟叔叔说几句话。” 贾小亮看着金花，尽管心里想守着金花，但还是懂事的牵着妹妹出去了。 “金大姐，回头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江明浩倒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前世里金氏糕点品牌很火爆，按照金花说过的话和她的性格，不会把手艺外传，那就是说，金花是活着的，最少三十年内活的好好的。 “行，俺找时间去。” 金花敷衍了一句。 “小江兄弟，不好意思啊，你那么忙，还把你折腾过来。” “金大姐，你跟我没必要这么客气，而且就是没这个事，我也要来一趟，我问了那边，糕点正常送，不过金大姐自己来回跑县里，不方便吧？” “没事没事，俺坐公车去，快的很。” 听到对方还继续要糕点，金花心里很高兴。 虽然以前贾东风也不赚钱，但好歹家里有个男人，现在贾东风进去了，她得自己养孩子，上工赚的那点工分，实在是不够，能有个门道贴补，日子过的多少能有点底。 “华爷爷，宋叔！” “你娘呢？” 华良刚从车站回来，就听社员说贾小亮来找他来的，还说他娘出了啥事，但那孩子咋问也不说。 不管贾东风是啥人，但金花在生产队的口碑那是没的说，所以，华良听了这事，脚不沾地的直接跑了过来。 “华会计，宋队长！” 华良和宋光还没进屋，江明浩就先走了出来。 “小江？” 华良现在对江明浩，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而且多少还带了点欣赏和喜欢。 远的不说，贾东魁这边，要是没有江明浩，他能被程贾氏那老太太折腾的掉层皮，估计整个红砬子生产队都不得消停。 但现在，贾东魁顺顺利利下葬了，程贾氏和那几位亲戚都很满意，他今天才把几个人送上了回林省的车。 “华会计，金大姐没事，我想跟你说说农改的事，借一步说话？” 来都来了，江明浩干脆把这事也一起提了。 “这事我和宋光已经商量了。” 江明浩看着华良，又看了看在华良身边如同隐形人一样的宋光。 等着下文。 第254章 农改‘四小龙\’凑齐 “农改这事，俺持保留意见，但俺信得着你这个人。” 华良这话说的实在。 他都活大半辈子了，啥世面没见过？ 但凡跟改革俩字沾边的，都是不靠谱的，这从古至今，哪朝哪代不变法，正常变法成功的又有几个？ 不过他是真的看好江明浩这个人。 他岁数大了，宋光又是个不提气的，生产队现在有他镇着，又有宋光老子的功德罩着，没人敢光明正大的闹腾，但他死了呢，宋光咋整？ 生产队好几个社员虎视眈眈的瞄着呢，估计他前脚咽气，后脚那几个愣子就能把宋光给生吞活剥了。 所以，他得给宋光找个靠山，找条路，哪怕走不出金光大道来，也不至于摔阴沟子里淹死。 江明浩就是他左思右想，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挑选出来的靠山人选。 可江明浩一个其他生产队的社员，凭啥给宋光当靠山，就是江明浩愿意，如果没有点东西做保障，他还信不着，因此，只有让红石砬子生产队参与农改，才能跟江明浩绑定在一起。 “华会计的意思是同意生产队参与农改？” “嗯，不过俺得说清楚，俺是信得着你这个人，但生产队的社员们可不认识你是谁，俺是生产队长，不是土皇帝，想要让社员们同意跟着一起改革，那得拿出点东西来，俺的意思，你明白不？” “这个是应该的，就是华会计不提，真到了那一天，我也是要拿东西验明正身的。” 华良摸了一把这段时间因为忙活而没来得及刮的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有上面的证明，他华良就敢拍着胸脯保证，他能把红石砬子生产队的社员整的明明白白的。 红石砬子生产队这边就此也算搞定。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江明浩又回到屋里，跟金花说了几句话，主要是嘱咐金花抽时间去医院做检查。 还有就是让金花不要怕麻烦他，有什么事尽管让贾小亮或其他人联系自己。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金花怔了很长时间。 “小亮，你今年也不小了，娘从明天开始，教你做糕点，行不？” 吃过晚饭，金花坐到贾小亮身边，温柔的说道。 贾小亮眼睛发亮。 娘做的糕点又好看又好吃，他当然想学，可是...... “娘，俺姓贾，姥爷不是说过，金家糕点的手艺不能传外姓人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前你姥爷还说这手艺只传男不传女，最后不还是传给娘了嘛，你呀，年纪不大，想的倒挺多，给娘个痛快话，到底学不学？” “学！俺学！” 贾小亮高兴的在炕上打起了滚。 完全没注意到母亲眼睛一闪而过的悲伤。 截止到今天，农历冬月二十二。 农改第一梯队的四个生产队全部就位。 但这并意味着江明浩就可以放松了，相反，他的时间越发紧迫起来。 让社员不种粮改种蔬菜，这牵扯的事情多了去了。 种菜，怎么种，种什么，这是其一；种了菜，怎么收，怎么销，这是其二；他要社员种的是反季蔬菜，也就是温室大棚，三个生产队，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接近七八百亩地，需要建造的大棚数量是惊人的，建大棚，需要工，需要料，这是其三，也是最重要的。 两天后，江明浩一大早开车到了市农业局。 见到吴清山，江明浩直接把手里的一份资料拍到了吴清山面前。 要钱，要支援！ “种菜？” 吴清山最近有点上火，嘴上长了挺大一个燎泡，不动弹还凑合，一张嘴，燎泡就火辣辣的好像要爆炸。 但是他看到江明浩给自己的申请文件上写着的内容，情绪一激动，忘了嘴上的泡，结果，燎泡毫不留情的爆了，疼的吴清山都想回炉重造了。 “嗯，这个方案我已经跟陈厅说过了，他是同意的，他让我有任何需要支持都可以直接跟农业口的领导申请。” 吴清山还没等把反对或者疑问的话说出来，话就被堵住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大的不止一级。 “话虽如此，但这个事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我不能立刻答复你。” “嗯，该走的程序肯定要走，不过我希望一周内能够得到吴局的答复，否则农改的进度就要被耽误了。” 吴清山心里有些不高兴，谁被人这么堵着嘴说话，心里都很难舒服。 不过这点江明浩并不在意。 他没时间跟吴清山打太极，虽然他搬出陈云军会让吴清山不高兴，但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白沙市80年的农业局专项费用已经下来了，如果他不抢先一步，到时候连口粥都喝不上，他再厉害，也不能当土匪叫停别的项目给农改让路。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吃屁。 “各个县负责有机肥项目的负责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你这边得抓紧时间指导，各个炼油厂的油渣已经快要堆不下了。” 吴清山心里有气撒不出去，就把预计年后再开展的工作临时提前了。 江明浩让他不痛快，他也不让这小子消停过年。 “这个好办，吴局这边找个时间，把人都叫到市里来，我统一指导培训，三两天的事，保证都能学会。” 吴清山没想到江明浩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倒显得他气量小了。 “行，我安排好了通知你。” 江明浩点点头。 他不担心吴清山这边给他使什么绊子，首先农改能在白沙市，是其他市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想方设法让这件事顺利进行，其次，吴清山这人心眼虽然不大，但为官是没什么歪心眼子的。 所以，他没再多强调让吴清山抓紧时间，又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风风火火。 江明浩又来找了戴春正。 “房契我拿过来了，姓佟的那个公安还挺好，说话挺客气，孙所长可就不咋地了，比起高所.......算了，不说这个，剩下的钱我前天就送红石砬子去了。” 这个事是江明浩提前告诉戴春正的。 程国说这个钱他们不要，但这种便宜不是白占的，程国可以不要，但他们得把这个钱给出去，至于生产队怎么安排，那是生产队的事。 “回头把几个工人把院子拾掇拾掇，设备我已经让人去联系了，戴处把钱准备好，过几天可能就要先支出20万。” 听到江明浩的话，戴春正的眼皮子猛的跳了一下。 20万？ 一下子就要拿走20万？ 而且听江明浩的意思，还不是用来买设备？ 第255章 许大炮从药厂回来了 “需要预支一部分钱给种植沙棘的社员，没这个钱，老百姓没人敢配合大面积种植沙棘。” 江明浩不瞎，戴春正的眼神他一眼就看到了。 “小江，按理说我答应出资合作，钱的事我不应该过问太多，但你也知道，这不是一笔小钱，事情还没开始干呢，就投入这么大，说实话，我心里没底。” 戴春正没发火，也没藏着掖着，而是开诚布公的说出来，这让江明浩很欣慰。 他还真怕戴春正是那种锯嘴葫芦，嘴上不说，心里想法一大堆的。 “戴处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个钱不白拿，这个钱暂时不交给社员，交给林业局，种植沙棘的初衷就是为了防沙治沙，我的意思戴处能理解吗？” 戴春正琢磨了一下江明浩的话。 他们的钱不给社员给林业局，这...... “哦，哦哦哦，你小子这心眼啊，忒多。” 戴春正咂吧咂吧嘴，合计明白了。 江明浩和刘金生熟的事戴春正知道，江明浩给刘金生出谋划策防沙治沙的事他也知道，但他还真就没想到，这小子会把林业局也拉进他们这个‘坑’里。 没有这笔钱，凡事都要他们自己打头阵，风险也是单独承担，但林业局拿了这笔钱，那就得当成盾走在他们前头开路。 最重要的是，这个钱还是用在收购沙棘上，只不过让林业局当几天过路财神。 “所以，这笔钱要尽快到位，回头晚了，这钱可能就派不上用场了。” “放心放心，这几天就能到位。” 知道了这笔钱的去处，戴春正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愧是未来的中医药大王，这胸襟格局都没的说。 江明浩对接下来的中医药事业充满了信心。 出了县医院的大门，江明浩抬头看了看天，北面云彩有些厚，看来晚上还有可能下雪。 北方冬季下雪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且老百姓是很欢迎下雪的，冬天下雪，来年春天才好种地。 江明浩却多少有点担忧，雪下的多，开春化雪的时候很可能会形成春涝，这对安装防护网和挖渠都有影响。 唉，只能顺其自然，他再能耐也做不了老天爷的主。 好在家里现在不缺钱，他做的几个生意又都是投的技术股，眼下没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看了看时间还早，江明浩去找了许大炮。 一晃眼俩人又挺长时间没见了。 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折腾啥，有没有去找药厂的路子。 “浩哥交代的事我能不办吗？不仅办，那还得卖命的办，嘿嘿，我昨天才回来，从京市回来的，炮爷这点子也是没的说了，在京大药厂没见着管事的人，在火车上遇着了。” 许大炮得意的显摆。 “你确定？” “炮爷我这是啥眼睛啊，火眼金睛，那老头往哪一坐，炮爷就觉出不同寻常来了，那气派就跟古代王爷似的，不怒自威，炮爷舍出盒烟，就跟那老头搭上线了，结果你猜咋着，那老头竟然是京大药厂的副厂长。” 江明浩看着许大炮撅着尾巴嘚瑟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炮爷能错过这好机会？这一路上，炮爷我是脚前脚后的围着老头转啊，就差给老头叫爷爷了，终于.......” 许大炮挺了挺胸脯子，等着江明浩往下问。 “终于对方提钱了。” “你咋知道？不过咱不能做的这么庸俗，那不叫钱，那叫敲门砖。” “给了多少？” 看到江明浩的脸色很严肃，没有一点喜色，许大炮脸上的笑也兜不住了。 “给......给了五百，浩哥......你到底啥意思啊？” “行了，这五百块钱就当交学费了。” 以他们两个现在的水平，损失五百块钱不算多，伤不了筋更动不了骨。 “不是......浩哥，你咋就这么确定我是被骗了？那老头说的头头是道的，这五百块钱还是我硬塞的，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吧？” 许大炮不想承认自己被骗了这个事实。 从小到大，只有他许大炮骗别人的份，啥时候有人骗到过他炮爷头上过？ “只能说这老头骗术高，想验证有没有被骗，是不？” 许大炮点头入捣蒜。 他许大炮不是怕死的人，但却怕死的不明不白。 “老头告诉你名，告诉你姓了吧？” “姓钟，叫钟汉民，湖山人，这次是出差到广通买原材料，本来我还想把他直接拐到白石县，和你当面谈谈呢！” “走！” “干啥去？” “打电话啊！” 许大炮咋地也不相信自己是被骗了，为了证明自己没被骗，不甘示弱的跟着江明浩去了邮局。 这个时候还没有114这种东西，但邮局有接线台，和查号台的性质大差不差。 电话很快接通。 “喂，麻烦帮我转一下钟副厂长。” “我们这没有姓钟的副厂长，同志，你打错了！” “喂喂喂，小同志你先别挂，你再想想，姓钟的副厂长，个不高，五十多岁，戴着副眼镜，说话有很重的湖山口音，真没有？” “没有，京大药厂两个副厂长，没一个是姓钟的，同志，没事我挂了啊！” “小同志，喂......”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许大炮的脸耷拉下来。 还说啥？ 还能说啥？ 他许大炮多年玩鹰这回被鹰给抓了呗！ “行啦，多大点事啊，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知道钱这东西不能轻易撒手了。” 江明浩拍了一把许大炮的肩膀。 许大炮这性格，早吃亏比晚吃亏强。 “浩哥，你咋就能肯定我是被骗了呢？” 这点事许大炮想不通的，他跟那老头面对面唠了七八个小时都没感觉自己上当受骗，浩哥连人都没见着，听自己说了几句就能肯定他被骗了？ 这也太邪门了吧？ “想知道？” “想！” 许大炮觉得江明浩很大可能也是懵的，歪打正着而已。 “我给你讲一下事情发生的过程，你看对不对......你上火车之后，到处跟人闲扯，这中间还撩了小姑娘，吹牛是肯定的，而且你吹牛的内容包括了你去京大药厂这件事......” 江明浩一字一句的将许大炮在火车上被骗的经过，几乎是一比一的还原出来了。 卧草！ 听完江明浩的话，许大炮觉得江明浩当时肯定，一定，就在火车上。 即使人不在，魂儿也肯定在！ 第256章 菜比肉贵 “我说的对吗？” 江明浩说完，看向许大炮。 从许大炮见鬼似的眼神江明浩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也不想想，京大药厂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京大药厂的副厂长在全国范围内，不说能横着走，也绝对是一般人够不上的，你前脚去京大药厂没找着人，后脚就在火车上遇着京大药厂的副厂长了，你不觉得蹊跷？” 许大炮皱着眉，越想越郁闷。 “想跟京大药厂搭上关系的人估计一火车都坐不下，堂堂副厂长会看得上你那五百块钱？” “浩哥，别说了！我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了，那老逼，我记住他了，下回要再遇着，炮爷非得把他打出粑粑来不可，炮爷的钱也敢坑！” 看着许大炮愤愤不平的憋屈样，江明浩又好笑又有点无奈。 他知道许大炮就是太着急了。 这小子恨活，交代他办啥事，这小子就恨不得立刻就办妥，人要是一急，就容易出错。 “算了，骗来的钱也不好花，走，我跟你说点别的事。” 回小院的路上，许大炮脸色一直不好。 他不心疼钱，他心疼自己的自尊。 尖山咀生产队搞包产到户的事江明浩没瞒着许大炮，对于江明浩而言，他和许大炮之间除了夫妻间的那点事，是不需要秘密的。 “中医药和大棚蔬菜应该会是同步的，我跟公社粮食所的陈军说过了，可以让参加农改的三个生产队用青菜顶公粮指标，但我的预算，三个生产队蔬菜总量应该会超过一百二十吨，粮食所是肯定消耗不完的，所以，这些蔬菜就需要靠我们自己销售出去。” 许大炮挤咕了两下眼睛，脸上有点小憋屈。 “浩哥，你能不能搞点别的啊，这除了种地种药就是种菜，就不能离了土地搞点高标准的？像之前老沈似的，也从苏联搞点洋货，那多拉风啊！” 许大炮本来刚被骗，心情就不好，听到江明浩跟自己说这个，一时没忍住，抱怨了两句。 “大炮，我之前跟你说过，走私这事到此为止，你也好，跟我们合作的人也好，都不许再碰！” 许大炮没想到江明浩会忽然沉下脸，缩了缩了脖子。 他心里对江明浩是发怵的。 “不要小看我要做的这两个行业看着都不起眼，但这是我们的根，是我们以后做其他事情的底气，有了底气我们才能走的更远。” “这个我都知道，不过卖菜我是真不会。” “我说的卖菜不是让你拎着秤杆子各个生产队瞎出溜当贩子，我说的卖菜是在公社建立蔬菜仓储基地，是建立一条完整的运输路线，一支运输队伍，最终构成一条完善稳定的蔬菜供应链，我们只需要操控好这条链子，日进斗金指日可待。” 其实江明浩并没有打算头两年就赚钱，他答应陈云军牵头农改，想要为自己未来的产业布局是真，但要让这个时代的农民都能吃饱饭也是真的。 可是他不能强迫许大炮跟自己有一样的目标和定位，大不了初期赚的钱他少一点，否则许大炮这属貔貅的家伙怕是一点搞事业的积极性都没有。 “卖菜？日进斗金？浩哥，忽悠人你也挑个靠谱的东西忽悠呗！” 许大炮觉得这就是江明浩为了让自己干活，给自己画的饼。 “你知道上秋之后，一斤黄瓜在市里卖多少钱吗？在京市卖多少？在林市又卖多少钱吗？” 立秋之后，北方气温骤降，黄瓜、西红柿类蔬菜早就消失匿迹了，偶尔会有一些人从南方城市通过坐火车捎货的形式带过来一些，悄悄的卖到产矿单位食堂或者有身份地位的干部家庭，供不应求。 “一斤黄瓜能卖多少钱？再金贵也是黄瓜，有个三五毛钱顶天了。” 猪肉才五六毛钱一斤，他宁可吃半斤肉也绝对不会买黄瓜吃。 “呵，看你这点格局吧，一斤黄瓜最少能卖一块二，如果是品相好口感也不错的，能卖到一块五。” 许大炮嘴巴张成了‘o’型。 一斤黄瓜一块五，那一吨黄瓜是.......3000来块钱？ “你刚才说能产多少吨来的？” “一百二十吨左右。” 许大炮眼珠子顿时瞪圆了，眼睛里的小星星也亮了。 “哎呀我滴亲哥啊，你咋不早说啊！这哪是种菜，这是种金子啊！浩哥，你是我亲哥，别说卖菜，就是让我卖羊粪我都干！快说，这回让我干啥？” 有钱赚，被人骗了五百块钱的事顿时就在许大炮心里烟消云散了。 “青菜的产量大，想要完全在白沙市消化掉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要扩展外围市场，但想要走出白沙市，就需要运输条件，目前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卡车和货船，卡车这边你去联系一下赵国富，让他再找两个靠得住的师傅，另外，再联系一下青桔港那边，看看有没有能够每天固定到华江市（与白沙市毗邻的市）的货船。” 赵国富是老沈的人，能够相信。 “这个没问题，不过上次你不是说咱们要搞什么农产品深加工嘛，这咋又卖新鲜菜了？” 许大炮一拍脑门子，想起了之前江明浩跟他说过这回事，但和现在的套路好像不一样。 “深加工是基于蔬菜大棚完全成熟之后才能开展的项目，至少要先把新鲜蔬菜的市场打开才能考虑那一步。” “行，我知道了，哎呀，哥啊，我这就一个人，又跑这个又跑药厂的，有点折腾不过来啊！” 许大炮想挣钱，也不怕累，但他怕耽误江明浩的事。 “药厂的事不急，你先把我刚才说的安排明白了就行。” 妥嘞！ 有了江明浩明确的指示，许大炮心里就有底了。 江明浩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天已经晚了。 果然，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雪花伴随着夜色一起降临。 回生产队的路不好走，江明浩不敢耽搁，趁着雪还没下大，赶紧开车往回赶。 车还没开到生产队，视野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朝着车的方向跑过来。 江明浩赶紧一脚刹车踩到底，车轮由于惯性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往前滑了两三米才完全停下来。 几乎和跑在最前面的人撞在一起。 江明浩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257章 找粮种 没等江明浩下车查看，后面的人影已经飞扑上来，把前头的人扑倒在身下。 江明浩打开车大灯，然后下车。 “小畜生，你给俺撒手！” 是刘三狗的声音。 “俺不撒，俺哥说了，让俺一直跟着你，俺......哥，哥，俺把俺爹又抓住了！” 刘傻柱半个身子压在刘三狗身上，一条胳膊还勒着刘三狗的脖子。 看到江明浩，刘傻柱笑的特别开心。 大冷的天，刘傻柱就穿了贴身的秋衣秋裤，外头下着雪，刘傻柱的脸和鼻子都冻的通红，鼻子下面还吊着两条黄鼻涕。 刘三狗穿着棉袄棉裤，头上还戴着狗皮帽子，显然是准备充足的要出去。 “柱子哥，赶紧上车！” 江明浩说不好是啥心情。 他当初也不是那么真心实意的救傻柱子，但显然，刘傻柱却把自己当成了救命恩人，甚至是亲人，就因为自己一句话，他这半夜三更的光着就跑出来了。 “哥，俺不上车，俺都没穿鞋，该把你车弄脏了，这车多好多干净啊，俺不上。” 傻柱子嘿嘿笑着。 江明浩上前拽了一把，但傻柱子劲儿大，江明浩根本拽不动。 等等，刘三狗咋半天没动静了？ 江明浩低头一看，刘三狗脸色发紫，眼珠子发白，眼瞅着要被勒没气了。 “柱子哥，赶紧把胳膊放开，快！” “放开爹就跑了，爹要当叛徒，要害哥，俺不放！” 刘傻柱很执拗。 “柱子哥，听话，你爹害不了我，你要再不撒手，才是害哥！” 刘傻柱的傻不属于疯子的那种，只是心智不全，像个四五岁的小孩，所以，江明浩就像哄江月一样跟刘傻柱说话。 “俺才不害哥呢，俺要对哥好！” 话说完，刘傻柱就撒手了。 刘三狗趴在雪地上，舌头伸老长，挺长时间才把气喘匀乎。 跳起来就要打刘傻柱。 手腕子却被江明浩一把抓住。 刘三狗抬头看向江明浩，迎着雪光和车大灯的光，江明浩的眉眼透着几分邪气，黑瞳里似乎还渗出了杀气，把刘三狗吓的裤裆一紧。 “刘三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不是因为怕你，而是你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上窜下跳，你不是想去公社举报嘛，行，现在就给你机会！” 说完，江明浩一把扯开刘三狗的棉袄扣子，把棉袄直接拽下来扔给了傻柱子。 刘三狗被江明浩给吓住了，连棉袄没扒下去都没敢吱声。 “还有鞋，脱下来！” “俺凭啥......” 江明浩一个眼神看过来，刘三狗立刻噤声，弯腰解鞋带。 “柱子哥，帮你爹脱鞋！” 看到刘三狗磨磨蹭蹭，江明浩指使了刘傻柱一声。 刘傻柱立刻上前，把他爹脚上的鞋直接拽了下来。 江明浩让刘傻柱把刘三狗的棉袄和棉鞋穿上。 “柱子哥，你先回家去，我带你爹出去一趟。” “俺也去！” “柱子哥听话，你回家是帮我大忙了，知道不？” 听说是帮忙，刘傻柱嘿嘿一笑，一跑一颠的往家跑了。 雪地里，只剩下江明浩和刘三狗两个人。 刘三狗被冻的哆哆嗦嗦，脚底更像是踩在冰块上，但跟面对江明浩比起来，这些都不算啥了。 “你干啥？俺可告诉你，杀人犯法，你要是敢动俺，俺......俺.......” 刘三狗掉头就跑。 结果下一秒，就被江明浩从后背踹了一脚，人直接飞了出去。 “俺......俺不告状了，江明浩，俺不告了还不行嘛，你别打俺啊！” 刘三狗是真怕了。 以前江明浩在他眼里，就是个小鸡崽子，细皮嫩肉的，连锄头都拿不住，别说怕，他觉得自己一个手指头都能碾死他。 可是现在，不，应该说从那次这小子用镰刀砍自己他就怕了，但那种怕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和深刻，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离死亡很近了。 “走！” “去哪？” “去公社，告状！” 刘三狗傻眼了。 “俺不去，俺真不去告状，俺以后都不去了，江明浩，俺错了，俺发誓，以后都不告了行不？” “不行，你是自己走，还是我用车拽着你走？” 刘三狗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光着膀子脚丫子，别说去公社，估计连清桃口都走不到就直接交代了。 噗通一声。 刘三狗给江明浩跪下了。 “江明浩，俺求求你了，以前是俺有眼不识泰山，是俺不是东西，俺发誓，以后俺刘三狗要是再干啥对不起你的事，俺就......俺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刘三狗身体、声音都发着抖，眼泪鼻涕一起淌。 “刘三狗，记住你今天的话，再有下一次，你要去的地方就不是公社了。” 不是公社是哪？ “北沟。” 江明浩打开车门，车门关上的瞬间，江明浩扔下两个字。 然后，车子从刘三狗身边径直离开。 光线消失，冰天雪地。 漫天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让刘三狗一点不怀疑江明浩的话。 北沟的另外一个意义就是乱葬岗，就是死。 刘三狗连冻再吓，回家就倒下了。 江明浩并没有把刘三狗这件事放在心里。 还是那句话，刘三狗就像条癞皮狗，心眼坏，但并不是十恶不赦，估计这回，刘三狗能消停下来。 江明浩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搞新粮种上了。 以前生产队用的粮种都是社员从每年的粮食里挑出来的，还有一些是公社按比例发下来的，但不管是哪一种，粮种的产量都有限。 怎么能让包产到户这件事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粮种的优劣是非常关键的。 要说全国哪的粮种最全最优秀，那非农研所和农大不可。 所以，江明浩给蔡东打了电话。 对于江明浩提的要求，蔡东有些为难。 按理说，这个要求是江明浩提的，他不应该有任何的犹豫，但农大的这些粮种还在试验阶段，虽然前两次试验效果都不错，却距离正式投放的标准差的远，这些试验粮种理论上是不允许流出试验田的。 “蔡教授如果很为难的话，那就算了。” 江明浩倒不是故意用这个话道德绑架蔡东，他知道试验粮种的管控是有要求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要求就让蔡东作难甚至违反纪律。 “小江，我......” 蔡东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258章 宁死也要护住他 “蔡教授，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我本来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给你打的电话，要是因此影响了你心情，那我可就罪过了！” 江明浩笑着说道。 “小江，要不我跟韩校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不用了，我等下问问冯所，看看他那有没有适合的粮种。” 尽管江明浩表现的完全不在意，但放下电话后，蔡东情绪一直不高。 江明浩帮了他太多了，而且不求回报，现在就提这么个要求，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插队的生产队，他连这个忙都帮不上....... “老蔡，这事不难啊！” 蔡东把这事跟韩进念叨了两句，没想到韩进却说这事不难。 “你不是要违反规定吧？” 蔡东皱眉。 “违反啥规定啊，老蔡你这脑子是天天要研究搞的傻了啊，试验粮种不允许流出试验田，但试验田在哪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跟小江说，粮种可以给他，但是他小子得配合你这边采集试验数据，回头产出的粮食也需要提供给你做留存样本，这不就解决了？” 蔡东的满眼的不可思议。 事还能这么搞？ “老蔡啊，你啊......” 韩进叹了口气。 他这老朋友真是满脑子都是搞研究，人情世故半点不通，官场的弄虚作假更是不懂。 尽管蔡东心里并不确定这个办法行不行，但还是赶紧顺着刚才的电话号码打了回去，好在江明浩还没走。 “这个方法可行吗？不会影响蔡教授你吧？” “影响啥啊影响，小江，你就放心大胆干吧！农大这边全力支持你！” 没等蔡东说话，韩进抢过电话说道。 江明浩被韩进这行为搞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行，有韩校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要用我们生产队的地当试验田，到时候我这边要是遇到了啥技术问题，韩校长也得全程提供技术支持啊！” “你这小子，这不是顺杆爬嘛！行行行，支持，都支持！” 韩进答应的很干脆。 江明浩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去。 和韩进又详细的说了一下相关的具体细节，韩进的反应用有求必应四个字来说也不过分。 “韩校长，你这.......” 等到韩进放了电话，老蔡一脸的欲言又止。 韩进是个老同志了，平时做事不说一板一眼，但也是守规矩的很，可是刚才在电话里，不管江明浩提啥，他都给答应下来，这让蔡东极为惊讶。 “老蔡啊，咱们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在岗位上干几年？这个天下早晚是年轻人的，小江的本事你是见着了的，这样的年轻人我们不鼓励支持，不是埋没人才嘛！” 韩进笑的有点贼。 蔡东总觉得韩进不是因为这个才答应江明浩那些条件的，可是他的脑子就像韩进说的，搞学术行，但是想别的，真的想不明白。 挂了电话，江明浩在心里算了一下。 农大这边能提供的苞米种是600斤上下，按照一亩地4斤苞米种算，生产队一共需要将近1200斤左右的苞米种，还差了一半左右。 其实600斤苞米种已经不少了，再混着生产队自留的粮种，亩产保守的说，也能比之前提高最少百分之三十到四十。 可江明浩不死心。 他又拨通了农研所的电话。 冯志成还没回来。 没办法，江明浩只能暂时打道回府。 但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他刚进生产队，就看到一大帮人围在大队部外面。 看到江明浩出现，围着的社员们立刻给江明浩让出一条道，只是看向江明浩的眼神都很复杂。 大队部里。 陈富贵蹲在墙根，整张脸都耷拉着，后背佝偻的成了个问号。 刘玉成站在屋子正当中。 头上还裹着白汗巾，脸依旧蜡黄，但是精气神去很足。 他盯着陈富贵，嘴角挂着冷笑。 以往专属陈富贵的办公桌前，坐着个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支英雄牌钢笔，在信纸上唰唰的写着字。 男人旁边，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白山公社的书记马剑，另一个竟然是秦伟。 江明浩一进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极为微妙。 陈富贵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刚要动嘴说什么，刘玉成就冷笑着看向陈富贵。 “郭副县长，这就是江明浩，就是他要造反，要解散生产队。” 刘玉成用手指着江明浩。 这口恶气已经压了他很长时间了。 现在，他要看看，看看这个造反派江明浩怎么翻身，还有陈富贵，这个造反派的走狗，他要看看，这生产队到底是谁的天下。 得罪他刘玉成，他刘玉成就让大家都完蛋。 江明浩冷冷的看了刘玉成一眼，目光没有任何停留，最后落在了郭忠林的身上。 还真是没想到，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和郭忠林碰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郭忠林也停下笔，看向江明浩。 就是这小子把事捅到了派出所，这小子还知道多少？ “江明浩，74年插队的知青？” 江明浩看着郭忠林，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 这个事哪怕真是捅出来，理论上也不会由郭忠林处理，而且，郭忠林是副县长，按照程序也不应该先由他直接审，所以，郭忠林很大概率是冲着那件事来的。 “是。” 江明浩站的笔直，尽管身上已经穿着厚厚的棉袄，但依旧显得身姿挺拔，卓然玉立。 “社员刘玉成举报你以及生产队队长陈富贵，还有公社粮食所的主任陈军一起策划组织了包产到户，瓜分集体土地，意图解散生产队，你承认不承认？” 郭忠林长相不错，面色也很白，但此时眯缝着眼睛的样子却像极了电视剧里手掌东厂大权的公公。 马剑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明浩。 这个青年他很欣赏啊，他真的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而坐在旁边的秦伟，满脸都是嘲讽。 江明浩这是自掘坟墓呵！ 他还以为怎么才能出了自己心头的这口恶气，没想到，江明浩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倒是要看看，江明浩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能逃出生天。 “这事是俺的主意，和小......和江明浩没关系，要抓就抓俺。” 江明浩还没说话，陈富贵忽然站了起来。 他是懦弱。 是没能耐，连自己家的事都整不明白。 可他不能让江明浩出事。 他坚信，白老师说的那个能带着生产队走出阴霾过上好日子的人就是江明浩。 所以，他宁可死，也要护住江明浩。 第259章 都想弄死江明浩 “这事就是他带头搞的，俺用脑袋发誓！陈富贵就是个顶包的，郭副县长，马书记，你们可得替大家伙做主啊！他们把地都搞没了，这是要重新当大地主，让我们这些社员都给他们当长工，当奴隶啊！” 刘玉成听到陈富贵把责任都揽过去了，立刻伸手指着江明浩大声反对。 江明浩就是个搅混星，以前没他的时候，陈富贵有啥事都和他商量。 所以，他最恨的不是陈富贵，而是江明浩。 “刘玉成，你老糊涂了是不？这事是俺带头的，你别睁眼说瞎话。” 陈富贵看向刘玉成，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却有一丝丝乞求。 他希望刘玉成能够看得懂。 江明浩是他们生产队的希望啊，如果就这么被毁了，他就是死都没脸下去见白老师，见尖山咀生产队那些一直盼着过好日子却没有等到那一天的老人们！ “你们说，你们都参与了，俺告诉你们，这事虽然是他们带头的，可你们也都是签了字的，真要论起罪来，你们也都有罪，现在你们只要站出来检举揭发，领导们肯定就不追究你们责任了！” 刘玉成完全没有理会陈富贵。 乞求？ 哼，这么大的事他陈富贵连商量都没跟他商量过，现在想要他手下留情，没门儿！ 看到刘玉成在煽动社员，马剑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郭忠林直接打断了。 “这位老同志说的对，大家有什么情况都可以直接跟我反映，只要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会给大家做主，还大家一个公道，这位老同志做的就很好嘛，给大家做了一个非常好的表率！” 郭忠林慈眉善目，一边鼓励社员们检举揭发，一边表扬了刘玉成。 刘玉成挺了挺胸脯，这几天囤积在胸口的郁气好像一下子都没了，从头到脚的舒畅。 “没听到郭副县长的话嘛，建军，你说说，是不是江明浩这小子逼迫大家伙分地的？” 被点到名的毛建军吓的一哆嗦。 这事他可不敢出头。 刘玉成有能耐就折腾，他毛建军一个外来户可不敢掺和，之前没同意分地他都后悔了。 不中用的玩意。 看到毛建军把身子往人堆里缩，刘玉成不屑的瞪了一眼。 “栓子，大兴，你们说！” 胡栓子和胡兴叔侄俩也被点到名。 胡兴刚要张嘴，却被胡栓子一把拽住。 “你个傻小子，啥事都敢往上冲，刘玉成瞎蹦跶那是有利可图，你图个啥，消停点听着没？” 胡兴年轻气盛，胡栓子可不是。 看到胡栓子和胡兴竟然也没吭声，刘玉成很生气。 真是一帮子扶不上墙的。 “郭副县长，大家伙都害怕江明浩打击报复才不敢说话的，这事可是有证据的，当时江明浩和陈富贵盯着大家伙在协议书上签字按手印的，这个可是铁证，郭县长，你让人在大队部搜一下，就能搜着那些协议。” 刘玉成一激动，把副县长的副字都去掉了。 “陈队长，江知青，现在不兴用刑那一套了，但不用刑不代表国家对你们这些政治觉悟有重大问题的人就没有办法了，老同志刚才说的协议，你们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安排人手搜？” 郭忠林这句话，等于直接坐实了江明浩和陈富贵的罪。 陈富贵刚刚自以为是的牺牲，郭忠林压根没有当回事。 也是，郭忠林的目标本来就是江明浩，陈富贵也不过是用来凑数给其他社员看的。 “郭副县长这是直接给我和陈队长定罪了，是吗？” 江明浩冷哼一声。 “郭副县长安排人搜东西没问题，但要是搜不到呢？” 不等郭忠林开口，江明浩又继续说道。 “搜不到......只要这事你们做过，一定能找到证据。” 郭忠林皱眉。 没想到这个江明浩竟然会这么难缠。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别说咄咄逼人了，估计早就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明白郭副县长的意思了，就是这个造反派的帽子我和陈队长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是吗？” “江明浩，你以为你是谁啊？对着郭副县长大呼小叫的，以前我就觉得你思想有问题，果不其然，你真就是个隐藏在人民群众中间的害虫，你这种人，就该送去劳改，好好洗洗你一脑袋的资本主义腐败思想！” 秦伟终于得到了站起来跟江明浩硬怼的机会。 他跟吴清山闹翻之后，直接请调到了县农机，成为农机一把手，并且很快和郭忠林搭上了关系。 他本来就是想跟郭忠林关系熟稔后，借着郭忠林的手干掉江明浩。 结果老天爷都不想让他久等，亲手把机会送到了他手里。 “郭副县长，这位江知青我是知道的，在农业方面的确是个人才，他还......” “人才怎么了？人才就能骑在广大人民群众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人才就能当地主趴在广大社员身上吸血？” 秦伟扭头，厉声打断了马剑的话。 郭忠林冷眼看着，并没有参与的意思。 “马书记，你是堂堂公社书记，眼睛可要擦亮，不能被一些反动派给蒙蔽了，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马书记自己，还有整个公社的老百姓！” 秦伟一点没把马剑看在眼里，所以，这话说的尖锐又刻薄。 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个马剑就是要袒护江明浩。 “秦同志，我马剑在白山公社当了七年的书记，别的不说，我对得起公社书记这四个字，还请秦同志说话客气点！” 马剑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当着郭副县长的面，他已经很给这个秦伟面子了。 “哼，马书记心里想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江明浩，你不是很有脾气嘛，怎么，敢做不敢当，现在想当缩头乌龟了？想让别人给你顶罪？我告诉你，不可能！郭副县长，要不我带人搜？” 秦伟摩拳擦掌。 借着别人的手干掉敌人，不如自己亲手把亲人送上断头台来的痛快。 “你到外面把小刘他们喊过来，一起搜吧！记住，不能破坏大队部的摆设，这都是集体财产。” 郭忠林看着江明浩，对秦伟说道。 “郭副县长，只有对已经定罪的人才会实行搜查，如果我没罪，郭副县长的这个举动就是滥用职权，会对我以及我的家人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所以，我想请问，如果没搜到东西，郭副县长要怎么做？甚至于，我做的事情根本就没错，郭副县长又要怎么做？” 江明浩的视线毫无躲闪的直直对上郭忠林。 第260章 刀下留人 郭忠林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江明浩竟然还能这么镇定，难道真是的是这个刘玉成胡说八道的？ 可是陈富贵已经站出来顶罪了啊！ 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发生了，陈富贵为什么要站出来？ 郭忠林的犹豫，江明浩看在了眼里，其他人当然也看了出来。 “郭副县长，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这小子最擅长装腔作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郭副县长，我们......” 剩下的话秦伟没说，但是他的眼神里藏了话。 这话可以理解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可以理解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郭忠林的脑海里再次响起穆双河的话。 “江知青，如果搜不到东西，只能说你可能把东西提前收起来了，或者销毁了，至于你说的你做的事是没错的，呵呵，江知青，我知道你和市农业局的吴局长认识，你依仗的也是吴局长吧？不过你可能不如我了解吴局长，吴局长要是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会比我更痛心疾首，会比我更加严厉的处置这件事。” 郭忠林当然不会一点底子不清楚就贸然采取动作。 当然，他知道的信息，是秦伟告诉他的。 “既然郭副县长坚决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错，那就搜吧！” 江明浩勾勾嘴角，也顺便将陈富贵往后拉了一把。 陈富贵的手心都是汗，身子也抖的厉害。 他知道江明浩这是在硬撑，这种事放到哪个领导眼皮子底下都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撑过了现在，那接下来呢？ 生产队这么多号社员，只要再有人站出来检举作证，这个罪就算是坐实了。 秦伟得了命令，兴奋的眼珠子都有些发红。 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苏大山，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这咋.......唉呀呀！ 他就说会出事，会出事，结果真就出事了！ 这咋办啊？ 苏大山急的团团转，越急脑袋越成浆糊。 “爹，明浩呢？” 苏美秀身上的围裙还没摘，扔了水瓢就往大队部跑。 “在里边呢！唉，秀儿啊，你听爹说，明浩这回可能凶多吉少，你可得挺住了啊！” 姑爷子再亲那也没闺女亲，苏大山第一个想法，就是怕闺女受不了，做出啥傻事来。 “哎呀爹，你说啥呢？俺先进去看看！” 说完，苏美秀就往人堆里挤。 “明浩！” 看到站在屋子里的江明浩，还有对面桌子旁边的看样子就是干部的人，苏美秀没忍住喊了一声。 江明浩扭过头，对着苏美秀笑笑。 用嘴型告诉她，没事，不用担心。 苏美秀早就已经不是之前的苏美秀了，她知道自己男人的能耐，他说没事就是没事。 反倒是准备搜查的秦伟，一眼看到了苏美秀。 他的眼睛将苏美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他没想到，江明浩的老婆竟然这么好看，模样俊不说，身材也好，哪怕围着围裙，上下的曲线也十分显眼。 感受到秦伟的目光，苏美秀厌恶的瞪了秦伟一眼，再转过头看江明浩，立刻满脸的温柔。 哼！ 小娘们，等下你男人就会被千夫所指，被戴上手铐，成为阶下囚。 看你到时候还会不会这么骚浪的盯着他看。 秦伟和郭副县长带来的另外一个专员，在大队部疯狂的翻找起来。 但，这么重要的东西，江明浩怎么会放在大队部？ 甚至于怎么会放在家里？ 他要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早就被人扒皮抽筋了。 秦伟的脸色很难看。 郭忠林的心里很失望。 光明正大搞死一个人总是要更容易，不过...... “去家里搜！” 秦伟当然不死心。 郭忠林快速的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去家里搜和在大队部搜性质有所不同，现在不是搞大批斗大武装的时候了，随随便便进老百姓家里翻箱倒柜，真搜不出东西来，对他的名声也是有影响的。 可如果放任这个姓江的小子继续在外面，对他而言好像隐患更大。 他从那个小子的眼里已经看到了对他的敌意。 “搜！” 最后，郭忠林下了命令。 秦伟带着小刘扒拉开人群，就要往江明浩家里去。 就在此时，一辆车远远的开了过来。 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已经不是一般的社员了，他们已经见过太多辆小轿车了。 甚至有社员还大胆的猜测，这辆小轿车比以前的那几辆更值钱。 秦伟的眼皮子猛的跳了两下。 果不其然，车门被拉开，吴清山率先走了下来。 做为曾经的上下级，秦伟看见吴清山，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甚至带着几分愤恨。 吴清山身后，走下来一个人。 “冯所。” 没错，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冯志成。 看到吴清山对冯志成的态度，秦伟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了。 不行，他不能给江明浩翻身的机会。 他要去搜查，只要能找出那些签了字的协议，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江明浩。 秦伟没跟吴清山打招呼，扭头就要先一步离开。 “秦伟，这位是省农研所的冯所长。” 但吴清山叫住秦伟。 省农研所？ 秦伟攥了攥拳头。 为什么？ 江明浩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看重他？ “吴局长，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郭忠林在屋里当然也听到了动静，哪怕他和秦伟一样，不想这件事被打断，但他要还想继续走仕途，就不可能不出来。 “忠林，这位是省农研所的冯所长，是为了江明浩同志专程从省里过来的。” 省里的？ 郭忠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冯所长，幸会幸会！没想到能在生产队见到冯所长这样的大领导，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郭忠林到底是副县长，很快就恢复了官场上的那一套，里子面子都做的很好。 “嗯，我也没想到一个生产队里，能见到白石县的副县长，还有公社的书记，还有市农业局的局长，小江啊，大家都是奔着你来的吧？” 冯志成没有跟郭忠林多说，而是满面笑容的看向正朝着他走过来的江明浩笑着说道。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郭忠林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秦伟的眼睛血红，差点将指甲戳进掌心。 “冯所，你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你去下面做调研了吗？” 无视在场其他人的心情，江明浩说话的语气透着几分亲昵。 这份亲昵，连吴清山都暗暗咋舌。 第261章 被抬来的证人 “你小子是不是闯了什么祸啊？看看这阵仗！！” 冯志成走到江明浩跟前，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要说之前两个人打招呼的语气虽然让人觉得亲昵却还能用冯志成平易近人来解释，但现在的举动却绝对不是这么回事了。 “忠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有时间到生产队来啊？” 吴清山也有些奇怪。 郭忠林虽然是主管农林的副县长，两个人接触的也不算太多，但他也知道，这个郭忠林并不是实干派，也不是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来的，很少听说他亲自到基层检查指导工作。 特别是看到秦伟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吴清山觉得可能真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局长，我......我接到了社员举报，说尖山咀生产队的队长和江明浩强迫社员搞包产到户，这么大的事，既然让我碰上了，不能不管啊，就和马书记一起过来了。” 在吴清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郭忠林的心已经转了七八个心思。 他知道吴清山和这个冯所长都是来给江明浩当靠山的，他一个副县长，是绝对没那个本事跟两人硬刚的。 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弄垮江明浩，可能就很不容易了，再则，经过这件事，江明浩对他也八成恨上了，真要是让这小子成了气候，那他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搞包产到户这件事不是一般的错误，是涉及到政治觉悟和政策风向的问题，就是这个冯所和吴清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护着江明浩，所以，郭忠林咬咬牙，还是决定博一下。 “包产到户？小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冯志成没有接郭忠林的话，而是转头问江明浩。 “冯所，我跟农大成立了联合试验小组，农大提供试验粮种，尖山咀生产队负责提供试验田，提供种植人力，记录试验数据，为了更好的提供试验条件和采集数据，我才以户为单位，把田分成若干个试验小组和单位。 我们这是在给国家的农业发展做贡献，是需要背负极大风险的，所以，我承诺，除去上交的公粮外，多出来的粮食做为奖励归社员所有，如果试验粮种种植不好，产量低于往年，相差的部分我个人补齐。 冯所，如果这个也叫违反国家纪律，属于违法犯罪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懵了。 最懵的人是陈富贵。 这啥情况啊？ 包产到户啥时候成了给国家做贡献了？ 小江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 当然，陈富贵不可能站出来说这话。 李玉成也懵了。 这些话江明浩之前可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他当时也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的...... 刘玉成竟然一时想到怎么反驳这个事，因为除了给国家做贡献这个事是当时没说过的，其他话江明浩的确是这么说的。 郭忠林快速的看了刘玉成一眼。 与此同时，马剑也看了刘玉成一眼。 只是两个人眼神里的意思千差万别。 刘玉成被两个干部这么看着，心跳的突突的，腿肚子也越来越软。 “不是这回事，江明浩他......他就是要造反，要解散生产队，领导啊，你们可一定要给俺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做主啊！给俺们一条活路！” 刘玉成心一横。 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他就是收回之前的话，江明浩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刘玉成的想法和郭忠林一样，要抓住这个机会，搏一把！ 干掉江明浩，陈富贵也会跟着一起进去，那尖山咀生产队最有资格当队长的，除了孙厚就是他，孙厚又是个不争不抢的，到时候他给点好处再吓唬两句，生产队长就是他的了。 “领导，你们不能听江明浩说的好听就信他的话，他从打进了生产队，就不消停，最近更是折腾的厉害，哦，对对对，他还把生产队一个社员给吓唬出病了，到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他简直比地主老财还邪乎啊！领导要是不管，这生产队就要成他的一言堂了！” 刘玉成怕效果不好，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冯志成和吴清山跟前。 “冯所长，吴局长，你们看.......” 郭忠林摊摊手，示意他也很无奈，但眼底却快速的划过一抹喜色。 冯志成的视线淡淡的从郭忠林脸上扫过，落在陈富贵身上。 陈富贵吓的一激灵，但为了不给江明浩掉链子，咬着牙挺了挺胸脯。 “这位老同志是生产队队长是吧？刚才这位社员说的情况是真的吗？” “他说的社员有个儿子.......刘傻柱脑袋不好，把他爹给捆了......江明浩还救过那个社员的儿子，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陈富贵磕磕巴巴的，说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领导，现在刘三狗还在炕上趴着呢，不信让人把他抬来，你们亲自问，看看是不是这个江明浩下的手！” 刘玉成激动的喊道。 刘三狗和江明浩有仇呢，而且还是旧仇加新仇，只要把刘三狗抬过来，江明浩的罪就稳了。 “刘玉成，数九寒天的，你出什么馊主意，你......” “队长，你让人把刘三狗抬过来。” 啥？ 听到江明浩的话，陈富贵彻底傻了。 这江明浩是不是脑袋瓜子出啥毛病了，那刘三狗要是来了，真就得跟疯狗似的，逮着他一顿乱咬，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呢，竟然让他把人抬过来？ 但江明浩眼神清澈坚定，陈富贵尽管不解，还是出于对江明浩的信任，安排社员去抬人了。 刘玉成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不管为什么，他心里都笃定，江明浩死定了。 他太了解刘三狗了，那就是条疯狗，别说他和江明浩有仇，就是没仇，当年苏大山一家没答应把苏美秀嫁给刘傻柱这件事，也能让刘三狗咬住江明浩不放。 呵呵！ 真是自己找死啊！ 刘三狗很快被社员们用破门板子给抬了过来。 此时，整个生产队的社员几乎都凑到了大队部，和那天开大会的盛况不相上下。 “三狗子，你说，你是咋病的？” 不等其他人开口，刘玉成一个健步窜上去，张嘴就问。 “刘玉成，你个大傻逼！” 刘三狗忽然开口骂了一句。 刘玉成：“......”。 第262章 奇怪!惊讶!震惊! “刘三狗，你发烧把脑瓜子烧出毛病来了吧？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刘玉成压着心里的火气，疯狂对刘三狗使眼色。 “是你害的，你不是好人，你是大坏蛋，你让俺爹当叛徒，枪毙你！” 随后跟着跑来的傻柱子上来就推了刘玉成一把，眼睛里全是火苗。 刘玉成被推了一趔趄，他的两个儿子终于站了出来，不过也没说啥，只是扶住了刘玉成。 “你个傻子！” 刘玉成看着刘傻柱厌恶憎恨挂了一脸。 “这位社员，我是县里的副县长，姓郭，我问你，江明浩是不是迫害过你？” 郭忠林走上来。 但他问的不是包产到户的事，问的也不是刘三狗生病的事，他问的是刘三狗有没有被迫害过，只要两个人产生过过节，郭忠林就能借题发挥，把事情扩大。 “没有，江明浩救过俺儿子的命，他是俺家的救命恩人。” 刘三狗的话音一落。 刘玉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陈富贵也是一样，大白天的见鬼了？ 其他社员也是一样，他们可清楚的记得前一阵这刘三狗闹腾的多欢，而且，江明浩还差点拿镰刀砍了刘三狗，还用石头疙瘩给刘三狗脑袋开过瓢，刘三狗啥人啊，那是小肚鸡肠到极点的，没矛盾都得薅你几根头发的主，竟然说和江明浩没矛盾，还说江明浩是救命恩人~~~~ 这这这........癞蛤蟆长鸡毛，奇了怪了！ “哈哈，我就说小江为人正直，踏实质朴，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你说呢，吴局长？” 冯志成听完刘三狗的话，哈哈一笑。 “是啊，是啊，忠林，看来是个误会。” 吴清山从秦伟的架势上就能看的出来，今天的这事绝对不是什么误会，尽管不知道郭忠林为啥会跟江明浩有过节，但此时此刻，他只能这么说。 “郭副县长，还没搜家呢！” 站在一边的秦伟，眼看这件事就要被化解掉，赶紧开口提醒。 不管这些人什么来头，只要证据确凿，他们也保不住江明浩。 “搜家？谁给你们的权利搜家？搜的还是国家干部的家？” 冯志成一声厉喝。 看的是秦伟，但喝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一嗓子下去，原本就很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国......国家干部？” 吴清山咂咂嘴，低声喃喃。 “我这趟来，就是给小江送任命书的，这是省农业厅陈厅长亲自下达的任命书，盖的是省农业厅的大红章。” 冯志成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小江，这是任命书，还有陈厅长的亲笔信，陈厅长让我转达一句话，农改这件事你放开手脚干，他老人家以及整个云省农业口的部门都会全力支持和配合的。” 冯志成把东西交给江明浩，大声说道。 秦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不敢置信，江明浩一个小小的插队知青，竟然会被一省农业厅的厅长亲自任命，甚至还写了亲笔信。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郭忠林也是手脚冰凉。 今天这一趟，他不仅白来了，而且还可能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冯所也替我转达陈厅长，我一定不负所望，争取三年内，让云省的老百姓摆脱粮食不足的窘境。” “好，好好好，小江啊，我很看好你，有什么需要农研所帮忙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冯所长既然这么说，我还真有需要冯所长帮忙的。” 江明浩笑着说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现场的其他人心情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唉哟，你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都忘了社员们还都在外冻着呢，老乡们好，真是不好意思啊，让大家伙跟着一起受冻了，大家有没有什么需要跟我汇报的或者需要我帮忙解决的事吗？” 冯志成转身看向围观的社员，温声细语的问道。 社员们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一个个都在心里庆幸，好在他们一个个的都没什么胆子，刘玉成撺掇大家举报江明浩的时候他们都没吭声，否则现在指不定咋回事呢！ “既然没事的话，大家就都回家吧，数九寒天的，可别冻坏了！” 冯志成这么一说，社员谁还敢多待，一个接一个的出了大队部。 “冯所，吴局长，我才想起来，县里下午还有个会要开，我先回县里了！” 郭忠林一刻都不想多留，他要回去想想，自己怎么能保证不被江明浩给算计上。 冯志成脸色淡淡，没吱声，吴清山只能对着郭忠林点点头。 郭忠林如蒙大赦，带着小刘和秦伟快步走出了大队部。 秦伟回过头，阴沉沉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他不死心！ “咳咳！” 但郭忠林的咳嗽声惊醒了秦伟。 他不死心又怎么样？ 他一个县农机的小干部，还能扳倒一个被省农业厅厅长亲自认命的人吗？ “郭副县长，我......” “我懂！小秦啊，别放在心上，风水轮流转，只要站的够高，再看低洼地上的这些人啊事啊，都不禁看，你年轻又有才华，好好干吧！” 郭忠林笑眯眯的拍了拍秦伟的肩膀。 小轿车缓缓驶出尖山咀。 车轮在土地上扬起一团团黄色的灰尘。 秦伟攥着拳头，暗暗发誓，他要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爬到可以将江明浩狠狠踩在脚下蹂躏，蹂躏至死。 大队部，社员散去之后，只剩下冯志成、吴清山、马剑以及江明浩和陈富贵。 陈富贵整个人还是飘的。 完全没明白之前生死一线的局面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一副和谐美好的画面了。 他陈富贵不仅没事，还被省里来的大领导亲切的称呼了一声‘老哥’，哎呀呀，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了啊！ 马剑的手缩在袖子里，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但其实心里早已经紧张的不知所以，如果现在让他迈步，他很可能会不知道先迈哪只脚。 “冯所，没想到你能亲自来白沙......到家里去坐坐吧！” 江明浩平时是很不愿意将不相干的人带到家里去的，但冯志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那些人还不一样。 哪怕他心里一直无法释怀当年父亲的种种，可是，他能从冯志成的身上找到一丝丝父亲活过的痕迹。 第263章 纷纷表态 “下次吧，我这次是顺路过来的，就是为了亲自把任命书和亲笔信给你送过来，等下就要启程去潜东参加农研会。” 江明浩没再强求。 冯志成的这份心意他记下了。 不过虽然不到家里去做客，江明浩还是跟冯志成聊了一会。 主要就是粮种的事。 “你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农研所的确有一批粮种，是从x国搞来的，一直放在库里还没开始试验，既然你跟农大那边合作了，我干脆也把尖山咀生产队做为试验田，你小子可得好好给我盯着，这批种子可是金贵的很啊！” “冯所要是不放心的话，不如给我派个农业专家来？” 冯志成看着江明浩毫不掩饰的‘算计’，佯装生气的皱皱眉。 “你小子这是既要我的东西还要我的人啊！” “冯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冯志成看着眼前的江明浩，真的和当年的江舟如出一辙。 “我回去再安排吧，开春才播种呢，你小子着的什么急。” 吴清山和马剑都在一边干坐着，谁也没插话。 马剑心中惴惴，好在他没信了那个刘玉成的，也没跟着郭副县长一起揪着江明浩不放。 这个小知青，他惹不起啊！ 他不仅不能惹，以后还得供着，他们白山公社能不能好，能好到啥程度，都在这小知青身上了。 “马书记，正好今天见着了，我也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打算在清桃口、小团山子、红石砬子三个生产队搞蔬菜大棚种植，肯定要占用生产队的土地，社员交公粮的问题我想用副产品代替，当然蔬菜的销路我来搞定，但这个政策......” 马剑愣了一下。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种蔬菜他倒是明白咋回事，可是大棚两个字他没概念，但有了之前省农业厅的任命，江明浩现在搞的就是农改的一部分，只是用副产品代替公粮这事，他没想过啊！ “马书记，陈厅长的意思是，只要不违法犯罪，不当叛徒走狗，各地方都可以支持配合。” 冯志成开口定了基调，马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支持，江知青，这个事情你来搞，需要公社这边配合的，你直接来找我。” “那就谢谢马书记了！” 江明浩农改路上的又一个困难被解决掉了。 “农业局这边也是，全力支持配合。” 吴清山也表了态。 反正这事不得不做，他没理由不卖个好人情。 “希望吴局能尽快将经费批下来。” 额！ 吴清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这个江明浩，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啊。 “这个......尽快，我尽快！” 吴清山尬笑了一声。 冯志成因为要急着赶火车，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要起身离开。 吴清山和马剑也跟着一起走。 “小江啊，那个事你自己小心点，真要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 临上车前，冯志成压低声音对江明浩说道。 什么试验田，什么合作，冯志成心里清楚的很，但他不好多说，只希望上面的政策快点松动，这样就是出了事，也不会太严重。 “冯所放心，我心里有数！” 江明浩笑了笑。 目送着车子渐行渐远，江明浩这才转回身。 “哎呀，小江啊，俺可是被吓死了！你下回能不能提前跟俺打个招呼啊！” 人终于都走了，陈富贵也不用再死撑着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小腿肚子，一边跟江明浩说道。 “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其实江明浩虽然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但他是有准备的，即使今天吴清山和冯志成不过来，他被郭忠林带走，也只是眼下的，只要省厅那边的文件一下来，郭忠林就得放人。 至于社员们，他太了解人性了，倒并不是这些社员有意偏袒他，只是社员们也都在协议上签字了，他们都怕受牵连，所以，大家才会一致选择闭嘴。 “刘三狗那狗东西是咋回事，看到他被抬进来，俺吓了一大跳，就怕那张嘴说出点啥来，谁曾想，这狗嘴今天竟然还吐出了象牙，真是稀罕啊！” 江明浩笑笑没说话。 “哎呀，好在有惊无险啊，小江，你小子可真是个能人，俺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着省里的大领导，那冯所长还喊俺老哥来的呢！” 到底是没见过太大的世面，对于冯志成的一声老哥，陈富贵念念不忘了半辈子，一直到老死咽气的那一天还在念叨这件往事。 生产队最西边的一处院落。 刘三狗躺在炕上，身底下一片冰凉。 炕头茶缸子里的水冻成了冰坨子。 傻柱子蹲在门口用手指头戳着门板上被白蚁嗑出来的洞，一边戳一边笑。 “柱子，柱子！” 刘三狗喊了两声。 刘傻柱没听到，依然专心致志的戳着小洞。 刘三狗无奈，只能自己强撑着坐起来。 屋里这么冷，白天尚且凑合，要是不生火，晚上都能冻死人。 “爹，不许动！不许去告状！” 结果看到刘三狗下地，傻柱子立刻跳进屋，一把就抓住刘三狗的胳膊，使劲往后拽。 “傻子，傻儿子！唉！” 刘三狗被刘傻柱拽的整个人一晃悠，直接倒回了炕上，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 “爹不告状，爹服了，服了！爹......咳咳咳.......” 刘三狗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的肺管子疼，咳的肺子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咳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柱子，要是爹死了，你就去找江明浩，知道不？他能管着你，能让你活着，知道不？” 等到终于安稳下来，刘三狗拽过傻儿子，耐心的嘱咐道。 刘傻柱用手拽着刘三狗的衣服，低头叨叨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 刘三狗抬头看着自家被熏的黑漆漆的房梁，第一次真正的向命运屈服。 今天，他当着那么多社员的面故意那样说，就是在给自己这傻儿子找后路，他能看出来，江明浩虽然对他能下得了狠心，但是对傻柱是好的。 他熬着熬着一辈子为了啥，就为了自己这傻儿子，如果江明浩真愿意管着傻柱子，那他就是死，也能合眼了。 不过，他还是要熬一熬，让江明浩管着傻柱子是不得已的选择，外人管的再好，能有自己这个亲爹上心吗？ 但是从这天起，刘三狗几乎每天都会告诉傻柱子，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就去找江明浩。 第264章 家有喜事 冬季是漫长的。 特别是北方的冬季。 进入腊月，大雪一场接着一场。 敖子山和山下的尖山咀生产队，就像是被冰雪封住的世界。 温度一日低过一日。 夜里，只要灶膛里的火一熄灭，屋子里的水缸就快速的结出一层冰碴。 江明浩难得有了大把空下来的时间，可以陪着老婆孩子。 一家几口要么待在暖和的屋里聊天讲故事，在灶坑里烤土豆地瓜，要么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到院子里打雪仗，偶尔也会拽着冰车到毛沟河上溜冰。 苏美秀每一天都沉浸在难以言说的幸福当中。 心头总是被一股暖暖的饱满的喜悦所占据。 小艳红虽然性格依旧不如江月活泼，但也渐渐的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庭，面对江明浩和苏美秀，也能自然的表达自己的要求和感情。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前进着。 直到一天早上，苏美秀吃饭的时候忽然恶心起来，跑到屋外，拍着胸口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江明浩被吓的有些慌。 两个小孩子也吓的鼻子皱着，随时都要哭出来。 “媳妇，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在生意场上无所畏惧，前世今生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江明浩，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秀儿，你跟娘说，你是不是......” 崔兰花白了江明浩一眼，一边帮苏美秀拍打后背顺气，一边问道。 “嗯，俺例假一直没来。” 苏美秀有些害臊，同时也有些担忧。 “娘，你是说......美秀有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江明浩有点发懵。 前世里苏美秀怀孕，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舒服不舒服孕吐不孕吐，他全然不在乎更没有理会，后来他也没再结婚，更没有机会再当爸爸，所以，尽管电视剧里天天演，他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八九不离十。” 崔兰花很高兴。 多子多福啊！ 她可不嫌孩子多，再来十个八个的她也乐意。 “媳妇！媳妇？” 但是江明浩看到苏美秀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喜悦，心里有些不解。 自己这小媳妇不是最喜欢孩子了嘛，上辈子就曾说过，想要生三到四个孩子，现在很可能怀孕了，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俺......明浩，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苏美秀咬着嘴唇。 在江月之后，她是怀过的，但江明浩不想要孩子，她没敢告诉江明浩，但也许是那个孩子感受到了自己不被欢迎，不等苏美秀做好决定，自己就选择离开了。 现在想起来，她的心还在痛。 “傻姑娘，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我怎么会不想要？我想要的很，非常想要！” 江明浩知道苏美秀担心什么了，心里再次对自己前世和重生之前的渣男行为进行了深深的谴责和控诉。 “可是你以前说过，孩子是累赘，你.......” “媳妇，以前的我就是个混账，是被鬼上身了才会说那些话，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仅想要他，还会好好的爱他，给他最好的生活。” “如果还是个女孩呢？” “女孩好啊，可以和小月、艳红一起玩，三个小公主，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也就我江明浩有这么好的运气，还有这么厉害的老婆！” 江明浩说情话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了。 几句话说下来，就让苏美秀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江明浩则是被一种即将要再次当爸爸的奇妙感觉所包围。 从这天开始，江明浩就开始了围着老婆转的模式。 起初苏美秀还很享受这种日子，但不到一个礼拜，苏美秀就要被江明浩给逼疯了。 “媳妇，水凉，不能碰，我去给你倒热水！” “媳妇，不能出去，外面滑，你要干什么，我去干！” “媳妇，不能弯腰，有啥事你喊我，我来干！” “媳妇......” “媳妇......” 终于，在许大炮到家里来找江明浩商量事的时候，苏美秀把俩人一起赶了出来。 “浩子，嫂子咋地了？看你的眼神咋那么吓人呢？” “孕期综合征吧！孕妇都这样！” “啥？你再说一遍！嫂子咋地了？” “你喊啥喊，你嫂子怀孕了，又不是你怀孕了！” 许大炮尖叫了一声，竟然转过身又跑回了屋，扒住门框冲屋里喊。 “嫂子，我等会给你买两只老母鸡，再买点营养品啊，你还有啥想吃的尽管说，只要不是龙肉凤凰肉，兄弟我啥都能给嫂子弄来！” “俺啥也不想吃，你带着你浩哥在县上住几宿，俺就高兴了！” 啥？ 许大炮挠挠脑袋。 他浩哥这是被嫌弃了？ “哈哈，浩哥，嫂子嫌弃你了啊，你干啥了？是不是背着嫂子干啥坏事了？” 许大炮觉得挺新鲜，他浩哥可很少有啥事能让他笑话的。 “滚滚滚，赶紧走吧，你不说老赵在县里等着呢嘛！” 江明浩有些委屈。 他这不是第一次伺候怀孕期间的媳妇嘛，殷勤周到点不是应该的嘛，为啥媳妇会这么反感呢？ 不过出了家门，江明浩就收起了那些心思。 临近年关，各行各业基本上都停工了。 除了供销社、百货大楼这样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基本上见不到人。 许大炮早就联系过了赵国富，但赵国富有几个长途的货物运输，一直没时间，这几天才空下来，所以，约了江明浩见面，详细的谈一下蔬菜运输的事。 因为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加上有老沈这层关系的加持，没用太多寒暄，江明浩便直入主题。 “赵师傅，大炮可能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这边需要三辆货车，除了赵师傅，还需要两位，赵师傅有合适的人选吗？” 赵国富还是大胡子，可能是这段时间跑长途休息不好的缘故，人看着比上次憔悴不少。 “人是有，但他们是运输队的，和我不是一回事，要想让他们干这个，恐怕......” 赵国富顿了顿。 “钱这方面好说，但人必须靠得住。” 这是江明浩严守的一条底限。 青菜不比其他的东西，对运输时间要求很高，如果遇到不负责任的货车司机，随便耽误个半天一天的，整车的青菜可能就全都要扔掉，这个损失他承担不起，也不想承担。 “我说的不是钱，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是私活，风险很大......” 赵国富犹豫了一下，才把心底的想法直接表达了出来。 第265章 冬至暗影 “老赵，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吧？你知道......” 许大炮张嘴就要开吹，却被江明浩拦住了。 “赵师傅的意思我明白，这样，我也不让赵师傅为难了，不过赵师傅自己这边没问题吧？” “诶，浩子，你咋......” 许大炮没反应过来，这不是来谈这件事的嘛，浩子咋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我没问题，我这边的情况......比较随便......” 赵国富知道江明浩是有话没说，但他也算是跟着老沈干过的人，这点事不至于追着问。 “那就好。” 江明浩没有再跟赵国富说更多的内容。 只是确认了一下赵国富三四月份的时候有没有时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次的谈话就告一段落了。 “浩子，你咋回事啊？你现在这身份可是在公家那挂了名的，整个白沙市谁不得配合你啊，赵国富说咱是干私活，你干啥拦着不让我说啊？” 许大炮本来就是个嘚瑟的性子。 更何况江明浩手里可是抓着省农业厅下来的任命书呢，省农业厅啊！ 刚才要不是江明浩拦着，他肯定要用这件事狠狠的给赵国富一个大逼兜：看不起谁呢？谁tm干的是私活？ “你说这事是经过赵国富的手转一下更好，还是我们直接找运输队谈合作更好？” 这是赵国富表露出为难情绪之后，江明浩临时做的决定。 就像许大炮说的，他手里有正儿八经的‘圣旨’，为啥不把这张‘圣旨’的作用最大化？ 赵国富刚才表现出的为难，也许是真的，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想从中获取点东西，能跟着老沈干的，哪怕是个运货的司机，脑瓜筋也不会是死的。 江明浩不是不允许赵国富从中间得好处，可有些时候好处却不能随便给。 “但运输队那边可不好谈，我听老赵说了，运输队那个姓娄的队长人可操蛋的很，而且运输队一共就八辆货车，忙的跟陀螺似的，我怕够呛！” 许大炮之前跟赵国富谈这个事的时候，赵国富就跟许大炮聊了运输队的一些情况，所以，许大炮对江明浩提出的跟运输队谈这件事不是很看好。 “够呛不够呛试了才知道！” 江明浩对这件事的态度基本是志在必成。 “行吧，我浩哥能耐大，别说一个小小的运输队，就是火车飞机，只要我浩哥想用，那也得乖乖的听我浩哥差遣！” “许大炮，肉皮子痒痒了是不？” “嘿嘿嘿嘿，我这不是拍我浩哥马屁呢嘛，咋地，拍马蹄子上了？” “滚！” 江明浩捅了许大炮肩膀一下子，许大炮夸张的嗷嗷叫。 “今天冬至，到家里吃饺子啊！” 跟赵国富沟通完后，江明浩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家里媳妇还怀孕呢，这事比啥都重要！ “这就走了？不去运输队啊？” “去啥运输队，转过阳历年再说。” “那青桔港也不去了？” “也等阳历年后再说。” 江明浩随口说道。 “浩哥，你不对劲啊！你那拼命三郎的劲哪去了？嫂子这才刚怀孕，离生还有七八个月呢，咋地，这七八个月你就打算围着嫂子转，啥也不干了？” 许大炮撇撇嘴，心道怪不得嫂子烦呢，他浩哥多高冷一人，现在咋跟狗皮膏药似的呢！ “谁说不干了，不说了转过阳历年的嘛！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在等消息！” 江明浩朝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许大炮挠了一下脑袋，瞬间明白江明浩说的消息是什么了。 “那就等消息来了再说，走，去供销社。” “去供销社干啥？” “买东西呗！我嫂子怀的那可是我的干儿子干闺女，我这当干爹的不得现在就行动起来啊！得让他们在肚子里就知道我这个干爹惦记着他们呢！” 许大炮大胳膊一挥，不顾江明浩阻拦，又一次横扫了供销社。 结果就是两个人回到家，被苏美秀拎着耳朵骂了个透心凉。 “许大炮，你说说你，有钱不知道攒着娶媳妇儿啊，你浩哥败家你也跟着败家？你见过谁家买肉买这么一大块，这得多少钱？够给新媳妇买两床被面子了，还有这些，这得多少钱，你长点心，钱得留着娶媳妇，知道不？” 许大炮被苏美秀叨咕了半天，不仅没生气，心里还挺美。 他娘跟人跑了，爹和妹子都死了，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能有个人这么叨咕他，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不是孤单的，还有人在关心他。 不过有一说一，嫂子这一怀孕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多温柔啊！ “媳妇你别生气，回头我说他，千万别气坏了！” 江明浩笑嘻嘻的上来哄媳妇，收到了苏美秀一个大白眼。 看到两个大男人都在娘这吃了瘪，江月和艳红都捂着嘴笑的不行。 “浩哥，要不我不吃饺子了吧？” 虽然有人关心心里美滋滋的，但是看到苏美秀没有停下的意思，许大炮又不敢吭声，只能偷偷拽了拽了江明浩的衣服袖子，小声说道。 “不行，今天这饺子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难得有人替自己分担火力，江明浩傻了才会让许大炮走。 1979年冬至。 许大炮吃了离开老家之后的第一顿饺子。 猪肉白菜馅的。 尽管饭桌上依旧有嫂子絮絮叨叨的让他不要大手大脚，要想着攒钱买房置地，早点娶媳妇生孩子，但许大炮还是觉得，这是他最近几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当然，吃了饭，许大炮就跑了。 把许大炮送到路口，正准备回家，江明浩忽然看到一道人影，偷偷摸摸的朝着西边跑。 按理说江明浩并不该多管闲事，但这倒人影江明浩很熟悉。 所以，这事很可能不是闲事。 江明浩跟着人影，一直跟到了刘三狗家的墙根下。 刘三狗家院子小，从大门到堂屋也不到五米，这个院子基本是整个生产队最小的院子。 院墙不高，一米二三，小孩子都能轻松的跨过去，所以形同虚设。 因此，江明浩只能转过弯，绕到了后房山。 刘三狗家冷飕飕的屋里，刘傻柱穿着已经漏了棉花套子的大棉袄，吸溜着鼻涕，恶狠狠的瞪着突然来到家里的不速之客。 第266章 上赶着求复仇 “三狗子，你这过的是啥日子啊？以前你家这日子不说是整个生产队最好的，那也是不愁吃喝的，看你们爷俩过成这样，俺这心里都不得劲啊！” 刘玉成靠在门框上，无视傻柱子的眼神，对坐在炕头病歪歪的刘三狗说道。 刘三狗抬抬眼皮子，病恹恹的哼了一声。 “三狗子，俺俩岁数差不多，所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俺真是替你抱屈，你说如果不是江明浩，援朝是不是还好好的当着粮食所主任呢，你和柱子不说天天吃干饭，腻乎的稀粥是断不了吧？你看看现在，啧啧啧.......” 刘玉成转了一下脑袋，打量了一下破破烂烂的屋子，清锅冷灶，别说饺子了，看这样，爷俩到现在连饭还没吃呢！ “刘玉成，你少......咳咳.......你少在俺跟前扯用不着的，你想让俺替你报仇.......咳咳.......把江明浩弄下来？俺.......俺告诉你，没门！” 刘三狗咳嗽的厉害，不说话还好，只要一张嘴，肺管子就抽搐的厉害，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才说完整。 刘玉成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阴沉。 “三狗子，你这话说可就昧良心了，俺为的是啥，还不是看不下去你和傻柱子遭罪？江明浩能把俺咋地，他也就是咋呼的欢实，俺把他告了，他不是连屁都不敢放？” 刘玉成的确是有恃无恐。 那天他趁乱从大队部跑回家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出门，就怕被江明浩遇着。 结果，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江明浩也好，陈富贵也好，连个屁都没放。 所以，刘玉成笃定，江明浩和陈富贵是不敢把他咋地。 那股子小心翼翼慢慢的就被心头的愤恨所吞噬，想到那天自己差点就把江明浩拉下来了，最后却功亏一篑，刘玉成十分不甘心。 可是江明浩是省里指定的啥干部，公社书记、市里的局长都出来给江明浩撑腰，他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去告了，但不告又不死心，所以，刘玉成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刘三狗身上。 刘三狗和江明浩有仇，尽管那天不知道吃错啥药刘三狗当着那些人的面说江明浩是救命恩人，但刘玉成觉得那都是假的。 特别是这几天他偷偷观察了刘三狗和刘傻柱爷俩的生活，那叫一个惨。 这也是促使刘玉成最终决定来挑拨刘三狗的根本原因所在。 “俺真是替你叫屈，别的不说，你瞅瞅柱子，以前这娃多壮实，看现在造的，这脸上都没肉了，蜡黄蜡黄的，眼窝子多深啊，你不心疼俺这个当大伯的可瞅不了，柱子，来，伯伯给你带饺子了！” 刘玉成说完，伸手往怀里掏，掏出两个用草纸裹住的饺子。 饺子皮是麸子面的，里面是猪油渣和野菜，但刘玉成舍不得拿馅大的，就让婆娘挑了两个蒸的破了肚子漏了馅的饺子包进了草纸。 屋里没有任何热乎气，爷俩又没吃饭，饺子一掏出来，猪油渣的味道就被十倍百倍的放大。 傻柱子的眼睛都直了。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刘三狗也好不到哪去， 这段时间他身子虚，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一天三顿的饭变成两顿，半干半稀的饭也变成了稀汤寡水的米汤，乍一闻到香味儿，唾液直接就分泌出来了。 “瞅瞅这娃，可怜见的，给，吃饺子！” 对于爷俩的表现刘玉成很满意。 伸出手，让刘傻柱拿过去吃。 真的是太香了，尽管刘傻柱一点也不喜欢刘玉成，可他心智到底不是成人，面对这种诱惑，实在忍不住，伸手把饺子接了过来。 “三狗子，你听俺一句，分地对你们爷俩没好处，看着好像没亏待你们俩，但柱子这样儿，能干啥，好田在你们手里也种不出好庄稼来，俺倒是能帮着你们种，不过江明浩那小畜生是看不了俺俩好的，他.......” “坏蛋，枪毙你！” 不等刘玉成说完，刘傻柱忽然把手里的饺子朝着刘玉成人过来。 饺子馅本来就是漏的，这一扔，饺子馅就像天女散花似的，洒了刘玉成满脑袋满身都是。 “傻柱子，你个煞笔！” 刘玉成抖落了一下，头发和身上依旧是油叽叽黏稠稠的，下意识之下，刘玉成厌恶的破口大骂。 “刘玉成，你给俺滚.......咳咳.......滚.......滚出去.......咳咳.......” 刘傻柱是刘三狗的逆鳞，他可以骂儿子傻，但别人不行。 “一家子煞笔，刘三狗，就你这病恹恹的样，俺看连年都过不去，活该！” “滚......咳咳.......” 刘三狗使出浑身力气把茶缸子朝着刘玉成扔过来。 刘玉成呸了一声，厌恶的看了一眼爷俩，气呼呼的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用脚狠狠的把掉在地上的饺子皮碾碎。 “活该！哼，死了也活........” 刘玉成走出刘三狗家的大门，忽然被人挡住了道。 “江.......江江.......江........” 刘玉成吓的舌头打卷，江了半天也没说出别的。 “刘玉成，是不是觉得这几天日子过的很滋润，觉得我江明浩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吗？” 江明浩比刘玉成高出一头，所以，他身子往前欺，从刘玉成的角度看过来，压迫感让人窒息，刘玉成吓的蹬蹬往后退了两步。 “江......江明浩，你.......你不敢把俺咋地，俺......俺......回家，你让开.......” 刘玉成想要走，但是江明浩的手搭在大门两侧的柱子上，将刘玉成的去路完全堵死。 “江明浩，你要干啥？” 刘玉成壮着胆子问。 “刘玉成，我没动你，不是因为不敢，更不是因为心胸宽广，相反，我记仇的很，你不是问我要干啥吗？行，那我就告诉你.......” 看着江明浩逆着光线的脸部轮廓，如同刀砍斧削一般，眼神深不见底，刘玉成的腿有些软。 “我要你离开尖山咀。” 听完江明浩的话，刘玉成心中一松。 呵呵，让他离开尖山咀，这尖山咀又不是他江明浩的，他说让他离开就离开？ 但第二天，刘玉成就明白了，江明浩这句话到底有多可怕。 第267章 双双登门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就把胳膊拿了下来。 刘玉成看到江明浩没再有其他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江明浩朝着一片乌漆嘛黑的屋里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江明浩找到陈富贵。 “把人赶出去？这不好吧？” 听到江明浩说要把刘玉成赶出尖山咀，陈富贵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赞同。 “刘玉成这次的事干的是不地道，但他打出生就在尖山咀，活了大半辈子，儿子孙子都在这，你把他赶出去，他还能有活路吗？” 陈富贵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很多人是吃一堑长一智，但陈富贵是不管被狗咬了多少次，只要咬不死，还会继续伸出胳膊让狗舔。 “按队长的意思，留着他继续在生产队当祸害？继续到公社、县里去告？”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小江啊，这个事......要不俺去跟玉成唠唠？大家乡邻乡亲住着，俺的话他多少能听进去几句。” 陈富贵有点憷江明浩，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 “看来队长是没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啊！” 啥狼？ 陈富贵有点迷糊，这小江说话总咬文嚼字的，这会儿又说上故事了，他上哪知道这姓东的和狼有啥事啊？ “算了，队长，我实话跟你说吧，昨天晚上刘玉成去找了刘三狗，你知道要干啥不？” “啥？找三狗子去了？他要干啥？” 陈富贵是心肠软没啥原则，但不是傻，这刘玉成以前和刘三狗关系并不好，相反，因为刘玉成不太看得上刘傻柱，和刘三狗之间还有些嫌隙，这个时候去找刘三狗，肯定不是啥好事。 “干啥？当然是要怂恿刘三狗继续去告我，还有队长你！” 江明浩这个你字咬的极重，与此同时，眼睛定定的看着陈富贵，陈富贵被江明浩的眼神看的一阵阵心虚。 “那......那......没别的招吗？只能把人赶走？” 都到这个时候了，陈富贵还在给刘玉成找退路，江明浩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了。 “刘玉成，必须走！” 既然商量不通，江明浩干脆不商量了。 陈富贵瘪瘪嘴，还要再说点什么，却看到江明浩沉了脸，顿时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江明浩在前，陈富贵在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刘玉成家。 刘玉成正靠在炕头的山墙上抽旱烟，吧嗒吧嗒的合计着事。 刘三狗那老狗指使不动，他得换个思路，翻来覆去的合计，生产队还有谁能挑大梁干这个事。 “队长来了？江......江知青也来了？进屋，进屋~” 刘玉成的婆娘耿桂兰正在灶上烧热水准备和猪食，冷不丁的看到陈富贵从大门进来，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瓢差点没掉到锅里。 “老嫂子，干活呢？” “诶，干活呢，快进屋，玉成在屋呢！” 耿桂兰微微扭头，朝着里屋的方向大声说道。 坐在炕头的刘玉成一个翻身下了地，把门帘子掀开一个缝儿，果然看到了陈富贵和江明浩。 他脑袋立刻转了起来。 陈富贵这老狗都多少年没登他家的门了，这突然上门能有好事？ 更不好说江明浩那个小畜生了，想到昨天晚上江明浩说的话，刘玉成冷笑了一声。 蚂蚱跳菜盘子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啊！ 等到耿桂兰领着陈富贵和江明浩进屋，才发现之前还在炕头抽旱烟的男人，不知道啥时候竟然钻进了被窝子。 “这......玉成啊，队长和江知青来了！” 耿桂兰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家里家外都没话语权，之前告发江明浩的事她倒是劝了两句，结果被刘玉成用鞋拔子抽了个大嘴巴，吓的她再也不敢吱声了。 此时看到刘玉成钻进了被窝子，也不敢多说别的。 刘玉成闭着眼睛，对于耿桂兰的声音充耳不闻。 “小江啊，这还睡觉呢，要不咱......” 陈富贵立刻打圆场。 “婶子，麻烦把家里人都叫过来。” 江明浩没有看刘玉成，而是扭头看着耿桂兰说道。 耿桂兰用手揉搓着围裙，眼睛看着被窝里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办好，急的眼圈都红了。 “婶子，我有事要说，不能耽误。” 江明浩在生产队里的形象一直是白面皮、好样貌、养尊处优的文人秀才形象，但当他板着脸，眼底聚满冷凝和寒意的时候，却让人无端心生恐惧。 耿桂兰害怕的立刻转身去厢房和隔壁院子喊人了。 躺在被窝里的刘玉成在心里将自己婆娘骂了个彻底，心道这贱婆娘一点能耐没有，人家说两句就赶紧去喊人了，回头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臭老娘们不可。 很快，刘家的大儿子、大儿媳妇以及二儿子、二儿媳妇，还有尚未成家的老三都到了。 刘玉成大儿子刘板和刘玉成长的很像，瘦小枯干但为人很奸猾，老二刘锋比较像耿桂兰，为人沉默寡言，老三刘锐十九，是刘玉成老来得子，娇生惯养，游手好闲。 “娘，俺正准备上山逮兔子呢，喊俺干啥？” 刘锐抠了抠鼻子，眼皮子耸拉着，像是没看到陈富贵和江明浩一样，不悦的抱怨道。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直接说了，我要把你们的爹从尖山咀生产队除名。” 江明浩扫了众人一眼，淡淡的说道。 啥？ 刘家众人都以为耳朵出问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 耿桂兰则是吓的腿都软了，要不是身后就是墙，耿桂兰都要站不住了。 陈富贵则是尴尬的想要抠墙。 这叫什么事啊？ “姓江的，你算老几啊，还把俺爹除名，你一个不知道打哪个耗子窟里蹦出来的，还敢在俺们生产队指手画脚的，狗篮子玩意！信不信俺弄死你！” 刘锐平时和江明浩没交集，甚至于和生产队里的其他人接触也不多，他爱跟其他生产队的几个二流子玩，所以，对江明浩之前的那些事他知道的不多。 “老三，干啥呢？队长还在这呢！” 刘板呵斥了刘锐一句，轻飘飘的，而且只提了陈富贵，压根没提江明浩。 “我来年要在生产队建学校，所有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家的孩子都可以免费到学校上学，你们家有五个孩子，除了刘甜甜之外，其他的四个都到了上学的年纪。” 江明浩说完，眼睛在刘板和刘锋身上扫了一眼。 刘板家三个孩子，刘锋家有两个。 第268章 杀人诛心 “你啥意思？” 刘板用眼睛瞥了一下炕上的刘玉成问道。 “还有，我今年会给所有社员按人头提供省里最高产的粮种，并有专门的农业技术人员到生产队指导。” 江明浩没回答刘板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 “公社粮食所会对尖山咀社员开放粮食按比例兑换副食或粮票、副食票等政策。” 随着江明浩说出的内容越多，刘家众人的眼神越复杂。 躺在炕上的刘玉心中冷笑。 “明年，我会从尖山咀生产队抽调一批社员加入农改合作社，参与农改，不需要上工，但除了正常的工分之外，还能有每天三到五元的补助。” 江明浩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和波澜。 但是听的人都心跳的飞快。 要是江明浩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尖山咀生产队岂不是要飞了？ 孩子能在生产队上学，而且还不要钱，有高产的粮种，多余的粮还能换副食，最重要的是可以不上工还能拿工分，一天还有三到五块钱补助，这个待遇比公社干部都好了啊！ “你说这老些，到底是要干啥？你说明白点！” 刘板和刘锐最激动。 一个是家里孩子多，上学这事诱惑太大，另外一个是不爱上工还想挣钱潇洒，所以江明浩说的这些对他们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你们想享受这一切，前提条件就是，刘玉成要离开尖山咀生产队，人离开，户口也要迁走。” 江明浩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像是一把鼓槌，重重的敲在了刘家众人的心上。 刘板的媳妇伸手拽了刘板的袖子一把，用眼神示意刘板。 刘锋的媳妇犹豫的看着自家男人，虽然没做什么，但是眼神里的渴望却掩饰不住。 刘锐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几圈。 正好对上大哥刘板的视线。 “你红口白牙的一说，俺们咋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陈队长，江明浩说的这些是真的？” 刘锐年纪小，又愣，他大哥不出面说的话，他倒是没犹豫。 陈富贵没想到这球最后能踢到自己这来。 这.......这....... 陈富贵为难的看向江明浩。 这话他咋说啊？ 说了就证明他也想赶走刘玉成。 可是江明浩的眼神压根就没看他，只是紧绷着的下颌线能让人感觉到江明浩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是......是有这么回事.......但.......” 陈富贵但后面的话还没说，之前没看他的江明浩忽然朝着他轻飘飘的看过来，陈富贵立刻闭嘴了。 算了! 刘玉成自求多福吧！ 谁让他不开眼非得惹不该惹的人。 “俺娃真能上学？不要钱？” 刘板的媳妇压抑着语气里的兴奋问道。 江明浩嗯了一声。 刘板的媳妇立刻伸手在刘板的腰眼上拧了一把。 “姓江的，俺凭啥信你说的啊？万一回头俺爹被你赶走了，你又反悔不让俺去那个啥合作社的，咋整？” 刘锐一定笃定了，只要有这个名额，他家肯定是他去。 “我说话向来算话，信不信随你们，我给你们半天的考虑时间，天黑之前，你们给我结果，过期不候！” 说完，江明浩扭头就走。 “小江，小江.......唉，这事整的.......老嫂子，俺先走了啊！走了！” 陈富贵哪好意思再留，忙不迭的追着江明浩出去了。 耿桂兰脑袋嗡嗡响。 刚才江明浩说的那些话她都听着了，可是脑袋却好像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靠着墙，头疼的要命。 “爹，你别装了！” 刘锐上前，一把掀开了刘玉成身上的被。 刘玉成腾的一下坐起来。 “混账玩应，你说，你刚才问那话啥意思？你还真想拿你爹换那个狗屁工？” 刘玉成瞪大眼珠子质问刘锐。 与此同时，眼睛在其他两个儿子和儿媳妇身上扫了一遍。 “爹，你这话说的就难听了啊，啥叫拿你换工啊？你以前不总说要给俺在公社找个正经工作嘛，这都二年了，鸡吧毛都没有，现在机会来了，你又说话不算话了？” 刘锐撇撇嘴，语带不满的说道。 “你.......老大，你啥意思？” 老儿子本来就混不吝，说出这种话，刘玉成倒也不至于真的气成啥样，但老大不一样，老大最像他，干啥事心里有数，他都已经说过了，过两年就把这个家交给老大。 所以，刘板的意见最重要。 “爹......” 刘板还没说话，腰眼子又被媳妇拧了一把。 “爹，这在哪个生产队都一样，离了尖山咀，你不还是俺们爹嘛，你先搬走，等以后风声过了，俺们再把你接回来，中不？” 刘板轻轻嗓子说道。 刘玉成听罢，眼前一黑，差点撅倒在炕上。 “老......老二.......你也这个意思？” 老二平时沉默寡言，不太得刘玉成看重，但刘玉成知道刘锋比老大和老三更孝顺，所以，此时，老二成了他最后的希冀。 “爹，按理说这话不应该俺说，可咱家情况摆在这，甜甜小咱就不说了，宝乐可九岁了，正是上学的时候，以前咱们没这条件就不说了，可现在有这个条件了，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宝乐因为你没学上？当一辈子文盲？” 刘锋还没说话，就被媳妇一把拽到了后面。 “水芹，你少说两句，那毕竟是俺爹！” “屁，刘锋，俺王水芹嫁进你家多少年了，你爹最看不上谁你心里没数吗？这个家爹准备给大哥，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平时有啥好东西爹都偷摸着给老三，你天天起早贪黑下地，谁心疼你了？ 干的比牛多，吃的还不如家里的猪，你想窝囊一辈子俺不管，但俺不能让宝乐也跟你似的，一辈子被人家当牛做马！” 刘锋被媳妇的话戳到了痛处，耷拉着脑袋，也不吱声了。 “大哥，老三，你们表个态吧！咱爹这事到底咋整？” 老二媳妇掐着腰，看向大伯哥和小叔子。 “爹，你就是不为了俺们，也得为了几个娃着想，你就受点委屈，搬走吧！” “就是啊爹，你都这个岁数了，再活还能活几天？俺才十九，日子长着呢，有了正经营生，俺也好找媳妇，你总不能为了自己舒服，就让俺打一辈子光棍吧？” 刘锐紧跟着刘板说道。 刘玉成脑袋一阵眩晕，用手撑着炕，终究也没抵住，砰的一头栽倒在炕上。 第269章 答复 “明浩啊，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把刘玉成往绝路上逼啊？” 出了刘玉成家的院子，陈富贵合计了又合计，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们不逼他上绝路，那上绝路的人就是我们，队长，你是不是不清楚如果那天刘玉成举报的事成了，咱俩会是什么下场？” 陈富贵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江明浩也不想再跟陈富贵继续说这件事。 总归走到这一步，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退一万步说，他是给了刘玉成机会的，就看他的三个儿子怎么取舍了。 陈富贵蔫头蔫脑的，回去的路上一声没吭。 江明浩也没主动开口，让陈富贵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到了路口，两个人分道扬镳。 陈富贵佝偻着身子，背着手，慢慢腾腾的往大队部挪。 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尽管他知道江明浩这么做没错，毕竟是刘玉成有错在先，可他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总觉得江明浩有点狠了。 农民啊，一辈子都仰仗着脚下的这一亩三分地，生在这块地，死了也要埋在这块地，但现在，江明浩是硬生生的把刘玉成从这块土地上给赶了出去，这就是要刘玉成的命啊！ “唉！” 陈富贵抬头看了一眼又有些灰蒙蒙的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江明浩则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攻击任何人，相反，他对这片自己插队的土地和生产队，以及生产队的社员们是有感情的，如果可以，他愿意让这片土地最先迎来春天，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最先得到幸福。 但，他不能容忍有人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拉屎。 “明浩，咋样了？” 苏美秀知道江明浩去了刘玉成家，但不知道具体情况。 “我跟刘玉成的三个儿子说了，要前途还是要他爹，让他们自己选，晚上给我答复。” 江明浩没有细说，虽然这事不带啥血腥，但毕竟媳妇怀孕呢！ “媳妇，你会不会觉得这事我下手有点狠了？” 江明浩不在乎陈富贵怎么想，却想知道媳妇的看法。 “狠啥狠？刘玉成那人狼着呢，你对他手下留情，回头他就能叨下你一块肉来。” 苏美秀怀孕后脾气大了不少，嗓门也大了，这句话说的十分气势磅礴。 “秀说的对，对这种人就不能心软，要俺说啊，你就该把那一大家子都给撵出去，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没啥好东西。” 正在刷锅的崔兰花听到两口子的对话，一边把手里的刷帚抡的上下翻飞，一边咬着牙说道。 “娘，你别一棍子打死一片人人啊，桂兰婶子还行。” “行啥行？要是行的话，刘玉成干那些不见人的事她就该拦着，还有家里那几个，她要是个明白的，一大家子能养活不出一个明白人来？” 苏美秀撇撇嘴，知道她这张嘴是说不过老娘的。 江明浩却对自己这个老岳母越发的敬佩。 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但想法和觉悟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万一刘板刘锋刘锐哥仨不愿意让他爹离开呢？” 苏美秀换位思考，如果这事放在她身上，宁可要饭她也肯定不会把爹娘给赶出去的。 “没有万一。” 想到自己说出那些话时刘板和刘锐的眼神，还有两个儿媳妇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江明浩相信，这件事压根就没有第二种可能。 果不其然，还不到晚上，刘板刘锐哥俩就进了老苏家的院子。 “江明浩，你之前答应的事都算数不？” 尽管来的路上刘板嘱咐过，让刘锐沉住气，但到了江明浩跟前，刘锐就把嘱咐忘的一干二净了，张嘴就问。 “当然算。” “那......那你给俺们立个字据，否则俺们凭啥信你？” 刘锐挺了挺胸脯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呵，字据？选择权在你们手里，你们要是觉得信不着我，可以把刘玉成留家里，我不强迫。” 江明浩冷哼了一声。 刘板瞪了刘锐一眼。 刘锐则是不服气的瞪了回去。 “江知青，老三年轻气盛，说话不好听，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俺替他给江知青道个歉！” 刘板讪笑着上前，把刘锐扯到了身后。 江明浩没说话。 “江知青，俺们哥仨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就把俺爹送出去。” 刘板咬咬牙。 江明浩认真的看了刘板一眼。 明明就是普通的一眼，刘板不知道为啥吓的激灵了一下。 “回头找陈队长要手续，把户口处理利索。” “这......行，把人送出去俺们就办，江知青，那娃们啥时候能上学啊？” 刘板现在心里都是上学的事，丫头片子他不合计，但他可是有俩儿子，脑袋聪明着呢，算命的说过，老大还是文曲星下凡呢！ “开春就能报名了！” 江明浩已经打听过在生产队恢复小学的事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钱到位的话就没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敢说开春就能报名的原因。 “中中中，俺这就回去把俺爹送走。” “那俺的工作呢？” 看到刘板要走，刘锐扒拉了一下大哥，自己重新挤上来问。 “明年四月份之后开始招工。” 刘锐摆弄了一下手指头，算了算时间。 也得着一年就十二个月，再多几个月刘锐就算不明白了。 “江明浩，你可得把位置给俺留着，要不俺到时候可.......” “江知青，俺们先走了，你忙吧！” 刘锐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刘板给拽走了。 “大哥，你总拽俺干啥？俺算是看明白了，你压根就没把俺的事往心里去，就惦记你自己！” 刘锐甩开刘板，满脸的不爽。 “老三，你说的啥话，俺俩是兄弟，当大哥的能不惦记你吗？你总不在生产队，不知道那姓江的能耐有多大，他说给你办就能给你办，再问多了，他一个不耐烦你鸡吧毛也得不着，到时候你咋整？” “呸，他长的跟小鸡崽子似的，俺一个大脖溜子就能扇懵他！” “一天天的就知道打这个打那个的，狗屁能耐没有，你爱咋地咋地，俺不管你了，回头让姓江的整了别找俺哭！” 刘板一甩袖子，走了！ 刘锐用大拇指在鼻子下面揩了一下，满脸的戾气。 他发誓，要把他大哥二哥都狠狠的踩在脚下，老刘家这个家得他当，谁也不好使，啥亲哥亲侄子的，有鸡吧毛用! 第270章 树未倒猢狲已散 冬季日短。 下午四点过，太阳就有些往西偏，被敖子山遮挡的地方，已经暗了下来。 这个时间段，正是家家户户吃饭的时候。 但，一声凄厉的哭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刘玉成家的院子。 刘玉成坐在院子里，抱着枣树不撒手。 刘板和刘锐使劲拽着刘玉成的胳膊，刘玉成老泪纵横，使出浑身的力气也不肯动。 他不能走，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大，老三，爹求求你们了，爹不能走啊！你们这是要让爹去死啊！” 刘玉成一辈子基本没掉过眼泪。 爹娘活着的时候，他心眼活泛，基本没吃着啥苦，分家的时候得的又最多，后来结婚了，找的婆娘又是个听话的，打也不吱声骂也不还嘴，孩子也听他的话，他在家里说一不二。 在生产队他也混的不赖，虽然队长不是他，但陈富贵耳根子软，有啥事只要他张嘴，基本上就能说服陈富贵。 可是他刘玉成怎么也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要被自己的亲儿子给赶出去。 “爹，你干嚎啥啊？俺们又不是送你去死，真是的，嚎的人心烦。” 刘锐看着他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身上也埋埋汰汰，嫌弃的不行。 “爹，俺都跟你说的很明白了，你这是为了咱这个家，为了你儿子孙子，你咋就想不开呢，非得让俺们把你抬出去？不嫌丢人现眼啊？” 刘板说话没刘锐那么难听，但意思基本一样。 老二刘锋站在一边，几次想要上前，都被媳妇王水芹死死的拽住，眼神里充满威胁。 耿桂兰瘫在门槛上。 她想上前，但她害怕。 这几个儿子都跟狼崽子似的，这是铁了心要把刘玉成给赶出去，如果她上前，万一也被儿子们赶出去呢？ 她不想离开这个家。 “爹，俺爷这是咋地了？脸上都是大鼻涕，太埋汰了！呕！” 刘板的大儿子刘东升翻了个白眼，一脸恶心的拖了冰车出去玩了，完全没理会他爷。 刘东升虚岁已经十岁了，是刘玉成的第一个孙子，是在刘玉成的怀里长大的，结果....... 刘玉成忽然不挣扎了。 他抬眼环顾了一下周围。 他的婆娘，他的儿子，他的儿媳妇，六双眼睛，没有一双眼睛里有对他的留恋和不舍。 “俺走，俺走！” 刘玉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因为短期内受到的巨大打击，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晃悠的厉害，但站在旁边的两个儿子，谁也没有搭手扶一把。 “这是俺的报应！不过你们记住，你们这么对你们的爹，亲爹，老天也会报应你们的！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是刘玉成留给自己子孙的诅咒！ 他得不着好，别人也别想得着好。 别想！ 说完这句话，刘玉成从刘板手里拽过包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爹......” 刘锋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追出去。 “刘锋，你今天要敢追出去，俺就带着宝乐和甜甜回娘家！” 刘锋刚要迈出去的脚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他痛苦的用拳头在墙上砸了一下。 刘玉成走出家门，四下看了一眼。 太阳已经坠落，寒风取代了阳光，半点不留情的穿透刘玉成的棉袄。 天大地大，刘玉成竟然不知道他应该去哪里。 最后，刘玉成顶着北风，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大队部里，陈富贵站在门口，看到刘玉成走过来，原本还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玉成，你打算去哪啊？” 陈富贵问了一句。 “陈富贵，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富贵被噎的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刘玉成大声冷笑着离开了。 “这人......真是不识可怜！” 碰了一鼻子灰的陈富贵终于觉得，江明浩这么做是对的。 刘玉成的离开，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 因为，江明浩要在生产队建学校的消息传了出来。 不仅是尖山咀生产队，包括周围的几个生产队都沸腾了。 六六年以前，生产队的娃们是有学校上的，但六六年后，乡村小学因为特殊原因陆陆续续被取消，学生们也不再正常上课。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之后，除了公社的学校，绝大部分乡村小学就没再恢复，想要上学就要往公社跑，大孩子还行，带着干粮可以住校，但小孩子就不好办了，加上条件不好，很多家庭干脆就不让孩子上学了。 其实真正不想让孩子上学的社员并不多，特备是高考恢复后，普通社员对上学的热情重新被点燃了。 不少家里有孩子的社员，不好找江明浩直接问，就跟崔兰花苏大山打听。 但老两口嘴巴严的很，一问三不知。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为什么生产队有什么大事大家不再去大队部找陈富贵打听，而是宁可围着老苏家的几口人转悠。 因为猫冬，又没有社员主动找，陈富贵天天闲的蛋疼。 时间继续流逝。 并没有因为一些人的离开而有所改变，也没有因为一些事的发生而慢下脚步。 时间转眼来到了1980年。 江明浩重生回来已经快半年了。 这半年的时间他似乎做了很多事，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做。 唯一能让他觉得欣慰的，就是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再有就是收养了小艳红，让前世里害了江月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新年当天，苏美秀带着两个娃用纸和秸秆糊了两个小灯笼，又给两个娃每人梳了一对小揪揪带了新买的红头绳，看着十分喜庆。 许大炮一大早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上门了。 自然又是少不了苏美秀的数落。 这回许大炮学聪明了，苏美秀刚数落两句，他就带着俩干闺女出去玩了。 崔兰花和苏大山在院子里杀鸡。 为了不让鸡叫出声音，让其他社员听了心里泛酸，崔兰花用麻绳缠住了鸡嘴。 看着十分好笑。 江明浩靠在门框上，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着1980年的一些大事。 第271章 下了逐客令之后 “吃饭了，吃饭了！赶紧进屋洗手！” 下午两点，崔兰花喊了一嗓子。 白沙这一片，过年过节都是晌午左右开饭。 “走，吃饭去！” 许大炮带着俩小丫头疯跑了一上午，数九寒天，脑门子上都是汗。 许大炮也没好到哪去，玩起来不管不顾，趴在地上给俩孩子当大马，浑身上下除了土就是泥。 “这是明浩的衣服，你换上，出一身汗小心感冒！” 苏美秀翻出件江明浩的衣服，扔给了许大炮，又把许大炮的衣服翻过来放到炕头烙着。 这个年代，人就那么两件衣服，要是不用这样的方法，指望北方的寒风和日头自然晒干，十之八九是没人等得起的。 “婶子，嫂子，这也太丰盛了吧？瞅瞅我这哈喇子，都要淌到下巴颏了！” 刚坐到饭桌子旁边，许大炮就夸张的叫唤起来。 “你这娃，咋咋呼呼的，好吃你就多吃点。” 崔兰花挺喜欢许大炮，江明浩和苏美秀都是安安静静的性子，家里的气氛也比较闷，但许大炮一来，家里的气氛就顿时活泼起来了，包括两个孩子也肉眼可见的开心。 “妥嘞，婶子，今天我要是不吃的走不动道都算不实在，嘿嘿！” 许大炮也真对得起自己这句话，坐下之后就甩开了腮帮子，筷子翻飞。 看着许大炮夸张的吃相，江明浩心里有丝温暖。 前世那个孤寂潦倒的许大炮再也不会回来了。 吃了饭，一大家子围坐在灶膛旁边吃花生嗑瓜子，苏大山则是抽着烟袋锅子，灶膛里的柴发出噼啪的响声。 许大炮是傍晚时分离开的，两个孩子缠着许大炮，舍不得让这个大方又有趣的干爹走，最后还是许大炮答应给俩娃一人买一个洋娃娃，两个娃才放许大炮离开。 这边许大炮前脚刚离开，胡栓子和胡兴叔侄俩就上门了。 胡栓子拎了两斤白酒，胡兴拎了一只冻的硬邦邦的野鸡。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叔侄俩来的目的很直接，就是希望能参加包产到户。 “我之前说的很清楚，大会上没有签字同意的，以后都不可能再有这个机会。” 江明浩很干脆的一口回绝。 “江知青，俺们也不是不支持你，但俺们都没啥文化，一辈子就指望着地里打的那点粮食，而且生产队都多少年了，你上来就说分地，俺们心里没底啊！” 胡栓子觉得江明浩有点不近人情，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 “没底我能理解，但我要对签了字的56户社员负责，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江明浩直接把话说死了。 “这......苏老哥，你帮俺说两句。” 胡栓子知道江明浩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转而看向苏大山，苏大山老实厚道，又是乡里乡亲住着的，肯定能帮这个忙。 “俺家的事都是明浩说了算，俺插不上话，生产队的事俺就更管不了了。” 苏大山一扭头，推的干干净净。 胡栓子吃了个软钉子，心里赌气的很，胡兴本来就不赞成他叔来，现在是这样的结果，胡兴腾的一下站起来，扭头就走。 “胡兴，胡兴.......” 胡栓子想要喊住胡兴，但胡兴脚步很快，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江知青，胡兴这孩子就是脾气直，没啥坏心眼，那个......” “东西拎走吧！无功不受禄！” 江明浩说完，苏大山就动手把酒和野鸡都塞回了胡栓子的手里。 这事可不能让女婿干！ “江知青，这事就真没商量余地了？” 胡栓子不死心。 “哎呀栓子，你可就别为难俺姑爷了，都说了不行不行了，俺姑爷代表的是政府，那政府做啥决定能想一出是一出啊？” 苏大山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把胡栓子往外推。 这个局面，江明浩是想过的。 但他说出的话，就不会更改。 在国家正式的政策下来之前，他是不会同意之前没签字的几户包产到户的。 胡栓子胡兴叔侄俩从江明浩这边没有得到回应，转过天，偷偷摸摸的把另外几乎没签字的户主招呼到了一起。 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几户人家聚头的事，好巧不巧的被傻柱子给看到了。 尽管傻柱子心智不全，但他会听好赖话，他躲在树趟子里听着几个人反反复复提了好几回江明浩的名字，还骂了两句，傻柱子现在特别护着江明浩，不管不顾的蹦出来就往胡栓子和其他几个人身上挠。 “你们都是大坏蛋！骂俺哥，都枪毙！” 傻柱子毕竟傻，力气倒是有，但不知道闪躲，三下两下就被那几个社员给按到了地上。 “哥，他们打俺，呜呜.......” 傻柱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一瘸一拐的进了苏家的院子。 “诶哟，这是哪个畜生下的手，咋把娃给打成这样诶！” 崔兰花看到傻柱子鼻子被打的汩汩冒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顿时心疼的不行。 这傻子虽然心眼不全，但挺仁义，从小到大也没干过祸害人的事，而且对自己姑爷可是维护的紧，不冲别的，就冲这一点，崔兰花也对傻柱子比一般人多了几分关爱。 “谁打的？” 江明浩出来，看到傻柱子这样，火气也一下子上来了。 “胡栓子，胡兴，还有毛建军.......他们蹲在林子里说哥的坏话，俺不让他们骂哥，他们就打俺，呜呜呜.......疼.......” 刘傻柱哭的跟个小孩似的，嘴巴一抽一抽的，鼻子上的血很多，这么冷的天都没有凝固，有些已经淌到了嘴里。 苏美秀倒了盆热水，崔兰花拿着手巾给傻柱子擦脸。 “娘，娘.......俺想娘了.......呜呜.......” 傻柱子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女人，更没被女人这么温柔的呵护过，被崔兰花这么温柔的对待，刘傻柱顿时想娘了。 这一声娘，把崔兰花喊的哗哗的掉眼泪。 “柱子叔叔，俺给你糖吃，可甜了，吃了就不疼了！” 小艳红拎着江月，往刘傻柱的嘴里塞了一颗奶糖。 “嘿嘿，甜，好吃！” 奶糖的味道对于刘傻柱来说是新奇的，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让刘傻柱一下子就忘了疼。 江明浩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第272章 不存在一笑泯恩仇 江明浩不能直接抡起拳头替刘傻柱打回去，但是...... 他们不是想背着自己搞事嘛，那他就顺他们的意。 只是，结果嘛，呵呵！ 刘傻柱喜欢吃糖，脸上被擦干净之后，又像小孩子似的扭捏着想要再跟小艳红要糖吃。 “柱子叔叔，糖不能多吃，牙会长虫子，俺可以把俺的糖都给你，但你一天只能吃一块，好不好？” 听到还可以有糖吃，刘傻柱兴奋的不断点头。 小艳红回到屋里，把自己平时攒着不舍得吃的奶糖，大约十几颗，全都给了傻柱子。 刘傻柱高兴的原地转圈，但因为腿被踢的很严重，刚转了两下，就疼的受不了。 “明浩啊，柱子不能有啥事吧？俺刚才摸了一把，脑袋后面还有个大包呢，这么老大！” 崔兰花攥了攥拳头比划着。 “我带他去趟医院。” 要说以前，江明浩对刘傻柱是没有任何特别感情的，没有因为刘三狗的缘故讨厌他就算他心胸宽广了，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对刘傻柱生出了一丝怜悯。 傻柱子不像心智健全的人，对他好也许是有利可图，傻柱子心思单纯，对他好就是单纯的好，这种好，不管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不动容，更何况江明浩还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傻柱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害怕把车弄脏，不肯坐，最后，崔兰花好说歹说的给后座垫了个被单子，刘傻柱才上了车。 刘三狗听说儿子被江明浩带着去了医院，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这顿打挨的值啊！ 傻儿子越可怜，江明浩对傻儿子的牵绊才能越多。 医院里，刘傻柱拽着江明浩的袖子，既好奇又害怕。 江明浩只能耐着性子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刘傻柱。 好在刘傻柱很听江明浩的话，一番检查下来，都很配合。 检查结果也很好，除了一些皮外伤，没有大事，脑袋上的那个包也只是看着吓人，没伤到脑子。 回去的路上，江明浩给刘傻柱买了两罐麦乳精，五斤国光苹果，还有二斤奶糖。 回到生产队，江明浩直接把车停在了刘三狗家门口。 他就是要让尖山咀的社员都看清楚，以后再想欺负刘傻柱，得合计合计他江明浩。 “爹，哥给俺买了老多好吃的！” 进了屋，刘傻柱兴奋的跟刘三狗显摆。 刘三狗咧咧嘴，看着江明浩掀了棉帘子进来。 “柱子哥，这是大夫开的药，一天三顿，别忘了吃。” 江明浩把两瓶药放到炕沿上，嘱咐了一句，就准备转身离开。 他对傻柱子好，和刘三狗没任何关系，他也不会因为傻柱子，就对刘三狗之前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 “咳咳......江明浩......” 江明浩顿了一下。 没再等刘三狗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有什么好说的呢？ 有些事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了，不会因为一句话或某件事就改变。 知道傻柱子没什么事，崔兰花和苏美秀都放心了。 5号，江明浩和戴春正去了之前买好的那个大院。 院子很宽敞，最重要的是，院子里还有个挺大的菜窖，看到这个菜窖的第一眼，江明浩心里就有了想法，只是眼下，还不是安置这个的时候。 “咋样？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戴春正这段时间一直忙活这个事。 主要是江明浩提的一些要求实施起来有难度，不管是人工还是物品，都让戴春正费了不少力气。 “挺好的，戴处有时间的话见见苏春旺？” 江明浩是打算让苏春旺全权负责卷柏的采收和晾晒，以及质检，卷柏提取物的比例很低，光靠苏春旺一个人采收是满足不了需求的，所以，就需要发动其他社员。 这个事他没有精力做，也不值得花费精力。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去你们生产队？” 戴春正还没去过尖山咀，之前就说要去江明浩家串个门，到现在也没得着机会。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我先回趟医院，把工作安排一下。” 戴春正回到医院，却并不是安排工作，而是从柜里拿了一条进口烟，两瓶茅台。 这年代的茅台比几十年后的茅台更加金贵。 49年的时候茅台被誉为开国喜酒，能喝上茅台的都是有些背景的，而且这个年代的茅台都是定量销售，想要仅仅靠钱买到茅台，难的很，由此可知，戴春正对江明浩这个合作伙伴的重视。 崔兰花和苏大山以前性子面，见到干部就脚跟子软，不敢吱声，不敢大声喘气，但自从自家女婿成了‘精’，他们见的干部一个比一个大，因此，听说家里来的客人是县医院的干部时，老两口的内心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以至于戴春正把进口烟和茅台酒拿出来的时候，苏大山和崔兰花也没表现出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 倒是江明浩有些惊讶。 “戴处，这太贵重了！” “哎呀小江，你跟我客气啥，我这以后得全指望你呢，这点东西算个啥，快让叔和婶子收了吧！” 江明浩无奈，让崔兰花把东西收起来。 “娘，你可得收好，俺刚才听明浩说，这条烟得好几十块钱，还有这个酒，好像都是大干部大领导才能喝的，比这烟还金贵的多呢！” 看到老娘随随便便的就要把烟酒甩到柜子里，苏美秀赶紧偷偷上前说道。 “啥？诶哟俺滴娘哎，这哪是烟酒啊，这不就是金疙瘩嘛！” 知道了价格，崔兰花拿着东西的手都不咋会动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酒瓶子给砸碎了。 “伯伯好！” 小艳红是见过戴春正的，所以，不用大人吱声，小艳红就上前乖巧的喊了一声伯伯。 江月啥事都跟着小艳红学，看到姐姐喊伯伯，她也跟着喊了一声。 “哎，哎！” 戴春正一边答应，一边赶紧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两个娃娃一人十块。 “伯伯给你们俩一人一个小红包，留着买糖吃！” 戴春正没有掏更多的钱，当然不是他不舍得，而是他和江明浩的关系不适合在这种事上拿太多。 两个孩子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点头，才一边说谢谢一边拿着钱欢快的跑了出去。 “明浩，俺来了！” 得着了消息的苏春旺，换了身打算过年才穿的衣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进了门。 “是你？” 见到苏春旺的一瞬间，戴春正站了起来。 第273章 又挖掘出了一条生财路 苏春旺看着戴春正，眼神透着迷茫。 “你认识俺？” 苏春旺一脑门子雾水，他又仔细的看了看戴春正，依旧没想起来。 “戴处认识春旺哥？” 江明浩也很意外，他之前跟戴春正提过好几次苏春旺的名字，戴春正都没什么反应，而且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交集的。 “6月份的时候，你卖给我一篓子林蛙。” 提到这个，苏春旺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尴尬。 “戴......戴处，俺可不是故意的，林蛙不好抓，俺是攒了两三天才凑够一篓子的，俺......” 苏春旺不知道咋解释了。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那个买林蛙的人见面呢，谁知道会这样，不仅见面了，还是这种关系。 江明浩明白了。 合着苏春旺早就开始了‘投机倒把’。 尖山咀有敖子山有毛沟河，地质条件还算不错，林蛙很常见，以前社员们或者小孩子要是馋肉了，就会想方设法的抓几只林蛙放到灶膛里烤了吃。 林蛙肉有营养，肉又细嫩，不仅尖山咀的社员们爱吃，其他地方的人特别是县里市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更是把林蛙当成补品，江明浩隐约记得，好像20几年后，尖山咀还建了两家林蛙养殖场。 “死的林蛙可不是几只，小兄弟，差不多一半都是死的。” 戴春正的表情很严肃，这让苏春旺紧张到了极点。 他好容易重新获得了江明浩的信任，如果因为这件事，再把卷柏的美差给整黄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江明浩看了一眼苏春旺和戴春正，没开口。 这事他没立场参与。 如果苏春旺是故意把死林蛙放进去的话，那即使戴春正因此拒绝和苏春旺合作，他也不会拦着，更不会替苏春旺辩解。 “戴处，俺当时卖了你九块钱，俺赔你十块钱，你别跟俺计较了行不？俺真不是故意的！俺当时看的时候真的就有两三只蔫吧的，但没死，俺对天发誓，俺要是撒谎，不得好死。” 苏春旺说着说着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 他要早知道会有今天，宁可把那一篓子林蛙扔回毛沟河去，咋地也不会为了那几毛钱硬生生的把那几只蔫吧的要断气的林蛙给塞到篓子里去。 “你这小兄弟，我差你那十块八块钱？” 不差钱，那咋整啊？ 苏春旺求救的看向江明浩，眼神里也带了几分乞求，乞求江明浩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再次失去对他的信任。 “来年再给我抓一篓子，要活蹦乱跳的，我家老岳父就好这一口。” “行，戴处，俺给你抓，进了五月俺就给你抓。” 听到戴春正的话，苏春旺激动的都要哭了。 戴春正这才正了正脸色，问起了苏春旺他手里卷柏的情况。 苏春旺哪敢怠慢，仔仔细细的把卷柏的数量、质量和现在的保管方式都说了一遍。 “行，那回头你把干卷柏都送到县里去吧！” 戴春正把县大院的地址跟苏春旺说了一遍。 知道戴春正这是真的没有因为死林蛙的事和自己过不去了，苏春旺的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眼看着几人谈完了正事，苏美秀进屋留戴春正和苏春旺在家里吃口饭，但戴春正以医院还有事委婉的拒绝了，苏美秀也不好强留，一大家子一起把戴春正送了出去。 等到戴春正的车慢慢的消失，江明浩扭头看向苏春旺。 “明浩，俺真不是故意的，俺卖给戴处的时候，那几只林蛙还活着呢，只要戴处早点收拾出来，真死不了，俺咋地也没想到会死那么多。” 苏春旺以为江明浩要问这件事，赶紧开口解释。 “你养过林蛙吗？” 苏春旺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 “小时候养过，养了几天就死了，这东西气性大，对环境要求也高，不好养活。” 苏春旺小时候是典型的淘小子，别说林蛙，就是螳螂蚂蚱毛毛虫都养过。 “卷柏这边你和戴处联系，来年五月，试着抓几只林蛙养，能养活的话，我带你挣大钱，比弄卷柏多的多的钱。” 苏春旺和许大炮一样，对钱的执念非常重。 尽管不知道养林蛙和挣钱有啥关系，但这话只要是江明浩说的，苏春旺就信。 养殖林蛙这事是江明浩刚才突然想到的。 既然要发展农业，顺带着把养殖业一起发展，形成完整的产业布局，让各个产业互相支撑互相成就，这是绿色发展的最好模式。 江明浩看上的不仅仅是林蛙的食用价值，还有药用价值。 林蛙的名气苏春旺不知道，只是当普通的野味卖，但江明浩却知道。 四大山珍里，林蛙位列第二(包括熊掌、哈氏蟆、飞龙、猴头)，在北方哈氏蟆、红景天、不老草更是被誉为北方三宝。 林蛙油（雪蛤油）的价格可以说高的离谱，几十年后，林蛙油都是按克销售的，一克林蛙油就二三十块钱。 江明浩不嫌赚钱的路子多，谁也不知道哪条路是通往罗马的，多几个选择总不是错。 苏春旺不仅得了戴春正这边的准信，还又得了个赚钱的道道，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的整个人好像都要飞起来。 最重要的是，随着赚钱的希望越来越大，苏春旺对娶媳妇这件事的热情竟然慢慢的淡了。 日里夜里琢磨的都是咋挣钱。 这天晚上也是一样，苏春旺回到家就缠着他爹苏大林打听以前他爷养林蛙的事。 没错，苏春旺的爷爷苏大头以前养活过林蛙，在大水缸里养的，而且还是抓了只大的生了一堆小的，这事苏大林以前经常跟他们当笑话说，主要是一到晚上那东西叫的邪乎，因此被苏春旺的奶奶满生产队的追着骂。 “哎呀，你这娃魔障了是不？你爷那是盐吃多了闲的，你也闲啊？闲了去把猪圈的冻猪粪铲了。” 苏大林瞅着自家儿子。 真是莫名其妙。 小时候给他讲他都不爱听，现在都要娶媳妇的人了，反倒追着自己打听，啧啧！ “爹，你跟俺好好说，俺给你买个铜嘴的烟袋锅子。” 苏春旺知道咋套路自己老爹，他爹早就瞅着苏大山的烟袋子眼馋呢！ “真的？” 苏大林眼珠一亮，还有这好事？ 他跟自己婆娘说了好几次，哪次都给骂个狗血淋头，自己这儿子也抠搜的不吭声，现在竟然要大出血？ “咳咳,你爷他啊是抓了一只肚里带卵的蛤蟆.......” 苏春旺瞅着他爹，把他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这都是钱啊！ 第274章 粮种和人都到了 养殖林蛙的事江明浩安排下去了，就没再多合计。 因为第二天，农大和农研所的种子运到了公社。 江明浩做为接货人，自然是要亲自到公社的。 种子是跟着火车运过来的，护送种子一起来的，是何淮。 “江同志！” 何淮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当初他和张龙江几个人干的事实在是不地道。 最后还是江明浩没有跟他们过度计较，所以，项目完成后，他们都得到了相应的嘉奖，职称也上了一级。 所以，这次运送种子，他是主动请缨的。 “何同志，辛苦了！” 江明浩倒是没有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他们当初的行为是不妥，但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他也能看的出来，何淮也是真心认错的，他总不至于得理不饶人。 “不辛苦不辛苦，江同志，冯所说了，让我暂时先留在生产队，等明年开春播种完之后再回去。” 何淮把冯志成的安排先说了出来。 江明浩有些惊讶。 没想到冯志成会在年前就把人安排过来。 “何同志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年？” 中国人都很重视团圆，农改的事再重要，也没重要到这个地步。 “我家里没什么人了，而且来来回回的浪费时间，说实话，这些种子很重要，我这也是为了试验结果考虑，江同志不要有什么负担。” 何淮的姿态放的非常低。 好像生怕江明浩不接收他一样。 “太好了，有何同志这个技术骨干在，来年的收成可期啊！” 江明浩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看到江明浩是这样的态度，何淮紧绷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种子总共两千多斤，整整十二个大麻袋。 用小轿车运肯定是不现实了，已经是下午两点，再去找赵国富也来不及。 江明浩给李建国打了个电话。 储油所有辆四轮拖拉机，平时来来回回的拉豆子和油渣。 按照规定，公家的车是不能随便出借的，但这个电话是江明浩打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建民不仅没废话，还问江明浩一辆够不够，不够的话他再跟其他公社借一辆。 这个面子可以说是给的足足的了。 江明浩表示一辆车就够了之后，李建民立刻安排。 从公社到白石县，开车半个小时，开拖拉机时间就多了不少，即便如此，下午四点刚过，拖拉机就突突突的开进了车站的货站大院。 按时间推算，应该是放下电话，李建民就让师傅开着拖拉机出来了。 “江知青，不用你，俺来，俺来就中！” 开拖拉机的师傅姓龙，麻袋不小，一麻袋的重量差不多两百来斤，龙师傅本来就是帮忙的，于情于理江明浩都得搭把手。 但不等江明浩的手碰到麻袋，龙师傅就赶紧摇手。 “李所长说了，不管啥活，俺能干不能干的，都不能让江知青沾手，这几个麻袋，俺三下两下就扛完了。” 龙师傅一边笑，一边伸手把麻袋拽过来，嗖的一下扔到了肩膀上，跟扔个小孩似的不费劲。 江明浩这才微微安心。 何淮目睹了拖拉机来的速度，又目睹了拖拉机师傅对江明浩的态度，心里对江明浩的能耐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与此同时，对于他们几个跟着张龙江一起给江明浩下套的事，越发的觉得可笑。 江明浩开车载着何淮在前，龙师傅开着拖拉机在后，朝着尖山咀生产队而去。 拖拉机一出现，生产队就立刻热闹起来。 江明浩从省里找了高产粮种的事社员们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粮种真到了又事另外一回事。 陈富贵也激动的不行。 自打刘玉成被赶出尖山咀之后，他这两天都猫在家里，一点精神头也没有。 此时看到满满一拖拉机的粮种，他的精神头才恢复。 “明浩啊，这粮种都是给俺们生产队的？” “嗯，安顿一下我就把粮种分下去。” 陈富贵把烟袋别在裤腰带上，背着手，围着拖拉机一圈一圈的转。 “队长，这位何淮同志是省农研所的农研员，是冯所安排专门指导社员们如何增产的。” 江明浩让何淮往前上了一步，给陈富贵介绍。 “哎呀呀，省里来的干部啊，荣幸荣幸啊！” 陈富贵这段时间也算是接触了不少大人物，耳濡目染的学了点给人打交道的礼节，此时，就学着江明浩的样子，把两只手伸出去跟何淮握手。 “不是干部，我就是个技术员，陈队长客气了！” 何淮笑了笑说道。 “咋不是干部，省里来的，在俺们这些泥腿子跟前，那就是干部，还是大干部，你们说，是不是？” 陈富贵朝着凑热闹的社员们喊了一嗓子。 “是。” 社员们既新鲜又激动，跟着陈富贵起哄。 何淮赶紧摆手，有点适应不了这种热情。 他一直在农研所，没下过基层，对于基层群众是很陌生的。 “队长，给何技术员安排个住处吧，明年五一之前，何技术员会一直留在生产队。” “不用不用，我带了介绍信，到公社住招待所就行。” “那哪行啊？何技术员是为了俺们生产队来的，咋能让何技术员住招待所？明浩啊，知青点不是空着嘛，俺安排几个社员过去收拾收拾，让何技术员住那行不？” 何富贵依旧抓着何淮的手没撒，转过头征求江明浩的意思。 “行，今天晚上何技术员就先住我那吧，知青点挺长时间没住人，屋里潮，把炕烧透了去去潮气再让何技术员过去住吧！” “行行行，就按你说的来，明浩啊，那这些粮种啥时候分啊？” “先卸到院里吧，龙师傅得赶天黑前回去。” “行，俺这就安排人。” 何淮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陈富贵和江明浩的交流方式。 这个生产队队长好像事事都要征求江明浩的意见啊！ 再看社员们的反应，当着陈富贵的面啥状态的都有，但只要江明浩的眼神扫过去，没一个嬉皮笑脸的。 这个生产队还真是挺稀奇的啊！ 但等到了晚上，何淮才算是真正的见识了生产队的‘热闹’和江明浩在生产队真实的一面。 第275章 粮种丢了 “龙师傅，这盒烟你拿着抽！” 卸完粮种，江明浩偷偷塞了一盒烟给龙师傅。 “俺不抽烟。” 龙师傅哪敢要，赶紧拒绝。 江明浩的眼睛却在龙师傅右手的食指上瞥了一眼，食指上都结了黄茧子，这哪是不抽烟，是不少抽烟。 “一点心意，龙师傅就不要推辞了！” 江明浩直接把烟塞到了龙师傅的口袋里，并快速的跟龙师傅拉开了距离。 “龙师傅，路上注意安全。” 龙铁嗯了一声。 心里对江明浩的印象非常好，他还以为李所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妥善对待的人得多难接触呢！ 龙师傅开着拖拉机离开后，陈富贵就立刻安排几个女社员去知青点打扫卫生了。 因为何淮是来帮着大家增产的，所以，社员的积极性挺高，甚至还有两个妇女没被安排也主动跟着去知青点干活了。 “队长，我和何技术员先回家了，晚点再过来安排粮种的事。” 何淮坐了一宿又大半天的火车，肯定是休息不好，虽然何淮是来帮着生产队增产的，但是冲着他江明浩来的，江明浩得尽好地主之谊。 崔兰花得了消息，早早的就拽着苏大山把他们住的那屋收拾了一下，又从被垛里翻出了两床干净的被，一床铺在床上当垫子，一床用来盖。 “何技术员，家里条件有限，委屈一晚上吧！” 崔兰花跟着姑爷耳濡目染，越发的会说话，这句话说的非常的有水平，连江明浩都有点惊讶。 “婶子，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啥，你是为了俺们生产队来的，是俺们的救星大恩人，你能不嫌弃家里条件不好，就中！等下俺做两个菜，晚上多吃点！” 何淮有点受宠若惊。 初来乍到的那股子陌生和紧张消散了不少。 “娘现在水平越来越高了啊，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啧啧，我都说不出来。” 找了个空挡，江明浩跟苏美秀开玩笑。 “娘当姑娘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能人来的，你慢慢瞧着吧，娘能耐大着呢！” 苏美秀伸手从案板上抓了一片刚煮好的肉，随手塞到了江明浩嘴里。 艳红和江月两个女娃，已经适应了家里来客人，所以也不怕生，掀了帘子偷偷的看何淮，后来干脆乍着胆子进屋跟何淮唠起了嗑。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崔兰花和苏美秀也都大方的很，说是做两个菜，但真正端上桌后，整整八个菜，七个炒的一个炖的，除了一个干野菜摊鸡蛋，剩下的几道菜里都有肉。 何淮也算是省机关单位的人了，但一年到头也很少有机会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 农村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这么高了吗？ “小何，这么喊你中不？” 崔兰花一脸慈祥，一边给江月擦嘴边的菜汤，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何淮问道。 “婶子，叫我小何也中，直接喊我何淮也行。” 何淮下意识的准备站起来回话。 “哎呀你这孩子，坐坐坐，小何啊，粗茶淡饭，多吃点，别装假，就当是回家了，知道不？” 何淮连忙点头称是。 苏美秀和江明浩都忍着笑。 老娘现在越来越有大领导的架势了呢！ 虽然江明浩一大家子都很热情亲切，但何淮依旧做不到完全放开，一顿饭吃了七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苏大山不如崔兰花能说会道，但也用实际行动表示对何淮的重视，那就是蹲在灶前不断的往灶膛里添柴火。 “死老头子，再添炕头都要着火了！” 崔兰花进屋闻到一股糊味，掀开炕席一看，炕席都烤糊了，出来把苏大山骂了一顿。 这一幕把一大家子都逗的笑了起来。 轻松和谐的氛围让何淮心头萦绕的那一丝丝陌生和对江明浩记仇的担忧彻底消散了。 就在一家人刚刚放下筷子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孙黄山气喘吁吁的跑进了院。 “小......小江，粮种丢了.......” 江明浩腾的站了起来。 何淮的脸色也变了。 那些粮种可都是用来做试验的啊，是国家农研计划的一部分，而且出于对江明浩的信任，除了极少量的实验室培养用的种子，他们把全部的种子都运了过来。 “黄山，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丢了？” 江明浩也着急，但越是急越不能乱了阵脚。 粮种是放在生产队的，就是丢，也只能是生产队的人干的。 “丢了一麻袋.......江知青，你过去看看吧，队长急的要哭了！” 陈富贵是真的要哭了。 他把院子里的几个麻袋翻过来调过去的数了十几二十遍，就希望是自己数错了，但事实证明，原本的十二个麻袋的的确确只剩下十一个麻袋了。 还没给社员往下发呢，粮种就丢了，这咋整啊？ 江明浩、何淮跟着孙黄山进到大队部的时候，陈富贵正蹲在麻袋旁边，用手为难的挠着头发。 “队长，咋回事？” 江明浩第一时间扫了一眼粮种，的确是少了一袋。 “小江，俺.......” 陈富贵看见江明浩，欲言又止，有点说不出口。 “队长，你有啥说啥，再耽误一会，粮种就真丢了。” 即使以前陈富贵很多做法都让江明浩无法苟同，但念着陈富贵对自己的照拂，江明浩对陈富贵一直都是礼遇有加，可现在，粮种都丢了，陈富贵还磨磨唧唧的，江明浩的语气和脸色都有些冷。 “俺......” “哎呀富贵叔，你快说吧，到底咋回事。” 看到陈富贵吭哧瘪肚的样，孙黄山也着急的不行。 “俺吃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俺起来撒尿，就看着这粮种少了一袋，俺......俺就不该喝酒啊！” 陈富贵之所以吞吞吐吐，就是因为喝酒误事。 如果他没喝酒，就不可能大白天的迷糊着了，他不迷糊着了， 粮种就不可能丢。 “黄山，去告诉苏春旺一声，让他找几个青壮年到大队部集合！” 江明浩平静的跟黄山说道。 黄山哎了一声，不敢耽误，撒丫子往苏春旺的家里跑。 “明浩，怎么办啊？” 陈富贵心慌的厉害，脑袋乱的一点缝都没有。 何淮不方便说什么，但心里也焦躁不安。 粮种要是找不回来，他怎么跟所长跟农大那边交代啊！ “今天就是把尖山咀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粮种。” 江明浩攥了攥拳头。 第276章 掘地三尺 “明浩，粮种丢了？” 苏春旺来的很快，就是因为来的快，鞋都没提好，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看样子都是得了消息啥都没管就跑出来的。 “春旺哥，你带俩人把生产队的出口堵了，剩下的跟着我走！” 江明浩没回答苏春旺的话，而是快速的做出了安排。 苏春旺知道丢了粮种的事影响很大，也没追着问，招呼了一声，就带着两个年轻社员朝着生产队出入口而去。 剩下的几个年轻人，一声不吭的跟上了江明浩。 陈富贵不知道江明浩要去哪，但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他的失利造成的，他也不敢多问。 何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江明浩径直进了胡栓子家的院。 胡栓子披着衣服出屋，扫了一眼江明浩和后面的几个人。 “江知青，你这是啥意思啊？” 胡栓子嘴里叼着根笤帚糜子，吊儿郎当的问道。 江明浩拒绝了他和胡兴，就等于是打了他的脸，还指望他给江明浩好脸色？ “你们进去搜！” 江明浩根本不搭理胡栓子，朝着后面挥了挥手。 后面的几个人犹豫了一下。 “丢的粮种找不到，就从各家各户的粮种里扣。” 这句话说完，刚才犹豫的几个人立刻上前，扒拉开胡栓子就冲进了屋。 “你们干啥？江明浩，你......你这是要反了天啊！” 胡栓子反身去阻拦已经冲进屋的几个年轻社员，但苏春旺挑的都是身强力壮的，胡栓子长的本来就不高，干干巴巴的，被几个社员一扒拉，站都站不稳。 胡栓子的两个儿子上前帮着他爹。 “你们要是敢拦着他们，就跟刘玉成一样，滚出尖山咀！” 胡磊、胡生俩人一听，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 刘玉成走的多惨，他们都是知道的，听说刘玉成出了生产队就被冻死在山沟子里了，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想想就害怕。 “你们俩怂蛋包，拦着啊，这是要把咱老胡家的脸往地上踩啊！” 胡磊胡生被老爹一骂，脸上有点过不去，但刚想动弹，就被江明浩的眼神骇住了。 “江知青，没有！” 这时候社员住的房子本来就不大，也没什么家具，想要找什么东西并不难，更何况是二百来斤的一麻袋粮种。 “天杀的啊，俺们家这是造了啥孽啊，让人家这么往咱们身上扣屎盆子啊！胡栓子，你个没种的狗比......” “不要以为没搜到东西，这件事就和你们没关系，胡栓子，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走，去下一家！” 江明浩冷冷的看了一眼正准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胡栓子老婆王良芬说道。 看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王良芬狠狠的朝着胡栓子的后背捶了一下。 搜的下一家，就是和胡栓子家隔了两三户的胡兴家。 胡兴还没成家，光棍一个。 江明浩带着社员冲进去，却没在家里见到人，也没有粮种的影子。 “你们干啥？你们干啥？” 第三家搜的是毛建军家，毛建军岁数不算太大，但是家里人口多，光是闺女就有四个，还有三个儿子，是生产队孩子最多的人家。 因此搜到毛建军家的时候，鸡飞狗跳。 毛建军的老娘、媳妇、小姨子一起上阵，对着搜粮种的社员又打又挠。 “毛建军人呢？” 江明浩的声音不大，但是当他一开口，原本疯狂撕扯的三个女人动作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我问你们，毛建军呢？” 江明浩看着三个女人，淡淡的问道。 “俺......俺不知道......” 毛建军的媳妇被江明浩的眼神吓的哆嗦了一下。 “你家孩子是最多的。” 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江明浩带着几个社员转身离开。 何淮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撒泼打滚的几个女人，此时站在一起，脸上表情竟然带着几分惊惧。 江明浩到底做了什么啊？ 为什么江明浩不过简简单单的说了两句话，她们就变得这么安分了。 江明浩带着几个社员一共走了六个社员家。 这六个社员就是之前没有签协议的七户社员里除了刘玉成之外的另外六个。 这六户社员除了胡栓子和马六在家，剩下的几个都不在。 “江知青，为啥就搜他们几家啊？” 搜完苏临江的家之后，江明浩就宣布停止搜找，有社员不明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只有他们有偷粮种的动机， 你们去找苏春旺汇合，我稍后就过去。” 几个社员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奔着生产队的出入口而去。 “江同志，粮种能找回来吗？” 尽管何淮看到了江明浩的能耐，但搜了一圈都没搜到粮种，也就是说粮种很可能已经不在生产队了，就是找到偷粮种的人，也未必能把粮种找回来啊！ “能！” 江明浩答的干脆利落，一丝犹豫也没有。 何淮本来是想问江明浩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但是看到江明浩眼底的那份坚定，就发现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大东，方卓，你们在这看着，其他人跟我上山。” 此时，天已经黑了。 但原本的七八个社员此时已经变成了二三十个。 粮种关乎着他们每一个人来年的收成，知道粮种丢了，大家伙都坐不住了，纷纷聚集到了村口。 听到江明浩的话，众人纷纷响应。 上一次整个生产队老少爷们一起上山，还是为了找刘傻柱，没想到这事过去了没多久，大家竟然又一次夜里上山，却是为了找粮。 “何技术员，你婶子给你拿的棉袄，凑合穿着吧，山上冷，别冻坏了！” 苏大山挤上来，把一件棉袄塞给了何淮。 苏大山叹了口气。 这一天咋就不能消停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山。 但江明浩指挥众人走的却不是以往常走的路，而是专门朝着有大石头、林子密的地方钻。 夜沉的很快。 夜色彻底沉下来之后，风也跟着起来了。 跟着上山的人，都做好了准备，大棉袄二棉裤，加上一直在爬山，不仅不觉得冷，甚至后背和脑门子还有些冒汗。 但，躲在林子里的几个人却很痛苦。 手脚已经完全冻僵，嘴唇青紫。 他们谁都想不通，江明浩为什么会带人上山，而且动作这么快。 他们走的这条路，根本就不是社员们平时常走的。 第277章 蹲守 “江知青，人在这！” 忽然，一个社员指着两棵贴着石头砬子长的‘鬼见愁’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摆摆手，跟着上山的社员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三下两下的就将‘鬼见愁’围了个严严实实。 蹲在树坑子里的四个人缓缓的站了起来。 正是刚才搜查的时候不在家的那四个人。 “江知青，粮种，是粮种！” 树坑子很深，四个人站的位置是紧贴着石头砬子的，粮种则是被踹到了树坑子的最里侧。 “你们去把粮种搬上来。” 江明浩俨然已经是社员们的主心骨，他一说完话，立刻就有几个社员跳到树坑里去抬粮种。 江明浩的眼神则是在胡兴、毛建军、苏临江和孙淮四人的身上扫了一遍。 “把人捆了！” 江明浩没有问任何问题，也没给几个人说话的机会。 社员也都很生气，所以，下手丝毫没有顾忌，把几人的胳膊掰的咔咔响。 “江明浩，你这是......” “把嘴堵上！” 随着江明浩的话落，四个人的嘴巴直接被社员用手或者别的东西给堵上了。 胡兴挣扎的最为激烈，三个社员按着，都差点按不住。 “春旺哥，你带两个人跟我到北坡去一趟，黄山，你和大家伙把他们四个带回生产队，在大队部等我。” 江明浩没说他要去干什么，社员们也没问，好像江明浩不管干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四个人，一袋粮种，浩浩荡荡的下山了。 “明浩，人都抓着了，俺们去干啥啊？” 跟着江明浩到北坡的几个人里，就苏春旺和江明浩最为熟悉，所以，尽管大家都好奇，却只有苏春旺问了出来。 “等人。” 等人？ 苏春旺这个问题问了等于白问，反而更好奇了。 深更半夜的在北坡等人，等谁啊？ 女鬼？ 他可是听说过北坡有寡妇上过吊，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打那后，经常有社员看着那歪脖树底下有个人影来回晃悠。 北坡背对着尖山咀。 却正对着敖子沟生产队。 此时站在北坡上，能清楚的看见敖子沟生产队的点点灯火。 四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好，江明浩站在最前面。 何淮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要在尖山咀生产队一直待好几个月，所以，他需要更多机会了解尖山咀，确切的说，了解江明浩。 他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尽管他们专门找的背风的地方，但站在山上，又是数九寒天，再背风的地方也不可能没风，可江明浩看起来单薄的背影，却在风中挺的笔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苏春旺和另外几个人都被冻的不住的跺脚，双手来回的揉搓，即便如此，还是觉得身体的温度在慢慢的流失。 “明......明浩，俺们到底等谁啊？啥时候能来啊？” 苏春旺冻的嘴唇子青紫，说话都好像冻舌头。 “已经来了。” 啥？ 在哪？ 苏春旺赶紧顺着江明浩的目光看过去，斜下面的山道上有个小亮点，忽忽闪闪的，应该是煤油灯。 原本已经被冻的脑袋木木的几人立刻来了精神。 煤油灯前进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从山脚到了几人的跟前。 但就在看清楚江明浩几人的样子后，两个人扔了煤油灯掉头往山下跑。 苏春旺等几个人在山上蹲了半宿，差点冻的半身不遂，怎么可能让两个人脱身，苏春旺一个原地弹跳，直接将前面的人扑倒在地。 剩下的两个社员则是按住了另外一个人。 等到苏春旺和另外两个社员把这两个人押到跟前的时候，何淮很有眼色的把刚才掉在地上的煤油灯捡起来，凑近这两个人。 是两张陌生的脸。 一个四十多岁，一米七三四的个头，头上裹着白毛巾，皮肤黝黑，粗眉，眼角有道三角形的疤痕，身上穿着黑色的对襟棉袄，同色的紧腿棉裤，黑绒布的大棉鞋，很普通的庄稼汉打扮。 另外一个年纪稍稍年轻点，三十出头，细高个，高鼻梁，皮肤很白，穿着现下比较流行的短夹克，下面穿着喇叭裤，总而言之，不管是从长相还是打扮上看，都不像是农村人。 “你们什么人？抓我们干什么？随便抓人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细高个率先出声，而且态度还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不是江明浩在这，几个社员很可能一下子就被唬住了，但江明浩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们是丢了粮种的人，我们抓的是偷粮的人，我们是在抓贼不是随便抓人。” 江明浩看着细高个，把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还了回去。 “你......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偷粮种了？快放开我们！” 细高个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但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很快就恢复如常。 苏春旺和另外两个社员也不是很理解。 偷粮种的人他们不是已经抓到押回生产队了吗？ 怎么现在又多了两个？ “偷没偷粮种你们说的不算，春旺哥，把人押回去。” 苏春旺对江明浩的信服程度可以说是深入骨子了，江明浩说他们偷粮种那就是偷了，没偷也是偷。 “我表弟是公社派出所的，你最好把我放了，我可以大人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否则到时候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细高个看江明浩不为所动，扔出了杀手锏。 在这种穷山沟，老百姓是最怕公安的，他就不信这几个泥腿子敢不放了他！ “是吗？那就试试看！”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再不搭理此人，径直往生产队走。 细高个在后面不断挣扎，咒骂，威胁，但苏春旺完全不搭理，倒是那个岁数大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吭声。 何淮跟在江明浩身后，眉头微微蹙起。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到尖山咀生产队的第一天就遇上这种事。 虽然没有在基层待过，但何淮是听说过的，这些生产队的群众淳朴是真淳朴，野蛮起来也是真的野蛮，他相信江明浩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可毕竟没有证据啊！ 回头这两个社员所在的生产队闹起来，事情恐怕很难收场啊！ 江明浩还是年轻啊，粮种都已经找到了，真的不应该再给自己找麻烦！ 唉！ 尽管何淮心里十分担忧，却知道他不能开口。 他牢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来尖山咀提供技术支持的，他只是个技术员，仅此而已。 第278章 离间计 等江明浩带着几个人下山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大队部再一次灯火通明。 自从去年九月份开始，这大队部时不时的就会上演这么一幕。 此时原本早就应该坠入梦乡的社员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大队部。 大队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都是女社员。 还没进院，就听到了几个女社员鬼哭狼嚎的骂声和尖叫声。 胡兴等四个人被麻绳捆的结结实实，靠墙站着。 “江知青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本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自动给江明浩几人让出了一条道。 看到被江明浩押着回来的两个人，胡栓子的脸色唰的变了。 江明浩则是若有似无的看了胡栓子一眼。 “小江啊，这.......这是咋回事啊？这不是敖子沟的王大脑袋嘛！咋把他给抓来了啊？” 陈富贵上前一步，认出了头上裹着白色汗巾的王大脑袋。 另外一个小年轻陈富贵不认识，但看打扮不像个正经人。 “胡栓子，不应该跟你小舅子打声招呼吗？” 江明浩看着胡栓子，冷冷的说道。 胡栓子的老婆王良芬原本正在地上坐着干嚎，看到自己三弟被捆到了尖山咀，立刻不哭了，腾的一下站起来站到江明浩跟前。 “江明浩，你个遭瘟的，你把俺三弟捆来干啥？你是疯狗是不，逮谁咬谁啊？你快把俺三弟给放了，否则俺挠死你!” 王良芬在生产队的形象倒不是很泼辣，可是现在，她就像是吃了兴奋剂的斗鸡，挺着胸脯往江明浩跟前扑。 “我下午的时候就说过，这是你们自找的，胡栓子，是你自己认了还是经公？” 江明浩没有看从山上绑下来的那四个人，而是盯着胡栓子。 胡栓子的后背出了一层汗。 他怎么都想不通，江明浩怎么就能盯上他，都已经找到粮种了，为什么还能把小舅子给抓来？ “栓子，啥意思？江明浩说的话是啥意思？” 王良芬也听出来不对劲了。 “败家娘们，你吵吵啥？江明浩胡说八道呢，你跟着掺乎啥，老娘们家家的，一边待着去！” 胡栓子心烦气躁的很，他的脑子飞快的转着。 江明浩虽然把人给抓住了，但都说捉贼捉赃，大脑袋和这个小年轻俩人啥也没拿，江明浩就是再能耐，还能空口无凭的瞎冤枉人？ “江明浩，俺不知道你这话啥意思，他们几个偷粮种，俺没啥说的，但这事和俺还有俺小舅子有鸡吧毛的关系啊？” 胡栓子说完这句话，还不忘安抚的看了胡兴几人一眼。 “就是，小子你姓江是吧？我和三叔在山上溜达玩呢，你们这就是滥抓无辜，无法无天！” 细高个不认识胡栓子，但脑袋转的快，很快就接上了胡栓子的话头。 “你们不是都好奇刘玉成为什么会被生产队除名吗？今天我就当着你们的面演示一次。”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走到了毛建军婆娘的跟前。 “你们家7个孩子，有五个要上学念书的，我说过明年尖山咀要建小学，所有尖山咀社员的孩子都可以免费上学，包括伙食费也不用交，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六年时间。” 毛建军的婆娘刘香草嘴唇微微哆嗦。 “学校是我建的，所以我让谁上谁就能上，我不想让谁上谁就上不了，你家五个娃娃，要么去公社上学，一年五十块钱，六年三百块，五个孩子就是一千五百块，要么就当文盲。” 江明浩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点威胁的意思，可是刘香草的肩膀已经开始哆嗦了。 当娘的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孩子。 以前没有这个机会也就罢了，大家都是文盲，也就没什么好比较的，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整个生产队的孩子都能去上学，那文盲两个字就太可怕了。 最重要的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胡栓子等人在内，对江明浩的能力都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所以，现在选择摆在你们面前，是咬紧牙关护着主谋，舍弃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了孩子供出主谋......” 刘香草现在终于知道江明浩从他家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她家孩子最多。 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他们的孩子还小啊，哪个当爹娘的不希望自己家孩子有出息，能摆脱农民的身份吃上公粮。 刘香草望向自己的男人。 毛建军此时肠子都悔青了。 他就不该脑子糊涂听了胡栓子的话，可是事已至此，怎么办？ “江明浩，建学校那是上面决定的，让谁上不让谁上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别拿这事忽悠人！” 胡栓子蹦出来反驳。 “是不是我说了算，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你不着急可以理解，毕竟你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上学了，但他们不一样啊，他们家里都有孩子，还不止一个啊！” 挑拨离间嘛，江明浩熟的很。 果然，江明浩说完这句话，除了光棍胡兴，剩下的几个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特别是自家婆娘。 他们是听男人的话，男人说不参加农改就不参加，说要给江明浩使绊子就使绊子，说偷粮种换粮就换粮就偷，她们都没拦着，可那是没有影响孩子前途的条件下啊！ “毛建军，你说话啊！” 刘香草急了。 她嫁到老毛家当牛做马，十四年生了七个娃，两年一个，她图啥？ “建军，你可想清楚了，偷东西可不是小事，江明浩这小子心狠手辣，你可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胡栓子清清嗓子，对着毛建军说道。 围观的社员们一个个看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不是傻子，到现在，他们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事就是胡栓子撺掇的，但胡栓子自己没露面，倒是让毛建军和自己侄子当了出头鸟。 所以，江明浩现在就是想让这几个人狗咬狗，咬出胡栓子。 几乎所有社员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毛建军的身上。 都想看毛建军做出啥选择。 毛建军压力非常大。 比他蹲在石砬子后面躲着的时候还要压力大。 他既然干了这事，就想过后果，可是他的后果里没包括自己的几个孩子。 他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 江明浩挑挑眉。 一人做事一人当？ 呵呵，想的简单！！ 第279章 真是好大的脸 毛建军的脑门子上已经全是汗了，数九寒天的深夜，却让他体会了一把三伏天的感觉。 “毛建军，你可想清楚了！” 胡兴是胡栓子的侄子，哪怕两个人之间也有些嫌隙，但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他是不愿意胡栓子出事的，所以，横着眼眉冷声说道。 江明浩看了胡兴一眼，没说话。 现在已经不需要他说什么了，因为比他着急的大有人在。 “毛建军，你倒是说话啊！俺娃不能当文盲，俺俩一辈子没出息，不能让娃们和俺们一样啊！” 看到毛建军还在犹豫，刘香草忍不住扑到毛建军身上，一边哭一边用手抓着毛建军胸口的衣服使劲的摇晃。 毛建军的老娘有些心疼儿子，想要张嘴说刘香草两句，但是她也想到了自己那一大窝孙子孙女，到公社上学家里哪来的那么多钱，最多能供俩小子念两天。 如果没有生产队建学校这事，她们家肯定不能花钱给丫头念书，可现在有机会了，不说别的，识文断字的丫头，以后嫁人也能金贵点，多要个百八十块的彩礼，孙子们以后不也好搞对象？ 但毛建军老娘心里又憋得慌，一股子邪气没地方撒，转头看向了胡栓子。 “你这个天杀的，俺撕了你！害人精！！” 毛建军老娘说完就冲向了胡栓子。 “诶？二婶子，你干啥？你打俺干啥？你撒手......诶诶诶.......” 毛建军老娘岁数不算大，又常年在地里干活，手上有把子力气，加上心里有火气大，手上的力气用了十成十，两下就把胡栓子的脸挠出来两道血檩子，疼的胡栓子直跳脚。 “二婶子，你不能打俺男人，你撒手.......” 王良芬生气归生气，但不能让自家男人挨揍，上前拉扯，王良芬手劲也不小，刚撕吧两把就把毛建军老娘给推倒了。 看到婆婆被人推倒，刘香草松开毛建军朝着王良芬扑过来，女人打架最惯用的就是抓、挠、抠，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头发就都成了鸡窝，脸上血印子一道接一道的。 刘香草的妹子本来没打算上手，但看到自己姐姐被人打成这样，袖子一撸，也加入战局，三个女人揉在一起，院子里乱成了一窝粥。 王良芬战斗力最强，一对二不仅没落下风，还把刘香草压在身底下接连抽了两个耳光。 打人不打脸，这两个耳光虽然是打在刘香草的脸上，却比打在毛建军的脸上让他更疼。 “胡栓子，你就眼瞅着俺媳妇挨打是吧？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江知青，俺交代，偷粮种这个事就是胡栓子起的头，他说俺们跟着干，回头一斤粮种换十斤粮，俺家人口多，娃们经常吃不饱，俺...... 江知青，大错小错都是俺的错，你大人大量，别牵连娃娃们行不？” 毛建军虽然鬼迷心窍听了胡栓子的话，但他不能拿孩子当赌注。 “俺也说，就是胡栓子撺掇俺的，他说俺们没参加农改，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肯定不会让俺们过好日子的，不如俺们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搞点粮，俺一时糊涂就听了这话，江知青，你不能不让俺家孙子上学啊！” 马六是这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别人都是家里娃娃上学，他是孙子。 “俺拿着刀架你们脖子上了？还不是你们自己贪？” 看到几个人纷纷背叛，把自己给抖落出来了，胡栓子气的老脸通红。 胡栓子这就算是承认了。 “胡栓子，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这粮种是人家江知青给大家伙申请来的，你这是侵吞公有财产，这是偷我们大家伙的粮食啊！” “是啊，胡栓子，你也挺大岁数人了，光长岁数不长心啊，俺们大家伙哪对不起你了，你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一时间，千夫所指。 胡栓子眼珠子激动的要冒出来。 “你们凭啥说俺？俺也是生产队的社员，凭啥粮种给你们不给俺，俺也有份，俺这不是偷，是拿回本来就是俺的东西。” 呸！ 胡栓子这话算是彻底引起了众怒，有女社员气不过，直接朝着胡栓子吐唾沫。 闹剧到此似乎已经进入尾声，但江明浩看了一眼一直没吱声的王大脑袋，还有贼眉鼠眼的细高个儿，这两个人才是关键。 胡栓子这人品行可能不好，但他没这个脑子。 粮种今天才运过来，他们当天就行动了，这也说明，他们盯着粮种不是一天两天了。 敖子沟生产队盯上他们的粮种，那其他生产队呢？ 这就好比是一块肥肉被扔在了狼群中间，只要肥肉不进肚，那就永远都会被狼群觊觎。 “队长，这是粮种的分配名单，你和黄山照着名单给社员把粮种分下去。” 名单江明浩是随身携带的，这种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他的身上更让他安心。 听到现在就可以分粮种了，社员们刚刚对胡栓子愤懑的情绪顿时变成了兴奋。 产量翻番的粮种，他们能不激动嘛！ 好在江知青厉害，把粮种给追了回来，要不这些损失不都得他们这些人分担嘛！ 想到这个，又有社员朝着胡栓子吐了几口。 江明浩把名单递给陈富贵之后，就把目光转到了王大脑袋和细高个身上。 一直表现的跟哑巴一样的王大脑袋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他盯着院子里的粮种，眼神有几分狂热。 好像这些粮种是他的一样。 忽然，细高个转过头，对上了江明浩的视线。 江明浩的目光淡淡的，细高个嘴角原本噙着的一丝不屑慢慢的凝固。 他真的不知道，在这穷山沟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胡栓子、孙淮、毛建军、胡兴、苏临江、马六这几户，不在本次分粮种的范围内。” 从细高个身上收回视线后，江明浩对正在拆开麻袋准备分粮的苏春旺说道。 而原本名单上，是有这几户的名字的。 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其他几人虽然心里不平，但毕竟有孩子念书这事挂着，不敢再触江明浩的霉头，但胡栓子和胡兴叔侄俩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立刻跳起来抗议。 “偷了粮种还想分粮种，你们真是好大的脸！” 江明浩冷笑一声。 第280章 到底谁才是军师 “俺也是生产队的社员，粮种凭啥不给俺？江明浩，你要是真敢不给俺分粮种，俺就到公社去告你！” 听到胡栓子的话，江明浩没反应，倒是周围的社员笑了。 “胡栓子，你这脑袋不好使了咋地？刘玉成当初告江知青都告到县长那了，结果咋样？连县长都不敢把江知青咋地，去公社告能有用？” 社员们眼睛可不瞎，当初郭副县长摆开阵仗就是要弄江知青的，但江知青后台硬啊，市里的省里的人都来保江知青，郭副县长脸都气青了呢！ “有本事你就去告！俺们都向着江知青！” 要说之前签包产到户协议的时候，这些社员们心里还多少有点不情愿，有点忐忑，但是自从市里省里的干部下来给江明浩当靠山之后，他们的心就踏实了。 现在看到高产的新粮种也到了，省里安排的技术员也到了，大家的心就更稳妥了，心里已经默认了来年一定会大丰收，自然向着江明浩。 “对，俺们都向着江知青！” “对，对！” 胡栓子没想到这些社员们翻脸比翻书都快。 刚签完协议的时候他私下里问过好几个社员，大家对江明浩的这个做法都不是很满意，只不过奔着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想法，不得不签了协议。 现在倒好，几袋粮种就把这些人收买了？ 站在人堆里的苏大山老怀欣慰。 他以前最怕姑爷这么使劲折腾，以后在生产队没法混下去，但现在一看，姑爷这哪是混不下去，这是混的相当好了啊！ “俺不服！江明浩，俺不服！” 胡栓子被社员们的态度打击的够呛，一时间消停了，但胡兴不是，他是真的不服，凭啥他的事要由江明浩说了算。 “闭嘴吧！自己干了糟心事还好意思在这吆喝，真是丢你爹娘的脸！” 胡兴的爹娘早就死了，虽然死的早，但在生产队的口碑还不错，所以，陈富贵才会这样说。 “明浩啊，这两个咋办？不是咱生产队的，敖子沟那边的人可生性着呢，回头要是找来，怕是......” 陈富贵看了一眼王大脑袋和细高个，压低声音跟江明浩说。 其他社员都围着苏春旺等着分粮种，七嘴八舌闹哄哄一片，把陈富贵的声音几乎盖了过去。 “明浩？明浩？” 看到江明浩没回应，陈富贵加大了声音。 “队长，你怕的事已经来了！” 啥？ 陈富贵刚想问问是啥事，大队部外面就呼呼啦啦冲进来一帮人。 为首的是敖子沟生产队的队长赵勇，其后是敖子沟的记分员赵启亮，再后面是黑压压二十几个人头。 手里都拿着家伙。 有铁锹，铁镐，锄头，还有枪冲子（塞笨火药的猎枪）。 陈富贵被这阵仗吓的一哆嗦。 他就不赞成江明浩把王大脑袋和这个长的跟泥鳅似的男的给绑来，粮种都找回来了，为啥要找这个麻烦啊？ 江明浩年轻，又是后来的，不知道这敖子沟社员的德行，那都是畜生，红起眼来敢杀人的。 尖山咀的社员们也都变了脸色，特别是岁数稍稍大点的。 他们光顾着高兴了，忘了敖子沟的这帮狼了！ “陈富贵呢？” 赵勇其实看到陈富贵了，但他偏要这么问。 附近几个生产队的队长因为经常到公社开会，基本都认识，敖子沟和尖山咀就隔着一座敖子山，所以，赵勇对陈富贵是很熟悉的。 他知道陈富贵是个软面团子，他这叫先发制人，先给陈富贵一个下马威，最好不用废话，直接把王大脑袋和赵庄给放了。 当然...... 赵勇的眼睛掠过黑压压的人头，把目光落在了后面的几个麻袋上面。 “赵队长，你这是干啥啊？黑灯瞎火的，把社员们都折腾来干啥？” 陈富贵站了出来。 尽管脸上挂着笑，但是声音却出卖了他，他的声音九拐十八弯，抖的厉害。 “陈富贵，这话应该我问你，为啥把俺们生产队的社员绑到你们生产队来？今天你要是不给俺哥说法，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得着好！” 赵勇说完，他带来的社员立刻把大队部的门堵住了，铁锹铁镐往地上一戳，砰砰两声。 “赵......赵队长，这都80年了，你还整这打打杀杀的？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陈富贵，当俺敖子沟生产队是啥地方，是能被你尖山咀生产队骑脖子的？赶紧把人放了，再给俺们赔礼道歉，否则......” 赵勇很狂妄。 敖子沟其实叫赵家沟更合适，因为沟子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社员都姓赵，因此团结的很。 整个白山公社都是挂号的，别说他一个屁能耐没有的陈富贵，就是上咀子那混账头子杨旭，遇上他敖子沟也得把脑袋低个三寸下来。 “否则怎么样，赵队长说出来听听！” 赵勇的视线循着声音，定格在江明浩身上。 哟呵！ 没看出来，这尖山咀生产队还有个长的这么白净的后生，这小模样，给自己当女婿挺好。 “小子，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你少插嘴！小心回头打起来溅你一身血，哪凉快哪呆着去！” 赵勇压根没把江明浩看在眼里。 小白脸一个！ “老叔，就是这小子让人把我和三叔（不是亲的哈）给绑来的。” 赵庄眯了眯眼睛，对赵勇说道。 “臭小子，这是你自找的，我老叔就是个活阎王。” 赵庄在心里暗忖。 他心里隐隐的有些盼望看到江明浩出糗。 这山沟子里就不应该有这样的人，山沟子的人就应该是和其他人一样，仰望着他，而不是无视他。 “他？小鸡崽子似的，有这么大能耐？小子，俺侄子说的是真的？人真是你让绑来的？” 赵勇的语气照旧狂妄。 即使真是这小子让绑来的，那这笔账也得算在陈富贵头上。 今天这事，他陈富贵要是不拿出两麻袋粮种来作为补偿，是绝对翻不了篇的。 “赵队长什么意思？带了这么多社员来，是打算当强盗？” 赵勇狂妄，江明浩则是不屑。 一个靠着拳头说话的人能有脑子算计他们尖山咀的粮种？ 江明浩的视线在敖子沟跟来的所有人的身上扫了一遍。 到底谁才是敖子沟的军师？ 第281章 赵队长，你还要粮种吗? “强盗？哈哈，你小子倒是敢说！不过你们抓了俺们生产队的人，想不声不响的把这事解决了，不可能，在俺赵勇这就过不去！” 赵勇说完，眼光毫不避讳的重新落到了刚刚分完了一麻袋的粮种上。 心思明晃晃的，与此同时挑衅的看向江明浩。 “臭小子，这没你说话的份，站一边去！” 赵勇说完，竟然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你干啥？” 苏春旺赶紧上前，尽管他也憷敖子沟的人，但这个时候，他不能不出头。 孙黄山也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苏春旺旁边。 “哟呵，没看出来啊，陈富贵，你们尖山咀一窝子尿性东西，竟然还出了几个裤裆里长硬货的种了？” 赵勇的确是狂到了骨子里。 当着整个尖山咀队社员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 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一坨坨狗屎。 “哈哈哈！” 赵勇的话，引来了敖子沟生产队其他社员的大笑。 这笑声尖锐刺耳，落在尖山咀生产队社员的耳朵里，就像是一个个大耳光，打的他们脸皮发烫。 但就像赵勇说的，这些社员窝里斗行，扯扯嘴皮子没问题，可是在敖子沟这一大帮虎视眈眈的社员跟前，他们哪怕觉得屈辱，也不敢出声。 “行了，少废话了，陈富贵，你安排人腾出两袋粮种来，天也不早了，俺们还得回去搂着婆娘睡觉生娃娃呢！” “哈哈哈，对对对！” 敖子沟的社员们又是跟着一阵大笑，附和着赵勇。 赵勇没把尖山咀的社员看在眼里，敖子沟的社员们也是，他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粮种，摩拳擦掌，只等赵勇一声令下，他们就过去扛。 陈富贵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的面子真的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啊！ 这让他以后在社员面前咋抬起头来啊？ “赵队长，这粮种是省里给拨下来的，不是咱们尖山咀生产队的东西，你想拿走的话，得给省里打招呼。” 陈富贵壮着胆子，想拉虎皮扯大旗，他赵勇再霸道，也不能不把省里的领导们放在眼里吧！ “少跟俺扯用不着的，啥省里布省里的，这东西在你们尖山咀放着，那就是你们尖山咀的，大梁子，赵东，你俩过去搬两袋。” “哎！” 两个身子精壮的汉子应声走过来，奔着粮种而去。 他们的眼里，全无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只有粮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何淮的手甚至已经被汗浸湿。 这些粮种意味着什么，他比尖山咀的这些社员们更清楚。 有几次，何淮都想张嘴。 但他和陈富贵一样。 赵勇的嘴脸极为凶悍可怖，对方又人多势众，他一个长期坐办公室的人，真的没勇气和这些人对上。 但就在两个壮汉走过江明浩身边的时候，江明浩身体一转，拦在了两人的跟前。 “咋地，你小子要拦着？” 看到江明浩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赵勇的脸色沉了下来。 江明浩缓缓的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咔哒一声将打火机点燃，豆大的火苗在北风中被吹的摇摇欲坠，但却透出一股子莫名的冷意。 “尖山咀的粮种，除了尖山咀的社员，谁都拿不走！哪怕一颗苞米粒！” 江明浩的视线直直的对着赵勇。 江明浩的眼神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明显的侵略性，但赵勇却这辈子头一回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提起了放在一边架子上的煤油灯，手腕微微用力，煤油灯就被甩到了粮种旁边的柱子上，灯罩顿时四分五裂，浓重的煤油味顺着北风快速的扩散。 装着粮种的麻袋被煤油浸湿，煤油密度轻，没有渗进粮种里，却快速的扩散到整个麻袋。 生产队大院里安静的可怕。 北风呼呼的刮过。 赵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变越黑，伸手抓过大梁子肩膀上的枪冲子。 “老子毙了你！” 枪冲子里虽然装的是笨火药，但威力却一点不比子弹小，加上笨火药是散的，真进了身体里就会炸开，连抢救都没法抢救。 苏春旺和孙黄山已经吓的差点要尿裤子了。 枪冲子离他们很近，他们几乎可以闻到枪筒里火药的味道。 陈富贵更是吓的瘫靠在墙上，努力了几次，嘴里都没发出声音。 苏大山吓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倒下，四下看了一眼，抓了个小马扎在手里。 他也害怕，但别人可以不吭声，他不行，那是他闺女的心头肉，这小子要真是出了一差二错，他闺女能随着去了。 要不为啥说父爱如山呢，关键时候真上啊！ 但不等苏大山拎着小马扎上前，江明浩手里的打火机就扔到了麻袋上。 呼的一下，煤油沾了火苗，加上北风助力，不过瞬间，火苗就窜到了房顶。 大队部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有惋惜粮种的，但更多的是害怕被火给波及的，人挤着人要往外面跑。 但下一秒，又一个煤油灯被砸碎在地上，然后是第二个，煤油飞溅出来，溅到地上，墙上，溅到人身上。 “谁要再动，我手里的打火机就直接扔出去！” 江明浩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打火机。 上百号人，竟然没有人发出声音。 赵勇手里的枪还端着，但他的手却僵了。 人都是如此，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赵勇之所以横扫白山公社，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他横，带动的生产队社员也和他一样，一个横的带着一帮子横的，无人敢惹。 可江明浩就是个不要命的。 不仅不要自己的命，还不要所有人的命。 生产队的主体结构不是木头就是草，加上北风，真要点着了火，这一院子的人，想要都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别人不敢动，江明浩却敢。 他拿着打火机，上前两步，走到赵勇跟前，伸手抓住枪筒，轻轻的往下压了压。 “赵队长，粮种你还要吗？”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听在赵勇的耳朵里，就好像是在问他‘赵队长，你想死吗’是一样的。 不等赵勇回答，江明浩的眼神又在胡栓子、胡兴等几人的身上扫了一遍。 被扫到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第282章 收服人心 “你......你......你以为俺怕你？” 赵勇毕竟是生产队一霸，哪怕此时已经吓的有点舌头打卷，还是硬着头皮跟江明浩‘发狠’。 “赵队长英雄虎胆，能怕谁呢？是吧？”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抓着枪冲子的手忽然用力，赵勇顺势竟然朝着着火的麻袋扑过去。 “娘啊！” 火舌子舔过赵勇的头发，发出一股子糊味。 赵勇虽然很快躲开了，但脸却煞白一片。 常年打鹰，今天却被鹰给啄瞎了眼，而且还是连眼珠子都给叼了出来。 “算你小子有种！走！” 赵勇觉得自己今天的脸丢大了，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被人给磕碜过。 敖子沟的社员们虽然心疼即将到手的粮种，但粮种现在都已经烧了，心疼也没用，关键尖山咀这小子是个疯子，不要命的很，他们可不能把命给丢在这。 一帮人呼啦啦的争先恐后的跟着赵勇走了。 “叔，叔......” 赵庄没想到他叔竟然说走就走，压根就不管他了，急的跳脚，也顾不上之前他自己维持的形象了。 下一秒，江明浩手里的枪冲子搭在了赵庄的肩膀上，赵庄吓的下意识的夹紧了裤裆。 “哥......哥哥哥哥.......” 赵庄脑袋一团乱，从打他回生产队，大家伙都把他当大熊猫似的捧着，看他像看太阳似的，所以这次他才会自告奋勇的跟着王大脑袋当这个接头人来的，早知道会这样，打死他也不来啊！ 江明浩看了赵庄一眼，又把枪冲子偏移角度，对上了王大脑袋。 王大脑袋倒是比赵庄镇定的多，眼睛竟然都没有眨。 “队长，毛沟河的农改场还没扒吧？” 面对江明浩突如其来的询问，陈富贵半晌才缓过神来。 “没......没有，还在呢！” 陈富贵看着江明浩，对这个后生他是真的怕了。 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的害怕。 “把这几个，包括他和他都送到农改场去劳改吧！” 江明浩伸手指了一下王大脑袋和赵庄。 这一次，不管是谁，都没有人发出异议。 去劳改总比在这遭受生命威胁的好吧？ “江......江同志，粮种.......” 何淮也被刚才的一幕吓的浑身冰凉，但他没忘了自己的责任，江明浩再可怕，也不会把枪头对准他吧？ “春晚哥，进屋拿个被单子出来。” 苏春旺没有一秒钟犹豫，一个健步窜进了屋里，把陈富贵平时盖的那床满是补丁的红蓝花大被抱了出来。 “盖火上。” 啊？ 苏春旺犹豫了一下，但也仅仅是犹豫了极短的时间，就把大被盖了上去。 想象中的大被被火烧着，火越烧越旺的情况没有出现，只有轻微的布料和棉花被烤焦的味道。 过了几分钟，江明浩找了一把刀，在被烧的漆黑的麻袋上划了一刀，金黄玉米粒跟黑漆漆的麻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粮种竟然没被烧？ 江明浩伸手抓了一把粮种出来，玉米还有些烫手，只不过北风很烈，很快热气就被吹散。 “我对大家今天的表现很失望！” 这是江明浩的第一句话。 “胡栓子几个人当蛀虫，联合敖子沟生产队偷我们的粮种，的确可恶，但你们呢，敖子沟不过区区二十来人，却把我们这百十来号人吓的大气不敢出，我问问你们，今天他们抢粮种，你们不吱声，那来日，他们就能把你地里的苞米洗劫一空。” 江明浩的话让尖山咀的社员都有些羞愧。 “他们拿着家伙呢！” 有社员小声嘟囔着辩解。 “家伙？这个吗？还是这个？我们没有吗？” 江明浩把旁边立着铁锹铁镐一脚踹翻，锹镐噼里啪啦的倒在地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面对其他生产队的挑衅和威胁，你们还像今天一样躲在人堆里，屁都不放一个，那来年，别说高产的粮种，省里的技术员，你们屁也别想！” 江明浩爆了粗口。 一个一贯文质彬彬、和言细语的人，忽然间如此大声骂人，效果是非常震撼的。 “我江明浩是个插队的知青，这里不是我的根，我想方设法的带着你们过好日子，是因为这里是我媳妇的出生地，是她的家，我可以让我的家人过上你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我之所以还要带着你们一起努力，是因为我不希望有朝一日美秀回忆起这段日子的时候，心里有遗憾，但，如果你们自己不能团结一心，不能护住你们自己的东西，再有下一次，我江明浩绝对不会再为你们出头！仅此一次！” 江明浩话音落地，陈富贵最先耷拉下脑袋。 江明浩这几句话，就像是一个大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尖山咀生产队之所以软的跟熟透了柿子似的，就是因为他这个队长，软弱，怕事！ “江知青，俺们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有下回！” “是啊，下次敖子沟的那帮子人要是再来，俺第一个上！” “俺也上！” “俺们不能让江知青寒了心，江知青是为了俺们好啊！” 不知道是谁先起头表了态，立刻有其他的社员开口附和。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喊成了口号。 如果说之前江明浩做的那些事，是让社员们羡慕、服气，那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让社员们彻底臣服，从内心深处认可了江明浩。 人群外面刚刚赶过来的苏美秀正好听到了江明浩的那几句话。 这比任何的表白都要更震动人心。 本来怀孕的女人情绪就很容易波动，此时，苏美秀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 从没有一刻，她觉得内心是如此的安定。 她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有她和江明浩的孩子，和小月不一样，这是个被爹娘共同期待的宝贝。 何淮也被这一幕感染，一直如同死水一样的心竟然也激荡起来。 他因为从小是被给予了无数希望长大的，身上压着全家人的希望，所以，他多年来一直谨小慎微，虽然他跟着张龙江一起搞了那一下，可他一直是躲在张龙江后面的。 他不敢出头，不敢做任何能影响自己前程的事，他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身后的一大家子。 但此刻，他举起了手。 跟着尖山咀的社员一起喊。 “江明浩，我愿意跟着你拼一把！我愿意全心全意的带着生产队的社员实现高额增产的目标！” 何淮的声音很快被其他社员打了鸡血一样的喊声淹没，但江明浩听到了。 第283章 这么做的动机 经过这件事之后，尖山咀社员们的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江明浩让分完了粮种的社员，把胡栓子等人连夜送到毛沟河的农改场，被子一类的生活必需品让家属之后再送过去。 换做以前，不管是干这件事的社员，还是胡栓子等人的家属，对这事都得有看法，但这回，谁都没吭声，很痛快的离开大队部去往农改场。 “江同志，刚才那么大火，粮种得损失不少，我们是不是要重新调配一下粮种的分配比例？” 情绪冷静下来后，何淮也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正事上。 按照刚才的情况，粮种少说也得损失三十到四十斤。 可能对于普通的粮种而言，三四十斤只有五六千斤的收成（资料里说，一亩地需要粮种约2kg，那个年代，苞米亩产在600-700斤左右），但这些粮种都是优培出来的，产量差不多能达到上万斤。 一万斤的苞米，能养活小半个生产队的人。 “不用，粮种基本没损失。” 没损失？ 何淮有些不信，麻袋上的火苗着的那么大，苞米又是最容易受热成熟的粮食，没有蹦出满天的爆米花， 都已经很意外了，没有损失，咋可能啊？ “何技术员可以自己去看。” 听到这句话，何淮也不客气，立刻挤开人堆站到了刚才江明浩割开的那个麻袋跟前。 果然，除了微微有些温热，苞米种几乎没有任何焦糊的情况。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江明浩笑而不语。 如果要以损害粮种为代价，这把火他是不会放的。 这个年代老百姓用来做煤油灯的煤油，纯度很低，里面各种烃类的含量和几十年后的含量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沸程很低，加上夜晚北风很大，没有在泼出去的瞬间，就已经挥发了一部分，又有一部分飞溅到了地面和墙上，真正落在麻袋上的非常有限。 所以，火苗看着很大，其实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对苞米种造成很大影响的。 今天他之所以会采用这种相对冒险的方式，是因为他心里没有底。 敖子沟的人来势汹汹，而且目标很明确，就是要从他们手里抢走一部分苞米种。 可能这种事在法治高度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几乎不太可能发生，但在这个年代，在偏僻的大山沟子里，这种事却并不稀奇。 赵勇这个人，说道理是肯定说不通的，一个靠拳头说话的人，唯一让他臣服的方式就是比他的拳头更硬。 结果证明，江明浩赌对了！ 短期内，赵勇应该不会再找尖山咀的麻烦了，最重要的是，他相信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尖山咀的社员们多少能团结一点，不至于下次还被敖子沟的人骑着脖子欺负。 苞米种在晚上九点多，全部分配完毕。 何淮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把保存苞米种的方法和注意事项跟社员们仔细的说了一遍。 这一次，社员们的态度极其配合，这一点，就连何淮都感觉到了。 他心里越发的笃定了跟随江明浩的决心。 苏春旺和孙黄山一直跟着忙活到最后。 对于之前两个人的表现，江明浩还是满意的，两个人虽然没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能够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站在他身边，就已经很让他欣慰了。 他是看到苏春旺和孙黄山两个人打哆嗦的。 “回去早点歇着吧，今天辛苦了！” 江明浩伸手在两个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一下，是感谢也是肯定。 到今天为止，江明浩在尖山咀的小班子算是搭了起来。 苏美秀和苏大山爷俩早就悄悄走了，江明浩甚至不知道苏美秀来过。 这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注定是一个能够载入尖山咀史册的夜晚。 因为就在这一夜，尖山咀社员们懦弱的灵魂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这股力量将带领着他们紧紧的跟随江明浩的脚步，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创造出一个个让人震惊的奇迹。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带着何淮到清桃口、小团山子、红石砬子生产队分别去了一趟。 何淮虽然对蔬菜的种植并没有实际的经验，但毕竟是农研所出身，论对农作物和土地的了解，是远远超过普通人的。 何淮也很上心，第一次下到基层的他，数九寒天，脱了外套，挽起袖子，用铁锹在冻土上挖，他要取样，就必须要冻土层以下的土。 当然，在这三个生产队，何淮也得到了以前在农研所感受不到的东西。 社员们的尊敬和崇拜。 几乎所有的社员们看到他，眼神里都透着几分敬意，一口一个何技术员的叫。 “我打算搞温室大棚种植蔬菜，何技术员对这方面的技术有了解吗？” “嗯，我在农研所的时候，看过这方面的书籍和资料。” 江明浩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何淮竟然真的知道。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上手的，尽管他对温室大棚的了解也说不上多深入，但最起码的建造大棚、控制大棚温度湿度、以及一些常见温室大棚蔬菜的种植是有了解的。 但如果何淮对这方面的技术有了解，两个人相互探讨着一起搞，效果肯定更好。 “我刚才看了一下，清桃口的靠近河滩那块地土质是最好的，种植粮食可能不容易高产，湿度太大土质密度也低，但如果种植蔬菜，特别是水分大的蔬菜，应该是非常合适的。” 何淮一改以往小心谨慎的性格，把心里的想法完完全全的表达出来。 江明浩点点头，何淮说的这点，他是完全认同的。 “至于红石砬子生产队，地质偏硬，土里的石子比较多，一般的蔬菜种植效果可能不太好。” 江明浩再次点点头。 这个他之前是没有考虑到了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何淮的确是比他这个门外汉要专业的多。 如此看来，冯志成把何淮派下来，应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回到尖山咀生产队，知青点已经收拾好了。 为了表达对何淮的重视，还有社员从自家里拿了八成新的褥子和被过来，炕席也换了，靠山墙里侧的墙还糊了报纸，外屋地，整整齐齐的码了半人高的苞米秧子和木头。 灶里还有没烧干净的灰，伸手一摸，炕头热热乎乎的。 这让初来乍到，又经过昨天那场惊心动魄冲突的何淮，心头暖融融的。 第284章 焕然一新的生产队 “何技术员，早上好啊！” “何技术员，这是俺家早上新烀的地瓜，还热乎呢，你尝尝！” “何技术员，俺给你挑的水，给你倒缸里了啊！” 何淮一大早刚走出知青点，就被社员们的热情包围了。 不等他拒绝，社员就把地瓜硬塞到了他手里。 “做的好！做的好啊！” 大队部，陈富贵穿了件平时很少穿的中山装，胸口还别了一支钢笔，头发胡子都打理的很干净，看着像是新郎官似的。 昨天晚上的事对陈富贵的冲击很大。 他半宿没睡，躺在被窝里和自己的婆娘戚芳嘀咕了挺长时间。 “孩子他娘，你说俺是不是真太窝囊了？” “哟，咋地，今天受刺激了？” 戚芳的性格和陈富贵正好相反，陈富贵性子软，优柔寡断，但戚芳性子泼辣，说话办事十分干脆，这也是为什么戚芳会把陈富贵给赶出去。 儿媳妇的事其实只是个导火索，她是早就看不惯陈富贵这副一脚踹不出个屁的性格了。 “以前俺没觉得俺这性格有啥不好，人活这一辈子，图个啥，像你似的，啥事都较真，跟谁都能说翻脸就翻脸，不讲情面只讲道理......” 陈富贵还没说完，就被戚芳踹了一脚。 “陈富贵，老娘这两天给你点笑脸了是吧？还敢编排老娘了，你这性格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都不敢吱声，还得夸人家地方选的好，下次你应该让人蹲你脑瓜顶上拉，那多好！” 戚芳的话让陈富贵一阵无语。 这娘们真是虎，啥话都说。 “俺也没你说的那么窝囊吧？俺就是.......唉，算了，俺就是说，今天小江的举动虽然挺吓人，但俺觉得特别解气，俺就没看赵勇那么吃瘪过，敖子沟生产队的那帮狼崽子们，干啥事都是不见血腥不收手，谁都不敢惹，结果今天被小江一个人就给吓跑了！ 俺就觉得啊，俺以前可能真是太没囊没气了，让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跟俺似的，一点血性也没有，遇着事就知道往后躲，俺这眨眼就黄土埋半截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可能就窝囊到死了，俺想支棱起来。” 陈富贵刚说完，戚芳的嘴就贴到了他脸上。 陈富贵顿时被吓的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见鬼似的看着戚芳。 这老娘们又作啥妖？ “瞅你那损样！俺以为俺这辈子都等不来你支棱呢！富贵，俺真的感谢小江，他不仅让老二当了粮食所主任，让老二重新活了过来，还让你也变硬气了，俺真的高兴，俺.......呜呜呜.......” 说着说着，戚芳竟然激动的哭了。 戚芳是个刚强到骨子里的女人，这辈子陈富贵就没见她哭过，都五十来岁的人了，忽然哭了，而且还惊天动地的，把陈富贵吓傻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最后的结果是，他竟然被戚芳给扑倒了。 如果不是这一回，陈富贵都不相信自己到了这个岁数，竟然还能金枪不倒。 哎，这都得感谢小江啊！ 正因为这一夜的老树开花，让陈富贵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脸上的褶子都好像少了不少，见到哪个社员都笑眯眯的。 而一辆驴车正从清桃口，缓缓的朝着尖山咀驶来。 驴车是苏春旺拜托江明浩帮忙找的。 那跟戴春正说好了，这两天就要把晒干的卷柏送到县里去，但干卷柏虽然分量不是太重，体积却不小，江明浩的小汽车根本就拉不了，想来想去，苏春旺想起了清桃口老白的驴车。 这事要换以前，可能还得考虑一下影响，但有了农改这件事做纽带，几个第一梯队的生产队关系变得极为紧密，这事又是江明浩提的，老白不仅没拒绝，甚至积极性尤其的高。 江明浩让他晌午左右到就行，结果天刚蒙蒙亮，老白就挥着鞭子驾着驴车嘚嘚的上了路，早上八点不到，驴车就进了尖山咀生产队。 “苏春旺，这都是啥？” 看到儿子从菜窖里一捆一捆的往上搬东西，邱杏芬瞪着眼珠子问。 菜窖里啥时候放了这些东西，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好东西，娘，你让开点，别挡道！”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还敢嫌弃老娘了，信不信老娘一笤帚疙瘩给你轰出去？” 邱杏芬掐腰，自己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你别着急，俺指不定哪天就搬出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苏春旺说完，后背就挨了一下子。 “俺这么放中不？” 院子外，传来老白的声音。 邱杏芬赶紧收了手。 在外人面前，她咋地也不能让自己儿子被人笑话。 “臭小子，回头老娘再和你算账！” 邱杏芬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眼睛还不忘往菜窖里瞄。 “你死人啊？不知道帮儿子搬一把啊？把你儿子累出个好歹来，俺看你指望谁养活！” 看到自己男人拎着簇新的烟袋锅子蹲在门槛子上吞云吐雾，邱杏芬没好气的骂道。 苏大林撇撇嘴，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老白的驴车进生产队的时候，就有社员看着了。 有了江明浩的小汽车和摩托车打底，小驴车不算稀罕，但当小驴车停在苏春旺家门口，还一捆一捆的往上摞东西，这就稀奇了。 有爱凑热闹的社员凑上来看。 “卷柏？春旺，你整这些卷柏干啥啊？” 苏春旺故意没把干卷柏盖上，就是为了让社员看见。 “拿到县里换钱。” “换钱？？这东西能换钱？” 听到这个答案的社员眼珠子瞪大了。 “嗯，一斤一块钱。” “啥？一斤一块？” 社员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嗯。” “春旺，你可别唬俺。” 社员心跳的很快，他们尖山咀不富裕，但这卷柏可是富余的很，要是这个能换钱，那还愁啥吃喝啊？ “俺骗你干啥，不信的话你就去摘，晒干了给俺送来，俺直接给你们钱。” 听到这个话，这个社员激动的不行，也来不及再细问，撒丫子就跑了。 不到半天，整个尖山咀的社员都知道了这件事。 上至七十来岁的老头老太太，下至江月这样的小娃娃，都知道了卷柏能换钱，一斤干卷柏能换一块钱。 听到这个消息的江明浩嘴角微微一扯。 这个消息是江明浩让苏春旺故意放出去的，前期的铺垫工作已经做好了，社员们对他的信任也已经建立，这个时候把消息放出去，是没有任何风险的。 还是他没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苏春旺做起二道贩子来，心能这么黑。 一半的利润啊！ 真黑！！ 第285章 送钱 苏春旺囤的干卷柏将整个驴车基本都堆满了。 高高的摞着，老白用两根麻绳前后交叉着捆了，还是捆不结实。 “娘，家里捆秸秆的麻绳呢？” “你不是翅膀硬了要分家吗？还跟俺要啥麻绳，俺的麻绳和你有啥关系？” 邱杏芬正瞪大眼睛看儿子跟老白往车上绑卷柏，之前儿子跟社员说的话她也听着了，正在心里算计，这一大车的卷柏得值多少钱，家里翻盖房子估计都够了。 冷不丁听到儿子问她话，邱杏芬没好气的答了一句，但转身就进屋把麻绳子找出来扔了过去。 “娘，那俺和老白叔先走了啊！” 苏春旺套了件破棉袄，就跳上了车架子，老白鞭子一甩，驴车就嘚嘚嘚的跑了起来。 “走走走，赶紧下菜窖！” 苏春旺前脚离开，邱杏芬就拽着苏大林下菜窖。 “下去干啥？冷飕飕的，俺这晒着大太阳还冷呢！” “该死的老头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你刚才没听春旺说嘛，那东西一斤一块钱，这么金贵的东西要是被耗子嗑了啥的能行？俺得下去瞅瞅！” 看到苏大林磨磨蹭蹭的样，邱杏芬一生气，干脆自己踩着梯子下了菜窖。 但菜窖里哪还有卷柏的影。 “该死的小兔崽子！当个好特务啊，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藏了那么多东西，咋地，告诉俺还怕俺给贪了？这下头多湿多潮啊，也就是冬天，这要是开春了，非得都烂了不可，小兔崽子......” 邱杏芬嘴上骂骂咧咧，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把菜窖各个旮旯犄角都打扫了一遍，比过年扫新房还上心，还仔细。 江明浩开着车，比苏春旺和老白早一步到了县城大院。 前两天，戴春正找人，按照江明浩的要求，在屋里隔出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江明浩要的几台仪器也已经到位。 仪器是江明浩早在深市的时候就跟沈桥年说好的，也早就已经到了，只不过他这边一直没安顿好，仪器一直在沈桥年那边寄放着，这边安顿好了，江明浩就让沈桥年安排人专门送了过来。 这个实验室只能算是最基础的实验室，能做的也只是最简单的基础实验，但对于现阶段而言，已经足够了。 江明浩在大院里转悠了两个多小时，苏春旺和老白才赶到。 看到江明浩，老白表现的特别兴奋，一边往下卸东西一边跟江明浩唠嗑。 不久之后，戴春正也来了。 不过戴春正今天过来却不是为了安置卷柏，而是专程为了江明浩说的那二十万款项。 按照阳历算，现在已经是一九八零年年初了，不管是政府工作还是江明浩这边，该行动都应该行动起来了，戴春正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很快的将二十万款项凑齐了。 “钱已经在信用社了，随时都能提出来。” “戴处跟我跑一趟林业局吧，跟刘处见见面，以后少不了打交道。” “这......合适吗？” 戴春正很知道避嫌，他不去见刘金生，这二十万的支援就会算在江明浩的头上，对于国家部门来说，这个事的分量可不轻，但他要是去了，就等于是把这件事的好处抢了一半过来，一般人很难不忌讳。 “没什么不合适的，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该给出去的东西，我也不会全都占着不松手，走吧！” 看着江明浩长久以来的云淡风轻，戴春正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这个格局还是不够啊！ 苏春旺和老白留在院子里继续安置那些干卷柏，江明浩和戴春正则是直奔林业局。 刘金生也不含糊，这么大的事，他得让小江在局长面前露露脸。 林业局局长武军早就知道江明浩这个人物。 先不说这小知青干的那些石破天惊的事，就说这刘金生，一天八遍的在他耳朵边提，小江好小江妙小江小江呱呱叫，他想不知道都难。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年轻有为，大概就是用来形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 “老武，小江可是给我们送钱来了，二十万！人家小江一个普通群众都能这么支持咱们工作，老武，你可不能掉链子，防护网的那笔钱，你想方设法也得给我弄到手。” 刘金生跟武军既是一个领导班子，共事了十来年，又是一个部队出来的，论资排辈的话，刘金生还是他的老排长，所以，即使武军是局长，面对刘金生也只有站着听训的份。 “老刘，你当着年轻人的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武军有些尴尬，好歹还有两个外人在这呢！ “小江也不是外人，还有这个戴......戴小子也不是外人，这钱还是人家拿的呢！” 刘金生是正经的泥腿子出身靠着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说话直来直去。 “小江，戴同志，你们别介意啊，老刘就是这性格，当年蒋女河战役的时候老刘就是靠着这个性格一路杀到最后，现在和平了，他啊，一时半会还改不了，我呢，代表咱们林业局谢谢你们，也代表全市的人民群众感谢你们。” 武军在部队里先从大头兵干起，后面做了宣传干事，最后又转做政委，说话比刘金生要讲究的多。 “武局长客气了，我们能力有限，暂时只能提供这么多，当然，这笔钱也并不是无偿提供的，这点，刘处应该和您说了吧？” “说了说了，这是应该的，而且你要干的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咱们白沙市的老百姓，我们林业局和农业局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农林不分家，老吴那边能全力配合你，我武军这边也肯定不差事。” 江明浩对武军的态度很满意。 相比而言，武军可是比吴清山要踏实本分的多。 “我可以先让人把防护网运过来，费用这边，武局长可以慢慢筹措，只要保证明年四月份之前将费用结算清就行。” 江明浩向来如此，你能表达你的诚意，我就不会让你吃亏。 所以，他直接给武军和刘金生送了一份大礼。 尽管武军早就知道江明浩厉害，但此时此刻，他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一点。 九十几万的防护网，江明浩竟然能说运过来就运过来。 知道防护网这个事情后，武军就委托几个老战友，想方设法的从国外那边打听了一下，打听来的价格比江明浩告诉刘金生的要贵的多，他当时就很惊讶了。 可是现在，江明浩竟然...... “小江啊，我代表林业局上上下下感谢你啊！” 武军激动之下，握住了江明浩的手。 难怪刘金生那么夸江明浩，现在他也要夸，而且还要狠狠的夸！！ 第286章 给点甜头尝尝 这个决定不仅让武军和刘金生震惊，即使是早就对江明浩能力有深刻了解的戴春正也再次被震惊。 他筹措五十万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但江明浩张张嘴就应下了九十万的东西。 现在戴春正终于相信了江明浩之前说的话，江明浩愿意跟他合作，真的是他的运气。 因为江明浩支援给刘金生的这二十万就是为了用来购买防护网，但现在江明浩答应武军把所有的防护网都运送过来，这笔钱自然也要给到沈乔年。 当然是以林业局的名义，江明浩在中间起个中间人的作用。 与此同时，趁着武军也在，江明浩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沙棘种植及回收协议书》，什么东西口头上承诺是没用的，只有落实到白纸黑字才有用。 武军签的很干脆，把整个协议扫了一遍之后，甚至没有提出一句异议，就爽快的签字盖章。 之后，当着江明浩的面，武军又亲笔写了份七十几万的欠条，声明会分三次将这些款项付清，最迟到四月十五日。 江明浩将协议书和欠条收好后，又跟武军详细的说了一下沙棘的种植和回收计划。 林业局并非是涉及国计民生的部门，但如果按照江明浩的计划，种植沙棘的意义并不仅仅是防沙治沙，而是带动人民群众脱贫，这个事当真是功在当世利在千秋啊！ 可能是军人出身的缘故，武军做决定都很干脆，和陈云军的性格很相似，但又比同为老革命出身的刘金生多了几分文雅。 对于江明浩提出的人力、物力、政策方面的要求，武军全盘认可接纳。 这趟林业局之行，是江明浩重生以来觉得最舒心最痛快的一次交流合作。 戴春正心情也不错。 虽然今天的主场依旧是江明浩，但武军也表示了，以后他这边遇到什么事，只要是他能说上话的，一定会尽全力帮忙。 市局领导的承诺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而且江明浩今天跟武军谈的这些事，都是在为他们共同的项目铺路打基础。 “戴处，我要去联系一下沙棘树苗的事，你是回县里还是跟我一起？” “医院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戴春正并非是偷懒耍滑，而是他知道，江明浩绝对不仅仅是要联系沙棘树苗的事，有些话不需要点破而已。 戴春正猜的不错。 江明浩和戴春正分道扬镳之后，就找地方给沈乔年打了电话。 “欠条在我手里，前期的二十万我会让人汇给你，剩下的七十几万，分三次结清。” 电话另一端，沈乔年哈哈一笑。 “小江，谢谢了啊！” 江明浩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沈乔年之所以跟江明浩说了声谢谢，是因为这个单子他赚了差不多十万。 这是江明浩默许的。 从江明浩的角度来说，只要沈乔年采购来的防护网低于政府出面采购的价格，那就没问题，至于沈乔年从中赚了多少，那是沈乔年自己的能耐。 而且这个钱江明浩不打算沾手。 他的目标并非是这小鱼小虾。 他跟沈乔年立了g一年赚五百万，那总得让沈乔年先尝尝滋味，就像男人偷腥，总是尝了甜头后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沙棘苗，江明浩心里早就有数了。 这个人他前世就认识，是他参加的那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发起人，谭树民。 此时的谭树民已经从插队的生产队回到了白沙。 按照大概的时间推算，谭树民应该回来的时间不长，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一直提沙棘，却从来没有提过沙棘苗的事。 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江明浩到白沙市的百货大楼买了两盒点心、两瓶山楂罐头、两瓶高粱酒、两盒麦乳精，之后按照前世里谭树民跟他说过的信息，找到了谭树民所在的宏发职工家属楼。 “大爷，您老知道谭树民在哪个楼住吗？” 这时候的职工楼，门口都有收发室，标配一个夏天白背心冬天军大衣的老头，但别小看这些牙都掉的没几个的老头，一片家属楼，几百号人，基本上就没老头们不认识的。 “谭树民？” 老头推推老花镜，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明浩。 “我是谭树民的朋友，也刚下乡回来。” 老头哦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刻告诉江明浩谭树民住在哪个楼。 “大爷？您到底知道不知道谭树民住哪个楼啊？” 等了半天老头都没吭声，江明浩不由得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 “我没聋，你喊这么大声干啥？谭树民家就在那个楼，瞅着没，一楼搭块塑料布的那个，右手边那屋就是。” 江明浩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飘着塑料布的楼距离收发室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路程。 “谢谢大爷！” “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你进门小心着点，被人泼一身脏水可别后悔！” 江明浩微微皱眉。 不知道老头这句话的意思，但不管咋说，来都来了，不可能不进去。 这一片的楼普遍都很破，说是楼房，除了比平房多三层之外，不管是外墙还是楼周围的环境都不算好。 特别是谭树民住的这栋楼，门口就是一个水坑，虽然现在已经结冰，但冰也是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两块黄色的浓痰，看着极为恶心。 跳过这块脏兮兮的地方，江明浩在一扇被泼了红色油漆，墙上满是干掉粪水的门口站定。 一股刺鼻的让人作呕的味道迎面扑来，饶是江明浩这种对环境不甚在意的人也有些难以忍受。 但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脚步声传来，江明浩的脑海里立刻响起了老头的话，下意识的侧过身靠墙，刚刚站定，门就被推开，一盆散发着怪异味道的水直接泼了出来。 水顺着微微带着坡度的地面往下淌，最终流到了楼口那个水坑上。 但也许是没看到人，也没听到动静，门里探出个脑袋。 “你是谭树民吗？” 看到突然出现的江明浩，谭树民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一般就要将手里的盆扣到江明浩脑袋上。 “我是来找你帮忙移植沙棘苗的。” 江明浩赶紧开口，果然，谭树民手里的盆停在了半空中。 “我不认识你。” 尽管停止了动作，但谭树民的眼睛里却都是警惕和怀疑，像是一只被人虐待过的猛兽，虽然眼睛猩红，嘴里却没有獠牙。 第287章 这个世界真的小 “甄丹告诉我的。” 听到甄丹的名字，谭树民眼底的猩红被短暂的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让人不容易察觉的情愫。 “你跟甄丹是什么关系？” 那抹情愫出现的快消散的也快，如果不是江明浩心思细腻入微，是很难看到的。 “没什么关系，在火车上遇见的，聊天聊到了沙棘苗的事，她让我来找你，说你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专家。” 江明浩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 反正甄丹和谭树民一样都是几天前才从插队的生产队回来的，他说在火车上遇到甄丹也解释的通，而且，按照前世谭树民跟他讲的，最少十年后，两个人才会再相遇。 到那个时候，白沙市的沙棘已经漫山遍野，也许沙棘加工厂都已经遍地开花，谁还会再追问这件事呢？ “呵，专家......进来吧！” 虽然谭树民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但却让开身子，请江明浩进了屋。 屋里和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虽然外面脏乱差到让人作呕，屋子里却很干净，摆设很少，唯一显眼的就是一台七八成新的收音机。 谭树民把手里的盆放到角落的凳子上，又洗了洗手，然后才请江明浩坐下。 “来的匆忙，不知道买点什么，一点心意！” 江明浩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眼睛扫到了一碗几乎没有什么米粒的清粥，还有两块干的如同脱水蔬菜一样的萝卜咸菜。 看来，谭树民的生活比他前世说的还要凄惨。 紧靠卧室外头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里面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和谭树民有五六分的相似。 “咳咳......这......这位同志......” “我姓江，江明浩。” 江明浩自我介绍了一下。 他知道谭树民的性格，非常的不善言辞，如果不是有甄丹在身边，动物保护协会是很难办的起来的，即使前世里他成为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最大的赞助单位，出面跟他沟通的也基本都是甄丹。 “江同志，你为什么要移植沙棘苗？要移植到哪里？” “防沙治沙，移植到白沙。” 江明浩言简意赅。 “白沙？” 谭树民微微皱眉。 “谭同志觉得有问题吗？” “沙棘大部分都生长在西北，需要干燥和长时间光照的生长环境，白沙.......可能不适合。” 谭树民的父亲是新中国早期为数不多的专门做地质研究和野生动植物研究的教授，这也是为什么谭树民未来会创建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原因之一。 虽然谭教授在之前的运动中因为某种原因英年早逝，但对谭树民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和教育却根深蒂固，谭树民对沙棘的了解来自于自身，也来自于谭教授。 “白沙虽然光照时间不如西北，但部分的确的土质却是非常适合沙棘生长的，而且我们种植沙棘的主要目的是防沙治沙，沙棘能够长的怎么样，并不是第一位的，只要它能扎根固土就行。” 江明浩心里是知道沙棘其实能够在各种环境下生存的，前世里随着沙棘的价值被挖掘，沙棘也迅速的跨越地域，谭树民觉得不可行，是因为他还停留在理论上，并没有真正的做过移植。 “你要移植多少？” 谭树民虽然并不认可沙棘能够在白沙生长，但江明浩是甄丹推荐过来的，他不想让甄丹失望，其次，他现在生活一团乱，没有任何的目标和方向，他需要一件事来麻痹自己。 “首次大约需要十万棵。” 什......什么？ 谭树民先是震惊不已，随后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你在耍我？” 这是谭树民的第一反应，甚至于他敏感的猜测，这会不会是甄丹的意思，是甄丹让江明浩用这种方式来彻底的让他死心，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多么不堪的人。 “你看看这个。” 江明浩把省里下发的任命书放到了谭树民的面前。 谭树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任命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每个字都重复的看了三次以上，才收回视线。 “信了吗？” 谭树民没有立刻回答，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的身份甄丹没跟你说吧？” 谭树民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有些烦躁。 “我是个满身麻烦的人，你看到外面的墙了吗？都是那些人泼的，还有门，门上的字被油漆给盖住了，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谭树民越说越焦躁，明明已经有些平静的目光再次泛起猩红。 “你还是走吧！快走吧！” 谭树民忽然扭头驱赶江明浩。 只是不等江明浩起身，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大，像是恨不得将门砸了。 谭树民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扭曲起来，他顾不得看江明浩了，慌忙的把之前放在凳子上的盆拿了起来，进到里屋，不知道咕咚咚的往盆里倒了什么，然后就端着盆站到了门口。 “谭树民，你个野种，畜生养活出来的狗东西，你开门，有种你把门打开......谭鑫在外头胡搞瞎搞的搞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霸占着房子，你不得好死.......” 外面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咒骂声。 骂的很难听。 除了这个女人的咒骂声，还有男人的声音，男人虽然没骂人，但是听动静，好像是在往墙上泼东西。 谭树民死死的抓着水盆，眼珠愤怒的好像要凸出来。 “谭树民，滚出来，滚出来！” 女人应该是在用脚踹门，本来就不算多结实的门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踹开。 就在江明浩以为谭树民会一直端着水盆在门口站着的时候，谭树民忽然打开门，几乎是在一瞬间，把水盆里的水朝着门外倒出去。 “啊！谭树民，我草泥马，你个狗币养活出来的畜生，我跟你拼了我.......” 谭树民下意识的要关门，但女人却用一条腿卡在了门缝里。 “谭树民你个狗畜生!” 谭树民到底不是心狠的人，看着那条卡了一半的腿，他不敢真的用力，女人也是借了这个机会，加上外面男人的帮忙，一下子把门撞开了。 看到冲进来的女人，江明浩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第288章 既复仇又得好处 如果不是这张脸，今天的事江明浩并不一定会出面。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谭树民很明显是很不想让人看到这一幕的。 但这张脸的出现让江明浩决定，这个事他不仅要管，还要管到底。 “秦凤兰，你偷的钱花完了？” 正准备往谭树民身上扑的秦凤兰一个急刹车。 湿漉漉的脑袋和衣服不断的往下滴水，一股刺鼻的味道飘散开。 秦凤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江明浩。 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江明浩。 可是这个小子不仅能说出她的名字，还能说出那件事....... “你......你你谁啊，我不认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凤兰心虚非常。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而且还是当着谭海的面被人说出来。 “不认识？二姨的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啊！” “你你你......你是豆杵子（豆杵子是北方对黄鼠狼另外的一种别称，传北方野地里的黄鼠狼会在坟茔打洞，还会学人说话，被视为不祥不吉利）？” 秦凤兰又把江明浩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的确有几分江舟的影子。 “呵，真没想到还能在这见着你，当年你妈把你扔河沟子里都没淹死你，还真是贱命好活！” 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自己那个从小就不被待见的外甥，秦凤兰的心虚顿时消失了。 谭树民拎着盆，一时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恶毒的后二婶怎么会成了江明浩的二姨。 江明浩的眼神漆黑一片，像是融了无数冰晶的黑洞，深不见底，寒气彻骨。 “秦凤兰，当年你偷了我爸治病的钱，是不是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啊呸，你个小崽子可别胡说八道，谁偷你爸钱了？你爸那是该死，缺德事干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才让他死的！” 秦凤兰知道江明浩的脾气。 这孩子和江舟不一样，江舟是个天塌下来也能呵呵笑的人，但江明浩从小就是个炮仗脾气，只要自己这么说，江明浩肯定就没心思再跟他掰扯以前的事了。 “二姨别激动，我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毕竟我爸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我跟他的关系也并不是太好，我之所以会提这件事，是因为当初装钱的那个小布袋里还有一枚小玉佛，我想要回来。” “呸呸呸，啥玉佛不玉佛的，我狗屁没看着，你少跟我扯，一边待着去，我还有正事呢！” 看到江明浩没炸毛，而且说话还客客气气的，秦凤兰更有底了。 看来这江明浩长大了之后跟他那个爹一样，傻不拉几的。 “二姨，你确定真没看着？我还想着要是能找回小玉佛，就孝敬二姨五百块钱呢！” 江明浩说完，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摞十元钞票，在秦凤兰眼前晃悠了一下，就在秦凤兰想要上手的时候，又把钞票放回了挎包里。 “凤兰，凤兰......” 就在这时，在门口站着一直没吱过声也没进门的谭海忽然招呼了秦凤兰一声。 只见谭海在秦凤兰的耳朵边嘀咕了一阵，一边嘀咕还一边看向江明浩。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小玉佛，不过可先说好了，那可不是我偷的，是你妈给我的，你说话算话，我把小玉佛给你，你真给我五百块钱？” 两分钟之后，秦凤兰转过头一边说一边盯着江明浩的挎包。 “我就在这等着二姨，二姨可以先拿钱再给东西。”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秦凤兰放心了。 果然和他个傻爹一样。 “你别走啊，我回家给你取去！” 秦凤兰一身的秽水，即使没湿透，在这腊月天里也是要人的命，但秦凤兰丝毫不觉，拽了谭海一把，两口子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江同志，你真要给他们钱？” 谭树民蹙眉，满脸的不赞同和抵抗。 尽管刚才秦凤兰否认了偷钱的事，江明浩也说了他和他父亲的感情不好，但谭树民觉得，再怎么样秦凤兰也是间接害死江明浩父亲的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谭同志觉得我不应该给？” “秦凤兰就是个人渣，怂恿我二叔霸占房子，逼死我奶奶，到处败坏我妈的名声，江同志，你要是真的给她钱，我绝对不可能帮你！” 谭树民激动的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崩起。 江明浩知道谭树民这个人，心思简单，不会勾心斗角，更看不透人心，在情商上跟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他后来才会成立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相比人而言，他更愿意跟动物打交道。 “谭同志的意思是，只要我不给秦凤兰钱，你就答应帮我移植沙棘苗？” “我答应。” 从谭树民简单的人际思维里判断，只要能不让秦凤兰得到好处，就是他的报复。 “那如果我帮你保住房子，并且让秦凤兰和你二叔在你眼前永远消失，你是不是能跟我一起种植沙棘，做技术指导呢？” 谭树民看向江明浩。 在他眼前永远消失？ 这是要...... “杀人犯法的事我肯定不干，我有别的方法，你只说我刚才提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 谭树民心动了。 从他返城之后，二叔二婶就像疯了一样的每天上门，站在门口骂都是轻的，严重的时候甚至往墙上泼粪水，还在门上写满了辱骂他妈和奶奶的话。 他起初躲在屋里，捂住耳朵不听，但周围的邻居受不了，三个两个的敲门，让他想想办法，如果想不了办法，就滚蛋。 他能有什么办法，骂人他不会，打人他又没力气，甚至讲道理他的声音都越不过秦凤兰，最后他只能在屋里弄了一缸腌酸菜的水，趁着开门的空档快速的泼出去。 但这个方法有用了两次，后面却失误泼了来敲门的邻居身上，他现在在宏发职工楼这一片，已经成了大家口中的神经病。 如果，如果江明浩说的是真的，真的能让那两个人永远消失，别说让他种植沙棘，就是让他天天住在沙棘地里他也愿意。 “我答应你！” 谭树民郑重的点点头。 “你要咋办？秦凤兰无赖的很！” 谭树民看着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还要单薄文弱的江明浩，多少有些疑惑。 “你等着看吧！” 江明浩勾勾嘴角。 他前世就听甄丹说过，谭树民返城之后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被家里人折磨的差点自杀，当时他还真不知道，折磨谭树民的竟然是他前世里偷了救命钱后就杳无音讯的‘好二姨’。 正好！！ 第289章 久违的安全感 “谭同志，我出去打个电话。” “秦凤兰回来怎么办？” 谭树民被秦凤兰的阴影笼罩多日，人就像是惊弓之鸟，而且虽然他认识江明浩的时间前后加一起不超过半个小时，但他从江明浩身上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自从父亲没了以后，他就没有再体会过这种安全感。 “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放心吧！” 江明浩给了谭树民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才转身离开。 前世里江明浩赞助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其实就是为了提升集团的对外形象，树立江海集团掌舵人的人设，说白了就是作秀。 但对谭树民这个人，江明浩是很欣赏的，即使他认识谭树民的时候，对方已经四十出头，眼睛却还清澈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江明浩亲眼看见过，为了救治一只断腿的野生红尾狐，谭树民没做任何安全措施，就径直爬下了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山崖下面。 所以，江明浩愿意拉这样内心柔软的人一把，更何况，谭树民的确能帮上自己大忙。 “高队长在吗？” 江明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高徐坤联系过了，上一次联系还是贾东魁出事的时候。 “高队长忙着呢，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哦，麻烦你转告高队长一声，我叫江明浩。” “嗯，知道了......真是的，以为自己是谁啊......嘟嘟嘟......” 男人嘟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县刑侦大队办公室。 高徐坤正坐在椅子上看案宗。 眉头紧紧皱着。 他到刑侦大队两个来月，一件像样的案子也没办，每天在办公室里跟着一帮小兔崽子们瞎扯淡。 高徐坤觉得自己也挺贱，以前在公社派出所的时候，十来年也没什么大案子，他也待的优哉游哉的，每天喝着茶看着报，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舒坦。 可自从他办了两件大案之后，体会过那种破案之后的爽感，就开始厌倦以前的日子，奈何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来的那么多的作奸犯科，连小偷小摸都不常见了呢！ 高徐坤干脆把刑侦队之前的卷宗都翻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陈年旧案。 “小松，又是靳寡妇？” 自从高徐坤在上班的路上帮一个姓靳的寡妇摆脱了小流氓的骚扰，靳寡妇就像着魔了似的，仗着家离邮局近，三天两天就找各种理由给高徐坤表达感激之情。 高徐坤本来对女人就没太大的兴趣，更何况这还容易整出作风问题，所以，最近的电话他一个也不接，除非有什么非他不可的事。 “不是，是个姓江的。” “姓江？” 高徐坤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嗯。” “江啥？说啥了？” “啥也没说，就说让告诉你一声，他给你打电话了。” “快快快，快看看能不能打回去？” 看到高徐坤一脸的焦急，小松吓了一跳，他是不是办了啥错事啊？ 邮局门口。 江明浩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事如果不是熟人来干，找市局的人，操作起来多少会有点难度，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让秦凤兰吃点苦头而已。 他妈之所以对他那么恶劣，这个二姨也是出了大力的。 他还听说，他妈和继父认识，就是二姨在中间牵线搭桥的。 只不过前世里，这个秦凤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甚至让私家侦探帮忙找过，都没找到。 所以，现在遇上了，他怎么能轻轻放过？ “喂，那位同志，这有个电话，是找你的不？” 邮局的工作人员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江明浩快步回了邮局，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便接起了电话。 “哎，真是小江你啊！哎呀呀，得亏我这反应快点，咋地了小江兄弟，是出啥事了不？” 高徐坤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兴奋，还有期待。 “我在市里，这边的确出了点事，但不知道高队长方便不方便出面？” “这......” 高徐坤有点犹豫。 按理说市里发生的事他一个县刑侦队的的确不太方便插手，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很多。 可是，先不说江明浩身边发生的就没小案子，他心痒痒手痒痒，最重要的是，他可是欠着江明浩一份天大的人情呢，现在江明浩跟他打电话，很明显就是寻求帮助的。 “高队长别为难，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找街道派出所也行。” “不为难不为难，你在哪，告诉我一声，我这就带人过去。” 江明浩这么一说，高徐坤刚才还有的那点犹豫顿时消失了。 开玩笑，好容易掉下来个案子，他能拱手让人？ 麻烦就麻烦点呗，大不了多走几道手续多协调一段时间呗，总之，江明浩的事他是一定得到场的。 江明浩回到谭树民家的时候，秦凤兰谭海两口子还没回来。 江明浩出去的这段时间，谭树民一直在屋子里焦急的转来转去，他很怕江明浩一去不复返。 他被秦凤兰和二叔闹的每天都在崩溃边缘，江明浩给了他希望，所以生怕希望落空，自己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没事，很快你的噩梦就结束了！” 我的前尘旧怨也要画上句号了。 “江同......” “我把东西拿过来了。” 不等谭树民说完话，秦凤兰和谭海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 秦凤兰连衣服都没换，刘海和发梢结了冰，湿漉漉的衣服也被冻的硬邦邦的，看着极为滑稽和狼狈，但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激动和贪婪。 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了一条大拇指大小的玉佛挂坠。 “拿钱，我先见到钱才能把东西给你！” 秦凤兰的眼睛像是长了钩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明浩的挎包。 五百块钱啊！ 有了这五百块钱，再把谭树民这房子弄到手，她秦凤兰的日子得过飞边子了。 到时候他天天吃大肥肉片子，吃大米饭，还要用荤油拌了吃，到时候再找个农村的小丫头伺候自己，让自己也当把大少奶奶。 想到这些，秦凤兰恨不得伸手去江明浩的挎包里抢钱。 “我得看看这玉佛是不是我要的那个。” “呸，还怕我糊弄你？我可告诉你，要是见不着钱，我是不会把这东西给你的。” 秦凤兰感觉到江明浩对这个玉佛的在意，所以态度很张狂，当然，还有一点...... 第290章 一步一个套 “钱我肯定会给，但东西我也一定要看，二姨这么紧张，不会你手里的那个玉佛是假的吧？” “谁......谁说的，这个玉佛就是你妈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你别狗血喷人。” “既然不是假的，二姨为什么这么害怕我看？” “我.......我我我......看就看，不过只能看不能拿。” 江明浩点点头。 然后就看秦凤兰像鬼子进村似的一步步朝着江明浩挪。 距离江明浩还有三步远的位置，秦凤兰站住了，把手里的玉佛在江明浩的眼前晃了一下，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看着了吧？把钱给我，拿到钱我就把东西给你！” “行，这是钱，二姨可要收好。” 江明浩掏出钱，递给了秦凤兰。 谭树民想要出声阻止，这钱给出去可就拿不回来了。 江明浩还是太不了解他这个后二婶了。 “哼，这个不用你操心！” 秦凤兰嗖的一下把钱抢了过去，激动的手都哆嗦。 “二姨，玉佛给我吧！” “给给给，啥好东西？切！” 钱拿到手了，秦凤兰啥也不怕了，直接把小玉佛朝着江明浩扔过去。 江明浩接住小玉佛，淡淡的扫了一眼就抓在了手心里。 秦凤兰抱着钱要走，谭海的眼睛也泛着贪婪的光，紧紧的盯着秦凤兰怀里的钱。 “二姨，别着急走啊，这房子的问题也一起解决了吧，谭树民要跟着我去白石县了，这房子短期内也不打算住了......” 听到这句话，秦凤兰的脚步一滞。 还有这好事？ “我就说嘛，这房子树民一个人住怪可惜的，他自己一个人，没媳妇没孩子的，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我和谭海是他二叔二婶，都是一家人，住过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秦凤兰扫了谭树民一眼，眼睛开始在屋里四处打量。 “这房子是老太太的，按理说应该谭鑫和谭海一人一半，也是谭海性格老实，又惦记着兄弟感情，才没跟谭鑫争，但谭鑫都死快十年了，骨头渣子都该烂没了，这房子不管咋说，也该轮到我们两口子住了吧？” 秦凤兰进入角色很快，江明浩只是开了个头，秦凤兰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房子的主人。 “这破桌子都多少年了，老太太死心眼子，手里有钱舍不得花，啧啧，都不知道便宜哪个小王八犊子了。” 秦凤兰伸手在靠墙的饭桌上拍了两下，阴阳怪气的 说道。 谭树民脸憋的通红，下意识的就要去找水盆。 这段时间，水盆似乎成了他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器。 江明浩伸手拽了谭树民的胳膊一下，又摇摇头，示意谭树民放宽心，稍安勿躁。 秦凤兰还在屋里转悠，嘴巴里就没有蹦出过好话，不是骂老太太就是骂谭鑫，骂谭树民的母亲以及谭树民。 谭海一直没进屋，就站在门口，搓着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谭二叔，不，二姨夫，这么大的事你最好也能进来听一听，毕竟这房子是你母亲留下的，我二姨再怎么说也不姓谭，老太太可看着呢！” 江明浩说完，秦凤兰正好看到墙上挂着的老太太的遗照，吓了一哆嗦。 “该死的老太太，活着时候你就不待见我，死了死了还吓唬我，下辈子让你托生成畜生。” 秦凤兰虽然骂的声音不大，依旧被谭树民听个清清楚楚，谭树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他真的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奶奶可能还活的好好的。 “咳咳，凤兰，瞎说啥呢，那好歹是我妈，树民啊，二叔从小就喜欢你，你小时候还经常骑在二叔的脖子上去街上玩呢，按理说，这房子是你奶的，我是他儿子，于情于理房子都应该给我这个儿子而不是孙子，但二叔心疼你啊，这才......” 谭海说的情真意切，似乎纵容自己媳妇每天上门叫骂，往墙上浇粪水的人不是他。 “二姨夫，我今天来呢，就是请谭树民跟我到白石县工作的，我那边有地方住，而且工作需要，他一年也回不来几天，既然二姨二姨夫对这个房子这么上心，那这房子就让二姨二姨夫先住着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哎呀，明浩，打小二姨就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瞅瞅，多懂事，二姨没白疼你！” 秦凤兰脸皮是真厚，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虽然是一家人，但有些手续该走还是得走，二姨二姨夫，这房子是老太太留给谭树民的，还立了遗嘱，所以，如果不走手续，这房子即使谭树民同意给你们，国家那边也不认可。” 秦凤兰不懂啥是遗嘱，但只要想到这房子不能完全属于他们，心就慌。 “啥手续？” “就是立个字据，说明一下这个房子的事，以后要是有人拿这个事说事，你们也好，谭树民也好，都能有个东西堵别人的嘴。” 秦凤兰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几下，看了谭海一眼，谭海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行，那你写吧，我和你二姨夫肯定配合。” 秦凤兰笑眯眯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立了这个字据，这市区的房子就属于他们了，他们再也不用回郊区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去住了。 江明浩让谭树民去找纸和笔。 “放心，相信我！” 转头的瞬间，江明浩用嘴型对谭树民说道。 他怕谭树民坏事。 好在谭树民愣了一会，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找笔了。 秦凤兰和谭海站在一起，两双眼睛都不老实，只是秦凤兰张扬不掩饰，谭海则是如同老鼠一样偷偷打量。 江明浩勾勾嘴角，看吧，现在看的越开心等下才越哭的越狠。 接过谭树民递过来的纸和笔，江明浩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二姨夫，谭鑫是这个馨吗？” 江明浩写了两行字，忽然喊谭海过来。 谭海看着上面的字，微微愣了一下。 “那是这个信？” 江明浩在空白处写了个信字。 谭海还是一脸懵。 “是这个鑫？” “对对对，是这个，就是这个。” 看到熟悉的字，谭海立刻点头。 江明浩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写 “二姨二姨夫，写好了，你们看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我再改。” 江明浩把写好的字据递给夫妻俩。 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江明浩写字据的谭树民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 999 第291章 我和你流着一样的血 谭海把字据接过来瞅了一会儿，又递给了秦凤兰。 “小浩啊，你不会坑二姨吧？” “二姨要是觉得有问题，可以和二姨夫把字据拿出去找个懂的人检查一下。” 江明浩没生气，也没解释。 秦凤兰闻言，放心了。 “让你二姨夫签。” 秦凤兰不识字，更不会写字，这点江明浩是知道的。 “二姨，这房子将来是你和二姨夫一起住，签字肯定也得两个人一起签，要不回头真要有部门追究起来，这房子和二姨你可就没关系了。” “那咋行？我......我不会写字，小浩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事，按个手印就行。” 江明浩刚刚在林业局签过协议，随身带着印泥。 秦凤兰有点犹豫，但是看到谭海迫不及待的在字据上签了字，秦凤兰立刻警惕起来。 谭海最近老和村里杨老大的媳妇眉来眼去的，那杨老大瘫痪好几年，啥啥也不能干，杨老大媳妇那个小娼妇如狼似虎的，自己要是不按手印，回头自己没准给那个小娼妇做嫁衣了。 看着字据上谭海的签名，还有两个红艳艳的手印，江明浩满意的将字据折叠起来。 “你们啥时候走？我得把这屋子好好收拾收拾。” 签完了字据，秦凤兰觉得这房子已经属于自己了，所以迫不及待的开始撵人。 “不着急，怎么着树民也得收拾收拾东西，还有老太太留下的东西，树民也得带两样，留个念想啊！” 秦凤兰撇撇嘴，有点不乐意，但想想自己多年所想就要实现，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便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秦凤兰则是带着谭海，再一次开始了在屋里的打量和审查。 “老太太真是抠，这碗都啥样了，还留着呢？晦气！” 咒骂好像不过瘾，秦凤兰拿起碗就扔到了脚边垃圾堆里，垃圾堆里并没有什么垃圾，所以碗扔下去没有缓冲，直接接触水泥地面，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秦凤兰，那是我奶奶结婚时候的碗，她一直留着当念想的，你怎么能把它摔了！” 谭树民一直在忍，可是碎裂的碗撕毁了他苦苦压抑忍耐的情绪。 “一个破碗，要饭的都嫌埋汰，你叽歪啥？这房子现在是我和你二叔的了，别说一个碗，就是我一把火烧了和你也没关系了。” 秦凤兰鼻孔朝天。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想跟他斗？ 哼！ “二姨，你这样容易乐极生悲啊！” 江明浩看着他这个一向飞扬跋扈没有任何道德原则的二姨，勾勾嘴角说道。 “呸，你少说风凉话，我秦凤兰现在有钱又有房，我乐呵乐呵怎么了？我不仅要摔碗，还要摔盆，还要把这破大酱坛子都摔了。” 秦凤兰说完，真的去抱放在架子上的大酱坛子。 “二姨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还好，我身上多少也和二姨流着一部分同样的血，别的共同点可能没有，但翻脸不认人这点，我和二姨是一样的。” 听江明浩说完，秦凤兰愣了。 “你啥意思？”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小江，没来晚吧？” 就在这时，高徐坤带着四个公安，风风火火的进了门。 到了县刑侦队，高徐坤的待遇也升级了，也有了能用的公车，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 “高队长来的刚刚好。” 秦凤兰和谭海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几个公安，一脑袋雾水。 “就是他们俩闹事？” 高徐坤扫了秦凤兰和谭海一眼，谭树民站在江明浩身后，而且小伙子文文弱弱的，看着也不像能是犯事的人。 “他们非法入侵民宅，非法抢夺他人房产，非法侵占他人财物。” 三个非法说出来，高徐坤就知道，这经江明浩的手整出来的事就没小的。 而且高徐坤还知道，这事肯定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 “抓人！” 高徐坤压根就不用多问，先把人抓起来再说。 “你们干啥？为啥抓我们？你们放开我，放开......” 秦凤兰到现在也没整明白是咋回事，这公安咋会突然出现呢？ “为啥？你没听小江说嘛，你们犯罪了，而且犯的还不是一个。” “他放屁！这是我们的房子，有字据的，还有我们两口子的手印呢！” 秦凤兰跟抓着她胳膊的公安用力撕扯挣扎，一不小心，塞到衣服里侧的五百块钱就掉了出来，散了一地。 “我的钱，我的钱啊，你们放开我，我的钱！” 看到钱掉在了地上，秦凤兰彻底疯了，两个大小伙子竟然拉不住，秦凤兰挣脱开束缚之后，就立刻蹲下去捡钱。 “公安同志，你们这是误会了吧？我和孩子娘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今天来，是侄子要把房子过给我们，我们来立字据的，都是一家人，真没犯法。” 谭海倒是冷静，老实巴交的样子让高徐坤愣了一下。 他看向江明浩。 “这是字据，或者说认罪书吧！至于赃款，高队长也看到了，五百块，够判重刑了吧？” 江明浩把字据拿出来，递给高徐坤。 高徐坤眼神了然。 他就说吧，小江能打无准备之仗？ 不存在的！ “这就是你们说的字据？” 谭海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好这不祥的预感来自于哪，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说这房子是你们的？” 谭海又点点头。 “真是胆大包天啊！这字据上写的明明白白，这房子是属于你们的侄子谭树民的，你们多次上门骚扰，差点逼的谭树民自杀，占了自己侄子的房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不抓你们抓谁？” 啥？ 谭海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徐坤。 然后又慢慢的扭头看向江明浩。 正好江明浩也看着他，眼神透着几分玩味。 “还有那五百块钱，是他们从我手里骗走的。” “江明浩，你不要脸，胡说八道，这五百块钱是小玉佛的钱，是你自己说要用五百块钱换我手里的小玉佛的。” 地上的钱还没捡完，秦凤兰就被公安拽了起来，直接上了铐子。 听到江明浩的话，秦凤兰抻着脖子骂。 “没错，可是你给我的小玉佛根本不是我要的那个，这个......是你从别人家里买来的。” 秦凤兰眼珠子转了一下。 “呸，这就是你妈当年亲手给我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从别人家里买来的？” 秦凤兰从小到大，凡事只有他撒泼打滚占便宜，怎么可能让江明浩一个小兔崽子给算计了呢！ 第292章 我会好好招呼的 “高队长让两位公安同志去周围调查一下就能查出来。” 当年秦凤兰偷走的那个钱包里的确是有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玉佛，但这年代，老百姓对玉质的物件都不那么看重，而且秦凤兰做贼心虚，又过去这么多年，江明浩猜测那个小玉坠早就没影了。 但贪婪如秦凤兰是不可能放弃这从天而降的五百块钱巨款的，何况还有另外一个同样贪婪的谭海，当时谭海附着秦凤兰耳边小声嘀咕的时候，江明浩就猜到了谭海的打算。 80年，私营没开放，古董古物的私下交易或许有，但也绝对不是谁都能接触到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谭海曾经在熟人那里看到过，两个人之前就是去找那熟人。 玉再不值钱，人家也不至于白白给他们，大概率是夫妻俩答应给人家钱。 “小松，你和杨肃到这两口子住的地方去走访一下。 两个公安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谭海和秦凤兰都慌了。 他们本来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白得五百块钱又把房子也弄到手了，这咋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公安同志，我们俩是冤枉的，都是这小子给我们下的套，他是故意坑我们的，公安同志，你可要为我们俩做主啊！” 秦凤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明浩从一开始就决定报复她了，可怜她秦凤兰精明一辈子，竟然会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给算计了。 这小子还和小时候一样，让人讨厌。 当初大姐就不该心软，把他淹死在河沟子里，哪还有今天的事。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这几个公安，只要公安相信他们，那他们就没罪。 “公安同志，我和我家男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这辈子就没干过一件丧良心的事，是这小子和我们有仇，还有他，他们俩联合起来给我们两口子下的套，我们两口子真的是冤枉啊，公安同志，你们都是青天大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秦凤兰一手指着江明浩，另外一只手指着谭树民，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剩下的两个公安看着高徐坤，这事他们也觉得不靠谱啊，高队长还啥都没调查清楚呢，就把人家这两口子给拷了，有点武断啊！ 高徐坤瞪了两人一眼。 心道：你们知道啥，咱白石县最近十年出的三个大案子，就没有一件不是人家经手办明白的，再说了，人家啥背景你们知道嘛，就瞎合计。 高徐坤压根就不搭理这茬。 反正小江说他们有罪那就是有罪，哪怕这证据真是小江故意下的套弄到手的，那也是证据，而且下套搞证据这手，小江又不是第一回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 看到高徐坤压根不搭理自己，还站到了江明浩跟前，秦凤兰急了。 “吵吵啥，冤枉不冤枉的，等下看证据说话。” 听到高徐坤的话，秦凤兰的心凉了半截。 尽管她不认字，但通过刚才高徐坤的话，她已经知道，江明浩让她和谭海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把房子给他们的字据，而是让他们承认他们抢了谭树民的房子。 秦凤兰火从心起，恶狠狠的看向江明浩。 “你就是个狼崽子，从小就是，这么算计你亲姨，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秦凤兰咬着牙往江明浩身上扑，虽然被公安拉住了，但她的嘴张的很大，好像是要从江明浩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刚才说过，我身上流着一部分和二姨同样的血，除了翻脸不认人，还有就是算计。” “你！” 秦凤兰被气了个倒仰。 高徐坤暗暗给这两口子在心里点了一炷香。 按照江明浩刚才说的，这两口子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事实证明，江明浩算计人心的本事真的很厉害，那个小玉坠的确是秦凤兰谭海两口子花五块钱从一个社员手里买的。 “行了，带走吧！” 高徐坤一摆手，让手下把两口子直接押了出去。 秦凤兰自然要骂，而且骂的很难听，这次连江舟，江明浩的爷爷奶奶甚至祖宗都骂了进去。 谭海则是阴恻恻的看着自己的侄子。 大哥活着的时候他争不过大哥，好容易大哥被搞死了，他可以扬眉吐气了，却又被大哥的儿子给压了一头，不管是房子还是老太太手头的积蓄，他一个子都捞不着。 所以，他怂恿秦凤兰隔三差五的来房子这闹，他知道谭树民的性格，软包子一个，又从小被他那个酸腐的爹教育着要尊重他这个二叔，再怎么闹他也不敢怎么样。 谁知道，谁知道...... 谭海把视线转移到江明浩身上。 如果不是他，谭树民早晚要栽在自己手里。 “辛苦高队长了，市局那边......” “好说好说，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小子厉害，把口供都给我准备好了。” 高徐坤扬了扬手里的字据，拍了江明浩的肩膀两下。 “高队长，虽然我用了一点手段，但并没有冤枉他们，而且，我这个二姨当年偷了我父亲的救命钱，直接导致我父亲不治而亡。” 高徐坤脸色微变。 他也顿时明白了江明浩这句话的潜台词。 “放心，我一定好好关照一下法院那边的同志。” 后边的话不用说，两个人心领神会。 谭树民则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全程都木木的，不明白公安为什么会从天而降，也不明白为啥公安好像特别相信江明浩的话，甚至于他感觉这个公安干部好像对江明浩马首是瞻。 “行，小江，我先把人带回去，那个钱我也先带回去，回头案子审完了，我再给你送回去。” 江明浩点点头，把高徐坤送到了门口。 看着警车慢慢的消失，江明浩才回到屋里。 “谭同志，以后的日子清净了。” 谭树民看着江明浩，有点害怕，还有点崇拜。 “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我在白石县白山公社尖山咀生产队住，回头你安顿好了直接去找我，或者直接去市林业局找刘金生刘处长也可以。” 谭树民没反应过来，眼神清澈而懵懂。 “我先走了，等你好消息！” 江明浩知道谭树民这个人反射弧比较长，估计今天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反正现在是腊月，西北的温度也是一样，移植沙棘苗至少还要两三个月之后，时间来得及。 他的麻烦解决了？ 从今天开始，他不用再每天紧绷着神经过日子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门外骂他骂母亲骂奶奶了？ 直到江明浩离开很久之后，谭树民才回过神来。 随之，一股清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第293章 酒后...... 江明浩回到县大院的时候，苏春旺和老白已经离开了。 干卷柏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北侧仓房的架子上。 江明浩原本想先调试一下提纯用的设备，但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了，再耽误一会，天就黑了。 马上就要奔着农历小年去了，家里生产队里的事不少，最重要的是，何淮刚到生产队没两天，人生地不熟的，他得多几分关照。 江明浩回到生产队直奔知青点，但知青点的灯没有亮，推开门，灶火也是冷的。 江明浩微微蹙眉。 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以前就有很多技术员或者下乡帮扶工作的工作人员因为和社员起冲突，不辞而别的。 江明浩不敢耽搁，赶紧扭头朝陈富贵家走。 生产队的事，肯定还是要第一时间和陈富贵知会的。 结果到了陈富贵家，就见陈富贵一大家子正忙的团团转。 忙着做饭，而何淮正被陈富贵‘抓着’唠嗑，手抓的很紧，好像是怕何淮跑了一样。 “陈队长，真使不得！我们有规定，不许在群众家里吃饭，也不允许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啥使不得？俺是群众嘛，俺是你叔，大侄子在叔家吃顿饭还犯法？你们领导要是连这个都管，俺找他评理去！” “这.......” 何淮被陈富贵的热情弄的有点不知所措。 他下午正准备抱柴火烧火，就被陈富贵连拉带拽的拽到了这，说死说活都走不脱。 “何技术员，队长说的有道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一顿饭而已，不吃反倒是凉了队长一片心。” “小江，你来了？太好了，刚才俺还让老大去喊你呢！正好，等下一起吃饭，咱们爷仨好好喝一盅。” 陈富贵很高兴。 真的高兴。 自从他打算支棱起来之后，婆娘戚芳、大儿子陈战看自己都顺眼了不少，自打他给儿媳妇办了上大学的手续后，他在这个家就没这么舒坦过。 “就是，小江，婶子今天露一手，尝尝婶子的手艺。” 江明浩原本是不想留下来的，他现在但凡有时间，就想和媳妇还有俩小闺女在一起，但看看何淮眼巴巴的看着他，只能点点头。 陈富贵家的条件在生产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戚芳能干，家里还有俩正值壮年的儿子，现在老二还端了公家饭碗，所以，这顿饭可以说是很丰盛了。 “小江，俺不管你叔咋想，俺得先敬你一杯，婶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俺这个家的救星啊！没有你，俺这日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看到指望呢！” 坐定之后，不等陈富贵开口，戚芳就率先举起了酒杯。 “婶子，不敢当不敢当，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别跟婶子客气，都在酒里了，婶子干了，你也得干啊！” 说完，戚芳就仰头喝干了酒盅里的白酒。 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豪杰！ 江明浩不太想喝，但戚芳不同于别人，又是长辈，又是陈富贵的老婆，陈军的老娘，并且戚芳在生产队妇女中间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妇女顶起半边天啊！ 纯纯高粱酒，基本没什么勾兑，喝了一口，酒精就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直到胃里还能感受到酒精的热辣。 “婶子以前真就误会你了，你小子看着棉花秧子似的，没想到能耐这么大，来，再干一个！” 江明浩来不及阻止，戚芳又一口干了。 之后眼神灼灼的看着江明浩。 就这样，一口菜还没吃，江明浩就喝了好几盅。 敬完了江明浩，戚芳又把杯子举到了何淮面前。 连江明浩这种不看面子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都被灌了好几盅，初来乍到又不擅交际的何淮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小时后，何淮已经瘫在炕上一动不动了。 “队长，婶子，大哥二哥，我得回去了，美秀还怀着孩子呢，我不能让她担心！” 江明浩也有点晕，但他前世酒量还可以，更何况现在他这个身体要年轻的多，除了晕没有其他问题。 陈富贵迷迷瞪瞪的拉着江明浩不撒手，但戚芳没喝多，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怀孕时候最需要男人了，所以，一把扯开陈富贵。 “行，婶子不留你了，这几块糖饼你给娃带着，婶子烙的这饼可跟一般的饼不一样，软乎着呢，给娃吃正好。” 戚芳根本不给江明浩拒绝的机会，把糖饼塞给了陈军，让陈军送江明浩回去。 “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把陈军送走之后，苏美秀连忙进屋准备伺候江明浩脱衣服，洗脸洗脚。 “媳妇，你怎么这么好看？” 看到江明浩红扑扑的脸，眼睛里也没了平时的严肃认真，湿漉漉的闪着像孩子一样清澈的光。 “别闹，快点，脱衣服了！” “媳妇，你怀宝宝呢，不能脱我衣服，我忍不住怎么办？” 江明浩眨巴着眼睛，歪着头很认真的说。 “哎呀，讨厌！快，听话！” 虽然江明浩平时也不少说甜言蜜语，可和现在这种迷迷糊糊的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 “媳妇，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江明浩圈着苏美秀的腰，脸贴在苏美秀的胸口，仰着头问道。 “知道，你很爱俺，俺知道。” 苏美秀忍不住用手在江明浩的脸上轻轻的抚摸，手指掠过江明浩的眉，江明浩的锁骨，鼻尖，在抚摸过江明浩嘴唇的时候，手指被江明浩含进了嘴里。 “呀！” 指尖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湿热，让苏美秀忍不住轻吟出声。 “别......别闹，俺......” “别动，媳妇，别动！” 苏美秀脸上爬满红云，浑身像是火烧了一样，身体软的只能靠用手撑着炕沿才能站住。 江明浩的手一路向上，慢慢的攀爬。 “明浩，明浩.......不行......” “我有分寸，我就是想抱抱你，紧紧的抱抱你！” 江明浩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他想起了前世里他离开尖山咀的时候，苏美秀抱着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背，小月刚刚会说话，哭的撕心裂肺。 而他一根一根的掰开苏美秀的手指，又推开扑上来抱着自己的小月，永远的离开了最爱自己的女人自己最心爱的闺女。 模模糊糊间，江明浩的眼睛湿了。 抱着苏美秀的手收的更紧了。 第294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一夜是什么时候睡的，江明浩不知道。 只知道夜里口渴的时候，就会有水递到嘴边。 第二天睁开眼睛，头疼欲裂。 “嘶！” 江明浩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发誓，下次谁的面子也不给。 “爸爸！” “叔叔！” 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来，好奇的看着江明浩龇牙咧嘴的样子。 “小月乖，艳红乖！” 江明浩摸了摸两小只的头顶。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外面日头已经很高了，看样子，快到晌午了。 “醒了？起来吃碗面！”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脸有些发烫，昨天晚上，江明浩像个孩子似的缠了她一宿，反反复复的跟她说爱爱爱的，羞死人了。 “娘，小月也要吃面！” “有有有有，姥姥给小月和艳红都煮了面。” 面条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要看放在什么年代，在这个时候，吃上一碗白面的面条，是很多人做梦都吃不到的美味。 江明浩刚坐下来吃面，院子外面就有个人影，探头探脑的。 “俺去看看。” 崔兰花用围裙擦了擦手，朝着院门口走去。 没一会儿，崔兰花就领着个人进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才刚刚见过的谭树民。 谭树民今天戴了眼镜，身上背了个军用的背包。 “江......江同志。” 谭树民很紧张，当着苏家人的面，江同志三个字说的很费劲。 “谭同志，欢迎欢迎，屋里坐！” 谭树民进了屋，却死活不坐，站在炕沿边上，一只手使劲的揪着自己的裤线，好好的一条裤子，揪出一个大包。 “谭同志，喝口水！” 苏美秀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谭树民更紧张了，盯着苏美秀端着杯子的手，直到苏美秀手端的有点发酸了，谭树民才飞快的把水接过来。 “谢谢！” 一声谢谢声音小的如同蚊蝇。 苏美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害羞的男人。 等到屋里没人了，谭树民才抬起头。 “江同志，我昨天晚上想了半宿，你需要的沙棘苗数量太多了，我之前插队的生产队附近所有的沙棘林加起来也达不到你的这个要求，我想现在就回去，找个当地的社员，跟我一起进山，看看有没有野生的沙棘林。” 面对江明浩，谭树民的情绪终于松懈了一些。 “冬天进山？谭同志，冬天进山太危险了，我不赞同。” 这年代的山，都是没有经过开发的真正的深山老林，下了雪，山里野兽出没的更为频繁，找不到食物，保不准就对人发起攻击。 江明浩可不想自己赚的钱上沾人血。 “江同志，我对那一片的山脉都非常熟悉，插队的那几年，经常和社员们一起进山狩猎，我自己也时常会进山救助一些小型野生动物，你不用担心。” “那也不行，开春再说吧！” “江同志，我已经决定了，沙棘苗虽然生命力顽强，但幼苗最好的移植时间就是三月底到四月初，这个时间段移植的沙棘苗成活率高。 而且，我之前就和当地的社员研究过沙棘枝条扦插，如果这扦插能成功的话，十万棵沙棘苗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因为人工种植沙棘还要到十一二年之后，所以，扦插枝条育苗还是个新生事物，但一语点醒梦中人。 “谭同志，你回去西北也行，但不用进深山，你负责带回五千棵成株就行。” 谭树民疑惑的看着江明浩。 之前不是还说十万棵嘛，这怎么又变成了五千棵，十万和五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们不移植沙棘苗了，我们用扦插的方式培育幼苗。” “我和社员们试验过了，没有成活，十万棵，这风险太大了，不行不行不行。” 谭树民连连摆手。 十万棵，最少得种几百亩地，尽管他看到了江明浩给他看的任命书，但他也知道，这些土地意味着什么，几百亩地至少能养活上千人。 沙棘从繁殖到挂果，最少要三年左右的时间，如果失败，那就要把这个时间整整推后一年。 不不不不，不行！ “你就按我说的做，扦插育苗百分百能成功。” “江同志，我承认你的确很有才华，能够得到省里农业厅的重视，能力肯定比我要厉害的多，但隔行如隔山。 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专家，但从十七八岁就和沙棘打交道了，我试了三年都没有成功，证明扦插是存在很大难度的，我不能拿这件事开玩笑。” 谭树民变得严肃起来。 “谭同志，树民同志，我懂扦插的技术。” 谭树民蹙眉，眼里有着明显的不信。 如果江明浩懂扦插，为什么开始的时候不说，还要让自己移植。 “我是真的懂，只不过之前没想起来，而且我大概率知道你扦插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那你说，什么原因？” 谭树民情商不高，所以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他的直接和刘金生不一样，刘金生的直来直去是战斗经历决定的，谭树民是真的不会。 “扦插的枝条至少要有两到三个芽点，多了少了都不行，扦插枝条之后的温度必须要零上十八度以上，光照充足，湿度要维持在40左右，最重要的是要浸水促发。” 谭树民原本是怀疑的，听完江明浩的话，他依旧怀疑，可是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不是懂行的人，是绝对说不出这些的。 “你扦插成功过？” “算是吧，树民同志，你就放心吧，而且这件事可能要稍稍提前一点，三月底枝条就要到白沙市，运输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给你一笔费用，尽管找当地的社员帮忙。” 谭树民还没反应过来，江明浩就已经跟苏美秀要钱去了。 苏美秀什么都没问，直接拿出了三千块钱。 本来说好要去存银行，但后来江明浩发现，他用钱的地方很多，存到银行虽然安全，用钱的时候却很麻烦，所以，干脆又改了主意，只不过给钱换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这个钱我.......我不能拿。” 看到江明浩一下子拿出三摞十元大钞，谭树民吓的差点咬了舌头。 “拿着，尽管用，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要省着，不够给我发电报。” 江明浩扳过谭树民的身子，直接把钱塞进了他的军用背包里。 “这么多钱，你......你相信我？” 谭树民这辈子没有接触过这么多钱。 也没有被人这么相信过。 “信！”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他可以否定谭树民的能力，但却不能否定谭树民的人品。 退一万步说，区区三千块，他赔得起。 第295章 又两笔款到位 “江同志，我谭树民一定不负所托！” 谭树民的眼神坚毅，跟江明浩郑重的承诺道。 “哎，这位同志，留下吃口饭啊！” 谭树民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 已经在外屋地准备做饭的崔兰花、苏美秀娘俩赶紧挽留。 “我......我要赶车，不.......不吃了！” 谭树民快步往外走，有种落荒而逃的既视感。 这让苏美秀和崔兰花娘俩都有点纳闷，他们娘俩长的很吓人吗？ “明浩，这位同志咋回事啊？” “没事，他就是性格内向，来日方长，以后他没准会成为咱们家的常客！”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苏美秀也再多想。 宿醉带来的头晕，一直持续到次日早上。 江明浩看了一下日历，过几天就是腊八了。 过了腊八，离年就越来越近了。 他决定再去农业局一趟，给吴清山那边施加点压力。 费用要是定不下来，他这个年也很难过的消停。 看到江明浩出现在门口，吴清山的眼皮子不受控制的猛跳了两下。 “小江来了？坐！” 吴清山没喊秘书，自己起身给江明浩倒了杯热水。 “吴局长，我是来问问款项的事。” 来了来了！ 吴清山在心里嘀咕，这小子就不能喘口气再说？ “先喝水，喝口水再说。” 吴清山笑眯眯的说道。 “款项没批下来？” “没没没，农改这事是咱们白沙市今天农业工作的重中之重，一切工作都要给农改让路。” 看到江明浩眼神微微收敛，吴清山赶紧解释。 不过解释完，吴清山又有点懊恼，他吴清山好歹是堂堂农业局局长，咋能让个小年轻给拿捏的死死的呢！ “那款项什么时候能到位？” 江明浩紧追不舍。 重活一世的江明浩无比清楚，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如果不拿出点态度来，事是很难办成的。 别看吴清山对他的态度好像挺尊重，嘴上说的也漂亮，但如果他不穷追猛打，款项七七八八的分下去，也未必能有多少落到农改项目上。 “马上过年了，局里事多，这样吧，正月十六，正月十六款项到位，这总可以了吧？” 其实款项已经批复下来了。 这笔款项是吴清山往上打了报告，作为专项费用申请下来的，但他不想让江明浩觉得这笔钱来的太容易，否则以后农业局的钱匣子怕是要空了。 “可以。” 有了具体的日期，江明浩就放心了。 他倒不担心吴清山到时候会耍赖皮，不管怎么说，他手里攥着尚方宝剑呢！ “对了，下礼拜三各公社储油所和粮食站的干部要到市里来开会，你直接给他们指导？” 江明浩扫了吴清山一眼，这吴清山有点意思啊！ 有点贼不走空的意思啊！ “行，不过农大那边的活性菌种能不能及时送到，就不在我掌控的范围内了。” “已经到了，放心放心！” 看到江明浩眼底的诧异，吴清山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 这个事他就跟农大那边交涉了，而且打的还是江明浩是他白沙市出去的人才的幌子。 否则，全省甚至全国的农业单位，都盯着农大的那点活性菌种，他要是不用点特殊手段，能轮得上他？ 当然，这个事目前他没打算跟江明浩说。 从农业局出来，江明浩的脚步轻快不少。 农业局的钱是给社员的补助，肯定不能作为全部投入，比如社员自建一个温室大棚，农业局补助百分之三十，剩下的钱他们来出，但社员要和他们签订蔬菜种植和收购合同，要接受他们的统一管理。 距离白海刚回深市已经一个月有余了，这段时间，白海刚没联系过他，他也没有主动跟白海刚联系过。 上次他跟沈乔年打电话，沈乔年倒是提了一嘴，说白海刚从白沙回去后，折腾的厉害，要把手里的资产都清理出去，但因为临近年底，他的要价又不便宜，没什么人打听。 江明浩嗯了一声，没有深说。 但是算计一下时间，白海刚的钱要是不能跟农业局那边的款项前后脚到位，恐怕他就要考虑新的合作伙伴了。 他跟何淮到几个生产队去实地考察的时候，也做了相对准确的测量，三个生产队加在一起，大棚的建筑面积总共在九百六十亩左右。 他打算建的是标准棚，长度50米，跨度6米，肩高1.5米，脊高2.5米，他初步计算了一下，九百六十亩地，能够建筑大约300来个大棚。 三个生产队同时开工，不仅原材料要及时到位，人工也要提前安置清楚。 他跟几个生产队长都沟通过，每个生产队都有大约十来个会泥瓦匠的社员，到时候这些社员直接参加大棚修建，按出工计算公分，他也会额外给予每天三到五元的补助。 刘金生给他介绍了两个懂桥梁建筑的大工，虽然杀鸡用牛刀有些可惜，但条件如此，他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余地，虽然还没跟这两个大工接触过，可从刘金生口中得知，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建筑队，所以，修建大棚的人员是不存在问题的。 目前为止，差的就是白海刚那边的费用。 “喂，白总！”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白海刚打了电话。 重新找合作伙伴不是不可以，但他跟白海刚多少算是熟人，又有于春晓和沈乔年这两根纽带牵着，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想更换合作对象。 “小江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我正准备联系你呢，钱已经到位了，这两天我就去白沙。” “那好，见面再详聊吧！白总一路顺风！” 放下电话，江明浩舒了一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三这天，江明浩如约来到农业局。 面对几十个公社代表，江明浩没有丝毫的紧张，用最通俗的语言将相对复杂的有机肥制作过程说的极为清晰明了。 可能是吴清山事先说过铺垫，这场培训进展的尤其顺利，没有任何的波澜。 ...... 1980年的冬天，雪异常的多。 腊八这天，雪更是下的没膝深。 尖山咀生产队，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被扫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 空气冷的像是冻了冰，耳朵露在外面一会，伸手再碰，就好像没了知觉。 这场雪还没来得及化，另外一场更大的雪又接踵而至。 好几户社员家的房子被压塌了，只能临时挤到大队部住。 还有两户跟何淮做了暂时的邻居。 如果换做以前，大家可能要闹腾，但这一次，陈富贵预想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甚至于这几户社员还宽陈富贵的心。 “队长，没的事，来年俺们庄稼丰收了，没准就盖新房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富贵嘿嘿一笑。 暗暗合计，江明浩上次整的那一处真好使啊！ 第296章 小年阴霾 大雪封门。 气候极端的冷。 社员们躲在家里谁也不想出门。 江明浩也是一样，猫在屋里，又过回了前段时间那妻围女绕的幸福生活。 时间不知不觉的进入了1980年2月。 这期间，白海刚来过，主要是从江明浩这里要一个准话，他这回可是破釜沉舟了，要是有啥意外，他上半辈子打拼来的所有东西化为乌有不说，下半辈子也没了着落。 直到他从江明浩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才安心的回了县里。 他短期内不打算再回深市了，所以，已经让穆双河帮他在县里安排了个住处。 与此同时，江明浩还从白海刚的嘴里知道了于春晓的下落，上次几人在白石县分开后，于春晓就回了老家，公社的小院也已经空了。 对此，江明浩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于春晓经历了什么，他未必知道，但于春晓和白海刚之间的结局在深市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甚至于早在两个人相遇之初就注定了。 2月9日，农历腊月二十三，北方传统小年。 难得的大晴天。 虽然天气依旧干冷干冷的，但整个生产队都喜气洋洋。 不为别的，就为今天是杀年猪的日子。 生产队的猪是集体宰杀，除去交公的那部分猪肉，剩下的猪肉按照人头分，富余的部分也可以卖，卖肉的钱充公。 这是个堪比过春节的日子，一大早，老老少少就都集中到了废弃小学下面的空地上，负责宰杀的是孙厚家的老大，侯三家的老二和女婿，还有两个从其他生产队请过来的屠户。 女社员负责准备大盆和热水，男社员们则是负责赶猪抓猪，搭台子挑水。 孩子们围着大人转，既好奇又害怕，一个个的用小手捂住眼睛，但手指又露着缝，偷偷的看。 艳红牵着小月，两个人紧挨着崔兰花，也和其他孩子一样，兴奋的不行。 江明浩则是被陈富贵安排当了个‘欢喜官’。 这是附近几个生产队流传的一个习俗，杀年猪的时候，安排个人，给要杀的第一头猪披红布，给动第一刀的人敬杯壮胆酒。 因为这个欢喜官能白得一副猪下水，所以，每年为了争这个欢喜官，尖山咀生产队都得闹腾一番，但今年，没一个人闹腾，这让陈富贵多少有点不适应。 9点整，陈富贵敲了一下铜锣，铛的一声，孙厚家老大的刀子就进了猪脖子。 随着猪发出刺耳的哀嚎，孩子们也都尖叫起来。 江明浩家大大小小六口人，分了四斤六两的大五花，肥膘半匝厚，把不少社员馋的淌口水，这年头，油水少，瘦肉不受待见，这种白花花的肥肉才是老百姓的心头爱。 苏大山和崔兰花心情美的很。 往年他家分的猪肉干巴巴瘦的塞牙，今年果然不一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明浩其实真是不爱吃肥肉，但架不住老人喜欢，他也只能笑笑附和。 好在最后剩的猪肉不少，江明浩一拍大腿，直接要了一整扇排骨，十斤精瘦肉，除了当欢喜官白得的那副猪下水，江明浩又买了一副，还有几个猪蹄子。 崔兰花看的那叫一个着急，一个劲的怂恿自家闺女拦着点江明浩。 “这不是败家嘛，有那个钱多买几块大肥膘不好？” “娘，明浩爱吃瘦肉还有猪下水。” 一句话就堵住了崔兰花的嘴。 这个家要是没女婿就没今天，女婿爱吃，她能咋办，给做呗那就！ “哥，哥......” 江明浩和苏大山收拾买的肉和下水，胳膊却被刘傻柱一把拽住。 “柱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刘傻柱，脸色蜡黄，眼圈发黑，眼窝深陷，衣服也松垮垮的，头发乱七八糟，看着像是逃难的灾民。 以前的刘傻柱，虽然脑袋不灵光，但穿着打扮是很干净的。 “俺没饭吃，俺想吃肉。” 刘傻柱盯着江明浩手边的肉，嘴巴一动一动的。 “你爹呢？” 江明浩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刘三狗的影子，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很长时间没看到刘三狗了。 “爹在炕上，哥，俺想吃肉！” “柱子等等，等等就有肉吃啊，爹，我去找队长。” 江明浩找到陈富贵，两个人加上陈军和孙厚，四个人一起去了刘三狗家。 刘三狗躺在炕上，屋子冰窖似的，没有一点温度。 “三狗子！” 陈富贵喊了一声。 刘三狗完全没反应。 几个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孙厚上前在刘三狗的鼻子下伸手一摸。 “没了！” 几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刘三狗人缘的确不好，但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还是在小年这天，多少让人觉得心里不得劲。 “俺安排人给刘三狗他姐去个信吧！” 刘三狗在世上没什么亲人，只有个姐姐，也就是郑援朝的婆娘。 晌午的时候，送信的人回来了。 “他姐说，让生产队找块地给他埋了，她自己还一堆烂事呢，管不了他。” 听到这话，陈富贵气的不轻。 这是人说的话吗？ “那你问没问她傻柱子咋安排？” “她说傻柱子是尖山咀的人，是死是活是咱们生产队的事，她肯定不会管，让俺们以后不许再去找她。” “真是狼性啊！” 陈富贵把帽子摘下来，在门框上狠狠的摔打了一下。 刘傻柱被带了回来，不管咋说，他都是刘三狗的亲儿子，摔盆子打灵幡送葬守灵都是他的事。 好在现在的尖山咀社员面貌有了很大变化，又有江明浩出钱，丧事很快筹备起来。 虽然不用大操大办，但刘傻柱披麻戴孝的这一套是少不了的，纸牛马金稞子都得有，最后就是棺材。 刘傻柱被几个妇女围着穿上了孝服，看着雪白的好像裙子似的孝服，傻柱子美的呵呵笑。 直到要盖棺材板了，傻柱子好像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扑到棺材上，抱着棺材不撒手。 “爹啊，爹啊，爹不要傻柱了，爹你把傻柱也带走吧，爹.......” 听到傻柱哭的撕心裂肺，不少社员也跟着抹眼泪。 晌午成殓的遗体，天没黑就下了葬。 刘三狗的死，为这个小年添了几分阴霾。 刘傻柱哭的嗓子哑的厉害，脸也被风吹的夋裂，紧紧贴着江明浩，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俺先把柱子带家去吧，好歹先过了小年再说！” 陈富贵说完就要去拉傻柱子，刘傻柱却一把抱住江明浩的胳膊。 第297章 己未羊年春节 “先让他跟我回家吧！” 江明浩看了看刘傻柱，对方像八爪鱼一样攀着他的胳膊。 “小江，这......行吧，回头俺招呼大家伙商量商量，看看柱子这娃咋安排。” 陈富贵本来想说，苏美秀还怀着孕呢，把傻柱子带家里会不会不好，但是想到刘傻柱这些年也没干过啥暴力的事，就把话又咽了下去。 看着傻柱子抱着江明浩的胳膊离开，陈富贵叹了口气。 今年可真是不消停啊！ 傻柱子的眼睛还湿漉漉的，是从黄土盖了棺材的那一刻，刘傻柱才知道，他成了没爹的孩子。 虽然他爹也会打他骂他，生产队的人都不喜欢他，可是爹还是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给了他，不管他在泥地里把衣服弄的多埋汰，爹都会给他换干净的衣服。 “哥，柱子没爹了！柱子没人要了！” 刘傻柱声音嘶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爹是去更好的地方生活了，柱子愿意你爹过好日子不？” “愿意！” 刘傻柱很认真的点点头。 “嗯，所以柱子不用太难过，还有柱子不会没人要，尖山咀生产队是你的家。” 江明浩用了十足的耐心安慰刘傻柱。 不管刘三狗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刘傻柱没有错，他单纯的如同孩子，对待自己更是一片赤诚，即便江明浩并不是个心软的人，却不能对刘傻柱放任不管。 对于刘傻柱的到来，苏家人都表现出了十分热情。 包括两个小家伙，也都把自己藏着的好东西拿出来分享给刘傻柱。 吃饭的时候，锅里肉最多的一块排骨，崔兰花夹到了刘傻柱的碗里。 两个小家伙不仅没生气，还跟着姥姥有样学样，不断的把盘里好吃的东西夹给刘傻柱。 “谢谢艳红......嘿嘿......谢谢小月......” 刘傻柱嘴巴塞的满满的，还不忘跟两个小家伙表达感谢。 “这可怜孩子哟！” 看着刘傻柱憨憨傻傻的样，崔兰花忍不住掉了眼泪。 “老婆子，过小年呢，掉啥眼泪？这孩子好容易暂时忘了这茬，你别再给勾起来！” 苏大山不如崔兰花表现的温柔，但心里对刘傻柱也很同情。 人死如灯灭，刘三狗和他的恩怨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了，更何况刘三狗已经死了，他总不能揪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不放。 “是是是......柱子，婶子再给你夹两块肥肉片子，可香了！” 一顿饭下来，刘傻柱吃的肚子滚滚圆。 他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 “明浩，柱子以后咋整？” 收拾碗筷的时候，苏美秀凑近江明浩问道。 “队长说招呼大家伙商量。“ “唉，柱子又不是小孩，要是小孩的话俺们就领养了算了！” 苏美秀很自然的说道。 江明浩心中一软，忍不住从身后搂住苏美秀的腰。 一双大手轻轻的在苏美秀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上轻柔的抚摸着。 当天晚上，刘傻柱是被陈富贵领走亲自送到知青点的。 刘家的房子冷冰冰的，一点人气也没有，加上刘三狗刚走，放傻柱一个人住不放心。 “何技术员，这娃先跟你凑合两宿啊！回头俺跟社员们商量好了，再把他接走！” “队长，我这炕也大，不行就让柱子先跟我一起睡吧，也给我做个伴！” 刘傻柱站在陈富贵身后，偷偷的打量何淮。 “柱子，你老老实实在这住两天，不许打扰人家何技术员，中不？” 刘傻柱心里不愿意，可看到何淮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也不讨厌，又想起爹跟他说的话，让他听队长的听江明浩的，只有这样他才能过好日子。 “嗯，俺听话。” 本来以为刘傻柱还得闹腾一会才答应，没想到刘傻柱竟然这么听话。 陈富贵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说没爹没妈的孩子懂事早，现在看来，可能是刘三狗的死让刘傻柱一天之中就明白事了。 “何技术员，那就麻烦你了啊！” “队长太客气了，柱子，进来吧，我给你倒盆热水，洗洗手洗洗脚。” 看到何淮和和气气的，傻柱子也很听话，陈富贵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陈富贵就火急火燎的招呼几个核心成员开了会。 目的只有一个，刘傻柱怎么安排。 会上说什么都有，不过核心内容也只有一个，出力行，出钱没有。 粮食本来就不多，谁家愿意把自己的口粮拿出来养活刘傻柱啊！ “刘三狗和柱子之前分到的地将近三亩，谁家每年给刘傻柱四百斤粮，地就归谁家。”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刚才不想出钱的几个社员态度都变了，开始争先恐后的要给刘傻柱供粮。 陈富贵瞄了江明浩一眼。 这小子鬼主意真多！ “小江，粮有了，柱子自己也不会做啊！这个事可不好解决啊！” 那不是一顿两顿饭，一天三顿，一年一千多顿饭，谁能天天去给做啊？ “谁去做，一天一块钱。” 啥？ 陈富贵瞪大眼珠子。 “这个钱我来出。” 哦！ 有钱就好办了。 经过这半年的深入接触，陈富贵已经深刻的感觉到了，江明浩这个后生爱憎分明，对他好的人，他可以掏心掏肺，比如刘傻柱，其实也没做啥，只是维护了江明浩两次而已。 果不其然，一天一块这个价码开出来，妇女社员们争着抢着要给傻柱子做饭。 陈富贵这个和稀泥的祖宗，干脆拍板，生产队一户出一个代表，轮流给刘傻柱做饭。 刘三狗头七过了两天，农历春节到了！ 许大炮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大包小包的进了院。 别的不说，光是炮仗就整了两大包。 江明浩又把何淮和刘傻柱都喊了过来。 崔兰花看着窗户上大红的窗花，写满吉祥话的对联，还有堂屋里的欢声笑语，笑的合不拢嘴。 缸里冻的满满的猪肉，洗杀干净的肥嘟嘟的大公鸡，还有两条大鲤鱼。 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哪个春节能过的这么高兴和富足。 日子充满了希望和奔头。 年夜饭。 丰盛的一大桌。 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烟酒糖茶，四样都有。 夜晚降临。 许大炮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炮仗。 托人搞来的大号礼花。 生产队的社员们都知道了晚上老苏家要放炮，早早的围了过来。 崔兰花很大方，花生、瓜子、糖块，准备的足足的。 就放在院子里，谁吃谁来抓。 孩子们追逐打闹，大人们嗑着瓜子扒着花生，说长论短。 直到砰的一声。 礼花当空绽放。 第298章 塑料厂 江明浩搂着苏美秀，两个人仰头看着五颜六色的焰火。 江明浩的内心充满宁静和幸福。 这是他重生回来过的第一个春节，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最爱的人在，孩子在，家人在，兄弟在....... 尖山咀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 一山之隔的敖子沟，赵勇面色阴沉的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将黑夜晃的如同白昼的焰火。 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年初一。 家家户户开始串亲走友拜年。 往年的苏家，根本没有人上门，但今年不同，苏大山刚打开门，就有社员进了院。 然后络绎不绝，几乎每户都有社员过来拜年。 包括之前偷了粮种的几户。 胡栓子等人在劳改农场改造了二十多天，人被折磨的不行。 劳改农场好几年没住人了，窗户漏风，墙也塌了一块，即使他们使劲的添柴火，还是冻的长了冻疮。 这还不算啥，劳改农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劳改，前段时间下大雪，他们顶着大雪刨冻土（主要是粘土，也叫胶泥，用来烧制砖瓦），刨的多少不说，铁镐砸下去，只能在地上砸出一道白痕，连个坑都刨不出来。 有两次，赵庄都被冻的昏了过去。 都是吃过苦的人，可这种苦却不是谁都能吃的。 所以，这几个人都老实了，切身的痛苦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得罪江明浩。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几人上门拜年，江明浩虽然没有表示的多欢迎，但没把几人撵出去，几人就很满足了。 年初八。 防护网终于送到了白沙。 武军、刘金生以及林业局大大小小十来个干部都到了火车站。 防护网数量庞大，整整装了半火车皮。 看着堆成山的防护网，刘金生笑的眼睛都眯缝到了一起。 能在退休前解决掉白沙市的水土流失问题，他这辈子就算没白干了。 江明浩也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运输队的队长。 运输队的队长黄盛智是武军的一个远房亲戚，关系还不错。 江明浩借此跟黄盛智说了蔬菜运输的事。 “这个......” 黄盛智很犹豫。 运输队是公家的，这个事他个人说的不算。 “盛智，小江可不是一般人，他干的这个事，可是省里支持搞的，你不能拿这事当投机倒把看。” 武军看出了黄盛智的犹豫。 自己这个远房表弟，踏实肯干，就是一根筋，所以，他点拨了一句。 要是能抱上江明浩这棵大树，他这表弟，以后绝对差不了。 听到武军的话，黄盛智还是没有立刻下决定。 从小他就笃信一条：不干没把握的事，不挣没把握的钱。 “盛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你可得考虑清楚。” “我回去跟主任商量一下吧！ 看到黄盛智磨磨唧唧的，武军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行，我等黄队长的消息，一个礼拜够了吗？” “够了，我今天回去就跟主任说这个事。” 看着黄盛智晃晃悠悠的傻大个，跟着力工一起卸货累的满头大汗的样，武军有点上火。 “小江啊，这是啥啊？密密麻麻的一个字也不认识啊！” 刘金生从随货来的小箱子里翻出了一个包装的非常严实的小本本，但是看到上面写着的字头皮一阵发麻。 “这是英文，算是防护网的使用说明书吧！” 啊？ 武军和刘金生脑袋都有点大了。 他们连汉字都认不全呢，整这一大堆曲曲弯弯的字，他们更不认识了，看不懂这个，防护网咋安啊？ “我可以翻译。” 武军和刘金生瞪大了眼珠子。 这小子也太牛逼了吧？ 还会翻译？ 防护网直接从车站运输到各个需要铺设防护网的地区，由当地公社干部对接，进行签收和保管，具体的数量江明浩早就已经分配好了，所以，这个过程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 看着大货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开车站，刘金生感慨万分，激动的眼眶泛红。 刘金生真的是一心为民，鞠躬尽瘁的干部。 真的是把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刻入了骨血，把信仰放在生命的第一位。 重活一世的江明浩见识过太多干部队伍里的蛀虫，见过太多官官相护，不为民做主却成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不为信仰而活，只追逐财权色的腐朽干部多不胜数。 所以，江明浩才愿意为刘金生这样的干部搭一条桥。 “武局长，款的事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 武军嘿嘿一笑说道。 从车站离开后，江明浩和白海刚在白海刚的临时住所碰了面。 蔬菜大棚和转运中心要开始准备材料了。 这是整个项目最大的一笔投入。 江明浩本来想从国外进口温室大棚需要的塑料，价格并不算太昂贵，重要的是国外已经开始生产高强度和延展度的工业塑料布，质量比现阶段国内生产的塑料要好很多。 但塑料布的费用大概七八万，这笔费用能养活一个小型塑料厂。 而且塑料布后续的使用会越来越多，这笔钱如果都让国外赚去了，江明浩心里是不愿意的。 所以，早在年前江明浩就走访了白沙市的三个塑料厂。 一家东风塑料厂，主要生产塑料凉鞋和塑料盆。 一家东方红塑料厂，主要生产一些工业塑料品。 一家红星塑料厂，生产的品类和东风塑料厂几乎一样。 三个厂的厂长和主任他也侧面打听和了解了，特别是红星塑料厂，江明浩在了解了这个厂的厂长田文斌之后，忽然想起来，他前世里似乎和这个人见过面，还是在他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 田文斌对他有点拨之恩，而且红星塑料厂很坚挺的度过了国企改制，躲过了外资收购，甚至扛过了行业危机，虽然一直没能像其他企业一样上市，疯狂的扩大规模，但走的是国货品牌的路线，口碑很好。 国内每次大灾大难都能看到红星塑料厂，后面更名为红星塑料制品有限公司的捐款，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 “白总，一起去趟红星塑料厂吧！” 白海刚等了半个月，早就憋的浑身痒痒了，现在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心情很是激动，二话没说的就跟着江明浩出发了。 彼时的田文斌，正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抽烟。 办公室没有烧炉子，冷的人手脚都不敢往外放，但田文斌好像没察觉，自顾自抽着手里的烟。 厂子效益越来越差，79年一年产量都低于往年的平均值，他这个厂长的位置怕是要保不住了！！ 第299章 出了工厂进监狱 “田厂长，有人找！” 门卫老王带着江明浩和白海刚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田文斌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又用手扇了扇周围的烟，把身上掉落的一点烟灰弹开，然后才坐直身子喊了一声进。 “田厂长最近心情不太好......” 因为从江明浩手里得了一盒烟，老王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算是回了江明浩的人情。 “田厂长！” 江明浩走在前面，老白走在后面。 但从田文斌的角度看来，江明浩太年轻，不太像是个干事的，倒是走在后面的白海刚，年纪气质都像个人物。 所以对于江明浩的这声招呼，田文斌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田文斌最近因为效益问题被折磨的焦头烂额，但这个时候国企厂厂长的身份摆在这，让田文斌有足够的立场居高临下。 “我们是来找田厂长下订单的。” 江明浩的目光在田文斌身上扫了一下，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差别不大，非要说差别的话，可能就是此时的田文斌年纪还比较年轻，四十岁上下。 “下订单？” 田文斌脸色微微认真了一点，但在看到江明浩年轻的面容和穿着打扮时，田文斌又垮了肩膀。 “我们这是工厂，是有起订量的，三米五米的塑料布你们得到供销社或者农机处去买。” 田文斌说完，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一边点烟，一边看向江明浩身后的白海刚。 江明浩是什么人，田文斌的眼神刚落在白海刚身上，江明浩就知道了田文斌的想法。 “不知道贵厂的起订量是多少？” 江明浩知道这完全是田文斌的说辞。 此时的塑料厂生产的东西都是固定尺寸的，还没有定制一说，因为尺寸固定，所以就不涉及更换磨具、刀头一类的，也就没有起订量一说。 而且，他之前已经了解过，红星塑料厂已经停产一个月了，都已经揭不开锅了还在挑肥拣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田文斌没把他当回事。 “一吨。” 看到江明浩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扭头就走，反而还问起了起订量，田文斌随后扯了数。 他很烦，真的不想做无谓的应酬。 “我对吨这个单位没有概念，我想订60万平，不知道够不够田厂长口中的起订量？” 六六六六.......六十万平？ 田文斌掐着烟的手突然用力，竟然将烟掐断了，通红的烟头落在了田文斌的食指上。 “这位小同志，你......贵姓？” 田文斌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江明浩的名字。 “我姓江，这位姓白。” 江明浩微微侧身，朝着白海刚点点头说道。 “小江同志，白......白同志，你们坐。” 田文斌拨弄了一下食指，刚才被烟头烫的起了一个小泡，但田文斌此时根本没心情顾及这个。 江明浩也没有拿乔，田文斌的品行他知道，虽然田文斌从头到尾没表现出应有的待客之道，但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不是嘛！ “小江同志，你刚才说要六十万平塑料布？我没听错吧？” 田文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这么急切，甚至没见过世面。 但六十万平真的太多了，足以让红星塑料厂起死回生。 “没错。” 田文斌的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六十万平塑料布不是小数目，即使是最普通的也要在两毛钱一个平方......” 田文斌在心里算了一下价格，即使两毛钱一个平方，六十万平也要十二万块钱，去年一整年他们总共的产值也只有七万块不到。 这么多钱，眼前的年轻人能拿的出来？ “我先支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全款提货，田厂长觉得可以吗？” 江明浩既然直奔红星塑料厂而来，其实就是已经在心里决定了和红星塑料厂合作，但既然是合作，就肯定要谈条件。 “啊？” 田文斌没想到江明浩会提这样的条件，他们厂一向都是全款生产，因为供应的都是供销社或者国家个别部门，所以从来没有在货款上有过什么困扰。 十二万的货，只付三万六的款。 如果他们后面不要这批货了呢？ 计划经济体制下，他们的生产都是按照计划走的，不会出现积压产品的情况。 “田厂长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能签合同。” 田文斌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金额太大了。 风险也太大了！ 机器一动就停不下来了，最重要的是，这么大的订单需要的原材料也是非常多的，这三万六都不够采购原材料的，更何况其他的费用。 “小江同志，这件事我需要跟厂里其他人商量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行不？” “行，那我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 田文斌起身将江明浩和白海刚亲自送出了办公室。 整个过程中，白海刚就是扮演了一个隐形人，不过对此，白海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早在准备合作之初，江明浩就跟他说的很清楚，而且他要的是钱，是利润，其他的东西，不重要。 “小江，我们手里一共才十八万，塑料布就占去了一多半，剩下的钱......” 走出塑料厂，白海刚不无担忧的说道。 “白总放心，足够了！” 看到江明浩笃定的眼神，白海刚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江明浩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 “小江，我们还去别的地方？” 看到江明浩没有回县里的意思，白海刚问道。 “嗯。” 江明浩带白海刚来的地方是西山监狱。 苏炳超和刘巧菊服刑的监狱。 “小江，这......” 看到高耸的铁门，密密麻麻的铁丝网，持枪站岗的军人，白海刚惊讶的舌头都有些短了。 江明浩带他来监狱干什么？ “白总刚才不是还问，我们的那些费用够不够嘛！” 白海刚一脑袋雾水，他是问了，但这和监狱有什么关系。 这阴森森的地方，白海刚光是站在外边就觉得后背冒冷风，实在想不明白江明浩这是整的哪一出。 “白总等下就知道了。” 白海刚胆战心惊满心疑惑的跟着江明浩，通过层层关卡岗哨才进了监狱。 监狱里面的景象更吓人。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黑漆漆的枪口好像随时都会对准他们。 第300章 空手套白狼 江明浩要见的人是监狱长。 按理说，监狱长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见到的，否则监狱成了什么地方。 但江明浩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见到了监狱长，则是因为他打了胡副局长的名号。 当初在批斗大会上，胡副局长就跟他提过西山监狱监狱长，和他是一所军校毕业的，关系还不错。 虽然当时讲这些只是随口之言，但此时却被江明浩当做了通行证。 监狱长姓杜，杜庆凛。 “你们找我什么事？” 杜庆凛是个很严肃的人，平时不苟言笑。 他听下面的狱警报告，说有个老胡的朋友要见他。 他和老胡算是师兄弟，虽然不常联系，但感情是在的，只不过多年来，老胡还真的没求过他什么事，也没介绍过什么人来找过他。 “杜监狱长，不好意思，我借用了胡副局长的名头，实在是监狱的大门不好进。” 江明浩见到杜庆凛的第一句话就把白海刚吓了一跳。 这小子胆也太肥了吧？ 这不是招摇撞骗嘛！ 而且还骗到监狱来了，他这真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啊！ 杜庆凛本来就很严肃，此时脸色沉下来，看着更加骇人，有种十殿阎王的既视感。 “你胆子不小啊！” 杜庆凛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骗到他头上来。 “杜监狱长，虽然我是借用了胡副局长的名头，但我的确是有正事和杜监狱长沟通。” 杜庆凛依然沉着脸，既没有让江明浩继续往下说，也没有让狱警把两个人扣下，办公室里的气氛古怪而压抑。 白海刚浑身不自在，想要开口打破这种氛围，但是看到江明浩紧绷的下颌线，又把话咽了下去。 “西山监狱有两座砖窑是吗？” 西山监狱是犯人改造的地方，改造自然是劳动，劳动创造的价值就是挖生石灰，挖粘土，烧制砖块用来做监狱的建设和修缮，多余的用来支援其他地方的建设，当然，也会送到外面的砖厂售卖。 杜庆凛依旧没说话。 “我想要买砖，百万块起步。” 杜庆凛冷冷一笑。 真是好大的口气，百万块，建长城吗？ 杜庆凛眼中的嘲讽让白海刚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心里对小江的这种行为越发的不解。 砖窑不是啥稀罕的，白沙市不说一抓一大把，但想要找到十个八个的一点不难，小江为啥非要来监狱呢？ “我懂青砖的烧制技术，能把一窑的残次率控制在百分之五以下。” 江明浩这句话说完，白海刚敏锐的发现，杜庆凛的眼神变了。 “你懂青砖的烧制技术？” 这是杜庆凛正儿八经说的第一句话。 “是。” 江明浩淡定的点点头。 杜庆凛仔细的打量着江明浩，看到江明浩眼神清正，脊背挺直，并不像是个胡说八道的骗子。 “你知道现在一窑砖的残次率是多少吗？” “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五。” 江明浩答的很干脆。 杜庆凛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看来这个年轻人是真的懂烧砖。 西山监狱的两个砖窑是整个白沙市最大的，也是改造犯人最主要的内容。 但自从最开始的那个烧砖师傅因病逝世之后，砖窑的残次率越来越高，最高的时候甚至能达到五成。 这是非常可怕的，他和政委包括工会的几位同志从各地找了几个烧砖的大师傅，奈何结果都不如人意，最好的结果就是刚刚江明浩说的百分之二十。 “坐下来说吧！” 杜庆凛态度的转变，让白海刚很意外。 不过是跟着江明浩来见了两个人，白海刚就再次感受到了江明浩的本事。 不管是田文斌还是杜庆凛，最开始的态度都很不友好，但江明浩的脸上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的波澜，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位是白海刚，深市人。” 江明浩坐下第一件事，就是跟杜庆凛介绍了一下白海刚。 “杜监狱长好，幸会幸会！” 白海刚没想到江明浩会突然介绍自己，刚刚准备的他立刻站起来，跟杜庆凛握了握手。 不过杜庆凛显然对白海刚兴趣不大，放开手后，视线就重新落回了江明浩身上。 “你用这么数量庞大的砖要做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聊天，而是正儿八经的询问。 江明浩对此并无任何抵触。 “建蔬菜大棚，这也是我要跟杜监狱长说的第二件事。” 杜庆凛把蔬菜大棚四个字在脑袋里过了一下，没太理解是什么意思，但点头示意江明浩继续说下去。 “我用烧制青砖和控制残次率来降低购买成本，用免费给西山监狱供应一年的新鲜蔬菜来抵剩下的费用。” 听完江明浩的话，杜庆凛笑了。 当然，这笑的内容很耐人寻味。 空手套白狼？ 这小子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也不看看他杜庆凛是个什么人。 “杜监狱长若是有疑虑，不妨看看这个。” 江明浩起身，把省农业厅的任命书递给了杜庆凛。 “你是江明浩？” 看到任命书上的名字，杜庆凛的眉头挑了起来。 “杜监狱长认识我？” 杜庆凛没有回答，一目十行的把任命书看了一遍。 他能肯定这任命书是真的，而且江明浩这个名字...... “你倒是不算打着老胡的名号招摇撞骗，你刚才说的那些，再说一遍，说的详细点。” 白海刚没看到江明浩递出去的是什么，但是杜庆凛态度的巨大转变，让白海刚心头震撼不已。 “我在三个生产队建立温室大棚种植基地，主要种植反季蔬菜，让北方群众能够在冬天吃上新鲜的黄瓜、洋柿子，甚至茄子豆角等蔬菜，温室大棚最重要的原材料之一就是砖，资金有限，所以我才想用技术和一年的新鲜蔬菜来跟杜监狱长换砖。” 江明浩说的坦荡荡。 杜庆凛想起了老胡跟他说的话‘江明浩这个年轻人，能耐不小啊，气质出众，年轻有为，整个白沙市，也很难再出第二个’，也因此，杜庆凛才记住了江明浩这个名字。 也是，能把空手套白狼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人，整个白沙的确是很难找出第二个。 “我先把砖窑的大师傅叫过来，你们探讨探讨。” 说是探讨，其实就是想探探江明浩到底是在忽悠人还是有真本事。 白海刚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心里有些忐忑。 江明浩再有能耐，不至于连烧砖也懂吧？ 第301章 征服大师傅 事实证明，江明浩真的是懂烧砖。 砖窑的大师傅刚跟江明浩说话的时候，从技术层面上，是没把江明浩放在眼里的。 说白了，烧窑的技术就是一窑砖一窑砖烧出来的，像江明浩这样，看起来就是个连砖窑都没进过的嘴把式，但杜监狱长让他跟对方沟通，他也不好拒绝。 可是聊了几句之后，大师傅的脸色就慢慢变了。 江明浩基本上一下子就点破了他烧窑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也就是难点。 其实这一点大师傅自己是清楚的，也一直在想办法攻克改变，但几年来他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没办法降低残次率。 但江明浩不仅点破了问题，还给出了解决办法。 影响烧砖成品率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只有三个，选料，烧制温度和烧制时间，西山监狱粘土资源丰富，石灰也很多，质量没的说，即使是三十年后，西山监狱的粘土依旧能供应附近几个市，西山监狱的砖窑也变成了砖厂，生产的西山砖非常有名。 原材料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后两种，西山监狱的砖窑是十几年前建的，通风口和灶炉都很老旧，温度很难控制准确，烧砖的温度是非常重要的，低了砖的硬度不够，很容易变形，高了强度太大，不等出窑就可能开裂。 “所以，只要按照我说的更换通风口方向和位置，把灶炉扩大，用粘土增加砖窑的密封性，残次率就能控制下来。” 杜庆凛不懂这些，但他能从大师傅的脸上看出来，江明浩不是在信口开河。 “小江同志，如果你说的这个办法真的管用，可是帮了咱们西山砖窑的大忙了啊！” 大师傅微微有几分激动。 他从小跟着师傅烧砖，转眼三十年过去，师傅死了，他自己也从学徒成了大师傅，但他自己知道，他连师傅一半的本事都没学到，尽管杜监狱长是按照大师傅的待遇对他的，可他一直心中有愧。 “杨师傅，你先去忙吧，回头我让小江同志去砖窑看看。” 支走了大师傅，杜庆凛再看江明浩，眼神比之前又多了几分认可。 “你的这个蔬菜大棚，一年四季都能种菜？” “是的。” 江明浩不仅打算种菜，还打算引进一些国外的小型果树，提前几十年让国内的老百姓吃上车厘子一类的水果。 “百万块砖不是小数目，这个事我还要跟监狱的其他干部商量商量，这样吧，过了正月十五吧，我给你消息。” 尽管杜庆凛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但江明浩却能肯定，这件事问题不大。 百万块砖听着数量庞大，其实不然。 西山监狱的砖窑是32门的大砖窑，两座就是64门，一个窑室能烧大约5000块左右，两个砖窑一天两把火就能出将近二十万块，百万块砖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 杜庆凛叫了一个狱警，亲自把江明浩和白海刚送出了西山监狱。 往外走的时候，正好路过监区。 隔着密密的铁栏，江明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号服，脸色木然的端着水盆。 “小江？你认识？” 看到江明浩忽然停下脚步朝着一个犯人看，白海刚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是我送进来的。” 啊？ 白海刚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犯人。 难道这就是穆双河说的那个杀人犯？还是拐卖小孩的那个？ 江明浩很快收回了视线，快步离开。 端着水盆的苏炳超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可是等他转头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人。 在监狱的这段时间，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每到夜里，他都要在心里将江明浩咒骂无数遍，暗暗发誓，只要他能走出监狱，一定要让江明浩也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小江，杜监狱长要是不同意你的条件，怎么办？” 虽然最后江明浩用实力证明他的确是懂烧砖的，但懂归懂，毕竟还没有实践成功，供应蔬菜这个事更是无从谈起，毕竟大棚都还没建，没几个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白总，相信我，杜监狱长一定会同意的。” 呃！ 一句话堵住了白海刚的嘴。 不得不承认，江明浩就是有说这话的底气。 如果塑料布和砖的问题都解决了，蔬菜大棚的建造基本上就可以开始了。 尽管白海刚对这两件事都不是很看好，但江明浩的态度又让他觉得，是他自己格局不够大，胆识和眼界都没办法和江明浩相比。 白海刚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让江明浩把他送到穆双河的大院。 “一起吃个饭吧！” 白海刚来白石县这段时间，基本上十顿有八顿都是在大院吃的。 “不进去了，明天我再接白总到塑料厂。” 江明浩对穆双河的印象不是很好，尽管没有证据证明金花的糕点被人霸占和穆双河有关系，但穆双河跟郭忠林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果不其然，江明浩刚刚启动车子，郭忠林的轿车就从远处缓缓的驶过来。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按照要求，公车是不允许在私人时间使用的，郭忠林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车里的郭忠林也看到了江明浩的车，但因为江明浩是在前面，又很快的开走了，郭忠林没有看清楚车里的人，直到进了大院，听到穆双河的话才知道，刚才的那辆车里是江明浩。 “白兄弟，你和江同志关系很不错啊！” 郭忠林不是第一次见白海刚，也不是第一次打招呼，但每次也仅限于打招呼，毕竟郭忠林好歹是副县长，白海刚和穆双河关系不错，身份却够不上，因此没有正儿八经的说过话。 “还好还好。” 白海刚笑着说道，没有深说这个话题。 郭忠林也没有再问，但等到白海刚离开之后，郭忠林就从穆双河那里知道了江明浩和白海刚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了两人今天的行程。 郭忠林的脸色看不出喜怒。 但熟悉郭忠林的人却能知道，郭忠林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一个主管农业工作的副县长，对于自己辖区内的农业工作却没有管辖权，而且这件事的主角还是江明浩，这让郭忠林极为不爽。 不久之前他在尖山咀生产队被江明浩弄的颜面扫地，这口恶气一直都没有出。 他郭忠林从政这么久，还真的没有这么憋屈过...... 第302章 白海刚彻底安心了 红星塑料厂。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厂长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厂里大大小小的干部都在，办公室里充斥着浓浓的烟味以及火药味。 江明浩和白海刚离开后不久，田文斌就召集大家伙开了这个会。 但会议的激烈程度是他之前没有预想到的。 副厂长项江、主任王刚还有两个生产组长是一个阵营的，反对红星厂冒这个风险，他们给出的理由是红星厂现在已经生存艰难了，这个时候就应该谨小慎微，缩减开支。 工会主席曹阳以及剩下的两个生产组长和田文斌是一个阵营的，支持接这个单子，理由和项江等人正好相反，越是艰难才越是要寻求突破，只节流不开源，不是长久之计。 几人争的面红耳赤，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都别吵吵了，厂子已经停产挺长时间了，我们可以不吃饭，但厂里的二百来号工人不能不吃饭，只要这个单子咱们接了，至少半年内，咱们不愁吃喝了，所以，我决定接。” 田文斌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下了决定。 项江眼睛转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弧度。 “厂长，别说这个单子挣钱不挣钱了，三万多块钱，材料都不够，我们拿啥生产？” 王刚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一句话说完，众人耳朵嗡嗡半晌。 “就是啊，厂长，回头人家要是不要货了，咱们红星厂就得倒闭！” 两个小组长也跟着王刚一起吵吵。 “就这么定了，材料钱不够我去找地方赊，这个单子无论如何都要做，散会！” 田文斌本来想着人多力量大，也许大家能想出点减少风险的好办法，没想到好办法没有，瞎捣乱扯后腿倒是积极。 “厂长，这红星塑料厂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这是国有资产，你要是一意孤行的话也行，出了事你可得负责。” 王刚不依不饶。 “负责？你说说，我怎么负责？” 田文斌一直知道王刚是个刺头，但刺头的好处也有，那就是工人都不敢也不愿意得罪他，所以，本职工作做的还算不错。 “要是出了事，你这个厂长就别当了，换人干呗！你要是敢答应这个，我就没说的。” 田文斌没想到王刚会说出这种话。 他之前倒是想过，工厂效益差到这种程度，他这个厂长可能会当不下去，但却没想到是被自己的属下这么指着鼻子威胁。 他扭头看向项江，项江没吱声，没吱声就是默许。 “好啊，好啊，既然这是大家伙的意思，那行，如果出了事，我一个人承担。” 田文斌又拍了一下桌子。 这一次比上一次拍的更重，手掌甚至微微发烫。 等到这些人都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田文斌才跌坐到椅子上。 灯关掉了。 田文斌却没有回家。 他透过玻璃，看着夜色中的红星厂，像一只沉睡的巨兽。 他十八岁进厂，今年四十八岁，整整三十年。 他比任何人对红星厂都更有感情，他不忍心看着红星厂倒闭，更不忍心那些依靠工厂生活的普通工友们失去工作。 第二天，江明浩再次看到田文斌的时候，还没开口，江明浩就猜到，田文斌昨天怕是经历了不小的心理斗争。 国有工厂就是如此，不是某一个人能够说的算的，各个岗位之间相互掣肘，哪怕田文斌是厂长，大事也要开会决定。 “田厂长，有结果了吗？” 田文斌昨晚在收发室和老王凑合了一宿，早晨连热水都没用，直接用冷水泼了把脸，胡子也没刮，不到五点就坐在了办公室，短短四五个小时，抽了整整两包烟。 白海刚一进门，差点被呛出眼泪。 “前期费用再加点吧！” 因为抽烟抽的太猛，田文斌的嗓子干涩的厉害，声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发出来的。 “四万，我的上限。” 江明浩没有咬住百分之三十没放，但有没有吐口加更多。 他知道，田文斌不可能解决不了原材料的问题，做生意如果没难处的话还叫生意吗？ 资金肯定要放在自己手里才更稳妥，能不押在货上就绝对不押。 “什么时候给钱？” 田文斌咬咬牙，现在他没时间想更多了，拿到钱，他才能尽快采购原材料。 江明浩能在他这里用预付款下订单，他田文斌凭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去订购原材料？ 红星塑料厂效益不好，不得不冒风险接这个订单，原材料厂的效益也同样不好，与其把货物积压在库房里，不如卖给他。 这是早上的时候田文斌刚刚想好的办法，赊账总归不好听，难度也更大，江明浩的这个方法就不错。 “现在签合同，田厂长就可以跟着白总到信用社去办手续。” 合同江明浩当然是事先就准备好的。 看到江明浩事先准备好的合同上写的就是红星塑料厂，田文斌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小子看来是早就吃准了他啊！ 田文斌接过合同，仔细的看了又看，好在江明浩做的合同都很简洁，双方的责任和义务以及违约责任都标注的清楚明白，田文斌顿了顿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章印了上去。 直到把钱交给了田文斌，白海刚还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即使在深市，政策各方面都比北方城市要开放，也没有哪个工厂敢只收如此少的定金就签合同的。 接下来的几天，白海刚又跟着江明浩跑了几个地方。 算是切切实实的领教了什么叫生意做的大全靠一张嘴。 几天下来，蔬菜大棚所需要的竹坯、铁架、砂石、水泥......几乎没有一样是本本分分的用全款买回来的，要么置换要么和塑料布一样只给定金，竹坯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白得的。 白海刚算是彻底放了心。 他选择破釜沉舟跟着江明浩，这条路他赌对了。 跟这样的人干，赚钱是毋庸置疑的。 正月十五闹元宵。 接连折腾好几天的江明浩终于休息了一天。 何淮被苏大山请到家里后，第一时间掏出了这段时间做的一个土壤改良的说明书。 三个生产队的土壤情况何淮已经做过了实地考察，常年种植玉米的土地，土质坚硬，营养匮乏，对于种植蔬菜而言，并不是理想的。 所以，年后的这段时间，何淮一直没闲着，把自己的所有知识和经验都落实到了这份说明书上。 不敢说经过改良的土壤能够脱胎换骨，但肯定比之前的土壤情况好上许多许多。 但江明浩看到说明书的时候，却微微皱了皱眉。 第303章 等候胎动 “小江，是有什么问题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何淮跟江明浩之间也不像之前那么陌生客气了，称呼也从江同志变成了小江。 “方法是可行的，但耗费的时间太长，费用也高。” “可效果是最好的啊，虽然费用稍稍高一点，回头让产量追上来，总得来说是值得投入的。” 何淮对自己的专业能力还是有信心的，而且这个土壤改良方案的确是花费了他很大的心血，自然要争取。 “何技术员，我有个办法，你听听看行不行.......” “这......” 听完江明浩的办法，何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明浩说的方法，就是给田地下草木灰，直接把秸秆、荆条、木头、松树枝等东西扔到地里，放火焚烧，焚烧的过程可以杀死土里的虫卵，算是给土壤做了一遍消毒杀菌。 燃烧后的草木灰做为肥料翻地的时候直接和土壤混合在一起。 “改良效果可能没你的方法好，最大的好处是省钱。” 看到何淮没说话，江明浩补充了一句。 “小江，你就别安慰我了，说实话，我还是在办公室坐久了，脑袋里全都是些绣花枕头，脱离基层脱离实际。” 何淮有些挫败感，江明浩说的这个办法其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千百年来，老百姓不就是这么干的嘛，可是他压根就没把这个考虑在内，他想的都是那些来自于书本来自于实验数据的东西。 对此，江明浩没发表意见。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包括之前在农大合作项目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好在有机会修正错误了，小江，你跟我可不要客气，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跟我说，帮着我一起进步啊！” 离开了农研所的那一小方田地，何淮的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 “一起进步！” 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将会彻底的改变何淮的人生轨迹。 正月十五的饭菜不如过年那么丰盛，但对于一般人家而言，依旧是想都不敢想的美味佳肴。 苏大山和崔兰花这段时间都长胖了不少，人一吃的好，气色也跟着好，脸上的皱纹被肌肉和脂肪撑开，两个老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小月和艳红就更不用说了，将于已经快一米一了，在整个尖山咀同龄的孩子里是最高的了，任是谁都不敢把眼前这个唇红齿白肉乎乎的小丫头和以前那个面黄肌瘦、满头稀疏黄头发的小姑娘联系到一起。 艳红也长高了差不多三厘米，出落的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了。 “来，吃元宵了！” 元宵是崔兰花和苏美秀亲手做的。 白糖芝麻馅的。 煮的软软糯糯的，一口咬下去，糖馅滋的在嘴里爆开，甜的人心都像泡在了糖罐子里。 夜晚，两个孩子都坠入了梦乡，苏美秀头靠在江明浩的肩膀上，两人相互依偎看着天上的圆月。 江明浩的手很自然的在苏美秀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 孩子马上就要三个月了。 “媳妇，他什么时候会动啊？” 江明浩知道，婴儿在母亲肚子里到了一定的月份，就会有胎动，但他摸了这么久，也没感受过。 “早着呢，大概五个月吧，不过也分孩子，小月那阵就不怎么动弹，都七八个月了，才偶尔动一下。” 听到这个，江明浩的心揪痛了一下。 苏美秀怀小月的时候，他别说抚摸了，从怀孕到生，他几乎没有问过一句，生小月的那天，他甚至嫌苏美秀叫唤的声音太大，去了知青点躲清净，直到陈富贵安排人到知青点告诉他孩子生完了，他才回去。 “媳妇，咱这几天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江明浩心里很愧疚，暗暗发誓，这一次，他要寸步不离的守着苏美秀。 而且，要经常去医院做检查，他虽然没经历过生孩子，但也知道生孩子的讲究特别多，b超、彩超、糖筛、胎心什么的检查特别多。 “你不会是想去查娃是男是女吧？” 尽管苏美秀已经丝毫不怀疑江明浩对她的感情了，可是哪个男的不想有人传宗接代，不想有个带把的给自己顶门立户？ “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嘛，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去医院检查，主要检查孩子是不是健康，还有你的身体情况，只要你和孩子都健康，生男生女我都要大摆满月酒，庆祝一下。” “啧，你可别瞎折腾了，有那个钱干点啥不好？” 苏美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高兴。 她其实还真的很怕江明浩会重男轻女，更怕孩子不健康。 她娘生了七个只剩下她一个，就是因为那几个多少都有点先天不足，都说女儿肖母，她怕自己和娘一样。 江明浩没说别的，而是收紧了搂着苏美秀的胳膊。 月儿圆，人团圆！！ 正月十六，正是江明浩和吴清山还有杜庆凛约定的时间。 吴清山那边的费用跑不了，所以，江明浩选择先去了西山监狱。 白海刚不知道什么原因，得了重感冒，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打，还发着低烧，昏昏沉沉的，江明浩去的时候，白海刚还趴在被窝里。 “小江啊，我这是.......阿嚏.......我这是去不.......阿嚏.......” “白总，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我......阿嚏......吃两片药.......阿嚏.......就行了！” 白海刚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没有春夏秋三个季节的过度，直接在数九寒天扎到了北方，身体吃不消是正常的。 江明浩只能自己去监狱了，离开之前，给白海刚烧了壶热水，又往灶里倒了几块煤，之后才离开。 西山监狱，监狱长办公室。 杜庆凛刚刚和杨师傅说完话，江明浩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看到江明浩，杨师傅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光亮。 “小江同志来的很早啊！” 杜庆凛示意江明浩坐下，很快，又有预警给江明浩端了一杯热水。 这次的待遇和上次相比，可以说一个天一个地了。 “凡事赶早不赶晚嘛，杜监狱长，有结果了吗？” 江明浩用双手把热水杯握住，双手立刻暖和不少。 杜庆凛对着杨师傅点点头。 杨师傅略微有些紧张的拽了一下裤线，然后才开口说话。 第304章 冤家路窄勇者胜 “小江同志，你之前说的那个方法我回去之后反复的研究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问题，你看，你能不能先跟我去趟砖窑，实地看一眼，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可以直接按你说的改动。” 江明浩看了杜庆凛一眼。 “当然可以，杜监狱长，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只要砖窑这边试验成功，我们的合作就算是定下来了，是不是？” 杜庆凛没想到江明浩的性格会这么直来直去。 不藏着不掖着是好事，但有时候未免...... “可以这么说。” 杜庆凛的确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几天，他和杨师傅包括其他几个相关的干部沟通了一下。 原材料这一块，他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西山监狱的粘土，就是再挖几十年也不会挖空，至于人工，除了杨师傅还有另外两个负责控火和看窑的师傅，其他的工人全都是服刑的犯人，人工成本也可以忽略不计。 上百万块砖，如果江明浩说的方法真的可行，百万块砖最多十天就能烧制出来。 他们把砖出给砖厂，一块不过五厘，百万块砖也不过五六千块，以前一窑砖的残次率在百分之三四十甚至五十，几次的损失下来，就够这百万块砖的价格了。 所以，即使没有免费供应一年蔬菜的这个条件，他们也不亏。 监狱的几个干部都没反对，这笔账太好算了，当然，前提是江明浩给出的方法的确是可行的。 得到了杜庆凛的答案，江明浩跟着杨师傅去了西山砖窑。 砖窑就在矿山下面。 山脚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穿着号服的犯人，一眼看过去，根本数不清楚。 大冷的天，犯人穿的并不厚实，头上也没有帽子，但没人敢偷懒，因为山下除了有犯人，还有拎着电棍的狱警，谁偷懒不干活，就有可能挨上一棍子。 江明浩对此，没有任何同情可言。 能在西山监狱服刑的，都不是小偷小摸的犯人。 砖窑里也都是穿着号服的人。 跟在外头挖矿的相比，在砖窑里的犯人就要舒服的多，至少，在隆冬季节里是如此。 “小江同志，这就是1号窑的通风口，这是灶炉。” 杨师傅带着江明浩在1号2号窑里分别走了一圈，又把每个窑室也看了一遍。 “杨师傅，你找个本记一下......” 江明浩其实是不懂烧砖的，但他前世里知道的东西多啊，掌握的东西可以说方方面面，而且砖窑实在不算是什么太有技术含量的东西，他让杨师傅记的，都是标准砖窑的数据，随便怎么套都没问题。 “小苏，你过来。” 杨师傅张嘴喊了一声，一个穿着号服的人就小步快速的走了上来。 呵呵！ 江明浩不由冷冷一笑。 他和苏炳超还真是有缘分啊！ 苏炳超看到江明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小江同志，你说吧，小苏，你听着啊，江同志说什么你就记什么，准确点，有点不能错啊！” 杨师傅没看出来苏炳超和江明浩有什么不正常，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改造砖窑，降低残次率。 “杨师傅，换个人记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杨师傅有点没反应过来。 “小江同志，小苏虽然在服刑，但人聪明也很踏实，文化程度也比一般的服刑人员高，你......” “杨师傅误会了，我不是觉得他记不明白，是我看到他心情很不好，影响思路，要是说错了哪个地方，怕是会出问题。” “江明浩，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炳超热血上涌，仇恨紧紧的抓着他的心脏，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和江明浩同归于尽，但.....在监狱过的这段非人的日子让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是费了很大很大的功夫讨好了看守的预警，才被调到砖窑来的，又想方设法的讨好表现才让杨师傅对他有了一点好感，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他再也不想顶着北风去挖石灰了。 “小江，这是......” 杨师傅这个时候要是再看不出来什么可就是瞎了，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能有什么恩怨。 “杨师傅，苏炳超拐卖了十来个孩子，其中一个是我的闺女。” 啊？ 杨师傅傻眼了。 这事整的。 他挑来挑去咋挑了个跟江明浩有仇的呢，而且还是拐卖人家闺女。 “小苏啊，你先出去吧！我等下让小齐把你送回4小组。” 4小组，就是苏炳超之前挖石灰的小组。 杨师傅又不傻，江明浩刚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是不把这个苏炳超弄走，怕是今天要是白折腾。 而且他还真没了解过这个苏炳超是因为啥进来的，拐卖孩子这事，有点太缺德，他心里也有点犯膈应。 “杨师傅，你不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撵我走啊，我这几天干活你是看见了的，脏活累活我都抢着干，你不能撵我走！” 苏炳超恨江明浩，但他更怕回到4组。 杨师傅微微有些迟疑，苏炳超干活的确很卖力气，也有眼力见，最重要的是很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他还打算好好培养培养。 “杨师傅，我先出去透透气！” 江明浩说完就准备出去。 “小江同志......小苏，你自己回4组吧，别让我说出啥难听的话来，王亮，把苏炳超送到小齐那，跟小齐说，砖窑这不需要人手了。” 杨师傅拦住江明浩，又喊了一个烧砖的师傅进来。 他的确挺欣赏苏炳超，但跟江明浩能给他的帮助相比，苏炳超就不重要了。 “江明浩，你是要把我逼上绝路，是吗？” 苏炳超知道，他留在砖窑已经不可能了，因此也不再收敛眼中的恨意和怒火。 “逼你？你配吗？” 江明浩嘴角的冷笑和嘲讽彻底激怒了苏炳超，他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江明浩竟然还不放过他，既然如此，他就拉着江明浩一起下地狱吧！ 几乎是在瞬间，苏炳超忽然伸出双手，朝着江明浩扑过来。 江明浩的身后就是探火用的铁钩子，足足一米八长，前段的钩子因为长期淬火，光泽坚韧。 苏炳超是抱了弄死江明浩的心思，所以铆足了力气。 “小江同志！” 杨师傅吓的脸瞬间煞白。 刚刚走进来准备带走苏炳超的王亮也吓的呆立在原地。 第305章 抢救无效 “噗！” 金属没入皮肉的声音。 “啊！” 刺耳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杨师傅双腿发软，身子直接瘫软在砖窑一侧的墙上。 完了！ 出人命了！ “江明浩，你......” 一阵剧痛传来，苏炳超双眼一翻，直接趴倒在地。 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地面。 铁钩子穿透苏炳超的肩膀，从他的后背露出来。 杨师傅愣了一下，发现江明浩没事，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才微微缓过来一点。 都是出人命，死了个犯人和死了个‘老板’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快快快，王亮，快找人把他送监区医院去！” 王亮回过神来，撒丫子往外跑。 “小江同志，你......你你没事吧？” 江明浩的胳膊上也有道血口子，血已经把周围都染湿了。 “我没事。” 江明浩的声音低沉沙哑。 在苏炳超用恶狠狠的眼神看向江明浩的一瞬间，江明浩就预料到苏炳超想要干什么。 但在砖窑里，苏炳超能借助的东西有限，只有他余光里的铁钩子有伤害到他的可能，于是，在苏炳超扑过来的瞬间，江明浩就做好了准备。 身子微微一侧，又用胳膊挡了一下，铁钩不偏不倚的直接刺入了苏炳超的胸口。 即使侥幸不死，也活不长。 苏炳超很快被抬了出去。 江明浩也被送到监区医院包扎伤口。 杨师傅想来想去，还是把事情跟杜庆凛说了。 杜庆凛脸色很不好看。 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好说不好听，再则，这江明浩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民群众，是省里都挂了号的，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他这个监狱长估计也当到头了。 “人怎么样？” “哦，已经送去急救了，孔大夫说，离心脏很近，有可能......” “我问的是江明浩。” 听到杨师傅的话，杜庆凛不耐烦的打断。 别说行凶的这个姓苏的还没死，就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哦，小江同志胳膊划了道口子，好像挺深的，出了不少血，得缝针。” 杨师傅心里也很忐忑。 苏炳超是他喊进砖窑的，也是他从小齐那接收过来的，他很怕这事最后会追究到他头上。 “你跟小孔说一声，必须要尽心尽力的治疗，什么药好就用什么药，我手头还有点事，处理完了就过去。” 杨师傅点点头，快步出了办公室。 杜庆凛坐回椅子上，停顿了片刻，拨通了胡副局长的电话。 苏炳超的伤势很重，监狱医院的水平根本够不上，但想要转到外面的医院治疗，必须要开条子报批，只是条子递上去后，却一直没有得到批复。 到底有没有伤到心脏，伤到什么程度，监狱医院的大夫都没办法判断，条子又批不下来，大夫们也不敢擅自决定，只能用最保守的方法止血、镇痛、消炎。 反倒是江明浩这边，围了不少人。 杜庆凛亲自关照了孔大夫，如果对处理这个伤口没信心的话，就把江明浩转到市医院。 孔大夫有些奇怪，一个皮外伤而已，他好歹从医二十来年了，别说胳膊上的一道口子，就是开膛破肚的手术他也做过啊！ “杜监狱长，不用折腾了，就让孔大夫处置吧！” 最后还是江明浩发的话。 但杜庆凛总觉得江明浩看他的眼神有点特殊。 苏炳超最后还是被转到了市医院，但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了，别说是伤到了心脏，就是一般位置的伤口，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也够呛了。 而江明浩也没有让孔大夫缝针，他自己伤成什么样，心里很清楚，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坚持回到了砖窑。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杨师傅，开始吧！” 这次，杨师傅可不敢再用别人了，太吓人了，亲自拿了纸笔，跟在江明浩身边，实在不会写的字就画了个圈。 “杨师傅，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找人调整通风口和灶炉，之后按照我说的控火温度进行升温和降温，只要控火没问题，再出窑的砖，残次率就一定会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 “行，我都记住了，明天就安排人改。” 江明浩扫了一眼杨师傅的本子，看到了好几个圈圈，好在都不是什么关键字，江明浩也没理会。 离开监狱之前，杜庆凛硬塞给了江明浩两瓶山楂罐头和两盒果匣子。 “小江同志，真是对不住，出了这样的事，我有责任。” 杜庆凛本来觉得在自己和江明浩的沟通中，他是占据上位的。 不管江明浩多大能耐，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归根结底，主动权都在他手里，但出了这档子事，他的优势无形中就被打了折扣。 “杜监狱长不用自责，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生意是生意，私事是私事，我不会混为一谈的。” 尽管杜庆凛没说，江明浩也能看出来杜庆凛的想法。 杜庆凛微微有点惊讶。 他以为江明浩即使不拿这个事说事，大概率也要利用这件事给自己制造点压力。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杜庆凛认真的说道。 江明浩点点头，这件事杜庆凛的确应该给他交代。 江明浩前脚离开监狱，杜庆凛后脚也离开了监狱。 市医院手术室里。 医生们在全力抢救苏炳超。 铁钩子很宽，因为经常淬火，最外层还有些鱼鳞样的铁屑，最重要的是，铁钩基本是擦着心脏过去的，往外取铁钩的要求极高，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动脉大出血，就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力。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通知苏炳超的家人，但苏炳超的老娘刘巧菊也在监狱里服刑，非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出来的，苏炳超的媳妇不知所踪，根本找不到，苏炳超的父亲苏老四前年就去外省投奔闺女了。 生死徘徊之际，苏炳超的身边没有一个至亲的人。 “杜监狱长，我们尽力了！” 晚上六点，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医生走出来说了声抱歉。 “姚大夫，你们已经尽力了，辛苦了，他的家属暂时还没联系到，先寄放在医院太平间吧。” 毕竟是杜庆凛亲自开的口，姚大夫没拒绝。 苏炳超身上蒙着白布被推出手术室，推往太平间。 杜庆凛面色冷沉。 按理说，一个二十几岁的鲜活生命就这么突然消逝，多少会引人惋惜，但杜庆凛的心里却全无波澜。 这个苏炳超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换个角度说，苏炳超死了，是他对江明浩最好的交代。 第306章 好大一笔钱 江明浩一回家，就把家里的几个人都吓的大惊失色。 最小的江月直接咧嘴哭了起来。 “明浩啊，这是咋整的？早上出去还好好的呢，这咋伤成这样啊？” 崔兰花心疼的不行，想碰又不敢碰。 “明浩，咋受的伤啊？是谁弄的啊？” 孕期中的苏美秀情绪本来就波动大，看到江明浩受伤，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脑海里飞快的脑补出很多不好的画面。 “没事，别哭别哭，都别哭！” 江明浩一边把江月单手抱起来哄，一边又哄着苏美秀。 “今天去西山监狱，遇见苏炳超了，他推了我一把，我躲的时候被砖窑的铁钩子划的，没事。” 啥？ 听到是苏炳超，崔兰花的眼珠子立刻立了起来。 “这不是人的小畜生，都进监狱了还不消停，这监狱是干啥的，咋连个犯人都看不住？不行，俺得去监狱一趟，俺要找管监狱的说道说道，凭啥把俺姑爷给造成这样？” 崔兰花撸胳膊卷袖子的就要往外冲。 “娘，我真没事，倒是苏炳超，能不能抢救活还两说着。” “啥意思？” 江明浩把两小只先哄着进了屋，然后才把砖窑里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几人说了一遍。 “活该！那小兔崽子要真死了，也是报应！当初要不是你发现的及时，咱艳红可能就......” 崔兰花朝着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收住了话头。 “害了咱艳红，现在又害你，活该！” 崔兰花真的是对苏炳超没一点好印象，那孩子从小就眼高于顶，说话办事都不招人待见，最重要的是总贼溜溜的盯着苏美秀，更不要说后头办的这些不是人办的事了。 “该！” 苏大山一直没开口，等到崔兰花说完了，苏大山才铿锵有力的说了一个字。 苏美秀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却无比的肯定爹娘的说法。 尽管伤口的确不是很严重，也做了处理，但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依旧疼的江明浩有些受不了。 但他又怕影响苏美秀，只能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吃了两颗去痛片。 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按理说江明浩今天应该在家休息，但昨天他就没去农业局，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能耽搁了，钱不落实到位，他这心也安稳不了。 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下，一家人才勉强放他出门。 不过对此，江明浩却没有一点不悦，这种被家人关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农业局局长办公室，吴清山正在纳闷，之前像狗皮膏药似的追着自己要费用的江明浩昨天为啥没来，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三六九来，门就被敲响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你昨天怎么没来？这可不像你小子性格啊！” 吴清山和江明浩也算是比较熟了，哪怕吴清山有时候对江明浩这张嘴就怼他的性格有点头疼，但也不耽误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拉近。 “昨天有事耽误了，吴局，我的事落实到位了？” 吴清山就知道，这小子是半点不会跟自己客套的。 “这是批款的条子。” 吴清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类似发票又类似支票的东西递给江明浩。 这个时候，国家部门审批费用用的都是这种东西，拿着这个审批条子，可以直接到对应的部门请款。 “35万？” 看到条子上的数字，江明浩微微皱眉。 “咋地？不满意啊？我可告诉你，去年整个白沙市就没一个项目能拿到超过五万块的款！” 吴清山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他得让这小子清楚清楚情况啊，真以为他这个局长只手遮天，守着金山银山呢啊！ “没有，我以为以吴局长的格局，最多能给我批20万。” “你小子.......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吴清山拿江明浩也是没辙，谁让这小子是上面看重的金疙瘩，这两天他一个在省农业厅的老同学还跟他打听江明浩，说让他可得好好护着这个宝，陈厅对这小子稀罕着呢！ “开个玩笑，吴局长，我肯定不会让这笔钱打水漂的，今年，我会让试点的三个生产队人均年收入超过一千，三年内，我会让白沙一半以上的群众，人均年收入超过两千。” 吴清山觉得江明浩这话水分太大了，人均一千，他吴清山一年的工资补助加一起才几个钱啊，做试点的那三个生产队，不说是穷的掉渣，也是一年到头吃不饱饭，人均一千....... “吴局长等着验收成果吧！” “行，我就等着看一年后的结果！” 吴清山觉得江明浩说的目标不切实际，很难实现，但是过往发生在江明浩身上的事，又迫使吴清山心里对此有期待。 “需要农业局这边提供支持的，你尽管说！” 如果江明浩说的这个目标真的能实现，那他白沙市可就牛了，他敢说，放眼全国也不可能找出第二个能超过白沙市的地方，那时候，他白沙市农业局他吴清山，都是能披红挂绿进宗庙受香火的存在。 走出农业局，江明浩的心情也很好。 说实话，吴清山批下来的这个费用真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农改项目现在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中草药种植，这部分他和戴春正合作，戴春正投入五十万，这边的费用他抽出一小部分就足够将中草药种植这个项目运作起来。 另外一部分是蔬菜大棚，这部分他和白海刚合作，白海刚投入十八万，加上吴清山批下来的费用，别说是九百亩蔬菜大棚，就是再建九百亩，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按捺下微微激动的心情，江明浩打算去看望一下白海刚，再顺便去许大炮那走一圈。 过年的时候，他就跟许大炮说到家里来过正月十五，这小子推三阻四的，江明浩猜测，这小子十之八九是又跑宁安去当舔狗了。 江明浩还没到白海刚的住处，就碰上了高徐昆。 “小江，小江！” 高徐昆现在也会自己开车了，出来办案子也都是直接开车，老远的，高徐昆就看到了江明浩的车，摇下车窗大声招呼江明浩。 “高队长！真巧啊！” “可不是巧嘛，我这两天还合计去你家找你呢！” “秦凤兰的事？” “是，我这边都安排好了，估计能判个四五年，毕竟不是啥大罪。” 江明浩点点头，嗯了一声。 四五年也挺好，大不了出来之后再把她送回去就是了。 “还有，我听说昨天西山监狱死了个犯人，姓苏？” 高徐昆一边说，一边打量江明浩的神色。 第307章 套话 “苏炳超死了？” 尽管当时江明浩看到了苏炳超的伤口很深，位置也很凶险，但却没想到他能真的救不活。 “还真是他啊！小江，到底咋回事啊？” 高徐昆笃定江明浩肯定知道这事，所以，张嘴就打听。 “他想把我往铁钩子上推，我躲开了，他自己撞到铁钩子上了，钩子从胸口穿进去了。” 江明浩说的很平淡。 他和苏炳超之间的仇恨，即使没有这次的事也是不能化解的，对一个仇人的死，江明浩的确是激不起任何的同情。 “诶呀我去，苏炳超这小子是上杆子找死啊！啧啧，没想到啊，这才几个月啊，好好的公社干部进了号子不说，现在连命都没了，也是......活该！！” 高徐昆对苏炳超的死也只有活该两个字的总结。 “高队长这是要出警？”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满山的撵熊瞎子要抠人家熊胆，结果把那熊瞎子整急眼了，冲进生产队一顿祸害，死的鸡啊猪啊猫狗啊这都不算，伤了好几个社员，到现在那熊瞎子还没抓住呢。 上面下了命令，让刑侦大队和当地公社的派出所的公安还有当地民兵，一起上山搜找熊瞎子。 唉，你说这叫啥事啊！” 江明浩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觉得这件事好像有哪不对劲。 高徐昆嘟嘟囔囔的，那熊瞎子两米多高，一巴掌能拍断一棵树，更别说那带倒刺的舌头了，舔谁一口那不得掉块肉啊，跟人斗好歹还有点胜算，这跟熊瞎子斗，谁不害怕啊！ “行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我们这有集合时间呢，去晚了容易落话柄，回头再联系啊！” 旁边有辆挎斗子经过，车上坐的公安跟高徐昆打了声招呼，高徐昆点头示意后，就准备离开。 看着高徐昆驾驶的轿车越走越远，江明浩出神了一会才收回视线。 到了许大炮小院的外面，果不其然，门上挂了锁。 这个许大炮...... 到了白海刚这，江明浩在屋里看到了穆双河。 “哎呀，小江啊，好长时间没见了，前两天老白说你都到我那院门口了，咋不进去呢？” 穆双河比年前看着更胖了一点，双下巴往下坠，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的。 “家里有事，就没进去，穆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吧？” 江明浩把昨天杜庆凛给他买的罐头和点心匣子转手放到了炕头，跟穆双河寒暄。 “凑合吧，天冷，大家伙都不爱出来折腾，再说，大冬天的也没啥野味。” 穆双河无奈的耸耸肩。 他那个大院吃的就是野味，自从贾东魁死了之后，他这边的野味就缺的厉害，偷偷摸摸的又联系了几个能进山的社员，但狩猎下套子的手段都赶不上贾东魁，别的稀罕东西先不说，连野鸡都供应不上。 “我今天听县刑侦队的高队长说，台牙生产队有社员上山遇着了没冬眠的熊瞎子，不知道怎么激怒了熊瞎子，弄的整个台牙生产队鸡飞狗跳的，穆老板常年收野味，应该知道这个事吧？” 穆双河在听到台牙生产队和熊瞎子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就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这个......还真没听说，这时候还有没冬眠的熊瞎子？真稀奇啊！” 穆双河嘿嘿笑了一声。 “小江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老白，回头我再过来看你啊！” 穆双河毫无征兆的匆匆离开。 这坐实了江明浩的猜测。 如果这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穆双河完全没必要否认。 “小江？” 白海刚看江明浩一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叫了一声。 “白总。” “小江，你和老穆是不是有啥事啊？” 白海刚年纪和阅历在这摆着，从上次他和穆双河半夜去找江明浩那次，白海刚就感觉出来，江明浩对穆双河有点情绪，他也没多想，不投脾气的人多了去了，但刚才，江明浩问的那个问题很明显是故意的，穆双河的反应更奇怪，明明江明浩进来之前，穆双河还说要多坐一会。 “没啥事，我就是随口打听一句，白总，今天好点了吗？” 江明浩自然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白海刚。 他现在也只是微微有些怀疑而已。 “好多了，至少不怎么打喷嚏了，小江，砖的事咋样了？” 白海刚一直惦记的就是这个事，现在只要一想到他把自己的全部都押在这个项目上了，白海刚就坐立难安。 “基本上算是定下来了，等着签合同就行。” 听到江明浩的话，白海刚长出了一口气。 “白总先安心养病吧，过两天身体好点了，我再带着白总亲自到几个生产队去看看。” “行行行。” 白海刚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们的项目要落在什么地方，就是江明浩不提这个事，白海刚也想着自己找时间跟江明浩说一下。 跟白海刚聊了半个多小时，江明浩就起身离开了。 所有的资金都已经到位，只要气温微微转暖，项目就可以全面启动了。 江明浩不由自主的望向西北方向。 不知道谭树民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西北。 云岭高原。 谭树民穿着老支书给的破皮袄，拄着一人高的树枝，和另外两个同样穿着破皮袄的中年汉子穿梭在乱石丛生、荒草没膝的山沟子里。 谭树民回到插队的生产队的当天，就跟老支书说了这个事。 并且直接拍下了两千块钱。 老支书什么时候看过这么多钱，而且沙棘这东西，生产队附近就有好几块沙棘林子，别说五千棵，就是五万棵也能凑够。 但谭树民坚决不要林子里的沙棘，而是要进山找纯野生的年份比较长的沙棘树。 老支书起初不肯，但最后还是向钱妥协了。 两千块啊，分一分，每个社员能分几块钱呢！ 于是，老支书从生产队里挑选了两个身强体壮，有过进山经验的社员跟谭树民一起。 这一找，就是半个月。 除了大年当天，三人没有进山，其余的时间，都是一早出门，天黑才回。 但谭树民的要求实在太高，前前后后找到了几片沙棘林，都没得到谭树民的认可。 谭树民身体素质本来就不算好，加上天天进山，吃不好休息不好，天寒地冻，整个人瘦的有些脱相，嘴唇也经常干的爆皮，甚至出血。 谭树民心里憋着一股劲，那就是一定要找到让江明浩满意的沙棘苗。 江明浩就像是他黑暗生活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光，他想紧紧的跟随这道光前行。 第308章 春分后动土 江明浩是在三天后，得到的苏炳超死亡的确切消息的。 听说刘巧菊在监狱里哭昏了好几次，也把江明浩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喊江明浩是杀人犯，她要让江明浩给苏炳超偿命，最后杜庆凛亲自下了命令，把刘巧菊单独关押。 苏老四是在苏炳超死后的第四天回到尖山咀的。 虽然苏炳超死有余辜，但苏老四这人却没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平时老实巴交的，结果现在媳妇坐牢，儿子死了，儿媳妇跑了，儿子死了还没留后，老苏家就算是断后了。 所以，苏老四回来后，陈富贵打头，其他的社员陆陆续续的都去苏老四家坐了坐。 苏大山蹲在灶坑边上抽旱烟，一口接一口。 闷哒哒的一声不吭。 “死老头子，你整的这是哪一出？那苏炳超死了，咋地，你还舍不得呗？” 崔兰花正在扫地，扫到苏大山脚底下，也不见苏大山挪窝，火气忍不住就蹿了上来。 “去去去，一边抽去！” 崔兰花说完，就拿笤帚往苏大山腿上身上招呼。 “爹，你去看看四叔吧！” 江明浩撩开帘子，跟苏大山说道。 他知道苏大山为啥会这么闷哒哒的。 苏大山、陈富贵、孙厚、苏老四等十来个人都是打小一起玩大的，虽然各自娶了婆娘后，不像以前那么经常往来了，但有以前的情分在，有啥事还是都会彼此照应一下，最起码能一起蹲在树根底下地头上一起抽一袋烟。 现在，苏老四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些个老哥们都去看望了，他这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但他也知道，苏炳超为啥死的，更知道苏炳超差点害死小艳红害死姑爷，可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俺.....俺不去。” 苏大山有些发怵的看了一眼崔兰花。 “你瞅俺干啥？你想去俺还能把你腿给绑上？去去去，赶紧去，最好再给苏炳超陪灵吊孝哭几嗓子！” 崔兰花不是尖山咀土生土长的，体会不了苏大山和那几个人的关系，也向来不太看得上苏老四，别说还有苏炳超这事，他没直接拎着铁锹刨坟都算是给老苏家祖宗面子了。 “娘！你就让爹去吧，不管苏炳超咋样，四叔没做过啥对不起咱的事，爹要是不去，以后心里得一起过不去。” 苏美秀也走出来，替苏大山说话。 “你们一个两个的，就俺一个人心狠呗？” 崔兰花瞪了苏大山一眼，甩了笤帚进了屋。 “爹，你快去吧，娘那边有俺呢！” 苏美秀给了江明浩一个眼神，江明浩无奈，只得动手去扶苏大山，算是给足了苏大山台阶。 苏大山到苏老四家的时候，在院子外面转了好几圈。 “大山。” 苏老四听到门外有动静，恍恍惚惚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大山。 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 各自抽着手里的烟袋。 苏老四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脸也憔悴的吓人。 “老四，你得挺住啊！” 半晌，苏大山才终于说了句话。 “嗯，俺熬得住，还有英子呢，俺得守着这个家，等巧菊出来，还得过日子呢！” 苏老四的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 也是，这些年，不管出了啥事，苏老四都像个面包子似的，没见他大喜过，也没见他大悲过。 “明浩没事吧？俺听说明浩也受伤了。” “没大事，胳膊划了道大口子。” “哦，那也得好好养养嘞！”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天色微微垂暮的时候，苏大山才起身。 苏老四送他到门外，眼神很暗，很深，和苏老四那张向来老实的如同枯木似的脸搭配在一起十分违和。 农历正月十九，惊蛰。 气温忽然开始转暖。 虽然依旧在零下十八九度，但对于隆冬的零下三十几度而言，依旧可以算得上转暖。 江明浩带着白海刚去小团山子、红石砬子和清桃口三个生产队都走了一遍，也带上了何淮，毕竟江明浩早在见到何淮的第一天，就把何淮算进了这个项目的一份子。 不得不说，之前石大满这个人的表现让江明浩很头疼，但现在，石大满的表现却让江明浩刮目相看。 上次向明浩带着何淮实地考察的时候，跟石大满提过，让他把准备种植蔬菜的地都归拢一下，虽然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间还隔了个年，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田地却已经变的整整齐齐，垄沟都重新处理过，一眼看过去，平整的像是有人一脚脚踩的。 “石队长配合的真好！” 江明浩由衷的夸了一句。 石大满露出大板牙，也不谦虚，挺着胸脯，脸上写满嘚瑟。 “石队长，还有件事得交代一下。” “有啥事，尽管说，俺石大满别的不敢说，只要是你安排下来的事，俺石大满绝对给你完成的利利索索的。” “我打算春分过后就开始动土，在这之前要改良一下土壤，何技术员，你跟石队长说一下怎么操作吧！” 何淮点点头，拉着石大满去了地头。 白海刚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田地，觉得心胸开阔，连之前觉得戳肺管子的冷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小江，你这不是折腾人嘛，俺这数九寒冬的天，带着社员们刨冻土，费了多大劲啊，才把地归拢明白，你这咋又让俺在地里烧荒啊？” 何淮有点尴尬，石大满刚才已经跟他吵吵一顿了，他咋解释也没用。 “石队长，这个烧荒可以烧，也可以不烧，区别也并不是很大，一亩地少产个百十来斤蔬菜......” “啥玩应？少产一百斤？” “也可能几十斤，不一定。” “几十斤也不行啊，那啥，何技术员，你刚才咋说的，烧荒完还要干啥？俺刚才没听明白，你再给俺念叨念叨。” 何淮眼底充满了对江明浩的敬佩。 白海刚也是一样。 不得不承认，在摆弄人心这方面，江明浩的能耐能甩他们几条街。 “春分后就要动土？会不会太早了？” 回去的路上，何淮提出了疑问。 春分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北方的田还都冻着呢，施工也不行啊，这么低的温度，水泥还没上墙就得冻住。 “先建个育苗棚，育苗棚不需要太坚固，等棚建起来后，我们在棚里人为升温，动土很快就能解冻，到时候何技术员可就辛苦了！” 育苗是个很辛苦的事，到时候，何淮可能就要住在育苗棚，随时检测棚里的温度和出苗情况。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何淮，脸上却没有任何畏难的神情，反而眼中亮起了一道光。 第309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次走访了几个生产队后，社员们对于农改这件事才有了真实感。 石大满、华会计、葛长征是完全不同的三个性格，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生产队非常有威信，这也是江明浩最后决定把这三个生产队当试点的主要原因。 农历正月二十一，白山公社烟尘弥漫。 上千亩地一起烧荒，场面自然壮观。 这也是江明浩和何淮商量之后的结果，让三个生产队一起搞，毕竟产生的烟尘太大，而且二十一这天是难得的东风，燃烧的烟尘可以顺风直接飘香敖子山和另外一座白狼山，山上有树，对烟尘多少有些净化的作用。 当然，江明浩也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三个生产队在烧荒田地的外围做了隔离带，又安排人手专门看着烧荒的情况，只要还有一丝火星，人就不能走。 敖子山另一头的敖子沟生产队，赵勇和生产队其他几个人凑在一起，赵庄也在，不过看着病歪歪的。 “叔，你到底想没想出辙来啊？我和三叔不能白白给他尖山咀干了那么多活吧，你看看我，这满手都是冻疮，阿嚏！！” 赵庄的手上的的确确都是冻疮，红肿的厉害，有些地方还溃烂流脓。 “就是啊，队长，俺们敖子沟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自从在尖山咀吃了瘪，灰溜溜的连夜回到敖子沟后，敖子沟的社员们就一直怂恿赵勇报仇。 最重要的是，眼瞅着就到手的粮种就那么飞了，谁都不甘心。 赵勇脸色阴沉。 他何尝不想报仇，但从尖山咀回来后，他并没闲着，到处找人打听，也算是知道了江明浩这小子的来头。 按理说，尖山咀一帮子怂蛋，怎么也不应该出这号人，他敢说，如果不是江明浩，那天晚上，他们把那些袋粮种都抢了，尖山咀生产队的那些社员也不敢吱声。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小子身上，只要除掉江明浩，尖山咀就是一团散沙，那些粮种只要还没种到地里，他就能抢回来。 “队长，你看，咋都是烟啊？” 忽然，一个社员指着敖子山另一头，惊声尖叫道。 其他社员也立刻朝着敖子山看，果不其然，浓烟滚滚。 “不会是敖子山着了吧？” 敖子沟就在山脚下，还有好几户人家的院子紧贴着敖子山，真要是起了山火，他们敖子沟可就跟着遭殃了。 赵勇站起来，仔细的打量，看烟不像是从山上着起来的，倒像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 但一般的火，绝对不能有这么大的烟，难道是别的生产队着火了？ 赵勇为人狠辣暴戾，却不是只有拳头没有脑子的人，他立刻让人骑着洋车子去找人打听。 半个多小时后，烟已经飘到了敖子沟生产队上空，不少社员都心慌的很，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打听消息的人很快赶了回来。 烧荒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个社员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咋回事。 “烧荒？” 赵勇眉头微微皱着。 这个季节烧的哪门子荒，不过...... 赵勇冷笑了一声。 江明浩既然这么喜欢玩火，他就陪着江明浩好好玩玩。 赵勇拉了两个平时跟他关系最为亲近的社员进屋，安排了一番。 两个社员没有半分犹豫，只要能出了之前的那口恶气，怎么着都行，更何况队长说了，这回他们要干的好，粮种还能回到他们手里。 两个社员离开敖子沟之后，悄摸摸的去了小团山子生产队。 看了一眼烧的红通通的大火，两人对了个眼神，挑了个距离烧荒的田地最近的院子，然后划着一根火柴扔到了窗根下的柴火堆里。 害怕火烧不起来，其中一个社员还踅摸了一把干树叶子扔到了柴火堆里。 干柴遇烈火，很快就着了起来。 噼噼啪啪的火苗疯狂的往上窜，眨眼的功夫就将窗框上的纸烧着了。 两个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烧荒的命令是江明浩下的，烧了社员的房子，先不说社员会不会闹起来，就是上面，也得追究江明浩的责任，前两年，一个公社干部就因为类似的事被撸了官，还在看守所待了好几天。 就在两人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忽然被人堵在了门口。 “把人给俺抓起来！快灭火！” 来人正是石大满，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社员。 听到石大满的话，立刻有社员砸了水缸上头的冰，几桶水下去，火就被扑灭了。 “你你你......你凭啥抓俺们？” 其中一个社员壮着胆喝问。 捉贼捉赃，他们没看到放火的过程，那就没有证据。 “凭啥？你们敖子沟的社员还都是胆大包天，放火竟然放到了俺小团山子生产队的头上，今天俺就让你们明白明白，俺小团山子生产队俺石大满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把人给俺吊到牛棚去！” 石大满一声令下，社员立刻行动，完全不管这俩人怎么挣扎，直接拖到了牛棚，杀年猪时候的麻绳还在，几个社员用绑猪的手法将两人的手绑住，挂在了房梁上。 “你放了俺们，否则赵队长带着俺们生产队的社员杀过来，你们哭都没地哭去！” 这两个社员能得赵勇看重，是因为和赵勇性格差不多，心狠手辣，所以，面对石大满，他们并没有多害怕。 在他们敖子沟生产队眼里，就没怕过谁。 “哟呵，嘴还挺硬，俺石大满都多少年没跟人干过仗了，手也挺痒痒，大墩子，去敖子沟送个信，告诉赵勇，让他快点来，要不回头俺给这俩小子点了天灯，他可别怪俺！” “俺这就去！” 听着石大满的话，两个人都有点懵了。 这小团山子生产队这么硬气吗？ “你们把人看住了，俺还得盯着烧荒去！” 石大满说完，也不看被吊着的俩社员，直接出了牛棚。 到了外头，石大满不由得一拍自己大腿根。 亏得小江这小子提前给自己打了预防针，要不好好的院子就烧了，而且那个院子跟旁边几个院子都连着呢，真要烧起来，可了不得。 哼！ 赵勇，敢在他石大满脑袋瓜子上动土，他要是不把这老小子干服了，就他娘的不姓石。 正在生产队等着好消息传来的赵勇没等到好消息，却等到了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 “什么？” 听到石大满带的话，赵勇怒气上涌，一巴掌拍断了旁边放着的秤杆。 第310章 团灭 赵勇带着人赶到小团山子生产队的时候，烧荒已经结束了。 但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却都没散，围着依旧温度很高的灰烬，准备等温度降下去了，再用水把灰堆浇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赵勇带着足足三十几号人冲进了小团山子生产队。 石大满叼着根刚刚从地上捡的干草刺，斜着眼睛看着走在最前头的赵勇。 “石大满，赶紧给俺放人，跪下来给俺磕三个头，这事就算过去，否则......” “否则咋地？赵勇，当年老子在民兵连扛枪打狼的时候，你小子还吊着大鼻涕抱着你娘裤腿子要奶喝呢，咋地，一个小比崽子敢跟俺叫板，是吧？” 石大满压根就不怕赵勇。 他一边说，一边把棉鞋脱下来，倒着鞋里的小石子，动作慢条斯理，完全没把赵勇和他身后虎视眈眈的一群人看在眼里。 “石大满，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 赵勇真的是怒了。 眼睛里泛着血丝子，甚至隐隐涌动着杀意。 “俺不喝酒，喝酒误事，墩子，把人都招呼招呼，赵队长平时可是瞧不上咱小团山子，今天难得来了，咱们得把赵队长招呼好了！” 石大满话音一落，除了女社员之外，全部男性社员全都动了起来，呼呼啦啦，上百号人。 上至七旬老翁，下至三岁男娃，全都围在石大满身边。 眼睛怒瞪着赵勇等人。 没有胆怯，退缩，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兴奋。 赵勇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你......你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啊，这不是欢迎赵队长呢嘛，刚才赵队长咋说的，让俺给你磕头是吧？磕头倒是行，但俺这人磕头吧有个规矩，那就是只能给死人磕，赵队长确定让俺磕？” 石大满吊儿郎当的，身上的棉袄四处漏风，袖口油光锃亮，脸上也胡子拉碴，但这话说出来后，却让赵勇感受到了一股子威胁。 “队长？” 赵勇身后的社员小声招呼了一声。 “赵明赵兵哥俩还在他们手里呢！” 说话的是赵明赵兵哥俩的叔伯兄弟。 赵勇脸色沉的不行。 今天他要是再这么夹着尾巴回生产队，以后他就真没脸在敖子沟混了。 “石队长，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非要撕破脸弄的这么难看吗？” “诶？赵队长，这话说的不对啊，你的社员到俺小团山子来放火，俺还没追究你责任呢，你带着这一大帮子兄弟呼呼啦啦的上来又是让俺磕头又是让俺这个那个的，这撕破脸的是赵队长吧，这咋还倒打一耙呢！” 石大满抠了一下鼻子，将干巴巴的鼻屎用手指朝着赵勇的方向弹出去。 “石队长，这是谈不拢了呗？” 赵勇咬着牙。 今天要是不见血，看来是解决不了这个事了。 “能谈啊，俺可没说不能谈。” 石大满说完，又抠了个鼻屎，把敖子沟生产队的一帮人恶心的不行。 “你说！” 赵勇忍着翻涌的怒气说道。 “第一呢，你们烧了俺们社员的房，这个损失得赔吧？俺也不讹你，里里外外烧了不少，一百块，不算多吧？第二，你那俩社员这是犯罪，犯罪这事俺不能姑息，要么按照小团山子生产队的规矩来，要么俺就送他们进局子，赵队长觉得俺这条件中不中？” 赵勇气的差点翻白眼。 石大满简直就是无赖。 就他身后那破屋，四面漏风，别说一百，这破屋在他们生产队，白给都没人要，还有，赔钱还不行，还要把赵明招兵哥俩给送局子，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既然石队长不给这个面子，那就别怪俺们敖子沟社员不客气了，大家伙跟俺一起，把赵明赵兵哥俩给抢出来！” 赵勇说完，就带着三十几号人朝着石大满等人扑过来。 他就不信了，还有能比他敖子沟的社员更凶悍的。 但事实很快打了赵勇的脸。 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下手比他们更狠，而且好像各个都有身手，加上人多，他们简直是入了狼群的羊，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所有人都挂了彩，赵勇自己也被打的塌了鼻梁子，脑袋也被锹砍出了一道口子。 赵勇想要退出去，但小团山子生产队社员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一样，骑着他打。 “江知青来了！” 就在现场混乱的不行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社员喊了一嗓子。 “先都住手！” 石大满赶紧招呼大家伙停手，屁颠屁颠的走到了江明浩跟前。 “小江啊，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好在你提前让俺准备了，否则就让赵勇这小子得手了！” 江明浩冷眼看着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赵勇。 “赵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江明浩缓缓走到赵勇跟前，居高临下。 “你......你......” 赵勇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安排人到小团山子生产队放火，是他临时决定的，江明浩怎么可能知道？ 他就说嘛，赵明赵兵哥俩办事向来干脆利落，就没办砸过啥，这次怎么可能还没得手就被人给逮了，原来他这是掉进了江明浩挖的坑。 “看来上次赵队长还是没长记性，既然如此，我就换个方式让赵队长记忆深刻点。” 江明浩说完，就让石大满把敖子沟生产队的这些人都给归拢到了一起。 这些人没一个身上不带伤的，虽然不是江明浩打的，但此时江明浩在他们眼里可比小团山子这些社员还可怕。 “小江，这老多人能都抓进去吗？” 石大满知道江明浩啥意思，但这好几十号人呢，他活了半辈子，就没听说过哪个派出所抓人能一下子抓进去这老些。 “抓不进去不怕，我有地方安置他们！” 江明浩说的安置，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赵庄等人上次去改造的毛沟河劳改场，挖出来的粘土正好留着以后建砖窑用。 这次，江明浩连高徐昆都没招呼，而是直接给马书记打了电话。 赵勇破坏农改工作，意图纵火行凶，又带着社员聚众斗殴，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拿出哪个来都够喝一壶的。 马剑亲自安排了人，主谋赵勇和另外两个敖子沟社员被带到了派出所，其他的人也是马剑亲自安排人送到了劳改场，又安排了几个民兵和一个公安日夜看着。 敖子沟的主要青壮年被团灭。 这件事在整个白山公社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敖子沟啊！ 一帮狼！ 竟然被团灭了！ 谁啊？这么大能耐！ 第311章 卷柏原液 赵勇和另外两个社员被抓进了拘留所。 但是，没有人提审，也没有人搭理，三个人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马剑亲自发了话，这三个人就先在拘留所关着，什么时候种子落了地，再把人给放出来。 赵勇在公社里是挂了名的狠人，但在这种地方就不够看了。 特别是三个人被关的屋和当初关押王大春的是一个，屋里都不是善茬，不到两天，赵勇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连放屁都不敢痛快的放。 毛沟河劳改场就更热闹了。 呼呼啦啦去了二十几号人，加上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家属，把不大的劳改场围的水泄不通，闹闹哄哄的好像农村大集。 但这些人闹归闹，却不敢真的干啥。 毕竟民兵手里都端着枪呢，他们一闹，人家就把枪端起来，被枪指着，谁不哆嗦？ 烧荒结束，何淮就在三个生产队之间来回跑，指导社员们如何有效的改良土壤条件。 在春分到来之前，江明浩还有几天的空闲时间，他便趁着这个时间，在县大院的实验室做了几天的实验。 卷柏提纯的过程并不算顺利，主要还是受到提纯设备的制约，但江明浩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一次失败就再来一次，如此往复数次，终于在春分的前一天，成功的提纯出了1.5毫升的卷柏原液。 1.5毫升听着好像很少很少，但是如果投入制药，至少能制作出数十盒卷柏片。 当然，提纯消耗的干卷柏数量也是非常惊人的，储存在大院仓库里的干卷柏能提纯出来的原液最多四十毫升，手工制药或许能够供应得上，但若是批量的机器制药，怕是连一日都供应不足。 看到卷柏原液之后的戴春正，考虑的却没有这么多，在没见到卷柏原液之前，他其实心里多少是有点打鼓的。 戴春正和白海刚的想法一样，都觉得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江明浩不可能什么能力都有，不可能什么都精通，直到此时此刻，看着眼前透着微微发黄却晶亮的原液，戴春正激动不已。 “小江啊，你可真是人才！！” 戴春正咧着嘴，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卷柏原液放回架子上，一边夸赞江明浩。 “除了卷柏原液，还有一些药材也能进行提纯，戴处想方设法再购买些人参、三七、银杏、元胡、赤芍，等都提纯出原液后，我们就可以联系药厂了。” 江明浩说的都是一些止痛消炎的常见中草药，他脑子里其实是有很多改良后的古方的，也有很多前世销售的非常好的中成药的方子，但这些他是肯定不会卖给药厂的。 他是要自己开设药厂的，方子给出去了，以后药厂还生产什么，所以，在国家不允许私人建厂成立公司之前，他只打算做一点中药材的初加工产品。 不过虽然是初加工药材，但江明浩敢说，在这个年代，还没有人至少国内是没有人掌握他所应用的技术。 “好，我这两天就去找朋友打听打听。” 戴春正很干脆的应下，这段时间，医院里的事不算多，年前又提上来个副的，一些不太重要的活计，戴春正都扔给了这个副的，对于戴春正来说，这边的事才是他下半辈子的着落。 锁了大院的门，江明浩又去了一趟西山监狱。 前后来了几次，再过来的时候，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的见到了杜庆凛。 杜庆凛看到江明浩，下意识的先朝着江明浩的胳膊上瞥了一眼。 “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江明浩故意活动了一下胳膊。 “年轻就是好啊，不过也别不当回事，还是要好好养一养。” 杜庆凛和江明浩前前后后接触了几次，说实话，印象越来越好。 有没有能耐暂且不提，光说江明浩的人品就让他很欣赏。 “嗯，谢谢杜监狱长关心，砖窑改的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明天就是春分，按照江明浩之前的计划，春分这天要动土了，虽然不是全面建造大棚，但砖还是需要的。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江明浩看了杜庆凛一眼，点点头。 到了砖窑，一眼就看到杨师傅掐着腰，吆喝着让人往灶里添煤。 “杨师傅！” “哎呀，监狱长.......小江同志啊，胳膊好了没？” “没事了，杨师傅，都改完了？” “可不是嘛，前天才改完，晾了两天，这不正准备开火嘛！你来的正好，一起瞅瞅！” 杨师傅情绪高涨，眉眼可见的兴奋。 江明浩也没扫兴，背着手站在杨师傅旁边，杜庆凛没有站过来，而是在一边跟一个穿着制服的干部说话。 “杨师傅，这火旺的很啊！” 负责烧窑的人扯着嗓子跟杨师傅喊，毕竟吹风机呜呜的响，不扯着嗓子喊根本听不着。 杨师傅搓搓手，火苗很旺，对方不喊他也能看的见。 虽然还不知道最后的效果，但杨师傅已经坚信，这窑砖的残次率肯定会被控制下来。 “小江啊，这砖要真是烧好了，我得拜你当师傅！” 杨师傅微微有些激动，转过身抓住江明浩的手说道。 “杨师傅太客气了，师傅可不敢当，只希望以后杨师傅辛苦点，能把我需要的砖供应上。” “好说，好说！这个主我能当，别的能耐我老杨没有，烧砖不在话下，你尽管放心！” 江明浩笑着道了声谢谢。 “小江啊，我刚才问了窦平，现在砖窑还有七八万块砖，回头让窦平安排拖拉机给你直接送过去。” 杨师傅跟江明浩说了两句话，就被烧窑的喊了过去，转头，杜庆凛就跟江明浩招手，把刚刚穿着制服的干部给江明浩介绍了一下。 “窦平，这小伙子叫江明浩，以后他这边要是需要砖的话，我让他直接来找你，你尽管按照他的意思安排。” 窦平看了江明浩一眼，略微有些羞涩的对着江明浩点点头。 “小江，窦平性格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但干起工作来却非常认真稳妥，希望你们以后能合作愉快，后期的蔬菜供应，你也跟他对接就行。” 杜庆凛又交代了两句，就把空间留给了窦平和江明浩单独交流。 “窦同志，那些砖直接送到白山公社小团山子生产队吧，我跟小团山子生产队的队长石大满已经打过招呼了！” 毕竟有求于人，江明浩先开的口。 很半天，窦平才嗯了一声，江明浩看到窦平说话的时候，右手紧紧抓着裤线。 手指白皙修长，关节圆润，像是一双弹琴的手。 第312章 动土 窦平的确是很害羞。 接下来的沟通，基本上都是江明浩在说，而窦平最多就是嗯一声，或者点点头。 江明浩很纳闷，这样的性格，是怎么能在监狱这样的机关工作的？ 不过这个并不重要，江明浩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 江明浩离开后，窦平并没有立刻去安排运输砖的事，而是看着江明浩的背影，白皙的脸上微微的浮起一丝红晕，眼底雾蒙蒙一片。 1980年3月20日，农历二月初四。 春分。 一大早，石大满就拉着生产队平时能说得上话或者在生产队有点资历的十几号人，穿戴一新的站在村口等着送砖的拖拉机。 按照小江的说法，今天除了砖，还有水泥、铁杆子、竹篾等等材料送过来。 石大满心情激动，还很骄傲。 当初要不是他眼光毒辣，当机立断的拍板跟着小江干，这种好事咋能轮到他小团山子。 瞅瞅，这些社员，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远看，都想着第一个看到拖拉机。 何淮骑着洋车子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来小团山子生产队不是第一次了，为啥今天石队长还带着人在这欢迎他了呢！ “石队长，你们这是干啥啊？” 何淮来了白山公社不到俩月，口音却学了个七八分。 “何技术员，你麻溜的站过来，别挡着俺们。” 有个老社员招呼了一声，何淮不明所以，但也赶紧推着车子站到了旁边。 “小江不是说今天要送砖啊水泥啊啥的嘛，大家伙想看看，不少社员都看过拖卡机长啥样呢！” 石大满倒是对拖拉机啥的不感兴趣，但不耽误他在这跟大家伙一起等着。 何淮哦了一声，心也安定了。 不过社员们起的太早了，从西山监狱到小团山子生产队，开车两个小时，拖拉机的时间至少得翻倍，加上还要装货，一直等到日头到了正当间，脚丫子都冻麻了，也没看到拖拉机的影。 不少社员等不了了，特别是岁数大的，别回头因为看看拖拉机再把命给撂了，最后，只剩下石大满和三个社员还坚守着。 下午两点半，突突突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几人眼珠子登时亮了起来，远远的，尘土飞扬，一辆拖拉机出现在视野里，紧跟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听到动静，生产队的社员都冲了出来。 不论男女老少。 一共来了五辆拖拉机。 “卸砖，动作都给俺放轻点，碎了一块俺上你家房顶上扒去。” 石大满一声令下，全体社员一起动手。 这一出把开拖拉机的几个师傅都给看傻了。 以往卸货他们都得等半天一晌，东招呼一个西招呼一个的，卸货也慢慢吞吞的，但现在，这帮社员咋跟疯了似的呢，黑压压的往上挤啊！ 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 五辆拖拉机，上万块砖，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都卸完了。 整整齐齐的堆放在空地上。 何淮也被感染了。 他想起来昨天江明浩跟他说的话‘小团山子生产队，会是三个生产队里干的最好的’，如今看来，他也相信江明浩说的这句话。 人心齐，泰山移。 下午五点，太阳落山，最后一样东西竹篾也终于运到了。 江明浩是下午三点到的。 负责建造大棚的师傅跟着一起过来的。 除了刘金生介绍的修桥的技术工人，还有十个瓦工。 这段时间，除了技术工人，其他的瓦工都在小团山子住。 江明浩给了石大满五百块钱。 瓦工在生产队这段时间，衣食住行都需要在生产队解决，这个费用自然不能让生产队出。 “小江，你放心，俺保证把这十个瓦工给你喂的白白胖胖的，掉一斤分量俺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石大满的话，让江明浩和周围的社员包括十个瓦工都笑了。 说是春分动土，虽然天晚了，大动是动不上了，但简单的刨条沟还是没问题的。 倒不是江明浩封建迷信，只是这好歹算是江明浩重生后大事业正儿八经展开的第一步，必要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最主要的是，他要让小团山子生产队，包括参加农改的所有人，看到农改的进展。 石大满早就准备好了铁锹，还死乞白赖的让婆娘把娶儿媳妇用的红布面子扯下来一块，在铁锹的锹把上绑了朵大红花，看着还挺像那回事。 第一锹自然是江明浩的。 “兴工大吉百无禁忌，砖落下乾坤定吉星天天高照......” 随着江明浩的铁锹落下，人群里响起了唱号声，把江明浩弄的一愣。 “俺安排的，老蔫是咱生产队的能人，开了天眼，红白喜事盖房生娃，他都懂......” 石大满得意的嘿嘿一笑，解释道。 动土一共三锹，一锹江明浩，二锹石大满，三锹是技术工宋文玉。 夜幕垂落。 江明浩回到家的时候，苏美秀已经睡了。 自打过了年，苏美秀就很嗜睡。 有时候坐在炕上纳鞋底，不知不觉眼睛就睁不开了。 江明浩小心翼翼的给苏美秀盖上被子，被子下苏美秀的肚子隆起的很明显。 江明浩的心柔软异常。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去了小团山子。 没想到的是，石大满和社员们比他还早。 “俺合计让大家伙都来，有啥能搭手的就搭一把，人多力量大嘛！” 石大满没好意思说，他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根本就睡不着。 就想起来看人家搭大棚。 何淮早就已经圈出了育苗棚的范围，搭建育苗棚的土地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因为石大满照顾的到位，昨晚上的火炕烧的那叫一个热乎，晚上早上吃的也好，十个瓦工的气色心情都很好，根本不用做什么开工动员，袖子一撸，就开始筛沙子和水泥。 不过这个活计很快被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给抢了过去。 男社员筛沙子和水泥，女社员拎了热水壶，拿着茶缸子，给十个瓦工挨个倒热水，喝了一缸子不等喘气热水立刻又倒满了。 明明是天寒地冻手脚都不愿往外伸的天，十个瓦工愣是热的出了一身汗。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画面，江明浩放心了。 按照这样的进度，最多半个月，育苗棚就能建成。 现在，他该准备菜种了。 北玉的矮秧黄瓜，金旗的洋柿子，东良一号的大白菜...... 江明浩要把最好的蔬菜种子撒在育苗棚里。 第313章 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江明浩说的这几个蔬菜种子，都是未来只能在农业类书籍上才能看到品种。 北玉矮秧黄瓜，虽然产量并不是最高的，但是口感却是所有黄瓜都比不上的，因为种植过程中容易出现靶斑病、霜霉病等情况，在2010年后已经慢慢的退出了蔬菜市场。 但江明浩曾在重生前吃过一次，是他的住家阿姨从外资超市买的，被称为‘欧洲1号有机黄瓜’，一根就要十七八块钱。 中国的黄瓜中国人不种，反倒被外国人种植后又返销回中国。 洋柿子、大白菜也都是同样的情况，所以，江明浩打算把这些优秀的蔬菜品种都保存下来。 也许这个年代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是没有办法想象2000年后，粮食极大丰富后而产生的新的食品安全焦虑，农药的滥用，导致老百姓想吃一口纯天然无农药的蔬菜都是奢侈。 更不要说转基因食品的出现和渗透，核污水等对水产品和海盐的威胁。 江明浩也许没办法阻止这一切，但他能利用这几十年的时间，在国内打造出一片净土，提前制定好农业种植的规则，谁是龙头，谁就有规则的制定权。 这几个品种的蔬菜种子并不难找，江明浩早就已经跟蔡东提过这个事了。 农大别的东西或许缺，但种子是真的不缺。 而且自从江明浩从宁安市回来后，农大和农研所的关系也变的密切起来，但凡是江明浩这边有什么需求，两个机构就会通力协作，尽其所能的达成江明浩的要求。 这次也不例外，江明浩说的这几个种子，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不仅如此，蔡东还额外准备了一些他们去年刚刚引进过来的国外品种的蔬菜种子也一起打了包。 既然粮种可以在白沙直接试验，蔬菜也一样。 种子是跟许大炮一起回来的。 不出江明浩所料，许大炮过了年就跑宁安去了。 但直到正月十二才见到孟薇。 具体发生了啥，许大炮死活不说，不过看许大炮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也没有上回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江明浩也就没再追问。 “这种子咋让你带回来的？” “这还用问嘛，蔡教授信任我呗，我跟你说，在宁安的那几天，我可都是在蔡教授家睡的。” 江明浩微微有些惊讶，这许大炮有点邪乎了吧？ 他跟人家蔡教授熟吗？ “你这是啥眼神啊，浩子，蔡教授这人真不错，老实，没啥心眼......还有啊，我是到蔡教授家里了才知道，蔡教授有个儿子，三十岁了，脑袋不正常，听说是那几年搞运动，给刺激着了，唉！” 江明浩也没想到蔡教授家竟然还是这样的情况。 “种子你收好啊，我得回百货大楼一趟，上头不知道抽的啥疯，非要开什么动员会，动个屁的员！” 许大炮风似的来，又风似的跑了。 江明浩看了一眼脚下的箱子，这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蔬菜大棚的明天，还装着未来几十年中国蔬菜健康安全的希望。 “这是秋葵？冯所长还真是舍得啊......” 何淮把箱子打开后，看到了一包种子，眼睛不由得瞪大。 江明浩对秋葵不陌生，所以倒是没有多惊讶。 “这是去年才从印度通过技术交流拿过来的菜种，叫秋葵，咱们国内也有人种植过秋葵，但这个秋葵是印度那边新研发出来的品种，冯所长看的很紧，试验都没舍得全投进去，现在竟然都给咱们拿过来了。” 何淮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的认清楚，省里对农改的支持力度，以及冯所和农大对江明浩本人的器重。 他也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何技术员，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有什么问题你第一时间和我沟通。” “嗯，小江，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淮郑重的承诺。 小团山子这边的事江明浩暂时交给了何淮处理，图纸他早就已经和宋文玉确定好了，他留不留下作用并不大。 更何况，他之前就承诺过刘金生，要帮着林业局铺设防护网。 白沙的雨季一般要到7月左右，虽然现在才三月，但防护网铺设的范围非常大，间隔的区域跨度也非常大，现在要是再不动工，就很难保证在雨季到来之前铺设好全部的防护网。 但在这个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带着媳妇去医院做产检。 对于产检这件事，苏美秀是有些抗拒的。 她一是觉得农村女人生孩子，去医院有点矫情，怕别人笑话，二也是心疼钱，也不是得啥毛病了，那去一趟医院能是白去的？有那个钱干啥不好，留着给俩妮子买新衣服穿也好啊！ “秀啊，娘赞成明浩的意思，你这才三个月，娘瞧着你这肚子有点大，咱家现在不差钱了，啥都比不上肚里的娃重要。” 崔兰花在生娃的问题上是有严重心结的，毕竟她生育了那么多娃，却只活了一个，所以这个心结现在又转到了自己闺女身上。 “娘，你也跟着一起去吧，万一需要家属陪同啥的，我一个男的怕不方便。” 江明浩知道苏美秀心里对自己这个老岳母是又敬又怕的，回头这丫头要真是耍起倔来不配合检查，他说又说不得骂又骂不得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岳母带着一起去，他就不信，这丫头还能逃得出岳母的五指山。 “中，俺换身衣服。” 崔兰花没去过市里，去县里还是因为上次的批斗大会，对于她这样的家庭妇女而言，出门其实是一件挺抗拒的事，但为了闺女，崔兰花压根就没合计这些事。 别说是去市里，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去！ 苏美秀拧不过老娘，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江明浩没去县医院，既然要去医院，就去大医院，县医院和市医院，医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这个年代的孕检和未来的孕检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b超还没有普及，只有在北上广那样级别的城市才有b超，更不要提四维一类的检查。 现在的孕检只有听胎心、检查胎位以及测量血压等最基本的检查。 “下一个，苏美秀，苏美秀！” 挂了号之后，苏美秀的情绪就一直很紧张，特别是医院里充斥着的消毒水味道，让苏美秀紧张的心跳非常快。 听到医生喊自己的名字，苏美秀甚至紧张的小脸刷白。 第314章 产检结果 “没事，我和娘就在这等着！” 江明浩心疼的不行，赶紧抓住苏美秀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的在苏美秀的头顶抚摸着。 “是啊，秀，娘在这呢，啥都不怕啊！” 崔兰花其实也很害怕。 这医院里到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脖子上挂着个东西，晃来晃去的，看着就吓人。 但在闺女面前，老太太表现的很淡定，她不能慌啊，她得给姑娘当主心骨啊！ 苏美秀深吸了一口气，进了检查室。 江明浩前后两世第一次来陪媳妇产检，想到上一世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江明浩心里既有些酸又有些担忧。 崔兰花用手抠着椅背，嘴唇绷的紧紧的。 检查室没有关门，只隔着一道白色的印着红十字的帘子。 里面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出来。 “......情况很特殊，需要特别注意......容易出状况，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可能......我等下跟你的家属说一声......” 听到病房里的声音，江明浩的血从头凉到脚，崔兰花更是吓的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难道她老苏家注定人丁单薄？ 她自认自己和苏大山一辈子老实巴交，没干过啥亏心的事，为啥老天爷要这么对待他们？ “苏美秀家属，进来一下！” 大夫的声音响起来。 江明浩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不让崔兰花看出来异常，但是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趔趄了一下。 “娘，我进去看看，没事啊！” 江明浩这句没事，是在安慰崔兰花，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就已经转了无数的想法，如果真是有什么情况，他肯定要首先保苏美秀，当然，如果孩子也能留下来的话，他宁可带着苏美秀跑遍全国甚至全世界，只要能保证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进了病房，江明浩第一时间看向苏美秀。 想从苏美秀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苏美秀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江明浩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苏美秀这个样子，肯定是怕自己看到她红了眼眶。 “你是苏美秀家属？” “是，我是苏美秀的爱人。” 江明浩上前一步，站在苏美秀身边，右手不着痕迹的绕到苏美秀的背后，轻轻的抚摸了两下。 “我跟你说一下情况，你爱人怀的是双胞胎，胎位、胎心都没有问题，但你爱人属于子宫前位，胎位比较低，胎儿小的时候没问题，不过孕中后期，胎儿的生长速度会变得很快，这个时候就要注意了......” 江明浩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满脑子都是双胞胎、双胞胎三个字。 “以后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孕期的饮食也要注意，既要适当的补充营养，吃些鸡蛋细粮，不过也不能吃的太多，要控制胎儿的体重,适当的运动，家属一定要配合，记住了吗？？” 医生戴着眼镜，神情很严肃。 “记住了，记住了！医生，那......那吃点海参，人参一类的补补行不行？” 江明浩前世没机会好好照顾孕期的苏美秀，这一世好容易有了机会，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所以，完全没有多想，很自然而然的问道。 医生扒拉了一下眼镜，像看精神病似的看向江明浩。 “家里要是有条件，天天吃燕窝鱼翅才好呢！” 说完，医生就把病志本啪的一声合上，推到了苏美秀跟前。 “大夫，俺......爱人开玩笑呢，俺肯定会注意的，谢谢您啊！” 苏美秀有点尴尬，虽然她知道江明浩这是心疼自己，但这话在医生这听来就有点显摆嘚瑟的意思了，所以拽了江明浩一把，解释道。 “嗯，五个月的时候一定要再来检查，不能马虎，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谢谢大夫啊！” 这回江明浩反应过来了，很诚恳的说道。 苏美秀要站起来，江明浩赶紧伸手搭住苏美秀的腰，生怕苏美秀闪到腰。 苏美秀压低声音嗔了一声。 医生看着呢，多丢人啊！ 江明浩却不管，他搂自己媳妇咋了，也没招谁没惹谁的。 出了诊室，崔兰花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个笑，迎上前。 “秀啊，没事，你才二十出头，明浩也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啊！” 崔兰花生怕闺女想不开，赶紧安慰。 “娘，你说啥呢？俺好着呢！” “是是是，好着呢，俺闺女好着呢！” 看到闺女笑眯眯的样子，崔兰花心里难受的不行，她这闺女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让她和苏大山操心，有啥都自己扛着。 “娘，俺说的是真的，俺真的好着呢，明浩，你跟娘说。” 崔兰花疑惑的看向江明浩，闺女这表情好像真不是装的啊！ “娘，秀怀了双胞胎！” 江明浩的手一直搂在苏美秀的腰上，开心的说道。 啥？ 崔兰花有点没反应过来。 “双......双胞胎？一下子怀了俩？” 崔兰花不敢置信的看向闺女的肚子，她说闺女的肚子咋这么大，三个月的肚子跟人家怀了五个月的似的，原来竟然是怀了俩。 苏美秀娇羞的嗯了一声。 “哎呀，真是老苏家的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啊！俺回去要好好上两炷香，哎呀呀.......” 崔兰花高兴的不知道咋地好了，一会双手合十感谢祖宗，一会又原地转圈。 回去的路上，崔兰花一直笑眯眯的瞅着苏美秀的肚子，好像她的大外孙马上就要生出来了似的。 “娘，娘回来了！” 看到几人进院，江月像小燕子似的飞过来，直接就要扑向苏美秀，却被江明浩半路截胡给抱了起来。 “小月月，爸爸告诉你，以后可不许这么往你娘身上扑，你娘肚子里有两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你这么扑过去他们会疼的，知道吗？” “两个？娘的肚子里有两个？” 江月不太明白，生产队其他的婶子姨姨生娃，都是一次生一个，为啥娘的肚子里会有两个呢？？ “对呀，两个，你娘厉害不？” “厉害！娘最厉害了！可为啥是两个妹妹或者两个弟弟，为啥不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呢？” 江月歪着小脑袋，也盯着苏美秀的肚子。 “小月乖乖的听话，你娘也许就真的会生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小月听话，小月最听话了！” 江月挺着小胸脯，信心满满的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大山，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转个身的功夫，崔兰花就找不着苏大山了。 第315章 出发去老青山公社 苏美秀怀了双胞胎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生产队。 社员们一个个眼馋的够呛。 这咋啥好事都可着人家老苏家来啊？ “死老头子，俺合计你出去干啥去呢，合着出去显摆去了？” 崔兰花有点生气，这么好的事要显摆也得她去啊！ 整个生产队，就她一个人生七个活一个，还是个闺女，没少被人指指点点，苏大山老娘活着的时候，对她就很不满意。 但女人生不出娃，在农村是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哪怕不是她的错，崔兰花也抬不起头来。 闺女怀了双胞胎，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崔兰花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因此挺起来不少。 “老婆子，俺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很憋屈，俺娘活着的时候没少拿这事磋磨你，俺刚才去俺娘坟上走了一圈，这事俺得和她说说，你没生儿子咋了，生的闺女争气，这十里八村的谁家日子过的有咱好？谁家怀娃能一下子怀俩？” 崔兰花没想到苏大山竟然去婆婆坟上念叨这个了，更没想到，原来苏大山心里一直都知道她的委屈。 “爹，姥姥哭了，还抱着姥爷哭呢！” 在外屋地玩的小月听到动静，悄摸摸的偷看了一眼，然后迈着小短腿回屋‘告状’。 江明浩一愣，不知道是发生了啥事，刚要起来去看看，却被苏美秀一把拽住了。 “没事，娘这是高兴的。” 知母莫若女，这些年，崔兰花被奶奶阴阳怪气的骂，被社员们明里暗里的戳脊梁骨，她都看在眼里，希望她肚子里至少能有个儿子吧！ 虽然是外孙子，但对于老苏家而言，也算是有了顶门立户的人。 苏明秀的产检结果出来了，江明浩也就放心了，第二天就去林业局找刘金生了。 “小江啊，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啊！” 刘金生其实早就想铺设防护网，但江明浩那边一直在忙，说明书他倒是能找人翻译，可光翻译过来有啥用，这事江明浩要是不主持大局，他心里没底啊！ “刘处，咱们第一站就先从老青山开始吧！” 前一世他没在老青山公社插队，这一世倒是可以去看看，老青山公社那边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老青山公社地处的午水县算是整个白山市地貌最复杂的区域，他带着林业局的工人先把老青山公社的防护网搞定了，其他的区域，工人们再进行铺设，就没任何难度了。 老青山距离白沙市大约十一二个小时，而且施工速度最快也要一周左右，所以，来林业局的时候，江明浩已经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起带来了。 刘金生跟武军招呼了一声，让武军帮忙给家里捎个信，啥也没收拾，直接跟着江明浩一起出发去老青山公社。 因为路途太远，又没有gps一类的东西，江明浩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坐了林业局的施工车。 既然是施工车，肯定是以运输施工物资为主，车里能坐人的地方不大，除去司机老董，还坐了技术员小彭，四个大老爷们挤在货车前面的车厢里，手脚都伸展不开。 “小江，要不你坐客车过去吧，到了午水县我再安排车接你过去。” 刘金生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但是看到斯斯文文的江明浩被挤的手脚没处安放，甚至还得侧着身子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刘处，您这个岁数都能跟凑合，我年纪轻轻的有啥不能凑合的，董师傅，开车吧！” 刘金生看江明浩的眼神是越发的欣赏。 国家的发展有希望啊！ 如果多几个像小江这样的年轻人，赶英超美那也不是啥实现不了的事。 司机老董岁数大，和刘金生不相上下，对江明浩印象也不错，刘金生和江明浩说话的时候，时不常也能插上两句，技术员小鹏刚分配过来的时间不长，这次主要是跟着下去积累工作经验的。 因为年纪不大，所以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少有点紧张，如果不是被点到名字，小鹏几乎不说话。 车从上午十点左右从林业局出发，到午水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尽管刘金生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抵达老青山公社，但也知道开夜车不安全，加上在车上挤的手脚都麻了，他老刘遭这罪没说的，人家小江凭啥跟着遭这罪啊，他们林业局一分钱也没给人家。 听到刘金生说在县里住一宿，小鹏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江明浩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说实话，打重生以来，他还真就没遭过啥罪，没经过折腾的身子骨还真是娇弱的很，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腰酸腿疼的厉害。 但江明浩这一夜睡的并不好，确切的说，是几乎没怎么睡。 刘金生的呼噜声太大了。 好像是火车从耳边开过去的感觉，江明浩睡眠本来就浅，刚刚有点睡意，就被刘金生的呼噜声惊的清醒过来，这个年代又没手机一类的东西消遣，睡不着的时候，江明浩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期待自己能早点睡着。 刘金生睡的倒是不错，一夜过去，神清气爽。 “小江，你这脸色咋这不好呢？没睡好？” 江明浩看了刘金生一眼苦笑。 “我打呼噜了？” 刘金生知道自己打呼噜，媳妇就说他一打呼噜，连家里养的猫都学会了用爪子捂耳朵。 但...... “没事，吃口饭，早点出发吧！” 江明浩能说啥，好在再开三四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老青山，名副其实。 从进入老青山公社开始，山就明显多了起来，即使是冬季，山上也是绿意一片，主要是因为这一带的山上都以松树和柏树为主，四季常青。 山路不算好，曲曲折折。 江明浩很庆幸没有选择自己开车来，即使是对路况相对熟悉的老董还有几次差点开错路。 晌午，车终于停在了老青山公社的公社大院。 公社书记刘延年带着几个公社干部，一大早就巴巴的在门口等着了。 对于刘延年来说，刘金生的级别是他平时根本想碰都碰不到的，所以，为了表示重视，刘延年今天特意穿了件簇新的校毕大衣。 “刘处，您好，我是老青山公社的书记，刘延年。” 刘金生一下车，刘延年就赶紧迎了上去，殷勤的自我介绍。 第316章 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整这么大阵仗干啥？小刘啊，不要整这些官僚主义的事，要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刘金生一开口，就把局面搞僵了。 刘延年的笑变的有些讪讪的。 “是是是，刘处说的是，刘处和几位同志辛苦一路，先吃口饭？” “就到公社食堂吃一口......小江，你看行不？” 刘金生是个老革命，对官僚主义铺张浪费这一类的事最是反感，但他忽然想到，这小江一路上都没怎么吃好，早上的时候吃的也不多，人家是为了他刘金生才遭的这个罪，所以，扭头询问江明浩的意思。 刘延年有些惊讶。 目光立刻转移到了江明浩身上。 “刘处做主就行了，在哪都是吃。” “那就在食堂吃，刘书记，你安排个同志带我们过去就中。” “正好我也没吃饭，我带着刘处和几位同志过去吧！” 刘延年咋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尽管刘金生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主，但人家官职在那摆着呢，他一个公社书记，能有这样的巴结机会非常不容易，他咋地也不能放弃。 刘延年一边说，一边对着几个公社干部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找借口离开了。 “这位小同志看着很年轻啊，也是林业局的？” 刘延年笑着跟江明浩搭讪。 他能看的出来，刘金生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不一般，他得提前摸清楚情况。 “嗯。” 江明浩怎么看不明白刘延年的心思，他不想多说，所以敷衍的点点头。 刘延年的心思快速的转了起来，也是林业军的，却能让刘金生对他是这个态度，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个年纪的职位也不可能在刘金生之上，难道江明浩是哪个干部家的孩子？ “刘书记，人手都安排好了吗？等下吃了饭，我们就要过去，工期一天也不能耽误！” 不等刘延年想明白，刘金生就开口交代工作了。 “安......安排好了，刘处，要不先休息一天吧，看这天气，有可能下雪啊！” 刘延年本来是安排好下午带刘金生等人去金沟生产队泡温泉的，金沟生产队的温泉又叫汤泉，不少领导干部都乐意去那泡温泉，他还专门安排了生产队队长给准备一桌农家饭，主要是温泉蛋。 人手他倒是安排了，不过安排的是明天。 “休息什么休息，这早一天把防护网铺好，水土就少流失点，水土流失影响老百姓口粮，你这个当书记的心里没数吗？” 饶是刘延年想要巴结刘金生，但被人这么急赤白脸的当面呵斥，刘延年的脸还是忍不住沉了几分。 “刘书记，刘处这段时间一直记挂这个事，好容易到了公社，就想第一时间到现场，没别的意思。” 江明浩本来是不想出头的，但刘金生这个态度实在是有点...... 他们虽然是来帮着老青山公社改善水土流失的，但刘金生这样的态度，很可能让刘延年不满，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要想顺利开展工作，还是要人家配合的。 刘金生哼了一声，明显是不认同江明浩的话，但他却没再说别的。 “我知道我知道。” 有了个台阶下，刘延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心里对江明浩的背景却更加好奇起来。 公社食堂。 每个公社都有这样的食堂，主要是给公社干部服务的。 饭菜并不多丰盛，但比起一般老百姓的吃喝肯定还是要好的多。 “你们公社这伙食不错啊！” 因为来的有些晚了，食堂的人并不多。 刘金生亲自去盛饭，看到菜盆子里竟然装着白菜炖猪肉，而且白花花的猪肉片子比白菜还多，除了白菜炖猪肉，还有辣椒炒肉和蘑菇干炒鸡蛋，这两道菜同样是肉比辣椒多鸡蛋比蘑菇干多。 “是......还行，刘处，您先坐着，我盛好了端过去。” 刘延年笑的有点虚，指了指靠窗的一张桌子。 “我又不是地主老财，盛饭还用得着别人？” 刘金生说完，就自己去拿饭勺，结果眼睛一瞥，就看到了下面藏着的两个菜盆，一个菜盆里是稀汤寡水的土豆炖白菜，另一个菜盆里是白菜片炒肉，不过肉几乎看不到。 “哼！” 刘金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又是故意给他这个林业局的领导搞的特殊化。 刘延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紧张和阴沉。 “食堂这饭菜看着就有食欲，本来还不饿，一看这辣椒炒肉，我等下得多吃两碗饭，小鹏，你也多吃点！” 小鹏端着碗，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他是不敢去碰刘金生的霉头，但现在江明浩喊他，他又不敢不答应，只能一边看着刘金生的脸色一边凑到江明浩身边。 “刘处，来，我给你盛一勺辣椒炒肉！” 江明浩的勺子伸过来，刘金生赶紧把碗递过去，脸色也好了不少。 这一幕幕都落在了刘延年眼里。 江明浩的确吃的不少，主要是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吃东西，辣椒炒肉味道比较重，非常下饭。 看到江明浩吃的香，刘金生心头的火气也跟着少了不少。 “小刘啊，安排食堂的工人把剩的这些辣椒炒肉留着，晚上热一热。” 从打刘金生下车，这事第一回和颜悦色的和刘延年说话，把刘延年激动的不行，赶紧去跟食堂的工人打招呼。 “刘处，我先送你们到招待所休息一下，然后咱们再去金沟生产队？” 刘延年说完，立刻把脸转向江明浩。 他现在已经肯定，这个小同志说话很有分量，刘金生做啥决定都得按着这小同志的意思来。 “休息就不用休息了，直接去生产队吧，不过咋是去金沟生产队？不是定的要去红星生产队吗？” 刘金生翻脸的速度极快，刚才还和颜悦色，前后不过五分钟，脸又沉了下来。 金沟生产队有温泉这事刘金生是知道的，他头几年为了解决水土流失的问题，不说把白沙市的每个角落都走遍了，但该走的地方他都走了，走不到的也做过详细的了解。 刘金生是直性子，可脑袋不是直的，他当然知道刘延年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最反感这种不干正事一天净想着钻营的干部。 “刘书记，我和刘处在公社先走走，你去安排一下，晚点也没事，今天我们肯定是要去红星大队的。” 江明浩对刘延年的行为倒没多反感，哪个当官的不想巴结上级领导，只能说，刘延年对刘金生还是不了解，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第317章 红星生产队 江明浩和刘金生出了食堂，并肩往公社外面走。 天有些阴沉，加上老青山公社多山多树，空气湿冷。 “小江啊，你这是怕我得罪人？” 走了几步，刘金生开口说道。 “刘处肯定是不怕的。” 江明浩将了刘金生一军。 “哈哈，你小子这是调侃我啊！我还以为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呢，没想到不是那么回事啊！” 刘金生说的是实话。 从他认识江明浩开始，就没看这小子惯过谁，他也好，吴青山也好，谁也没在江明浩这得到过啥优待，就更不要说秦伟那货了。 “刘处，刘书记想好好招待你一下，这没错，基层干部想要往上走，单纯的靠努力工作很难，好容易有接触上级领导的机会，刘书记借此表现一下，有情可原啊！” 江明浩不是刘金生，不会用gcd员的一系列标准来衡量某个人，他看的是人性。 “国家干部，就得时时刻刻把老百姓放在第一位，有讨好领导的这个钱，给老百姓干点啥不好？既然端了这碗饭，就得守这个规矩，不过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怕刘延年心里有想法，不配合工作，哼，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在正事上给我耍心眼。” 江明浩看了刘金生一眼。 这老前辈是啥都明白啊，看的透着呢！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多管闲事了，赶紧安排好这边的工作，好返回白沙，育苗棚大概半个多月就能建好，后续的育苗工作，即使有何淮在，他也得盯着点。 两个人在公社的街上逛了一圈，也才过去半个来小时。 这半个小时，刘延年却是忙坏了。 他知道江明浩刚才不仅是在给他台阶下，还是在给他争取时间，让他有时间给红星生产队那边做安排。 等到江明浩和刘金生溜达回来，刘延年已经安排好了。 江明浩、刘金生还有技术员小鹏坐的还是老董的车，刘延年带着两个干部则是找了个辆拖拉机，嘟嘟嘟的跟在货车的后面一起朝红星生产队进发。 一行人抵达红星生产队的时候，队长侯二喜就已经带着大队干部等在村口了。 侯二喜很激动。 红星生产队几乎没有平整的田，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坡田，每年夏天，都是侯二喜最发愁的时候，眼瞅着长的好好的苞米被雨水把根给冲的露出来，风一吹，一倒一大片。 所以，红星生产队的日子很艰难。 如果说尖山咀生产队是到了年根底粮食捉襟见肘，那红星生产队就是一年到头粮食都不足，一年有半年都是靠着挖野菜、刨树根过日子，孩子们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但十个有八个都顶着与身体极不相符的溜圆的大肚子。 “领......领导，俺......俺是红星大队的......队长，俺叫侯二喜，这是队上的记分员皮远山，这是......会计秦秀玲。” 侯二喜紧张的身子哆嗦，说话磕磕巴巴的。 “侯队长，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叫刘金生，你喊我老刘就行，这是江明浩，你叫他小江或者江知青都行，不要紧张，走，先带着我们去田里看看！” 刘金生对刘延年脾气不好，对侯二喜却和颜悦色的很。 “刘......刘......” “你啊，叫老刘叫不出口？那就喊我声老大哥，这总行了吧？” 看到侯二喜刘了半天也没叫出啥来，刘金生笑着拍拍侯二喜的肩膀。 “侯队长，你就喊刘处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侯二喜如释重负，这个称呼他喊的出来，刚才的那两个真是打死他也张不开嘴。 “刘处，先到大队部休息一下吧！” 侯二喜可是牢牢记得刘书记的话，这位刘处是市里的大领导，他务必、必须要招待好了，否则他红星生产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累不累，用不着休息，咱们抓紧时间，争取明天就开工。” 刘金生摆摆手，眼睛已经开始朝着有田的地方瞄了。 侯二喜犹豫不决，他其实比刘金生更着急，现在把那个什么防护网搞好了，今年就能有个好收成了，他盼这一天都盼了多少年了。 “队长，俺带着刘处和江知青他们去吧！” 秦秀玲站了出来。 江明浩的眼睛在这个秦秀玲身上扫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女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半会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俺......俺一起去吧，远山，你让俺家你嫂子把正屋打扫一下，炕烧上。” 侯二喜肯定不能让秦秀玲一个女同志带着几人到田里去，好说不好听。 红星生产队很穷，尖山咀的社员好歹还见过拖拉机，后来还见过摩托车、小轿车，但红星生产队的社员除了牲口拉的车连自行车都有不少社员没见过，所以，老董开着车一进生产队，就有不少社员围上来凑热闹。 侯二喜带着刘金生等人往坡田走，社员们也远远的跟着，他们生产队来大领导了，谁不想看看？ 等到刘延年坐着的拖拉机到达生产队的时候，刘金生等人已经坐在了大队部里。 刘延年扶着颠的差点散架的腰，硬挺着挤出个笑，坐在刘金生对面。 “刘处，考察的咋样？” 刘延年这一路上都在琢磨刘金生的性格，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自己要是想拍马屁，那就只能在正经事上下功夫，所以，进屋也不嘘寒问暖了，开口就问工作。 “小江，你说说吧！” 刘金生虽然没直接回答刘延年，但看向刘延年的眼神还不赖。 刘延年心里暗忖，看来他的路子是对了。 “红星生产队的田只有西坡和北坡有铺设防护网的价值。” “江......江知青，南坡的田最多啊，队里一半的田都在南坡，为啥南坡不能铺网啊？” 听到江明浩的话，侯二喜急了。 “南坡坡度大，而且砂质化严重，防护网虽然有抓地固沙的作用，但对砂质化严重的田地效果并不好，说的直接点，就是不值。” 防护网的价格在那摆着呢，按这个年代的物价来说，一平方的防护网比一平方的的确良布料还要贵，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想铺哪就铺哪。 侯二喜急的搓手，不断的用手揉着后脑勺。 “江知青，有句话俺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就在侯二喜不知道怎么接茬的时候，秦秀玲再次开口了。 第318章 看着眼熟 “秦会计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江明浩看向秦秀玲，越看越觉得眼熟。 “俺想说的是，铺防护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防止沙土流失吗，为了让俺们这些社员能多打几口袋粮吗，南坡是整个生产队田最集中的地方，江知青却说南坡不值得铺防护网，俺想问问江知青，你凭啥这么安排？” “秀玲！” 听到秦秀玲居然质问起江明浩来了，侯二喜吓的赶紧喊住秦秀玲。 刘延年的脸色也立刻变了，下意识的去看刘金生的表情。 “队长，俺就是问问，咋地？问还不能问了？刘处，群众有疑问不能问吗？” 秦秀玲不仅没理会侯二喜，反而又质问起了刘金生。 刘延年看了侯二喜一眼，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责备还有威胁，把侯二喜吓的差点尿裤子。 “刘......刘处，江知青，秦秀玲同志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啥也不懂，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秀玲，你跟俺出来一下。” 侯二喜跟刘金生和江明浩道了个歉，就要把秦秀玲给支走。 “队长，人家刘处和江知青都没说话呢，没准觉得俺说的有道理呢，你着急啥啊？” 秦秀玲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下摆，下巴微微抬高，整个样子像只骄傲的孔雀。 “侯队长，秦同志说的对，有不同的意见可以提，我们也要虚心接受群众的意见，不过秦同志，铺防护网这个事，小江有绝对的发言权，他说不适合铺那就是不适合铺。” 刘金生态度很和蔼，但也等于堵死了秦秀玲的话。 “刘处，你这话前后矛盾啊，既然可以让俺提意见，又说啥都听江知青的，那俺还问啥？” 江明浩看着秦秀玲，一瞬间，他知道为啥他看秦秀玲那么眼熟了。 这么一看，秦秀玲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就是冲着他来的。 “秦会计之所以会这么问，是担心影响粮食产量，是吗？” 江明浩站了起来，俯视着秦秀玲。 “社员都是靠地吃饭，不担心粮食产量担心啥？” 秦秀玲被江明浩的看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偏头。 “南坡不适合种粮，不管铺多少防护网，也改变不了它的土质，所以，南坡要种树。” 听到江明浩的话，侯二喜傻眼了。 种树？ 他们红星生产队四面都是山，到处都是树，他们不缺树，缺地啊！ “呵，就这？还专家？” 秦秀玲没有任何顾忌的直接冷笑嘲讽。 “刘处，江知青，这......真种树？” 刘延年也没明白咋回事。 红星生产队是整个公社最穷的生产队，穷的原因是自然灾害多，每年粮食都减产，好的时候减产三分之一，不好的时候减产一半还多，他也跟着犯愁。 毕竟是他公社下属的生产队，社员日子不好过，他脸上也没光啊，更何况，侯二喜还动不动就找他哭穷，他也脑袋大啊！ 本来以为这回市里来人解决了水土流失问题，红星生产队粮食产量就能上来了，谁知道竟然说什么种树，这...... “种树咋了？有啥大惊小怪的，再说了，小江说的树和你们这满山头子的树可不一样......小江让种的这个树叫沙棘，小江，你跟他们说说，省得这一个个的都瞪眼珠子。” 刘金生语气不太好，质疑他行，但质疑江明浩就让刘金生很不爽。 而且他发现个事，这个女同志态度有点不对劲，一大屋子人，哪轮得上她一个女同志咋咋呼呼的。 侯二喜有些责备的看了秦秀玲一眼，早知道这娘们胆这么肥，就应该不让她跟着一起了。 刘处刚才看她的眼神明显是有点不耐烦了。 “我打算让南坡那片地都种沙棘，一种多年生可以结果的树。” 一听说真是要种树，侯二喜的脸忍不住耷拉下来。 “刘处，江知青，俺们红星生产队的田本来就少，南坡虽然每年都减产，但一年下来好歹也能打个两千来斤粮，都种上树了，社员们吃啥啊？” “人家专家只管搞自己那一摊，谁管俺们吃啥啊？” 秦秀玲眼皮子翻的飞起。 “这位女同志，注意你的态度！” 看到侯二喜不管，刘延年忍不住了。 这老娘们是脑袋瓜子开天窗了？咋啥话都敢往外冒？ “刘书记，俺说的不是实话啊？那种树是能吃还是能喝啊？不就是你们要改善什么水土流失嘛，想要出政绩，就不管俺们老百姓死活！” “秦秀玲，你给俺闭嘴，走，出去！” 要说之前的话虽然也不好听，但好歹还能遮掩几句，可秦秀玲现在这话，就是大不敬是要造反了啊！ 侯二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扯住秦秀玲的胳膊，用力的往外拽。 “拽俺干啥？俺说的是实话，凭啥不让俺说，俺......” 刘延年跟自己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上手，帮着侯二喜一起往外拽秦秀玲。 “刘处，您别往心里去啊，农村妇女，头发长见识短，胡说八道！” 刘延年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 回头他非得好好收拾侯二喜一顿不可，啥人都敢往刘处跟前领，不想干这个生产队长，他就换人！ 刘金生脸色的确不好看。 之前小江让他提前跟下面的公社提前说一声种植沙棘的事，他的确是安排了人手，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没通知到，这完全是在啪啪的打他刘金生的脸。 “咋地？这事和你没关系？” 刘金生瞪着刘延年。 “有关系，有关系，是我没沟通好，我检讨，回头我一定跟侯二喜同志仔细的沟通这件事，让他好好的整顿一下生产队的风气。” 刘延年莫名其妙的躺枪，但也不敢还嘴。 而且这一次，江明浩没有站出来打圆场。 刘延年心里叫苦不迭，看来这回侯二喜捅的篓子大了，小江同志之前多好说话啊，总给他找台阶打圆场。 屋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刘延年越想心里越憋屈，找了个借口出去后，直接去找侯二喜算账了。 技术员小鹏早在秦秀玲第一次挑衅之前就被司机老董给拉走了。 此时，屋里只剩下刘金生和江明浩。 “刘处，没必要生气，你没看出来这个秦秀玲就是冲着我，甚至冲着刘处你来的吗？” 刘金生疑惑的看向江明浩。 那个女的他可不认识，绝绝对对不认识。 第319章 大意了 “冲着咱俩？” 刘金生皱眉，觉得江明浩的这个猜测有点离谱。 这被人针对他能理解，但这针对自己的人好歹得是和他有啥过节吧，他刘金生可以拍着胸脯子说，从来没见过这个姓秦的女同志。 “刘处不觉得这个秦秀玲很眼熟吗？” 刘金生蹙眉。 他这人脸盲，特别是对女人，大家伙都说他老婆长的俊，当年嫁他的时候谁都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他真没觉得自己老婆和其他女人有啥区别。 “算了。” 江明浩想了想，他又不是个老娘们，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还是不说的好，更何况，一个女人，再针对他又能咋样，他江明浩什么风浪没见过？ 还不至于在一个女人手里翻了船。 刘金生也没再追问，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什么女人不女人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把防护网给铺上。 刘延年和侯二喜是一起回来的。 侯二喜的脸色很不好看，嘴巴撅着，看样子是被刘延年狠狠的批了一顿。 刘延年进门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但毕竟大小是个公社书记，调节情绪的能力比侯二喜要好不少，看到刘金生的时候，脸上已经能挤出笑了。 “刘处，江知青，我刚才已经和侯队长狠狠教育了那位女同志，也跟侯二喜同志谈了，他一定会全力配合工作的，侯队长，你表个态吧！” 刘延年转过头看侯二喜。 “俺......俺支持.......” 侯二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老大的不愿意，早知道上面是这个态度，还不如不治理沙土化呢，好歹他们还能有点收成。 “既然侯队长没意见，那明天我们就开始铺设防护网，南坡暂时就空着吧，等沙棘苗运过来的时候直接栽种。” 侯二喜闷闷的嗯了一声。 “明天我会再和侯队长详细的说一下种植沙棘的必要性和好处，今天就先这样吧！”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基本上什么都干不了了，再说工人要明天才能过来，所以，他们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红星生产队已经没有知青了，知青点在去年冬天的时候被雪给压塌了房顶，一直没维修，所以，刘金生和江明浩以及刘延年被安排在了侯二喜家住。 跟着刘延年一起来的公社干部，拖拉机师傅还有老董、小鹏则是被安排在了其他社员家里。 饭菜已经做好了。 虽然菜式不多，但正中间的一大盆小鸡炖蘑菇却十分显眼。 刘金生的脸色顿了一下，不过这次却没说别的。 “都坐下吃吧！” 看到侯二喜的老婆孩子都站在一边没上桌，刘金生招呼了一声。 “俺......俺和娃们吃过了，领导们吃，领导们吃！” 侯二喜的老婆有些憨厚羞涩的笑了笑，扯着几个孩子就要出去。 “娘，俺也想吃鸡腿......” 下一秒，这孩子的嘴就被侯二喜老婆给捂上了。 “孩子嘴馋，领导们别当真嘞！” “嫂子，这么多鸡肉我们根本吃不了，让孩子一起坐下吃吧！” 江明浩现在特别见不得孩子吃苦受委屈，而且，他咋能不知道，这娘几个别说是吃鸡肉了，估计连桌上的干饭都没吃一口。 “真不吃，真不吃......” 江明浩却没给侯二喜老婆进一步拒绝的机会，直接上前，把孩子拎了过来，让孩子坐在了自己身边。 “坐下，都坐下，来来来，到伯伯这来。” 刘金生已经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了，不过平时因为工作忙，基本上见不着三个孩子，所以看到这几个孩子，心里也很喜欢，伸手示意孩子们过来。 侯二喜的老婆用眼睛看着侯二喜。 侯二喜心情不好，换做平时，他肯定是不会让几个孩子上桌的，但想到这几个人要把生产队本来就不多的田要祸害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鸡是他让自己老婆跟别的社员借的，凭啥都给他们吃？ 看到侯二喜点了头，侯二喜老婆也很高兴，她吃不吃的无所谓，但几个娃还都长身体呢，哪怕吃一块鸡肉也是好的啊！ 一顿饭吃的很热闹，几个孩子过年都没吃上这么香的鸡肉，最后的结果是连盆子下面的汤汁都用饭给蹭干净了。 因为昨天没睡好，上了热炕，江明浩倒是早早的就睡着了。 连刘金生的呼噜声都没影响到他。 倒是刘延年，接替了江明浩，被呼噜声吵的一宿没怎么睡。 但江明浩年轻啊，一宿没睡不耽误啥，刘延年四十多岁了，缺的这一宿觉让他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眼眶发黑，脸色也很不好看。 不过刘延年还得硬挺着，今天工人们要到现场，他这个公社书记哪有不在场的道理啊！ 只是让刘延年万万没想到的是，没睡好觉这个事，跟接下来发生的事比，真的是啥也算不上。 早上几个人吃完饭，就准备去大队部，等着施工的工人。 可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声音很杂，明显就是很多人。 侯二喜最先出去的，在看到秦秀玲的瞬间，侯二喜脑瓜仁子就疼了。 “秦秀玲，你干啥？你把大家伙都折腾过来干啥？赶紧都回家去！” 秦秀玲梳着两条大辫子，眉梢上挑，根本不把侯二喜放在眼里。 “侯队长，社员们都是来找领导们要说法的，凭啥要把大家的田都给占了种树？现在可是社会主义，老百姓当家做主，凭啥他们说咋地就咋地，大家伙说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秦秀玲说完，扭头对着身后的社员喊了一嗓子。 “是啊，地是俺们生产队的，谁也不能把地给抢走！” “俺们要问问领导，他们就是这么给老百姓当家做主的？一点不管老百姓死活？” 侯二喜太阳穴的血管跳的突突的。 他这个生产队的社员向来很服从管理，即使日子再不好过，也没有闹事的，今天这是咋地了？ “你们这是不要命了咋地？这地是国家的，哪块是你们自己的？领导说种树，那就种，你们闹腾啥？赶紧都给俺回家，赶紧的！” 侯二喜随手关上身后的门，但大队部的门就是两块板子，摇摇晃晃的四面漏风，关与不关区别并不大。 “侯二喜，你想拍领导马屁那是你的事，不能拿大家伙的口粮做人情啊，你是队长，咋地也饿不着，那也不能不管大家伙死活啊！” 秦秀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侯二喜身后的破门，声音尖亢的喊道。 第320章 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就是，我们要找领导要说法！” 不知道秦秀玲跟社员们说了啥，社员们一个个的情绪都十分激动，不仅不听侯二喜的话，最后甚至有社员冲上来，把侯二喜给推倒在地，一伙人直接冲进了大队部，站到了刘金生等人的跟前。 刘延年脑瓜子疼的要炸开了。 真真真......真是，回头他一定要把侯二喜这个生产队长给撸下去不可！ “老乡们，你们这是......” 这个屋里，刘金生的年纪最大，级别也最高，所以，第一个开口的自然是刘金生。 刚才外面的动静他不是没听到，但他不能自己把话题直接扯上去。 那样气势就弱了！ “领导，俺们想问问，为啥要把好好的田改了种树？俺们一年到头都吃不饱饭，就那么块地方，上头还要给霸占了？” 说话的社员是个壮实的，三十岁出头，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衣服，胳膊上的疙瘩肉好像都要从袖子里蹦出来。 “东波，你瞎说啥？赶紧给领导道歉！” 侯二喜都没来得及拍身上的土，疾驰火燎的跑了进来。 这侯东波还是他堂侄子，长了一身腱子肉，脑袋却不咋好使，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正经搞对象，天天围着秦秀玲转悠。 “俺瞎说啥了？你敢说南坡要种树的事不是真的？” 侯二喜被怼的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小伙子，南坡种树这事的确是真的，不过我们不会让大家伙白种的，树上结的果子，我们会用钱从你们手里买回来，你们也可以直接用果子换粮。” 刘金生对侯东波的态度倒是没生气，老百姓在乎自己的地，太正常了。 “嗤，一棵树三五年的也不挂果，不挂果的时候大家喝西北风啊，再说了，你们说的好听，万一到时候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不承认了，我们咋整？你们这就是糊弄老百姓，就是要霸占老百姓的地！” 秦秀玲冷笑一声说道。 江明浩的眼神缓缓的落在秦秀玲身上。 他倒真没想到这女的还真的有点本事，会煽动社员来给他和刘金生制造麻烦。 如果这事要放在正儿八经的干部身上，还真没辙，都是普通老百姓，只要这些老百姓往地头一坐，就得让干部傻眼。 可这事放在他身上，那就根本不算事了。 “侯队长，麻烦你看看，生产队的社员都来齐没，没来齐的话你用喇叭喊一声，让大家伙都过来！” 听完江明浩的话，秦秀玲皱皱眉，一脸的不解。 侯二喜也没反应过来。 这江知青啥意思啊，还嫌不够热闹？ 又或者说这是反话？ 刘延年也奇怪，但他看到刘金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对这事一点也不意外，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有底了。 “侯队长啊，既然江知青说了，你就按他说的办吧！” 刘延年也这么说了，侯二喜只能照办。 这个期间，江明浩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秀玲。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在江明浩的注视下，越来越心虚。 被怂恿撺掇来的社员本来情绪还很激动，但是江明浩的这个举动把他们也整懵了，加上带头的秦秀玲也不说话了，社员们一个个的都暂时成了哑巴，只有侯东波傻子似的，不管不顾的继续跟刘金生和刘延年叫嚣。 一直到侯二喜广播完回来硬堵住了侯东波的嘴，侯东波才算是闭了嘴。 干活的工人比社员们来的还要早。 到了大队部，看到呜呜泱泱的人头，还吓了一跳，后来打听知道了是咋回事，干脆把工具都堆在了一边，等着看热闹。 等到社员们都来齐，已经上午十点了。 江明浩找了个相对高点的地方站了上去。 刘延年看了刘金生一眼，发现刘金生压根就没有动的意思，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江知青说了算一样，这让刘延年心里完全肯定了江明浩的背景，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牛掰。 “江知青，人都到齐了！” 侯二喜战战兢兢的，他已经做好了今天一过，自己这个队长就干到头的准备。 “我问大家伙一句话，是不是所有人都反对南坡种树？” “反对！” “是，俺们反对！” 下面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秦秀玲嘴角微微上扬，她还以为这姓江的小子有啥能耐呢，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反对种树的原因都是因为影响粮食产量是吧？” 江明浩问完这句话，不仅秦秀玲，就连刘延年都觉得江明浩是在说废话，这还用问吗？ “江知青，你到底要说啥，直接说，别跟俺们兜圈子！” 秦秀玲又有了底气，再次站在了大家伙前面。 “用树换粮，养活一棵树，换二斤粮，树结了果，每斤好果换一斤粮，大家伙觉得怎么样？” 虽然刘金生也说了换粮的事，但刘金生说的很笼统，因此没有什么信服力，现在江明浩把这件事细化了，社员们心里立刻就有了一本账。 “或者养活一棵树，得一块钱，好果一斤五毛钱。” 现在的苞米两毛钱一斤，高粱米三毛五，大米白面六毛左右，单独来看的话，要钱更合适，但买粮除了需要钱还需要票，就要社员需要什么了。 果不其然，这么一说，社员们的反对情绪都没之前那么激烈了。 “那树万一种不活咋整？果要是今年不结明年也不结咋整？” 有社员脑袋转的快，开口问道。 秦秀玲忍不住给这个社员在心里竖大拇指。 “种不活，五毛钱或者一斤粮，一年不结果，就按一棵树五毛钱或者一斤粮继续给钱，什么时候树结果了，什么时候拿果换钱。” 哇！ 这个条件开出来，社员们的眼睛都亮了。 “那一亩地能种几棵树啊？要是种的少，俺们还是不划算啊！” “一亩地保底100棵，一棵树保底5斤果。” 江明浩把所有的值都拉到了最低，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的精明自然是不缺。 虽然江明浩说的都是最低值，但有会算账的社员算完之后，还是瞪大了眼睛。 “一棵树换一斤粮，一亩地就能换200斤，一棵树五斤果，就是五斤粮,100棵树那就是......500斤粮？” 社员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算的结果说了出来。 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屏住了呼吸。 南坡有上百亩地，但最好的年景也打不出一万斤粮，更别说灾年了。 但如果种树，一百亩地就能换5万斤粮？ 这个数把社员们自己都吓傻了！ 江明浩看向秦秀玲，扯了扯嘴角。 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如果有，那就是给的还不够。 偏偏，他江明浩不差钱。 第321章 钱嘛!有的是! “他红口白牙的这么一说，你们就信了？回头俺们把树种下去，他又不要了呢，俺们咋整？” 秦秀玲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她弟许的好处她必须得拿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就是，大家伙不能就这么被忽悠了。” 好半天没吭声的侯东波再次站了出来，坚定的维护崔秀玲。 江明浩的眼神轻飘飘的在侯东波身上扫了一眼，侯二喜心里哇凉哇凉的，他侯二喜这是彻底要完犊子了。 刘延年脑袋已经不止是疼了，但他还是不得不站出来。 本来刘金生就不待见他，如果今天这事他要是再不整明白，那不仅侯二喜遭殃，他这个公社书记怕也是要当到头了。 “咳咳......大家伙听我说一句啊，种树这个事是市里经过多方面考察和研究之后决定的，刚才跟大家说话的这位江知青呢，是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他承诺的内容市里都会一一落实。 所以，大家不要有这样那样的担心，我刘延年给大家吃颗定心丸，如果江知青说的这个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大家伙就去公社找我，我刘延年就是不当这个书记了，也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刘延年好歹是公社书记，尽管身上没有江明浩的那股子清冷气息，但身份摆在这呢，对于这些最底层老百姓来说，刘延年的话要比刘金生更有信服力。 社员们这回的态度动摇的更厉害了。 公社书记应该不能骗人吧？ “刘书记，你是当官的，有句话咋说的，官官相护，你肯定会向着他们说话啊，回头出了事，俺们一帮老百姓能把你咋地？你还不是稳稳当当的当你的书记？没准还能升官呢！” 秦秀玲现在就像疯了一样，谁都敢咬。 她一个女人，撒泼打滚咋了，侯二喜不都说她头发长见识短嘛，再说了，她秦秀玲带着大家伙闹，又不是为了自己，她代表的可是整个生产队社员的意见，谁能把她咋地？ 侯二喜已经不想说话了，也不想挣扎了，反正他这个队长也当到头了。 “所以，俺们啥都不信，除非你现在就把钱把粮给俺们拍在这，否则说出大天来，俺们也不能让你们在南坡种树！” 最后，秦秀玲扔出了杀手锏。 哼！ 秦秀玲得意洋洋的看着江明浩，以及刘金生和刘延年。 领导咋着？ 领导也不能按着老百姓的脑袋往地上磕，只要社员不同意，这地就没人敢动，南坡动不了，别的田也不能动，她倒是看看，他们防沙治沙种树的第一战就打败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社员们听完秦秀玲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 说的再好听，拿不到手也是白搭啊！ 当年国民党那时候不也跟老百姓承诺这承诺那的嘛，结果咋了，完全就是打嘴炮，老百姓把活干完了，屁也没捞着。 “你这位女同志，你.......” 刘延年气的有点哆嗦。 刘金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整个大队部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社员们虽然没跟着秦秀玲的话茬提要求，但眼神却透露了他们的想法。 “刘书记，俺说的没错，江知青，俺刚才说的，你能办到吗？” 这一次，秦秀玲的脸上已经挂上了胜利的笑容，眼底满是对江明浩的嘲讽以及对自己取得胜利的骄傲。 “穷山恶水出刁民，小江，咱们走，到大下洼生产队去！” 刘金生没法对着一个年龄比自己闺女小的女同志说出啥难听的话，但这不代表他不生气。 对他刘金生咋样他都能忍这一口气，谁让他是官这些是老百姓呢，可这女的还有一大帮子人不识好歹为难小江，这让刘金生受不了。 小江凭啥受这气，人家放着怀孕的老婆不管，一分钱不拿局里的，跑到这来吃苦受罪的帮着他们改善土壤质量，想带着他们过日子，结果他们不领情不说，还这么糟蹋小江的好心，他可忍不了。 江明浩看了一眼气的火冒三丈的刘金生，淡笑着示意刘金生别这么生气。 “钱，我可以给，而且，马上就给。” 江明浩缓缓的说道。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了。 现在就给钱？ 真的？ “嗤，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真当俺们这些社员是傻子？你说啥俺们都信？俺们.......” 秦秀玲冷笑，她压根就不信。 尽管她数学不咋地，算不出来得多少钱，但就按粮算吧，一亩地五百斤粮，别说他一个知青，就是孙猴子也没这能耐！ 但是下一秒，秦秀玲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到江明浩从旁边的挎包里缓缓的拿出了一样东西。 钱！ 大团结！ 整整一捆！ 院子里已经安静的啥声音都没有了。 就连刘延年都吓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一捆，一百张。 就在秦秀玲消化了一下情绪，准备再次开口嘲讽的时候，江明浩的手又伸向了挎包。 又一捆！ 第三捆！ 第四捆！ 第五捆！ ...... “钱就在这了，我再问大家伙一次，南坡种树，大家同意吗？” 江明浩此时的形象在一众社员当中变得无比的高大，身上闪着金光，一闪一闪的，好像财神爷。 “同意！” “同意！” 同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比刚才反对的时候要大的多。 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连坚决维护秦秀玲的侯东波都傻了似的没反对。 侯二喜不敢置信的揉了好几回眼睛，但江明浩身前的那些钱都没消失。 “钱我等下就可以给大家发下去，但在发钱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秦秀玲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认识秦伟吗？” 果不其然，江明浩的这句话一问出来，社员们就争先恐后的说认识。 秦伟就是秦秀玲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不久之前还来过红星生产队，但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走了。 秦秀玲是嫁到红星生产队的，嫁的人是个老光棍，听说就是为了给秦伟凑钱，后母才把秦秀玲嫁给了老光棍，但那老光棍运气不好，娶了秦秀玲当天晚上就见了阎王爷。 秦秀玲就留在了红星生产队，因为秦秀玲到处跟人炫耀，她弟弟有能耐，是市里的干部，所以，生产队的人都高看她一眼，甚至还让她当了生产队的会计。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钱我就不能给了。” 江明浩说完，把手按在了钱上，随时准备把钱收回包里。 “江知青！为啥啊？为啥不能给俺们钱了啊？” “是啊，江知青，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到手的钱飞了，谁能答应？ 第322章 有仇当面报 “秦伟和我有仇。” 江明浩干脆利落，就这么简单直接的说了出来。 也没有一句解释。 社员们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秦秀玲。 秦秀玲此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以避开社员们好像要杀人的眼光。 “俺知道了，那秦伟前一阵子回来，就是要让秦秀玲帮他报仇的吧？” 一个女社员率先开口猜测。 毕竟秦秀玲嫁到红星生产队十年了，就没见那个秦伟来过，光是听秦秀玲吹牛，但为啥突然来了，而且走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肯定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 人就怕合计，这个女社员一说完，大家伙越合计越觉得秦秀玲今天的举动很奇怪。 这秦秀玲平时仗着自己有个当干部的弟弟，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啥时候主动跟他们这些社员们上杆子打交道，更别说要给他们出头了。 “秦秀玲，你心咋那么黑呢？为了给你弟弟报仇，就拿俺们当枪使？俺们要是拿不着这钱，你别想好过！” 还是刚才那个女社员，她家孩子多，劳动力少，日子过的最艰难，所以，比其他社员更看重这些钱。 “是啊，秦秀玲，俺要是你，就赶紧滚出生产队！省得祸害大家伙！” “滚回梁子沟去！俺们红星生产队不欢迎你！” 江明浩站在一边，看着秦秀玲。 他是真没想到，秦伟的手会伸的这么长，更没想到，他和秦伟之间的那点事，值得秦伟如此煞费心思的安排人对付自己。 可笑，也挺可悲！ “俺弟是市里的干部，你们敢这么对俺，俺让俺弟把你们都抓起来！” 秦秀玲慌了。 她在红星大队一个亲戚没有，这些年能够在红星大队趾高气扬的，都是靠着这个弟弟，所以，此时此刻，她唯一能搬出来自救的也只有秦伟。 “呸！你弟官再大还能有人家官大？再说了，不管你弟是啥官，挡着俺们过好日子，就不是啥好官，俺们怕他个锤子！” 利益之下，特别是几乎关乎能否生存的利益，是没有任何人情可讲的。 江明浩无意逼死谁，但今日他要是轻飘飘的放过秦秀玲，来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秦秀玲。 “滚出红星生产队！” “滚出去！” 有妇女一边喊，一边上来拽秦秀玲。 她们早就看不惯这娘们了，都是女人，凭啥就她秦秀玲天天穿的溜光水滑擦胭抹粉，她们就得撅着屁股上工，造的灰头土脸的还吃不饱饭，凭啥？ 所以，他们薅着秦秀玲的头发，衣领子，使劲的往外拽，还有人伸手在秦秀玲的腰上掐，掐的秦秀玲哭天喊地。 “你要是还想在咱生产队待着，就老老实实站着别动，否则，俺也帮不了你！” 看到侯东波抬脚要跟上去，侯二喜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能提醒侯东波一句，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侯东波的脚顿在原地，一直到秦秀玲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侯东波才木然的把身体转过来。 “江知青，秦秀玲干的事和俺们没关系啊，你不能因为她就改变主意啊！” “是啊江知青，俺们都是吃过苦的，别说把树种活，俺们保证能把树养的溜溜直。” 之前社员们有多抗拒种树，此时就有多迫切的渴望种树。 因此，一个接一个的跟江明浩做着各种保证，甚至有自降身价，一棵树给五毛钱就中。 “大家伙是真心的接受在南坡种树？也能保证把树种好？” “能！” “如果种不好，这个钱我可就不能按之前说的数给了！” “江知青放心，树要是种不好，俺们一分钱都不要！” 江明浩环视了一下四周，又停顿了几秒钟，最后把目光落在侯二喜身上。 “俺......俺......俺......” 侯二喜俺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以生产队队长的身份说话，还是以社员的身份说话，也不知道说啥。 “这钱我就交给侯队长了，不过回头侯队长要让各位社员给我签个字据，钱拿了，事得办！” 侯二喜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意思是，他这个队长还能继续干？ 闹出这么大动静都不撸了他？ 侯二喜的视线转向刘延年，这江知青是厉害，可他能不能继续当这个队长还得看刘书记的意思。 “江知青这是信任你，你要是再干不好，我就亲自把你给撸下去！” 刘延年能说啥？ 这个江知青背景大的都没边了，那么老些钱啊，那能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嘛，不不不，是一般人能见着的吗？ 别说一个生产队队长了，估计就是他这个公社书记能不能当，也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江知青放心，俺肯定带着社员把树种好，要是种不好，俺把脑袋拧下来给江知青当球踢！” 侯二喜激动的有些过头了。 也不管是不是有社员看着，丢不丢面子，拍着胸脯撂下狠话。 江明浩没发表意见，只是把钱拿起来，交到了侯二喜的手里。 侯二喜胳膊哆嗦，腿也哆嗦，嘴唇也哆嗦，眼皮子也跟着哆嗦。 前后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一直到中午，社员们才陆陆续续的离开。 刘金生看向江明浩，又用眼睛瞥了瞥江明浩的挎包。 他就说嘛，这小子咋随时随地都挎着这个包，连睡觉都放在被窝旁边，合着里面装的都是钱啊！ “没了，都给出去了！” 感受到刘金生的视线，江明浩耸耸肩，笑着对刘金生说道。 刘金生看着江明浩，心里对江明浩的评价高了一个层次。 先不说钱的事，江明浩这么一搞，直接就让社员们从主动变成了被动，而且还被拿捏住了，之前是抗拒种树，现在是恨不得求着小江把树种在自家炕头上。 小江这个钱给的，有手段！！ 折腾了这么一场，开工只能推到下午了。 但通过上午的事，不管是来干活的工人还是生产队的社员，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江明浩手段厉害，背景不简单，归结出来的一个结论就是，不能惹。 因此，下午的施工进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社员们为了表达他们对这件事的支持，自发的拎着工具帮着干活。 地里密密麻麻的人头，比开荒的人都多。 江明浩也不客气，不仅让社员们把出力气的活都给干了，还挑了十来个身强力壮脑子机灵的年轻社员，跟着施工人员一起铺设防护网。 预计铺设两百平的防护网，到天黑的时候，已经铺设了四百多平。 即便如此，社员们还不肯收工，男的继续留下来干活，女社员们回家用油布缠了木头棒子，点着火之后，陆陆续续的回到田里。 亮起的火把如同散落在地上的星光，慢慢的连成一片，将田里照的亮如白昼。 看到这一幕的刘金生，不知道为啥，眼眶微微发烫。 第323章 人间清醒小老头 “刘书记，这个江知青到底是谁啊？” 刘金生都在现场，刘延年和侯二喜没道理不在，但两个人一直没机会单独说话，侯二喜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明明那个年纪大的是市里的干部，可为啥从头到尾都是江知青说的算呢？ “天机不可泄露！” 刘延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合计，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反正听江知青的就对了，该配合的配合，千万，我是说千万不能跟江知青对着干啊！” 刘延年想到昨天开始到今天，发生的那些糟心事，不由得压低声音，严肃的嘱咐道。 “还有，那个姓秦的女的，你想办法从生产队给清理出去啊，今天这是江知青把场面给控制住了，没出大毛病，回头她要是再作啥妖，我可救不了你！” 侯二喜一脸苦相。 “刘书记，秦秀玲她弟......” “弟什么弟，你还看不明白嘛，秦秀玲她弟根本不是江知青的对手，否则犯的着大老远的跑你们生产队来让他姐给江知青下套？” 刘延年看的明白，但凡是玩阴招的，十个有九个是在明面上干不过对手的。 “行行行，那俺知道了。” 侯二喜挺了挺腰板。 其实他早就看不上秦秀玲了，占了生产队会计的缺，又不干人事，一天天作威作福的，跟生产队有家的没家的老爷们各种勾搭，眉来眼去的，还把自己堂侄子迷的跟丢了魂似的，到现在都不正经搞对象结婚。 但他之前一直不敢动弹，他一个生产队队长，敢动人家市里干部的姐姐？ 可现在有了撑腰的，他还顾虑啥？ 刘延年和侯二喜在这边说话，另一边的江明浩则是忙的飞起。 虽然工人后面安排的那十来个社员都已经掌握了铺设方法，但东坡西坡的地势不平坦，并非是单纯的下斜坡，而是高低起伏的，加上此时土层还很硬，防护网并不能完全的贴合地面，边缘位置也很难固定，所以就需要江明浩亲自过去指导，找到最好的铺设角度。 看着江明浩大冷的天忙的满头是汗，刘金生心里是既欣慰又愧疚。 白沙市要是多几个江明浩这样的年轻人该多好！ 或者说，如果江明浩能够接他的班，甚至接老武的班，那....... 刘金生眼睛亮了起来，小老头眯缝着眼睛，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高亢的劳动热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半。 实在是因为女社员们带来的火把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否则还指不定要干到啥时候。 回去的路上，侯二喜一反常态的殷勤，明明刘金生和刘延年的年纪都比江明浩大的多，不管从官职上海市年纪上，侯二喜都应该更多的照顾这两位，但侯二喜前前后后的围着江明浩转。 一会‘慢点走，地上有石头’，一会‘这有冰，千万别摔了’，有时候还上手要搀扶江明浩。 “侯队长，我自己能走，你去扶着点刘处吧！” 江明浩被侯二喜这举动搞的有点心里发毛。 结果刘金生操着大嗓门子也拒绝了侯二喜的搀扶，最后，侯二喜还是和刘延年并肩走在了一起。 看到侯二喜也被刘金生给吼了，刘延年心里平衡不少。 丢面子碰钉子这种事，就得大家一起才对。 这一宿，刘延年自动申请跟老董小鹏睡一起，主要是他要是再熬一宿，估计就不是看起来老十岁那么简单了！ 江明浩倒是没换地方睡，一是这屋就剩他和刘金生了，他出去肯定不合适，二是他实在是有点累了，炕又烧的特别热乎，他刚躺下就一动不想动了。 “小江，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到林业局上班嘛，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刘金生其实也挺累，岁数在这摆着呢，即使啥也不干，在大风里站一天也够呛，但他不困，反而还挺精神。 “刘处，我对从政不感兴趣.......啊.......” 江明浩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不过该做的事我都会尽心尽力做的，刘处不用担心，忙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江明浩说完这句话，竟然就睡着了。 不管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这是江明浩第一次这么快的入眠。 刘金生酝酿着想法，还想再劝劝江明浩，但等他扭过头，看到江明浩已经睡着了。 这...... 第二天，生物钟和乡村特有的鸡鸣狗叫，早早的让江明浩睁开了眼睛。 刘处已经起了，不在屋。 江明浩套上衣服，想要出去上个厕所，却看到刘处站在院门口，还有侯二喜家的几个孩子，一个个小脑袋都往门外抻着。 外面还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嚎声。 “刘处，外面这是......” “社员们要把秦秀玲撵出去。” 刘金生说的很平静，这倒是有点出乎江明浩的意料。 刘金生这老头虽然对干部啥的要求高，不兴这个不兴那个的，但是对人民群众那可是好的很，哪怕秦秀玲昨天干了那样的事，江明浩觉得刘金生大概也会觉得秦秀玲是个女同志，而心生同情的。 “走吧！走吧！你留在生产队就是个祸害！” “赶紧走，最好别让江知青再看着你！” 江明浩没有出门看，但听声音，轰撵秦秀玲的社员不在少数。 “你们这帮黑心的，凭啥撵俺？俺弟是市里的干部，你们就不怕俺弟带着人把你们都给抓了？” “呸！你弟你弟，你弟就是个见不得人的臭虫，干不过人江知青，就让你这破鞋给江知青挖坑出阴招，啊呸，不要脸！” “那姓江的啥也不是，就是个穷知青，你们.......” “穷知青？大家伙听着没，说江知青是穷知青，秦秀玲，你真是睁眼说瞎话，当我们都是傻子是吧？赶紧的，走走走，再不滚别怪俺们不客气了啊！” 外头响起了一片哄笑声，然后就有人开始动手。 哪怕秦秀玲坐在地上撒泼耍赖不走，也架不住社员们枪口一致对她，连拖带拽的硬生生的把她给拽出了村口。 还特别安排了几个社员在村口蹲着，只要秦秀玲往回走，可以随时捡起砖头子砸她。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老头子我会给她求情啊？” 刘金生转过头，看到江明浩，笑着问道。 第324章 战斗英雄 “我刘金生一辈子为人民群众服务，当兵的时候跟敌人拼命，为了保护老百姓生命安全，后来当了干部，又想着怎么造福老百姓，给老百姓多干点实事。 但我不是不分黑白不分善恶，这位女同志留在生产队，就是个祸害，她今天能为了报仇鼓动大家伙闹事，明天就能想法设法的毁了大家伙辛辛苦苦种的树铺的防护网。 所以啊，她离开对整个生产队来说，是好事，老头子我要求情，那才是糊涂，是助纣为虐呢！” 刘金生说完，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江明浩在心里给刘金生竖了个大拇指。 这样人间清醒的老头不多啊！ 秦秀玲的离开并没有给红星生产队带来太大的影响。 吃了早饭，江明浩就带着工人和社员早早的到了西坡。 难得的大晴天。 无风。 向阳的一面土壤好像松软了一些，铁锹铲下去的时候再也没像昨晚那样发出铛的一声。 江明浩本来预计要差不多一周才能干完的活，没想到三天就完事了。 侯二喜要留江明浩和刘金生几人在生产队再吃顿饭，社员们也盛情挽留。 但不管是刘金生还是江明浩，都拒绝了。 江明浩每天都归心似箭，恨不得把时间流速调快，好早点回家。 “侯队长，过段时间我会安排人把沙棘苗运过来，也会安排人指导你们怎么栽种，我希望侯队长能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也希望大家伙能不辜负我的希望！” “江知青，放心吧，俺肯定把树苗种的立立正正的。” 无惊无险的送走了秦秀玲，又把东坡西坡的田都铺上了防护网，手里还赚着江明浩给的那么多钱，侯二喜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有奔头过。 “是啊，江知青，俺们肯定把树种好！” 社员们也纷纷表态，态度很真诚。 不得不说，底层的老百姓真的很质朴，虽然他们很容易被秦秀玲那样的恶人挑拨和怂恿，那是因为他们见识不够，日子又实在艰难，但凡是跟粮食挂钩的事在他们看来比天还大。 可是当他们没有这种事情威胁的时候，善良的本性就占据了上风，简单的接触了三天，江明浩离开的时候甚至有社员不舍的抹了眼泪。 货车越开越远，侯二喜和社员们的身影在视野里越变越小，直到消失。 回城的时候，技术员小鹏和工人坐在了一起，刘延年坐在了小鹏的位置。 他昨晚睡的也不好，虽然没有呼噜声轰炸了，但地方小根本转不开身，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一宿，腰都要散架了，现在坐在车上，又不敢跟刘金生和江知青挤，还得侧着身子。 真是苦不堪言啊！ 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大下洼生产队距离红生产队还有挺长一段路呢，而且山路还特别不好走，车子颠的厉害。 “刘书记，公社能离开人？” 忽然，刘金生问了一句。 “啊？这......” 刘延年没揣摩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来回跟着折腾也不起啥作用，不如先回公社，有啥事我再找你！” 刘延年看着刘金生。 这是......被嫌弃了？ 江明浩有些想笑，他发现越是和刘金生接触，就越发喜欢这个小老头。 “刘书记，刘处只要是觉得公社的工作更重要，生产队这边你也都打过招呼了，问题不是很大，还是公社工作重要，离开刘书记怕是会运转不下去！” 江明浩又笑着给了刘延年一个台阶。 刘延年心里熨帖。 这小知青真是让人稀罕，那么高深莫测的背景，但人家是一点不骄傲，平易近人的很，处处为别人考虑。 “那......那我就先回公社？” “回吧回吧！” 刘金生就差伸手撵人了。 于是在一个相对宽一点的路口，刘延年下了车。 到了大下洼生产队，没有红星生产队那股子热烈欢迎的氛围。 队长年纪很大，从江明浩的角度来看，最少要叫爷爷。 “俺们大下洼生产队条件不好，没啥拿的出手的，这是秋天晒的干酸枣。” 进了大队部，老队长就颤颤巍巍的从一个灰扑扑的破面袋子里，捧出了一把高粱米粒大小的干酸枣。 “老哥哥，你先坐下，别忙活了！” 刘金生抓着老队长的手，亲切的说道。 “老哥哥，你这胳膊......” 其实一开始，刘金生和江明浩就看到了老队长空荡荡的袖子，但总不好开口就问这个事。 “被小鬼子的刺刀砍没了。” 刘金生的眼睛一下子涌起一抹复杂的光。 “老哥哥以前打过鬼子？” 都是扛过枪，保家卫国的军人，这种感情外人是很难理解的。 “从山东打到广西，又打到云南，十六岁入伍，打了八年仗，胳膊没了，俺就回家了，不能拖累组织。” 老队长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委屈和心酸。 刘金生抓着老队长的手不放，激动不已。 两个人聊起了打仗的事，江明浩就坐在一边静静的听，没有插话。 他对战斗英雄是无比尊敬的，特别是打鬼子的英雄，小鬼子亡我之心不死，即使到了中华盛世，小鬼子们依旧想方设法的耍阴谋诡计，又是文化渗透、又是偷盗中医药、在国内建学校建养老院，越是这个时候，群众就越发的怀念这些抗日英雄。 刘金生和老队长的谈话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 有两个女社员进了院子，给几人端了吃的来。 是老队长的儿媳妇和孙女。 “没啥好吃的，大家伙就凑合吃一口吧！” 的确不是什么好吃的，干白菜炒冻豆腐，野菜炒鸡蛋。 吃过饭，老队长安排几人在大队部住下，条件也不如红星生产队，半夜的时候，小鹏还从临时搭的板子上掉了下去。 就这么糊弄了一宿。 但是当他们走出大队部，去往山坡和田里考察的时候，就深切的理解了昨天晚上的那两个菜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了。 大下洼生产队之所以叫大下洼，就是因为它处于几个山中间的洼地，本来这样的洼地也没什么，但因为水土流失严重，冲刷下来的泥沙全都堆积在了大下洼，并且冲刷下来的不止泥沙，还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花岗石，生产队几乎看不到哪块地是没有石头的。 从江明浩的角度看，这里其实没有做防沙治沙的必要，最好的办法是把整个生产队迁移走。 但江明浩知道这是不现实的，而且农民比任何一种人都要更恋家，更惧怕背井离乡，他们宁可守着这遍地大石头也不会愿意离开。 这一点，从围上来的一个个社员的眼神中就能感受的到。 第325章 交叉种植 “小江？” 看到江明浩一直紧锁着眉头没说话，刘金生忍不住喊住了江明浩。 “刘处，大下洼的地质条件太差了，不仅仅是防沙治沙的问题，我们能管好脚下的这块地，但是管不住四面的山啊！” 刘金生抬头，四面都是山，最高的一座近千米，矮的也有三四百米，的确，想要靠防护网来阻止山石滑落是不太现实的。 可是如果他们不管，那大下洼的老百姓就永远过不上好日子。 江明浩当然也知道，他也在脑海里快速的搜索解决办法。 这种地质情况，种植沙棘是可以的，但如果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植沙棘，社员们的粮食问题很难解决，沙棘一般要两到三年才能挂果，大下洼两百来号人，地面一点粮食不种全靠运粮买粮的话，是不现实的。 老队长默默的跟在江明浩后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于上面领导的到来，老队长基本上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生产队曾经有句顺口溜‘大雨哗哗下，石头满地爬，砸了俺的地，砸了俺的娃’，每年夏天，这样的情况都会上演，这些年，老队长别的工作或许没做好，但带着社员们避难的流程倒是非常的精通。 “老队长，你们以前种过地瓜或者土豆吗？” “没有，打俺小时候有记忆开始，村里就种苞米，但十年种十年欠收。” 江明浩听完，蹲了下来，用手把地面上的比较大的石子扔到一边，然后用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手指将结成块的土捻开。 土质稀松，属于砂质土。 砂质土空隙大，通气能力强，不易存水，种植土豆和地瓜应该没有问题。 相比其他的作物，这两种作物都可以当做主食，而且果实在地表下，受山石洪水影响不大。 但土壤条件摆在这，虽然可以种植土豆和地瓜，产量也有限，想要从根本上改变社员们的生活也是比较困难的。 “刘处，咱们先回大队部吧，我跟小鹏商量商量！” 听到这话，一直跟在江明浩身边如同隐形人一样的小鹏顿时紧张起来。 回到大队部，江明浩并没有第一时间和小鹏商量，而是找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写了又划掉，划掉又重写，反反复复很多次。 刘金生则是一边跟老队长闲聊，一边不断的看着江明浩这边的动静。 他很清楚，大下洼的情况肯定是太复杂了，也真是难为小江了！ 唉！ 小鹏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也不敢主动开口，也不敢离开，像个小学生似的坐的笔直，目不斜视。 “小鹏，你对土壤的ph值有了解吗？” “接触过，江知青，你要检测？” 小鹏的情绪绷的很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明浩。 “嗯，你会检测吗？” 江明浩抬头看了小鹏一眼。 “这......没有试纸啊，要不我带着土壤样本先回去.......” 小鹏越说越没底，这里距离白沙要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光是路上就要耽误两三天，江知青这边明显是很着急的，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浪费。 “不用那么麻烦，我去跟老队长要点碱面还有醋。” 江明浩倒是没对小鹏的表现有啥想法，小伙子才二十出头，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难免被理论上的条条框框约束。 碱面不难找，这个年代，没有洗衣粉一类的东西，洗头发洗衣服都用碱面或者碱块。 “小鹏，倒碗水！” 小鹏赶紧出去找碗，心里还有些激动。 这次大伯让他跟着刘处过来，他开始还有点不乐意，觉得下基层太苦了，除了脏和累啥也学不到，但大伯坚持让他来。 好在来了，小鹏觉得他这回跟江知青可是学到太多东西了。 倒了水回来，江明浩就把刚刚带回来的土块捏碎，扔到了水里。 江明浩把碗放到了光线较好的地方，仔细的观察水的情况。 小鹏屏住呼吸，也认认真真的盯着水看。 过了五六分钟，水基本没有任何的变化。 江明浩又把醋倒进另外一个碗里，把剩下的土捏碎扔了进去，刚刚扔进去，醋就开始冒出细微的白泡。 “江知青，这......这土是碱性的！” 小鹏激动的说道。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呢！ 江明浩点点头，土壤是碱性的就好办了。 听到小鹏的声音，刘金生和老队长也凑了上来。 “小江啊，这是要干啥啊？” 刘金生是扛枪打仗的，军功不低，但却是实打实的大老粗，自然不懂江明浩鼓鼓捣捣的这一套。 “刘处，我知道怎么解决大下洼的问题了。” 江明浩也很高兴，至少这一趟他没白来。 刘金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太好了！小江啊，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办法！” 刘金生扯着嘴角，他本来都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了，毕竟条件摆在这，小江再厉害，那也只是肉眼凡胎，又不是真的孙猴子，能上天入地，七十二变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江知青，啥办法，能不能跟俺说说？” 老队长倒没有刘金生那么乐观，他都快七十了，啥没经历过，大下洼这地，他比任何人都心里有数，想要让大下洼的地种出好庄稼，那无异于是让金豆子开花。 “我刚才和小鹏测了大下洼土壤的ph值，就是酸碱值，结果是碱性，碱性的土壤适合种植构祀、麻黄、甘草、黄茂、慧芭。” 江明浩说的这几样，除了甘草和麻黄，剩下的几种在场的几人都没听过，但刘金生至少知道，这几种应该都是中草药。 “小江，都种药？” 刘金生是不赞同的。 红星生产队好歹还有一多半田是用来种粮的，但大下洼人口比红星生产队还多，要是都种药材，哪怕小江再有钱，社员们也不能答应。 老队长已经开始摇头了。 他就知道，没人能改变大下洼的局面。 也没人能帮着大下洼的社员走出困境，过上好日子。 “当然不是，我给大下洼设计的种植方式叫交叉种植，也叫辅助种植。” 这几个字单独拆开刘金生都知道，可是组合在一起，刘金生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鹏却好像突然间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微微有些小激动。 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万一他想的不对呢，那不就是鲁班门前耍大刀了嘛！ 第326章 让人敬重的丁老头 “小鹏，你明白啥意思了是不？你说说看！” 江明浩的话把小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是看到江明浩眼里里的信任和鼓励，小鹏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 “就是.......把土豆或者地瓜跟中药草间隔开种植，一根垄种地瓜，下一根垄就种中草药......江知青，对吗？” 江明浩点点头，就是如此。 “这......能行吗？” 刘金生第一次听说，把农作物和药材种在一起的，那不是一路货色放一起能行？ “行。” 江明浩说行，刘金生就不吱声了。 他已经习惯了相信江明浩，哪怕江明浩说的再离谱，他也信。 但老队长的眉头却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他觉得这是在瞎胡闹。 种地瓜种土豆能说得过去，地瓜产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比苞米高，但那东西交公粮不行啊！ 他们倒是种了地瓜，种了中草药，可是公粮拿啥交，交不上公粮，他这个老队长被抓了倒好说，生产队咋整？ “老队长，你还不知道吧，白沙市所有的粮食所都将开始实行农副产品代替公粮的制度。” 这是江明浩上次跟吴清山沟通过的。 这个事吴清山怎么跟上面请示是吴清山的事。 老队长略微有些浑浊对于眼睛透出几分疑惑，不找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老队长，省里在推进农业改革呢，这位小江同志是负责这件事的，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老队长已经知道刘金生的身份，市局的干部，却没想到，看着年纪轻轻的江明浩权力竟然比刘金生还大。 小鹏也惊讶的不行。 他只知道江明浩很有本事，刘处很信任他，但现在他才知道，江明浩可不仅仅是有本事这么简单，人家来头竟然这么大。 真是谢谢大伯啊！ “至于中草药，老队长，不管你们种出多少，我都回收，新鲜的草药两块钱一斤，晒干的草药五块钱一斤。” 不管是刚才说的哪种草药，适用性都很广，麻黄、甘草更是常用草药中的佼佼者。 “种多少都收？” 老队长看着江明浩，极为认真的问道。 “嗯，多少都收。” 老队长沉默了一会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回白沙后，会跟农业局沟通一下，对大下洼的地瓜种提供一些支持，中草药的种子我也会安排人送过来，并亲自指导社员们如何种植如何养护。” 老队长依旧没说话。 刘金生微微皱眉，用眼神和江明浩沟通。 是不是也是因为钱的缘故啊？ “老队长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预付一部分回收药材的钱.......” “江知青，俺们要是种不好，对你会不会有啥影响？” 额？ 老队长这么一问，把江明浩问愣了。 “哪有东西还没种就要钱的理？俺们大下洼是穷，但不是不讲理，你回收这些药材肯定是有用，俺是怕俺们这些大老粗，糟蹋了那些东西啊！” 老队长说的特别诚恳，诚恳的江明浩都有些感动。 “老队长，我刚才说的那几种草药都不是什么金贵的品种，都能种好。” “那就中，那就中！” 老队长这才点点头，终于认可了江明浩的办法。 因为不需要铺设防护网，江明浩等人没有多做停留，交代了一下老队长提前将田地翻好之后，就趁着天还没黑朝着下一站出发。 车子刚要开出去，老队长把半口袋干酸枣硬是塞到了江明浩手里。 “唉，老丁可真是个好样的。” 车子开出去之后，刘金生感慨道。 老队长姓丁，单字一个福。 “丁队长为人正直，的确是个非常难得的人。” 对于刘金生的看法，江明浩十分赞同。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不得不发自内心的钦佩和欣赏，丁福就是这样的人。 小鹏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江明浩暗自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大下洼村摆脱贫穷，不说过上多富贵的日子，但至少不会再有人吃不饱饭，也算是全了丁老爷子的一番为国为民的忠心和善心。 下一站是桃泉生产队。 桃泉生产队漫山桃树，据说山上还有不少泉眼，因此得名桃泉。 桃泉生产队的自然风光可以说无可挑剔，唯一的不足就是因为土质松软，水土流失严重，守着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饿肚子，的确很折磨人。 不过桃泉生产队的田地大都还算平整，铺设防护网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加上桃泉生产队的队长是个很有魄力的人，不等江明浩吱声，就带着生产队里的年轻社员加入了铺设防护网的队伍。 第三天头上，防护网铺设完毕。 第四站，江明浩不打算再跟着去了。 经过红星生产队和桃泉生产队，工人和小鹏对防护网的铺设已经都很熟悉了，一些简单的技术问题都能自行解决，他留下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而且，他需要赶回去跟进育苗棚的进度，谭树民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加上需要跟吴清山进一步沟通一下全市粮食所用农副食品代替粮食交公粮的事，以及跟戴春正研究购买中草药种子的渠道。 江明浩要回白沙，刘金生犹豫了一下，决定再跟着小鹏和工人们去几个生产队。 车上带着的防护网还够铺设三四个生产队的，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不亲眼看着这心病一点点去了，他也不安心。 老董开车把江明浩带到靠山公社，江明浩和一行人就此分道扬镳。 来来回回倒了四五趟，客车驴车火车来回折腾，江明浩抵达白石县已经是4月2日，距离清明只剩3天了。 江明浩马不停蹄的找到戴春正，跟他说了中药种子的事。 戴春正拍着胸脯保证，这点事包在他身上。 江明浩对戴春正自然信任，便没再多说，第二站便去找了许大炮。 他跟着刘金生下基层之前就安排许大炮去几个药厂又跑了一遍。 他和戴春正的合作是一回事，安排许大炮跑药厂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了上次火车被骗的事，许大炮精明了不少，竟然真的跟两家大中型药厂的主任打上了交道。 “浩子，我可是把牛吹的砰砰响，不能掉链子吧？” 许大炮本来就能吹牛，这次为了让两家药厂的主任对他们的药材刮目相看，更是铆足了劲的吹，这么说吧，就差说他们的药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炼出来的了。 第327章 《小薇》 “链子已经焊死了，肯定掉不下去！” 江明浩咬了一口许大炮递过来的苹果，然后说道。 “那就妥了，浩子，你出去折腾这么一大圈，收获大不？” 许大炮咔嚓咔嚓的一边啃苹果皮一边嘟嘟囔囔的问。 这家伙从小吃苹果就不吃苹果皮，为此没少被许老炮揍，但也没改过来这个毛病。 “沙棘、甘草、麻黄都找到下家了！” 许大炮哼哼唧唧，其实药这东西他真是一窍不通，但为了跟药厂那边打交道，这段时间他可是托关系搞了不少本中药类书籍，什么本草纲目、千金方、神农本草经、汤头歌......只要是跟中医药沾边的，能搞的他都搞来了。 但他这脑袋压根就不是学习的料，每次看书，就没有超过十分钟还没睡着的。 “哦哦哦，那挺好，挺好！” 看着许大炮摇头晃脑的样子，江明浩无奈的摇摇头。 这货一看就啥也不是。 但他能咋样，他前后两辈子最好的兄弟，宠着呗！ 许大炮把这两家药厂的情况跟江明浩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那两个主任的为人、喜好等等，许大炮这人不是学习的料，有时候也很彪，但在跟人打交道上，还是很有一手的。 而且，这两家药厂都是综合类的药厂，什么类型的药都能生产，这是是很难得的。 大约就是在70年代，西药开始大规模进入国内市场，慢慢的给老百姓洗脑，各种抗生素合成西药将中国五千年的中草药挤下神坛，充斥所有的医疗机构和药店。 制作中成药的药厂其实并不多，所以，江明浩才会觉得难得。 “你跟这两家药厂保持联系，有时间的话再往南边的药厂跑一跑，多个选择多条路，花费你自己找个小本，一笔笔的都记上。” “哎呀呀，咱俩谁跟谁啊，这能花几个钱？” 许大炮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他和浩子之间就不存在钱不钱的事。 “你听我的就是了，咱俩这是要做生意，不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做生意要计算成本的，成本算的准确，利润才能算的准确，你别吊儿郎当的不当回事，听着没？” 江明浩说完，用手扒拉了一下许大炮的脑袋。 “行行行，我知道了还不行吗？你扒拉我干啥，我这脑袋本来就不好使，你再扒拉两下成浆糊了，本来小微就嫌我笨，你再扒拉两下我和小微可就彻底没戏了！” 看到许大炮的死出，江明浩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微小微，你这满脑子都是小微是不？” “浩子你这话说的可就没良心了，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我可是孤家寡人光棍一条呢，我想女人咋了？天经地义啊！” 许大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虚。 年后他去宁安，听说孟薇家里给孟薇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好像还是个啥机关的干部，还是个官二代，家里条件特别好。 说实话，不说孟薇爹妈怎么想，如果是他闺女，他肯定想也不想的让闺女嫁给那个人，可是...... “我教你唱首歌，你听着哈.......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作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 听到江明浩唱的这首歌，许大炮哈喇子都滴吧到苹果上了。 咋这么好听呢？ 而且，歌词就是他心里的真实写照啊！ “浩子，这歌我咋没听过，叫啥啊？” 许大炮决定他一定要给孟薇唱这首歌。 “我听别人唱的，里面唱的是小芳，我给改成小薇了，歌名是啥不知道。” 江明浩随口糊弄了一下。 “改的太好了， 浩子，你教我唱呗！” 许大炮把手里的苹果咻的一下扔到了灶坑里，转过头对着江明浩撒娇卖萌。 江明浩唱这首歌本来就是为了让许大炮去讨孟薇的欢心，所以，干脆把歌词写了下来，又前前后后的给许大炮唱了七八遍。 一直到江明浩离开，许大炮还拿着歌词在屋里唱。 “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丽,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许大炮的歌声并不算优美，甚至有些跑调，但是在夕阳的余晖里，歌声却显得尤为的打动人心。 爱情是道无解题。 许大炮在感情上又是个钻牛角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许大炮去争取，只要抓住了孟薇的心，别的都不是问题。 江明浩回到家的时候，霞光漫天，将原本破旧的院墙都镀上了一层金光，院子里孩子追逐玩闹，烟囱里炊烟袅袅。 这样的画面，抚平了江明浩一路上的风尘和疲倦。 “爸爸！” 江月总是能第一个看到江明浩出现在门口。 江明浩弯腰把江月抱在怀里接连转了好几个圈，又亲了好几口才放下来。 “叔，俺帮你把包拿屋去吧！” 小艳红走过来，没有求抱抱，没有撒娇， 而是懂事的要把江明浩的挎包送回屋里。 “谢谢小艳红，走，一起进屋，叔给你带了好东西。” 江明浩温柔的在艳红的头顶上摸了两下，这才牵着俩小闺女的进了屋。 苏美秀正要蹲下来往灶里塞柴火，这个举动把江明浩还有正在刷锅的崔兰花都吓了一跳。 “媳妇！” “秀！” 江明浩和崔兰花几乎同时喊出来，江明浩更是一个健步冲上去，把苏美秀拽到了怀里。 “明浩？你啥时候回来的？” 看到江明浩，苏美秀十分惊喜，眼睛里的开心怎么都遮不住。 “秀，你得小心注意点，这样的活不能干，弯腰是很危险的。”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担心的看着苏美秀的肚子。 “明浩说的对，你这丫头，俺就一眼没看着，你就干这活，出点啥事你让咱这一大家子咋整？” 崔兰花抓着刷帚，后怕的数落苏美秀。 “你们干啥啊？俺是怀孕，又不是得了啥病，弯下腰咋了，怀小月的时候九个月了，俺还在地里抡镐头呢，不也没啥事嘛！” 苏美秀觉得老娘和江明浩太夸张了。 但殊不知这句话一说完，江明浩和崔兰花都沉默了。 崔兰花狠狠的瞪了江明浩一眼。 都是这个挨千刀的女婿，在家好吃懒做的不上工，害得她闺女都要生了还得上工。 江明浩则是被愧疚和心疼瞬间淹没。 第328章 被嫌弃了 “那时候我混蛋，现在不会了！” 江明浩压低声音，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苏美秀听。 “行了行了，你们俩赶紧进屋吧，俺再炒个菜就能开饭了。” 崔兰花知道，女婿已经改好了，所以生气也就是转瞬的事，而且，闺女这几天一直都不咋乐呵，十之八九就是想女婿想的，现在女婿回来了，她得给小两口创造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拉两句知心话也是好的。 江明浩拉着苏美秀的手，进了屋，俩小的挤眉弄眼的跟在后面。 江月虽然年纪还小，不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但她却能知道，爸爸对娘好，娘很喜欢爸爸，而且两个人像小孩子的拉手手，江月觉得很好笑。 艳红因为年纪稍大些，加上性格内向敏感，懂的比江月要多的多。 从大人的字里行间她能听出来，好像叔叔以前对姨姨非常不好，对小月也不好，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叔叔改变了，但她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叔叔，聪明，温柔，不管对她还是对家里其他人，都很好。 叔叔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也是最好的爸爸。 江明浩给两个小姑娘一人带了一盒铁盒的饼干，还有两大块巧克力，小孩子见到好吃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拿着东西高高兴兴的出去跟崔兰花显摆了。 屋里，江明浩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 “这是啥？” 看到江明浩小心翼翼的样子，苏美秀好奇不已。 等到江明浩把手绢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苏美秀立刻被吸引住了。 手绢里包着的是两个小小的长命锁，金的。 “大炮给孩子买的。” 许大炮出去跑药厂，机缘巧合结识了个老金匠，许大炮就死乞白赖的缠着老金匠给两个还在肚子里的娃打了这两把长命锁。 苏美秀把长命锁拿在手里，看着上面雕刻的精美的花纹，还有长命百岁四个字，稀罕的不行。 “这太贵重了吧？” “我和大炮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他送孩子的东西，你就安心的收着，以后大炮有孩子了，咱也送孩子长命锁。” 苏美秀这才释然，万分小心的把长命锁锁进了柜子里。 “媳妇，我这段时间可能得经常在外面跑，不能天天陪着你.......对不起啊！” 各方工作都已经准备到位，只要一开动，就是紧锣密鼓的节奏，而且不管是啥事，他都得亲自到场，不打好基础，以后的事业就很难顺利的开展。 “明浩，你说的是啥话？俺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天天哄着？俺知道你心里有俺，有这个家，就够了，俺特别知足。” 苏美秀说完，把头轻轻的靠在江明浩的胸口。 她说的是真话。 如果说以前的日子让她如同置身于黑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绝望，那现在的日子就是浸泡在蜜罐里，每一天心里都是甜滋滋的充满期待。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任何有危险的事都不能做，否则我就啥也不干了，就在家盯着你！” “哎呀呀，你咋变的这么磨叽了呢！”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黏稠稠的眼神，有点恶寒。 脑子里忽然就想起她刚怀孕的时候，江明浩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围着自己转，屋都不让自己出的那些个日子，刚才的柔情蜜意一下子就冲淡了。 “爹，盖房子的事是不是该操练起来了？” 眼瞅着就要开始种地了，江明浩想着能在种地前就把房子的地基打起来，地基起来了，盖房子就快了。 “俺明天就去找孙老二，让他帮着算算日子。” 江明浩自己并不封建迷信，但他知道，老一辈人对这事特别看重，自然也不能硬拦着。 “嗯，我想着能尽快动起来，争取上秋之前咱们能住上新房。” 这一整个冬天，虽然灶眼基本没怎么断过火，但屋子四处漏风，还是很冷，江明浩可不想让刚出生的小娃娃还住老房子跟着一起遭罪。 “俺知道了，俺不求着啥大好的日子，只要没啥讲究咱就干。” 江明浩点点头，这事他不打算参与太多，这事交给岳父，就好像在老人家的心里埋了颗希望的种子，日子有奔头，何乐不为呢？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明浩就站到了团山子生产队育苗棚施工现场。 让江明浩感动的是，他来的这么早，却没有工人和何淮包括石大满等人起的早。 “小江？你啥时候回来的？” 看到江明浩，石大满呜嗷一嗓子，把正往上垒砖的瓦工吓的一哆嗦，砖头差点没砸脚丫子上。 “我昨天回来的，石队长，施工顺利吗？” “顺利，这有啥不顺利的，正好今天就能完工，你赶紧瞅瞅，看看有啥地方不行的不？” 石大满身上脸上都是灰，一开口说话，脸上的灰就飞起来，可想而知，这段时间，石大满应该是一直都在现场。 江明浩往里面走，一眼看过去，砖墙砌的笔直，他用尺测了一下几道墙和梁柱的尺寸，都符合要求。 果然，杀鸡用牛刀虽然浪费，但绝对不会出问题。 “小江？” 看到江明浩，何淮也很激动。 这段时间，他真的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管是吃的还是住的还是在现场干活，都是他以前没经历过的，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充实。 在农研所的十来年所产生的价值感远远不如这段时间。 “何技术员，这段时间辛苦了！” 看着何淮白皙的皮肤被晒的黑黢黢的，人也瘦了一大圈，加上一向干净的衣服此时满是灰土，江明浩这句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何淮是技术员，是来指导种植技术的，没必要跟着大家伙在工地上摸爬滚打。 “何技术员可真是好样的，刚开始俺还合计，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知识分子除了吃闲饭啥也干不了，没想到啊，何技术员可和以前俺认识的那些个文化人不一样，这工地上的活，何技术员就没一样不干的！” 不等何淮开口，石大满就扯着大嗓门子开口了。 说完，还不忘在何淮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两下，拍的何淮只能咬牙干笑。 “小江，是不是能上塑料了？” 现在何淮每天都盼着大棚早点建完，早点开始育苗。 对于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员而言，能够亲自参与农业改革，并且在一个完全新兴的领域的一线，是非常非常让人激动和期待的。 第329章 被挖墙脚 “你们先干着，我等下就去塑料厂。” 江明浩心情很不错。 大家能够齐心协力的干这件事，比直接赚了多少多少钱更让人高兴。 这次去塑料厂，江明浩没有再喊着白海刚一起，因为早在他出发去生产队的时候，白海刚就去了港市，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海刚没说，江明浩自然也没问。 再次见到田文斌，江明浩吃了一惊。 上次见到田文斌的时候，虽然也是胡子拉碴一脸憔悴，但这次再见到，把江明浩吓了一跳。 田文斌瘦了至少十多斤，眼窝凹陷下去，两个眼珠布满红血丝，下嘴唇裂了一道口子，有血珠渗出来。 “江......江同志......” 田文斌开口，更是让江明浩吃惊非小，声音嘶哑的就好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不仔细听甚至听不清楚。 “田厂长，你这是......怎么了啊？” 江明浩很少打听别人的私事，但看到此时的田文斌，像是从难民营逃出来的难民，江明浩没忍住问了一句。 “唉......我给你倒杯水再说。” 田文斌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暖水壶准备倒水，江明浩一眼看到田文斌手背和手腕上的一大片伤痕。 像是......火烧的。 “我自己来吧！” 江明浩接过暖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过身又拿过田文斌桌子上的茶缸倒满。 “着火了，原材料仓库着火了。” 江明浩拿着水杯的手一顿。 “我发现的时候，火已经把大门口的那堆废料都烧着了，大半夜的，工人都不在，我一个人拎着水桶浇水，根本没用，火啊.......” 说到这，田文斌哽咽了。 眼珠子里的血丝变得更多，密密麻麻，好像要渗出血来。 江明浩的心凉了半截。 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何淮、石大满以及整个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都在等着塑料布呢！ “我这拼命的灭火，好在老王扯了管子过来，我俩一起把火给灭了，唉！” 田文斌哆哆嗦嗦的点了一根烟。 江明浩没有言语，他在等着田文斌的下文。 他同情田文斌，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认可用自己的损失来给田文斌买单。 “原材料烧了，我现在在想办法，江同志啊，你看看能不能......把工期往后延一延啊？” 江明浩知道，田文斌一定会说这句话。 “工期可以延。” 听到这句话，田文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不能影响我这边的施工进度，按照我这边的计划，60天内，全部的塑料布要全部到位，如果田厂长不能在时间段内交货，我们就按合同上的违约要求办！”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田文斌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他和江明浩签订的合同是首批塑料布15天交付，第二批30天，最后一批是45天，其实江明浩给他延长到60天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可是...... “这是我的疏忽造成的，责任应该我承担，行，我想想办法吧！” 田文斌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用力的按在烟灰缸里。 因为烧的是原材料，所以并不耽误第一批塑料布的交付，田文斌托人找了一辆拖拉机，把18万平的塑料布送到小团山子生产队。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出红星塑料厂的大门，就被人给拦住了。 “江同志，借一步说话？” 江明浩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西服扎着领带但却显得不伦不类的人，微微蹙眉。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对于陌生人，江明浩没有什么结识的兴趣，所以，他摆摆手，径直朝前走。 “江同志，红星塑料厂原材料都烧了，你定的那些塑料布他们肯定没办法按时交货了，我能帮江同志找到其他塑料厂，肯定不会耽误江同志的事，价格还便宜。” 看到江明浩要走，那人上前一步，笑嘻嘻的再次拦住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不由得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人。 “田厂长可是还差我几十万平的塑料布呢，别的塑料厂能在一个月内生产出来？” “能，肯定能，江同志，要不咱......找个地方详细谈谈？” 对方很明显是故意在这等着江明浩的，而且对红星塑料厂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这勾起了江明浩的兴趣。 “行啊，那就谈谈吧！” 看到江明浩答应了，对方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一点，微微弓着身子客客气气的引着江明浩过了马路，又穿了一片空置的地，最后进了一个厂区。 因为是从后门进的，还是走的小道，看不到这是什么厂子。 “江同志，里面请！” 江明浩迈步走进去，里面坐着个中年男人，留着胡子，看到江明浩，立刻站了起来。 “是江同志吧？你好你好！！” 对方很客气的主动伸出手，跟江明浩握了握手，西装男进来后，随手关了门。 “大明，愣着干啥，赶紧给江同志倒茶啊！” 中年男人对着西装男说道。 “江同志，我姓林，你叫我老林或者林主任，都行，来来来，喝茶！” 江明浩接过茶，却没有喝，只是用茶杯盖一下一下的打着上面的茶叶沫子。 “林主任专门安排人在红星塑料厂门口等着我，应该是对我的业务需求很清楚是吧？” “江同志啊，实不相瞒，我以前就是红星厂的老员工，对红星厂是很有感情的，所以即使不在红星厂了，和老工友们也一直都走动着，对于红星厂失火的事我心里也很不得劲。” 听着林平的话，江明浩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不得劲？ “白沙就这么几家塑料厂，都是兄弟单位，出了问题就应该互相帮衬，不能砸了白沙塑料厂的招牌，所以我知道了这个事，就让孙明特意去红星厂等着你，不管怎么说，不能耽误江同志的正事，你说是不？” 林平说的情真意切。 “是，林主任的意思是，你此举完全是为了帮田厂长的忙，不想让田厂长失信于人，是这个意思吗？” 林平一愣，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说。 “是，我和田厂长关系一直很好，于情于理这个事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林平很快反应过来，肯定的说道。 第330章 善意的提醒 “林主任高风亮节，真是让我感动，既然林主任是真的想帮田厂长，倒不必替他搞生产，只需要暂时支援一部分原材料给田厂长，问题就能解决，还省得来回更改合同，制定产品规格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明浩说的很真诚。 不过林平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 “江同志，我们厂的生产能力比红星厂要好，不管你需要的是什么规格的塑料布，我们都能保质保量的生产出来，不存在麻烦一说。” 孙明接茬说道。 “我和田厂长签订了合同，不好毁约啊，我可不想承担违约责任。” “这个好办啊，红星塑料厂本来就没什么钱了，之前的那些原材料还是田厂长到处找人赊来的，这回着了火，田厂长想要再赊原材料，肯定是没人赊他了，没有原材料他们就不可能正常生产，那违约的应该是他们，江同志完全不用顾虑这个的。” 孙明的嘴如同机枪炮一样突突突的说道。 “如果田厂长不同意，我认识个懂法律的人，我可以帮忙联系，这种事只要一告官，田厂长就不得不同意撤销合同。” 不等江明浩表态，孙明又说了一句。 “大明，咱们就是帮忙的，到底怎么办还要江同志自己决定。” 林平对孙明使了个眼色。 “江同志啊，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在挖红星厂的墙角，我这完全是为田厂长和江同志着想，你应该能理解的，是吧？” 江明浩扯扯嘴角。 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是江明浩最不齿的行为之一。 “能理解，我考虑考虑吧，考虑清楚了，我会联系林主任的！” 江明浩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江同志，这......你订的货数量不少，想要不耽误工期的话，最好能快点做决定。” “嗯，不用送了！” 江明浩拦住了孙明要送他出去的脚步。 “我们厂子布局有些特殊，路不好找，还是我送江同志出去吧！” 孙明坚持要送，江明浩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孙明所谓的送客，却并不是送到门口就算了，而是一路将江明浩送到了停车的地方，又亲眼看着江明浩开车离开，孙明才扭头往回走。 江明浩从后视镜里看着孙明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从江明浩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从林平办公室的茶缸上知道了他去的是哪个塑料厂，他们这个行为简直是把他江明浩当傻子。 江明浩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重新开回了红星塑料厂。 看到江明浩去而复返，田文斌夹在手里的烟抖了一下，掉落的烟灰落在了田文斌的脚面上。 “江同志啊，还有事？” 田文斌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总觉得江明浩去而复返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田厂长查没查清楚起火的原因啊？” 嗯？ 田文斌诧异的挑挑眉头，不解的看着江明浩。 “江......江同志为什么会问这个......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有点奇怪。” “田厂长还是好好查查起火的原因吧，也许能对田厂长有用。” 江明浩并不愿意多管闲事，他之所以回头来跟田文斌说这句话，一是回报前世田文斌的点拨之恩，二是他很看不上东风塑料厂的这种下三滥的行为。 商业竞争可以，搞这些阴谋诡计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说不过去了。 他当初没选择东风塑料厂，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东风塑料厂厂长的风评不算好，现在看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东风塑料厂的风气都有问题。 “江同志，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言尽于此，田厂长好好调查吧，工期还是按照之前说的，如果田厂长完不成，我们只能按合同上规定的违约流程走了！” 说完，江明浩扭头离开。 该做的他做了，结果如何，就看田文斌自己的能耐了！ 目送着江明浩离开后，田文斌起身去了材料仓库。 大火留下的痕迹十分的扎眼。 聚乙烯燃烧后的刺鼻气味即使过了好几天，依旧没有消失。 田文斌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废墟。 江明浩一定是知道什么，而且虽然他没有明说，但田文斌知道，江明浩其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这场火就是人为的。 但他需要找到证据。 能接触材料仓库的人并不多，而且着火的时候仓库的门并没有打开，着火的位置虽然在门口，却并不是紧靠门的位置，应该是有人把易燃的东西放在了废料堆里，之后又关上了门。 田文斌脑袋里有了一定的思路，他回到办公室后，直接召集了工厂的管理干部们开会。 能接触到材料库房的除了管理员就只有这几个管理干部。 ...... 江明浩回到小团山子生产队的时候，塑料布已经运到了。 塑料布这种东西在几十年后不仅随处可见，甚至还成为了白色垃圾的一种，被环保组织和环保人士不止一次的呼吁减少使用，但在这个年代，塑料布和小轿车差不多，都是稀罕东西。 不少社员偷偷的把塑料布掀起来看。 “哟，这软乎的啊，还透亮，这要是糊在窗户上，得老亮堂了！” 一个老太太抓着塑料布，爱不释手。 其他妇女也凑过来看，想法都和老太太一样，要是家里窗户能用上这塑料布，那可真是太美了。 “小江，这金贵东西真就往棚子上蒙？” 石大满也有点心疼。 那么老一大片，风吹日晒的，不可惜了嘛！ “嗯，这东西蒙在窗户上也就能亮堂亮堂，但要是蒙在棚子上，不出一年，家家户户就不用想着用塑料布，可以直接换玻璃窗户了！” 这样的话江明浩不是第一次说，但以前说的时候，大家伙还总觉得有点不信。 但现在，砖墙已经垒了起来，棚子也都搭好了，光溜溜的塑料布也摆在眼前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真能换玻璃窗户？” 只有公社才有玻璃窗户嘞！ “能！”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江知青，你说咋干，俺们大家伙一起干！” 不为别的，就为了玻璃窗户，他们也能豁得出去。 江明浩把何淮喊过来，又把工程师宋文玉也喊到了跟前。 塑料布一幅长五十米，为了保证育苗棚的保温效果和使用寿命，江明浩不打算把其再二次裁割。 可这么长的塑料布想一次性的蒙到棚子上，难度太大了！ 第331章 再出意外 “小江，咱们生产队二百来号人呢，一人抓一截，这还是个事？” 听到江明浩跟何淮宋文玉沟通如何铺设塑料的事，石大满上前开口说道。 “塑料布要一边铺一边用砖块压住再用水泥砌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事的。” 宋文玉摇摇头，否定了石大满的提议。 “那怕啥？俺们别的没有，就是闲工夫多啊，小宋，你就说吧，我刚才说的这个招行不行，不用考虑别的。” “肯定行啊，就是......” “那还可是啥啊，大家伙，都回家给俺招呼人去，除了下了炕和不懂事的奶娃娃，能干活的都给俺喊过来，准备干活！” 石大满扯着嗓子喊。 石大满的嗓门非常大，平时生产队发什么通知，根本就用不上大喇叭，石大满拿个铜锣，铛铛敲几下再喊几嗓子就通知完了。 此时，听到石大满的话，社员们竟然没有反对的，都纷纷调头往家走。 石大满的威信真的不是吹的，江明浩有些庆幸，最后没有放弃小团山子生产队做为农改试点。 “石队长，用不着那么多人，你找十来个体格好的小伙子就行。” 团结是好事，但眼下真用不着，所以，江明浩拦住了社员们回家摇人的举动。 最后，江明浩把留下来的八个年轻的社员分成两组，轮换着协助瓦工把塑料布铺上去。 整个育苗棚一百多米，两侧都要用水泥加固，气温虽然已经开始回升，但依旧在零度上下，水泥每次不能搅拌的太多，这也就导致施工进度很慢。 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塑料布也才铺了不到一半。 看着热情高涨的社员，江明浩叫了停。 剩下的塑料，江明浩让石大满安排社员直接存放到大队部的工具仓库去了。 他让田文斌分三次交货，就是打算三批货分别送到三个生产队，这样既节省了运输的费用，又避免了保管的麻烦，但眼下多出来的塑料布只能暂时保管在大队部。 江明浩离开后，石大满特意找了两个社员专门住在大队部，看着塑料。 那可是他们生产队未来的希望，不能出差错。 半夜。 正在熟睡的江明浩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披着衣服起来，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江知青，江知青.......” 这个声音江明浩不熟悉，但又好像听过，他安抚了苏美秀一声，走出来打开了院门。 “江知青，不好了，大队部着火了，那些塑料布......都烧没了！” 来人是小团山子生产队社员，外号叫大胆。 此时，大胆满脸的汗，胸口起伏的很剧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江明浩的脸色沉了下来。 事情会这么巧？ 红星塑料厂刚失了火，这边转头也失火了。 一次事故是意外，两次就肯定不是。 “爹，你回去睡吧，没事，我出去一趟！” 看到同样披着衣服出来的苏大山，江明浩招呼了一声，就套上衣服，拉着大胆走了。 大胆是骑洋车子来的，天黑路滑，摔了不知道多少跤，身上全是泥土和擦伤。 “洋车子先放在这吧，上车！” 看到大胆还要去推洋车子，江明浩直接打开了车门。 大胆看了眼自己一身的泥土，正犹豫的当口，被江明浩直接塞进了车里。 路上，江明浩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约凌晨一点的时候，负责在大队部看守塑料布的两个社员忽然发现仓库里起火的，仓库里不仅有塑料布，还有生产队平时用的各种农具，起火这事肯定很严重。 整个生产队的社员基本都起来灭火了，但塑料布那东西太易燃了，等到他们把火扑灭的时候，塑料布已经烧没了。 石大满气的七窍生烟，嗷嗷的把两个看仓库的社员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然后就让大胆来给江明浩送信了。 大胆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透着愤慨还有几分心虚。 虽然这事和他没关系，但塑料布是关乎他们生产队能不能过好日子的大事啊，现在在生产队烧了，他都觉得没脸见人家江知青。 江明浩没有发表评论，沉默的开着车。 大胆后来不敢说了。 车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及发动机工作的声音，还有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小江啊，小江......” 江明浩刚下车，石大满就扑了上来，抓住了江明浩的胳膊，眼睛都红了。 何淮宋文玉也都起来了。 整个小团山子山亮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味和白天江明浩才闻过的聚乙烯燃烧的味道。 “小江啊，俺是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啊，俺对不住你啊！” 石大满说完，竟然抓着江明浩的手往自己脸上甩。 “石队长，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我想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江明浩并没有发火，但是所有人心里都觉得害怕。 看仓库的两个社员立刻被推到了江明浩跟前。 “你们俩跟小江说，到底咋回事。” 石大满之前已经问过了，但是啥也没问出来。 “俺也不知道咋回事，俺睡的正香呢，迷迷糊糊的闻着一股糊味，结果一整眼睛就看到仓库着火了！” 个子稍矮的社员说道。 “俺也是。” 另外一个社员附和说道。 江明浩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反复扫了几遍，直到两个人后背开始冒冷汗，江明浩才收回视线。 江明浩走进仓库。 火烧的并不大，因为仓库的木门只是被熏的有些发黑，里面的农具也没有被波及，唯一完全烧没的就只是堆放在墙角的塑料布。 这个季节，不存在因为温度高而自燃的可能，仓库里也没有火源。 “仓库门是锁了的？” 江明浩站到门口，看了一眼门上被砸烂的锁头和锁鼻。 “是啊，这么金贵的东西，俺不可能不锁啊，俺就想不明白，到底是咋着的火！” 虽然从发现失火到现在不过才两个多小时，石大满的牙就已经开始疼了，可想而知心里有多上火。 “都谁有仓库的钥匙？” “这......俺手里有一把，郑玲手里有一把，还有一把给孙宏伟了。” 石大满指了指两个看守仓库的社员其中的一个。 江明浩转过头，再次把视线落在了孙宏伟身上。 孙宏伟挺直后背，与江明浩的视线相撞。 第332章 耳光交响曲 “小江，你这是......” 看到江明浩一直盯着孙宏伟看，石大满的心咯噔一下。 “石队长，你刚才不是说想不明白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嘛！” 石大满点点头，他是想不明白。 “你不如问问这个孙宏伟，他能给你答案！” “不是......小江，你啥意思，你是说......不能吧.......大伟，你知道火是咋着起来的？” “队长，俺是听到栓子喊着火了才醒的，火是咋着起来的，俺真不知道！” 孙宏伟面色基本没有什么改变，摇了摇头。 “是啊队长，大伟睡的可沉了，俺招呼他好几声才把他喊起来的。” 栓子开口替孙宏伟作证。 石大满有点不知道咋地好了。 他是不相信这事和孙宏伟有关系的，可是他也知道小江这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揪着孙宏伟不放的。 “石队长，塑料布存放在仓库是晚上收工时候才决定的，外人并不知道，这是其一，这个时候不存在塑料布自燃的可能，仓库本身没有火源，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纵火，塑料布不可能烧着，这是其二，你们赶过来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也就是说纵火的人手里有钥匙，把火源扔到塑料布上之后，又把门锁上了......” 江明浩说完，石大满的脸白了。 是啊，小江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可他还是不相信这事是孙宏伟干的。 “江知青，你猜错了吧？大伟一直老实巴交的，不能干这事啊！” 有社员开口。 几乎没有社员希望这事是他们生产队里的人干的。 听到社员闹哄哄的替孙宏伟开脱求情，江明浩却面不改色的走到了孙宏伟跟前。 孙宏伟的身上有股硝化甘油的味道。 这种化学品如果没接触过的人是闻不出来的，可是江明浩不仅接触过，还很熟悉。 硝化甘油在民间几乎是见不到的，只有一些工厂和专门有这方面需求的人才会接触这些。 “石队长，你查吧，查这个孙宏伟这几天和谁接触过，查他家里有没有可疑的东西，我百分百的肯定，仓库的这把火就是他放的。” “江知青，你不能冤枉俺，俺为啥放火？这对俺有啥好处？” 听到江明浩的话，孙宏伟淡定不了了，开口怼道。 “石队长，怎么处置你看着办，我等着你的结果！” 江明浩没有搭孙宏伟的茬，而是沉下脸跟石大满说道。 “队长，俺真没有，真没有啊！” 孙宏伟掉转过头跟石大满辩解。 石大满面色复杂的看了孙宏伟一眼。 他不相信孙宏伟会干这样的事，但他更相信江明浩不会无的放矢。 “你们把大伟先给我关到屋里去，看住了，谁要是敢把他放了，别怪俺石大满翻脸无情！” 吩咐了一声，石大满扭头就走。 几个小团山子生产队平时能说得上的话的社员都跟着石大满一起走了。 何淮和宋文玉都很识趣的没参与。 不过他们的心情也都不是很好，眼瞅着育苗棚就要完工了，结果出了这样的事。 江明浩没有专门找地方休息，就沐浴着深沉的夜色站在仓库外面的石磨旁边，背着手，看着黑漆漆的仓库。 倒孙宏伟家搜找东西的时候，孙宏伟的老子娘和媳妇起初还配合，但当石大满带人扒开炕洞下面的两块松动的砖头的时候，孙宏伟的老娘却突然噗噔一下躺到了地上。 浑身抽搐，眼睛也闭上了。 扒砖的社员立刻不敢了。 “不用管她，让她躺着，给俺扒！” 如果孙宏伟的老子娘不来这么一出，石大满可能还不能肯定炕洞里有东西，但现在，他几乎已经确定了孙宏伟一定是背着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的火气已经顶到了天灵盖。 孙宏伟被石大满的眼神吓着了，不敢再大喊大叫，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块砖被扒开，一个小油纸包被掏出来，还有个罐头瓶子。 石大满看了一眼罐头瓶子里的东西，淡淡的黄色好像油一样的，打开闻了一下，仓库里好像就有这个味道。 石大满狠狠的瞪了孙宏伟的老子娘和媳妇一眼，打开了油纸包。 油纸包里包着十二三张十块钱。 孙宏伟家祖上贫农，家里又没什么当官的，普通老农一个，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们好样的，好啊，俺石大满看来要清理门户了！等我处理完了孙宏伟，再找你们两个娘们算账！” 石大满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然后就带着社员们气势汹汹的回到了大队部。 “把孙宏伟那畜生给俺拽出来！” 看到石大满的表现，江明浩就知道石大满在孙宏伟家里搜到东西了。 孙宏伟被拽出来，本来还很淡定，但是看到石大满手里的东西时，就再也绷不住了，脸上的慌张无所遁形。 “队长，俺......” 啪！ 石大满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石大满的力气和嗓门一样大，当年能跟野狼打仗的人，力量肯定要比正常人大的多，更何况是在盛怒之下，孙宏伟的脸被打到了一边，脸肿起来的同时，嘴角也渗出了血。 “败类！畜生！俺小团山子生产队咋能出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石大满自认自己把小团山子生产队管理的很好，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吧，但比起十里八村的生产队，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绝对是心最齐的，觉悟最高的。 这也是他当初为啥敢拍着胸脯跟江明浩承诺他能有足够的信心摆平整个生产队的社员。 “队长，你凭啥打俺？” 啪！ “凭啥？就凭俺是生产队长！就凭你干了对不起生产队对不起生产队全体社员的事，就凭你不是个东西，老子打你，是替你爹教育你！” 又一个大嘴巴甩下去，孙宏伟的脸被打的完全变形了。 其他社员们看着却没像之前那样再有人出声替孙宏伟辩解。 活该！ 这种人就是叛徒，打死也不冤！ “孙宏伟，我问你，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等孙宏伟被打的差不多了，江明浩缓缓的走过来。 “没有人让我干的，是俺自己......” 啪！ 不等孙宏伟说完，石大满又是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混账东西，以为自己地下党呢？麻溜的跟江知青说是谁让你干的，老子还能留你喘口气，否则当年老子咋弄死的狼就咋弄死你，信不？” 石大满横着眼珠子，孙宏伟刚要摇头，石大满二话不说又甩出一个大耳光。 第333章 重返红星厂 石大满的彪悍把何淮宋文玉都吓的不轻。 尽管他们都认为孙宏伟不值得同情，但这大嘴巴打的的确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孙宏伟的手被捆着，嘴上出了血也不能擦，只能任由血从嘴角一路往下淌。 “还不说是不？老二，回家把俺的鞭子取来，俺就不信了，今天老子撬不开他孙宏伟的嘴！” 听到石大满要鞭子，周围的社员们脸色齐齐变了。 石大满的鞭子那可不是一般鞭子，牛筋拧成的，别说抽在人身上，就是抽树，都能把树抽掉一层皮。 “不用取鞭子了，我知道是谁指使他的，孙明是吧？” 听到孙明的名字，孙宏伟的眼神终于慌乱起来。 “孙明是谁？” 石大满没听过这个名字，反正肯定不是他们生产队的，不过不管是哪个生产队的，只要让他石大满遇着，非得抽的那丫满地找牙不可。 敢给蹲在他石大满的脖子上拉屎，他石大满要是不怕他打的脱肛了是他么的是龟孙。 “石队长，让大家伙都回去睡吧，这事我会处理。” 这事团山子生产队有责任，但不是主要责任，很明显，孙明是冲着他来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之前他还不想插手这件事，只是提示了田文斌一句，现在看来，对方是觉得他江明浩好欺负，既然如此，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倒是让对方失望了。 “不中，小江，这事是在俺石大满地盘上出的，俺石大满就不能不管，你说，那个叫孙明的到底是谁，俺废了他去！” 石大满的火气并没有因为江明浩的话而有丝毫的减弱，相反，怒火已经从他的天灵盖喷了出来，想要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暂时还用不上石队长，等需要石队长出面的时候，我一定会直说。” 石大满转了下眼珠子，也知道江明浩要干的事和他这个大老粗要干的不一样，他要是再多说啥，那就是给人家小江拖后腿了。 “小王八犊子！” 但石大满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孙宏伟，今天他要是不把孙宏伟给摆弄明白，那明天他小团山子生产队就会出第二个孙宏伟，第三个...... 这一夜，孙宏伟被石大满用鞭子抽的满地打滚，惨叫声传遍整个生产队。 虽然用的不是牛筋鞭子，可但凡是鞭子，都是用来抽打牲畜的，哪个正常人也受不了。 孙宏伟的老子娘和媳妇哭的死去活来，但石大满的眼睛一瞪，没有人敢上前求情。 天蒙蒙亮之后，江明浩就开车直奔红星塑料厂。 “田厂长，昨天让你查的事查出来了吗？” 田文斌没想到江明浩一大早过来会是为了这件事，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没有，不过有点线索......小江，是出啥事了吗？” 因为原料着火，耽误了江明浩这边合同的工期，田文斌心里多少是有些发虚的，所以看到江明浩一大早就来问这个，田文斌有些心慌。 “昨天运到小团山子生产队的塑料布被烧没了。” 啥？ 田文斌眼前一黑，慌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被烧没了？” 尽管田文斌心慌意乱，但他的脑袋依旧在飞快的转动着，哪怕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烧了厂里原材料的和烧了塑料布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这是要把我田文斌往绝路上逼啊！” 看到江明浩点头，田文斌一拳砸在桌子上。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狠毒？ “刚才田厂长说的有点线索了，是什么意思？” 田文斌看了江明浩一眼，这个事是他红星厂内部的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田文斌并不想告诉江明浩。 “田厂长可要想好了，如果这次不能把人连根拔起，你红星塑料厂以后怕是消停不了，我不妨再告诉田厂长一件事......” 田文斌微微蹙眉，心里那股子慌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昨天我从田厂长这出去，东风塑料厂的人就把我拉了过去，田老厂长之前说原材料仓库着火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也让知情的人闭嘴不许提这事，但东风塑封塑料厂的林主任对这件事知道的可是很清楚啊！” 林平？ 虽然孙明上下蹦跶的很厉害，但江明浩能够肯定，这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林平。 东风塑料厂和红星塑料厂不一样，厂长只是个傀儡，真正的掌权人是林平。 田文斌当然认识林平，他和林平不是一路人，所以两个人平时打交道并不多。 林平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抢生意，可是他和江明浩之间的这个合同他一直都捂着没有往外宣传，只有领导班子的几个人清楚具体的情况，这么说...... 田文斌的脸色骤然一变。 “田厂长这是想到了什么？” 江明浩自然知道田文斌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是在给田文斌机会，如果田文斌是个拎不清的，那他除了正常追究田文斌毁约的责任外，后续的塑料布生产他也要换合作对象了。 “我......我是......” 田文斌心乱如麻。 内心充满了纠结和犹豫。 他一面想维护红星塑料厂的形象，不想把这个人推出来推到江明浩跟前，另一面他的内心又充满了愤懑，想把这个人狠狠的揪出来，让他承受应该承受的后果和责任。 “田厂长，养虎为患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如果田厂长决定隐瞒真相，我也无可奈何，但我不敢和善恶不分甚至助纣为虐的人继续合作，两条路摆在田厂长面前，田厂长看着选吧！” 江明浩倒是有的是耐心，而且他内心深处也是希望田文斌能够做出正确选择的。 此人人品不差，只是性格上有弱点。 “我......我说......” 田文斌知道江明浩是在故意逼迫他做出选择。 所以，他快速的做出了选择。 十几分钟后，副厂长项江进了办公室。 主任王刚紧随其后。 “王主任，你先去忙，我要和项厂长说点事。” 王刚和项江关系好，平时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两个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田文斌心里酝酿着怒火，不仅看项江不顺眼，看王刚也是哪哪都别扭。 第334章 傻白甜的拥护者 “厂长，啥事啊？都是厂子的事，还有啥是得瞒着我这个主任的啊？” 王刚是个男版傻白甜，家里条件好，接了他爸的班当的主任，人不笨，但没情商。 王刚说完，还朝着江明浩翻了个白眼。 “王主任，注意你的态度，先出去吧，我要单独和项厂长说。” 要不是看在王刚的老子和爷爷都是红星厂元老的面子上，田文斌是一点也不想惯着王刚。 “田文斌，昨天开会你就阴阳怪气的，咋地，你就是认准了那火是老项放的了呗？” “王主任，怎么跟田厂长说话呢！” 项江适时的开口，不过这话说的却一点真诚的味道都听不出来。 江明浩看了一眼项江，白面无须，倒三角的眼睛，薄嘴唇招风耳，即使不迷信面相的人在看到项江的第一眼也不会生出太好的印象来。 “老项，也就是你脾气好，田文斌都这么怀疑你了，你还跟他客客气气的？你这些年为厂里干了多少事，结果咋地，得着啥了，费力不讨好！现在可倒好，还把你当贼了，你还能忍？” 王刚气哄哄的为项江打抱不平。 “田厂长也只是怀疑，又没真的把我怎么样，你生那么大气干啥？我都没生气呢！” 江明浩冷眼看着项江的表演。 要说他听完田文斌跟他说的话，还只是怀疑项江，那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勾结林平的人就是项江。 “王主任可能是想多了，我让田厂长把项厂长喊过来，不是为了失火的事，是想跟项厂长商量采购原材料的事，王主任要是想听，也可以坐下来听，正好可以出出主意。” 田文斌一愣。 项江的眼底也快速的划过一抹惊讶。 “这......那我就听听。” 王刚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多少有点尴尬，刚才他听项江说田文斌让他办公室，他还以为是...... “田厂长，昨天我联系到了一家化工材料厂，能先货后款，提供一批原材料应急。“ 不等在座的几人反应过来，江明浩就开口了。 “能先货后款？” 田文斌眼睛一亮，似乎已经忘了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嗯，不过数量不大，只能暂时提供1.5吨。” “足够，足够了啊！江同志，人家是不是有啥要求啊？” “那肯定是啊，人家提的条件是要红星厂和他们签订采购合同，以后所有的原材料都要从他们的厂子采购。” “这......” 田文斌犹豫了，下意识的看向项江。 “项厂长的意思呢？” 江明浩也开口问道。 “能有人愿意给我提供原材料这是好事，但以后所有的原材料都从他们厂子采购，这有点霸王条款了吧，我们不清楚他们的质量和价位，如果以后他们狮子大开口，采购价远远高于我们以前合作的原料厂，那怎么办？我能问一问，是哪个厂子吗？” 项江说完，状似无意的问道。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这家厂子我知道不知道，知根知底的话，才能放心，田厂长，你说是吧？” 项江很快的又补充道。 “兴盛化学原材料制造厂。” 江明浩没遮没掩的说道。 “哦哦，没听过，田厂长，这事你决定吧！” 知道了厂子的名字，项江就不再说话了，把决定权都交给了田文斌。 田文斌是没听过这个厂子的，但现在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要我说，人家愿意帮着咱们度过这个难关，不管咋说也算是雪中送炭，咱们在哪买原材料都是买，从他家订就订呗！” 项江没说话，王刚却开了口。 “小江啊，那你能不能约对方见个面？这么大事，总得见面谈吧？” “这个应该，如果田厂长时间允许的话，就约下午吧，早点定下来早点投产。” “行行行，那就下午。” “项厂长一起？” “呃......我就不去了，厂里还有事，田厂长定就行。” 项江摆摆手拒绝了。 “王主任呢？一起？” 王刚没想到江明浩还会问他，有些疑惑的挠挠脑袋，不过厂里的事他向来也都是积极参与的，他也想知道这个兴盛原材料到底靠谱不靠谱，就答应了下来。 等到项江和王刚离开办公室，田文斌立刻问起兴盛原材料厂的事，刚才还不觉得，但田文斌忽然觉得这事似乎有点不对劲。 “田厂长等下再单独把王刚叫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他说。” 田文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现在和江明浩是在一条船上，到底是谁是叛徒这事如果不揪出来，谁都消停不了，所以，他找了个借口再次把王刚喊到了办公室。 江明浩跟王刚说了几句话，王刚就激动的要掀桌子。 “你是对项江没信心？” 看着激动的王刚，江明浩面色却沉稳的一批。 “屁，我比老项他妈都更了解老项，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那种人，你验证一下不就行了？” “哼，去就去，不过我可把话撂这，如果你们要是冤枉了老项，我王刚第一个不答应！” “王刚，我要是冤枉了项江，这个厂长的位置我让给他！” 田文斌决定赌一把。 王刚瞪着眼睛，先是看了看江明浩，随后把目光落在田文斌身上。 从这一眼就能看的出来，王刚已经笃定了田文斌这个厂长要倒台了。 “你们走着瞧！” 扔下这句话，王刚甩上办公室的门大步离开。 “江同志，王刚和项江的关系非同一般，会不会......” “我们就安心的等着王刚的消息吧！” 江明浩在沙发上坐下来，拽过来一张人民日报看，不再说话。 田文斌则是掏出了烟，刚准备点上又把火柴放了回去，站起来想要打开窗户透透气，但是窗户一推开，寒气就嗖的一下灌了进来，田文斌又慌忙关上了窗户。 田文斌反复折腾了好几趟，最后才无奈的坐回椅子里。 他的内心充满焦灼和矛盾。 和最开始一样，他既希望事情并不是江明浩说的那样，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但同时又希望能够找到证据，证明项江的确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王刚冲了进来。 第33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刚？” 田文斌平时一贯称呼王刚为王主任，此时，看到王刚脸色极为难看，直接叫了王刚的名字。 王刚的眼中盛满怒气，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好像要杀人。 田文斌赶紧站起来，挡在了王刚和江明浩的中间。 “王主任，发生了啥事啊？” 王刚脾气火爆，田文斌很怕王刚盛怒之下对江明浩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毕竟王刚和项江之间的交情人所共知，几乎是能够换命的交情，此时王刚这个样子，肯定是...... “王主任，我说的没错吧？？” 不同于田文斌的紧张，江明浩根本就不怕王刚做什么，因为他知道，王刚的怒火根本就不是因他而起的。 王刚的气息很乱，整个人似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厂长，我要亲自扒了这狗日的皮！” 田文斌被吓了一激灵，半晌才反应过来，王刚的说的狗日的是项江。 这么说，项江真的去东风塑料厂通风报信了？ 尽管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但田文斌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堵得慌。 项江也是红星厂的老员工了，大家一路携手走了十几年，项江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么干会把红星厂逼上绝路吗？ “我这就去扒了那狗日的皮！” 没有得到田文斌的回答，王刚等不了，他此时的内心像是被原子弹轰炸过一样，他对项江掏心掏肺，无条件的支持他相信他，没想到项江竟然把他当傻子！ “杀人不如诛心，王主任，我有个能让你出气的好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王刚的脚步一顿。 的确，杀人犯法，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杀了项江，但自己被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的这口气他又不能不出。 “啥办法？” 王刚扭过头问道。 田文斌看到王刚的火气不像之前那么大了，也扭过头看向江明浩。 “下午我们约见材料厂的人......” 王刚回到车间没一会，项江就回来了。 “刚子，你这脸色咋这么不好呢？还跟厂长和那小子生气呢？” 项江笑眯眯的拍了王刚的肩膀一下。 “田厂长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眼小，出了这样的事他心烦，赖在我身上能让他心里舒坦点，我也无所谓，都是老同事嘛！” 项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刚咬着后槽牙，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骂出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我都习惯了，这些年田厂长处处打压咱俩，不就是担心我影响他这个厂长的位置嘛，其实田厂长还真是小人之心了，我是啥样人你比谁都清楚，别说是争那个位置，就是让我干我都不惜得干！” 项江说的特别的情真意切。 王刚的牙都要咬碎了。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怎么都没办法想象，一个人的演技能好到这样。 “刚子？” 看到王刚一直没说话，眼神也有点毛愣愣的，项江有些奇怪。 “我还有点活没干完，先忙去了，回头再说！” 扔下句话，王刚就扭头离开了，脚步飞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车间的另一头。 项江心头有些古怪。 平时王刚对他不是这样的态度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还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心里不舒服？ 项江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很合理，毕竟这几年来，王刚把他当成了铁哥们，他只要暗示王刚几句，王刚就会心甘情愿的当他的枪，替他出头。 王刚的老爹和爷爷可都是红星厂的元老，田文斌可以不给他项江面子，但却不敢对王刚怎么样。 想到这个，项江就不再花心思在王刚身上了，他在想怎么样才能阻止那个兴盛原料厂给红星厂供货。 中午吃饭的时候，项江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王刚也没像以往一样追着项江问去干啥，而是冷冷的看着项江的背影。 午饭结束，项江急匆匆的回到了车间。 “刚子，你来一下！” 王刚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尽管心里依旧很不爽，但面上已经看的不那么明显了。 “啥事啊？” “刚子，我合计了一下，总觉得那个兴盛原材料厂有问题。” 王刚挑挑眉。 又来了， 每次项江想要把他当枪使的时候都会这样。 “什么问题？” “你想啊，咱们和他们没有合作过，彼此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赊给我们原材料？一吨半，那也是万八千块钱，凭啥呢？我觉得，这是对方给咱们红星厂挖的坑！” 项江仔仔细细的分析着。 “田厂长现在是病急乱投医，谁的话都信，这红星厂可不仅仅是他田文斌一个人的，真要出了啥问题，咱们俩还有上百号工人都得跟着遭殃。” 项江痛心疾首的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如果换做平时，项江肯定能察觉出来王刚的不对劲，但他此时心里着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们应该先去探探底，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如果他们真心实意的要和咱们合作，那自然是好，但如果他们真的是别有用心，咱们就直接把这件事搅黄。” “怎么搅？” “等下你看看田厂长和那个江知青往哪走，咱们跟上去，到时候你找个借口把他们俩拦住，我去跟对方谈。” 项江已经想好了对策。 对于王刚，他是半点没有怀疑。 王刚是他有史以来找到的最好用的一把枪，从来没有失手过。 “刚子，咱们俩这么做，都是为了红星厂，为了红星厂上百号员工啊！” 看到王刚没有立刻答应，项江又补充了一句。 “行，那我去盯着！” “好兄弟，我代表红星厂上百号工人谢谢你啊！” 听着项江的话，王刚真的想扭头给对方一个大耳光。 以前他真的是瞎了眼，竟然把这样的人当成兄弟，豁出命的维护他。 看着王刚走出去的背影，项江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就知道，这把枪不管什么时候用起来，都这么顺手！ 等到这件事成了，他项江的好日子就来了。 想想就美啊！ 下午一点半，田文斌和江明浩走出了红星厂。 没有开车。 王刚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后面。 项江跟王刚又保持了一段距离，也跟在后面。 田文斌和江明浩走的并不快，但因为见面的地点不远，所以，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第336章 半路截胡 眼看着田文斌和江明浩就要进到招待所里去，项江立刻跟扭头看向自己的王刚比划手势。 王刚点点头，快步走到了田文斌和江明浩跟前。 不知道王刚跟两人说了什么，三个人竟然朝着马路对面走过去了，眼瞅着就进了旁边的胡同。 项江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蠢蛋，就快步的走向招待所。 不到两分钟，孙明的身影也出现了。 两人碰头之后，就进了招待所，跟前台的服务员打听了一下，敲响了303的门。 “你是兴盛化工材料厂的？” 推开门之后，项江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说道。 “是啊，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面色有点不太好看，几乎不用正眼看两人。 项江看到此人穿着貂皮夹克，手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露出来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块亮闪闪的大金表，心里多少有点慌。 “这位老板，我们是红星塑料厂的。” “嗯？什么意思？江知青呢？” 孙明咳了一声，项江立刻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殷勤的抽出一根，要给对方点上。 “你这烟档次太低，我不抽，我问你呢，江知青呢？” 项江有点尴尬，对方这个架势有点太羞辱人了啊！ “江知青有点事，暂时来不了了，老板，江知青虽然来不了了，但他跟我们俩交代了，让请您跟我们去一趟东风塑料厂。” 看到项江动作有点顿住了，孙明不着痕迹的把项江扒拉到了一边，客客气气的说道。 “去东风塑料厂？你们红星厂这是耍我？嗯？” 对方眼睛一瞪，伸手啪的拍在桌子上，把桌上水杯里的水都拍的洒了出来。 “老板老板，您可能是误会了，东风厂和红星厂一直都是兄弟单位，平时除了在生产上互帮互助，其余时间还经常组织员工们互相交流学习，东风厂一直都想着换个原材料供应商，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呢，这不听说您这边要跟红星厂合作，东风厂的林主任就跟江知青说了这事...... 江知青这人真不错，乐于助人，听说这事之后就一口答应了，老板，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离的不远！” 孙明比项江的嘴皮子利索，撒谎也更加的圆滑。 “不行，见不到江知青我哪也不去！” “老板，这样吧，您跟着他先先去东风厂，我这就去找江知青，让江知青也到东风厂跟您碰面，这样行吗？” 对方看着孙明，这次没有直接拒绝，犹豫着。 “老板，东风厂实力比红星厂还要强，您是做原材料的，多一个采购渠道不是好事嘛！” 这次，对方点了点头。 孙明立刻示意项江走在前头带路，他自己则是跟在对方身边，一路点头哈腰的陪着对方一直朝东风厂走。 就在三人的身影慢慢走远的时候，原本进了小胡同的三人走了出来。 田文斌的脸皱成了苦瓜，王刚则是把拳头捏的咯咯响，只有江明浩，面无表情。 “江同志，他们这是要干啥啊？” 田文斌心慌的厉害。 好容易有个能赊他们原材料的人，就这么被东风厂给忽悠跑了，红星厂怎么办啊？ “行了，都回去吧！” “回......回去？这就回去了？” 田文斌和王刚都不理解。 “放心，我们就等着看东风厂鸡飞狗跳吧！” 尽管不知道江明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江明浩主导的，而且，合同的主动权还在江明浩手里，此时他们只能听江明浩的。 “田厂长，王主任，接下来你们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静静等待就行，记住了！” 嘱咐完这句话，江明浩直接开车回了小团山子生产队，压根就没有再进红星厂。 田文斌和王刚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项江是在下班前回来的。 “刚子，你啥时候回来的？田厂长和江知青没说啥吧？” 项江一边问，一边仔细的注意王刚的神情。 “没说啥啊，我跟他们说我知道是谁点的火，但是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才能说，他们俩就跟着我进胡同了。” 项江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你说的谁？” “我上哪知道啊，胡编呗，车间里的人我分析了好几个，最后都被厂长和江知青给否了，他们俩就扭头走了，我就赶紧跑回来了，你跟那人谈的咋样啊？” 王刚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他的话并没有让项江产生怀疑。 “对方真不是啥好人，好在咱俩发现的早，把这事搅黄了，刚子，你功不可没啊！” “搅黄了？” 王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嗯，刚子，回头田厂长要是怀疑到你头上，你就说不知道，他顾忌着你爸和你爷，不敢把你怎么着的。” 项江此时心情不错。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看来老天爷都在帮他！ 小团山子生产队，孙宏伟依旧被绑着。 石大满的火气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弱。 除了给孙宏伟喝了点水之外，石大满不允许孙宏伟吃任何的东西。 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如果这一次不让他长记性，让他明白应该怎么做人，下回还指不定干出啥不要脸的事来！ 江明浩当然也没那个闲心求情，他回小团山子生产队，只要是看看育苗棚的情况。 塑料布虽然烧了，但因为昨天已经把塑料布铺了上去，只是没有用水泥固定完而已。 “小江，活都干完了，这点俺心里有数，不能被一条臭鱼给搅了一锅腥，正事肯定不能耽误。” 看到江明浩，石大满走了过来，手里还攥着鞭子。 “小江，塑料布的事咋办？” 这是石大满最愁的。 他心里有数，这么多的塑料布，来的肯定不轻松，先不说损失了多少钱，就怕短期内弄不着这些塑料布，那大棚就建不上了。 “不用担心，很快就有塑料布会运过来的。” 石大满极为惊讶。 小江出去一趟，就解决了这么大的事？ 走过来的何淮正好听到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一整天他的心都悬着，生怕蔬菜大棚的事要因此搁置，还好，还好！ “何技术员，育苗棚已经建完了，你带着社员在棚里先生火，二十四小时的烧，连续烧两天，不能有明火，等到塑料布上有水汽之后，就把火撤了，把气口打开通风，水汽散了之后，就可以开始育苗了。” 何淮认真的听着，把江明浩的话每一个字都仔细的记在了随身的本子上。 因为激动，手都是抖的。 第337章 走亲戚 “大家最近这段时间都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再开工吧！” 江明浩不是周扒皮，这段时间不管是工人还是生产队的社员，为了赶进度，都很辛苦，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让大家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才好更好的开展工作。 回到家，苏美秀把江明浩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确认江明浩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对不起啊媳妇，又让你担心了！” 他大半夜的出门，到现在才回来，媳妇肯定会担心，换做平时也就算了，媳妇现在可是怀着孕呢！ “两口之间，说啥对不起，俺就是怕你出啥事，那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和敖子沟的社员一样，都狼着呢！” “媳妇，这你可就错了，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和敖子沟的社员可不一样，敖子沟那些人都是心术不正，团山子的社员虽然性子也烈，但讲道理，大部分社员心都很正。” 苏美秀看了江明浩一眼。 “你以前对团山子生产队可不是这印象啊！” “嘿嘿，人的想法都会变化的嘛，媳妇，娘和爹咋都没在家啊？俩孩子呢？” 跟苏美秀说了半晌话，江明浩才注意到屋里好像就他和苏美秀俩人。 “爹和娘带小月和艳红去大舅家凑热闹了，大舅家的老三今天相对象，大舅娘让娘过去帮着张罗张罗，顺便把把关。” 江明浩哦了一声。 他对所谓的大舅其实并不熟，好像只有他和苏美秀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后面有啥事，他都没去过，至于所谓的三表弟，那就更不知道是谁了。 “今天得回来吧？” 江明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肯定得回来啊，大舅家就那两个屋，哪能住下啊！” “那我去接一下吧！” 崔兰花的娘家生产队距离尖山咀并不太远，每次过去，如果能遇上往那去的牛车就坐车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如果遇不上就走路过去，基本四十几分钟也差不多了。 但现在，天色有点晚了，又带着孩子，江明浩多少有点担心。 苏美秀微微抿嘴一笑。 “你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关心爹娘和孩子。” “再也不会回到以前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接他们啊！” 江明浩把苏美秀披着外套重新整理了一下就打算出门。 “俺跟你一起去吧！” 江明浩有些犹豫。 苏美秀怀孕已经三个月了，虽然已经过了前两个月的危险期，但毕竟是双胞胎，还是要多加注意的，山路陡峭，又是晚上，江明浩有点担心。 “俺正好去看看大舅娘，自打和你结婚后，俺还没去过呢！” 江明浩不好再说啥。 苏美秀好像对这个大舅娘还挺有感情的，前世里他和苏美秀结婚，家里没钱，大舅娘好像借了二十块给他们，还把家里攒了挺长时间的布票买了一床红被面给了苏美秀。 这床红被面是他和苏美秀婚礼上唯一的新东西。 “明浩，你干啥？” 看到江明浩打开了平时存放东西的柜子，苏美秀疑惑的问道。 “咱们也不能空手去啊，给大舅大舅娘拎点东西，一点心意嘛！”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把柜子里的烟、酒、麦乳精、大饼干都掏了出来。 “拿这么多？” 看到江明浩两个手都拎满了，苏美秀惊讶的说道。 “不多不多，大舅娘对咱们有恩，拎再多也不算多，你套件外套，别冻着！” 苏美秀心里甜滋滋的。 江明浩对刘王庄生产队不熟，好在苏美秀相比一般的女人比较记路，在苏美秀的指导下，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门口。 “什么人家？穷的用裤衩子兜粑粑，就这样的人家还有脸跟俺闺女相看？呸！” 江明浩苏美秀刚刚进院，就看到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 “大舅，大舅娘！” 苏美秀看了这女人一眼，朝着后面的崔大民和刘月梅喊道。 “秀？你这丫头，黑天瞎火的跑过来干啥？身子重不知道？” 刘月梅收起了脸上的尴尬，擦着骂人的女人走上来，关切的扶住苏美秀，眼睛同时看向了江明浩。 “大舅娘！” 这一声大舅娘，江明浩叫的很真诚。 这把刘月梅吓了一跳。 之前听到小姑子说自家女婿大变样了，她还不信，但看到眼前的江明浩，刘月梅有点信了。 这小子自命清高的很，以前见过两次，鼻孔朝天，根本就没把她这个大舅娘放在眼里过。 “大舅娘，这是咋回事啊？” 刚才那女人骂的话苏美秀都听到了，相亲这事，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哪有张嘴骂人的道理。 “没事没事，你和姑爷先进屋，俺和你大舅把且（东北话中的客人）先送出去，快进屋吧，外头冷！” 刘月梅不想多说，毕竟不是啥好事，说出来让人笑话。 “这是你们家外甥女？” 刚才骂人骂的很难听的女人忽然指着苏美秀问道，眼睛却盯着江明浩手里的东西。 “嗯，大妹子，对不住，让你和秋玲白跑一趟，俺和大民送你们出去。” 刘月梅陪着笑，她是挺相中秋玲这丫头的，长的水灵，家里家外的也是一把好手，自己家那傻小子也相中了，奈何家里条件不好，对方张嘴就是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他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 “别介，俺再进屋喝口水去，不急着走！” 刘月梅和崔大民对视一眼，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刚才这胡胖嫂可不是这样的啊，在他家里挑东挑西，一分钟都待不下去的样，这咋...... “那......那就回屋吧！” 刘月梅能说啥，只能把人又让进了屋。 让进屋的时候，胡胖嫂的眼睛还朝着院子外瞄了一眼，眼神里闪着精光。 俩孩子在炕上跟崔大民的孙子孙女玩的正欢，看到江明浩和苏美秀，江月兴奋的扑了上来。 “爸爸，你带好吃的了？太好了，大哥二姐，有糖吃了啊！” 江明浩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的柜上，江月立刻就上来抓了一把糖，塞给了崔树苗和崔小桃，俩孩子都不敢接，这糖看着花花绿绿的，还有点闪光，肯定老贵了，他们不敢要。 “树苗，小桃，妹妹给的，你们就吃吧，多的是。” 崔树苗和崔小桃咽了下口水，胆怯的看向崔大民。 第338章 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 “姑父给你们的，就吃吧！” 崔大民一发话，两个孩子这才接过了糖，几个孩子凑着脑袋跑到别的屋去吃糖了。 苏大山和崔兰花一直坐在那没动。 他们可是见识了这个胡胖嫂的嘴脸，特别是崔兰花，要不是刘月梅压着，她早就开撕了。 相亲的另外一个主角崔海，则是打量着微微有些陌生的姐夫。 与此同时，眼睛也不断的朝着秋玲的身上瞄。 “小伙子，你是崔大民的外甥女婿？” 胡胖嫂把江明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问道。 江明浩面色冷淡的点点头。 毕竟是崔海的相亲对象，他一个外人不好发表看法和参与意见，哪怕对这个胡胖嫂印象极差，也只能附和。 “你是干部？还是大老板？” 胡胖嫂满眼的精光。 “插队知青。” 胡胖嫂撇撇嘴，眼睛在柜上的那些东西上扫了一眼。 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那烟和酒可都是好东西，别说一般的走亲戚，就是给领导送礼也很少能有人能舍得送这么值钱的。 还有院外头的那辆车，一个知青能开车？ “外头那车是你的还是公家的？” 崔大民和刘月梅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外甥女婿头一回登门，就碰上这么个事，他们真是觉得丢脸的很。 “胡胖嫂，你.......” “胡胖嫂，这是俺姑爷，你要相看的侄女婿在这呢，你要是相上了呢就让俩年轻人接触接触，要是相不上呢，趁着天没黑透赶紧走，省得走夜路摔跟头！” 崔兰花把刘月梅的话头抢了过来。 这个恶人她来当。 之前她已经一忍再忍了，结果这老娘们竟然盯上他女婿了，这她能让？ “你姑爷咋了？还不兴打听打听了？” 胡胖嫂撇撇嘴，根本就没把崔兰花的当回事。 “崔海，俺刚才可说了，就俺这侄女，十里八村的可是挑不着第二个，别说跟你要个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就是再多要点也有人争着娶，俺看你家这不是没钱啊！” 胡胖嫂喊了崔海一声，眼神还不断的跟崔海示意。 崔海顺着胡胖嫂的眼神，看了江明浩一眼，又很快的收回了视线。 他家和这个表姐夫基本没啥来往，听爹娘说，这个表姐夫性格古怪，看不上他们一家，甚至都看不上表姐，让他跟表姐夫借钱？ 不不不...... 他宁可打光棍。 看到崔海低下头，压根不按自己的意思来，胡胖嫂的脸嗖的沉了下来。 “俺今天把话撂这，你们要是觉得行呢，就把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还有一百块钱准备好，俺呢就把俺这大侄女嫁到你们老崔家，否则俺回头就把秋玲嫁到隔壁生产队去，到时候你们想再后悔也没处买后悔药去，哼！” 站在胡胖嫂后头的秋玲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东西，被大姑拿出来换钱的东西。 “走走走，俺家高攀不去你们老胡家！” 刘月梅实在忍不了了。 她宁可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答应胡胖嫂的这些个条件。 她刘月梅的脸都丢尽了！ “秋玲，看着没，他家这不是没钱，是有钱不想掏，觉得你不值当，看你还惦记不惦记姓崔的这混小子，哼，赔钱货！” 胡胖嫂站起来，冷着脸把屋里的人都扫了一圈，然后反手拧了秋玲一把，疼的秋玲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你干啥？好好的你拧这丫头干啥？” 苏美秀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看着一直低头站在胡胖嫂身后缩着身子的秋玲，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看到秋玲被拧，再也忍不住了。 “俺把她养大的，拧她咋了？本来还想着养她能有点用，换点钱给她哥娶媳妇，谁知道这么没用，赔钱货，俺当初就应该把她卖进窑子里去，还能换几个大洋。” 说完，胡胖嫂再次拧了秋玲的胳膊一把。 秋玲只是咬牙忍着，连躲都不敢躲。 “你放开她！” 看到自己的意中人被这么虐待，崔海也忍不住了，对着胡胖嫂大声吼道。 “哟，你喊的倒是欢，俺拧俺侄女，天经地义，你算个啥，不想让她挨拧，你就拿出东西来把她给娶家来，否则，就把嘴闭上，别放狗屁！” “你......” “呜呜呜.......” 秋玲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侮辱，扭头跑了出去。 崔海跺了跺脚，也跟了出去。 苏美秀急的不行，也想要跟出去，却被江明浩轻轻的抓住了胳膊。 “姓胡的，你真是无耻啊，秋玲他娘临走的时候把这丫头托付给你，房子你都占了，你对的起良心吗你？” 看到秋玲跑了出去，刘月梅实在是忍不了了，丢人就丢人吧！ 今天她非要替秋玲那丫头治治这老东西不可！ “良心？那玩应值几个钱？” 胡胖嫂冷嗤了一声。 崔兰花撸胳膊卷袖子的准备和刘月梅并肩作战，她最是看不了对孩子不好。 “你的要求是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外加一百块钱，是吗？” 就在这时候，江明浩忽然开口。 胡胖嫂心中暗喜。 她就知道，这小子早晚得吱声。 “一百不行，两百！” 胡胖嫂伸出两根手指头，趾高气昂的说道。 “呸，你还要脸不？两百，你怎么不去抢？” 听到胡胖嫂竟然还坐地起价，刘月梅气的直哆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掏五百。” 啥？ 崔大民和刘月梅都傻眼了。 崔兰花则是被这败家女婿气的差点翻白眼，有钱也不带这么花的吧？ 只有苏大山和苏美秀两个人比较淡定。 苏大山知道自己这女婿比猴子都精，而且还记仇，他要是真能给胡胖嫂五百块钱，他苏大山三个字倒过来写。 苏美秀和自己老爹的想法一样，她男人脑子转的飞快，虽然不差钱，可从来不会把钱花在这种人身上，之所以会这么说，肯定是有后手。 “真的？给五百？” 胡胖嫂眼睛都要笑没了。 她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不吱声，但没想到还是个傻的，她见过往下讲价的，还头一回遇见往上加钱的。 “嗯，五百。” 江明浩点点头。 “外甥女婿，不行......” 刘月梅想要阻止，但被苏美秀抓住了手，并对她使了个眼色。 “那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呢？” “都给，而且都给最好的。” 胡胖嫂嘴巴都差点笑歪了。 这老崔家竟然还有这么个有钱又缺心眼的亲戚！ 哈哈，老天爷真是对她胡胖嫂不薄啊！ 第339章 真决定结婚? “你们可都听着了，这是他说的，俺可就在家等着你们上门提亲了啊！” 胡胖嫂嘴巴咧到了耳根上，拧身往外走。 “对了，等下让崔海把秋玲给俺送回去啊，这没结婚之前俩人可不能太黏糊喽！” 胡胖嫂扭着肥硕的屁股，蹬蹬的出了院门。 身子拧成了一朵花。 “唉！” 崔大民伸手捂住脑袋，叹了口气蹲在了门口。 这外甥女婿可真是个祸精啊，啥都敢说，这胡胖嫂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滚刀肉，回头他们家要是拿不出来那些个东西，以后就别想过消停日子了。 “明浩，你钱多了烧得慌是不是？这胖娘们摆明了就是想卖侄女换钱，这样的亲家那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填不满！” 崔兰花倒是知道自己女婿有钱，但有钱也得看咋花吧？ “妹子，别说孩子，孩子也是一番好心，回头俺去找胡胖嫂好好说道说道，赔个礼道个歉，她还能揪着咱不放？” 刘月梅拦住崔兰花，不让崔兰花训斥江明浩。 这外甥女婿能登他们家的门，他们就很高兴了，何况那种情况下，年轻人热血上涌，说出那样的话也有情可原。 说白了，不怪孩子，要怪就怪他们当爹娘的没能耐。 “大舅娘，你和大舅对秋玲满意不？” 江明浩没有接刘月梅的茬，而是开口问道。 “那还说啥了，秋玲那丫头也算是俺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听话，家里家外的活样样拿手，就是命苦，七八岁上爹娘都没了，在胡胖嫂手里日子过的难啊，俺们是真想着让秋玲嫁到家里来，不说过多好日子吧，总归不能再挨打挨骂，能吃口饱饭啊，谁知道.......唉！” 刘月梅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之前秋玲就相亲过好几次，但都没成，他们不知道啥原因，但想到自家这条件，也没敢主动找人保媒，后来还是胡胖嫂主动找上的他们，他们高兴的不行，为了表示重视，屋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不算，还到公社买了花生瓜子苹果，这些都是他们过年都舍不得买的东西。 谁曾想胡胖嫂竟然开口要的彩礼会那么吓人。 “满意就行，这个钱我出了！” 崔大民不由得把手拿下来，眼里带着强烈的怀疑。 不算那五百块钱，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也得好几百，他这外甥女婿竟然说这个钱他出了？ “不不不，明浩啊，大舅娘知道你现在挺厉害的，也能赚钱，大舅娘替你们高兴，但这个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出，你们还年轻，以后日子长着呢，这钱啊得攒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听话！” 刘月梅的容貌算不上多好看，也无所谓保养，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年轻，但整个脸的线条却很柔和，在昏黄的光线下，整个人看着很温暖。 “等下崔海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到底结婚是两个年轻人自己的事，要是崔海压根就没那方面心思，他折腾的再欢也是白扯淡。 江明浩的话音刚落，崔海就带着秋玲进了屋。 “爹，娘，俺非秋玲不娶，她姑要的那些彩礼俺去挣，秋玲答应俺了，她等着俺，等俺挣着钱了就到家里去提亲！” 崔海进门之后，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秋玲也紧跟着跪在了地上，这一幕把刘月梅吓了一跳，连忙去扶。 “叔，婶，俺想嫁给崔海，俺能吃苦，啥活俺都能干，求求你们了，俺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也会跟崔海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叔，婶，求你们了！” 秋玲一边说一边磕头，这可把刘月梅心疼坏了，赶紧上前去抱住了秋玲，娘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苏美秀也跟着抹眼泪。 “秋玲啊，不是俺和你婶不想让你进这个家门，是你姑她提的要求太高了，就是把俺和你婶的棺材本都搭里也凑不上你姑要的一个零头啊！” 崔大民被深深的无力感折磨的极为痛苦。 都是他没本事啊！ 刘月梅也只是哭，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再多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秋玲妹子，你真愿意嫁给崔海？” 看到江明浩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不开口，苏美秀不由得用手在江明浩的腰上捅了一下，江明浩赶紧开口。 “俺愿意，俺愿意！” 秋玲哭的抽抽涕涕，眼睛肿成了核桃。 “崔海呢，你也决定好了娶秋玲？” “俺决定好了，俺从小就喜欢秋玲......” 崔海一激动，把埋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感情说了出来。 这不说不要紧，刚说完，秋玲和刘月梅再次哭了起来。 崔大民用手狠狠的在墙上捶了一下。 就连之前一直埋怨江明浩不该瞎说八道的崔兰花眼睛也红了，这弄的叫什么事啊！ “既然大家都对这桩婚事满意，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需要秋玲妹子的配合。” 秋玲抬起头，满怀希望的看向江明浩。 “你和崔海明天就到公社去把结婚证办了。” 啊？ 秋玲和崔海都瞪大了眼睛。 “我会提前帮你打点好，不过办了结婚证，你就是崔海的媳妇，是老崔家的儿媳妇了，这改不了的，你想好了再答复我！” “俺想好了，俺同意！” 秋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喜欢月梅婶，从小月梅婶就经常偷偷的给她吃的，半个窝头一块干饼子，她曾幻想过很多次，月梅婶能成为她娘，还有崔海，从小就虎头虎脑的，不怎么爱说话，可每次她受欺负了，崔海都会替她出头，她不知道啥叫爱情，她只知道，崔海这样的男人值得嫁！ “那明天上午十点，你们俩到公社门口等我。” 崔海有些激动，明天他就能和秋玲登记结婚了吗？ “明浩，这不好吧？胡胖嫂那边......” “大舅娘，那边的事交给我，你们等着娶媳妇就行了！爹，娘，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家吧！” 崔兰花和苏大山站了起来。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他们也真是累的不轻。 “别走别走，俺菜都准备好了，留下一起吃个饭！明浩第一回到家里来，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刘月梅顾不得想别的，赶紧起来拦人。 “大舅娘，秋玲还在这呢，你好好安慰安慰吧，俺们也不是外人，想来随时来！” 苏美秀抓住刘月梅的手，贴着刘月梅的耳朵边说道。 第340章 开条子领证 车子刚出去没一会，两个小的就互相靠着睡着了。 “秀，这么颠簸，你没啥事吧？” 回去的时候因为天已经给黑了，即使开着车灯，也难免会看不清楚路况，所以车比来的时候颠的多。 “俺没事，明浩，你让秋玲和崔海先领证，能行吗？” 现在车里没外人了，苏美秀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还是说，你真打算答应胡胖嫂的那些条件？” 不等江明浩回答，苏美秀继续问道。 她和崔兰花的想法一样，秋玲是个好姑娘，值得任何好东西，但胡胖嫂要那些东西，很明显不是给秋玲的，这就让人很难接受。 “是啊，明浩，娘知道你也是好心，不想让崔海打光棍，但那姓胡的胖娘们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钱给了她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啊！” “娘，秀，那些东西和钱算是我给崔海的贺礼，这些年大舅大舅娘没少帮衬咱们，现在咱们条件好了，回报一二是应该的，胡胖嫂想动这些东西，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崔兰花听到江明浩真的要给崔海出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还有五百块钱，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些年大哥大嫂没少帮衬她，但她能力有限，自己活的都够呛，根本就没机会报答，没想到她女婿会....... “那胡胖嫂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啊！” 苏美秀担忧。 “那我好惹？” 江明浩笑着反问了一句。 崔兰花和苏美秀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江明浩这小子可是一肚子的心眼子，别说是胡胖嫂一个农村妇女，就是公社干部、县里的副县长哪个不是拿江明浩没辙啊！ 这个话茬到此结束。 车开到家，两个小的还没睡醒，睡的小脸红扑扑的，让人不忍心叫醒，只能江明浩抱着小艳红，崔兰花抱着江月，一直放到了被窝里。 “老头子，咱们这女婿真的是彻底变了！以前他都没拿正眼看过大哥大嫂，今天不仅拎着东西上门，还主动帮着崔海摆平婚事，俺这心里真......” 晚上睡觉，崔兰花忍不住拉着苏大山说道。 “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上秋你这老婆子就能住新房了！” “死老头子，房子你不住啊？” “俺住，俺住，老婆子，俺其实和你一样，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明浩那么个性子竟然能变成今天这样，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咋就睡了一觉，这人就能变化这么大呢？” 其实这事困惑了苏大山挺长时间了。 “管他呢，女婿这是变好了，你管咋变的呢，反正俺是乐意！” 崔兰花没像苏大山一样合计这么多，这世上邪乎的事多了去了，她才不管呢，哪怕女婿鬼上身她都不怕，鬼上身那也是好鬼。 这屋老两口热热乎乎的唠着嗑，这屋，苏美秀枕着江明浩的胳膊，窝在江明浩的怀里也在说话。 “明浩，俺今天特别高兴，你知道不，以前你对大舅大舅娘都看不上，俺想去他们家看看，你每次知道了就不乐意，俺一直觉得对不住大舅娘，大舅娘没闺女，对俺就像对闺女似的，可是今天，大舅娘看到你去了，就激动的要哭了。” 苏美秀一边说一边又往江明浩的身边凑了凑。 “以后你男人会越来越好的，好到让你恨不得每天都钻我被窝！” 江明浩笑嘻嘻的一边说一边在苏美秀的嘴上偷香。 “三句话就没正经！” 苏美秀嗔了一句，却被江明浩轻轻的搂到了怀里。 外面，被乌云遮蔽的月亮露出了笑脸，清冷的月光如同万点碎银洒落地面。 第二天，江明浩一早就到了公社。 正常办理结婚证需要的手续不算少，至少要生产队的介绍信和证明，但秋玲是背着她姑和崔海办结婚证，这些东西是肯定没有的，江明浩提早来，就是为了办这个事。 江明浩直接找了马书记。 没办法，公社的干部他基本不认识，就跟马剑比较熟。 “俩年轻人是自愿的？” 江明浩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把秋玲那边的情况跟马剑和盘托出，让人办事，他总得有点诚意，这事不难打听，他要是撒谎，回头胡胖嫂闹起来，马剑这边也难做。 “自愿的。” 马剑没有立刻回答，理论上这样的事他根本就不应该插手，但开口的人是江明浩，这就得另当别论了。 “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着条子去办吧！” 短暂的犹豫之后，马剑拿起笔，唰唰几笔写了张条子，内容不多，就是告知负责办这件事的专员直接办理就行，不用问那么多。 “谢谢马书记！” 江明浩的一声谢谢让马剑觉得这事办的值！ 一张条子换江明浩一个小人情，真的很划算。 十点。 崔海和秋玲准时到了公社门口。 秋玲的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巴掌印，尽管戴着围巾，但围巾只能包住一部分，却不能将整个脸都裹住。 崔海的眼里满是心疼。 “表姐夫，俺们真能办结婚证？” “跟我进去吧！” 江明浩没有问秋玲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反正今天过后，秋玲就能彻底的脱离那个疯批老娘们。 因为来的比较早，办结婚证的群众不多，他们没用排队就直接站到了办事专员跟前。 “秋玲？咋是你？” 听到办事员竟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秋玲吓的一哆嗦，抬头一看，竟然是她姑父的外甥女赵蓉，俩人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后来赵蓉一家子搬到了公社，就没再见过面，她真不知道竟然能在这遇到。 “秋玲，你要办结婚证？我怎么没听三舅说你要结婚呢！” 赵蓉一问完，秋玲更害怕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心里大片的绝望，本来以为她就要奔向幸福了，谁知道竟然会这样，她什么东西都没有，赵蓉肯定会怀疑，肯定会告诉大姑的。 “这是马书记开的条子。” 江明浩也没想到这个办事员竟然会和秋玲认识，但这不重要，再怎么样，他手里有马剑的条子，这个赵蓉不敢不给办，只要办了，拿到了结婚证，就是胡胖嫂直接杀过来，他也不怕。 第341章 买买买 赵蓉接过条子，不由得抬起头，惊讶非常的看了看江明浩，又看了看秋玲和崔海。 秋玲紧张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崔海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没接触过马书记，甚至不知道马剑就是公社最大的领导，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张条子能不能让他们顺利办理结婚证。 这张条子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救命稻草。 “姓名，年龄......”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赵蓉把条子折好，放进了一旁的抽屉里，抬起头，就端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 这个年代没有互联网，办什么东西都是办事员的一支笔，红章一盖，走到哪都好使。 不到二十分钟，两张结婚证就办好了。 两个年轻人看着手里的结婚证，眼眶不约而同的就红了。 “走吧！” 江明浩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没给两个人太多的时间消化情绪。 看到三人出去，赵蓉打开抽屉，把里面马书记的条子拿了出来。 她了解舅妈的这个侄女，从小就老实巴交的不咋吱声，现在竟然能找到这么厉害的夫家？ 马书记这人，从来不插手这种事，估计这次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不行，她得问问三舅，这秋玲找到的夫家到底是啥来头，在哪找的，不行给她也介绍一个。 这边，江明浩开车把两个年轻人直接带到了白石县百货大楼。 三转一响只有在这才能买到，公社没有。 “俺......俺不能要.......” 听到江明浩让她选样子，秋玲吓的舌头都打卷了。 崔海也没想到，姐夫能直接把他们带到这来，他刚才听人家说，一台缝纫机就要180块钱还要好几张工业票呢，加上收音机、手表、洋车子加一起得好几百，他跟这个姐夫不熟，所以，也不敢开口。 “那就要这台吧，车子要这个。” 看到两个年轻人低着头，谁也不敢吱声，江明浩干脆直接替他们做了选择，本来选择就不多，江明浩就直接要了最好的。 售货员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痛快的顾客，纷纷都朝这边看。 “你这位同志和许大炮是不是一起来过？” 忽然，一个女人指着江明浩问道。 “是啊刘姐，我和大炮是兄弟！” 江明浩记得眼前这个喜欢保媒拉纤的大姐，好歹是许大炮的同事，江明浩态度很好，笑着说道。 “哎哟哟，我就说咋这么眼熟呢，像你这么俊的后生，我看一遍就忘不了，哟哟，你这是带着家里人来买东西？” “是啊，我弟，弟妹！” 江明浩侧目看了一眼崔海和秋玲。 “啧啧，真是郎才女貌的，你这个当哥的也是讲究，还没见过谁家当哥的能出这么大头给弟弟置办东西，啧啧！” 刘姐接连啧啧了几声。 “刘姐，我这东西暂时先不提走，在这放两天，行不？” “行行行，放多长时间都行，用不用安排个车给你直接送过去啊？” 江明浩没想到刘姐能这么热情，还提供送货服务，不过侧面说明，许大炮算把百货大楼的妇女们处明白了。 “那就谢谢刘姐，帮了我大忙了！” “这算啥事！” 刘姐看着江明浩眼睛依旧放光，这样俊俏的小伙子，看着就舒坦啊！ 秋玲和崔海全程都是懵的，晕晕乎乎的。 江明浩把两人送回了公社。 “你们俩先回去吧，结婚证收好，让大舅娘准备办喜事吧，越快越好！” “姐......姐夫，俺会报答你的！” 崔海憋红了脸，半晌才憋出这句话。 “俺也是，姐夫，俺和崔海一定好好干活，报答姐夫的大恩大德！” 秋玲说话倒是比崔海利索。 “一家人，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们俩能把日子过好，孝顺爹娘，就够了，行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江明浩笑着摆摆手。 两个年轻人知道感恩，这很好！ 虽然他帮这个忙是为了大舅大舅娘，但如果这两个年轻人是白眼狼的话，他也不介意换个方式帮助大舅大舅娘。 江明浩之后去清桃口找了葛长征。 他之前就听说过清桃口有个老木匠，祖上世代都是木匠，白山公社不少人家的家具都是找老木匠打的。 有葛长征这个队长在，老木匠很大方的把别人预定的但是短期内不会取走的七十二条腿卖给了江明浩，为了表示感谢，江明浩多给了老木匠10块钱，把老木匠高兴的够呛。 这些东西当然也是暂时寄放在这，等刘月梅那边定下了办喜酒的日子再运过去不迟。 离开清桃口的时候，葛长征犹豫了一下，问江明浩蔬菜大棚啥时候开始动工。 葛长征非常年轻，所以也很有想法，他比任何一个生产队的队长都更期待这件事的进展。 “一个礼拜左右吧！” 江明浩算计了一下时间后回答。 “哦哦，那中，那俺们还用做点啥准备不？” 葛长征听说了，小团山子生产队最近热闹的很，全体社员一起上阵，大棚子已经盖完了一个，尽管知道那个是育苗棚，不是真正用来种菜的大棚，葛长征还是羡慕的不行。 “找几个会干瓦工的社员吧，越多越好。” 建大棚的外墙，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能保证把墙砌平不倒就行。 加上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施工的进度也会越来越快，江明浩预估半个月大棚就能建成，那个时候育苗棚里的菜苗也已经到了可以移栽的程度了，这么算下去，六一之前，第一批青菜就能出售。 这批蔬菜的成熟期虽然不是特别早，但比起市面上正常成熟的蔬菜还是能早上二十多天，这个时间差已经足够用了。 送走了江明浩，葛长征就招呼社员们开起了大会。 他动员社员们，只要家里有会干瓦匠活的，叔叔舅舅兄弟小舅子连襟啥都行，喊过来一个，生产队就给包饭还一天给两块钱。 葛长征话音一落，社员们纷纷举手，葛长征数了一下，好家伙，足足四十来号。 一天两块，那就是八十多块啊！ 葛长征有点后悔，他太草率了，但社员们热情这么高，这么配合工作，他要是说话不算话，那不是打击社员积极性嘛！ 思来想去，葛长征干脆去了红石砬子生产队。 团山子生产队已经开始忙活了，红石砬子生产队不是还没动弹嘛！ 他给红石砬子生产队把瓦匠找现成的了，宋光那小子不得对自己感激涕零啊！ 第342章 露馅了 “啥？那孩子真把东西都买了？” 崔海回到家之后，就把江明浩带着他和秋玲到县百货大楼买三转一响的事跟刘月梅说了，把刘月梅吓的够呛。 “姐夫还说，让咱家快点准备酒席，早点把事办了！” 崔海到现在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本来以为自己和秋玲这辈子无缘了，没想到竟然会从天而降一个这样厉害的姐夫，帮他解决了一切。 “这是结婚证。” 崔海把捂的热乎乎的结婚证递给了刘月梅，连同秋玲的那份。 姐夫特别交代了要把结婚证保管好，他和秋玲怕弄坏了弄丢了，还是交给刘月梅保管最好。 刘月梅看着手里的结婚证，看着儿子和秋玲的名字，眼泪忍不住就落下来了。 太不容易了！ “娘，酒席的事咋办？姐夫说越快越好，可是......” “这个不用你操心，娘张罗。” “那秋玲呢，咋整？还回去不？之前俺们在公社碰着秋玲她姑父的外甥女了，俺俩办了结婚证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俺怕秋玲回去会被她姑打！” 崔海是真的很心疼秋玲。 从小秋玲就帮着胡胖嫂喂猪下田洗衣做饭，吃不饱饭还经常挨打，胳膊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有时候脸上都带伤。 “她胡胖嫂敢！现在秋玲也是俺的娃，也叫俺一声娘，她胡胖嫂要是再敢动秋玲一根手指头，俺就跟她拼命！” 刘月梅大声说道。 之前秋玲不是她家人，她就是心疼，也没啥立场护着秋玲，但现在不一样了，秋玲是她儿媳妇，谁再动秋玲，那就是动她刘月梅。 秋玲感动不已，这是娘死后，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母亲的温暖。 刘月梅掏出钱和布票，让崔海带着秋玲去买件结婚穿的衣服，自己则是风风火火的准备酒席去了。 江明浩的意思刘月梅知道，这是要尽快生米煮成熟饭，以免夜长梦多。 ...... “妈，你猜我今天看着谁了？” 下班回到家，赵蓉迫不及待的钻到厨房里，扯住了王菊的胳膊。 “看着谁了？” 王菊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平时她和爱人都宠溺的很，即使二十多岁了，性格还跟个小孩似的。 “看着我舅妈家的那个侄女了，她和另外一个人到公社办结婚证了！” 王菊择菜的手顿了一下。 “办结婚证？这事没听你三舅说过啊，之前还说那丫头没合适的对象呢，这么快就找着了？” “妈，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来办结婚证，啥手续都没有，但马书记给他们批条子了，让我直接给他们办就行，妈，马书记那人你也知道，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给谁开后门的，秋玲找的那男人肯定不简单！” 想到这个，赵蓉就有点羡慕嫉妒恨。 秋玲一个农村丫头，也没念过书，就知道傻干活，结果找了个这么厉害的男人，她赵蓉长的好工作好家里条件也好，可是给她介绍的那些男人，都是歪瓜裂枣，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 凭啥？ “是吗？等会吃了饭，妈去趟你三舅那，打听打听到底咋回事？你三舅这嘴也够严实的，咋地，怕咱跟那丫崽子抢男人啊？” 王菊有点不乐意。 她也觉得，自己闺女才配得上那样有条件的人，他三哥可真行，里外不分，有这样条件的男的不介绍给自己亲外甥女，反而介绍给个外人。 “妈，我也跟你去！我觉得这事有问题，他们为啥不开介绍信，而是要让马书记给他们出条子走后门办结婚证啊！” 王菊一合计，的确是这么回事。 “走，咱娘俩现在就去！” 王菊把菜扔回水槽，摘下围裙，晚饭也不打算做了，娘俩骑着洋车子就往刘王庄生产队而去。 这个距离不算短，足足一个多小时，娘俩才骑到胡胖嫂的家门口。 “哟，这是啥风啊，把俺这么金贵的小姑子给吹到家里来了啊！” 看到娘俩，胡胖嫂阴阳怪气的说道。 胡胖嫂看不上王菊，天天鼻孔朝天的，算个什么东西！ “三哥呢？” 王菊自然也看不上胡胖嫂，尖酸刻薄，小家子气的很。 “王菊来了？啥事啊？” 王宝山看着自己的老妹子和外甥女，一脑门子的汗，妹女婿又没跟来，这是有啥事啊？ 妹女婿还不到五十呢，不能吧？ “三哥，我问你，秋玲跟人结婚了这事你咋没告诉我？” 王宝山一听，下意识的看向胡胖嫂。 这事他没听说啊，秋玲那丫头的事他从来不插手，都是她姑管，没听说结婚啊！ “啥结婚？别胡说八道败坏俺侄女名声，俺侄女可是清清白白大闺女！” “舅妈，你可拉倒吧，我亲自给秋玲和她对象办的结婚证，你可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啥？” 胡胖嫂懵了。 这咋可能？ 但赵蓉的确就是在公社干这个的，没事她也不能带着小姑子专程来家里撒这个谎啊！ 胡胖嫂心慌的厉害。 她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能，不能，秋玲那丫头从小就胆小，怕她，不敢偷摸干这么大的事，再说了，那办结婚证得要生产队开介绍信开证明，赵大脑袋不可能给他们开这样的证明。 “哥，你可真行啊，胳膊肘往外拐拐的厉害啊，这么好的男人你不想着介绍给你外甥女，倒是让别人给占上了，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啊？” 王菊就是生气。 气她哥糊涂，气她哥不为自己着想。 王宝山真是被骂的五迷三道的。 他干啥了啊？ 这事他真是一点不知道啊！ “胡大珍，这到底咋回事？王菊和赵蓉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背着俺让秋玲跟别人登记了？” 王宝山被骂的莫名其妙，转而就把矛头指到了胡胖嫂身上。 “王宝山，你别特么的瞎咧咧，你妹子外甥女一进门就胡说八道，你就信？俺昨天才带着秋玲去跟崔海那小子相看，咋可能.......” “对对对，那个男的就叫崔海！” 听到崔海的名字，赵蓉立刻尖声附和。 胡胖嫂的脑瓜子嗡的一下。 “栓子，你姐呢？” 胡胖嫂对着屋里喊。 “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上哪浪去了！” 屋里传出王洪栓的声音。 胡胖嫂脚底踉跄了一下，刚刚稳住身形，拔腿就往外跑。 第343章 找上门来 “秋......玲，秋玲，你......个死丫头，给俺出来！” 胡胖嫂跑到崔海家里，但因为胖，这几百米跑下来，累的直不起腰，只能一边用手撑着膝盖猛喘气，一边朝着屋里喊。 “哟，亲家来了？快屋里坐！” 刘月梅用围裙擦了一下手上的水，从屋里走出来。 “呸......谁是你亲家？刘月梅，俺家秋玲呢？让她出来！” 胡胖嫂现在不想跟刘月梅说啥，万一赵蓉那死丫头说的不是真的，她跟刘月梅撕破脸，到时候不好收场，她儿子娶媳妇的彩礼可都指望着老崔家那个有钱的姑爷呢！ 所以，她要亲自跟秋玲对质，那死丫头从小就没胆子，不敢跟她撒谎。 “秋玲没在这，咋地，秋玲没在家？” 刘月梅神态自然，哪怕胡胖嫂把眼睛瞪圆了，也没从刘月梅的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来。 难道秋玲真没来？ “亲家，要不你到屋坐一会儿，喝口水暖和暖和吧！” 说完，刘月梅就掀开了棉门帘子，屋里冒着氤氲的热气，应该是已经开始做晚饭了。 胡胖嫂虽然没进去，但是眼睛却顺着门口往屋里瞄。 “崔海呢？没在家？” “没在家啊，这不是跟俺家那姑爷子到县里去买三转一响了嘛，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说不准就跟俺家那姑爷在县里住了！” 听到刘月梅说崔海是去县里买三转一响了，胡胖嫂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秋玲真没来？” “没来，亲家，要不你进来看看？” 胡胖嫂其实是真想进去看看，但她要是进去了，就等于是怀疑人家刘月梅，秋玲要真在屋，那啥也不说了，她就是伸手挠刘月梅那也有理，可要是找不到呢？ “不了不了，俺家里还有事，先回去嘞！你忙着吧！” 胡胖嫂讪笑两声，扭头走了。 刘月梅朝着大门口撇撇嘴，转身进了屋。 胡胖嫂却并没有真的回家，她围着老崔家来回转悠。 秋玲那丫头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说她出去耍啊浪啊，胡胖嫂是不信的，所以，她依旧怀疑秋玲就在老崔家。 “胡大珍，你干啥呢？俺妹子和外甥女都在家等着呢，咋地，你还想让俺妹子和外甥女空着肚子回去啊？赶紧回家做饭去！” 王宝山对自己的这个妹子可是比对媳妇好的很，加上王菊刚在在王宝山的耳朵边一个劲的说胡胖嫂对她家侄女比对赵蓉好，让王宝山窝了一肚子气，半天一晌的还不见胡大珍回来，不由得就找了出来。 “吃吃吃，你就知道惦记你妹子，咋不想想你儿子，俺这么折腾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给你儿子找媳妇，给你老王家传宗接代？” 胡大珍本来就心烦意乱，又没找到秋玲，心里也憋着气呢，没好气的骂了王宝山两句。 “臭娘们，皮子痒了是不？找抽吧？” “抽啊！来啊，朝这抽，抽不死俺你王宝山就是孙子！来啊！” 胡胖嫂看着眼前窝里横的男人，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说，一边弯着身子，把脑袋往王宝山跟前送。 “你......赶紧给俺回家，饿着俺妹子和外甥女，俺抽不死你！” 王宝山嘴上这么说，却不敢真的动手，胡大珍长的胖，人也彪，俩人真动起手来，王宝山未必占便宜。 “王宝山，俺胡大珍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了你这么个王八犊子，俺.......” 胡胖嫂嘴上骂着，但脚步却是朝着家走了。 王宝山同样骂骂咧咧的跟在后头。 老崔家的屋子里，秋玲躲在门后，听到胡胖嫂和王宝山两个人的声音慢慢消失，这才敢站出来。 “娘，俺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肯定还得来，要是发现俺真在这，俺......” 秋玲不敢想那会是啥后果。 她姑骂人特别难听，她一个大姑娘，经常被的骂的恨不得喝农药死了，打她也不手软，掐的挠的，扫帚扁担，抄着啥就用啥打她。 “没事，等下你和崔海抄小路去崔海老姑家，在那先猫两天，等俺这边把酒席都张罗好了，你和崔海再回来！” 秋玲咬着嘴唇，点点头。 崔海在后山帮着崔大民捆柴火，马上就要开始上工了，家里的柴火得准备充足，而且过两天办酒席，也得需要不少柴火。 “崔海，你带着秋玲赶紧抄小道往尖山咀生产队去，到你老姑家猫两天，等回头这边都安排好了，你俩再回来！” 刘月梅一边说，一边把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袱塞到了崔海手里。 “崔海，娘跟你说，虽然你和秋玲办了证了，但没到办完酒席那一天，不许对人家秋玲动手动脚的，知道不？要是让俺知道你欺负秋玲，俺把你腿给打折了！” 秋玲害臊的低下头，心里却很暖和。 “哎呀娘，你说啥呢？俺是那样人嘛，行了，俺和秋玲先出去了啊！” 刘月梅看着崔海拉着秋玲的手从后门走了，刘月梅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 今天晚上怕是不消停啊！ 果不其然，晚上八点多，胡胖嫂带着王宝山、王洪栓冲到了崔海家。 刘月梅早早的就把两个平时跟自己睡的孙子孙女送回了老大家，家里只有她和崔大民。 胡胖嫂二话不说，直接往屋里冲，翻箱倒柜的，王洪栓也跟着胡胖嫂一起，看到柜子里放着的烟，王洪栓二话不说就拿了两盒放进了衣服里。 王宝山倒是没冲进来，不过脸色也不善。 “刘月梅，你把俺秋玲藏哪去了？啊？” 找不到人，胡胖嫂掐着腰扯着嗓门质问刘月梅。 “胡胖嫂，你大晚上的二话不说进来就翻箱倒柜的，你要干啥？俺白天就跟你说的很明白，秋玲不在俺家，你找也找了翻也翻了，咋地，找不到就开始红口白牙的诬告了呗？” 人已经离开了，刘月梅自然不怕胡胖嫂。 反正这样的亲家她也没打算处。 “俺诬告你？就是你们把秋玲给藏起来了，今天你没要是不把秋玲给俺交出来，俺就不走了！” 胡胖嫂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月梅冷笑一声。 她害怕这老娘们坐地上？ 坐呗，大半夜的，地上又冷又潮，她不怕把屁股拔成两半，不怕窜稀，随便坐！ 第344章 东藏西躲 “俺给你倒杯热水吧，大冷的天冻着可就不好了！” 刘月梅一边说，一边让崔大民倒了一二碗热水端到了胡胖嫂跟前。 “俺不喝，你赶紧把人给俺交出来！” 胡胖嫂到现在都保持着理智，只要她不能抓包，那就不能完全撕破脸，能给买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还给五百块彩礼的人家，她上哪找第二个去啊！ “俺说了好几遍，人真没在俺家，不信你就再翻，宝山大哥，你进去翻翻？” 王宝山赶紧摆手。 他看了刘月梅一眼，当年他还没结婚的时候，其实是看上了刘月梅的，但胡胖嫂的娘找到他娘，俩老太太私下里就把他的婚事给定了，每次看到刘月梅，王宝山都有会觉得很遗憾。 “大栓侄子，你接着翻？” 王洪栓心里就惦记那两盒烟啥味呢，对这事压根不上心。 他娶媳妇这事有他老娘呢，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亲家，你瞅瞅，这让你们翻你们又不翻，既然这样，要坐呢你就坐着，俺白天累了一天了，乏的很，俺进屋睡了啊！” 刘月梅说完就要进屋，胡胖嫂能干吗？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抓住刘月梅的胳膊。 “刘月梅，你发誓，秋玲要是在你这的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行，俺刘月梅发誓，秋玲要是在俺老崔家的话，俺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这回行了吧？” 看到刘月梅发毒誓发的这么痛快，胡胖嫂有点信了。 农村人是很封建迷信，很忌讳这个的。 “行了行了，大晚上的非得发疯，不够丢人的，赶紧回家！走走走！” 看到刘月梅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王宝山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赶紧扯了胡胖嫂的胳膊，硬把胡胖嫂给拽走了。 刘月梅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关暂时算是过了。 就怕明天胡胖嫂回过味来闹到兰花家里去，那她这个当嫂子的可就太对不起小姑子了。 “大民，要不咱明天就办酒席吧！” 思来想去，刘月梅都觉得越早办酒席越早把俩孩子的婚姻给过了明路越稳妥。 “明天？会不会太着急了？那请厨子，找帮厨的，借家伙什，再加上买菜买糖块啥的，不赶趟啊！” 崔大民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决策权，虽然每次刘月梅都跟他商量，但他基本拿不出啥主意来。 “啥赶趟不赶趟的，你儿子的婚事人家明浩给里外的张罗，咱当爹娘的还不如人家一个表姐夫？行了行了，俺合计合计，你没事早点睡吧！” 刘月梅对此并不失望，这些年她早就习惯凡事自己一个拿主意了。 尖山咀。 苏美秀和秋玲以及崔兰花三个女人睡一个炕，崔海江明浩和苏大山爷仨睡一个炕。 三个男人倒还好，很快就睡着了，但另外一个屋，秋玲却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或者大声喘气，怕影响苏美秀和崔兰花。 她的心一直很慌。 她在想，她大姑发现自己没回家，肯定还要去崔海家闹，为了自己和崔海的婚事，公公婆婆必然要承受来自她大姑的咒骂甚至撕扯。 “秋玲，别担心了，凡事有你姐夫呢！” 苏美秀伸手给秋玲的被子往上拽了一下，轻声安慰道。 秋玲没想到苏美秀竟然还没睡，而且听到苏美秀温柔的声音，秋玲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睡吧！” 苏美秀的话让秋玲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下来，慢慢的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崔大民就赶到了尖山咀。 “爹，咋地了？” 看到自己的老爹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崔海吓了一大跳，生怕家里出了什么事。 “胡......胡胖嫂带着人往......往尖山咀来了！” 崔大民一说完这话，秋玲顿时脸色刷白，眼泪不争气的接连往下掉。 “崔海，俺们走，不能让老姑一家跟着俺们遭殃！” 秋玲虽然害怕，但骨子里的善良却让她做出了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走啥走？她来就来，俺崔兰花怕她？有老姑在这，看她能咋地？” 崔兰花护犊子的热血再次被唤醒。 “兰花，他们来了不少人嘞！” “人多咋地？人多俺就怕他们？这秋玲和崔海已经办了结婚证，她胡胖嫂再能耐还敢把人绑回去？” 崔兰花和她大哥崔大民的性格不一样，平时或许沉默寡言没啥动静，但只要是有人碰了她的逆鳞，那就跟浑身打了鸡血一样，这一点，江明浩是感触非常深的。 “秀，你先进屋，带着俩娃别出来，省得碰着你！” 崔兰花已经摆开了战斗姿态，干干瘦瘦的老太太看着精气神十足。 “娘，用不着硬碰硬，而且胡胖嫂就是来尖山咀，也不是真的奔着撕破脸来的！” 江明浩很清楚胡胖嫂这种人，她的目的是三转一响是五百块彩礼，之所以风风火火的找过来，是怕秋玲和崔海生米煮成熟饭，她拿不到那个钱了。 “你们都进屋吧，我出去看看！” 江明浩的一句话，力有千钧一般，刚才还心慌意乱的一群人，心情都平静下来。 “外甥女婿，俺......俺和你一起去吧！” 崔大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事他要是不出面，当缩头乌龟的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用，大舅和他们一起在屋歇歇吧！” 说完，江明浩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江明浩刚走出院子没多远，就看到了以胡胖嫂为首的四五个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旁边还跟着几个尖山咀的社员，陈富贵也远远的在后头追了上来。 老苏家可是消停了挺长时间了，今天这是终于又要有热闹了？ “婶子这一大早的来尖山咀，有事？” 江明浩脸上带着淡笑，声音也不大，可是不知道为啥，胡胖嫂本来汹涌的气焰莫名其妙的就弱了下去。 “咳咳......秋玲呢？秋玲是不是在你家？” 胡胖嫂抻着脖子问。 “是在我家。” 啥？ 江明浩大大方方的这么一说，倒是给胡胖嫂整不会了。 准备好的那些个凶神恶煞的话术突然不知道咋发挥了。 “秋玲为啥在你家？俺和你非亲非故的，把秋玲给俺交出来。” “胡胖嫂，你这话的意思是，秋玲和崔海的婚事不作数了，是吗？” 胡胖嫂一愣。 她啥时候说不作数了？ “如果作数的话，秋玲应该跟崔海一样喊我一声表姐夫，这是非亲非故？” 江明浩这句话看似就是在陈述事实，甚至废话，但却让胡胖嫂一时间反驳不了，反驳，很可能那些眼瞅着就能到手的东西就会不翼而飞。 第345章 事有反常必有妖 “秋玲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住在你家算咋回事？你少废话，赶紧把秋玲交出来！” 胡胖嫂掐着腰，即使心里没底，也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跟着胡胖嫂来的几个娘家人围在胡胖嫂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这些家人一个个的也都虎背熊腰，看着挺唬人。 “干啥？你们要干啥？” 但不等这几个人靠前，陈富贵就跑了上来，挡在了江明浩跟前，几个看热闹的社员也立刻站到了陈富贵旁边。 上次赵勇来他们尖山咀撒野，他们没能团结一致，让江知青不满意，这回，他们可得表现的英勇点。 “这是尖山咀生产队，俺不管你们是哪个生产队的，要是敢动江知青一根手指头，俺们尖山咀的社员可不答应！” “就是，不答应！” 社员们纷纷附和陈富贵。 胡胖嫂没想到江明浩在生产队人缘这么好，她还没咋地呢，就有人这么维护，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江明浩要是死活不放人的话，她也没办法。 “胡婶子，你之前答应了秋玲和崔海的婚事，也开出了条件，我这边呢，已经把你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胡婶子放心，崔家不仅会把胡婶子要求的东西全部准备到位，还会给秋玲准备好全套的新衣服、新首饰，明天一早，这些东西都会送到刘王庄，胡婶子还有别的要求吗？” 江明浩的态度好的简直令人发指。 陈富贵心里暗暗嘀咕，这有点不太像小江的性格啊？ 这胖娘们都这个态度了，小江还能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 尖山咀其他社员们的想法也差不多，都觉得有点诡异，他们可都是见识过江明浩的脾气和手段的，这胖娘们都带着人打上门了，他们这江知青咋还这么沉得住气啊？ 听到江明浩说除了她要求的那些，竟然还给准备了首饰，这让胡胖嫂心中一喜。 回头她把首饰要过来，以这样的条件，想要娶啥样的儿媳妇娶不着？ 就是城里的大小姐估计也没啥问题。 “明天就都送过去？” “嗯，明天就送过去！” 江明浩依旧笑眯眯的。 “要是送不过去呢？” “胡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发个誓，明天这些东西要是不送过去我就天打五雷轰，这回胡婶子放心了吗？” 听完江明浩的话，胡胖嫂放心了。 她这人最信的就是这个。 尖山咀的社员们却都像是见了鬼似的，这到底咋回事啊？ 他们生产队这不服天不服地，谁谁都敢干的江知青竟然赌咒发誓，这个胖娘们这么厉害的嘛？ 胡胖嫂本来也不是真的关心秋玲，不过是把秋玲当成给自己儿子换彩礼的筹码，现在这筹码稳当了，她也用不着操这闲心了，早上出来的早，还没吃饭呢！ “走走走，回去吧！” 胡胖嫂走的倒是干脆，一点没拖泥带水。 跟着她来的几个亲戚则是一脸懵逼，他们以为是要干仗的呢，合着就过来占个场子，听人家说句话呗？ “小江啊，你是不是又揣啥坏水了？” 等到胡胖嫂一行人走远了，陈富贵赶紧问道。 “坏水算不上，不过肯定不会让她得逞就是了。” 陈富贵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尖山咀社员们也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他们这江知青还是之前那个‘睚眦必报’的江知青。 “谢谢大家伙啊！” 江明浩没忘对陈富贵和几个站出来维护自己的社员们道谢，还竖了竖大拇指。 不管咋说，社员们的觉悟还是比以前高了，以前的尖山咀就是一团散沙，所有人都是自扫门前雪。 回到家，崔大民紧张的朝着江明浩的身后看，崔海和秋玲也紧张的不行，生怕江明浩搞不定胡胖嫂。 “她带人回去了，崔海，你今天带着秋玲到公社或者县里买件新衣服吧，钱该花花，不够的跟你姐要。” “不不不，不用，俺娘昨天给了俺钱还有布票。” 崔海连忙摆手。 他欠姐夫一家已经够多的了。 崔大民看着江明浩，脸色有些复杂。 他之前是不大看得上这个外甥女婿的，谁曾想，这个外甥女婿却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如果没有外甥女婿，他家老三八成就要打光棍了。 “大舅，酒席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希望明天就能办！” 江明浩看向崔大民。 这个年代酒席没有多复杂，一桌就是六个菜，两个肉，四个素，然后每桌再放十几块糖一小碟瓜子，所以筹备起来并不难。 “你大舅娘今天就张罗了，俺......俺这就回去帮忙！” 崔大民这一刻觉得他应该有点担当，外甥女婿都为了这事忙前忙后，他这个当爹要是还凡事都不出头，那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俺和大山也去，秀，你在家带着俩孩子！” 侄子结婚，而且还是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她不可能不去帮忙。 崔大民心急如焚，连早饭都不想吃就想回生产队，最后还是被崔兰花硬按着喝了一碗粥。 吃了早饭，一家人兵分几路。 江明浩先把崔海和秋玲送到供销社，自己则是去了百货大楼，让刘姐帮忙安排送货，之后去找了许大炮，但是许大炮不在，江明浩打听了一下旁边的邻居，说许大炮这小子这两天早出晚归的，好像忙的很。 江明浩心里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看来那个事要成了。 许大炮虽然嘴损，但办事江明浩还是放心的，眼下他还是要把崔海和秋玲的婚事帮着搞定，最多再耽误两天时间。 刘王庄家里，刘月梅跟生产队几户人家借了桌子椅子，又通知了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一些社员过来吃酒席。 崔海的婚事真的太急了。 一整天，刘月梅都忙的脚不沾地，厨子没找到，最后崔兰花自告奋勇。 老王家，胡胖嫂坐立难安。 刘月梅来告诉她了，明天就办酒席。 对于办酒席时间这么紧的事，胡胖嫂并没有意见，越早办她就能越早拿到那些东西，自己的儿子就能早点娶媳妇，家里少口人，还能少碗饭呢！ 可是她总是觉得心慌的厉害。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好好的，老崔家为什么要这么快的办酒席，再急着娶媳妇不也得准备个十天半月的嘛！ 可是...... 第346章 江明浩发飙 第二天，早上6点钟。 老崔家的灶火就升了起来，炊烟先是一丝丝的，很快就一缕缕的飘出院子。 刘月梅昨天忙到了凌晨两点多钟，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又起来收拾，但想到过了今天，儿子就有媳妇了，刘月梅并不觉得累。 崔兰花也扎起围裙，烧水，择菜，洗菜，切菜，几乎把所有活计都揽了下来。 崔大民和苏大山则是负责贴喜字，砍柴挑水，搬桌子板凳这些力气活。 7点多钟，平时关系不错的社员开始陆陆续续的上门，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当然也有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从柜里抓把瓜子塞到兜里的。 崔海换上了簇新的藏蓝色的新衣服，胸前戴了朵大红花，整个人看着比平时英俊不少。 秋玲则是回了老房子。 老房子是秋玲的家，父母死了之后归了胡胖嫂，但胡胖嫂却并没有住，而是打算拾掇拾掇，等王洪栓结婚了，她和王宝山搬过来住。 秋玲想从这里出嫁。 崔海和刘月梅都没反对，她们知道秋玲心里的想法，想让她爹娘看着她嫁人。 但胡胖嫂不乐意！ 秋玲在她家住了十年，现在要结婚了，却从老房子出门子，那不是打她胡胖嫂的脸吗？ 胡胖嫂找了过来，进门就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白眼狼啊你，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现在你要结婚了，咋地，就开始不待见你姑，开始啪啪打你姑脸了是不？” “姑，俺想让爹娘看着俺出嫁！” “呸！你爹娘骨头渣子都化成渣滓了，还看你出嫁？赶紧的，跟俺回家！” “俺不回，姑，俺.......” “你回不回？回不回？” 听到秋玲说不回，胡胖嫂抬手就往秋玲的胳膊上拧。 疼的秋玲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把刚刚擦的胭粉都弄花了。 “哭什么哭，小贱皮子，别以为结婚就有人给你撑腰了，俺明着告诉你，回头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还有彩礼钱，对，还有你手上这个金镏子，你都得给俺摘下来，留着给你哥娶媳妇，听着没？” “姑，那些东西都是人家表姐夫给买的，俺不能.......” “还敢顶嘴？说，能不能？能不能？” 听到秋玲不同意，胡胖嫂怒火中烧，再次伸手拧向秋玲，这次是拧在腰上，秋玲疼的尖叫出声。 “你干啥？” 就在此时，苏美秀走了进来，看到胡胖嫂竟然在拧秋玲，立刻沉下脸上前。 “俺教训俺侄女，你管不着！” 胡胖嫂并没有松手，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秋玲逆来顺受，所以，听到秋玲竟然敢不把那些东西给他哥，哪能忍得了？ “秋玲是俺弟妹，是俺老崔家人了，你是她姑也没资格这么对她，撒手！” 苏美秀对胡胖嫂不熟，只是通过那天晚上的事，知道这个胡胖嫂不是啥好人，但今天亲眼看到，她才真正明白秋玲以前过的是啥日子。 “你姓崔？你不也外人嘛，俺就拧她，让她不听话！” “你撒手！” 看到秋玲再次被拧的惨叫，苏美秀受不了了，上前伸手去拉扯胡胖嫂的手。 胡胖嫂一百六七十斤，苏美秀一百斤，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胡胖嫂一甩胳膊，苏美秀就失去重心，噔噔噔的接连后退几步，直接撞在了身后的门上。 “姐！” 这把秋玲吓的脸色惨白。 “姐！姐！” 就在此时，崔海、江明浩还有生产队的年轻人一起过来迎亲。 但，原本喜气洋洋的崔海和江明浩看到靠着门板脸色惨白的苏美秀，脸上的神情立刻都变了。 “媳妇，媳妇！” 在看到苏美秀惨白的脸色的瞬间，江明浩的心无比的慌乱，从来没有过的心慌和恐惧。 “媳妇，你怎么了？哪难受啊？” “俺没事，俺没事，别担心！” 苏美秀在江明浩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她其实也很害怕，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已经过了最容易流产的月份，可毕竟是双胞胎，还是要小心再小心，好在她并没有感受到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胡胖嫂这时候早就已经收回了手。 “秋玲，咋回事？” 虽然苏美秀没事，但，他江明浩的媳妇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 看到一直都温和的姐夫忽然沉下脸，秋玲也有点害怕。 “是俺姑，俺姑推了姐。” “小贱.......你胡说啥，俺啥时候推她了，是她自己没站稳，赖谁啊？” 胡胖嫂翻了翻白眼。 “你推的？” 江明浩浑身的温度陡然降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胡胖嫂的跟前。 “俺......俺咋知道她那么不禁推啊，俺......啊！” 不等胡胖嫂说完，江明浩一脚踢中胡胖嫂的心口。 胡胖嫂虽然胖，但被江明浩用力这么一踢，整个人还是受不了，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屋子里外的人都吓的大气不敢出。 “明浩，俺没事，你.......” 江明浩看了苏美秀一眼，苏美秀知道，江明浩现在很生气，她拦不住！ “说，你为什么推她？” 江明浩居高临下的看着胡胖嫂，眼睛里像是淬了冰，森寒入骨。 “俺.......来人啊，杀人了啊，大家都来看看啊，有人要杀人啊.......” 胡胖嫂被江明浩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吓的不轻，于是又搬出了撒泼打滚那一套，但是下一秒，心口再次被踩了一个窝心脚。 胡胖嫂只觉得嗓子眼有股腥甜涌出来。 “说，为什么推她？” 江明浩的眼睛除了寒，还快速的布满红血丝，看着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修罗。 “俺.......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是随手一甩......” “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推她？” 江明浩又抬起脚，连续两脚都踩在胡胖嫂的心口，这一次，胡胖嫂嗓子里的腥甜彻底流了出来。 “姐......姐夫......” 崔海已经被吓的腿软了，但胡胖嫂已经吐血了，姐夫要是再踩两脚，人就踩没气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闭嘴！这没你的事！” 江明浩没回头，只是沉着声音说道。 气氛降至冰点。 “我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你为什么推她？说！” 江明浩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任何的温度了。 就在江明浩的脚要再次落下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第347章 主持公道的人 “队长！队长，要杀人了啊！你救救俺吧！俺要被他给踢死了啊！”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王庄生产队的队长赵标，村民们私下里都叫其赵大脑袋。 一直被死亡恐惧支配的胡胖嫂见到赵标，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条件反射似的就要朝着赵标的身边爬。 “这位后生，不管咋说，你在俺刘王庄把俺的社员打成这样，都不对。” 赵标开口就定了基调。 “不对？赵队长不问就里开口就先说我的不对，还真是当的一个好队长！不过今天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就是公社书记、县委书记来，也拦不住我！” 说完，江明浩再次一脚踩下去。 如果换做平时，江明浩或许还会顾及一二，给赵标留个脸，但现在，别说是赵标，就是天王老子来，他江明浩也不惯着。 “你们还都愣着干啥？赶紧上去把他给俺按住！反了他了！” 赵标的脸被人这么狠狠的放在地上踩，哪能受得了，沉着脸招呼了一声身后围观的刘王庄社员。 “我看谁敢动俺外甥女婿！” 不等社员们动起来，得了消息飞奔而来的刘月梅跑进了屋，直接站在了赵标跟前。 崔海也反应过来，跟自己老娘站在了一起。 “刘月梅，你外甥女婿要把胡胖嫂给踹死了！俺这个当队长的能不管？” “死了吗？这不还喘着气呢嘛！俺这外甥女婿老实巴交的，要不是胡胖嫂干了啥不要脸的事，俺外甥女婿能这样？她这就是活该！” 不等赵标说话，崔兰花也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她是刘王庄的外嫁女，大家对她并不陌生。 “崔兰花，你这女婿无法无天了，你要是不管的话，俺就替你管了！” 赵标真是一肚子的火气，一个两个的都不把他看在眼里。 “闺女，没事吧？” 崔兰花压根没搭理赵标，关切的看着自己闺女。 “娘，俺没事，要不你劝劝明浩吧，再这么踹下去，容易出事！” 苏美秀知道江明浩这是在为自己出气，也是对自己极度担心下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如果真把人给打死了，那是要枪毙的啊！ “劝什么劝，敢动俺崔兰花的闺女，打死了活该！出事咋地，出事俺崔兰花一力承担！” “你.......” 赵标用手指着崔兰花，气的手都哆嗦了。 “你们老爷们傻站着干啥？咱刘王庄啥时候这么没种，让几个老娘们给反了天了？给俺把这小子按住，俺就不信了，他一个外生产队的还真能在俺刘王庄翻出浪花来！” 刘王庄的男社员们本来没想动，但赵标这话说的，他们要是不动手，好像就不是真爷们似的。 “俺看你们谁敢动！谁敢！” 不等社员们上前，崔兰花、刘月梅、崔海还有秋玲都挡在了江明浩跟前，苏大山、崔大民还有老崔家另外两个儿子崔山、崔江都拎着扁担闯了进来，以一种护卫的架势站在几个女人身边。 赵标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今天他要是整不明白老崔家这一窝子，以后这刘王庄的社员谁还听他的？ “都愣着干啥？这刘王庄是他老崔家的？俺还就不信邪了，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整明白了，办酒席？办个屁的酒席！都给俺上！打死打残了算俺赵标身上！” 听到赵标的话，赵标的儿子和赵标的二哥最先动了起来，崔大民和家里的两个儿子自然要还击，眨眼之间，屋里就成了战场。 崔兰花赶紧把苏美秀拉到了屋里，这是她的心肝宝贝，绝对不能有事。 “干什么呢？把都给我住手！” 就在屋里打的已经见了血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但因为屋里打的太激烈了，竟然没有人听到，直到有人喊了一声‘公安来了’，屋里才消停下来。 高徐昆迈步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人堆里的江明浩。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你可一定要给俺做主啊，俺要被这个人给打死了啊！公安同志，你救救俺吧！” 胡胖嫂看到公安，心里立刻有底了。 “公安同志你来的太是时候了，这小子无故行凶，差点把俺们生产队的社员打死，还有这几个，都是帮凶，公安同志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赵标和胡胖嫂一样，都觉得公安来了，他们就有靠山了。 “小江啊，没伤着哪吧？” 但是高徐昆没接他们的茬，而是看向江明浩，关切的询问道。 一屋子人都傻眼了。 这是啥情况？ 明明是江明浩打人，怎么现在公安来了不抓他，还先问他受没受伤啊？ “我没事，高队长，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跟我还说这个干啥，这有啥麻烦的，你没伤着就行。” 高徐昆是一点不担心这事有啥麻烦，江明浩他太了解了，别说这小子心里有谱，不会把人真的给怎么样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江明浩没控制好出了啥事，那江明浩自己也能把事摆平。 高徐昆对自己没啥自信，但对江明浩却是迷之自信。 “公......公安同志，这......他.......” 赵标一时不知道应该说啥了。 “你是生产队长？” 赵标点点头。 “我是县刑侦大队的副队长，我姓高。” 赵标的瞳孔快速的收缩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公安竟然还是县刑侦队的。 “大喜的日子，不管是因为啥，伤了和气总归不好，你让大家伙收拾收拾，都散了吧！” “可是公安同志.......” “你就别可是了，有啥事回头再说！” 赵标心里不服！ 就这么散了，他刚才让大家伙动手按住那小子的事不就成笑话了吗？ “公安同志，他打人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给俺们大家伙一个说法！” 赵标这人能耐没多大，但死要面子的很，今天要是不能扳回这个场子来，赵标是接受不了的。 “啥说法？这是你们刘王庄吧？这都是你们刘王庄社员吧？这一大帮子人围殴几个尖山咀的社员，还让我给你们说法？” 高徐昆压根就不接赵标的茬。 “我劝你们赶紧消消停停散了，我帮着你们当个和事佬劝劝小江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们一马，否则.......你们自己看着办！” 高徐昆看着赵标，眼睛里已经有了同情。 第348章 上不得台面的要求 高徐昆这次不是以白石县刑侦大队副队长的身份来的，他就是应小江的邀约来当个见证人，所以这事发展成啥样，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更何况...... “俺不服！公安同志，你这么处理俺不服！” 赵标当然不服。 他觉得理是站在他这边的。 “不服？行，那你们继续打！小江啊，可别耽误了吉时！” 说完，高徐昆竟然甩袖就要离开，这把赵标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但他却不敢真的对高徐昆干啥。 “大舅，大舅娘，你们带着崔海和秋玲先回去，大喜的日子，别耽误了时辰！” 江明浩的火气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散了不少，但并不是消失，只是从头顶往下沉淀了下来。 “姐夫，俺们不走，俺们不能把你一个人留这。” 秋玲的脸早就哭花了。 她就知道，命运不会放过她的，她是不配过好日子的。 现在还连累了姐夫，甚至于差点连累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你这新娘子就别哭哭啼啼的了，那送家具的送东西的都已经来了，你们这对新人咋也不能不露脸啊？至于小江，你们放心吧，就他们.......没事，走走走，赶紧回去结婚！” 高徐昆轻飘飘的看了赵标一眼。 “都不许走，这事没解决明白，谁都不许走！” 哟呵！ 高徐昆这次忍不住认真的看了赵标一眼。 这老小子行啊！ 挺有刚啊！ “行行行，我见过上杆子捡钱上杆子吃饭的，还真没见过上杆子给自己找事的，那咱就都不走，等着吧！” 高徐昆说完，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了上去。 “弟妹啊，没事吧？” 高徐昆往这边走的道上就已经知道了咋回事，所以，他心里才有底。 “俺没事，高队长，明浩他不能有啥事吧？” “放心放心，谁有事小江也不能有事。” 说完，高徐昆又看了赵标一眼。 “江明浩，你把胡胖嫂踢成这样，得给个说法，看在你是刘月梅外甥女婿的份上，俺也不为难你，你给胡胖嫂赔个理道个歉，再给两百块钱看病补身体，俺就帮你跟胡胖嫂调解调解。” 看到高徐昆不出声了，赵标以为高徐昆这是被自己刚才的气势给震住了，所以开始跟江明浩谈起了条件。 “赔你娘的赔！” 崔兰花掐着腰，要不是高徐昆拦了一下，崔兰花就挠到了赵标的脸上。 “让我赔，可以！” 赵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话是江明浩说的。 心道，算你小子识相！ “但她要先给我的孩子赔礼道歉，再给我媳妇赔礼道歉，跪、着、赔！” 江明浩从来不会仗势欺人，但现在有人碰了他的逆鳞，他到现在都还觉得后怕，如果苏美秀和孩子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所以，他要让胡胖嫂，还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牢牢的记住，谁都不能招惹他江明浩的家人，任何人都不行！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行，不赔礼道歉，崔海和秋玲的这个婚也别结了，大家就在这耗着！” 赵标双臂交叉抱肩，睥睨的看着江明浩以及崔家人。 “什么情况啊？今天不是有新人结婚吗？怎么都聚在这了啊？” 忽然，一个声音传进来，紧跟着，人群外走来两个人。 高徐昆看到来人，赶紧站了起来。 苏大山和崔兰花看着这个人都觉得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马书记，你怎么没在新房等着啊？” 马......马马马......马书记？ 屋子里的人都再次被惊着了。 “我这是左等也没见人右等也没见人的，就找了个社员带路，找过来了啊，高队长，这是啥情况啊？” “你还是问问这位赵队长吧！” 高徐昆好整以暇的看着赵标。 你不是想告状嘛，想让人给你主持公道嘛，行，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马书记，这......” 赵标有点不敢吱声了。 马书记咋会来刘王庄啊，之前一点信也没听到啊！ 这个高队长是向着江明浩的，那马书记会不会也是向着江明浩的？ “赵队长，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马剑看着赵标问道。 “是......是这位江明浩同志，把生产队的社员给踹伤了，俺好歹是生产队长，这事不能不出头啊！” “出头？出什么头？带头打架斗殴？破坏社员之间的团结和谐？” 马剑说完，赵标就知道，他这是踢上铁板了。 “小江啊，你说说吧，咋回事，你这小同志向来是个低调不爱出风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明浩并不知道马剑会来，但不管谁来，对于江明浩来说，都不重要，他刚才说的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到来而发生改变。 “马书记，是俺姑到老房子这来找俺，让俺把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彩礼钱还有俺手上的这个金镏子都留给俺哥，俺不答应，俺姑就拧俺。” 说完，不等胡胖嫂辩解，秋玲就撸起了袖子，雪白手臂上的淤青红肿触目惊心，而且除了这些淤青还有不少陈年旧伤。 “俺姐看不过去，就想过来把俺姑给拉开，然后俺姑就推了俺姐一把，把俺姐推的撞门上了，俺姐还怀着孕呢！” 说到这，自责和愧疚再次把秋玲淹没，好容易干掉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真是人心险恶啊！侄女结婚的彩礼当姑的想要霸占，这是什么世道！啊？” 马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赵队长，这就是你说的小江同志殴打社员？你就是为这样的社员出头？” 赵标此时脑袋都要低到裤裆里去了。 这胡胖嫂欺负秋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合计能出这样的事啊？ 再说了，那崔兰花的闺女不是啥事没有嘛，江明浩可是把胡胖嫂踹的半死不活了，总体来说，还是他们刘王庄的人吃亏了！ “小江，这事你说咋办吧！把这事解决完了，我还有正事要找你呢，你的精力应该放在咱们公社发展的大事正事上，不应该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精力！” 马剑的话让赵标的脸色巨变。 也让包括崔大民等在内的所有社员都震惊非常。 “我要让她跪着给我媳妇道歉！” 江明浩的要求并没有因为马剑的到来而有任何的更改。 马剑有点犹豫。 这种要求有点上不得台面，好像一般农村混子类的为了泄愤或者报复才会干这种事，清风霁月、文质彬彬的小江提出这种要求，多少让马剑有点不适应。 第349章 还是逃不过 屋子里的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 “俺不活了！俺没脸活着了，被人这么欺负，俺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看到马剑没有吱声，胡胖嫂觉得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立刻捶胸顿足，哭嚎起来。 “江知青，有句话咋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胡胖嫂是不对，但你媳妇不也没事嘛，好歹也是你长辈，让一个长辈下跪道歉，一般人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赵标的想法和胡胖嫂一样。 既然马书记没点头同意，那就是也不赞成，所以赵标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样子说道。 “我媳妇要是有事，她姓胡的就没有道歉的机会了！马书记，你先去忙吧，等我这边完事了，就过去找你，高队长，你和马书记一起去忙吧！” 江明浩冷冷的看了赵标一眼后说道。 马剑多少有点尴尬，但江明浩不让他留下也是给他台阶下，毕竟他不在这，出了啥事和他也没关系。 “马书记，走吧，正好我还有事要跟你请教呢！” 高徐昆也适时的递过来把梯子，扶着马剑一前一后的出了屋。 赵标还有啥不明白的。 “江知青，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俺劝你还是别固执己见了！否则以后你这一家人在刘王庄怕是不受欢迎啊！” 江明浩冷哼一声。 “希望赵队长能记着自己今天的话，有朝一日，不要怪我江明浩不讲情面！” 江明浩说完，再次看向胡胖嫂。 “今天没人能拦得住我，你到底跪还是不跪？” 胡胖嫂也不傻，马书记和那个高队长都走了，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个事，就想让江明浩为所欲为。 胡胖嫂看向赵标，却发现赵标也躲开了视线。 屋子里其余的人也没有一个对她表示同情的。 “跪，俺跪！” 胡胖嫂说完，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苏美秀的跟前。 苏美秀下意识的要去扶，却被江明浩直接拦住了。 “在场的各位都看清楚，我江明浩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今天让她跪下道歉，是因为她虐待秋玲在先，推搡我媳妇在后，如果下次再有人敢故意刁难他们，那胡胖嫂就是大家的下场！” 江明浩伸手指了一下包括秋玲等人在内的所有崔家人。 今天崔家所有人都选择站在了江明浩这边，不问缘由不想后果，只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可以说前世在亲生母亲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亲情，今天却在岳母的娘家人身上感受到了。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不再理会屋里的人，包括赵标，招呼崔海带着秋玲，自己则是扶着苏美秀，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出了老房子。 “哎呀，俺不活了啊！没脸见人了啊！” 社员们看了热闹，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有赵标还没走，胡胖嫂咧着嘴对着赵标哭。 “嚎啥嚎？活该！俺之前就跟你说过，对人家秋玲好点，那丫头知恩图报，以后肯定会孝顺你的，你可倒好.......行了，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再咋着，酒席你得露面！” 赵标说完，拂袖而去。 赵标今天可以说里子面子都被江明浩给踩碎了，心头火窝的很大，可是公社书记还在生产队，他再窝火也得过去陪着。 胡胖嫂回到家，对着王宝山和王洪栓就是一顿骂。 她亲眼看着她男人和儿子在人堆里露了面，又悄咪咪的离开，爷俩竟然没一个人冲出来护着她。 “娘，你骂俺有啥用，赶紧去老崔家吧，要不回头那些东西就真要不来了？没那些东西，你和俺爹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王洪栓有些厌烦的白了还在喋喋不休的胡胖嫂一眼说道。 “你个王八羔子！不想着问问你老娘伤哪了，就惦记着小贱皮子那点嫁妆，俺咋生了你这个白眼狼！” 胡胖嫂气不过，抓了炕头的笸箩朝着王洪栓扔过去。 “行了，吵吵把火的，你皮糙肉厚一身肥膘，踹两脚能咋地，别要死要活的，栓子说的对，你得赶紧过去盯着点，俺刚才听说送东西的车都已经进了生产队，就在院外头停着呢，你最好想办法让车直接开到咱家来！” 对于把秋玲的彩礼据为己有这件事，一家三口人的意见是完全统一的，甚至于他们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他们凭啥白养活那丫头，白吃了好几年饭，不得回报一下他们啊！ “俺看够呛！那姓江的小子太厉害了。” “娘，啥意思？那些彩礼你要不着了？那俺咋娶媳妇啊？” 这两天王洪栓没事就幻想，自己能娶个啥样的媳妇，毕竟他马上就有巨额彩礼了，隔壁生产队的马玲玲就不错，长的好，又在公社上班，他娶了马玲玲，就是公社干部家属了，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他！ “娘，俺不管，你要是不能把那些东西弄咱家来，俺就不认你这个娘了！” “你吵吵啥，俺这不正想办法呢嘛......” 这边胡胖嫂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把彩礼据为己有，那边，马剑已经在上位就座，担任起了证婚人。 能让堂堂公社书记当证婚人，别说在刘王庄生产队，就是整个公社怕是都没几个人有这待遇。 崔海和秋玲既紧张，又激动。 “我呢，没有什么文化，大老粗一个，今天有幸呢为两位年轻的小同志做证婚人，感觉很激动，这几年啊，国家正处于飞速发展的阶段，从农到工再到商，各个行业都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改革。 前年遇上了灾年，整个白山公社甚至整个白石县都减产的严重，乡亲们过的难，我都看在眼里，乡亲们吃不饱饭，我们碗里的饭他也香不起来啊.......” “咳咳，马书记，证婚呢！” 高徐昆贴着马剑，小声提醒道。 “哦哦，不好意思啊，我这真是......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中国的前途是属于你们的......崔海，胡秋玲，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关于结婚的规定》，属于合法婚姻，大家鼓掌！” （那个年代的结婚证，各地不一样，但基本上都有一段毛主席语录，证婚人一般就是读结婚证） 马剑照着结婚证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社员们立刻响应，掌声哗哗啦啦的不绝于耳。 第350章 等的就是这一刻 证婚结束后，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那个年代吃酒席应该是件非常非常开心的事，反正九十年代跟着大人出去吃席，能高兴好几天） 崔海和秋玲拿着烟和酒挨桌点烟敬酒。 江明浩和马剑、高徐昆自然是一桌，崔大民这个东道主自然也得作陪，加上苏大山和崔大民的俩儿子。 赵标本来也是要坐到这一桌的，但被江明浩森寒的眼光骇的头皮发紧，只能坐到旁边。 江明浩这才知道，马剑本来是到尖山咀找自己商量建学校的事，结果和准备来刘王庄的高徐昆碰上了，俩人就结伴一起过来了。 “马书记直接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了，不必辛苦跑这一趟。” “我正好也要到各个生产队实地看看，算不上专程，小江啊，你上次跟我说的建学校，规模会不会太大了？” 建学校这个事江明浩早就跟马剑报备过了，毕竟很多手续还要经过马剑的手。 马剑也是在办手续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问题。 白山公社大大小小九个小学一所初中，公社小学一共十个班，除了五年级有两个班级外，剩下的每个班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三十几个学生，初中也差不多，十一个班级。 但江明浩提出建的尖山咀小学，光是占地面积就4000多个平方，差不多有三十个班级，就是县里的小学也未必有这大的规模。 “是地审批不下来，还是钱方面存在问题？” “倒不是这个问题，毕竟只是面对生产队招生，这么大规模学校恐怕绝大部分教室都得空置。” “马书记，学校一旦建成，不会只招收尖山咀的学生，其他生产队的适龄儿童，甚至公社的孩子想要报名，都可以。” 马剑微微蹙眉。 生产队自建小学对外招生的情况以前并没有过，这...... “有句话马书记听过没？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决定在尖山咀小学建立食堂，所有孩子都可以在学校的食堂解决午饭，不要钱。” 听到这句话，马剑愣了。 小学建食堂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在食堂吃饭还不要钱，这更是闻所未闻了。 “你真决定好了？我问过上头了，能够给你拨下来的资金少之又少，按照你的计划，可能连费用的五分之一都到不了。” 马剑其实已经很卖力的帮着江明浩申请了，毕竟尖山咀是白山公社下面的生产队，别的手续基本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在涉及资金的时候，就开始困难了。 “就差资金了？” 马剑点头。 “那过几天就动工吧！” 马剑以为江明浩会犹豫，毕竟建学校和农改还不一样，农改虽然也花钱，但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但教育是个持续不断的投入过程，别说江明浩还要免费提供午饭，这个投入将会是非常庞大的。 “你真想好了？这事一旦干了，可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马书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白沙市想要发展，就要从教育开始抓起，国家想要发展，也需要抓教育，只有人才才是社会和国家发展的核心。” 马剑听江明浩说完这句话，眼睛中的赞许和欣赏简直都要溢出眼眶了。 如果每个年轻人都有小江这样的觉悟，国家还愁发展不好？ 一桌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崔大民拿着筷子，都忘了要夹什么。 崔山崔江兄弟俩也跟傻了似的，直勾勾的盯着江明浩。 他们这个表妹夫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连公社书记跟他说话都有商有量的，而且刚才妹夫还说要建学校。 那学校是谁都能建的嘛？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头我让小李把手续都给你，再帮你引荐一下县教育局的董局长！” 马剑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就不准备再多做停留，毕竟他在这，社员们吃饭都吃的不香。 但是不等马剑离开，胡胖嫂就登门了。 看到胡胖嫂，刚刚脸上还挂着甜蜜笑容的秋玲顿时紧张不已，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酒瓶子。 王宝山和王洪栓远远的跟在后头，这种丢人的事他们可不出头。 不过，王洪栓的眼睛却一直瞄着院子里簇新的洋车子，黑色的车漆闪着光，轮胎也亮晶晶的，如果他骑着这个车载着马玲玲去公社，那得老拉风了。 社员们看到胡胖嫂，表情都很精彩。 这胡胖嫂的脸皮是得有多厚啊！ “你们都看俺干啥？胡秋玲，既然你狼心狗肺，不顾俺这些年养活你的恩情，那俺也没必要顾念咱们之间的姑侄之情了，这些年，你在俺家吃在俺家住，穿的也是俺花钱买的布，这笔账咱得好好算算！” 胡胖嫂已经在心里算计好了，所以张嘴就来。 “你娘是71年走的，到现在正好九年，这九年你吃了俺家多少粮，算你一年三百斤不算过分吧？这就是两......两千七八斤粮，一年两套衣服，这九年下来就是十多套吧，还有十二岁你发烧，俺带你到卫生所打针吃药又花了十多块，加上俺这些年给你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你说，这笔账你打算怎么还？” 秋玲低头，一只手用力的揉搓着衣服的下摆。 “胡胖嫂，你有点不要脸了吧，还洗洗涮涮，秋玲这丫头打进你家门，你就没洗过衣服吧，你一家子的衣服都是人家秋玲洗，数九寒冬了连点热水都不让娃烧，就着河套子里的冰水洗，你咋好意思说的啊？” “是啊，秋玲妈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老房子占了，那房子咋地还不抵这娃在你家吃的那几年饭？” “还有啊，秋玲从到你家，喂猪做饭上山挖野菜，啥活不干啊？十二岁就开始跟着上工了吧？人家秋玲挣的工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你咋好意思说这话的呢？呸！” 不同于刚才凑过去看热闹的社员，这些社员都是和刘月梅关系不错，也是打心里心疼秋玲的。 “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俺养了她九年，她就得报答俺，胡秋玲，你自己说吧，这个账你咋还？” 胡胖嫂压根就不理会社员们的冷嘲热讽，她就是要让秋玲表态，这丫头逆来顺受惯了，无论如何也不敢违逆自己。 “俺......俺不欠你啥，俺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以后俺就是老崔家的儿媳妇，和你没有关系了！” 听到一向软弱的秋玲竟然敢说出这种话，胡胖嫂下意识的又要动手。 “高队长，把东西拿出来吧！” 就在此时，江明浩站了起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351章 夹着尾巴逃跑了 高徐昆听罢，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纸。 马剑眼露惊讶，不知道小江这又是搞什么。 高徐坤拿出来的是一份断绝姑侄关系的声明书。 之前江明浩专程去找了一趟高徐坤，就是为了让高徐坤当这个见证人。 但他其实准备了两份声明书，一份是所有彩礼均属于秋玲本人的声明，毕竟之前江明浩并不确定秋玲对胡胖嫂的感情，他能帮着秋玲和崔海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能强迫秋玲和胡胖嫂断绝关系。 当然，和胡胖嫂断绝姑侄关系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现在秋玲自己亲口提出来了，江明浩自然求之不得。 “呸！俺和胡秋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胡秋玲，你这么对一手把你养大的亲姑，就不怕你爹九泉之下戳你的脊梁骨，骂你畜生不如？” 听到是断绝关系的声明，胡胖嫂破口大骂，自然是不肯认可。 她可是把秋玲当成摇钱树呢！ 眼瞅着这摇钱树结果子了，她还能撒手？ “是不是断绝关系你说了不算，只要秋玲点头，这份声明就是有效的，高队长，是吧？” 高徐坤点点头，把声明书抖开，上头盖着个红彤彤的公章。 看到红章，胡胖嫂心里有点发憷。 “想和俺们断绝关系可以，把你的这些东西都给俺，否则，你别想有消停日子过!” 听说要断绝关系，王洪栓急了。 他还等着拿这些东西娶马玲玲呢！ “高队长，俺虽然是个大老粗，但还没听过这种荒唐事呢，这亲戚还能说不认就不认？” 半晌没说话的赵标又开口了。 “咋地？就兴当姑的随便虐待欺负人家小姑娘，不许人家小姑娘反抗？你好歹也是个生产队长，就这觉悟？当姑的霸占侄女的彩礼，这事我听都没听过，你们大伙听过没？” 社员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上胡胖嫂对待秋玲的确是非打即骂，所以，高徐坤一问，社员们立刻配合的起哄，纷纷指责胡胖嫂心思歹毒，厚颜无耻。 “马书记，你给说句公道话，这姑姑霸占侄女彩礼的事咱们整个白山公社是不是头一遭？” 马剑没想到高徐坤会把话茬丢到自己这边，但还是点了点头，胡胖嫂这个女人的确恶毒。 看到马剑点头，赵标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下去，他不怕得罪高徐坤，毕竟一个县刑侦大队的干部，和他关系不大，但马剑不行啊，这是他的顶头上司。 除非他不想混了，才会继续替胡胖嫂出头。 “秋玲丫头，你签个字吧！” 高徐坤把声明书递了过去。 “直接按手印也行。” 怕秋玲不会写字，高徐坤又把事先准备好的印泥也递了过去。 “俺会写字.......” 秋玲的声音不大，说这话的时候还偷偷的看了崔海一眼，她认识的那写字，还都是小时候崔海教她的呢！ 看到秋玲要签字，王洪栓不干了，上来就要抢，结果被江明浩和崔海一左一右的拽住了。 “你们放开俺，胡秋玲是俺妹子，她的东西都得给俺，娘，你傻了啊，不能让胡秋玲这小贱蹄子签字，要不你这辈子都别想抱孙子了！” 王洪栓自己挣脱不开，就扯着嗓门子喊胡胖嫂。 胡胖嫂这才反应过来，接替王洪栓要去抢声明，但这时候，刘月梅和一直在屋里忙活的两个儿媳妇冲了上来，三个女人按一个胡胖嫂绰绰有余，更何况，这一家子都跟胡胖嫂不对付，所以力气用的足足的。 秋玲看了胡胖嫂一眼，然后认真的在声明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按上手印后，秋玲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 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么多年，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终于消失了。 “这份声明就放在我手里，胡秋玲和胡胖嫂的姑侄关系到此刻为止，正式结束，属于胡秋玲的财产，包括其父母留下的老宅以及彩礼等，全部属于胡秋玲本人。 胡胖嫂以及其家人若是擅自侵占或对胡秋玲本人施加任何伤害，无论口头还是肢体接触，均视为违反声明，任何人都可以予以举报，公安机关将按违法犯罪处理。 大家伙都帮着监督一下啊，我跟公社派出所已经打好招呼了，随时举报，随时处理。” 江明浩看着高徐坤，整个人比起在公社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要沉稳有气势的多，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气势逼人。 马剑也对高徐坤刮目相看了一把。 这高徐坤在公社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就跟个大老粗似的，说话办事都透着一股子野腥味，这才多长时间啊，这变化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啊！ 社员们齐呼高徐坤这事办的好，得到来自群众的肯定和拥护，算是高徐坤此行的意外收获。 收好声明，江明浩和崔海这才放开王洪栓。 王洪栓立刻朝着院里的洋车子而去。 别的先不说，这洋车子他早就相中了，谁说也不好使，他今天必须得推走。 但是下一秒，崔山和崔江就把王洪栓扑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拳头就是打。 王洪栓和他爹一样，都是窝里横，平时被他爹娘宠着，秋玲也不敢跟他起争执，他只觉得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谁都不看在眼里。 现在被老崔家兄弟俩这么揍，吓的嗷嗷叫唤。 胡胖嫂目眦欲裂，心疼的不行。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俺栓子，你们俩别打了，王宝山，你个老瘪犊子，儿子都要被打死了，你还猫在后头装孙子啊？” 众人这才看到，王宝山原来也一直在外头。 “俺可不跟着你们丢人现眼，俺回家了！” 说完，王宝山扭头就走，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 “王宝山，你个缩头乌龟，你不得好死啊你！” 胡胖嫂气的浑身哆嗦。 “大哥二哥，行了！” 崔海和崔江听到江明浩的话，立刻收手，王洪栓还用两只手抱着脑袋嗷嗷哭饶。 江明浩又看了刘月梅一眼，三个人也立刻默契的松开了胡胖嫂。 “栓子！栓子啊！娘的心肝啊！” 胡胖嫂趴在王洪栓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心肝宝贝的叫的院里的社员一阵阵的犯恶心。 “胡胖嫂，王洪栓，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许再踏进这个门，也不许再对秋玲指手画脚，否则下一次你们俩可就没今天这么走运了！滚！” 最后一个字江明浩的声音很低，低到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心尖一颤。 第352章 育苗成功 胡胖嫂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江明浩的这个声音让她胸口被踢的位置剧烈的疼痛起来。 虽然万般不甘心，但看着儿子缩着肩膀吓的哆哆嗦嗦的样子，胡胖嫂只能扶着王洪栓，走了出去，背影狼狈不堪。 崔海和秋玲忽然跪在了江明浩跟前。 “姐夫的大恩大德俺和秋玲没齿难忘，这辈子只要姐夫有需要俺和秋玲的地方，俺俩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快起来！快起来！” 江明浩连忙弯腰扶两人。 他本也不是单纯的为了两人，只是出于报答大舅大舅娘的恩情而已，这个大礼他受之有愧。 “明浩，这个头得让他们磕，没有你，哪有他们俩今天的好日子，哪有俺们老崔家今天的好日子，这个头你受得起，磕吧！” 刘月梅看着江明浩说道。 崔海和胡秋玲立刻头朝下，砰砰砰结结实实的嗑了三个头。 把两人扶起来之后，江明浩这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纸包。 “这是给你们的礼金。” “不不不，俺们不能要了！” 不等刘月梅说话，秋玲就赶紧拒绝。 他们已经欠江明浩很多了，这个礼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收了。 “你们就收着吧！这是俺和你姐夫的一点心意！” 最后，苏美秀出面，把红纸包塞进了秋玲的手里。 秋玲犹豫了一下，转手就把红纸包递到了刘月梅手里。 “娘，这钱给你！” “俺不要！这是明浩给你们的，俺不要！” “娘，你听俺说，俺打小没了娘，做梦都想能过几天有娘的日子，现在俺和崔海结婚了，你成了俺娘，俺和崔海说好了，永远不分家，这个家一直都让娘来当！” 秋玲说的情真意切，刘月梅心里很感动。 即使闹的一溜十三招，折腾了好几天，但这一刻，刘月梅觉得啥都值了！ “臭小子，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人家秋玲，你要是敢对丘陵不好，俺把你腿打折，听见没？” “娘，你这是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子啊！” 崔海嘴上嚎叫着，心里却美的冒泡。 婆媳和睦，是一个男人最大的福报。 望向淡笑着的江明浩，崔海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他都会追随姐夫，尽其所能报答姐夫的恩情。 一场闹剧彻底结束。 赵标的心情很复杂。 要说之前他还没有看清楚江明浩的身份地位，但是刚刚，王洪栓被崔山和崔江打的满地打滚，高队长和马书记谁都没出面。 这个事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两人都不可能纵容，他们之所以纵容，都是因为江明浩。 他，是不是已经把江明浩得罪死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江明浩没有再留，他决定跟着马剑一起去趟团山子生产队。 江明浩走了，高徐坤也没有留下来吃饭的道理，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一行人刚离开，社员们就凑到了崔兰花的身边，跟她打听她这女婿到底是啥来路。 崔兰花心里美的不行，但嘴上却谦虚的很，不过不知道哪个社员说了一句，崔兰花这姑爷好像就是上次把敖子沟那帮子社员干败的人，一个开了口，立刻又有社员说，上次县里的批斗大会就是江明浩讲的话...... 赵标听的心里哇凉。 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些，他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崔兰花看了赵标一眼，心道了一句活该，他女婿的能耐大着呢，后悔在后头呢！ 小团山子生产队，育苗棚里的黄瓜苗和西红柿苗已经冒了头。 毛茸茸嫩嫩的小苗，密密麻麻的铺满田垄。 站在育苗棚里，温暖如春。 马剑略微有些激动，亲自蹲在田埂边，用手触碰着秧苗。 何淮满脸都是骄傲和欣慰，尽管发黑的眼圈发黄的脸色显示着这几天他经受的疲劳。 “小江，这就是温室大棚？” 马剑从育苗棚的一侧径直走到另一侧，还在田埂中间来回穿梭了几次，才停下来问道。 “嗯，这是育苗棚，那边在建的是真正的温室大棚。” 其他的大棚建设速度非常快，几乎就要完工，不得不说，这些工人的效率真高，当然最重要的是包括石大满在内的团山子社员的全力支持和配合。 “育苗棚能这么快出苗，和石队长还有社员们分不开，大家连续通宵了两宿，把种子一颗颗挑出来再一颗颗种下去，石队长连着两天都没睡了。” 当着马书记的面，何淮向江明浩给石大满邀功。 “石队长好样的！咱们白山公社就需要石队长这样敢打敢拼的干部！” 不等江明浩说啥，马剑就率先伸手在石大满的肩膀上拍了拍，肯定道。 “马书记，俺......俺有点紧张.......” 石大满一张脸憋的通红。 当年进山跟狼王拼命石大满都没觉得紧张，可是被领导这么当面肯定和夸奖，让石大满有点懵，全身的血液激动的往上窜。 哈哈哈哈........ 育苗棚里响起一片笑声。 这片笑声顺着育苗棚打开的气孔飘出去，回荡在团山子生产队还有些冷冽的空气中，似乎预示着些什么。 “小江啊，辛苦你了！白山公社的未来就看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公社协助的尽管说，不管是人还是钱，只要是我马剑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拒绝。” 马剑胸口有股子多年未再涌现的热血激荡。 “蔬菜大棚这边目前进展比较顺利，倒是建学校这事，可能还需要马书记费心。” 马剑点点头，示意江明浩继续说。 “学校建成了，硬件都好解决，但老师这一块，我没有头绪，马书记能不能帮我物色安排一批老师，薪资待遇不用教育局出，我个人承担。” 马剑其实也猜到了江明浩会说这个事，这个事难也难不难也不难。 “专门师范类院校的老师可不好找。” “不一定非要师范类院校毕业的，只要高中以上的学历就可以，条件好点的初中以上学历也可以，只要人品好，别的条件都可以适度放宽。” “这......我倒是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要求能放的这么低。” 马剑实话实说，毕竟江明浩凡事都力争尽善尽美，要求很高。 “我有一套比较不错的教育体系，对学历的要求不高，这事就麻烦马书记了，希望上秋之前老师们能到位。” 马剑不由得第n次仔细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懂农业，懂改革，懂中药，懂治沙，现在竟然还懂教育。 ...... 第353章 东风厂的‘补偿\’ 从小团山子生产队离开后，江明浩和马剑分道扬镳。 江明浩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县城。 “江知青！” 看到江明浩，田文斌立刻从椅子上起来。 这几天他是度日如年啊！ 江明浩不让他有什么举动，可是厂子刚刚恢复生产没多久就又停产了，人心惶惶的不说，最主要是他心里没底啊！ 每次看到材料仓库被烧的黑漆漆的，他的心就难受的很。 “田厂长，东风塑料厂那边有啥动静没？” “没有呀，江知青，我这心慌的厉害啊，这事......” 田文斌不敢说出什么怀疑的话，但心里对江明浩的安排真的没什么信心，毕竟事情过去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个人话还没说上两句，王刚就来了。 “江知青？” 王刚的脸上带着一丝压制不住的兴奋。 “王主任，怎么了？” 自从知道了项江是叛徒这件事后，王刚和田文斌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亲密称不上，但至少劲能往一处使了。 “我刚才听说东风塑料厂那边乱套了，听说工人把林平堵在办公室讨要说法呢，项江那孙子急的团团转。” 王刚脸上带着几分解恨似的笑。 “真的？到底咋回事你听说了吗？” 田文斌倒不是对东风塑料厂出了啥事本身感兴趣，他只是想验证，江明浩之前跟他说的事到底能不能实现。 “好像是林平被人给骗了，这个月的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了。” 田文斌看向江明浩，这事肯定和江明浩有关系，可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让东风塑料厂倒霉，而是想要自己的损失得到弥补啊！ “田厂长，你原材料的损失被找回来了，而且还有人帮你把生产过程也完成了。” 田文斌一脑袋雾水，完全不明白江明浩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怎么可能啊？” 田文斌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可是仔细想想，他的假设不太可能成立啊，林平人送外号‘林狐狸’，老奸巨猾的很，说他骗别人田文斌信，说别人骗林狐狸，田文斌真的很难相信。 “田厂长，江知青，到底咋回事啊？这事和咱们上次见的那个兴盛原材料厂有关系？” 王刚是个直肠子，脑袋也不会转弯，他只知道东风塑料厂出事，项江跟着遭殃心里觉得过瘾，别的完全想不通。 “回头再跟你们细说，田厂长，这批塑料布的钱我晚点给你送过来，你联系原材料厂吧！” 江明浩心情不错，这事完成的很漂亮。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王刚看向田文斌，田文斌摇摇头，具体的他也不知道咋回事。 江明浩离开红星厂后，直接开车到监狱通知杜庆凛，把第二批砖分别送到淸桃口生产队和红石砬子生产队。 第二天一早，赵富贵的货车开到了团山子生产队。 “塑料布这就到了？” 看到货车上的塑料布，石大满既惊讶又惊喜。 他以为江明浩上次那么说是为了安他的心呢！ “卸货吧！石队长，你注意着点孙宏伟。” 江明浩的计策虽然是天衣无缝的，但短时间内，他还是希望能少点麻烦。 “放心吧小江，打那之后，俺就让社员专门盯着他了，这小子要是敢迈出生产队一步，俺就把他腿给打折了，咱这蔬菜大棚一天不完事，他就一天别想动弹。” 石大满一脸的霸气。 这样的霸气，江明浩是欣赏的。 从石大满身上，江明浩想起了电视剧《亮剑》里的一段台词，‘一支具有优良传统的军队，往往具有培养英雄的土壤，传统是一种气质，一种性格，这种传统和性格是由这支部队组建时首任军事首长的性格和气质决定的’。 小团山子生产队的干劲和团结，和石大满的个人性格是分不开的。 虽然会有孙宏伟这种叛徒和小人，但瑕不掩瑜，江明浩心里的天平第一次朝小团山子生产队倾斜。 塑料布卸下来了一部分，剩下的将会送往淸桃口生产队。 为了害怕再生事端，石大满带着社员和瓦工们又熬了一个通宵，连夜将塑料布全部铺设完毕。 小团山子生产队的失火烧了塑料布的事，葛长征也听说了，葛长征年轻，脑子也转的快，尽管江明浩没说，他也提前做好了保护措施。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葛长征让社员把塑料布直接搬到了自家睡觉的屋子，就堆在了衣柜旁边，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自家媳妇和孩子，不管啥情况，都得保证家里不能离人，也就是说，必须得有一双眼睛是盯着塑料布的。 与此同时，葛长征也让瓦工们做好准备，两天后就准备正式开工。 不同于几个生产队的热火朝天，东风塑料厂内，林平和孙明却是水深火热。 工人们把他们俩堵在办公室已经一天一宿了。 连饭都没让吃。 “孙明，到底咋回事？你是不是和那个徐老板串通好了一起坑我的？” 办公室里，林平被逼的烦躁了极点，心里越合计越觉得这事蹊跷的很，想来想去，怀疑到了孙明的头上。 “林主任，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太让人寒心了啊！我对你对厂子可是忠心耿耿，徐老板你不是也见过了吗，这事最后也是你拍板决定的，为啥现在把责任赖在我身上？” 孙明没想到自己对林平一片忠心，为他鞍前马后，结果却被林平这么怀疑。 “要不是你在我耳边一再的说这个姓徐的很有实力，我能信得过就见了两面的人？就敢把好几万块钱的塑料布都给他？” 林平现在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缜密，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背锅。 “林平，你有啥证据证明我和姓徐的认识？塑料布是你签了条子让人家拉走的，人家提的条件也是你亲口答应的，想让我背黑锅？没门！” 孙明很清楚林平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呗？ 他又不傻，好几万块钱的窟窿，外头一双双眼睛跟饿狼似的，他要是真背了这个锅，外头那些工人能把他手撕了。 “项江呢？会不会是项江和那个姓徐的串通好的？” 林平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孙明这个人虽然看着对他忠心，但其实心机很深，如果自己真要把他逼急了，对方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但他又的确需要转移矛盾，找到背锅的人，不管是不是项江，先把祸水引出去再说！ 第354章 投诚 红星塑料厂。 项江坐在办公室里，右眼皮跳的厉害。 他坐立不安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怎么都压不下心头那股子突如其来的烦躁和慌乱。 王刚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 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项江扭头，正好看到王刚的眼神，他下意识的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傻子看他的眼神一向是热烈真挚的，他再次扭头的时候，果然没有再看到刚才的寒芒，心道自己真是心烦的出了错觉。 但没过两分钟，外头就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林平、孙明带着东风塑料厂的十来号工人拎着家伙事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红星塑料厂，门卫老王吓的不轻。 “外头啥情况啊？项江，俺俩下去看看！” 王刚透过窗户看到了林平和孙明，心里隐隐的浮现出一抹兴奋，随后，他努力压制下这股兴奋，转头问项江。 项江心里的那股不安达到了顶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王刚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拽了项江的胳膊就往外走。 “林主任，你这是干啥啊？” 田文斌和两人几乎是前后脚出来的，直接向着林平迎上去。 “干啥？我是来找项江算账的！项江，你给我滚出来！” 林平的话让项江的脸色巨变。 之前林平对他可不是这个态度，说把他当宝贝可能有点夸张，但对他的态度绝对称得上是和蔼亲切。 “林......林主任，你找我干啥？” 项江并没有真的走出去，而是站在田文斌的旁边，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王刚。 “你勾结姓徐的给我下套，让厂子损失了七万块钱，说，姓徐的在哪？” 项江瞪大了眼睛。 林平在说啥？ 当初是他让自己把姓徐的骗到东风厂的，后面的事他基本没插手，林平咋能把责任推在他身上？ “项江，你就交代吧，你和那姓徐的到底是怎么给我们下套的？要是找不到姓徐的，你就等着坐牢吧！” 孙明随后说道。 项江已经彻底懵了。 当时是孙明和自己一起去招待所把姓徐的一起请到东风塑料厂的，而且主要的话都是孙明说的，要说骗人，那也应该是孙明，而不是他项江啊！ “林主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田文斌面色不变，假意问道。 “误会？田厂长，你不是想包庇项江吧，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这事是田厂长指使的啊？” 这是林平突然想到的，如果能把祸水引到田文斌身上，那这个事就找到突破口了。 田文斌是厂长，权利比项江大的多，如果能栽赃到田文斌身上，那七万块的损失至少能回来一半。 “林主任，我田文斌好歹是堂堂一厂厂长，胡说八道可是要负责任的。” 田文斌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何况想到自己厂子失火就是这个林平在背后指使的，此时此刻，火气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项江一个副厂长，他干啥你这个厂长不知道？” 林平继续攀咬。 “那按照林主任的说法，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红星厂仓库的火是林主任指使孙明干的？” 田文斌淡淡的怼回去。 林平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项江。 “项江，你和林主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怼完林平，田文斌又望向项江。 “厂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不知道林主任为啥带着这么多人来厂子指着我鼻子骂。” 项江的脑海里飞快的闪现出无数的想法，但却始终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不是没想过把林平和孙明供出来，可如果是那样的话，等于就是承认了他当了红星厂的叛徒，那到时候，林平承诺的好处他拿不到了，红星厂他也留不下了，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把林平和孙明供出来的。 “我知道为啥。” 项江刚说完，站在两人后面的王刚忽然开口。 项江猛的回头，想从王刚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王刚的眼神根本就没有落在他身上。 “姓徐的和厂长准备见面的那天，是项江让我跟踪厂长，让我把厂长和江知青给支走的，随后他和孙明一起进的招待所。” 听完王刚的话，项江简直不敢置信。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说完之后，王刚转头看向他，脸上是冷笑。 这一次，他能肯定，他没看错。 “项江，你！你怎么会干这种事？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田文斌看着项江，一脸的失望。 “林主任，你得给我个交代，为什么孙明要去见徐老板？我还纳闷呢，徐老板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田文斌紧跟着又质问林平。 林平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仓库的火真是林主任安排人放的？” 林平有些心虚。 “血口喷人！我要把项江带走！” 林平不想再和田文斌多说什么，祸水引到田文斌身上这事现在看来有些不可能，那就只能抓着项江不放了，只要把项江丢出去，工人那边他就算是有交代了。 “我不跟你们走！厂长，他们冤枉我，我要是跟他们走了，可能就没命了啊！” 项江是真的害怕。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林平打的主意，这是要把所有的锅都扔给他啊！ 林平心狠手辣，他真的怕啊！ 跟林平比起来，项江更相信田文斌。 但是田文斌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他又看向王刚，而王刚的眼中没有一丝丝往日的情义，只有对他的嘲讽和痛恨。 “把人带走！” 孙明代替林平发话。 眼看着项江就要被带走，江明浩忽然出现在厂门口。 “江知青！” “江知青！” 田文斌和林平几乎是同时开口。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徐老板是林主任让项江支走的？” 江明浩只是平淡的开口问了一句，就让人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子惧意。 “是，就是林主任指使我去的。” 在看到江明浩的一瞬间，项江就在心里做了决定。 林平摆明了是打算‘杀人灭口’，跟前程比起来，还是保命重要。 他知道江明浩有背景，只要江明浩出面，就肯定能保住他。 所以，他要向江明浩投诚。 “也是林主任指使我放火烧仓库的。”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项江再次说道。 第355章 内讧 “你胡说八道！你们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相比于田文斌，林平更不想让江明浩知道这些事。 江明浩是他的退路，据他了解到的情况，江明浩是负责整个云省农改的人，按照江明浩对团山子几个生产队的改革，未来，云省需要的塑料布或其他塑料制品数量将会非常庞大。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拉拢项江，烧掉红星厂原材料的主要原因。 “林主任，刚才项副厂长的话是什么意思，林主任不想解释解释吗？” 江明浩身长玉立，站在林平的对面。 “江......江知青，项江他是胡说八道，我林平堂堂东风塑料厂的主任，怎么会干这种事，项江这是狗急跳墙故意栽赃我林平！” 林平不敢在江明浩的跟前用强，但内心却急切的不行，要是不堵住项江的嘴，他还指不定说出什么。 “项副厂长，林主任说你是故意栽赃，你怎么说？” “我不是栽赃，我有证据！” 听到江明浩的话，项江知道，这是江明浩在给他机会。 本来他是打算把证据收着，到特殊时候用来制约威胁林平的，但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无暇顾及所谓的前程了。 “那就麻烦项副厂长把证据拿出来吧！” 林平的脸色骤变，他在脑海中快速的搜索着每一个细节，他拉拢项江的事做的极为隐秘，几乎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难道是项江故意在诈他？ “证据就在我办公室柜子里侧的纸箱子里。” 田文斌立刻从项江手里拿了钥匙，亲自去办公室把纸箱子抱了出来。 林平的手紧紧的攥着，孙明也一样。 他和林平都有同一个疑问，项江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证据似乎是真实存在的。 纸箱被交到了江明浩手里。 在看到纸箱里的东西时，江明浩忽然觉得有几分滑稽。 纸箱里的东西正是他从黑仓运出来，后来全部卖给了孙涛江的录音机。 因为这个录音机是小日子产的，型号很特殊，所以并不难分辨出来。 这个录音机比90年代流行的随身听稍稍大一点，但比传统家用的录音机又小很多，放在挎包里并不是特别显眼。 在场人除了江明浩和项江，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会被叫做证据。 “这里面有......” 项江刚要解释录音机是什么，就看到江明浩伸手按下了开关和播放键。 里面立刻有声音传出来。 “......项副厂长放心，你只要把原材料烧了，东风塑料厂的厂长就是你的了......放心，江明浩那边我和孙明能搞定，只要那小子进了东风塑料厂，这个事就算是成了......田文斌好对付，红星厂没钱进原材料，他又赊不到，到时候我再出面.......” 录音机里，林平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 林平的脸色惨白难看到了极点。 “林主任，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等到录音播放完，江明浩看着林平，淡淡的问道。 林平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 刚才的那些话就是他说的，一字不差，他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 “林平，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我田文斌哪点对不起你，你要用这样阴毒的手段陷害我？” 尽管田文斌之前就已经知道仓库的火是林平指使的，可知道归知道，远不如亲耳听到来的更让人愤怒。 如果不是江知青对他足够信任，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想方设法帮他找到了幕后黑手，那他田文斌可能就万劫不复了，红星塑料厂也可能就此破产。 “林主任，我的损失怎么算？你说说看吧！” 江明浩把收音机随手递给了王刚，然后看着林平问道。 “还有我的损失，那些原材料三四万块钱呢，这个钱你得赔！” 田文斌也紧跟着说道。 林平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他带来的几个心腹员工也都没了主意。 情急之下，林平只能两眼一翻，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孙明立刻招呼工人，扛着林平就跑。 田文斌要安排人去追，被江明浩拦住了。 “江知青，就让他这么走了？” 田文斌心里不忿。 现在证据确凿，他们为啥要这么放过林平？ “我们的损失已经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了，东风厂的命运也已经注定，追不追的已经不重要了。” 听到这句话，项江瞪大了眼睛。 损失已经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田文斌并不甘心，可是他也知道，这是江明浩的意思，他如果违背的话，肯定会影响和江明浩的合作。 “明天我来送第二批塑料布的货款，田厂长抓紧时间安排采购原材料吧，不要耽误生产。” 说完，江明浩看了项江一眼，然后直接离开了。 王刚扭头看着项江，终于，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痛恨。 “王......王刚，我也是被林平骗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啊！” 王刚的爷爷和父亲在红星厂的地位都非同一般，只要王刚愿意相信他，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是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请求田厂长，一定要公正公平的处置你，我也会让我爸跟认识的叔叔伯伯们打好招呼，让白石县所有塑料厂都知道知道项副厂长的丰功伟绩！” 王刚很少会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是项江让他认识到了人心险恶。 “王刚，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是林平他威胁欺骗我的，我......” “田厂长，项江的事你看着办吧， 我就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说完，王刚就走了。 没再看项江一眼。 这几年的情谊和真心就当是喂了狗。 “田厂长，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了，你看在我为了红星兢兢业业十来年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红星厂的事了！” 项江知道田文斌心肠软，又对红星包括红星的工人非常的有感情，所以，他当着田文斌的面痛哭流涕。 “老王已经去派出所了，你烧了仓库，让厂子损失了几万块钱，几万块钱啊，咱们红星厂一百来号工人一年的工钱啊，原谅你？项江，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田文斌脸上的肌肉抽搐，眼睛血红，原本就心虚的项江被吓的接连退了好几步。 第356章 天一个万元户 项江被公安带走了。 虽然江明浩说东风厂的结局已定，他们不需要再做什么，但田文斌还是把林平干的事跟公安说了一遍，至于公安会怎么做，田文斌不知道。 办公室里，王刚看着项江被公安带走，心里却没有预想的那种痛快。 他觉得项江的结局不应该如此简单，甚至潦草。 他突然想到了江明浩。 江明浩说他们红星厂的损失已经连本带利的从东风厂讨回来了，田文斌也说，第二批塑料已经如期交货了，江明浩要送的钱，就是这批塑料的货款。 这批塑料是从哪里来的，他当然知道，可是东风厂的塑料布为什么会变成了红星厂的，他却始终想不通。 但不得不承认，江明浩的手段真的厉害，不动声色，却让东风塑料厂元气大伤，甚至很可能因此倒闭。 这才是复仇！ 江明浩完全没想到王刚会因此把他当做了偶像，自然更不会想到以后他和王刚之间的交集。 此时的江明浩，正坐在许大炮的对面，听这货唾沫星子横飞的吹牛逼。 “当时炮爷我戴着大金链子小手表，穿着貂皮大棉袄，眼睛一瞪，那姓项的就吓的一哆嗦，林平那孙子倒是猴精，旁敲侧击的啥啥都打听，但炮爷我是谁啊，是他林平那孙子能摆弄的？我把几摞票子啪啪的往桌子上一拍，那孙子就迷瞪了......” 没错，所谓的兴盛原材料厂的徐老板就是许大炮。 江明浩从来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 这事如果报警，一是没直接证据，二是即使警察受理了，办案的时间也会很长，最后能不能追回损失还另当别论。 所以，江明浩跟许大炮自编自导了这件事。 成了，就是连本带利的追回损失，不成也不损失什么，到时候他再报警是一样的。 事实证明，许大炮这货嘴损人贱，但办事还是没的说。 空手套白狼这事，许大炮本身就有一手，现在又有江明浩出谋划策，林平再狡猾，到底也躲不过人性中的贪婪。 为了拿到‘徐老板’手里的低价进口原材料，选择了用塑料布当货款，结果就是，塑料布被运走了，所谓的原材料却鬼影不见，等他们觉察到上当的时候，塑料布已经转了好几个地方后送到了团山子和淸桃口。 “尾巴都扫干净了？” “炮爷办事你放心，别说尾巴，连屁味炮爷都给轰干净了，林平那孙子就是当场把我按住，也找不出一点证据来。” 江明浩点点头。 这件事是林平阴险狡诈在先，他只是追回损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浩子，我感觉林平那孙子不会善罢甘休，你不打算斩草除根？” 许大炮一边蹲在灶坑边上扒拉烧糊的土豆，一边对江明浩说道。 “用不着我，田文斌和项江都不会放过林平的。” 从江明浩离开红星厂的时候就知道，田文斌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但不管田文斌做什么，和他江明浩都已经没了关系。 他跟这件事的关系脱离的越远，兴盛原材料厂的这个骗局才越隐秘。 “行行行，我浩哥神机妙算，诸葛孔明在世，我就不操心了，那我接下来干啥啊？听说老白前两天回来了，没联系你？” “今天上午我见着他了，你知道老白之前为啥着急忙慌的回深市了不？” 许大炮摇摇头，但是眼睛里的八卦之光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于春晓和任东强结婚了。” 啥？ 许大炮手里扒了一半皮的土豆直接掉进了灶灰里。 “噗噗噗......浩子，你再说一遍，于春晓和谁结婚了？” 灶灰飞扬，许大炮一边用手扇着飞扬的灶灰，一边抓着江明浩不放。 “任东强，听说于春晓怀孕了，孩子四个多月了，任东强说孩子是他的......” 许大炮把眼珠子瞪的跟灯泡似的。 老白这是被戴绿帽子了？ 不过好像也不对啊，他看于春晓跟任东强之间好像没啥不对劲的地方啊！ “难道孩子是.....不是吧？” 许大炮也想起来了于春晓和郑岩发生的事，这么说，那个孩子是和郑岩的，任东强这是自愿背锅戴帽子？ 江明浩没有再细说。 因为白海刚和他说的也不多，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己的女人忽然嫁给了自己手下的马仔，而且肚里还有个四个多月的孩子，这意味着什么...... 细节是江明浩自己猜测的，当时在深市，于春晓和老白就已经离心了，于春晓对老白一片赤诚，为了营救老白可以说豁出去了一切，结果最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老白的算计，她怎么能不心寒。 而任东强看于春晓的眼神，尽管隐忍的不能再隐忍，江明浩依旧能看的出来，里面隐藏着的男人对女人的感情，而且很深。 于春晓年纪轻轻就出来混，经的男人应该不少，意外怀孕的事自然也不会没有，后来和老白在一起好几年，这种情况也一定会发生，所以，尽管孩子的父亲是于春晓最不想提起的人，可面对唯一一次成为母亲的机会，于春晓应该向命运妥协了。 嫁给任东强，对于于春晓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八卦完了，许大炮就不再提这个事了，他这个人就这样，既深情又薄情。 “你还没说呢，我接下来干啥啊？还跑药厂？还是干啥啊？” 许大炮最近赚钱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因为他听说别人给孟薇新介绍的对象，家里有钱的很，有权有背景这事他许大炮或许不行，但有钱这个目标他能达到啊！ “跑药厂吧，推销卷柏纯液，我回头给你一份卷柏纯液的成分说明和入药标准，你拿着这个去推销，1毫升纯液我们最少能赚这么多......” 江明浩伸出了两根手指。 “20？” “200 。” 许大炮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 “一毫升两百？那咱一天啥也不干，就提纯这个算了，一天弄它个百八毫升的，用不了几天，咱不就成资本家了？” 江明浩没好脸色的看了许大炮一眼。 “一天百八毫升的，你当下雨呢？以咱们现在的仪器水平，一天能提纯出三五毫升就是极限了。” 许大炮在心里算计了一下。 三五毫升，也有千八百块呢，那一个月下来也是好几万。 浩哥太牛逼了！ 人家奋斗一辈子都成不了万元户，他浩哥十天就能挣一万。 许大炮美的冒泡，完全没想到，这些纯液是不是都能顺利的卖出去。 第357章 东风厂的土崩瓦解 “京市那边的药厂你找时间联系下，如果可以，卷柏纯液可以优先供应他们，负责人，那边我们也可以......这个区间你自己掌握。” 虽然深市的经济优先发展，对外的经贸更为超前，但对于医药行业而言，京市的医药行业有政策保驾护航，京市的药厂地位短期内全国其他药厂是比不上的，所以，如果能够最先打开京市药厂的销路，对于后续开发其他的医药市场是有好处的。 “这个浩哥放心，保证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 江明浩点点头。 许大炮为人处世上还是不用担心的。 “还有一件事。” “啥？” “你跑药厂的时候顺便留意下，有没有什么好的民间药方，有的话你可以自己做主直接买下来，保存好，回来给我。” 这个年代的人可能想不到，几十年后，中医会被西方的资本疯狂打压，与此同时，大量的中医药和中药方子都被小鬼子想方设法搞到了日本。 传承了数千年的中医曾经险些被迫消失，所以，他要从现在开始，就防患于未然，趁着欧美和小鬼子们还没行动的时候，就把散落民间的药方都保护起来。 “买这东西干啥啊？民间药方那都是赤脚大夫糊弄人的，上不了台面，买这东西不就是糟践钱嘛！” “让你买你就买，回头有大用。” 许大炮撇撇嘴，尽管对江明浩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也是江明浩为什么敢放心把事情交给许大炮去干的根本原因。 这小子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忠诚。 “等下跟到我大院去拿一下卷柏纯液的样液，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啊？浩子，我这几天为了折腾那点塑料布，累的差点窜稀，你这好歹让我歇两天吧，周扒皮也没你这么狠啊！” “我怕林平那消停不了，即使你把尾巴扫干净了，也不保证会出什么纰漏，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你先出去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许大炮觉得江明浩有点谨慎过头，小题大做，但从小到大对江明浩的追随又让他觉得，江明浩的判断很少是无的放矢的。 于是，从大院取了卷柏纯液，许大炮直接就买了到京市的车票，当天就离开了白石县。 东风塑料厂，林平越想越生气，他吩咐孙明，让老黑带人去找姓徐的，就是把白石县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姓徐的给翻出来。 老黑是在白石县混道儿的，林平能在东风塑料厂称王称霸，敢对红星厂和孙宏伟使出那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就是因为有老黑在后面撑腰。 当然，老黑是不可能为林平白办事的，比如这次，孙明去找老黑，就带了两条烟两瓶酒过去，暗地里林平给老黑偷偷的开条子，从厂里假借废品名义弄出去的塑料制品多不胜数。 “放心，只要那姓徐的在白石县，就逃不出哥们的五指山，你给林主任回个话，哥们这东西绝对不白拿。” 老白拍着胸脯跟孙明保证。 老黑的确是找到了兴盛原材料厂，也找到了姓徐的老板，但把人连打再吓唬的弄到林平跟前的时候，却压根不是林平要找的人。 老黑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回头又把这个姓徐的老板打了一顿扔回了兴盛厂，但这个姓徐的弟弟是个狠茬子，知道这件事之后，带着人拎着刀就杀到了老黑的大本营。 老黑竟然没干过人家，把林平撂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平被砍了两刀，虽然没威胁生命，但胳膊受伤严重，以后都抬不起来了，成了残废。 林平因此对姓徐的弟弟和老黑都恨之入骨，发誓总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但不等他报仇雪恨，孙明就把林平给举报了，孙明手里有全部的林平和老黑勾结陷害东风厂原厂长和打压老员工、以及违法盗取买卖工厂塑料制品的证据。 林平还没出院，人就进了看守所，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出不来。 孙明把傀儡厂长光明正大的请回了东风塑料厂，但此时的东风塑料厂千疮百孔，又欠了外面一大堆的货款、外债，没到几天，傀儡厂长就‘挂印出走’了。 工人们见到这种情况，开始疯狂的抢夺厂子里的物资，大到生产设备上的零件，小到仓库里的残次塑料布，全都不放过。 曾经辉煌一时的东风塑料厂顷刻间崩塌。 对此，江明浩没有任何的惋惜。 有林平这样的掌控东风厂，即使没有他江明浩，这个厂也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而和东风塑料厂土崩瓦解的惨状相比，红星塑料厂可以说是一派欣欣向荣。 江明浩带着老白，把第二批塑料布的钱送去之后，田文斌立刻找到之前的原材料供应商，全款购买原材料，当天下午，停了一周的生产线再次运转起来。 小团山子生产队的所有塑料大棚全部竣工，育苗棚里的蔬菜苗已经长了半指头高，何淮就住在育苗棚旁边的小棚子里，每天五次检测蔬菜苗的生长情况，积累了第一手资料。 石大满成了何淮最好的观众，每天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跟在何淮的屁股后面，围着育苗棚里的蔬菜苗转，恨不得把眼睛黏在蔬菜苗上。 淸桃口生产队和红石砬子生产队的施工进度也很快。 暂时需要江明浩关注的地方并不多，江明浩回到尖山咀，和陈富贵一起来到了之前就计划好的建设学校的空地。 “小江啊，能建这么大？” 尖山咀的空地并不多，所以，现在用的这块地是劳改农场和后面的一片大荒地。 荒地地势不平，如果填平的话需要的庞大的人力物力，陈富贵并不建议江明浩扩建大荒地，原有的劳改农场的面积已经足够用了。 “队长，你不能把接下来要建的学校跟之前的小学比。” “不跟之前的小学比，跟啥比？” 陈富贵觉得小江这小子说话神秘兮兮的。 “跟县里的学校比，甚至跟市里的学校比。” 陈富贵撇撇嘴。 这小子真是异想天开惯了，之前小江说啥，他虽然觉得不靠谱，但好歹还能说服自己，可这个事，他都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个生产队，满打满算二百来人，能上学的孩子也就三十来个，建那么大的学校，咋地，一个娃一个教室？ 第358章 全国第一村 “队长，你知道村中城吗？” 陈富贵抠抠耳朵，不解的看向江明浩，不知道从这小子嘴里蹦出的这个新鲜词又是啥意思。 “村中城，就是把一个村建成一座城市，一座有自己的支柱产业，能够自给自足的政治体系，有自己的学校、医院、百货等等。” 陈富贵瞪大了眼珠子，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小江诶，叔知道你一心为生产队好，想让大家伙过上好日子，但该歇着也得歇着，不能满脑子都想的是这个，这人啊，就好像咱生产队的老牛，总干活啊那就容易犯毛病，你啊，太累了！” 江明浩被陈富贵的话说的哭笑不得。 陈富贵以为他这是精神出了问题？ “队长，头几年有句话特别时兴，叫\\u0027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u0027，这话放在其他事上也是一样，我希望队长能够长寿，能够亲眼看着咱们尖山咀生产队变成全国第一村。”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就跳到大荒地的下面，认真的勘察起了地形。 “全国第一村？” 陈富贵砸吧砸吧嘴，这名字听着就拉风。 小江说的要是能变成真的，他陈富贵那不是成了古今第一人？ 那以后要是到了那边，这尖山咀的先人，包括他们老陈家的列祖列宗，那不都得把自己当成榜样给供起来？ 管他行不行呢，反正这事听着就让人心里舒坦，想到这个，陈富贵也抻抻胳膊，跳到江明浩身边。 “队长，大荒地上的这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太多，想要从别的地方运输沙土过来填平，人力物力浪费太大，不如就地取材就地填埋吧！” 大荒地大约有十多亩地，填埋的难度并不算大。 “中，那俺回去张罗一声，明天就开始。” 陈富贵已经把刚才脑袋里的质疑给抛到后面去了，他只要记得自己之前定下的承诺，无条件的全力支持江明浩。 陈富贵在张罗之前在脑海里措辞了好几回，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现在还没到开始上工的的时候，即使给工分，也难免有社员不愿意。 陈富贵没想到的是，他在大喇叭里发通知，说明天开始到大荒地填荒，结果通知刚发完没一会，生产队的社员们就陆陆续续的到仓库领了工具，自发到大荒地填荒去了。 等陈富贵得了信赶过去的时候，大荒地里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了。 这一刻，陈富贵胸口的血忽然滚烫起来，烫的他似乎置身于烈焰之中。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刚刚当选生产队队长的那年，遇上了罕见的暴雨，眼瞅着刚刚已经结穗的苞米被暴风暴雨吹的倒了一大片，他号召社员一起到田里抢收，结果他号召了一圈，来的社员寥寥无几。 他眼睁睁的看着苞米被撂倒，只能自己冲进雨里，能抢收多少是多少。 十一年，似乎转瞬而逝，又似乎漫长的无边无际，但在陈富贵的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能在他的有生之年看到这样一幕。 他忽然觉得，江明浩说的村中城似乎并不那么遥不可及。 “队长，俺们抢抢工，争取明天就把这些沟都给它填上！” “是啊，这是关乎俺们生产队的大事，俺们就是头拱地也得支持！” “伯伯，俺也能干活，俺想上学呢！” 胖墩摇晃着肉嘟嘟的小脸，天真的跟陈富贵说道。 “乖娃，真是乖娃啊！” 陈富贵鼻子有点酸。 他是个大老粗，不知道该咋表达此时的心情，所以当他看到江明浩走过来的时候，情绪找到了发泄口，一把抓住了江明浩的手。 “江，小江咧，你真是咱们尖山咀的救星啊！俺就从来没想过，咱们尖山咀的社员还能有这么团结的一天！都是你，都是你的功劳啊！” 陈富贵抓着江明浩的手不放。 江明浩也没想到。 毕竟不久之前，面对敖子沟社员的挑衅，大家还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一盘散沙，可是现在...... 或许江明浩之前想要改变尖山咀只是因为自己的岳父母，自己的老婆孩子，可是现在的这一幕，让江明浩觉得，这些社员也值得他为之付出。 “大哥，大哥，俺也来干活了！” 许久不见的刘傻柱忽然跳到江明浩跟前。 比起刘三狗离世的那段时间，刘傻柱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很干净，脸上也有了点肉，由此可见，社员们把刘傻柱照顾的很好。 “嗯，柱子好样的！” 江明浩夸了刘傻柱一句。 刘傻柱立刻高兴的围着江明浩转了好几圈，然后又蹦蹦跳跳的扎进了人堆。 “队长，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一定会实现的。” “俺信！小江，俺信咧！” 人心就是有这么神奇的效果，改天换地的不一定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人心朝向一处，就是最大的力量。 社员们并不是说说而已，本以为到了吃完晚饭的时候，今天的劳动就结束了，可是放下饭碗之后，社员们重新聚集在大荒地，披星戴月，挥汗如雨。 第二天下午，原本坑坑洼洼的大荒地，变成了一马平川。 劳改农场的旧房子也被拆除完毕。 陈富贵拉着孙厚，两个老哥俩蹲在新翻起的一个小土包上，一边抽旱烟袋一边说话。 “老孙啊，想过咱们尖山咀社员能有这么团结的一天没？” 孙厚吧嗒了一口旱烟，摇摇头。 谁能想到啊！ “俺也没想到咧，但俺们尖山咀有小江，就没啥不可能的。” “嗯，你说的这话俺信！俺家俩娃都把江知青当榜样，都要跟着江知青好好干呢！” 孙厚以前不太瞧得上江明浩。 可是人是会变的，江明浩变了，他和家里的俩娃也变了，甚至于整个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都变了。 大荒地平整完毕，江明浩找到了马剑，尖山咀中心学校4月18日动土，施工时间108天。 为了庆祝这个事，陈富贵自掏腰包，又跟戚芳把家里的布票全都要了过来，到供销社扯了足足六尺红布，还买了一箱二踢脚。 没想到真到动土这天，除了陈富贵，还有二十几个社员都带了二踢脚。 “这么好的日子，比过年都高兴，俺托表弟从市里鞭炮厂给俺买的。” “俺家这是过年的没舍得放完，想留着今年过年再放，现在咱生产队有这么大的喜事，俺可留不住了！” 陈富贵粗略的数了一下，足足三百多个二踢脚。 “放，都放了！这个好日子就得好好庆祝！” 有社员出了主意，用麻绳把二踢脚二十个一捆二十个一捆的捆在一起，一共捆了16捆。 最后派出十六个社员代表，陈富贵一声令下，所有的二踢脚一起被点着。 ting~duang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天际。 第359章 沙棘王 十里八村的社员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尖山咀的方向。 这不年不节的，尖山咀生产队又是抽的啥疯？ 最近这半年，尖山咀生产队也不知道咋回事，动不动的就整出点动静来。 直到马剑亲自安排的施工队进了尖山咀，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们才陆陆续续的知道尖山咀发生了啥事。 从施工的这天开始，陈富贵每天除了到大队部去看一眼，剩下的时间都在施工现场。 孙厚也是，老哥俩去了也不干别的，就蹲在土坎子上，看着瓦工们把砖一块块的摞在一起。 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江明浩则没有多少时间停留在工地上，红星塑料厂的第三批塑料分别运送到了淸桃口生产队和红石砬子生产队。 白海刚看到拔地而起的一片片蔬菜大棚，因为于春晓和任东强结婚而生出来的阴郁散去了不少。 “小江，第一批蔬菜六月份真的能收？” 到今天为止，白海刚手里的十几万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这还是基于很多原材料都是小江白嫖来的，所以，白海刚非常急切的想回本。 “凡事没有百分百，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百分之九十五的几率是没问题的。” 江明浩同样也看着眼前连成一片的蔬菜大棚，这种画面在几十年后的乡村太常见了，可是在80年，这个画面却非常的稀罕。 白海刚舒了一口气。 对于做生意而言，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功率已经能称得上是奇迹了。 这段时间白沙市的天气都很好，每天都是阳光充足，育苗棚里的蔬菜苗最高的已经远远的达到了移栽标准。 何淮找到江明浩，询问是否可以开始移栽。 “何技术员，技术上的事你看着安排就行，我只负责调度和资金，其他的事你具有决策权。” 何淮很感动。 接触的时间越久，他对江明浩就越发的欣赏。 这个人本事很大，但没有任何的架子，相反，他尊重每一个人，每一个想法，也能给予充分的信任和支持。 江明浩发话之后的第二天，何淮就带着小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开始手工挑选达到移栽标准的蔬菜苗，移栽到距离育苗棚相对较近的蔬菜大棚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和培养，小团山子生产队有四男两女社员，被培养成了何淮的助手，何淮毕竟不能永远留在白沙，蔬菜大棚早早晚晚要交到这些社员的手里。 就在蔬菜苗稳步移栽，学校如火如荼建造的时候，另外一个喜讯悄然而至。 年前就离开了白沙的谭树民带着沙棘树回来了。 江明浩亲自到火车站接站。 再看到谭树民的那一刻，江明浩是震惊的，也是感动的。 原本白白净净看着弱不禁风的谭树民好像变了个人，脸黑了几个度不说，两侧腮帮还多了两块高原红，嘴唇干裂，下巴上黑黑麻麻的胡茬。 头发长的过耳稍，有的地方还打了绺。 身上的衣服也脏的不像话，袖子和裤子上都有好几个被撕扯割裂的口子和窟窿。 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发光。 “江知青！” 看到江明浩，谭树民立刻冲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个三十多岁的人。 电报里，谭树民说了，这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社员，叫乌苏嘎，是个藏民。 “树民，辛苦了！” 江明浩由衷的说道。 “江知青，我不负使命，找到了当地最好的野沙棘林，还有一棵沙棘王，光是挖这棵沙棘王，就挖了七八天。” 谭树民的语气里透着兴奋和骄傲。 “这是乌苏嘎，从小在当地长大，不仅对沙棘很了解，还知道不少沙棘的土方子和加工方法，我想着我们刚开始种植沙棘，非常需要这样的人才，就自作主张把人带来了。” 谭树民把乌苏嘎介绍给江明浩。 “乌苏嘎同志，我是江明浩，欢迎你来到白沙！” 乌苏嘎略微腼腆的笑笑，说了声谢谢。 “江知青，车到了吗？” “马上就到了。” 正说话的功夫，赵富贵的货车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跟车站托运处办了手续，货车开进了卸货区。 车厢里，每一棵树的树根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树根上包了土，乌苏嘎说，挖树的时候不要把树根上的土清理掉，有助于保护树根。” 谭树民的精神状态一直比较亢奋。 看着粗壮的沙棘树，江明浩的心情也很好。 目前为止，他规划的几条路线都进展的很顺利。 谭树民一共运回来三千棵沙棘树，装了差不多一节车厢。 得到消息的刘金生紧赶慢赶的也跑到了火车站。 刘金生一直都在下面的生产队跟进防护网的铺设，今天一早才回到林业局，结果就听说了这事。 “小江啊，这就是沙棘？” 刘金生的眼睛里也冒着光。 按照江明浩的说法，这些东西浑身都是宝啊，都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指望啊！ “嗯，刘处就等着看这些沙棘种满白沙市的荒山，等着看着流失的水土慢慢被改善吧！” “好，好，好啊！” 刘金生连说了三个好字，更是忍不住走到货车前，伸手触摸了一下沙棘的枝干。 沙棘树被运回了淸桃口生产队。 江明浩打算用的是扦插育苗法，沙棘的扦插育苗需要的温度和各方面条件没有蔬菜苗要求那么高，而之所以选择淸桃口，也是因为淸桃口有两个蔬菜大棚是建在河滩地的上面，土质相对更适合扦插。 听说江明浩要在已经建好的大棚里扦插沙棘，葛长征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这个事淸桃口生产队没什么直接关系，他满心的期待着蔬菜苗的移栽。 不过仅仅是犹豫了一瞬间，葛长征就点头表示同意了。 葛长征到底年轻，脑子活泛。 “江知青，这沙棘苗能不能在俺们生产队也种点？” 江明浩看了葛长征一眼，心道这个葛长征，倒是有个好脑子。 “当然可以。” 江明浩没拒绝的理由，不管谁种沙棘，最终的受益都是他和社员。 有了江明浩的答案，葛长征带着社员积极的帮着江明浩和谭树民卸沙棘树，将沙棘树全都运到了临时被征用作为扦插棚的大棚内。 “葛队长，这位同志姓谭，谭树民，这位是藏民朋友乌苏嘎，他们两位是负责培育沙棘苗的，两个人的食宿问题需要葛队长安排一下。” “好说好说，俺这就安排，江知青尽管放心，俺淸桃口生产队绝对不会亏待了两位。” 葛长征说完，友善的朝着谭树民和乌苏嘎笑了笑。 第360章 沙棘扦插技术 葛长征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石大满能让团山子生产队上下一心，是因为石大满一身硬气，管理生产队用的就是上山打狼的那一套，属于强权政治，但葛长征则是因为年轻，有想法，社员们对葛长征的信任更多的是来源于葛长征能让他们看到希望。 江明浩晌午的时候跟葛长征说的安排食宿的事，不到晚上，淸桃口生产队靠近沙棘扦插棚的屋子就被打扫清理出来了。 炕烧了火，热乎乎的烫手，炕席铺盖全都是新换的，连缸里的水都打满了。 “江知青，啥时候能移栽蔬菜苗啊？” 淸桃口生产队一共建了五十五个温室大棚，除了因为塑料布没有到位而没有完工的十九个，剩下的大棚都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你直接去团山子生产队跟何技术员商量，只要具备了移栽条件，随时都能移栽。” 葛长征点点头，根本等不到第二天，就跑到小团山子生产队去跟何淮商量了。 江明浩则是和谭树民、乌苏嘎做沙棘扦插的准备工作。 乌苏嘎之所以跟谭树民来白沙，除了因为谭树民承诺了会给他报酬之外，最重要的是，谭树民告诉他，江明浩懂扦插沙棘。 乌苏嘎虽然是藏民，但从小就跟着父亲来到西北，父亲是巡山安全员，西北的山里，沙棘是最常见的野果树之一，乌苏嘎对沙棘非常的熟悉。 父亲告诉他，沙棘是神仙果，是老天爷赏赐给凡人的仙果，吃了就能延年益寿，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把这些仙果种遍祖国大地，那是不是就没人会死了。 后来他渐渐知道沙棘并不是仙果，但功效很多，他仍旧没有熄灭把沙棘种遍全中国的想法，他尝试过整株移栽，成活率不算低，可是过程却并不容易，别说种遍全国，就是种满生产队都很难。 等到谭树民插队过去，他算是找到了知己，两个人研究了很多移栽沙棘的办法，从书上查到可以通过扦插的方式育苗，但他和谭树民反复试验了两年多，都没有成功，直到谭树民回城。 这次谭树民重返生产队想要找优质沙棘树种，他从谭树民的口中知道了白沙市竟然有人懂沙棘的扦插技术，所以，即使谭树民没有跟他发出邀请，他也会跟着过来。 “浸水？” 听到江明浩说扦插沙棘枝条的关键点是浸水，乌苏嘎瞪大了眼睛。 “嗯，浸水的主要目的是促发，少了这一步，枝条很容易烂根。” 乌苏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不禁在心里仔细的琢磨了一下。 “而且你们看，每一根扦插的枝条，都需要有两到三个芽点，像这种芽点距离远些的两个就可以，但这种芽点距离较近的，就需要三个。” 乌苏嘎和谭树民听的很认真，谭树民拿着小本子，把江明浩说的这些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江知青，你刚才说扦插的温度必须要在零上十八度，但现在外面的温度只有四五度，晚上的温度可能会更低，难道我们要等到立夏之后再扦插吗？” 乌苏嘎伸手在空气中划拉了一下，示意现在的温度很低。 “乌苏嘎同志，我们身后的这个叫温室大棚，温度和湿度都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乌苏嘎不由得扭头朝后面看。 温室大棚对于乌苏嘎而言，是个全新的事物。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先让葛队长安排社员帮忙将沙棘枝条修剪出来，一边修剪一边浸水，浸水时间要在四十八小时以上，之后就可以往大棚里移栽了，每根枝条间距十五公分以上。” 谭树民点点头。 江明浩已经跟他说了，沙棘扦插这项工作全权由他负责，这是江明浩对他的信任，他一定要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葛长征这边，江明浩当然也打好了招呼。 种植沙棘这件事并不是淸桃口的改革内容，所以自然也不能让淸桃口的社员白帮忙，江明浩跟葛长征说，修剪沙棘枝条的社员，每天三块钱，人选葛长征自己定。 安排好这些之后，已经月上中天了。 江明浩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立刻启动车子。 而是打开车灯，任由灯光射出很远，照亮前方原本黑暗的小路。 这段时间江明浩忙的好像一个陀螺，几乎没有喘气的时候。 每天天没亮就出门，回家的时候基本两个孩子都睡了，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陪伴两个孩子了。 但不同于前世忙碌过后的那种茫然和空虚，这一次，江明浩的内心是充实的，甚至带着几分满足。 他的蓝图已经铺展开了许多，已经隐隐的能够看到画面上的轮廓和色彩。 家里的房子也已经打好了地基，新房的位置在老房的东面，是陈富贵亲自拿着卷尺一米一米亲自给量出来的。 老房后面是斜坡，冬天灌风夏天灌水，而且距离尖山咀生产队的坟地还比较近，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风水，都是很不好的。 新房的位置在敖子山的阳面，地势偏高，不论是采光还是其他方面，都能甩老房子一大截。 建新房的瓦工是从建学校的工地上借调过来的，并不是江明浩主动开口的，而是工头主动找到江明浩，说马书记交代了，如果江明浩这边有需要的话，让他积极协助。 江明浩没有拒绝马书记的好意，毕竟马书记安排的这些瓦工水平都很高，加上学校那边的建设进度比预计的工期进展的快，江明浩便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苏大山和崔兰花高兴的很，陈富贵和孙厚每天去学校蹲点，苏大山和崔兰花则是每天到新房这蹲点。 好日子总是让人充满期待。 江明浩嘴角微微上扬，启动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回到家的时候，灯还亮着，锅里温着饭菜。 两个孩子头贴着头睡的香甜。 苏美秀也靠着被垛睡着了。 肚子已经隆起的很明显。 江明浩心疼不已。 “明浩？回来了，饭在锅里了，俺去给你再热一热。” “我吃过了，媳妇，不是跟你说了嘛，不用等我，你现在月份越来越大，好好照顾自己最重要。” 江明浩是真的心疼。 尽管他让许大炮找人买了海参和燕窝给苏美秀补身体，但苏美秀的小脸还是越来越小，除了肚子，身体其他部位都没长肉。 第361章 胎动 “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苏美秀忽然惊叫了一声。 “媳妇，媳妇，你咋地了？” 江明浩被吓的脸色巨变，半跪在苏美秀的身前，用手搂着苏美秀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孩子踢俺了！” 苏美秀伸手在肚子上抚摸了一下，笑着说道。 江明浩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好转，他知道女人怀孕很辛苦，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苏美秀被孕吐折腾的日渐消瘦，晚上睡觉也经常会因为腰疼而不敢翻身。 “媳妇，把这俩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去做结扎吧！” 啥？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美秀一双杏眼瞪的滚圆。 “明浩，你瞎说啥呢？哪有男人做结扎的？” 在这个年代，女人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身份和地位依旧不高，在家庭中依旧是服从的角色，做结扎的不少，但还没听过有男的做结扎的。 “怎么没有，我不想你再受罪了，而且女人做结扎，对身体影响很大，我心疼！” 看着江明浩帅气的脸，和眼神中满满的情义以及爱意，苏美秀伸手抱住了江明浩，轻轻的亲吻着江明浩的耳梢。 “俺想要多生几个孩子，娘这辈子生了七个，就活下来俺一个，俺从小就发誓，等俺结婚了，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最好也能生七个，哪个女人不生娃啊，你别太担心了！” 听到苏美秀说要生七个，江明浩差点没岔气。 倒不是他养不起，就是生七十个他江明浩也能把孩子养的好好的，可是，每生一个孩子都是对母亲身体的一次摧残，损伤的元气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彻底恢复。 他好容易得了重生而来的机会，是要和苏美秀长相厮守幸福生活的，孩子只是意外。 “先把这两个生下来再说吧！” 江明浩知道这个时候和苏美秀争论没有用，再过两年，计划生育的国策就会席卷全国，他只要保证这两年内不让苏美秀再次怀孕就是了。 “呀，明浩，两个小家伙又踢我了！” 江明浩的手被苏美秀抓住放在了肚子上，果然，下一秒，江明浩的掌心就感受了一股小小的力量。 这种感觉是用语言形容不出来的神奇。 江明浩竟然有种眼眶微微发湿的感觉。 还好，这一次，他不会再缺席两个孩子的生命，一刻都不会。 ...... 时间进入谷雨节气。 按照往年的节奏，春种要开始了。 对于各个生产队而言，春种是头等大事，其重要程度是任何事都比不了的。 江明浩给尖山咀学校施工的工人放了三天假，让大家回生产队种地，并且每人每天给2块钱的补助，对于江明浩而言，给出的钱并不算多，但是江明浩的这一举动，却让瓦工们喜出望外，心里对江明浩的好感继续增加。 而一直在小团山子生产队忙着蔬菜苗移栽的何淮，也回到了尖山咀。 他的主要任务本来就是辅助和支持就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完成新粮种的种植。 “何技术员，你说的袭种是啥意思啊？这俺们种了二十年的苞米了，还没听说过这个词嘞！” 陈富贵按照江明浩的要求，从生产队挑了八个专门负责跟何淮学习育种的社员，学明白后，再经由这八个社员传达给生产队其他的社员。 但刚开始，就遇到了难题。 何淮说的育种方法，遭到了社员们的强烈质疑。 “袭种就是在苞米种落地之前，催发里面的胚芽，这样的话，苞米种的抗寒能力会更好，也能让苞米种缩短发芽时间。” 何淮耐心的解释。 “何技术员，你虽然是省里来的技术员，懂的比俺们多，你说的啥啥芽的俺们不懂，但俺们可都是种地的老把式了，有句话咋说的，嘴上三层皮不如脚下一抔土，这种都金贵着嘞，俺觉得还是按俺们之前的法子种的好！” “是啊何技术员，你一个端公家饭碗的，这苞米结多少都不耽误你吃饭，但俺们不中啊，回头苞米长的不好，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俺们这些社员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何淮没想到之前对待自己很热情的社员竟然会在这个当口如此为难他。 “孙大哥，我是专门研究这方面技术的，虽然我不是农民，但我对种地并不陌生，这些种子的繁育我也是全程参与的，你们尽管放心，我能保证我教给你们的办法不会出问题。” 何淮按捺住心内的委屈，看向八个社员里他相对最熟悉的孙二喜说道。 “何技术员，俺倒是信你，可是......俺也做不了大家伙的主啊！” 孙二喜看着何淮，面上有些为难。 临来的时候，老爹孙厚嘱咐他，听何淮的安排，但他来的路上遇着了其他的七个社员，几人拉着他，让他必须得跟他们站在一个阵营里，这也是生产队其他社员的意思。 毕竟，这何淮可不是他们生产队的人，而且之前上面来人的时候，可是说过，是要拿他们生产队当试验品的。 何淮看着面前的几人，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他满腔的热情遭遇了当头一泼冷水，忽然之间，他有点怀念小团山子生产队的那些社员了。 “江知青来了？” 就在何淮满腹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江明浩走了进来。 孙二喜几人立刻站了起来。 “何技术员交代的你们都听明白了？” 江明浩的眼睛先是在何淮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其他几人，之后才徐徐开口。 “江知青，俺们觉得种地这个事，真不用何技术员教，何技术员厉害俺们承认，但再厉害也没种过地啊，这种地和他在屋里写写画画的那可不一样。” 短暂的沉默之后，许蛤喇开口说道。 江明浩看向许蛤喇。 “你能保证今年的收成翻番？” 许蛤喇脸色一白。 “这......这谁敢保证啊，这种地就是靠天吃饭的。” 许蛤喇讷讷低声说道。 “你不敢保，我敢！” 许蛤喇彻底不说话了，甚至不太敢直视江明浩的眼睛。 其他几个社员情况也和许蛤喇一样。 似乎从江明浩进来的那一刻起，局面就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扭转。 何淮看着江明浩，眼中的光芒越发的耀眼。 第362章 男性结扎的后果 因为江明浩的突然出现，接下来的‘教学’顺利的不像话。 当天下午，这八个社员就各自把何淮交代的一系列注意事项分别交代下去。 两天后，尖山咀生产队正式开始复工。 虽然地已经分到了社员手里，工分的制度也内部取消了，但习惯了一起上工的社员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在同一天差不多的时间段内扛了工具下田。 当初没有参与分田的几户社员则是都生出了几丝后悔。 尽管江明浩并没有如何区别对待他们，粮种也按照比例分给他们了，何技术员交代的那些东西孙二喜也没隐瞒啥，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他们了，可他们就是有种被排除在外的孤立感。 地是自己的了，社员们的干劲变得很足。 平时年纪不到上工的小孩子都是在家待着的，但这回，只要是能下地走的，都被带到了地里。 老苏家的地都是荒田，是准备用来种沙棘的，所以，整个生产队只有苏大山一家不用上工，苏大山和崔兰花干脆在新房子周围转悠，看看有没有啥地方盖的不好，或者需要返工的。 江月和小艳红则是跟着江明浩苏美秀一起到县医院做产检。 “大夫，我媳妇一直孕吐，有没有什么啥办法能改善一下啊！” 等到检查做完，江明浩忍不住拉着大夫问道。 “女人怀孕呕吐是正常反应，再吐两三个月就好了。” 大夫淡淡回道。 “就不能通过什么办法改善一下吗？或者有什么止吐的药也行。” “你这位男同志，不知道孕妇吃药对孩子影响不好吗？这女人生孩子，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明浩，走吧！” 看到江明浩还要继续追问，苏美秀赶紧拽了江明浩一下。 她来产检都已经够特殊的了，江明浩还拉着人家大夫问孕吐的事，她自己都觉得太矫情了。 “大夫，别的女人生孩子啥样我不管，但我的媳妇我就得管，你就说吧，有啥办法能让她不吐？” 江明浩倒是没有不悦，现在人的观念还受时代的束缚，多说无益。 “办法倒是有，但是费钱又费力，你确定要听？” 女大夫看了苏美秀一眼，心道这女人真是好福气啊，她当妇产科大夫十几年了，见过在乎孩子的，还没见过这么在乎媳妇的，心里多少也有触动。 “你说吧！” “第一，就是服用中药，我手里正好有个方子，党参、白术、茯苓、当归、藿香各10克，陈皮、半夏、竹茹各6克，白芍12克，川朴5克，砂仁、生姜各3克，伏龙肝30克，每日煎服，一直到孕吐缓解或者停止。” 江明浩几乎想也没想的立刻拿笔记录。 “党参和当归可都不便宜。” 江明浩嗯了一声，记下了最后一味药。 “第二个方法就是按摩，按摩内关穴和足三里，孕吐时按压，早晚也要按摩最少五分钟。” 江明浩依旧一丝不苟的把方法记录在纸上。 “第三就是多吃酸味的水果。” 大夫说完，江明浩也记完了，仔细的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 “谢谢大夫！” 江明浩道了谢就准备出去。 “媳妇，你先出去看看俩孩子，我跟大夫说两句话。” 苏美秀犹豫了一下，但架不住江明浩黏糊糊的眼神，扭身出去了。 “大夫，我想问一下，咱们医院能做男性的结扎手术吗？” 大夫拿着笔的手立刻顿住了，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江明浩。 “你？” “嗯。” 江明浩没否认，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听在大夫的耳朵里，这个问题不亚于听说原子弹爆炸成功。 竟然会有男人主动要求结扎？ 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男性结扎的后果多严重吗？” 女大夫觉得江明浩会这样问，肯定是心血来潮，不知道结扎的后果，她相信，只要她说完这个后果，江明浩就肯定不会再有这个想法。 “彻底绝育，会有并发症的可能。” 女大夫没想到江明浩连这些都知道。 “那你还想做绝育？” “男性做绝育总比女性做绝育伤害小。” 女大夫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这样的好男人真的绝无仅有啊！ “这种手术难度不大，但我建议你如果真的想做的话尽量去大医院，当然，能用其他的避孕方法还是尽量不要结扎的好！” 女大夫的态度和语气比之前好了很多，也真心实意的给出了建议。 江明浩笑笑走出诊室。 让江明浩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个问题，让他成了县医院的名人。 几乎所有的女大夫都想见一见这样的绝世好男人。 苏美秀也在无形之中成了所有女大夫都羡慕的女人。 “明浩，你问大夫啥了？” 回去的路上，苏美秀忍不住问道。 “问问中药怎么熬，我没熬过，怕熬不好。” 苏美秀觉得江明浩没说实话，可是想想，这种事江明浩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也就不再问了。 “这药太贵了，吃完了可别买了。” 一副药就要七块钱，苏美秀想想就心疼。 这七块钱能买好十几斤猪肉，十几斤白面嘞！ 江明浩一下子买了十五副，苏美秀咋拦着都没用。 “只要管用，咱就买，别说七块钱一副，就是七十块钱一副，咱也吃，是不是啊闺女们？” 江明浩笑眯眯的问江月和艳红。 “对，叔说的对，大不了俺们以后不吃好吃的，不穿好看衣服了，省下的钱都给娘买药吃！” 艳红一向懂事，所以，江明浩一说完，小丫头立刻干脆的回答。 “俺不吃糖了，给娘买药吃！” 江月每天跟艳红在一起，处处都跟艳红学，听到艳红这么说，小丫头紧跟着说道。 “真是爹的好闺女！” 江明浩很高兴，也很欣慰。 本来领养艳红只是因为可怜这孩子，没想到这孩子却处处都给了他很大的惊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月跟着艳红学，变得越来越乖巧越来越懂事。 苏美秀更是感动的把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的搂在怀里。 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似乎也感应了此刻的温馨，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苏美秀的肚皮，两个孩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苏美秀的肚子。 “娘，弟弟动了！” 江月一直都坚定的认为苏美秀肚子里的孩子是弟弟。 艳红则认定两个孩子是对龙凤胎。 但不管是两个弟弟还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她们无比期待的。 第363章 奇葩的恒温箱 尖山咀生产队的春种工作从育种到粮种全部落地，一共用了五天的时间。 而其他生产队正常的春种结束的更快，整个生产队齐上阵，一般两天时间就能完成。 放假回家春种的瓦工们准时回到了尖山咀，尽管干了三天的农活，但每一个人的脸上却都看不到疲惫。 尖山咀生产队似乎有股子神奇的魔力，每一个在这里停留过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这种魔力，从而让内心深处滋生出希望。 帮家里春种完的孙黄山犹豫了两天，趁着江明浩到学校施工现场的时候，找到了江明浩。 “小江，俺......俺想问问，那坡田啥时候能种啊？” 江明浩这才想到，他之前委托给孙黄山的事。 “黄山，你这两天抽时间去趟清桃口生产队吧，找谭树民，他正在清桃口扦插培育沙棘苗，你过去帮着忙活忙活，顺便学习一下沙棘苗的培育和养护。” 孙黄山嗯了一声，如释重负。 他之前一直担心江明浩之前说的事有什么变动呢！ 毕竟那是挺大的一笔收入，而且也是他真正想干的事。 而江明浩自己则是一头扎进了县里的小院，他要趁着这段相对而言比较空闲的时间，把剩下的卷柏纯液都提纯出来。 许大炮给他发了电报，告诉他已经跟京市的两家药厂都谈好了合作，虽然最开始的采购量不大，但能走出这一步，依旧是值得人高兴的。 戴春正很长时间都没见到江明浩了。 他也急。 毕竟好几十万的投入，迟迟不见江明浩动弹，多大心胸的人也很难不担心。 但他也知道江明浩的情况，只能心里着急，却不好催促，得知江明浩来了大院，戴春正立刻开车过来了。 “戴处这段时间急了吧？” 戴春正没想到江明浩一点也没拐弯抹角开口就这么问。 “还好，还好！” 戴春正敷衍了一句。 “戴处跟我就用不着客套了，好几十万块钱砸进来，是个人都会心急，我也不例外！” 戴春正尴尬的笑了笑，他这不就是想表现一下自己胸襟大度对江明浩足够信任嘛，这小子...... “卷柏纯液已经有药厂抛出橄榄枝进行采购了，只要药效得到证实，卷柏纯液的市场很快就会打开。” 听到江明浩的话，戴春正先是一愣，随后算是彻底安了心。 想到之前江明浩跟他谈五五分成的时候，他心里的极度不情愿，现在想想，倒也是合理的很，江明浩不仅手握核心技术，还能直接找到销路，他赚的就是担风险的这份收益，五五分，并不算亏。 但技术在江明浩手里，市场也在江明浩手里，他的位置未免太被动了，但凡江明浩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就够他戴春正喝一壶的。 “小江啊，我也有一部分药厂的渠道，这两天我找时间出趟差，联络联络。” 江明浩点点头。 入了春，卷柏很快就要重新长满敖子山，有了年底苏春旺那次的宣传，整个尖山咀的社员怕是都会上山去薅卷柏，卷柏的供应应该是能跟得上的。 “我委托朋友从国外运了一台高精度固液分离机和小分子振荡器，有了这两台仪器，提纯的效率能提高两倍以上。” 江明浩把手里的试管拿起来，一边用肉眼观察着纯液的颜色一边对戴春正说道。 “多少钱？” 戴春正的主要角色就是投资人，所以，不管是买设备还是采购原材料，跟他商量都是正常的。 “大概十万吧！” 戴春正的脸色微微变色。 虽然之前江明浩跟他说过需要五十万的投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投入，除了提前支付给各个生产队社员的收购沙棘的费用，其他的投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戴春正没想到，现在江明浩张嘴就是十万。 江明浩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戴春正一眼，没做解释。 他和戴春正接触也半年多了，对于戴春正前世的事业也很了解，但这些还不够。 前世，他是站在一个看客的角度认识戴春正的，他所看到听到的都是外界故意传达的，带着极大的主观性，但这一世，他要和戴春正共同搭建中医药王国，他对戴春正的了解就必须要深入。 “什么时候用？” 戴春正的心里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二十万进去了，他还没有看到一丁点回报，这个局面他心里没底是正常的。 可是最后，戴春正什么都没说。 他既然当初决定了跟江明浩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回头路。 “戴处这边确定没问题，明天就能发过来，最多五天吧，还是在青桔港交货。” 戴春正点点头。 他是知道江明浩有这方面路子的，现在实验室里的这些简装设备就是戴春正从青桔港亲自提回来的，汇款单也是他亲自邮寄的，对方叫沈桥年，他也私下里找人打听过了，这个沈桥年在深市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手里的流动资产能有两三百万。 这也是戴春正相信江明浩实力的其中一个原因，当初江明浩就说过，没有他戴春正，江明浩想做的事也一定能做成，是啊，有个这样的百万富翁做后盾，什么生意做不成呢！ 连着在实验室忙了五天，所有的卷柏纯液全部提纯完毕，得到了差不多三十七毫升的纯液。 想要保持纯液的药效和稳定性，必须一个稳定的恒温环境。 最好的保存方法是放进恒温仓，但这种未来烂大街的小设备，在这年代却基本找不到，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就是放进冰箱冷藏，保持零度的环境。 但放眼整个白石县，也找不到一台电冰箱。 如果这些纯液不能及时保存，不到一周江明浩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戴春正比江明浩还着急，想方设法的打听，哪有电冰箱。 最后的最后，江明浩想起了纪宏。 “尸体冷藏柜？这不好吧？” 听到江明浩打算把卷柏纯液放到公安局尸检科专用的尸体冷藏柜，戴春正下意识的反对。 太膈应人了啊！ “戴处有更好的办法？” 戴春正不吱声了。 他要是有其他办法的话打死也不会把这东西放到那里面去啊！ 不过，换句话说，这也就是江明浩，换一个人，纪宏都不可能答应。 这尸体冷藏柜是他向上打报告申请了好几年才申请下来的宝贝，那是谁想用就能用的？ 第364章 不能践踏的底限 “纪法医，麻烦你了！” 把东西送到纪宏手里，江明浩道了声谢。 “哎呀小江，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有东西尽管往我这送！” 跟着一起过来的戴春正听到这句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江明浩扯扯嘴角，也没再多说别的，纪宏是个很务实也很纯粹的人，说实话，跟这种人打交道很轻松，所以，江明浩对纪宏是有相交的心思的。 “小江，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纪宏本来就不是个情商高的人，除了最开始介绍戴春正的时候纪宏出于礼貌点了点头，之后就和戴春正再没有任何的交流和互动，哪怕是眼神的互动都没有。 此时，又赶上有问题要跟江明浩请教，戴春正就更是成了空气。 “戴处，麻烦稍等一会。” 纪宏这个东道主没情商，江明浩不能，被纪宏拉着进了尸检处之前，江明浩跟戴春正打了声招呼。 戴春正有些无语。 他本来以为自己对江明浩已经很了解了，可每次江明浩平都能给他‘惊喜’，这小子竟然连验尸都会？ 上次在西山生产队，戴春正以为江明浩不过就是瞎猫碰死耗子知道那么点皮毛，但看纪法医的态度，完全是把江明浩当成了老师，能给全市最有名的法医当老师，那得是啥水平？ 戴春正觉得跟江明浩相比，他好像只是个端了铁饭碗的傻子。 纪宏攒了不少问题，自打认识江明浩之后，纪宏的思路开阔了不少，以前压根就不会考虑的问题现在也一个都不放弃，实在搞不懂的就用小本本记下来，攒的够数了拿去跟江明浩请教。 所以，这一请教，就是两个多小时，戴春正几次都想进去问问什么时候结束，但屋子里怪异的氛围每次都让成功的阻拦了戴春正的脚步。 “戴处，不好意思啊！” 除了公安局，江明浩真心实意的跟戴春正道了个歉。 “道歉倒是不必，小江，我就是纳闷，你怎么什么都会呢？” “戴处这话夸张了，我只是恰巧会那么一点点东西而已。” 戴春正抿抿嘴。 心道这小子谦虚的有点过头了。 “小江，沙棘得两三年才能结果，但这两三年时间里，我们只做卷柏纯液？” 在和江明浩正式合作之前，江明浩是做了计划书的，计划书里只提到了沙棘深加工和卷柏纯液，其他的没有提，这两天戴春正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如果只靠卷柏纯液的话，他的压力有点大啊！ 毕竟这五十万基本都是借来的，虽然不是借的高利贷，但还钱的时候，哪个不得给点利息，五十万的利息，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不是个小数。 “当然不会，我手里有很多药方，随便拿出一个来，就能让戴处的五十万回本。” 戴春正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江明浩从来不说大话。 “既然如此，那......” “戴处是想问既然我有这么便捷的赚钱方式为什么不用，而是要劳心劳力的种植沙棘开发使用卷柏吗？” 戴春正点点头。 这个问题换了谁都会好奇吧？ 江明浩这么折腾，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钱吗？ “我要发展中医药，要把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发扬光大！西药进入中国，就像是病毒一样，疯狂的挤占原本属于中医药的市场，戴处有没有想过，西药疯狂扩张的结果？” 戴春正摇摇头，他没事想这个干什么。 不过西药这几年的势头的确很猛，价格便宜，药效也很好，服用起来也比中药方便的多，这不应该是好事吗？ “西药挤占中医药市场，并不单纯的是改变国内的医药环境，而是想要偷天换日，用西药给国人洗脑，让国人对西药产生依赖，中医药受排挤，地位降低，中医药失去原本的地位，中药材也会跟着降价，那个时候，欧美国家包括日韩等国家就会把手伸向我们的中医药，剽窃我们的药方，疯狂囤积我们的中药材。” “小江，你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啊，西方人有自己的西药，为什么要囤积中药材啊？” 江明浩看着戴春正，是啊，连戴春正这种在医院工作常年跟医药打交道的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普通老百姓又怎么想得到呢？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无法想象的，有一天原本被国人誉为正统的中医会被西药西医打的无处藏身，差点被毁灭，中医无人问津甚至被人诋毁为糟粕，而那些亲手促成这一切的国外资本呢，消无声息的把民间药方买走，把优质的中药材连根买走。 国无中医，国无中药。 “狼子野心，亡我中华之心不死！戴处，我希望在我们合作的期间内，属于我们的中药方，不会流到外国人的手里。” 这句话，江明浩说的无比的郑重，严肃。 戴春正觉得此时的江明浩有些些陌生。 好好的做生意，江明浩怎么忽然摆出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甚至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的感觉呢？ “戴处，这是我们合作过程中的底限，如果有一天，这个底限被践踏，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有得到戴春正的回答，江明浩又说了一句。 前世里戴春正被誉为中医药大王，的确是拉了一把困境中的中医药，但也把大量的中药材中成药甚至中药方子经由他的手他的公司流出海外。 其中不乏被誉为国药圣品秘方保密的华佗再造丸。 戴春正面色一沉。 江明浩这个语气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威胁，不管对方是谁。 “小江，我们已经合作到这种程度了，还有必要说这种话吗？” “有！” 戴春正本来以为他板了脸，江明浩多少会有些顾忌，即使不收回之前的话，态度也会有所缓和，可是并没有。 戴春正此时有种跟江明浩一拍两散的冲动。 他是投资人，五十万的投资，换了谁不得把他当成爷爷供起来，可在江明浩这，别说是把他供起来，甚至他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但最终，戴春正什么都没说出来。 “戴处，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在我们的合作关系中占据什么主动，更不是想要借此表现什么，我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个发扬光大中医的梦想，想要发扬光大，首先就要保护。 那些外国人一直觊觎着我们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他们觉得好就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你说我矫情也好虚伪也罢，我就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中医药文化。” 江明浩徐徐的说道，眼神中有坚定也有一种戴春正看不懂的深奥。 但江明浩心里的不满情绪消失了。 他也曾是这样的热血青年，也曾想过用一己之力扞卫自己想要扞卫的东西。 “我答应你，绝不把中医药和中医药方流入外国人手里！” 江明浩看着戴春正，笑了！ 第365章 过于谨慎的何淮 对于和戴春正之间这小小的摩擦，江明浩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合作这件事，就是不断的摩擦不断的产生矛盾，然后从这个过程中互相了解，获取解决方式，是一段互相选择互相成就的关系。 合则继续，不合则散。 回到白石县，戴春正回了医院，江明浩则是直接去了小团山子生产队。 移栽过去的蔬菜苗长势喜人。 一看到江明浩，石大满的嘴就咧开了。 “小江啊，快来瞅瞅，瞅瞅咱棚里的这蔬菜！” 石大满眼睛红的厉害，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 “石队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看到石大满的状态，江明浩随口问了一句。 “明浩，石队长这段时间基本上就在棚里来回巡查，除了晚上睡觉的那一时半会儿，其他时间都在棚里，有时候连饭都在棚里解决，你得劝劝他！” 何淮也有点头疼，石大满最近的状态有点走火入魔了。 他委婉的劝了两次，结果根本没用。 “劝啥劝，俺这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别说天天就是在棚里来回溜达溜达，当年俺上敖子山打狼，几百米高的敖子山，俺一天能跑三四个来回，在雪窝子里不吃不喝趴两宿，啥事没有！” 石大满不以为意的白了何淮一眼。 这后生太磨叽了，他石大满又不是小孩，还得让他拎着耳朵说这说那？ 何淮也不敢多说啥，毕竟他只是个到基层帮助社员进行农改的技术员，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多了的确不好。 “石队长，你以前种过黄瓜吧？” 江明浩没有接何淮的茬，也没有接石大满的茬，而是忽然开口问道。 “这话问的，俺这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地里打把式的正经农民，能没种过黄瓜？你这后生净问废话！” 石大满这段时间和江明浩接触多了，关系也熟稔起来，说话越发的没说没管。 “黄瓜从落种到结果需要多长时间？” “三个来月时间，你问这个干啥啊？” 石大满瞪着眼珠子。 “那三个来月的时间，石队长都打算天天这么盯着？” “合着你小子在这等着俺呢啊？俺这不是怕出点啥事嘛，你以为生产队长白干的啊，那得对社员负责嘞！” 石大满啧啧两声说道。 “温室大棚最大的好处就是避免了外界环境对蔬菜的影响，而且现在还是幼苗期，大棚蔬菜不比自然生长的蔬菜，幼苗期非常的脆弱，要极大可能的隔绝外界环境或者细菌等微生物对其的影响，否则幼苗很容易发病，烂根或者爆发黄斑病。” 对于江明浩的话，石大满听的一愣一愣的，啥菌啥物的他完全不知道咋回事，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那就是这些黄瓜苗怕见人。 “你不是忽悠俺吧？” 石大满是个老把式，种地是一把好手，种菜也不在话下，还是头回听说这菜还有怕见人的。 “石队长，我在决定推广温室大棚之前，阅读了大量的相关书籍，在我们国内，蔬菜大棚还是个新鲜东西，但在国外，已经很普遍了，我的是经验之谈，退一万步说，不管真假，我们都不敢也不应该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石队长觉得呢？” 得！ 石大满知道自己这个大老粗在这方面跟江明浩是完全没办法争论的，他打狼行种地行当生产队长也行，但耍皮子是真不行，也不对，是跟江明浩耍皮子不行。 “行行行，你小子就是拐着弯的让俺少来棚里转悠，俺这就是费力不讨好，有这功夫，俺出去抽袋烟去，哼！” 石大满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背着手出了大棚。 真是个倔强的小老头！ “明浩啊，你可真是厉害！也就你能劝得动石队长了！这几天我都被石队长给折磨的差点疯了！” 何淮对着江明浩竖竖大拇指。 自打蔬菜苗移栽到大棚里之后，石大满就像小尾巴似的跟着何淮，何淮干啥他都蹲在一边凑热闹，凑热闹也就算了，还要不停的发表意见，这个不应该那个不可以，何淮又不敢跟石大满来硬的，愁的不行。 “黄瓜苗该架秧了吧？” 江明浩摆摆手，蹲下来用手量了一下黄瓜苗的高度后问道。 “嗯，再过两天就能架秧了！明浩，你咋啥都懂啊？” 何淮看着江明浩，内心深处是真的好奇。 他觉得以江明浩的水平，想要摆弄这些东西简直是小儿科，他的存在其实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我懂的都是皮毛，和你这样的专业人才没法比，何技术员，之前冯所长捎过来的蔬菜种里不是有秋葵嘛，你打算什么时候种？” 江明浩想弄点新鲜菜出来。 他想把温室大棚蔬菜定出几个层级，大白菜、大头菜、芹菜这些属于低层级的蔬菜，主要面对普通群众，价格虽然不会太低，但也能让普通群众消费的起，第二个层级就是黄瓜、西红柿这类蔬菜，主要面对企事业单位机关食堂和工人阶级、普通干部，第三个层级，就是秋葵、芦笋这类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过的蔬菜，主要的销售对象是像穆双河这类经营私人会所的场所，以及一些高干子弟。 “秋葵......这个蔬菜是所长新引进过来的，所里都还没试验栽种过，我不敢贸然的栽种啊！” 何淮是个尤其谨慎的人。 他很少会做激进的冒险的尝试，基本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确保稳妥之后才前行的。 “不种怎么知道行不行，先试着种两个池子试试吧！何技术员，任何技术的发展都是需要冒险的，没有冒险的精神技术就无法获得土坡和进步，放心，在白沙这一亩三分地上，你做的任何尝试冒的任何风险，都有我给你托底，出了任何状况，都有我！” 何淮本来还有几分尴尬，觉得江明浩这话多少有点讽刺他性格懦弱胆小的意思，可是听到后面的话，他知道，他又错怪江明浩了！ 这是江明浩给他的机会！ 江明浩承担了所有的风险让他放手去干，其实，成就的是他。 也许等他回到农研所之后，他何淮的身上就有了其他人无法企及的成绩和光环。 想到之前的有机肥项目，他和几个技术员跟着张龙江一起给江明浩使绊子，心里的羞愧感更盛。 “明浩，放心吧，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将秋葵培育出来！” 能让他的羞愧感消解的唯一办法，就是拼尽全力，不辜负江明浩对他的信任和期待！！！ 第366章 住院了 离开小团山子生产队后，江明浩又去了清桃口。 谭树民和乌苏噶两个人吃住都在棚子里，乌苏噶还好，毕竟常年生活在高寒地区，对于寒冷的适应能力比较强，但谭树民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江明浩去的时候，谭树民正拿着草纸擦着鼻子，鼻头已经被擦的红肿不堪，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擦破了皮。 人也更瘦了，显得皮肤黑了不少。 之前文静的帅小伙此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小江，我们这......咳咳咳......咳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谭树民就咳的满脸通红，腰都直不起来了。 乌苏噶一脸的担忧。 “没去卫生所看看？” 谭树民此时的状况让江明浩想起了他得肺病的那段时间，情况和谭树民极为相似。 “没去，我跟他说了好几次，这种病不能拖，但小谭犟的很，怎么劝都不去！” 乌苏噶和谭树民之间感情不错，看到谭树民这个样子，乌苏噶心里很不好受，他曾亲眼见过自己的亲人因为类似的情况不治而亡的。 “乌苏噶大哥，你扶着他，咱们去医院！” 乌苏噶嗯了一声，立刻上前去搀扶谭树民，但谭树民却连连摆手，尽管咳的说不出话，还是决绝去医院。 “把人扛着，走！” 江明浩发话，乌苏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从小喝牦牛奶长大的，身体健壮的很，谭树民虽然大高个，但瘦的很，乌苏噶扛起谭树民，并不费劲。 到了县医院，医生把江明浩和乌苏噶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说要是再晚送来两天，谭树民就可能没命。 原本只是想开点药或者打一针，最后只能办理了住院。 谭树民还是拒绝，现在，他的心里脑子里想着都是沙棘苗。 “沙棘苗再重要还有你的命重要？你要是再不治病的话，沙棘的事你也别干了，我另外找人！” 看到江明浩沉了脸，谭树民不敢再说别的了。 他已经把种植沙棘当成了短期内的唯一目标，他不能失去这个目标。 本来江明浩是准备让乌苏噶留下照顾谭树民的，毕竟以谭树民现在的情况，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很难让人放心。 “小江，我......咳咳......我不用人......用人照顾，沙棘苗已......已经有冒芽......咳咳咳......有冒芽的了，这个时候......咳咳咳......不能离开人......” 谭树民咳的很厉害，表情也很痛苦。 “我回清桃口生产队亲自盯着，你放心吧！” 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更好的办法，江明浩虽然知道沙棘苗扦插的主要步骤和注意事项，但他也没有亲自操作过，理论和实践总归是有差距的，他也的确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候马虎大意。 “不......不行......咳咳......弟妹还......怀......” 谭树民的意思是苏美秀还怀着孕呢，他不能因为自己，让江明浩夜不归宿。 就在这个时候，葛长征带着两个社员赶到了医院。 “哎呀，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葛长征手里拎着个大袋子，里头有水盆、暖壶茶缸一类的东西，显然是住院必须的用品。 后面的两个社员，一男一女，男的年纪稍长，三十出头，女的很年轻，二十出头。 “俺之前就劝谭技术员来医院，谭技术员每次都说不来，哎，都赖俺啊，要是当时态度坚决点，谭技术员也不用遭这个罪啊！” 葛长征一脸的懊悔。 “哦哦，对了，小江，这是葛金明，俺本家的兄弟，这是葛新雅，俺本家妹妹，新雅以前在卫生所当过几天临时工，多少懂点照顾病人的事，俺把他们俩带过来照顾谭技术员，你和乌苏噶同志就放心回吧！” 江明浩不由得对葛长征再次刮目相看。 这个年轻的队长有脑子，办事周到，情商也高，三观也很正，从江明浩的角度来说，这个人值得培养！！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谭树民也终于放下心住院了。 葛长征交代了葛金明和葛新雅几句，也跟着江明浩和乌苏噶回了生产队。 清桃口生产队的温室大棚移栽的蔬菜只有不到三十个棚，毕竟小团山子生产队的育苗棚面积有限，首批育出来的蔬菜苗除了小团山子生产队之外，清桃口和红石砬子都只分到了一部分。 看着剩余的空荡荡的大棚，葛长征心里很着急。 毕竟是实打实的土地啊，就这么空着，怎么不让人心疼。 但葛长征话到了嘴边，每次又都咽了下去。 他知道江明浩有自己的安排，他问与不问，并不能改变这个安排。 “葛队长，剩下的那些大棚我打算种植沙棘。” 葛长征一愣。 沙棘？ 就是谭技术员和乌苏噶天天在棚里鼓捣的那些个树枝子？ “小江，不是说好了都种蔬菜的嘛，这怎么临时又变成了种沙棘呢？” 葛长征心里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他能接受种菜，毕竟饭菜不分家，种粮和种菜都是让老百姓吃饱肚子的东西，但这个东西能干啥？ 而且他听谭技术员和乌苏噶说了，这东西的成果期得两到三年，可以说收效很漫长，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着江明浩走改革路线，是因为蔬菜几个月就能有收获，即使这条路走不通，最多损失一年。 可是如果种沙棘，那损失的太多了，他不想再继续冒这个风险。 “葛队长放心，这些个大棚的收益按照其他种菜大棚的收益来，一个温室大棚出多少菜我折合成钱支付给葛队长，绝对不让葛队长吃亏！” 对于葛长征的态度，江明浩不意外。 毕竟他之前的确没有跟葛长征说过这个事，人家心里不想接受是正常的，但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情都能用钱摆平。 果不其然，听到江明浩的话，葛长征没有再吱声了。 但江明浩的这个提议却遭到了乌苏噶的反对和质疑。 第367章 乌苏噶的执拗 “江知青，沙棘是西北土生土长的野生作物，移植到北方的农田，本来就是冒险的尝试，你现在又要把它种在大棚里，这完全违背了沙棘的自然生长规律，我不赞同！！” 藏族汉子性格耿直，乌苏噶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反对出声。 “乌苏噶大哥是担心沙棘在温室大棚里长不好？” 江明浩脸上带着淡笑问道。 他知道乌苏噶没别的意思，他能千里迢迢的跟着谭树民来白沙，就是因为对沙棘发自真心的热爱，这种热爱是纯粹的没有杂质的。 “不是担心，是肯定长不好，沙棘是西北高原上的苍鹰，它不能被困在这些塑料棚子里。” 乌苏噶的话听起来有点滑稽。 毕竟很少有人会用朗诵诗歌一样的语气来说话，但江明浩知道，藏民是非常有信仰的，他们崇敬自然敬畏神灵。 “乌苏噶大哥，我不是要把沙棘困在塑料棚子里，而是想要让它能够生长的更快，更健壮，你也说过，想要把沙棘这种神仙果种遍华夏，如果沙棘不能主动突破气候和土壤的束缚，就不可能彻底的走出西北高原。” 江明浩耐心的说道。 “北方的温室大棚温度虽然高，但是跟南方的温度依旧差距很大，如果沙棘连温室大棚的温度都不能适应的话，就只能止步于北方了，所以，我是想用温室大棚提前模拟南方的生态环境，能成功最好，真的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乌苏噶看着江明浩，他是个想法很单纯的人，没有办法分辨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各种心思，他只能盯着江明浩的眼睛，从江明浩的眼神里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确定不是为了挣钱？” 乌苏噶犹豫了一下，问出了一个正常人听起来很幼稚的问题。 “为了挣钱和为了让沙棘种遍全国，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啊，乌苏噶大哥，你说呢？” 乌苏噶挠了下脑袋。 他想起了阿爸的话，一个真诚的人是可以相信的。 “那......” 乌苏噶犹豫的看着棚里已经开始零零星星冒芽的沙棘苗。 “一旦发现沙棘出问题的话，就要立刻把沙棘移栽出去。” “这个是肯定的。” 江明浩跟乌苏噶的沟通就像是在跟小孩说话，因为江明浩知道，乌苏噶对沙棘的了解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一个人能够连续三十年都专注一件事，并且为此不惜放弃优渥生活常年扎根山区的人，江明浩想要发展沙棘种植业，这样的人才就必须留下。 也许是感受到了江明浩的真诚，乌苏噶没再说反对的话，只是提出那些个温室大棚的沙棘要他亲自盯着。 对此江明浩求之不得。 葛长征就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两人身后，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只要最后不让清桃口生产队的利益受损害，江明浩做什么决定，他都没有意见。 结束了这个话题，江明浩又认真的检查了一下沙棘苗的育发情况，按照理论上的结果来说，目前的十几万棵沙棘苗，育发率应该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当然，扦插的沙棘枝条并非一天扦插完的，育发率应该还会再提高些。 “乌苏噶大哥，我们生产队有个叫孙黄山的同志，是专门负责尖山咀生产队沙棘树种植的，我让他这几天过来跟着你和谭技术员取取经。” 按照沙棘苗的育发情况，最多再过半个月就具备移栽条件了，孙黄山的确应该来学习一下了。 如果孙黄山干的好，那就能和谭树民、乌苏噶一样成为沙棘这个产业链上的技术员，以后白沙其他生产队的沙棘种植就可以交由这三个人进行跟踪和指导。 乌苏噶嗯了一声。 江明浩知道，虽然乌苏噶没再反对在大棚里种植沙棘，但在内心深处对这件事并没有完全的认可，所以，情绪多少有些受到了影响。 “葛队长，谭技术员那边就劳你多费心了，一定要让谭技术员康复了再出院。” “这个你就放心吧，俺回头再嘱咐金明和新雅一声，小江......大棚的菜基本上都是何技术员团山子清桃口来回跑的管着，俺看着他也挺累，然后生产队的社员还有不老少都闲着的，地少了，上工的时间也少，俺合计能不能安排几个社员跟着何技术员学学，也省的何技术员两头跑了。” 葛长征试探着说道。 地是他们清桃口的，菜也种在他们清桃口的地上，但他们却对地上长的东西没有一点掌控感，真要是回头出了啥差错，那他们清桃口生产队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嘛！ 当然，他之所以会试探着说，是因为不确定这是江明浩有意要这么做的，还只是没有考虑这些。 “行啊，这是好事，以后大棚种植蔬菜的种类会越来越多，光靠何技术员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多培养几个社员当技术员，是好事，不过这个人选，葛队长一定要把好关，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我可不会看在葛队长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是是是，这个你放心，俺肯定好好挑。” 葛长征很高兴。 他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看来他之前对江明浩的猜测多少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如果江明浩真的是打着占用社员的田地为自己谋利的主意，就不会答应这件事，由此可见，江明浩是真的想要带着大家伙过好日子。 江明浩本来想再去红石砬子生产队看一眼，但是眼瞅着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只能打道回府。 家里，满屋子弥漫着一股中药特有的香气。 岳母崔兰花正蹲在炉灶旁边，小心翼翼的澄着中药汤，苏美秀则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坐在一边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娘，我来吧！” 江明浩进门就从崔兰花的手里接过了药碗。 “你歇会吧！这一天天累的，外头忙的脚不沾地，回来又是哄孩子又是干活的，瞅瞅这都瘦啥样了，本来就不胖乎！” 崔兰花是真的心疼。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崔兰花算是彻底的把江明浩当成了亲儿子。 她活了半辈子，有一个算一个，就没见过像她女婿这么好的男人。 “娘，我不累，倒是您，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我们操心，按理说早就该享清福了！” 江明浩说的也是实话。 这年代不比未来，到了苏大山崔兰花这个年纪，早就当上了老太爷老太奶，谁还为儿孙当牛做马的啊？ 第368章 古怪的正骨女 “都是这丫头不省心，今天一早俺瞅着这丫头还想把药给倒了呢，得亏俺眼疾手快给拦了。” 崔兰花瞪了苏美秀一眼。 “俺喝不下去，明浩，俺不喝这药了中不？” 苏美秀跟江明浩撒娇。 她知道这药很贵，也知道这药是帮她止吐的，但她真是喝不下去，每次都得深呼吸好几次，憋着一口气才能咽下去。 然后一整天嘴里都是药味，吃啥都是药味。 “不中，这药多金贵啊，你这丫头都当娘的人了，咋还越来越不懂事了呢！” 崔兰花别的事都能惯着闺女，但这事不行。 苏美秀嘟着嘴，可怜兮兮的看向江明浩。 “真喝不下去？” “嗯嗯嗯，真喝不下去，太苦了！” 苏美秀知道江明浩最受不了自己撒娇，所以，也不管自己老娘是不是在身边，一双大眼睛水雾蒙蒙的看着江明浩，眼里写满了请求。 “那就算了吧！我再想别的办法！” 苏美秀立刻高兴的笑起来，她就知道，自家男人最疼她了！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败家子！这好几十块钱的药，说不喝就不喝了？不喝俺喝，可不能白扔了！” 崔兰花说完，就把碗端起来往自己的嘴边送。 “娘......” 江明浩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药，不是吃的，没病的人喝了容易闹毛病，回头要是出了啥问题，就得住院，只要进了医院的门，没有个百十来块是肯定出不来的，情况严重的话，千八百块也能花进去，您老确定喝？” 崔兰花的动作顿住了。 不过，让江明浩和苏美秀都没想到的是，这中药虽然没进崔兰花的肚子，但也没扔了，而是掺进了猪食里。 猪圈里的两只小猪仔刚抓过来不到半个月，结果吃了掺药的猪食，大半夜的闹圈，折腾的一家子都没睡好。 “你啊你啊，败家老娘们，啥都敢给猪喂！” 知道了小猪崽子是因为吃了掺药的猪食才闹腾的，把苏大山气的够呛。 崔兰花不服气，觉得那药都是好东西，猪又没事，指不定是药效发挥作用了，没准猪崽子能比其他社员家的猪崽子长的更壮实呢！ 看着老两口因为这个事吵的急赤白脸的，江明浩和苏美秀都表示无奈。 人老了，就跟小孩似的。 不对，比小孩还小孩，至少家里那两个真正的小孩从来不吵架，相处的和谐融洽。 “你去忙吧，没事，等会他们俩就该去新房那边凑热闹了！” 知道江明浩还要出去忙，苏美秀推了一脸的担心的江明浩一把。 “真没事？” “俺说没事就没事，这不是还有俩娃呢嘛！” 苏美秀努努嘴，江明浩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江月和艳红两个小丫头一人拽着一个老人，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蹦，几句话下来，老头老太太就憋不住笑了。 江明浩这才放心。 今天，江明浩有一件大事要办。 那就是马剑从别的县想方设法找了十七八个老师，今天这些老师都会到公社来，让江明浩亲自把关。 十七八个老师肯定是不够的，但江明浩也知道，现在全国上下老师的缺口非常大，别说他一个生产队小学，就是复课之后的大学都处于老师匮乏状态。 马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位老师，已经很难得了。 江明浩到达公社的时间比较早，公社大院还没有人。 江明浩在公社大院找了块空地，做起了拉伸动作。 忽然，骨头发出咔吧一声脆响，江明浩的胳膊忽然就动不了了。 “这真是......” 江明浩一阵无语。 要说前世里他因为岁数大，应酬多，缺乏运动发生这种情况他能理解，可现在，他才二十出头，身体好的很，一夜七次不成问题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抻下胳膊就脱臼了呢？ 这种情况下，江明浩只能先去医院，但他抻的是右胳膊，开车大概率是开不了的。 就在江明浩纠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大院外走进来一个人。 穿着一身洗的褪色的旧军装，头上戴着帽子，帽子是毛线织的，造型很古怪，遮挡住了大半的脸。 虽然看不清楚样子，但性别是能看的出来的。 是个女人。 “你胳膊脱臼了？” 女人的声音压的很低，但仍旧能够听的出来，女人的年纪应该不大。 “嗯。” 两个人并不认识，又是位女同志，江明浩有意跟对方拉开距离，绕着女同志想要出去想办法找人送自己去医院。 但女人却径直朝着江明浩走过来，江明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会正骨。” 女人说话的功夫，人就到了江明浩的跟前，不等江明浩反应，女人的手一把抓住江明浩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江明浩被疼的出了一身的汗，刚想要发飙，却发现胳膊竟然真的好了。 江明浩不由得抬头，想要好好的谢谢对方，但对方却没给江明浩这个机会，扭头朝着公社大院里面的走。 江明浩忽然想起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有了这个插曲，江明浩不敢再折腾了，老老实实的靠着院墙看起了早晨的风景。 “哎呀，小江，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大约二十几分钟后，马剑才踩着洋车子出现在公社门口，看到江明浩，马剑立刻迎了上去。 其他公社干部也陆陆续续的到了，看到马剑和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起说话，态度还很亲密，都在心里猜测江明浩的身份。 这其中，还有个跟江明浩打过交道，但不太熟悉的人，那就是胡胖嫂夫家的外甥女赵蓉。 赵蓉推着洋车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剑身边的江明浩。 少女眼中立刻浮现出一抹带着春光的涟漪。 她已经知道上次的事了，听说秋玲和那个男人的婚事都是眼前这个帅气的年轻人给操办的，包括那些连城里人都置办不起的东西也都是这个年轻人给置办的。 而且，这个人还和马书记关系特别好，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赵蓉。 “马书记早！” 赵蓉故意推着洋车子经过马剑身边，跟马剑打了声招呼。 “嗯！” 马剑点点头。 对这个年轻的小同志，马剑只能说得上是有印象，但并不熟悉。 江明浩对赵蓉也并没有印象，所以，连眼神都没给赵蓉一个，这让心生春水的赵蓉十分的失落。 第369章 考察开始 “走，进去吧！” 马剑停好自行车，和江明浩并肩进了办公室。 “小江啊，今天来的这十多个老师可是我费了不少力气给你找着的，你标准该放松放松点啊，现在这老师可比古时候那状元还稀罕呢！” 马剑脱下外套，一边归置桌上的东西一边跟江明浩说话。 “只要人品没问题，我就都留下。” 毕竟他建的中心学校，按照正常配置，各个岗位加一起得五六十号人，即使不能当授课的老师，做行政或者后勤工作总是可以的。 “这个你放心，挑人的时候我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有大能耐的我不敢说，但人品这关，我给你打包票！” 听到江明浩说能把人都留下，马剑很高兴。 江明浩微微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和马剑的观念正相反，能耐大的人或许很好找，但是人品好的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过来参加‘面试’的老师们陆陆续续的都已经到了。 江明浩看着坐在对面的十七个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年纪最大的是个老爷子，看对方须发皆白的样子，年纪最少在六十岁以上。 最小的是个姑娘，十七八岁，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红色的格子上衣，眼睛很大，进门后眼睛就好奇的四处打量。 除去这一老一少，中间的十五个中绝大部分人都在三四十岁左右。 但江明浩在这一群人中，发现了早上刚刚给他正过骨的那个女人。 即使进了屋，女人的帽子也没有摘，反而是把脸遮的更严实了。 “马书记，这是之前大家填的表格。” 公社后勤干事方清把手里的一沓表格递给了马剑。 说是表格，其实就是方清用格尺打出来的框框，内容也不多，姓甚名谁出生年月日以及从哪来的等等简单的信息。 坐在对面的十几个人除了戴帽子的女人，其他的人在听到马书记三个字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到了马剑身上。 “让大家这么早就过来，辛苦了啊！” 马剑笑着跟对面的十几个人说道。 “都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不辛苦，倒是马书记，不仅要操心公社的事还要操心给学校找老师这样的小事，马书记才是真的辛苦，是人民公仆啊！” 江明浩不由得朝这个拍马屁的人看过去。 三十出头，留着港市那边非常流行的中分发，虽然穿着不算好，但里面穿了白衬衫，领子还翻到了外套领子的外面，这种穿法也是港市八九十年代非常流行的穿法。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马剑对于这次的马屁并不是很受用，多少有点尴尬。 其他人可能也觉得这个人的话有点尴尬，所以没人再说话了。 “小江，这资料给你。” 马剑把表格递给了江明浩。 众人的视线又随着马剑的动作转移到了江明浩身上，但看到江明浩年纪不大，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年纪都还小，心里直接将江明浩默认成了是马剑的助理，并未当回事。 “李政侃，以前在林城当过初中数学老师？” 江明浩把手中的表格翻了一遍，拿出了年纪最大的那个人的，开口问道。 “是，我在林城的白马县中学当了二十年的数学老师。” 李政侃虽然年纪很大，但是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李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学生在县联考中考试过程中作弊，做为监考老师，你会怎么处置？” 李政侃看着江明浩，到底是年纪大，经历的事也多，他没有贸然回答，而是在心里揣摩了一下江明浩的意思。 “作弊就是违反了考试要求，肯定要直接没收卷纸，并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 李政侃犹豫了几秒钟之后，给出了答案。 江明浩点点头，竟然直接就收起了李政侃的资料，转而抽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资料。 “张桂云，如果你的学生在学校突发疾病，并且联系不到家长学校领导又建议你不要出头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被点到名字的张桂云一脸懵，完全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问题，难道不应该问问她的教学水平怎么样，有没有被评选过优秀教师，有没有带出过好成绩的学生吗？ “当......当然是服从学校领导的安排，但是我会继续想办法联系孩子的父母或者其他亲属。” 尽管一脸懵，张桂云还是给出了她认为最完美的答案。 和之前一样，江明浩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就把张桂云的资料收起来换了一张。 接连好几个人，江明浩都是问的一个问题。 不仅应聘者不明所以，马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江明浩这是要干啥。 这一人一句话，能看出来啥啊？ 而且，老师老师，那不得问问文化程度教书水平吗？ “邓建，你有过留学经历？” 江明浩此时问的人，正是之前拍马剑马屁的那个人。 “是啊，在英国留学过。” 邓建抬了抬头，很是骄傲的样子。 “学的什么专业？” “历史。” 邓建想也没想的答道。 “东方史西方史还是世界史？” “世界史。” 邓建依旧回答的干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向邓建的眼神中都带着羡慕。 这个年代能留学的人凤毛麟角，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do you think the world is funny？what do you think is the main cause of battle of waterloo failure？” 江明浩的话一出口，办公室里顿时落针可闻。 马剑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明浩。 这......这这这....... 最震惊的莫过于邓建。 此时他瞪着眼睛，完全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 江明浩也没催，只是淡淡的看着邓建。 而坐在角落里的戴帽子的女人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视线第一次认真的落在江明浩的身上。 “我......我......我在英国的老师是华人，他不说英语的。” 过了很长时间，邓建才磕磕巴巴的说道。 江明浩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对邓建的这一行为发表什么看法，而是转而又抽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资料。 第370章 宣布结果 “周文娣？” 江明浩看了一眼手上的资料，字很好看，但内容寥寥无几，从业经验那一栏是空白的。 半晌，坐在角落里的戴帽子女人才嗯了一声。 江明浩只是点点头，就把资料放了回去，什么都没问。 江明浩最后一个问的人，是最年轻的那个小姑娘。 “楚娇？” “俺，俺就是楚娇！” 听到江明浩叫自己的名字，楚娇连忙站起来，用手指朝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 “俺都等半天了，你再不叫俺，俺就睡着了！” 楚娇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楚娇一点不懂规矩，说话跟村里的傻妞似的，这样的人咋能当老师啊，肯定是走后门进来的。 “你们笑啥啊？俺今天天没亮就起了，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驴车才到公社的，俺困咋了，又没犯法！” 听到众人的笑声，楚娇有些生气。 马剑略微有些尴尬。 他有点心虚，这方清找的都是啥人啊？ 以后还让小江咋信任他啊？ “楚娇，我看你的从业经历上写着曾经帮生产队的社员们看孩子，那我问你，如果两个孩子打架后来找你告状，你会怎么处理？” “那还用问吗，不管啥原因，打架那就是有问题，俺抓过来照屁股一人一下子！” “哈哈哈！” 这一次，众人哄堂大笑。 “你们笑啥笑，俺说的不对啊？你家俩娃打架你不生气？俺觉得你们打的比俺还得凶，这位同志，俺说的就是大实话，这农村娃娃皮实的很，打两巴掌打不坏，但俺要是不让他们从小就明白打人这事不对，以后他们就该闯大祸了！” 楚娇说的义正辞严，但众人笑的更欢了。 就连马剑，也被楚娇的话弄的有点哭笑不得，总感觉这丫头有点冒虎气。 “行，我问的问题问完了，大家先出去休息休息，稍后我给大家答复！” 听到江明浩的话，众人都愣了，一脸的不解。 除了这丫头还有那个邓建，一人就被问了一句话，甚至有个连话都没问的，这就完事了？ “小方，你带着大家先到食堂去歇着，让老马给大家伙烧点热水，中午再加个菜。” 江明浩发话之后没人动弹，马剑发话了，众人不得不走。 办公室很快安静下来。 “小江啊，这些人的水平......的确有点拉胯，啊？” 马剑清清嗓子说道。 “马书记，这些人我能留九个。” 来了十七个，留九个...... 马剑觉得这个数有点少了。 “小江啊，要不你再好好考察考察？你一人就问了一句话，这也问不出啥来啊？” 马剑劝道。 主要是人太不好找了。 自打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事，他就让方清到处去划拉人了，就差把公社给翻个底朝天了。 “马书记看到门口的笤帚了吗？” 马剑扭头看去，看到了立在门边的笤帚，不过这正说着人的事呢，江明浩咋扯笤帚上去了啊？ “笤帚之前是倒在地上的，而且反复倒了三次，进来的十七个人里，有十个人是经过倒地的笤帚的，只有三个人把笤帚扶了起来，剩下的七个人都是绕着笤帚走的。” “啊？这......这跟当老师有关系？” 马剑完全没关注过这个事，即使关注了，他也不能理解这个事和能不能当老师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当然有，一个人如果连对日常生活都没有任何的热情，对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剑不理解很正常，但江明浩前世一步一个脚印的从技工成为董事长，几乎一家公司所有的岗位他都亲自接触过，刚成立公司的时候，第一批员工都是他亲自约谈亲自面试的，后来公司越做越大，他还专门学习了hrd和hrm的相关课程，对招聘技巧可以说非常的熟悉。 “这个小事还说明了他们不具备责任心，当一名老师，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教学能力，而是能不能帮助孩子建立完整的人格和三观。” 马剑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但水平不够，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就是觉得江明浩的这个看人的角度有点太刁钻了。 “楚娇？这......这......” 马剑没反驳出来，转而看向江明浩挑出来的几个合格老师的名单，竟然从里面看到了楚娇的名字。 马剑彻底无语了。 那楚娇没啥文化，说话又有点虎了吧唧的，这样的人能当老师？ “马书记，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学历不重要，工作经验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品，你可能觉得楚娇说话办事都有点不着调，但她爱孩子，她能够帮孩子树立正确的是非观念，跟学知识学文化相比，先让孩子学做人更重要。” 马剑嘎巴了一下嘴巴，啥也没说。 反正这老师都是江明浩亲自挑选的，就连工资都是人家江明浩自己开，不用公社一分钱，他参与那么多意见干啥？ 江明浩也没有跟马剑再继续解释。 他不管怎么解释，都没办法跨越这个时代的局限性，让马剑理解几十年后的一些看法和理念，所以，用事实说话就好。 整理了一下资料，江明浩和马剑去了公社食堂。 还没有到开饭时间，这些来应聘老师的人零零散散的把食堂的椅子坐了一半。 看到马剑和江明浩进来，众人立刻站起来，脸上都透着几分紧张。 “大家都坐，都坐！” 马剑心里知道结果，想到等下这一帮人得走一半，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态度比之前还好上不少。 江明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到大家都坐下了，他拿出了名单。 “我宣布一下结果，以下九位同志通过了考察，分别是李政侃、周文娣、赵军、王东方、赵保达、张桂云、楚娇、郑淑娟、杨红，欢迎以上九位同志成为尖山咀中心学校的第一批教职工。” 江明浩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站了起来。 “凭啥？我赵志强堂堂师范学校毕业的，还当过三年老师，论条件，我比在座的哪一个都强，凭啥他们行，我不行？” 赵志强阴沉着脸，伸手啪啪的拍了两下桌子。 “赵志强同志，你冷静点，让你们来之前我就让方清和你们说过了，你们来，只是过来接受一下考察，成与不成的要考察之后再说，你这是干啥啊？” 马剑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马书记，我赵志强不是非得当这个老师，但说我不如他们，我不服！必须要给我个说法！” 赵志强梗着脖子，怒视着江明浩。 第371章 假洋鬼子强出头 马剑看了看江明浩，这事咋处理啊？ 他虽然是公社书记，但这个赵志强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啊，他也不懂江明浩的逻辑啊！ “就是啊，我凭啥不行，我再怎么样也是年轻力壮的，难道还比不上个老头子还有小丫头片子？” 看到赵志强咄咄逼人的态度起了作用，又有人站了起来抗议。 当老师啊，铁碗饭，不用上工种地还能开工资，谁不想干？ 剩下的几个人虽然没有和这两个人一样站起来叫嚣，但脸上也都表现出对结果的不满，一双双眼睛不断的在江明浩和马剑的脸上游走。 “这件事和马书记没关系，因为学校教职工的工资是由我个人承担，所以，挑选什么样的人是我的自由！” 江明浩把马剑摘了出去，本来这事和人家马剑也没关系，他没理由让马剑背锅。 听到江明浩说老师的工资是由江明浩个人承担的，赵志强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谁啊？毛都没褪干净的毛头小子，吹牛倒是有一套，马书记，你堂堂公社书记给不了我们一个交代就算了，还跟这么个小年轻给我们唱双簧，可真是.......啧啧啧！” 赵志强的话让马剑的脸色一沉。 “赵志强同志，注意你的态度！我马剑好歹是国家干部，绝对干不出你说的那种事，学校的所有费用的确全都是由小江同志负责，学校想要什么样的老师也是他说的算！” 马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眼前这些人的确是他主动安排人找来的，折腾了一溜十三招没有被江明浩看中，有点情绪他是能包容的。 “马书记，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吧？就凭他？负责学校的全部费用......真是笑话啊！你们大家伙信吗？” 赵志强依旧不信，而且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态度很狂妄的拉着其他人一起质疑马剑，但是下一秒，赵志强脚踩的凳子就被江明浩一脚踹翻，赵志强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把众人吓了一跳。 马剑也没想到，江明浩能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是公社，不是你马来公社，轮不到你撒泼！” 江明浩看着倒地的赵志强，冷冷的说道。 “姓江的，我草泥马，我和你拼了！” 赵志强众目睽睽之下被踹翻在地，里子面子都没有了，顿时恼羞成怒，爬起来就朝着江明浩扑过来。 “诶诶诶， 别打架啊，大家都是文明人，文明人！” 不等江明浩说话，邓建站了出来，直接挡住了赵志强。 “你个假洋鬼子，给我让开！” 赵志强正在气头上，对于邓建的话完全不听，眼瞅着邓建不让道，直接上手去推。 “赵志强，你冷静点，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好歹是公社啊，而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自己也说你是老师，咱得有老师的风度，不能让人说咱是斯文败类啊，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吧？” 邓建没让，而且道理说的是越发的溜。 “你才斯文败类呢！你一个假洋鬼子，还好意思说自己留过学，呸，不要脸！” “是是是，我是假洋鬼子，是脸皮厚，这总行了吧？消消火，你消消火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邓建的话赵志强是真的听了进去，还是赵志强不过是想找个台阶，反正邓建说完这话，赵志强呸了一口，没再往上冲。 “江同志，这赵同志打人是不对，但大家伙都为这事折腾的不轻，你没看上我们呢，是我们技不如人，这东西就跟卖菜似的，萝青菜各有所爱呗，但我厚着脸皮替大家伙问问，能不能给我们点补偿啥的，毕竟我们这坐车从生产队过来都花了钱的！” 邓建看着江明浩说道，脸上的表情不急不躁。 这次，食堂里的众人都没再说话，但眼神却表达着对邓建这个提议的赞成。 “每人补偿车费五块钱，误工费五块钱！” 听到江明浩的话，众人的不满情绪顿时消失无踪了。 “好好好，同志们，江同志很大方的对我们做出了补偿，我们就不要揪着不放了，像我之前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是不是？” 江明浩很干脆的从兜里数出了几张十块钱，递给了邓建。 “你帮我给大家伙分了吧！” “诶诶，行，这活我爱干！” 邓建接过钱，准备往下分。 “我说江同志，这咋才六张啊，这剩下的可是.......8个人呢！” 邓建数了两次手里的钱，怎么数都是六张。 “这个钱，赵志强没有，你也没有。” 听到这句话的赵志强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等等，你等等，江同志，你这有点好赖不分了啊，我这拉架咋还拉出仇来了啊？” 邓建一边跟江明浩说话，一边腾出一只手拦住了赵志强。 “我突然决定把合格人数的名单增加到10个人。” 啥？ 众人再次被江明浩的话说的一愣。 邓建眼珠子转了好几圈。 “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不？”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江明浩给了邓建一个肯定的答案。 艾玛！ 天上掉馅饼，这掉的也太仓促了啊！ 邓建有点懵！ 剩下的几个落选的人则是都有些悔不当初，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邓建之所以能被这个馅饼砸中，就是因为刚才他出头拉架了。 “姓江的，你故意的是吧？” 赵志强本来就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之前已经被江明浩把面子踩在脚下一次了，现在又来一次，赵志强的火气比之前一次来的更加猛烈。 就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时候，赵志强拎了把凳子再次扑了上来。 马剑吓的瞳孔收缩。 这凳子要是砸在江明浩身上，那他这个公社书记....... 但下一秒，一个人走上来，抓住了赵志强的手腕，只听咔吧一声脆响，伴随着赵志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里的板凳咔嚓一声掉在地上，摔的散了架。 这一次站出来的，是周文娣。 周文娣的脸依旧被帽子挡着，清瘦的身材看着人很单薄，但从赵志强痛苦的表情上能够看的出来，周文娣的手劲到底有多大。 “心胸狭窄，算不上个男人！” 周文娣的话像一个巴掌啪的一下抽在赵文强的脸上。 “你个臭娘们，找打.......” 咔吧！ 又一声，赵志强另外一根胳膊也被捏的直接错位。 现场的众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腕子挪到了身后。 第372章 你到底有多少钱 赵志强的脸扭曲的厉害。 “周姐，你好厉害啊！俺还没见过哪个女的能像你这样，咔一下咔一下就把人胳膊给掰折了呢！” 楚娇像是小迷妹似的凑上来，好奇的打量着抓着赵志强手腕的纤纤玉手。 “咳咳......小周啊，这.......” 马剑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有点后悔帮江明浩这个忙了！ 这整的叫什么事啊！ 这周文娣一个女人家家的，动起手来也不打个商量，回头要真是把赵志强的胳膊给整出个好歹来，他赵志强也好，白山公社也好，都逃不了这个责任啊！ 但是马剑刚要让周文娣放手，扭头就看到了江明浩阴沉的脸，他现在要是插话，是不是有点打江明浩的脸了啊？ 这小子虽然能惹事，但马剑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也不怕事，出事了人家也能扛。 赵志强已经疼的快要晕过去了。 “周姐，松开他吧！” 就在食堂的气氛压抑的快要爆发的时候，江明浩开口了。 江明浩看了之前的资料表，周文娣是1953年生人，比他大了三岁。 周文娣似乎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一眼，这才松开手。 “赵志强，活该！谁让你有事没事的就骂人就动手的，要俺说呢，肯定是小时候你爹娘没教育好你，要不你肯定不能这样，俺带过的孩子长大肯定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楚娇还在一边絮絮叨叨，但赵志强此时已经疼的接近崩溃，根本就没心思反驳这些话。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看到事态不对，有人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邓建也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的钱给了对方。 有一就有二，看到有人拿钱走了，剩下的几个也有样学样，拿了钱之后飞快的离开了食堂。 原本跟赵志强勉强算在一个阵营的人都走了，赵志强的处境就显得很狼狈。 “赵志强，学校是我建的，未来学校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从口袋里掏出去的，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但你不配！” 江明浩这话看着是说给赵志强的，但其实是告诉其他人，挣他的钱就要听他的话，否则，他可以随时换人。 赵志强咬着牙，他想要骂人，但疼痛使他根本就张不开嘴。 “小江啊，要不让小周把胳膊给正当过来吧，别回头出啥事！” 看到局面好像得到了一些控制，马剑赶紧开口。 唉！ 他这个公社书记当的多少有点窝囊啊！ “周姐，帮他恢复一下吧！” 江明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所以，也没必要再多为难赵志强。 周文娣对江明浩的话也很服从，江明浩话音刚落，周文娣就立刻抓住赵志强的手腕，左一下右一下，赵志强的手腕就恢复了。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这正骨手法太牛了，这应该出诊行医啊，当啥老师啊？ “姓江的，今天的事我记住了，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赵志强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势单力孤，再纠缠下去对他来说没有好处，所以撂下一句狠话之后，转身离开了食堂。 马剑这才松了口气。 “周姐，你太厉害了！你咋做到的啊？教教我行不？” 楚娇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其他原因，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转头就贴上了周文娣。 但周文娣却退后一步，跟楚娇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把帽子又向下拉了一把。 此时的江明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天这看似寻常的一幕，将在日后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还有祸端。 “老马，开饭吧，大家伙都饿了！” 事情解决完了，马剑赶紧对着食堂的窗口招呼掌勺的大师傅。 赶紧吃完赶紧都走吧！ 马剑在心里暗暗的说道，以后这个忙他可不帮了！ 今天这是没出事，万一要是出啥事了，他马剑这个公社书记也算是当到头了。 “马书记，今天的事不好意思啊，给你惹麻烦了！” 吃饭的时候，江明浩和马剑单独坐一桌，刚刚拿起筷子，江明浩就跟马剑道了声歉。 本来马剑心里是挺不乐意的，但现在江明浩这么一说，他的气一下子就散了不少，毕竟江明浩这性格，能跟他说这话，真的是在马剑的意料之外。 “麻烦算不上，不过小江啊，你这脾气还是得收收，今天这是没出事，万一出事呢，他赵志强本来就啥也不是，出事就出事了，关键你年轻有为，身上又兼着重担，跟这种人较真，你不划算啊！” 江明浩点点头。 没和马剑争辩。 其实江明浩今天这个举动还真就是故意的，想看看剩下的那些人都有什么反应。 老师实在是不好找，他想要矬子里拔大个，只能找个由头再考察一遍，正好赵志强撞上了枪口。 “小江啊，我还有个事不明白，你不是说那个邓建人品不行嘛，这咋又把他算合格了呢？” 邓建留学经历造假的事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哪有在英国留学不会说英语的，要说别人的人品马剑没看出来，但这个邓建的人品马剑却是看出来的，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不诚实。 “我不打算让他当老师！” 额？ 不当老师？ “农改的各个环节里，缺个开发市场的，邓建的这个性格开发市场是很适合的。” 马剑对此不太懂。 “邓建是奔着老师来的，让人家干这个能行吗？” 马剑的思维是突破不了这个时代的，在这年代的绝大多数人心里，能端公家饭碗的工作就是最好的，其他的都是不靠谱，或者不得不为之的。 “当老师一个月二十几块钱，开发市场一个月二百甚至更多，他不愿意的理由是什么？” 二百？ 马剑被江明浩说出的这个数字给惊着了。 他堂堂公社书记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块钱出头，这撒谎的小子一个月能挣二百，而且还更多，一个月能顶他大半年的工资？ “小江啊，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马剑知道这个问题不应该问。 但他真就是很好奇。 又是建学校不跟教育局拨款，又是老师的工资个人掏腰包，又是所有学生全部免费，这些花费都已经让马剑觉得无法想象了，可是现在马剑觉得，他想的肯定还是不够多。 “不算多，但支撑我做这些事是绰绰有余的！” 江明浩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白菜片塞进嘴里后说道。 马剑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很长时间。 第373章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吃了饭，江明浩把留下的十个人召集到了一起。 马剑那边临时有事，没有留下来，但是有了之前的铺垫，众人对江明浩的身份也没有了怀疑。 “各位同志应该也都知道，大家要去的学校在尖山咀生产队，交通肯定不如在公社方便，以后想要回家探亲可能会比较麻烦，大家能接受这一点吗？” 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道理，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至少这是江明浩办事的风格。 “这有啥的，江知青，俺们都是从各个生产队来的，哪个生产队交通好啊？是不是啊各位？” 楚娇没心没肺，不等大家有反应，楚娇就率先站了出来。 江明浩没有接话，而是用视线在其他人的身上逐一扫了一遍，看到没有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既然大家对这一点没有异议，那我就说说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是对孩子好，二是服从安排，并且这两项内容我会写在聘书上写清楚，这点大家同意吗？” “这不是应该的嘛，当老师要是对娃娃不好，那还当啥老师啊？是不是啊各位？” 还是楚娇。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人接话，由此可见，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锯口葫芦，至少没有和楚娇一样外向过度的。 不过江明浩并不在意。 “你们并不是正式编制的老师，这点我也希望大家清楚，接受不了这个的大家也可以现在就走，我也会额外给予补偿。” “没编制就没编制呗，俺们本来就是泥腿子，能当老师不用上工还能挣工资，还要啥编制不变质的，是不是啊各位？” “小姑娘，你话太多了，这样不好！” 满头白发的李政侃看着这个比自己孙子还小一些的小姑娘，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老伯，俺是看大家伙都不说话嘛！何况俺觉得，江知青说的都很对啊，俺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废话啊！” “小姑娘，你自己发表看法可以，但你不能代表大家，知道吗？” 李政侃微微摇头，像是教导自己的学生一样教导楚娇。 “哦，那俺知道嘞，江知青，那刚才俺说的那些话都是俺自己的心里话，不代表大家伙啊！” 楚娇倒是‘知错就改’，一点不拖泥带水。 周文娣被帽子遮住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其他人看着一副娇憨样子的楚娇，也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再问一次，大家对我之前说的条件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俺说的是俺自己，没代表大家伙嘞！” 依旧是楚娇第一个开口，但不忘在后面加了一句。 其他人也摇摇头，表示认可了江明浩说的那些内容。 “学校还在建，大约两个月后就可以投入使用，各位可以选择提前到生产队参与招生，也可以等到学校建成之后再报到，当然，参与招生的同志我会正常支付工资。” 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表示愿意提前参与招生。 给钱啊！ 在生产队还要上工，还没钱，为啥不提前去啊！ 招生还能比上工累？ “既然如此，我给大家三天的时间回去准备，三天后大家直接到尖山咀大队部报到！” 交代完毕，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江知青，俺能不能把俺弟带着嘞？” 已经走出去的楚娇忽然回头，难得脸上带了几分羞涩的问道。 “俺弟从小就是俺带着的，俺在生产队带娃娃也管着俺弟，爹娘身体不好，没人管着他，俺保证肯定不给江知青添麻烦，俺弟的口粮俺自己带着，保证......” 楚娇生怕江明浩不同意，一个劲的保证。 “你弟弟几岁？” “八岁。” “那就让他在尖山咀上学吧，食宿学校免费。” 楚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以为江知青肯定不会同意的，毕竟谁上班还带个拖油瓶，可是...... “江知青，你真是个大好人！俺以后一定好好干，报答江知青！” 楚娇说完，就一蹦一跳的跑开了，背影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 但就在这时，江明浩看到一个人躲在门口，伸出半个头，偷偷的看着他，是早上遇到的一个姑娘。 不过江明浩对除了苏美秀之外的女性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往食堂外面走。 “江......江知青！” 赵蓉一张脸羞的通红，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她刚才已经在外面偷偷的站了好一会儿，知道了这个帅气的年轻男人姓江，是个知青，她还听到了江知青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又帅气还有钱，有能力还有本事。 这样的男人她不想错过！ “江、江知青？” 但是在赵蓉低头害羞的这个时间里，江明浩已经走出很远了。 赵蓉懊恼的想要追上去，却看到马书记身边的方专员走到了江明浩身边，两个人并肩朝着马书记的办公室去了。 赵蓉只能生气的跺跺脚。 不过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江明浩拿下。 回头她就求自己老妈去找三舅，让三舅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江明浩的底细给她问个清清楚楚的。 “江知青，对不住啊，刚才马书记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找的这些人不行！” 往马剑办公室走的路上，方清耷拉着脑袋跟江明浩道歉。 “方专员，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要求有点特殊，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能有十个合适的人选，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还要谢谢你呢，辛苦了！” 江明浩伸手在方清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才进办公室。 方清的心里一暖。 难怪人人都把江知青夸的天上有地上没的，他之前还不觉得，可是现在，他觉得江知青值得这一切。 本事大，还没架子，甚至还能设身处地的替他考虑，这样的人，他也尊敬啊！ 书记办公室。 “小江啊，你小子运气是真好啊！” 刚一进办公室，马剑就笑眯眯的对江明浩说道。 “是教育局那边有信了？” 马剑一愣，跟这小子说话真没劲，想卖个关子都不行。 “嗯，宋局长刚跟我说，正好有一批从西疆农场回来的知青，是最早一批插队过去的，里面有二十几个人都在当地当过老师，虽然说文化水平不一定多高，但听宋局长的意思，人都不错，而且你要是吸纳了这批老知青，还算是帮了宋局长的忙，教育局那边能给你不少提供不少支援呢！” 马剑是真的高兴！ 教育局出手了，他就不用再硬着头皮帮这个忙了！ 第374章 沙棘长根芽了 “小江？” 看到江明浩没有立刻回答，马剑不由得有些担心。 毕竟江明浩这脑子和一般人不一样，上午面试结果就能说明这个问题。 “的确是好事，我可以吸纳，但前提条件是和今天一样，我要亲自看过才行，这一点马书记帮我跟宋局长转述一下。” 江明浩是真心的想要做教育，所以，他不能允许和接受学校成为人情关系的战场，那些人需要安置的知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亲自看过他是不会直接吸纳的。 马剑有些为难。 他已经跟宋局打了包票了，说小江这边急需老师，只要宋局那边把人安排过来，小江就一定能够全部安置。 “马书记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找宋局长，当面和他说。” 江明浩看着马剑的表情，心里基本上能猜到实际情况，马剑的这种举动从马剑的立场上出发无可厚非，所以，他倒也没有埋怨的意思。 但是让他妥协，那是不可能的。 “啊......方便，方便，那啥，我回头就跟宋局长说一声，不过小江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哪怕尖山咀中心学校老师的工资是你个人出，别的费用也是你自己承担，但总归是要受教育局管的，你安置了这些知青，以后学校的发展会便利很多啊！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江明浩点头。 就是因为他明白，他才更不愿意妥协。 妥协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今天他妥协了接受了那些知青，明天就会有更多需要人情解决的事落在他身上，但凡有一次他没有为这个人情买单，结果都是一样，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不讲人情。 “行，那我知道了！” 马剑无奈。 他不能得罪江明浩这边，宋局长那边他也不好交代。 真是...... 直到江明浩离开很久，马剑都还用手挠着脑袋，不知道怎么给宋局长打电话说这个事。 他要把江明浩的话委婉的转达，毕竟，尖山咀学校是属于白山公社的，按照江明浩的能力，未来这所学校的发展可能会比公社任何一所学校都要厉害，他这个当书记的，不能给学校添砖加瓦，至少不能让学校的发展受阻。 离开公社大院的江明浩，径直去了储油所。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李建民了。 上次就听说李建民有望再升一级，但迟迟没有动静，出于个人感情也好，还是出于李建民对他的帮助也好，江明浩都有必要过去看看。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还想跟李建民聊聊沙棘榨油的事。 但李建民没在，听新提拔的副所长说，李建民最近两天都在县里开会，会议是主管农业工作的郭副县长组织的，具体是什么内容，副所长也不清楚。 江明浩心里有股古怪的感觉。 开什么会，竟然搞的这么神秘，连副所长都不知道。 江明浩想着等过几天他要再来储油所一趟，看看李建民到底是什么情况，倒不是他想的多，他总觉得郭忠林安排的这个会有些奇怪，严格上来说，储油所并不完全算是农业口管辖的部门。 但此时，江明浩只能打道回府。 时间一滑而过。 孙黄山接连往清桃口生产队跑了几天，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才回来，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小江，沙棘苗已经有八成都具备移栽条件了！” 这天晚上，孙黄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老苏家，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 这些专业的术语都是这几天他跟乌苏噶技术员大哥学来的，眼瞅着平平无奇的纸条冒出小嫩芽，那感觉就像是看着小婴儿一天天长大的感觉。 所以，一听到乌苏噶说八成的沙棘苗都具备移栽条件的话后，孙黄山就一路跑着回了尖山咀。 “走，去看看！” 江明浩也很难高兴，之前他去看的时候，还只有五成的出芽率，这才几天啊，竟然达到了八成，而且还已经具备了移栽条件，这完全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等两人进了育苗棚，乌苏噶也是一脸的喜色。 “江知青，真的成功了，我没想到你的这个方法真的能成功啊，而且出芽率这么高！” 乌苏噶的内心热血激荡，他觉得如果他爹要是还活着，看到眼前这些沙棘苗，会比他更加的激动。 江明浩却并没有乌苏噶和孙黄山这么高兴，出芽是一方面，但决定这些沙棘苗移栽后能不能成活的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根芽的发育情况。 江明浩蹲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用小铲子插入地面，撅出了一根沙棘枝条。 微微潮湿的土壤中，一抹紫中带绿的小小嫩芽露了出来。 江明浩接连撅了七八棵，除了其中一棵没有根芽之外，其他的都长出了根芽。 “小江，咋样？” 乌苏噶和孙黄山两个人都一脸认真的看着江明浩，等着江明浩的回答。 “二哥，你明天就可以和乌苏噶大哥开始移栽了，先把尖山咀的那些坡地种满。” “哎！” 孙黄山重重的点点头。 激动的一直搓手。 乌苏噶也很激动。 “小江，能不能让树民出院了啊，树民天天在医院都睡不好，惦记着这些沙棘苗，葛队长非说树民没有好利索，拦着不让出院，但我想，如果移栽沙棘这个事树民要是看不见的话，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乌苏噶去医院看了谭树民两次，每次谭树民都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问沙棘苗的情况，他问了大夫，大夫的意思是好的差不多了，住院也就是巩固，但葛长征生怕谭树民没好利索，让葛金明和葛新雅俩人把谭树民看的死死的。 “我等下就去医院，如果大夫说树民真的具备出院条件了，我就把他接回来。” 江明浩何尝不知道谭树民的心事。 那是个和乌苏噶差不多一样执着的人，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一辈子不结婚，只专注于救治野生动物的，不是谁都能做到，为了野生动物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的。 谭树民为了寻找优质的野生沙棘可以在冰寒刺骨的荒山野林中穿行两个月，现在沙棘终于要移栽了，他会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这一幕。 看到江明浩出现在病房，谭树民激动的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小江，我好了，让我出院吧！” 谭树民抓着江明浩的手，委屈的像个孩子。 把江明浩弄的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住院还是坐牢啊？ 第375章 噩耗 尽管知道谭树民心急如焚，江明浩还是找大夫了解了一下情况。 什么梦想，什么执着，在身体健康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落后，真要是肺病落下了病根，早早晚晚是要出大事的。 好在大夫说谭树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回去坚持吃药，可以出院。 得知这个消息的谭树民激动的都要掉眼泪了。 这段时间他连做梦都是在育苗棚里跟那些沙棘苗作伴。 “金明大哥，新雅姐，辛苦你们了！” 葛金明和葛新雅这段时间的确挺辛苦的，不仅要照顾谭树民的一日三餐、日常起居，最重要的还要时时刻刻定提防着谭树民自己偷跑出医院，身体精神上都挺累的。 “都是应该的，俺们不累！” 葛金明和葛新雅人都不错，即使陪护谭树民很辛苦，两个人的脸上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特别是葛新雅，看向谭树民的眼神不仅没有埋怨，反而还带着一丝丝的温柔。 这...... 既然住院了，江明浩肯定是把谭树民还有葛金明、葛新雅一起带回清桃口。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坐小轿车，多少有点紧张，靠在椅背上，一动不敢动。 “小江，沙棘苗咋样了？我问乌苏噶，他支支吾吾的不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车子刚启动，谭树民就急不可待的抓着江明浩问。 “等下你就看着了！” 江明浩卖了个关子，具体什么情况，让谭树民自己去发现吧！ 看到江明浩也不说，谭树民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他本来就是个悲观主义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沙棘苗出问题了，大家怕影响他养病，所以都对他隐瞒。 这一路上，谭树民没再说话。 脸上沉重的表情比上坟还来的悲伤。 下了车，谭树民有些近乡情怯，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走进育苗棚。 “树民，你回来了？可太好了，我真怕你今天还出不了院！” 看到谭树民，乌苏噶热情的迎了上来，一把就搂住了谭树民的肩膀。 “乌苏噶大哥，沙棘苗是不是出问题了？” 谭树民哆嗦着嘴唇。 “问题？” 乌苏噶看了江明浩一眼。 “哈哈，是啊，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就等着你回来解决问题呢！” 说完，乌苏噶就拽着谭树民进了育苗棚。 “看看吧，八成的出芽率啊，而且江知青检查过了，绝大部分都有根芽，都具备移栽条件了！！” 谭树民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这是孙黄山同志，明天，咱俩要跟着他一起去尖山咀生产队，把第一批沙棘苗移栽过去啦！” 乌苏噶伸手指了指孙黄山。 孙黄山连忙上前做了自我介绍，谭树民点点头，没说话，他还有点懵！ 他住了几天院，沙棘苗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谭树民差点掉眼泪。 他想起了小时候爸爸跟他说的话，‘树民啊，爸爸在野外考察的时候，曾经见过一种果树，果子金黄金黄的，美味又有很大的药用，只是那种果树只能生长在西北和沙漠，如果要是能把他移栽到其他地方，那真的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啊！’。 爸爸一直想要做的事，后来因为那场浩劫没能再继续，他以为自己可能要用一生才能完成爸爸的这个心愿，万万没想到，仅仅几个月，他就亲眼见到了沙棘在千里外的土地上扎了根。 谭树民忽然跪在了沙棘田中间，额头紧贴着地面，肩膀无声的抖动。 孙黄山理解不了谭树民的这种感情，但乌苏噶能，江明浩也能。 “你们再好好交流一下明天移栽的事吧，我出去找老白商量一下明天运沙棘苗的事。” 江明浩把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三个人。 未来，他们三人将成为沙棘种植事业中的三剑客。 至少，这是江明浩对他们的培养目标和定位。 所以，如何默契的打响第一枪，对他们三人而言很重要。 江明浩去了蔬菜大棚。 黄瓜秧已经架完了，此时，嫩绿的黄瓜藤蔓顺着竹竿往上爬，已经有人的膝盖高了。 由此可见，何淮和社员之间的配合非常好。 西红柿的秧苗长的也很好，棚里的温度湿度控制的都很好，气孔里不断的有新鲜的空气吹进来，但丝毫不影响棚内的温度。 接连看了几个棚，黄瓜秧和西红柿的长势都非常好，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可能用不了六一，黄瓜和西红柿就能上市。 江明浩的心情不错。 他布局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真正的见到成效了，心情怎么能不好。 看了一下最远处，准备种植沙棘的大棚，塑料还没有到位，江明浩决定明天去催一下。 但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第二天，就在江明浩准备出发去红星塑料厂联系第三批塑料布的时候，何淮哭丧着脸回到了尖山咀。 “何技术员，怎么了？” 看到江明浩，何淮眼圈发红，却一句话不说，转而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但不管江明浩怎么说，怎么劝，何淮就是抱着头一声不吭。 “何淮，你堂堂老爷们儿，裤裆上的卵子籽一点不比别人少，就这么点能耐？别说就是种几亩地的事，就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直接去团山子生产队自己看！” 何淮一直在团山子生产队，所以出事肯定也是团山子生产队。 “明浩，黄瓜秧长病了，几十个大棚的黄瓜秧就像传染病似的，都白了，甚至开始烂根子了！” 终于，何淮抬起了头，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三天了，刚架完秧子就发病了！我以为喷点药就能好，可是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第一时间重视，我......” “人吃五谷杂粮，避免不了生病，这种菜也是一样，出问题了也很正常，何技术员没必要把所有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江明浩心里也很焦灼。 昨天他还以为一切进展的顺利呢！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现在这条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条尝试和探索的路，如果他把这个责任放在何淮身上，那么未来，何淮恐怕就再也不敢做任何的尝试和探索了。 第376章 到底是什么病 小团山子生产队。 社员们扎堆凑在距离育苗棚最近的大棚里，脖子使劲的往前伸，都想看清楚黄瓜秧到底是啥情况。 这些黄瓜秧是他们用自己的口粮换来的，如果出了事，那他们这些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所以，看到黄瓜秧蔫头巴脑的从竿子上耷拉下来，叶子上还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白斑，社员们情绪激动起来。 这种激动在看到何淮河江明浩后达到了顶峰。 “江知青，你必须要给俺们一个说法，现在这黄瓜秧子都带死不活的，要是都死了，俺们咋办？” “就是啊，俺们当初是相信你才同意在生产队建温室大棚的，本来以为能过好日子，谁曾想现在会这样，江知青，这秧子要是死了，俺们的损失你得赔！” 因为之前来过团山子生产队很多次，所以，对绝大多数社员都比较熟悉。 此时逼问他的几个社员以前对江明浩的态度都不错。 人心就是如此，江明浩并不介意。 “各位社员，是我何淮没有管理好这些黄瓜秧，你们有什么气冲我撒，这事和小江没关系！” 何淮虽然是个谨慎保守的人，但并不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看到社员们对江明浩咄咄相逼，何淮挡在了江明浩前面。 “你一个技术员，你能负得起啥责任？” “就是，这事就得他江知青负责！” 何淮被社员的态度搞的有些心寒。 这些社员未免太过现实了吧？ 似乎之前他们对他的热情和支持都是假象一样。 “吵吵什么吵吵？反了天了是不？” 就在这个时候，石大满背着手进了大棚，一嗓子下去，社员们果然不吭声了。 “看把你们能耐的，你们都是城里来的，没种过庄稼？没种过菜？你们种菜的时候那菜就没闹过毛病？一个个的，真是咸盐吃多了，闲的。” 石大满的威信在生产队不是盖的，尽管社员依旧对江明浩不满，却不敢再像刚才似的指着江明浩大呼小叫。 “队长，俺们的田都种了菜，现在这菜眼瞅着就要不行了，俺家八口人呢，还活不活了啊？” 其中一个社员哭丧着脸，跟石大满诉苦。 “啥就不行了？你会看病啊咋地？这菜出了点毛病你们就翻脸不认人，那挣钱了呢？你们要不？” 石大满虎着脸，一点也不惯着社员。 “石队长，大家伙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个事我也肯定会负责到底的，石队长让大家伙先都回家歇着吧，我和何技术员商量一下，等有了眉目了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伙。” 江明浩可以不卖别人的面子，但石大满的面子他是卖的。 别管最开始的时候石大满多刺头，但自从建大棚开始，石大满对他的支持可以说是百分百，他辜负别人可以，却不能让石大满跟着吃瓜落。 “散了散了，没听小江说嘛，他要解决问题了，你们在这一个两个的碍事，听着没？不想喝西北风就麻溜的！” 石大满一摆手，社员们尽管不情愿，也还是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小江啊，你跟俺说句实话，这些黄瓜秧子是不是没救了？”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石大满转过头，严肃的看着江明浩。 他是老农，虽然大半辈子都是种庄稼，可是这些蔬菜常见的毛病他也知道，这是白粉病，开始的时候只是叶子长白斑，但很快就会蔓延至整个叶面，最后枯黄卷缩，直到整株死亡。 “石队长，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江明浩虽然对种植业有些了解，但也仅限于了解，落实到具体的细节上他也不能百分百的有把握，更何况，未来的那些药物在这个时代不一定有。 石大满的眼睛暗了下来。 “没事，你别有压力，这种菜种庄稼都是一个道理，有收成好的时候就肯定有欠收或者绝收的时候，别上火啊！” 说完这句话，石大满就背着手出了棚。 但是刚走出没两步，石大满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 “石队长！” “没事，没看着脚底下这石头疙瘩，没事没事，你们忙吧！” 听到动静的江明浩走出来询问，石大满摆摆手，径直走了。 江明浩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在一起。 他怎么会不知道石大满的压力。 如果这些大棚里的黄瓜苗真的都死了，那社员们不仅不会放过他，石大满更是首当其冲的会成为最大的出气筒，平时的时候石大满的威信或许能压得住社员，但是如果社员们的利益被损害的时候，那威信就是个屁！ “小江，怎么办啊？” 人都散了，何淮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陇根上，眼珠子通红。 “这是白粉病吧？” 江明浩知道的黄瓜的病虫害并不多，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觉得目前黄瓜秧的症状应该是和白粉病最相像。 “我查了资料，和白粉病有出入，白粉病的发病不会这么快，而且叶片上的斑点不止是白色的，还有一些褐色和灰红色的。” 江明浩又蹲下仔细看了看。 的确！ 江明浩在脑海里继续搜寻相关的信息，却再也搜寻不到合适的内容。 “何技术员，你跟我到公社去一趟，给蔡教授打电话问问。” 听到要给蔡东打电话，何淮恢复了一点精神头。 蔡东是农业大学的教授，而且和他何淮不一样，蔡教授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带着学生亲自种植试验田的，论起对作物的了解，蔡东甩他十万八千里。 但是当江明浩把黄瓜秧的情形描述给蔡东的时候，蔡东也不出是什么病。 江明浩的心沉的厉害。 他最怕的就是这是一种还没有被发现的新型病害，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能够研究解决，也挽救不了这批黄瓜秧了。 挂了蔡东的电话，江明浩又给冯志成打了电话。 冯志成的答案和蔡东一样，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害。 何淮的脸色惨白一片，整个人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之前的意气风发似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和绝望。 “走，去县里的书店！” 江明浩尽管也心烦意乱，但是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控制住情绪，越要稳住阵脚，只有这样才能想出解决办法。 县里的新华书店。 江明浩进门，就让管理员把所有跟蔬菜、植物病虫害等相关书籍都找出来。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一定有解决困难的办法。 第377章 一无所获 县新华书店的书并不多，跟养护作物相关的书籍更是寥寥无几。 即便如此，江明浩和何淮也没放弃，把服务员找出来的四本书一口气翻了一遍。 “小江，没有啊，怎么办？” 何淮翻书的手都是抖的，但书里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走，去市图书馆。” 江明浩知道，白沙有图书馆，规模还不小，他就不信了，那么大的图书馆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书。 但是起来的时候，何淮起了两次，竟然都没站起来，腿软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江明浩倒是真的没想到，何淮的心理承受能力会这么差。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没用。” 江明浩伸手拽了何淮一把，顺口安慰了一句。 江明浩越是这么安慰他，何淮心里越是难受。 江明浩这么信任他，但他却没有做好本职工作，他对不起江明浩，对不起冯所长，也对不起团山子的社员们。 江明浩此时没有心情太多的顾及何淮心里的想法，他的脑袋疯狂的转动着，他在想，还能用什么样的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他赔得起，可是他不想白白的放弃那些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黄瓜。 到了市图书馆，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借书证，又没有单位开的证明，管理员死活不让两个人进。 无奈之下，江明浩只能出去给吴清山打了个电话。 听到江明浩说给市里的局长打电话，管理员嘴巴撅的老高，眼底满是鄙夷。 但好在对方言语上没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所以当吴清山带着专员亲自来到图书馆的时候，管理员无比的庆幸他的嘴没有那么欠。 “把图书馆里所有关于种植类的书籍都给这位同志找出来。” 吴清山亲自安排，管理员哪敢说个不字，不仅如此，还把其他的工作人员全都找了过来，一起帮忙找。 图书馆这类书籍平时基本没人看，所以也疏于管理，没有像其他的书籍一样有清楚的分类和目录，找起来简直是折磨人。 吴清山和江明浩坐在临时安排的房间里。 “小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虽然吴清山没有亲自到现场去看，但公社和县里却是不定时的有人过去，消息自然也汇报了给了他，所以，吴清山心里还在期待着第一批蔬菜大棚的丰收。 万万没想到，就在一切向好的时候，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目前还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黄瓜秧到底是什么病害，找出解决办法，一切还能来得及。” 吴清山抿着嘴。 他是搞农业的，咋会不知道作物这东西一旦犯病是很可怕的，而且绝大多数的病害都是会传染扩散的，现在团山子大棚出了这个问题，保不齐其他两个生产队的大棚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 对上真的不好交代啊！ “要不我跟秦伟联系一下吧，小秦好歹是科班出来的，经验也很丰富，没准他能有办法。” 吴清山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 他当然知道江明浩和秦伟之间的那些过节，但现在这个情况，个人恩怨应该放在一边。 “那就麻烦吴局长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吴清山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江明浩这小子有胸襟有气魄，凡事都能以大局为重。 “我去打电话，你等我消息吧！” 吴清山出去找办公室打电话了，何淮仍旧一脸木讷的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不到十分钟，吴清山就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江明浩心知肚明，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吴清山跟他提这个意见的时候他没有反对的原因。 秦伟对他可以说是恨的咬牙切齿，为了让他不能顺利的种植沙棘，甚至把手伸到了几百里外的生产队，现在他这边出了问题，秦伟不放几个二踢脚庆祝恐怕都不过瘾，会帮他？ “小江啊，你先别急，我让小郑回我办公室去找我的通讯录了，我认识几个其他省份的农业专家，肯定会找出办法的。” 吴清山没有提秦伟那边的答复，而是说起了别的事。 “麻烦吴局了！” 不管咋说，这声谢江明浩是要说的。 尽管江明浩此时心里已经确定现在黄瓜秧出现的问题，应该是以前还没出现过的，或者说是没有被官方证实研究过的。 小郑赶回来的同时，管理员也抱了三十几本书送到了办公室。 大家分工合作。 但不出江明浩所料，他和何淮把这些书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对应的病害。 一天没吃饭了，加上心里的折磨，合上书，人就虚脱了，趴在桌子上陷入了半昏迷。 最后是江明浩又掐人中又给他喝了糖水才微微好转。 “何淮，我说了，事情会有解决办法的，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些黄瓜秧真的救不活，那也没什么，谁一辈子能没有疏忽，能不遇上麻烦，凡事有我，走，先去吃饭！” 江明浩把书都推到了一边，拽着何淮往外走。 吴清山那边的结果也一样，一无所获。 两人在门口遇到的时候，吴清山无声的叹了口气，对着江明浩无声的摇了摇头。 吴清山的心情很不好。 陈厅看重农改，他吴清山又何尝不是？ 这是关系老百姓的生活能否得到改善的问题，也是关系白沙农业发展的问题，当然也是他吴清山从政生涯上非常重要的一笔，是他能够拿出来炫耀的政绩。 可是现在....... “吴局，先去吃饭吧！” 坐在国营饭馆里，所有人都没什么食欲。 这事本来和小郑没什么关系，但气氛压抑，小郑拿着筷子的手也迟迟放不下去。 “吃饭！” 还是江明浩先吃了第一口，其他人才动筷子。 “小江，我回去再想想办法，一定能把难关跨过去！” 临别的时候，吴清山给江明浩打了打气。 吴清山其实很担心江明浩会撂挑子不干。 毕竟是年轻人，遇到重压的时候选择放手太正常了，如果那样的话，白沙农业的这个烂摊子就只能落在他手里。 “嗯，吴局回去好好休息吧！” 江明浩没有多说，吴清山心里的想法他知道，但他不打断解释，让吴清山心里有些忌惮不是坏事。 “何技术员，你今天跟我回尖山咀吧！” 目送吴清山离开后，江明浩扭头对何淮说道。 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现在情绪激动，何淮回团山子会出现什么情况不好预料。 第378章 被当成了犯人 “小江，我还是回团山子。” 但出乎意料的，何淮坚持回团山子。 “何技术员，你知道你回去会面对什么吗？” 江明浩面色严肃的问道。 “知道，但我不能逃避，现在社员们情绪本来就很激动，如果我再不回去，社员们可能就会担心我们撂挑子不管了，我回去了，虽然解决不了问题，社员好歹能确定咱们不会撒手不管。” 听完何淮的话，江明浩多少有些欣慰。 何淮之前的种种表现让江明浩觉得何淮抗压能力太差，不堪大用，但何淮虽然抗压能力差，责任感却很强，遇事不逃避，能够面对，这个品质能够弥补其他的不足。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两人回到团山子生产队。 何淮说的没错，他们离开了一天，大棚周围几乎就没断人，看到他们迟迟没有回来，大家伙心慌了，已经找石大满闹了一通。 此时，看到小轿车进了生产队，社员们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 “你们是不是要跑？” 江明浩刚一下车，就被一个社员抓住了胳膊。 “俺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许离开生产队，啥时候大棚的事解决了，你们啥时候再走！” “对！不能走！” 社员们呜嗷的喊着，眼珠子通红，好像江明浩和何淮是做了啥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说不心寒，那是假话。 何淮甚至委屈的有点想扭头就走。 但江明浩的心理年龄比何淮大，见识的人和事太多了，他深知人性，所以，他的表现很淡。 “石队长，你给我收拾个房间，看来我是走不了了。” 江明浩没有搭理社员，而是冲着被社员挡在后头的石大满喊道。 石大满被江明浩这句话臊的老脸通红。 是他没能耐，拦不住这帮子畜生们！ 那孙宏伟犯了错，他能用鞭子，但这些闹事的社员没犯错，而且他能用鞭子抽一个，还能抽一群吗？ “小江？弟妹还怀着孕呢，你......” 听说江明浩也要留下，何淮关切的问道，但话被江明浩打断。 “这个事不解决明白，我在家里也是安不下心，晚上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我不相信真的就找不出办法来。” 听到江明浩和何淮都不走，社员们多少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完全放松，私下里商量，留两个社员看着他们，但凡他们要走，立刻就拦住。 石大满给江明浩安排的房子是自己家正房，但江明浩拒绝了，石大满家的院子在生产队最里头，跟大棚南辕北辙，一来一回的太麻烦，而且他也不太像打扰一大家子的生活。 无奈，石大满只能让自己婆娘把距离大棚最近的那个空房子收拾了一下，又把自家儿子结婚做的新被褥抱了过来。 “小江啊，对不住！俺老石对不住你啊！” 等到都安顿好了好之后，石大满拿着烟袋锅子蹲在大棚外头的一个土包上，满怀愧疚的对江明浩说道。 “这帮子混账东西，狼性的很啊！翻脸不认人，俺.......唉！” 石大满用手摩挲了一把自己的脸。 “石队长，你不用觉得愧疚，这事很正常，我早就有这个心里准备，就像你以前说的，大家伙都指着这一亩三分地吃饭呢，眼瞅着要喝西北风了，谁还有那么高的觉悟啊？没事，我心里有数！” 江明浩还是第一次在石大满的身上看到这种颓废，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小江啊，你跟俺说实话，这些秧子是不是真没救了？俺承受得了，你就跟俺说实话吧，让俺心里有个数！” 石大满瞅了一眼直勾勾的坐在田垄边上的何淮，转头问道。 “石队长，我和何技术员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天，该找的资料也找了，该联系的人也联系了，吴局长那边也出面帮着联系了一些领域内的专家，说实话，大家都不知道这些秧子到底得的是啥毛病。” 江明浩没瞒着石大满。 如果真出了事，石大满有心理准备是好事。 石大满的眼前又黑了一下，但这次他稳住了，没让江明浩看出来。 “嗯，俺知道了，行，那俺先回家了，你和小何也别累着，这秧子活不活的，不能把你们俩身体给熬坏了。” 眼瞅着石大满的背影摇摇晃晃，江明浩的拳头紧了紧。 回到大棚里，江明浩招呼了何淮一声，既然没人知道黄瓜到底得的啥病，那他就自己研究。 他让何淮随机抽几个大棚，从里面把叶片上白斑最多最密集的叶子摘下来。 一个大棚几百平，一百个池子，一个一个的筛选并不容易。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大概三十来片布满白斑的黄瓜叶子终于摆在了江明浩的跟前。 “何技术员，你仔细的看看这些斑点，是不是并不是完全的白色？” 江明浩将三十来片黄瓜叶逐一的翻了一遍之后，拿出其中两片递给何淮。 何淮借着煤油灯，仔细的观察。 “好像......有些偏棕色......” 何淮仔细的看了足足三分钟，才不太确定的说道。 “你再闻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看到江明浩眼中好像多了一丝光亮，何淮赶紧把鼻子凑上去，的确闻到了一股类似于腐烂般的臭味，味道不浓，必须要非常近的距离才能闻的到。 江明浩的脑袋飞快的转动着。 他知道的黄瓜的病虫害大约有二十种，但是每一种病害的细节他记不清楚，此时，他就是努力的想要回忆出这方面的内容。 何淮大气不敢出，生怕影响了江明浩。 但最终，江明浩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时间已经进入了凌晨。 “先睡吧！明天再说！” 江明浩知道何淮大概率是睡不着的，但黄瓜秧的问题不一定要多久才能解决，何淮不可能一直不休息，否则回头黄瓜秧没啥事，何淮倒下了。 出了大棚，负责看守的社员立刻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 像是审问犯人的口气。 “回去睡觉。” 江明浩不欲跟这个社员浪费口舌。 “俺跟你一起回去，大生子，你跟着何技术员。” 叫大生子的社员嗖的一下蹿到了何淮的身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但江明浩和何淮都没有说话。 直到江明浩回到住的地方，这个社员竟然跟进了屋...... 第379章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我要休息了。” 江明浩扭头，脸色微微发冷的看着跟进来的社员。 “俺晚上也睡这屋，你睡你的！” 社员瓮声瓮气的说完，人就直接靠着墙坐在了靠门的炕沿边，双腿搭在炕沿上。 江明浩闻言，手中抓着的煤油灯咚的一声砸在了旁边的柜板上，灯光忽明忽暗的半晌，最终缓缓的熄灭。 漆黑的屋子里，社员的呼吸声逐渐加重。 “......反正俺不走，你走到哪俺就跟到哪。” 社员心里虽然有些发惧，但是没有妥协，人还是坐在炕沿上，一动未动。 “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快速的走了出去，然后又飞快的把屋门关上，用旁边立着的扁担将门卡死。 “你让俺出去，让俺出去，你........” 社员伸手使劲的晃门，但是扁担卡的死死的，哪怕木门摇摇欲坠的样子，却并不能真的摇晃开。 听着屋里社员呜嗷的喊叫声和咒骂声，江明浩缓缓的走出了院子。 已经开春了。 但是倒春寒带来的寒意比数九寒冬不遑多让，甚至变本加厉的往人的皮肉里面钻。 江明浩打了个哆嗦。 这天就和人心一样，让人遍体生寒啊！ 江明浩回到车里。 躺在车后座上对付了一晚上。 这一晚上，那个盯着江明浩社员从窗户跳出来后，满生产队的寻找江明浩的下落。 直到第二天，江明浩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因为身子是蜷着的，刚刚一动弹，手脚和腰都是麻的，眼前刺目的阳光告诉江明浩，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让你干点啥能行啊？这人跑了，咋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老婆孩子都在尖山咀，他还能不回家？” “走，咱们去尖山咀，占了俺们的地想跑？没门！” “走走走！” 外面社员的喊声让江明浩的脸色快速的沉了下来。 东郭先生与狼也不过如此。 “江......江知青？” 看到江明浩忽然从车里走了出来，社员们的脸上多少浮现出几分尴尬。 “江知青，俺们以为你走了呢，刚才.......” 到底没到撕破脸的时候，社员们多少还是顾及着几分，讪讪的解释道。 江明浩懒得跟这些社员说话，抻了抻衣服的下摆，径直朝着大棚走去。 社员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社员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社员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当石大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气的浑身哆嗦。 造孽啊！ 他以为自己在生产队好歹也算是有几分威信，社员们平时好歹能听他石大满说几句话，现在看来....... 江明浩进到棚里，发现何淮也在。 仅仅两天的时间，何淮就瘦的有些脱了相，眼眶深陷进去，眼睛中布满红血丝，脸色也蜡黄的吓人。 “小江......” 一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好像是八十岁的老叟。 “不行我去宁安一趟，带点病叶子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 尽管社员们的翻脸不认人让江明浩心寒，但农改这件事是他挑头的，他江明浩做事从来就没有虎头蛇尾的时候，更何况，这是他发展大业的起点，不可能放弃。 “冯所长和蔡教授不都说没办法嘛！” 何淮情绪低沉的说道。 “我用嘴描述的，和他们亲眼看到的，多少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何淮不再说话，默默的开始帮着江明浩找适合带到宁安的黄瓜叶子。 “干啥去？” 江明浩拿着黄瓜叶子走出大棚，刚刚跟上来的两个社员立刻一左一右的拦住了江明浩，一人一条胳膊，把江明浩拦在了大棚门口。 “你们到底是要干啥啊？这黄瓜出问题了，我们比你们着急啊，小江这是要到省里去找专家解决问题啊，你们拦着他，是要这些秧子都死了吗？啊？” 何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社员们为难他，可以，这件事他是有责任的，可是他们凭啥拦小江，小江这么折腾为的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过好日子嘛！ 两个社员你看我我看你，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江知青，何技术员，俺们这也是没办法啊，你们不靠地吃饭，这黄瓜种成种不成的，跟你们关系不大，真要种不成了，你们拍拍屁股就能走人，那俺们咋整？所以，俺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是啊，你们也得理解俺们啊，俺们就指着这点地过日子呢，要去宁安也中，俺们商量一下，派俩社员跟着一起去，车脚路费啥的，江知青帮着先垫一下，江知青看中不中？” 何淮差点没被气笑了。 做人可以这么无耻的嘛！ “小江，咱们不受这窝囊气了，走！不干了！” 何淮气的不轻，他向来脾气温和，性格中庸，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帮子社员欺人太甚。 听到何淮的话，两个社员立刻高度紧张起来，其中一个扯着嗓子喊人。 没想到的是，这边声音刚落，立刻就有十来个社员闻声而来，如此可见，这些人一直都在不远的地方盯着呢，就防止着江明浩和何淮跑路。 “你们确定要撕破脸？” 江明浩用眼神安抚了一下何淮，然后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十几个虎视眈眈的社员。 “江知青，只要你不离开，俺们也不会这么拦你。” 说话的社员江明浩认识，就是之前很得石大满信任的大墩子，大号石井海。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要去省里找专家咨询这些黄瓜出现的问题，你们让开呢，这些黄瓜可能还有救，你们若是拦着，那么这些大棚里的黄瓜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部都死掉。” 说完，江明浩也不再多说别的。 社员说的没错，即使这些黄瓜都死了，对他江明浩来说，并不伤筋动骨，农业改革嘛，碰碰壁走走弯路，是再正常不过的。 何淮满心愤怒和伤心，更是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石井海，你个小畜生！看俺不抽死你！” 忽然，石大满拎着上次抽孙宏伟的鞭子冲了上来，完全不等众人反应，一鞭子抽在了石井海的后背上。 “队长，你疯啦？你凭啥抽俺？” 被抽的石井海疼的龇牙咧嘴，勃然大怒。 第380章 有没有可能是人为 “俺抽的就是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账！人家江知青和何技术员为了咱们生产队这几个棚子，起早贪黑的，吃不好睡不好，你们瞎啦？看不见？还是你们这心都长黑了，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 石大满抓着鞭子的手哆嗦的厉害。 到底上了年纪，经受不住打击，这句话说完，人就摇摇欲坠了。 “小江啊，是俺石大满坑了你！俺当初就不该争着抢着的让你把这好事放在团山子，这团山子的山水养出的都是一帮子白眼狼啊！俺对不住你啊？！” 说完，石大满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明浩看到石大满鬓角上的头发似乎在一瞬间变白了很多。 看到这个场景，十几个社员都有点懵了，下意识的看向石井海。 江明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今这事，挑头的就是石井海。 也许，早在这件事之前，石井海就想取代石大满，成为团山子生产队的新一任队长，所以，也不排除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树立威信，干掉石大满。 “石队长，你先起来。” 江明浩主动上前，搀扶起了石大满，这一次，没有社员拦着。 石大满老泪纵横。 他是铁打一样的汉子，一辈子流血不流泪。 可是临了临了，他竟然被自己一心一意维护的社员们伤了心，而且伤的很彻底。 “你们散了吧，我不去省里了，就让这些黄瓜秧自生自灭吧！” 说完，江明浩搀着石大满进了塑料大棚。 看着眼前蔫巴巴的黄瓜秧子，石大满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小江啊，俺这心里难受啊！俺本来合计这一回，能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为啥老天爷就这么难为人啊！还连累着你和小何跟着一起遭罪！” “石队长，这不是你的错！” 江明浩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石大满的后背。 “石队长，我问你件事，这石井海是不是一直想接替你的班？” 石大满一愣，不明白江明浩为啥突然问起了这个。 “他没直说过，但这几年他跟着我忙前忙后，我倒是有这个心，小江，你咋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啥事？” 石大满眼底疑惑很浓。 “没事，我就是感觉石井海的态度有点过于激进了。” 多余的话江明浩没说。 石大满唉了一声，也没再问下去。 大棚里的气氛压抑的有些厉害。 就在此时，大棚外再次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小兔崽子们，没完了是吧？” 石大满抄起鞭子就冲了出去，江明浩拦都没拦住，赶紧也跟着走了出去。 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人。 “蔡教授，冯所长！！” 江明浩的心情有些激动。 他万万没想到，冯志成和蔡东竟然会亲自来白沙。 按照昨天他打电话的时间计算，应该是挂了他的电话，两人就带着手下的技术员启程了。 “小江，这几位是......” 石大满没见过蔡东和冯志成，但从江明浩的态度上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身份似乎不寻常。 “石队长，这位是省农研所的冯志成冯所长，这位是省农业大学的蔡东蔡教授，这几位都是农研所和农大的技术员。” 石大满惊讶不已。 团山子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竟然来了这么大的人物？ 社员们闻言也是吃惊不小。 对于之前对江明浩和何淮的态度多少有些后悔，人家背景这么硬，根本就不会像他们担心的那样一走了之，之前他们那么对江知青和何技术员，人家会不会记仇啊？ 石井海的眼神则有些幽暗和复杂。 “哎呀，哎呀，这......欢迎欢迎啊！俺这......俺这激动的不知道说啥好了啊！” 石大满是真的激动。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石队长，我们先到棚里去看看，咱们一切以棚里的作物为先。” 石大满赶紧让开了道，江明浩带着蔡东冯志成等人直接进了大棚。 “冯所长，蔡教授，这是我早上刚从各个棚里收集来的叶子，症状比较明显和典型，你们先看看。” 江明浩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瓜叶子递给了二人，二人一人拿了一片，剩下的分给了随行的技术员。 “我闻了一下叶片溃烂的地方还有秧蔓溃烂的地方，都有股腐烂的霉味。” 江明浩把之前发现的整理过的信息一一说出来。 “蔡教授，我觉得这有点像是霜霉病，您看这个位置，有白色菌脓，符合霜霉病的特征。” 一个寸头的技术员拿着叶片递到蔡东跟前。 一双双眼睛立刻跟过来，都落到了叶片上。 “不是霜霉病。” “不是霜霉病。” 江明浩和蔡东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 “小江，你怎么知道不是霜霉病的？” 蔡东有些疑惑。 他是农大的教授，一辈子都和这些作物打交道，他知道这些很正常，但江明浩并不是啊，而且黄瓜的霜霉病其实是很难界定的。 “霜霉病受叶脉限制，一般都是发病在一侧，不会越过叶脉发展到另一侧，但现在这些叶片，上面的斑点分布并不规律，而且也没有出现黑色霉层。” 江明浩这完全是现学现用，昨天在书上他正好看到了这个霜霉病的介绍，回来后还特意比照了一下。 蔡东点点头。 反正江明浩小子就是个天才，啥都会，知道霜霉病好像也不是啥大事。 “这不是白粉病吗？” 石大满也插了一嘴。 他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认为这些黄瓜得的是白粉病。 “不是，白粉病的表面是有白粉的，但这些叶子上都是斑点，没有任何的粉状物。” 蔡东捻了一下叶片后，把干净的手指展示给石大满看。 众人七嘴八舌，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蔡教授，我冒昧的问一句，这种情况可能是人为造成的嘛？” 听到江明浩的话，蔡东猛的转过头来。 冯志成则是下意识的看了何淮一眼。 “你什么意思？” 蔡东的眼神透着警惕，他当然知道，小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说话向来不会无根无据。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江明浩没有再细说，毕竟身边太多人了。 但是等到晌午，大家都去休息之后，江明浩、蔡东、冯志成还有何淮四人找了个机会，单独进了塑料大棚。 第381章 到底针对谁 “小江，你之前说这些黄瓜的问题有可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棚里目前没有其他的闲杂人等，江明浩这才带着几人走到了最里侧通风口下方的位置。 “你们看，这里的土壤和其他的土壤有什么区别？” 几人立刻朝着江明浩手指的方向看，特别是何淮，这个事情江明浩之前没跟他说过，他之前也没有注意过这个位置有什么特殊。 此时仔细看，这才发现，这个池子的土壤明显比其他位置的土壤潮湿，并且土壤上还有一些浅褐色的粉末状的东西。 “这个池子附近的黄瓜是最先发病的，是吧？” 何淮点点头。 虽然他不能具体的说清楚，到底是哪个池子的黄瓜先发病的，但他发现黄瓜发病的时候，的确就是从这一片开始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他大棚的通风口下面的池子都应该是同一种情况。” 为了验证江明浩的猜测，几人分几批进了不同的大棚。 结果正如江明浩所说。 “谁？到底是谁？简直是畜生！！” 何淮气的浑身发抖。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原因造成这个后果的，一直自责愧疚的不行，结果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冯志成的脸色也沉的可怕。 省里对这件事有多重视，可以说是举全省的农业力量来支持江明浩搞这个农改，结果呢，竟然有人会选择用这种恶劣的手段阻碍改革，真是其心可诛！！ “这个洒的东西是什么？” 蔡东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来，他蹲下来，捻着脚下的土，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扭头看向江明浩。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好像是红糖和孢子种一类的东西。” 红糖？ 孢子种？ 蔡东微微蹙眉。 这么多的蔬菜大棚，那得洒多少红糖啊，更何况是孢子种？ “是不是的我们检测一下就知道了。” 检测是不是有红糖很简单，只要把棕褐色颗粒多的土壤铲起来放进水里，用舌尖舔一舔是不是有甜味基本就能确定了。 “真是甜的！” 何淮自告奋勇亲自品尝了泡土壤的水，然后大声说道。 何淮既愤怒，又激动。 如果证实是人为的，至少他就不用背负那么大的愧疚和压力了。 “那孢子种怎么检测？” 孢子种体积很小，又没有特殊的味道，现在又不具备特殊的研究环境，想要知道是不是孢子种几乎不可能。 “我在县里有个小型实验室，里面有专业的科研用显微镜。” 听到江明浩的话，蔡东和冯志成都瞪大了眼睛。 何淮也很惊讶，这个事他并不知情。 江明浩和蔡东带着土壤样品，开车直奔县大院。 冯志成和何淮留在了生产队。 石井海想要拦着蔡东和江明浩，却是不敢，毕竟冯志成可是省里的干部。 眼看着石井海神色微微慌张，石大满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想起了江明浩问他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看到江明浩口中所谓的小型实验室，蔡东心里酸了一把。 实验室的确不大，但里面的设备比起农大的那些设备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显微镜竟然是透射电子显微镜，这种显微镜蔡东只在科学杂志上看到过，却没有亲自触碰过。 其他的设备也是一样，都是蔡东知道却没见过的进口设备。 “蔡教授，你来观测吧！” 江明浩把样本放在了培养皿上，又调好了观测倍数和镜头，邀请蔡东坐下来。 “我对孢子种了解的不多，专业的事还要专业的人来做。” 看到蔡东摆手拒绝，江明浩直接将蔡东按着坐了下来。 看到蔡东激动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江明浩多少有点心酸。 如果蔡东留在国外，那不管是研究环境还是工作环境，都比此时的国内要好的多，但是蔡东没有，一直坚信国家存亡匹夫有责的这个理念坚持回到一穷二白的祖国。 现在，就连接触到这么一台在国外很普遍的电子显微镜都要激动成这个样子，江明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到他的事业步入正轨，手里的资金开始充裕的时候，一定会支援教育，至少不能让这些一心为国的老教授老教育家们寒了心。 “真的是孢子。” 观察了几分钟后，蔡东给出了观察结果。 江明浩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回生产队吧！我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等到两人返回生产队的时候，何淮和冯志成从蔡东和江明浩的脸上直接找到了答案。 “石队长，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不等江明浩开口，何淮率先冲了出来。 他知道这个事和石大满没关系，但是，石大满是生产队队长，这个交代他只能跟石大满要。 这几天他太憋屈了！ 石大满一脸懵，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向温和的何技术员会突然咄咄逼人起来。 “石队长，借一步说话......” 江明浩把石大满请到一边，贴着石大满的耳朵边把事情说了一遍。 石的眼睛越瞪越大，完全不敢相信江明浩的话。 可是他知道江明浩的为人，虽然年轻，但做事向来稳妥，如果不是有确切的证据和把握他是肯定不会说的。 “俺这是......俺这是......唉，造孽啊！” 石大满愤恨的用脚使劲的在地上重重的跺了几脚。 “石队长，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否则，即使我们度过了这次难关，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石大满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情绪。 “说，你让俺咋配合？俺石大满就是把骨头化成渣子也一定会配合你调查到底！” 江明浩的目光在不远处的十几个社员身上扫了一遍。 上百个大棚里都有同样的情况，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来的事，也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些人这么做的动机。 毕竟蔬菜大棚关乎社员们的口粮，再往大了说，关乎生死，如果不是有足够的好处或者是不得不做的立场，这件事完全是损人不利己。 黄瓜秧全都死了，首先倒霉的就是何淮，毕竟何淮是技术员，是第一线负责人，第二个就是江明浩，毕竟蔬菜大棚项目是他带头干的，第三个是石大满，因为是石大满动员或者代表整个生产队确认参与改革的。 那么，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要针对谁？ 第382章 江明浩甘心打配合的人 江明浩第一个怀疑的是石井海。 因为从这件事开始，石井海的态度最激进。 那么石井海的动机是什么，江明浩唯一能够想的出来就是让石大满因为这件事失去民心，他取而代之当上这个生产队长。 但按照石大满自己的说法，他已经跟石井海清楚的说过，以后会让石井海接他的班，整个生产队的社员基本上也都是默许了这件事的，既然如此，为了区区一个生产队队长的位置，石井海能不管不顾的做出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用红糖和孢子种让黄瓜秧感染病害，绝对不是石大满这种层次的人能够想出来的主意。 就连冯志成等人都是在江明浩说明了原因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石井海怎么会知道？ “石队长，我想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都谁和石井海走的近，还有石井海最近有没有出过生产队，或者有没有陌生人来过生产队？” 听到江明浩直接提起石井海，石大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等着，俺这就打听去！” “石队长，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嘞，俺当初好歹当过民兵队长，干这事有经验。” 石大满说完，快步走了。 路过石井海身边的时候，石大满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单从这一点上来看，石大满的这个刑侦能力还算过的去。 几人重新回到棚里。 不管这事是人为还是客观原因造成的，黄瓜秧的病害是真的，他们要是不能想办法遏制住目前的发病情况，这些黄瓜秧就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晌午你和老蔡出去的时候，我和小何又研究了一下，我在一本国外的农业期刊上看过类似的黄瓜病害，叫晚疫病，主要就是高发于幼苗期，但我不太敢肯定，毕竟晚疫病的叶片受损状态和咱们这个棚里黄瓜秧的受损状态有区别。” 冯志成比较谨慎，并没有把话说的太绝对，但却提醒了江明浩。 “病害可能不是一种，就和杂交的作物一样，病害也是能交叉感染的，特别是有孢子帮着扩散传播。” “不是一种病害？小江，这些叶片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啊！” 冯志成说道。 “冯所，交叉感染病害并不是说每一棵秧苗感染的病害都不一样，而是两种病害在感染的过程中发生了交叉，举个例子，就是甲病害和乙病害因为特殊的环境和原因，结合在了一起，生成了一种新的病害，可能是丙，也可能是丁。” 冯志成到底是农研所所长，江明浩一解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沿着这个思路想，把眼下我们看到的所有的病害特征进行比较结合，看看最接近哪个或者哪两个，就按照这种方式进行防治？” 蔡东眼前一亮，顿时找到了方向。 何淮的眼眶有些湿热，同时，也有些自惭形秽，他好歹是冯所安排下来支援农改，提供技术支持的，可是懂的东西还不如江明浩多，遇到事情，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干不了。 有了方向之后，几人干劲也足了。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塑料布落在大棚里，四个人终于如释重负的站直了身体。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冯志成和蔡东安排他们带过来的几个技术员分散在其他的大棚里调查研究。 等到四人走出大棚，几个技术员也正好走出来。 “冯所，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些黄瓜秧感染的病害应该不是一种，更像是两种病害交叉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江明浩不由得抬眼仔细的看了一眼说话的这个人。 “小龙啊，你们辛苦了啊！先去歇歇吧，等下我们再进一步研究。” 冯志成把几人打发走了。 “刚才那个同志是农研所的？” “嗯，是农研所新调过来的同志，龙天明，以前是大新市农业局的，刚调过来两个来月，我是听说他以前在大新市接触过蔬菜种植，才把他带过来的。” 江明浩在心里把这个名字默了一遍。 “那咱们准备用药吧！” 已经大概确定了黄瓜秧的病害，自然就要开始用药。 但为了谨慎起见，江明浩想先从一个棚开始试验，确认有效之后再朝其他的棚普及。 不过白沙市没有规模种菜的地方，农药类的产品种类极少。 江明浩想要的几种农药有一半都买不到。 冯志成说安排人从京市买再邮寄过来，这倒也是个办法，但先不说京市是不是一定有需要的农药，就是有，也得两天后才能送到，两天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这些命悬一线的黄瓜秧来说，两天可能就回天乏术了。 就在这个时候，龙天明走了过来。 “这是我写出的几种能够有效防治眼下这种病害的农药和配比。” 龙天明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了冯志成。 冯志成扫了一眼，递给了江明浩。 “很好，天明同志写的这些药和我们想的一样，但现在霜脲氰·锰锌和苯醚甲环唑买不到，我们正在商量怎么解决。” 江明浩很欣赏龙天明，所以，把现在的情况没有隐瞒的跟龙天明说了。 “我能配。” 龙天明淡定的开口说道。 这一下，包括江明浩在内的几个人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实不相瞒，这是江明浩目前见识到唯一一个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 “小龙，你说的是真的？” 冯志成难掩激动和兴奋，一是黄瓜的病害问题能够得到解决，二也是真心的觉得骄傲，毕竟龙天明可是他农研所的人。 “嗯，我以前在大新市的时候专门配过农药，在技校的时候也学过。” 龙天明说话很平静，语气不骄不躁，不急不缓，让人听着很舒坦。 “小龙啊，你可真是......好样的，小江，那咱们......” “天明同志，那就辛苦你了，需要什么药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支持配合。” 江明浩打配合，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龙天明也没扭捏，拿过笔记本，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仔仔细细的写了上去。 江明浩没有亲自采购，而是趁着天色还早，开车把笔记本送到了吴清山的手里。 这个事连省里都来人出力了，吴清山没道理享清净。 “冯所和蔡教授来了？” 听到江明浩说冯志成和蔡东都来了，吴清山站了起来。 心里头多少有点酸，他这个农业局局长在这两位的心里，明显是不如江明浩的。 第383章 视察 “你等等，我安排下去，然后和你一起回团山子。” 看到江明浩点头，吴清山立刻招呼自己手下的专员去落实农药的问题，自己则是抓了外套就要跟江明浩一起回团山子。 省里来人了，他这个农业局局长不可能不出面。 “吴局长，跟你说件事，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刚刚坐到车里，江明浩手扶着方向盘，没有立即开车，而是转头看向吴清山。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江明浩这个眼神的瞬间，吴清山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和冯所、蔡教授在大棚的通风口下方的池子里，发现了红糖和孢子种，而且每个大棚都有。” 吴清山的心咯噔一下。 他好歹是堂堂农业局局长，江明浩的话音一落，他就知道了什么意思。 “我想团山子的社员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本事，知道红糖能够让黄瓜因为湿度大、土壤糖化高而感染病病害，更不可能知道孢子种能够加速扩散和传播病害。” 越听，吴清山的心越惊。 “小江，你是怀疑这个事是有专业人士在背后指使的？” 吴清山就差问是不是怀疑农业局出了叛徒。 毕竟能够有这么专业的农业知识的人大概率是农业系统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科员。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所以，我希望吴局能够亲自调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江明浩之前曾经推断出黄瓜秧死亡能够波及的三个人，但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农改失败，做为农业局局长的吴清山虽然不至于被免职，批评和质疑是肯定少不了。 批评和质疑放在一般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影响，可是吴清山是局长，按照吴清山现在的年纪，完全是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可若是农改出了纰漏，短期内想要升迁是不太现实的了。 “好，我一定严格调查。” 吴清山的脑海里其实也快速的过了几个人，但这几个人不是不具备动机就是能力不足。 “我这边也已经让石队长在生产队内部开始调查了，吴局，我想问一句，如果抓到了幕后主使，会怎么处置？” “你小子是怕我徇私？” 吴清山有些不满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徇私不至于，但我的确是担心吴局长到时候不忍心，当初的秦伟就是例子。” 额...... 吴清山不太好接这个话。 毕竟，如果不是秦伟自己主动请调到县农机，他是没打算把秦伟怎么样的。 后面证明，秦伟的确是不消停，竟然还把手伸到了几百里外的生产队了。 “放心吧，如果真是我农业局甚至农业系统的人，我决不轻饶，更不会姑息，如果是党员，开除党籍是必须的，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从政。” 江明浩其实觉得这个处分也并不大，毕竟如果这些黄瓜秧真的死的话，造成的损失是很难估量的。 不过江明浩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吴清山争辩，如果最后确定的幕后黑手真的是农业系统的，那怎么处置绝对不会像吴清山说的这么简单。 不从政就可以了？ 想的美！ 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吴清山的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路上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到了团山子生产队，见到冯志成和蔡东，吴清山才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 对于吴清山的到来，冯志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吴清山这个农业局局长做的不咋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吴清山竟然还能在农业局稳坐泰山，光冲这点，这个农业局局长就不够格。 蔡东的立场和冯志成毕竟不一样，所以，吴清山跟蔡东打招呼的时候，蔡东很恭敬的回应了。 现在黄瓜秧的问题已经找到了，在药没有到位之前，众人能做的事并不多。 所以，最后，江明浩开车带着几人到清桃口和红砬子生产队走了一趟。 好在这两个生产队的黄瓜秧长的很好。 油绿绿的秧蔓已经过了膝盖，努力的向上生长着，秧蔓上毛茸茸的白色尖刺看着十分的喜人。 江明浩特别嘱咐了葛长征和华良，一定要加强人手，保证大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 尽管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安排，但葛长征和华良都是对江明浩很信服的人，江明浩前脚走，两人后脚就开始安排社员轮班值守。 最后几人回了尖山咀。 学校的施工已经进行了一半，房子的轮廓能够看的七七八八。 冯志成和蔡东站在施工外围的地方，心情都有些激动。 搞农业，搞教育，都不是不赚钱的行当，也都是不被人看好的行当，可每一样都是最切身关乎老百姓利益的，江明浩不仅搞农业，现在还建了学校。 现在的年轻人能有这样胸怀和觉悟真的太难得了！ 吴清山的情绪倒没有多大的变化，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一直想着幕后黑手的事。 “冯所，吴局长！” 陈富贵得了消息，赶紧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他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见到冯志成和吴清山也能很淡定的打招呼，而不至于浑身紧张的发抖了。 “老哥啊！你这生产队真是发展的越来越好了啊！” 冯志成笑着对陈富贵说道。 “主要俺们尖山咀有小江啊，小江这样的人才，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谁让俺陈富贵明浩，俺尖山咀社员们的命好嘞，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就在俺们尖山咀，嘿嘿！” 看到陈富贵毫不掩饰的那股子傲娇劲，冯志成忍不住笑了。 “是啊，你们尖山咀的社员都是有福的人嘞！” 冯志成说完，还不忘看了江明浩一眼。 这个小江，比他爸爸江舟本事更大，虽然两个人的轮廓几乎可以重叠，但冯志成却越来越清晰的认清楚，江舟是江舟，江明浩是江明浩，虽然是父子，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离开了施工现场后，一行人又去了坡田。 坡田里，孙黄山撸着袖子，裤脚子也半卷着，撅着屁股在往地里种沙棘苗。 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好像手里拿着的不是沙棘苗，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乌苏噶和谭树民也在，正指导着社员们栽种。 这是江明浩安排的，他出钱，让孙黄山自己从生产队挑人帮着种植，沙棘苗从地里挖出来后，不能离开土壤太长时间，所以几十亩地光靠孙黄山几人是不可能种的完的。 第384章 竟然牵扯出了旧事 “小江啊，这么大的一片地都种沙棘？” 在江明浩跟他提过种植沙棘的事后，冯志成专门了解了一下，也是通过了解他才知道，沙棘这种作物在国内不被重视，但是在苏联，却早就被开发了，而且开发出的产品价格不菲。 与此同时，冯志成也了解了沙棘的种植和生长过程，对于移栽沙棘这件事，冯志成其实是有担忧的，所以才会这么问。 “嗯。” “这会不会有点冒险啊？” 冯志成问这话的功夫，蔡东已经进了坡田，站到了孙黄山谭树民乌苏噶三人的身边，拿着沙棘苗不知道跟三人在说什么。 “冒险多少是肯定有一点，但风险不大，可以忽略不计。” 听到江明浩的话，冯志成有些无奈。 从他第一次见到这小子开始，这小子说话就这么‘狂’。 不过也就是这小子，换个人说这话，冯志成怕是紧皱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小吴啊，你们白沙可是在省里挂了号的，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们呢，小江虽然是牵头的，但这责任还是主要在你肩膀上，你可不能让陈厅失望啊！” 吴清山表情呆滞了一瞬间，随后点了点头。 吴清山心道，冯志成这是摆明了在替小江向他施压，还陈厅对他失望，陈厅对他这个白沙农业局的局长有没有印象都不好说吧？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冯志成和他并非一个直线系统的，可他仍旧不敢得罪。 陈富贵站在一边，这话他听着了，要换以前心里得吓的要死，听了不该听的话会不会被灭口，但现在，陈富贵表现的很淡定，反正有小江呢！ 看了种植沙棘的情况后，江明浩又带着几人在田里走了一圈。 个别的种子已经有发芽的迹象了。 尖山咀的土地下埋着的是整个云省最好的种子，甚至是全国最好的粮种。 这种待遇，是任何一个生产队想都不敢想的。 看到省里又来人了，社员们三三两两的站在远处看着热闹。 心里都无比的光荣。 他们种的这些地，可是连省里的干部都重视的嘞！ 过去，他们只觉得种地完全是为了糊口，是不挨饿，但现在，他们忽然觉得种地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事。 而最开始没有同意包干到户的那几户人家，后悔的情绪简直将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 本来他们尽管同意包产到户，江知青也答应给他们粮种了，可是架不住家里的男人不是东西，非要弄那么一出，结果，整个生产队种的都是省里分的优质粮种，只有他们几户种的是上一年的留种。 那留种和省里的优质粮种能比吗？ 可是他们又没有办法，想要闹，家里的孩子要上学不？ 学校是人家江知青建的，上次公社书记都说了，学校的事公社不管，江知青说的算。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再多愧疚和后悔，都只能忍着压着。 陈富贵要安排几人在生产队吃顿饭，但被拒绝了。 团山子那边的黄瓜秧子问题还没解决，他们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时间留下吃饭。 “老哥，等你们丰收的时候，我一定来，到时候跟老哥好好的喝几杯！” 面对陈富贵的热情，冯志成也热情的回应了一下。 “哈哈，那敢情好，冯所可得说话算话啊！俺陈富贵可得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 “哈哈哈！” 冯志成哈哈大笑。 吴清山也跟着笑了两声，但笑容咋看都不那么真诚。 几人开车刚回到团山子，就看到了石大满背着手在大棚外头转圈，看到轿车开过来，石大满立刻走上来。 “小江，俺把人给按住了，就在牛棚子里呢！” 听到石大满的话，江明浩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吴清山的眼皮子却是没来由的连着跳了几下。 “走，去牛棚子！” 江明浩率先抬腿，冯志成、吴清山和蔡东紧随其后，何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牛棚子里，石井海和孙宏伟被五花大绑的扔在牛粪堆上。 两个人的嘴里一人塞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看到人进来，石井海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心虚，随后变得愤怒起来。 江明浩却是看向孙宏伟。 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啊！ 上次火烧塑料就是他，被石大满抽的满地打滚，看来是一点记性也没长啊！ “石队长，你说说咋回事吧！” 具体什么情况，还要听石大满说了之后才能定夺。 “你跟俺说了之后，俺就让人盯着石井海了，俺是真没想到，这混账畜生真敢......他和孙宏伟俩人骑着洋车子出了生产队，你不是让俺不要打草惊蛇嘛，俺就让人一路偷偷跟着，结果这俩混账东西到公社后，坐车去了县里......” 吴清山的心揪了一下。 他很不希望石大满接下来说的话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县农机处？” “你咋知道嘞？” 听到江明浩的话，石大满很是惊讶。 吴清山的心则是稍稍松了松，虽然秦伟也是他的部下，但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秦伟和他可没有直接关系。 而且，对于秦伟，吴清山的那点惜才之心，也早在秦伟一次次作死之后，慢慢的消失了。 “除了农机处，他们还去别的地方了吗？” “还去了个大院，那俩社员也不敢跟太近，不知道那大院是啥地方，反正他们一回生产队，俺就让社员把他们俩给按住了，小江，你说吧，这俩畜生咋整？” 如果不是为了给江明浩一个交代，石大满都想着把这俩畜生东西用鞭子抽死算了。 省得给生产队招祸，给他石大满脸上抹黑。 “孙宏伟，上次烧塑料布的事是孙明指使你的还是秦伟指使你的？” 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去了县大院，江明浩还不能想到这个问题。 如今来看，塑料厂仓库失火，生产队的塑料布被烧，还不是简单的东风厂恶意抢夺订单的事。 孙宏伟咬着嘴唇，不说话。 “小兔崽子，俺上回是手下留情了，看俺不抽死你！” 石大满气的头顶冒烟，完全不管是不是有省里的干部在场，从后腰上一把扯下鞭子，朝着孙宏伟狠狠的一鞭子下去。 孙宏伟被抽的惨叫一声。 江明浩站的最近，他其实是能拦住的。 但他为什么要拦？ 孙宏伟这种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可以不顾整个生产队的利益，死有余辜。 第385章 要态度 “说，你个小兔崽子到底为啥要干这种畜生不如的事？俺石大满哪点对不起你，这团山子生产队谁家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祸害大家伙，啊？你说！” 一鞭子不解恨，石大满又接连甩了两鞭子。 鞭子将厚厚的棉衣抽的裂开了口子，露出了里面发黄的棉花。 冯志成和蔡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这小子罪大恶极，但这是生产队毕竟不是衙门，石大满一个生产队长这么干，和上私行有啥区别啊？ 但冯志成和蔡东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朝着江明浩的方向瞄了一眼。 看到江明浩冷眼看着，没有出手喝止的意思，冯志成和蔡东又是不约而同的压制下了想要劝阻的念头。 孙宏伟长的不算健壮，但嘴却是硬的很。 上次如果不是人赃并获，想要从孙宏伟的嘴里知道真相，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旁的石井海看的心惊肉跳。 生怕下一鞭子就会甩到自己身上来。 “石队长，算了！我总有办法让他开口的，打出人命来，不划算！” 就在石大满又接连甩出了两鞭子之后，江明浩终于开口了。 石大满的胸脯子被怒气涨的剧烈的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着后槽牙收回了鞭子。 孙宏伟的手脚被捆绑着，嘴上塞着的东西已经被拿了出来，可是被抽了这么多鞭子，孙宏伟也没说一句求饶的话。 江明浩把目光放到了石井海身上。 石井海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蹭了一下。 “石队长，把他放了吧，他不是主谋，我们只要撬开孙宏伟的嘴就够了！” 江明浩忽然指了指石井海说道。 “小江，这混账东西可是和孙宏伟这畜生一起出的生产队，他......” “石队长，信我的，我心里有数！” 石大满还想要再什么，但是看到江明浩若有似无的眼神，石大满只能把石井海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石井海不敢置信的看着落在地上的绳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脚。 “小畜生，别以为江知青让俺放了你就没事了，这个事，俺跟你没完！” 石大满对着石井海挥了下拳头，大声骂道。 石井海没搭腔，二话没说，出了牛棚。 “石队长，他就先在牛棚里关着吧，啥时候咱们把事情整明白了，啥时候再放他出去！” 石大满点点头。 不仅要关着，石大满海决定从现在开始，就给孙宏伟断水断粮，今天他要不是不把这小兔崽子整明白了，他石大满三个字就倒着写。 出了牛棚，空气清新了不少，但气氛却有些微妙和尴尬。 特别是吴清山。 即使秦伟现在已经不是农业局的人了，但至少曾经是，也是因为它之前的心慈手软，才给了秦伟一而再再而三给江明浩下绊子的机会。 “这个秦伟到底是什么人？听小江的意思，这姓秦的之前还干过祸害小江的事？” 冯志成转头看向吴清山问道。 “这......这个秦伟以前是农业局的农研科的科长，和小江有过一点小......摩擦......” 吴清山犹豫了一下，连矛盾两个字都没敢用。 “小摩擦？小摩擦就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让人祸害农作物，破坏农改？吴局长，你这是在替这个秦伟打掩护吧？” “不不不，冯所，我和秦伟也翻脸了，早就没什么来往了，这个事我的确是不知情，如果我早知道这样的话，不会置之不理的。” 冯志成的话把吴清山吓了一激灵。 这个锅他可背不起。 “冯所，这事的确不怪吴局长。”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江明浩站出来说道。 吴清山赶紧感激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冯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的背后除了秦伟应该还有一个人。” 冯志成蹙起了眉头。 吴清山也一脸的疑惑，但是随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 不能吧？ 应该不能！ 不能不能！ 吴清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谁？” 冯志成知道，这个人的背景应该不简单，否则江明浩的语气不会这么谨慎。 “我想先问问冯所，如果这个人地位不低，上面会怎么处置？” “农改是省农业厅甚至全省都非常看重的事，在这件事动手脚就是干扰省里的正常工作，造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一定会严惩不贷，不管他是什么职务，什么背景。” 冯志成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用眼睛的余光看了吴清山一眼。 吴清山心里不舒坦。 他也不想出问题啊，农改成功了，那也是他的政绩，他干嘛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 “吴局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和冯所一样，绝对不姑息。” 吴清山能咋说。 省里领导还在这呢，再说他也很生气，秦伟也好，他猜的那个人也好，这哪是给江明浩使绊子，分明就是给他吴清山上眼药，要是揪出来，他绝对不会再手软。 得到了两个人的回答，江明浩点点头。 他需要这个态度，然后才能动手去挖掘真相，否则他就要用自己的办法来寻求正义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石大满准备张罗饭。 毕竟省里的市里的干部都在呢，总不能让领导们饿肚子吧！ 但江明浩拦住了石大满，并给石大满布置了新的任务，而江明浩则是带着几人开车直奔白石县。 县大院。 迎接江明浩等人的依旧是邹静。 邹静照旧穿着旗袍，哪怕大冷的天，依旧光着腿，身上的旗袍是金丝绒面料的，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旗袍下摆开的很大，基本上到了大腿根。 在这个年代，这种装扮，对于冯志成、蔡东以及吴清山而言简直是限制级的，三个人目光不知道往哪放，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三个人，在各自领域都能称得上权威的人，此时却都面红耳赤。 “邹姐！” “小江啊，你可挺长时间没来了，穆老板念叨你好几次了，快，里面请！” 邹静笑的很是恰到好处，有点民国时期大家淑女的架势。 眼睛也没有看后面的几人，似乎对于几人丝毫不好奇。 进了屋里，看到里面怪异却又富丽堂皇的装修，冯志成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 蔡东一辈子都当教书匠，根本就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情绪一直比较紧张。 只有吴清山，心里的感觉不是震惊，而是不安。 第386章 带着众人前往大院 “小江！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几人刚进包厢，穆双河就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一上来就亲热的拍了两下江明浩的肩膀。 “穆老板！” 江明浩的反应和穆双河不同，说不上冷淡，但也算不上热情。 江明浩的表现一向如此，穆双河也没觉得有什么。 “小江，这几位是.......” 穆双河看了一眼坐在江明浩身边的几个人，虽然穿着打扮并没有什么特殊，但穆双河是见识过很多大场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几人的身份不一般。 “这位是农业局局长吴清山，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江明浩没有介绍其他人，而是直接指了指吴清山。 “哎呀呀，真是幸会幸会，吴局长，您好您好！真没想到，我这个小院还能迎来吴局长这么大的人物，真是太让人激动了！” 穆双河伸手跟吴清山握了手。 “小江啊，我这就让厨子做几道拿手菜啊！几位稍等！” 穆双河说完，就急急忙忙的推门出去了。 看着穆双河壮硕的背影，江明浩猜穆双河十之八九是去跟郭忠林通风报信了。 穆双河刚出去，邹静就端着茶盘走进来。 “几位贵客，这是今年的新茶，雨前龙井，请各位品尝。” 等到邹静转身出去，冯志成忍不住问江明浩，这是什么地方。 这种到处充斥着奢靡的地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场所。 “之前石大队长不是说，孙宏伟和石井海来了县里的大院嘛，这就是他们来的那个大院。” 吴清山的脸部肌肉猝不及防的抽动了一下。 “这个姓穆的老板有问题？” 这是冯志成的第一想法，而且虽然穆双河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但冯志成仍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于农业局局长这样背景的人，穆双河并没有一般人的那种敬畏和紧张。 开这样一个奢靡的场所，对领导干部没有惧怕和紧张，又涉及到了黄瓜秧被破坏的事，冯志成的这种感觉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穆老板和郭副县长的交情很好。” 江明浩说完，吴清山的心咯噔一下。 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 这....... “郭副县长？上次在生产队说你走资本主义路线的那个郭副县长？” 云省下属十六个市，下属的县就更多了，副县长就更多了，冯志成当然不可能都知道，而且当时，他也并没有往私仇方面考虑，以为只是那个副县长接到举报不得不为之，现在来看...... “这么说，秦伟就是上次跟着郭副县长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江明浩再次点点头。 冯志成闻言，用手狠狠的在桌子上砸了两下，桌子上的茶水被震的洒出来不少。 “这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吴局长，这个事情你必须要彻查，如果你查不清楚，我就跟省里汇报，请求支援，让省里派人下来调查！” 冯志成扭头看着吴清山，大声说道。 “冯所，这件事的性质的确很恶劣，影响极坏，肯定是应该彻查的，但我虽然是农业局长，可对白石县的行政系统不好直接插手啊！” 吴清山说的也是实情。 干部犯错和普通人犯错还是有差别的，涉及牵扯的东西比较多，更何况，截至目前，并没有实际确凿的证据说明这件事和郭忠林有关系。 “你尽管查，只要查出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剩下的我来处理。” 有了冯志成的这句话，吴清山才点点头。 江明浩看了吴清山一眼，没有开口。 说实话，他对吴清山这个人的能力并不是很看好，论觉悟，吴清山也跟冯志成蔡东没办法相比，所以，这个事他必须要在后面推着吴清山往前走。 菜很快上来了。 江明浩打眼一看，嘴角微微勾了勾。 虽然桌子上肉菜并不少见，但却没有了之前的那些山珍野味。 他记得穆双河上次说过，自从贾东魁死了之后，野味就供应不上了，现在看来，依旧如此。 最后一个菜上齐，穆双河拎了一瓶酒进来。 “小江，吴局长，两位贵客，这是前几天朋友从宁安捎回来的宁安当地特色的包谷酒，虽然不是啥有名的酒，但是胜在很醇，我喝了几口，回甘的很，来来来，我给几位满上。” 宁安的酒！ 江明浩默不作声的看着穆双河。 这穆双河真是个人物。 干什么事都能干的不动声色，宁安的酒，真亏他想得出来。 “小江，你也喝一杯？” “我不喝了，等下还要开车。” 江明浩说不喝，穆双河也没劝，等到给几人都倒了酒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穆双河很有幸能够见到吴局长还有两位贵客，这杯酒呢我就先干了，欢迎几位来我这做客。” 说完，穆双河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干。 江明浩是见识过穆双河的酒量的，说千杯不醉也不过分。 几人都会喝酒，面对这个情况，吴清山等人也没拒绝，不过都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几人喝酒的时候，穆双河微微笑着，眼睛却在蔡东和冯志成的脸上转。 江明浩当然知道穆双河在转什么。 “穆老板，最近白总没来？” “来了两次，老白现在跟着小江你一起干事，也忙的很嘞！” 穆双河嘿嘿笑了笑。 双下巴颤动着。 “穆老板这段时间的生意还好吧？” “还好还好！” 穆双河和江明浩并不是特别熟悉，加上中间穿插涉及了一些人一些事，关系是很微妙的，更何况，这趟来大院，穆双河和江明浩彼此都心知肚明，不是单单来吃饭那么简单。 “我带着公社的几个生产队搞蔬菜大棚这事穆老板知道的是吧？” “肯定知道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穆双河垂在身侧的小手指下意识的勾了勾。 “哦哦，忘了这回事，我是想问问穆老板，等大棚蔬菜上市，穆老板愿意不愿意成为第一批顾客呢？” “那我求之不得啊！我听老白说了，这大棚蔬菜稀罕的很呢，就怕小江你看不上我这小门小户的。” 穆双河跟江明浩的对话在外人听来很正常，但是一来一回之间，江明浩能确定两件事。 第一件，穆双河对于温室大棚发生的事是知情的。 第二件....... 第387章 孙宏伟真正的名字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大棚蔬菜上市，我一定第一时间让人给穆老板送过来尝尝鲜。” 江明浩笑着说道，然后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再提跟大棚相关的事。 另外的几人和穆双河本来就不熟，而且也不是很清楚江明浩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吃饭。 别的不说，这桌上的饭菜味道倒是很不错。 中午本来就吃的不算好，昨天晚上匆匆忙忙的上火车，在火车上只是糊弄的吃了个干巴巴的面包，所以，几顿饭都集中到了这一顿，吃的很投入。 穆双河中间又出去了一趟。 江明浩再次看着穆双河的背影勾勾嘴角。 这个穆双河怕不是一个普通的饭馆老板这么简单。 别的不说，他能跟郭忠林走的这么近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贾东魁出事的那次，他专门试探过穆双河，他能感觉到穆双河并没有完全把郭忠林这个副县长看在眼里。 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个私营饭馆的小老板，竟然不把副县长看在眼里。 而且，郭忠林来这个大院的频率太高了，这也是不正常的。 这个年代的国家干部，做事还是相当低调的，毕竟国家对于干部作风抓的是很严格的，但郭忠林开着公车，频繁的出入大院，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人举报，这也说不过去。 本来，江明浩对穆双林是不感兴趣的，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穆双河也参与大棚事件，那么他穆双河的好日子很快也要到此为止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斩草除根。 一顿饭，大家都很放得开，就连吃饭一向很讲究吃饭仪态的蔡东都难得吃了个十分饱，眼底透着难以掩饰的满足感。 “小江？咱们这是......” 吴清山不相信江明浩带着他们到这来，真的就是为单纯的吃这么一顿饭。 “吴局吃的好吗？” “嗯，这些菜味道不错，就是这价钱怕是不便宜。” 吴清山实话实说，对于不贪的干部来说，这顿饭差不多能吃进去他们一个月的工资。 “吃的好就好，那我先回生产对吧，农药应该已经送过来了。” 吴清山很惊讶。 他们折腾这么远，真就是为了吃口饭？ 不是说，那两个社员来了这个大院嘛？ 江明浩不是应该来调查这件事的嘛？ 但江明浩已经站了起来，冯志成和蔡东也跟着站了起来，吴清山也不好再说什么。 “穆老板说了，这顿饭他请，江知情，这个钱我不能收！” 江明浩抽出五十块钱交给邹静，但邹静死活不收。 “我的客人，没有让穆老板破费的道理，邹姐，这个钱你得收！穆老板呢？我跟他打个招呼！” 江明浩坚持把钱压在了筷子筒的下面。 “穆老板他.......他临时有事出去了，我送几位出去！” 邹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人只有在心虚的时候说话才会眼神躲闪，不敢与人对视。 “那就麻烦邹姐回头帮我跟穆老板说一声。” 几人走出了大院，一直到几人上车，车子开走之后，邹静才关上了大门。 车上没有人说话。 都在等着江明浩率先开口。 但江明浩什么都没说，把车径直开回了团山子生产队。 果不其然，农药已经被送到了。 何淮正在给龙天明打下手，准备配药。 配药的事江明浩不是很懂，所以，他没有围在旁边，而是去了牛棚。 石大满知道几人回来的消息后，趿拉着鞋立刻赶到了大棚，在得知江明浩去了牛棚后，又不管不顾的去了牛棚。 石大满赶到的时候，江明浩正好从牛棚走出来。 “小江，那小畜生还是啥都不说？” 石大满现在恨孙宏伟恨的牙痒痒，如果杀人不犯法，他真的想把这小畜生弄死。 “石队长，孙宏伟是坐地户吗？” “不是，小江，你问这干啥？” 石大满警惕起来。 难道这小畜生是间谍，汉奸？ “65年开始，外来户想要在生产队扎根都得有公社出的手续，孙宏伟一家有手续吗？” “有啊，江知青，你到底要干啥啊？俺这心乱糟糟的呢！” 石大满三观正，脾气暴，也有能力，但他实在弄不明白江明浩的弯弯绕绕啊！ “我看看。” 虽然不知道江明浩为啥要看这东西，石大满还是领着江明浩去了大队部，在一个破柜子里扒拉了挺长时间，石大满才扒拉出来一个蛇皮袋子，半扇蛇皮袋子裹着一摞文件，文件大部分都已经泛黄破损，甚至有被虫蛀的窟窿和老鼠咬的豁口。 文件一拿出来，扑啦啦的灰尘就漫天飞起来，呛的石大满眼睛险些睁不开。 一通翻找之后，石大满找出了一张印着红戳的纸。 红戳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黯淡甚至模糊，纸张也脆弱的好像一拿起来就会化成齑粉。 上面的内容不多，但写着孙宏伟迁移到团山子生产队之前所在的户籍，曾用名，与户主的关系等等。 孙宏伟的曾用名叫郭忠怀，是跟着母亲改嫁后把名字改成了孙宏伟。 郭忠怀，郭忠林，说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怕是都没人信。 如果两个人有关系，那孙宏伟做这些事就说得通了，郭忠林想要对付江明浩，就让郭忠怀冲在前头当枪，一个副县长想要驱动一个当社员的哥哥是很容易的，不管是许诺好处还是予以威胁，都能说得通。 但让江明浩想不通的一点事，郭忠林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他和郭忠林并没有正面的冲突，就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了，但上一次郭忠林和秦伟到生产队的那次，郭忠林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要将他彻底击垮。 是给秦伟当枪？ 江明浩不认为一个能当成副县长的人，会轻易的成为别人的枪，除非他有什么把柄在秦伟的手里。 可这也说不通，秦伟请调到县农机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农机处和县政府办公的地方距离很远，两个人即使有交集，也不可能再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发展到能被抓住把柄的程度。 可如果不是给秦伟当枪，那郭忠林对他的仇恨到底来自于什么地方？ 江明浩的眼睛盯着纸面上微微有些模糊的潦草字迹。 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388章 复盘贾东魁的死 他跟郭忠林的正面接触，就是贾东魁死的事情。 他把贾东风和薛大锤害死了贾东魁的事告诉了穆双河之后，穆双河第一时间跑去县大院跟郭忠林通风报信，而且看当时穆双河的表现，多少透着几分惊慌，还有淡淡的怒气。 这是为什么呢？ 害死贾东魁的是贾东风和薛大锤，这个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了，今年上秋，两个人就要被执行枪决，这个事和郭忠林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江明浩曾经偷听过穆双河和薛大锤的对话，薛大锤的态度很嚣张，虽然没有明确的提到郭忠林的名字，但那个人这个代称，现在来看大概率就是指郭忠林，所以说，穆双河和郭忠林是有什么把柄在薛大锤手上。 难道贾东魁的死并不是薛大锤和贾东风干的？ 可如果不是，这没命的事，两个人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把幕后的主使供出来？ “小江？小江？” 看到江明浩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纸，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石大满担心的叫了两声。 “你这后生看啥呢？一声不吭的，有点吓人嘞！” “石队长，这两天你还是让人看着孙宏伟点，石井海那边能盯得住就盯，盯不住就算了，这张纸我先拿走了，回头再给石队长送回来！” 江明浩说完，就把桌上的纸折了一下收进怀里。 “诶，小江，你等等俺，俺也去大棚！” 看到江明浩转身出去，石大满把资料随便用蛇皮袋片子蒙了一下，连门都没来得及锁，就趿拉着棉鞋跟上了江明浩。 蔬菜大棚里。 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龙天明。 似乎龙天明现在调配的不是农药，而是观音玉净瓶里的圣水。 即便这么多人都盯着，还有两个大人物，龙天明却很沉稳，没有半点的紧张，动作干净利落，对于配比的数据根本不用多想，似乎这件事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何淮的眼睛随着龙天明的动作来回转动。 虽然事实证明了，黄瓜秧的病害和自己没有关系，但这些黄瓜秧的确是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所以，何淮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龙天明配置的药能够让这些黄瓜秧起死回生。 夜色渐渐沉下来。 数十盏煤油灯像是一簇簇火苗闪烁在众人的身边。 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们都知道了黄瓜秧出问题是因为他们生产队出了叛徒，想到之前对江知青和何技术员的态度，社员们无比的愧疚，只能尽量的弥补，所以，自发的带着自家的煤油灯过来，给众人照明。 时钟指向七点半，龙天明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脚下是四个半人高的塑料桶。 里面都是配制好的农药。 “可以喷洒了？” 江明浩先跟龙天明道了声辛苦，然后问道。 龙天明点点头，农药里面挥发的化学物质不算少，龙天明一直低头接触这些药，眼睛被熏的干涩刺痛。 “江知青，俺来喷药吧！俺身子骨壮实！” 不等江明浩开口，一个社员站了出来。 “江知青，俺也能干。” 另一个社员也站了出来。 然后连三连死的又站出来七八个社员。 “一个个翻脸不认人的混账玩应，这会想起来干活了，之前你们是咋对人家江知青，对何技术员的？” 石大满嘴上骂着，心里多少还有点欣慰。 但这个时候他不好跟江明浩讲情，属实是生产队这些社员之前做的太过分了，他可没那个脸跟江明浩讲情。 “何技术员，你安排社员们喷药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石大满和一众社员们松了口气，但心里也越发的不是滋味。 他们那么对人家江知青，江知青都没跟他们计较，以后，他们一定要真正的信任江知青，跟着江知青好好干。 何淮虽然心里对这些社员们还有情绪，但眼下还是救活黄瓜秧要紧，他冷着脸招呼了一下，安排了五个社员进去喷药，一人喷三个大棚之后，再换五个社员。 塑料大棚相对密闭，农药再怎么样都是有毒性的，社员接触久了，很可能农药中毒，何淮这个分寸还是有的。 开始喷药了，众人再留下的意义不大。 江明浩提议送冯志成等人到县招待所去住。 冯志成和蔡东都表示不用折腾和浪费钱，就在生产队凑合一宿，如果黄瓜秧有所好转的话，明天他们就带着人回宁安。 现在全国都差不多春耕完了，从这个时候一直到秋收之后，都是农业部门相对最繁忙的时候，更何况冯志成和蔡东手里都有工作任务压着，如果不是为了农改，不是为了小江，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内带着技术员离开宁安的。 江明浩没有在这种事上和几人争论，两人都是在劳改农场改造过的人，跟生产队相比，劳改农场的条件要艰苦的多，所以，两人不存在不适应农村环境这一说。 屋子是现成的，之前给江明浩拾掇的那个房间，一铺炕住十个八个的人都没问题。 江明浩、冯志成、蔡东、吴清山带着两个技术员住，剩下的技术员则是跟何淮凑合一宿。 吴清山可能是这些个人里最没有农村生活经验的人，工人阶级出身，家里幼子，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当身体接触到身下糙的有点硌肉的席子后，吴清山咧了咧嘴。 折腾了一整天，蔡东年纪最大，精神头也最差，刚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冯志成紧随其后。 就连两个技术员也前后脚睡着，并且打起了鼾。 吴清山来回的翻了几个身，腰被硌的生疼，实在是睡不着，心里多少有点后悔，当时就应该劝着江明浩把他们送到招待所去。 吴清山的折腾江明浩听到了，但他没有搭茬。 他此时还在复盘郭忠林对付他的动机这件事。 如果不把这个调查清楚，就不可能准确的掌握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对秦伟和郭忠林一击毙命。 留两个祸患在身边，早晚还是会出事。 只是，想要扳倒一个副县长，特别是可能还有些背景的副县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这件事他势在必行，一是要为自己扫除隐患，二是要为金花的糕点牌子保驾护航。 伴随着翻涌不断的思绪和吴清山反反复复翻身的动静，江明浩终于在凌晨到来之前睡着了。 第389章 用设备换人才 即使是凌晨才睡着，生物钟还是在早上六点钟将江明浩叫了起来。 看着外面的天气，雾气蒙蒙的。 冯志成和蔡东也前后脚睁开了眼睛，两个技术员更是早就洗漱完出了屋子。 只有吴清山，睡的很沉。 也难怪吴清山睡的沉，他昨天一直折腾到了凌晨四点多才终于睡着，此时应该是睡的最香的时候。 冯志成扫了一眼吴清山。 他对吴清山多少有几分不满意，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吴清山对秦伟的不作为。 如果吴清山要是早点拎清楚处置了秦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堆的事，当干部，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三个人谁都没招呼吴清山，默契的穿上衣服出了屋。 宁安虽然和白沙市同属云省，但气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早上冷冽的空气让冯志成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走吧，去棚里看看！” 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甚至做梦都迷迷糊糊的惦记着这个事。 “冯所，蔡教授，小江，你们来了！” 何淮站在大棚入口，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那件衣服，下巴上的胡茬很密，最明显的是黑眼圈。 “昨天通宵？” 江明浩微微蹙眉。 这何淮有点过于拼命了，身体素质本来就算不上太好，这段时间折腾的基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又熬通宵，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你们快来看，黄瓜秧子精神点了没？” 何淮没有回答江明浩，而是脸上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喜色让几人进棚。 冯志成和蔡东对视了一眼，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进了大棚。 果不其然，昨天已经打蔫的黄瓜秧真的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没办法跟正常的黄瓜秧比，但有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些黄瓜秧死不了了。 “小何，辛苦了啊！” 冯志成伸手拍了拍何淮的肩膀。 年前他把何淮派过来的时候，小伙子还很精神，白白净净的，这才几个月啊，小伙子造成啥样了，晒黑了不说，整个人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农研所的技术员，倒像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农。 “冯所，不辛苦，我真的挺感谢你把我派到白沙的，这段时间我在这学习到的经历到的，比我过去十年的总和还要多。” 何淮的语气透着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从冯所长这里得到如此直接的肯定和认可。 “小江啊，我可是把我们农研所最好的技术员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知道不？” 何淮到白沙支援之前，定的是五一之后回农研所，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短期内何淮应该是离不开了。 “这个冯所尽管放心，我给何技术员的工资是他在农研所的五倍，而且还会有分红。” 听到江明浩的话，何淮倒抽了一口凉气。 之前没说过要给他开工资啊，而且五倍，那得是多少钱啊，还有分红....... “好小子，真是财大气粗啊！要不要我这把老骨头也来给你小子当技术员啊？” 冯志成的话让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冯所长就算了，不过，倒是可以把龙天明给我留下。” “不行！你小子这真是人心不足啊！我这刚把小何给你，你又惦记上小龙了，咋地，我农研所的那点家底你小子是打算一窝端啊？” 冯志成佯装生气，吹胡子瞪眼。 “冯所，借用，借用，而且我给好处。” “不要，啥好处也不要，小龙必须得跟我回农研所！” “全自动恒温育苗机，冯所确定不要？” “啥？” 冯志成‘没出息’的扭过头。 “只要冯所答应把龙天明借给我半年，我就给冯所免费搞来一台全自动恒温育苗机，冯所考虑考虑？” 冯志成咬着牙。 这小子太坏了！ 这么好的东西他能不想要？ 他们平时做试验都是自然环境下育苗，即使人工模拟恒温环境，也很难保证出苗率，对于一些来源很艰难、数量稀少的作物，他们每次试验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浪费。 但是有了这个恒温育苗机，这个问题就能完美的解决了。 “老冯，你还考虑啥啊？这小子心眼多着呢，你就是不答应，这小子也指不定想出点啥歪点子把人给挖过来，到时候你可就鸡飞蛋打啥也剩不下了。” 蔡东站在一边调侃。 冯志成白了江明浩一眼。 “你小子啊，你小子......说好只借你半年啊，到时候你得把小龙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给我送回去。” “放心吧冯所！我保证还你个全须全尾的龙天明。” 江明浩是真的看上了龙天明的能耐。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等于是给温室大棚的发展上了一道保险。 “那个恒温育苗机啥时候能到位？” 冯志成也豁出脸了，就兴他江明浩耍心眼子算计他，不兴他从江明浩身上拔根毛？ “下周。” 听到下周农研所就能拥有这么一台高科技的农研设备，冯志成高兴的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小江的本事是真大。 恒温育苗机其实费用并不算太高，他农研所也不是买不起，但东西一旦涉及到国外，麻烦事就多的很，最重要的是，为了卡国内科技的脖子，多从中国捞钱，这些外国生产商坏的很，哪怕很小一台设备，也得要求配备一个技术员。 技术员来回的飞机票、食宿等等，这些费用加在一起，跟设备不相上下。 蔡东多少有点羡慕。 要是他手下也有这么厉害的技术员就好了。 唉！ 看老冯嘚瑟的！ “老蔡，这黄瓜秧子瞅着没啥问题了，咱俩是不是该往回走了？” 冯志成现在心情着实不错，说话都感觉带着风。 “走！” 看着蔡东羡慕的眼神，冯志成更开心了。 不过走之前，冯志成要跟龙天明谈一下。 虽然做为农研所的一员，应该服从安排，但冯志成向来都是个比较尊重下属的人，这一点从当初对张龙江等人的态度上就能看的出来。 “小龙啊，黄瓜秧子多亏了你啊，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你能耐这么大，你看......” “冯所，我愿意留下来。” 额！ 冯志成还在脑袋里措词呢，合计怎么能把话说的漂亮点，结果龙天明自己直接开口了。 “那好吧！那你就暂时留下来，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小江提，当然，也可以给所里打电话。” 看着龙天明一脸正气的样，冯志成是真的觉得有点可惜。 刚发现的人才，他还没稀罕着呢，但是想到即将到手的恒温育苗机，冯志成的这点子遗憾立刻消失不见了。 第390章 到监狱寻访真相 吴清山赶到大棚的时候，冯志成和蔡东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 吴清山的脸上一阵尴尬。 这叫什么事啊！ 好在刚才老屋里进了只猫踩了他的胸口，要不他怕是现在还呼呼大睡呢！ “冯所，蔡教授，要不再到市里看看吧！去农业局指导指导工作！” “不去了！小吴啊，给黄瓜秧子撒东西的这个事你一定要重视，找到证据后，一定要一杆子打死，不能给他们再破坏农改的机会！” 冯志成的敲打让吴清山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好歹也是堂堂市农业局的一把手，当着这么多技术员和社员的面这么敲打他，有点让人下不来台啊！ “冯所放心，一定严肃处理。” “小江，如果这件事遇到啥阻力，难处，你尽管给我打电话，我解决不了的就去找陈厅，总之，谁阻碍了农改的进度，谁就是罪人，绝对不轻饶。” “谢谢冯所！走，我送你们到车站。” 江明浩很清楚，冯志成这是在给吴清山施压。 江明浩更清楚，吴清山心里肯定有想法，但江明浩并不在乎，这一次，他一定要把秦伟和郭忠林都拽下来，让他们永无翻身的可能。 亲自将冯志成蔡东等人送上火车后，吴清山和江明浩并肩往车站外面走。 “小江啊，以后市里的问题尽量不要麻烦冯所甚至陈厅长，我们商量来，不管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你说呢？” 吴清山在冯志成那里受了气，转过头，就把这股子不痛快放在了江明浩身上。 “市里能解决自然最好，我也不愿意麻烦省里的领导。” 吴清山眼神快速的划过一抹不悦。 “小江啊，秦伟的这个事我肯定会严肃处置的，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秦伟干的，我先安排人调查，回头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吴局长工作多，不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精力，我安排人查吧，有结果了我第一时间告诉吴局。” 吴清山的眉头蹙了起来。 江明浩这是摆明了对他不信任。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小江了，我先回局里了，有事再联系吧！” 吴清山说完，就径直离开了，即使是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怒气。 江明浩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吴清山倒是打的好算盘，农改的政绩他想要，又不想得罪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一次，如果吴清山真的能拿出态度来处置了秦伟，他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但若是这一次，吴清山还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那就别怪他不给吴清山面子了。 其实，想要找到秦伟做这件事的证据并不难，石井海那边已经露出了马脚，只是他暂时按兵不动而已，难的是怎么能把郭忠林也一起挖出来。 否则单独处置了秦伟，郭忠林做事就会更加的隐蔽，到时候想要再找到蛛丝马迹就更难了。 回到团山子，江明浩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石大满，给龙天明安置一下。 当然，江明浩又去牛棚看了孙宏伟一眼。 这孙宏伟也是个狠人，两天没吃饭没喝水，嘴唇都干的裂口子了，还是一声不吭。 石大满抽的那几鞭子留下的伤痕都已经发炎了，石大满也是狠人，孙宏伟的老娘和媳妇来看孙宏伟，在牛棚外头撒泼打滚，石大满愣是没让进，也没给孙宏伟抹点药，江明浩看到孙宏伟的时候，孙宏伟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 “混账东西，死了干净！” 对孙宏伟，石大满是半点同情也没有。 “弄片安乃近给他吃了吧！真弄出人命来，对谁都不好。” 江明浩不是同情孙宏伟，而是他还需要孙宏伟来查郭忠林。 尽管石大满不情愿，但江明浩的话他还是服从的，找人弄了一片安乃近，直接掐着孙宏伟的嘴灌了进去。 临走的时候，江明浩又到棚里看了一遍，跟早上相比，黄瓜秧子的状态更好了。 说实话，这让江明浩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大棚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他才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 离开团山子生产队后，江明浩没有直接回尖山咀，而是去了一趟监狱。 因为和杜庆凛认识，江明浩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见到了贾东风。 贾东风本来就长的瘦小骨干，在监狱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整个人更瘦了，乍一看，像是一只没有毛的猴子。 看到江明浩，贾东风的倒三角眼睛顿时立了起来。 “你来干啥？你把俺害的还不够惨吗？” 贾东风恨的牙痒痒。 “贾东风，我问你个问题，贾东魁之前真的只是上山抓野味吗？” “呸！俺凭啥告诉你？” 贾东风梗着脖子，朝着江明浩啐了一口，结果下一秒，狱警手里的警棍就落在了他的腰上，疼的贾东风嗷的惨叫一声。 “如果我问的问题你都能老实的回答，我可以跟上面申请重审你的这个案子，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能保你一条命。” 保命？ “俺凭啥信你？你有那么大能耐？” “你信我，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不信我，就等着上秋之后枪决，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明浩之所以没有直接去找薛大锤，是因为薛大锤这个人比贾东风硬的多，也更有心机，想要撬开他的嘴，难度不低，但贾东风就不一样了，这是个胆小怕死的人，没责任也没担当。 贾东风的眼珠子转了好几下，又朝着周围站着的狱警看了一眼。 他是死刑犯，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探视的，但是江明浩能进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江明浩刚才的话也许真不是吹牛。 “你说话算数是吧？” “你答的都是实话的话，我说话就算数。” 贾东风撇撇嘴。 反正他也是死刑犯了，赌一把还有啥怕的？ “你刚才不是问俺贾东魁是不是抓野味嘛，野味肯定是抓，俺和薛大锤还指着这个挣酒钱呢，但贾东魁上山最主要的是去找熊瞎子，挖熊胆，抓穿山甲，要穿山甲的鳞片，抓毒蛇，要毒蛇的蛇胆，还说要是能抓住老虎，一根老虎的骨头就能给五十块钱，嗤，也不瞅瞅，就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子，还能有老虎？” 贾东风的语气透着不屑和嘲讽。 江明浩却顿时想起了上次遇见高徐昆时，高徐昆说的话。 第391章 登门拜访高徐昆 “这话都是谁说的？” 江明浩收回思绪，继续问道。 “姓穆的说的呗，俺瞅着那姓穆的就不是啥好人，谁好好的人能要那些血呼啦啦的玩应，但咱这到手的钱不能不要是不？薛大锤起先是不想带着俺一起挣这个钱的，但东魁那傻小子根本就不听薛大锤的，薛大锤才找到俺，让俺跟东魁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对话让贾东风想起了什么，说话的语气渐渐的变得兴奋起来。 “东魁那傻小子谁的话也不听，就听俺这个堂哥的，打小就是，薛大锤那王八羔子还想着独吞那些钱，把俺给甩了，哼，没有俺，他连个鸡吧毛也得不着。” 贾东风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对贾东魁只听他的话这个事觉得很自豪。 “既然贾东魁能帮你们挣钱，你们为什么要害死他？” 这个问题，之前贾东风和薛大锤交代的是为了县里的那个大院，但自打知道郭忠林也参与了给蔬菜大棚做手脚这件事后，江明浩就开始怀疑起了这件事的动机。 “那才挣几个钱啊，这山上的野兽就那么点，抓来抓去的都要抓差不多了，县里的大院可值一千多块呢，俺就是天天喝好酒，也够喝到死嘞！反正东魁是个残废，家里也没啥亲人了，活着也没啥用，死了还能让俺这堂兄过几天好日子。” 贾东风一边说一边不以为意的抬起带着手铐的手，扣了下鼻子，手铐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这是薛大锤和你说的？” “是啊，要说这小子心也是真黑，俺是不敢干这事，但薛大锤那小子往东魁饭里掺耗子药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嘞。” 看着贾东风对生命的漠视，江明浩替贾东魁不值。 一个本可以回到亲人身边过衣食无忧生活的人，就为了报恩，却死在了他真诚热爱的土地上，死在了他真心相待的‘亲人’手里。 “我知道了。” 江明浩知道，从贾东风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所以江明浩站了起来。 “诶，姓江的，你之前答应俺的事可别忘嘞！” 看着江明浩站起来，贾东风立刻提醒道。 江明浩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 “姓江的，俺日你大爷，你说话不算数，俺做鬼也不会发放过你的，姓江的，你个王八犊子，你......嗷......” 下一秒，贾东风的腰上又挨了一电棍，这一次，贾东风直接被电的晕了过去，被狱警像是拽死猪一样拽走了。 江明浩没有立刻再见薛大锤，而是趁着天还没黑，去了高徐昆的家里。 “诶呀呀，诶呀呀，这真是稀客啊！妞妞，快，喊叔叔！” 看到江明浩出现在大门口，穿着毛衣毛裤蹲在院子里掰白菜帮子的高徐昆立刻站了起来，手里掰了一半的白菜被无情的扔到了洋井下面的水槽子里。 正好八岁的妞妞从屋里走出来，高徐昆一把抱起妞妞，教妞妞给江明浩打招呼。 “叔叔好！爹，这叔叔长的真好看嘞！” “丫头，有眼光！你这小江叔叔不仅长的帅，能耐也大着嘞！等你长大了，能给爹找个这样的女婿，爹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 高徐昆夸的那是实心实意，就是后头这句话...... “妞妞真有礼貌，来，这是叔叔给你买的好吃的。” 江明浩的后备箱里有现成的吃的，本来是给小姐俩准备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爹？” “叔叔给的，你就拿去吃吧，去，进屋找你娘去！” 妞妞道了声谢，拎着东西高高兴兴的跑回屋。 “小江，出啥事了？” 看到闺女进屋了，高徐昆的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江明浩还没有来过他家找他呢，之前不管多紧急的情况都没有，现在这应该是出了大事了啊！ “没啥事，高队长先别紧张。” 没啥事？ 高徐昆不信。 “我就是想跟高队长打听一下上次熊瞎子伤人的事。” 啊？ 高徐昆瞪着眼珠子，一脸大写的懵。 这都多长时间之前的事了，小江咋突然想起来打听这个事了，而且，这事也没啥啊，就是熊瞎子下山挠了个社员而已。 “这个事是哪个公社的？” “红旗沟公社，大喇叭生产队和白杨沟生产队，小江，你打听这个干啥啊？” 高徐昆真是好奇的不行。 “那后来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是谁把熊瞎子给惊动了的，知道了吗？” 江明浩没有回答高徐昆的疑问，而是继续问道。 “是白杨沟生产队的社员，说是上山去搂干柴火，没想到一脚踩熊瞎子身上了，熊瞎子受了惊，就一路追着这个社员往山下跑，在俩生产队里来回蹿。” “那个社员叫啥，高队长还记着不？” “好像叫刘......刘志文，对对对，就叫刘志文。” 江明浩点点头，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小江，你到底打听这个干啥啊？你不说，我这心像猫挠似的，不得劲啊！” 高徐昆和江明浩的关系在数次的交集中已经变得很熟稔了，所以才会这么问。 “这个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之前红石砬子生产队死的那个社员，和这次的事情应该有关系，我了解一下情况。” “这......小江，这事......就是真有关系，这也不用你这么费心费力的调查吧，你跟孙廉打声招呼，让他调查就行了啊，或者我这头出面调查也行，你这心操的是有点没边了。” 高徐昆挠挠脑袋，真是觉得江明浩管这个事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意思了。 “高队长，这事和我有关系，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小。” “啥意思？算了算了，我不打听那么多了，不过小江，有啥有得着我的你就吱声啊，咱俩这关系可用不着客气。” “嗯。” 高徐昆不问了，江明浩自然也不会主动说，毕竟这个事牵扯到的人可不是个普通社员。 “小江，马上吃饭了，吃一口再走呗，正好咱俩喝两盅。”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的吧！” 江明浩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 等到徐桂珍走出来，江明浩已经走没影了。 “你这榆木脑袋，咋不知道留人吃口饭嘞！” 徐桂珍总听高徐昆说江明浩，把江明浩说的天上有地上没的，徐桂珍就总想找个机会见见，刚才听说江明浩来了，她还特意回屋洗了把脸，又换了件衣服，谁知道连影都没看着。 高徐昆撇撇嘴，好在小江走了，要真在他家吃饭，恐怕一辈子都得对徐桂珍的厨艺留下阴影。 第392章 逐渐清晰的真相 江明浩在回去的路上捋了一下这件事的几种可能性。 郭忠林对付他，起因一定就是他插手了贾东魁的死。 贾东风跟他说的杀死贾东魁的理由不成立，至少并不充分，按照贾东魁和他之间的关系，哪怕是贾东风想要那个大院子，估计贾东魁也未必不给，所以，贾东魁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也没必要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 所以，贾东风是被薛大锤给忽悠了，出这个主意的人是薛大锤，这一点，从第一次他去大院，听到薛大锤威胁穆双河就能推断出来。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推断，是穆双河让薛大锤除掉贾东魁的，或者说是郭忠林让穆双河这么做的。 如果真是这样，动机是什么？ 贾东风说贾东魁上山不是狩猎野味那么简单，而是冲着熊胆、蛇胆甚至虎骨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什么，都是入药的或者大补的，是穆双河的饭馆需要这些吗？ 这个时代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即使猎杀烹饪这些野味也不犯法，为此杀掉贾东魁也说不通，除非这些东西的用途并不是用于大院，而是有别的用途，并且这个用途是见不得光的。 而且贾东魁可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他们要杀人灭口，郭忠林为此针对他，是因为怀疑他知道了这件事，即使只是怀疑，郭忠林也本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理念，想要除掉他。 正巧，秦伟的出现让郭忠林顿时找到了突破口。 他江明浩毕竟不是贾东魁那样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背景的社员，想要把他不声不响的干掉不现实，所以，就只能先把他变成普通人最好是阶下囚，这样再除掉他，就容易的多。 江明浩对自己的推测是有信心的。 所以，只要他挖掘出了这件事的真相，就能把郭忠林拉下马。 和郭忠林对付他的逻辑一下，只要郭忠林不再是副县长，那想要再对付他，就像是对付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有了这些基本的分析和判断，江明浩脑海中原本乱糟糟的思绪也变得清楚起来，心情也明朗了许多，特别是回到家，看到两个小闺女开心的围着自己，什么疲倦什么烦躁，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几天没在家，苏美秀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些。 江明浩没有经历过女人怀孕，但总觉得这肚子大的有点快，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等到生的时候，那肚子岂不是要大的吓人？ “媳妇，这两天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吃了饭，江明浩坐在炕沿边上给苏美秀按摩小腿。 上次大夫就说过了，孕妇怀孕中后期，身体特别是下肢会有水肿的现象，按摩能够得到缓解，所以，江明浩只要在家，就会给苏美秀按摩小腿。 这个待遇在整个尖山咀，甚至是整个白山公社都应该是头一份。 “俺不去，俺怀的是娃，又不是得了啥毛病，谁一趟一趟的总跑医院，不少人都在背后说俺娇贵，怀的是龙子龙孙嘞！” 苏美秀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说道。 “你怀的就是龙子龙孙，管他们说啥呢，去医院检查是为了孩子好，怀孕到后面，身体里钙啊铁啊都会流逝，得及时检查，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及时解决，你说呢媳妇？” “媳妇？” 看着苏美秀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江明浩有点无奈。 动作轻柔的把江明浩抱着躺在炕上，又轻手轻脚的盖上被子，紧跟着出了屋子。 崔兰花和苏大山老两口吃完饭就出去了，江明浩知道这老两口带着孩子去哪了，所以给俩孩子带了件外套就奔着新房子而去。 新房子的框架已经全都完事了，明天就可以上梁了。 上了梁，房子就算是盖完了。 所以，苏大山和崔兰花越发的激动，两个孩子也跟着瞎高兴，在没有封顶的房子中间来回穿梭，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明浩来了？” 看到江明浩，崔兰花笑眯眯的招呼了一声。 在崔兰花的心里，现在的江明浩真的是满天满地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好女婿，啥时候见脸上都能笑出花来。 “明浩啊，来，爹跟你说个事。” 苏大山蹲在新房的过桥石上，招呼江明浩过来。 “爹。” “明浩啊，明天咱们这房就上梁了，这上梁啊，得找个全乎人，俺合计着咱尖山咀也就孙厚一家日子过的不错，家里人口足，儿子孙子一大帮，家里孩子心也齐，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吧，但日子过的也算舒心，让孙厚当上梁的全乎人，你看中不？” 苏大山已经习惯了家里凡事都让江明浩做主，所以这个事他合计了两三天还是觉得不托底，必须得跟江明浩商量一下。 “爹，你是一家之主，这些事你说了算就行，再说了，您懂的多，这些个风俗我一点不知道，你觉得孙叔好那就让孙叔来，回头咱们给孙叔拿两瓶好酒再包个十块钱的红包，别让孙叔白忙活就中。” “干啥？让他孙厚当全乎人那是俺看得起他，打二斤散搂子都算俺抬举他嘞，行了，这个事俺看着办就中，你别操心了！” 额！ 江明浩被苏大山的这个举动搞的哭笑不得，刚才还说跟自己商量呢，这一提到钱，老爷子立刻翻脸不认人了啊！ 不过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精神劲，江明浩觉得一切都值。 现在家里的氛围真的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 媳妇也好，岳父岳母也好，两个孩子也好，每个人都面色红润，脸庞带笑。 他奋斗的意义就是在于这个吧！ 在新房子这转悠了几分钟，几人又去学校的施工现场转悠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些工人是真的很卖力气。 这才几天啊，房子也已经和家里的新房一样，眼瞅着就要上梁了，他预计到九月份开学，看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学校开学后，孩子也该降生了。 江明浩从来没觉得生活这么有期待，这么有奔头过。 回到家，苏美秀还在睡。 江明浩亲自给两个孩子洗手洗脚，又给两个孩子讲了睡前故事，直到两个小家伙甜甜的睡去。 江月的眉眼已经长开了许多，以前枯黄的头发变得浓密漆黑了不少，小脸也变得肉嘟嘟的，两腮粉嫩粉嫩的。 睡在另一侧的艳红也出落的更加漂亮，皮肤白中透红，最主要的是，以前自卑怯弱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江明浩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走了出去，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 第393章 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 “明浩，俺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跟做梦似的，好的有点不现实。” 躺在被窝里，苏美秀枕着江明浩的手臂，轻轻的说道。 “傻姑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医院。” 江明浩在苏美秀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苏美秀把头贴在江明浩的胸口，听着江明浩有力的心跳，内心踏实而安稳。 因为第二天要上梁，虽然这个事情苏大山完全可以独自操办，但新房上梁这种事在生产队是非常重要的大事，江明浩和苏美秀不能不参与。 为了照顾他们的时间，苏大山把上梁的时间定在了早上8点18分。 上梁这个事，有讲究的人家是要找专门的风水先生算时辰的，不过大部分社员都自己定时辰，秉承的原则就是占八占六。 七点多钟，一大家子，包括俩小闺女都到了新房。 上梁用的花馒头、粘豆包、红绳鸡蛋、干花生还有五色钱，早在开始建房的时候，崔兰花就把这些东西和原材料都准备好了，凌晨四点起来蒸的花馒头和粘豆包。 此时这些看着喜庆的东西都用红布蒙着摆在新房门口的桌子上。 两千响的鞭炮，挂在新房两侧的枣树上，就等着梁架起来的时候燃放。 不到八点，生产队的社员们陆陆续续的都凑了过来。 上梁是喜事，还能吃着花馒头粘豆包，社员们都愿意凑这个热闹，更何况，这新房还是江知青家的，那就更得来了。 孙厚特意换了一件八成新的衣服，胸脯子挺的直直的。 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江知青家的房子，让他孙厚来主持上梁，孙厚觉得这个事足以让他百年以后跟老祖宗们吹牛的了。 “老小子，行啊，这穿的挺精神啊！” 苏大山和孙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头几年因为女婿江明浩的原因，苏大山和这些个老哥们都不怎么太走动，但几十年的感情摆在那，肯定还是亲的。 “这么重要的场合，俺不得给你长长脸啊！” “哈哈，是是是，俺这脸上可有光嘞！走走走，你瞅瞅，东西都预备齐了没？” 苏大山咧着嘴，真是，这么大的喜事，他这嘴想闭都闭不上。 “孙叔！” “孙爷爷！” 看到孙厚，江明浩和苏美秀以及两个孩子都热情的跟孙厚打了招呼。 孙厚喜滋滋的在俩孩子头上摸了两把，走路都要带起风了。 社员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新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场面把负责盖新房的瓦工们都给惊着了。 平时也没见尖山咀生产队有这么多人啊！ 8点18分，上梁仪式正式开始。 裹着大红绸布的木梁被瓦工们扛着放到了上去，鞭炮声立刻响起来。 “来来来，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沾沾喜气啊！” 崔兰花拎着装着花馒头和粘豆包的竹筐，一点不吝啬的把东西往外扬。 扬这个东西有种说法，扬的越远，这家人以后的日子越红火，为此，崔兰花在家还特意锻炼过，拿着石头疙瘩往后房山的斜坡上撇。 “哦，吃花馒头喽！” 孩子们抢的最开心。 花馒头好看还好吃，生产队都好几年没人盖新房了，年纪小点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花馒头，稀奇的很。 扔完花馒头和粘豆包，崔兰花又抓了好几把红双喜的水果糖，也一样扬了出去。 现场一片欢声笑语。 9点刚过，上梁仪式就结束了，江明浩带着苏美秀悄摸的开车去了县医院。 自从有了上次询问男人结扎的事，江明浩的事迹就在整个县医院女医生中传开了，特别是妇产科的，听说江明浩又带着媳妇来检查了，这帮女大夫女护士，就打着各种借口，在妇产科检查室的门口转悠。 “呀，长的这么俊呢！我还以为是个大老粗呢！” “可不，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 “我还听说，这小伙子可有钱了，上回给媳妇开药，一下子就抓了十五副，一百来块钱，人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有还有，你们记得上回有个被养母虐待送到医院抢救的那个小姑娘不？就是这个小伙子领养的！” “啊？那他不就是上次公审公判大会上讲话的那个知青吗？” 一个又一个消息被挖了出来。 羡慕嫉妒死了一大片小姑娘和已婚妇女。 “小左，你们唠啥呢？上班的时间，态度认真点，小心回头你们陈护士长批评你。” 戴春正从办公室走出来，正好听到几个护士站在走廊里嘀嘀咕咕。 “戴处，我们在唠收养了被虐待小姑娘的那位同志呢！” 小左性格外向，平时说话嘁哩喀喳，听到戴春正的话，一点没紧张，反而想拉着戴春正一起八卦。 “被虐待......小江？他在医院？” “是啊，就在二楼妇产科，陪着媳妇产检呢！” 戴春正闻言，立刻下了楼。 果不其然，正好看到坐在走廊椅子上的江明浩。 “小江，你这小子，来医院怎么也不到我那坐一会啊？” “戴处，我是带着美秀来做检查，做完检查就走，就没过去打扰你。” 江明浩不是个喜欢在没事的时候跟人套近乎，在他来看，这些都是浪费时间，除了许大炮之外，目前还没有除了利益之外值得他花费心思的人。 “你小子啊......用不用我打声招呼，看看......嗯？” 看什么，戴春正没说，但懂的都懂。 一般四个月以后就能分辨胎儿性别了，江明浩和苏美秀生了一个闺女，又领养了一个闺女，像江明浩这么能耐的人，要是没儿子的话，那真的就是人生一大遗憾了。 “戴处，我只在乎孩子是不是健康，别的都不重要，毕竟我家没有皇位需要继承。” 额！ 后面这句话把戴春正听的一愣。 说实话，这是戴春正第一次接触不重男轻女的男人。 谁家不缺顶门立户的人啊！ 不过戴春正是个点到为止的人，不管江明浩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说说而已，既然人家拒绝了，他就没必要再劝。 “那回头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小子可一定得吱声，别跟我客套。” “嗯。” 戴春正有点无奈。 他当然看的出来，江明浩并不愿意跟他，甚至跟任何人产生除了合作之外的其他个人感情。 但戴春正需要啊，从戴春正的角度来看，靠利益捆绑的关系并不稳靠，因为他能给江明浩提供利益，别人也能，只有在利益之外的感情，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坚固。 第394章 你是不是有点越玩越大啊 “戴处。” 就在戴春正准备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苏美秀从诊室里走了出来，看到戴春正，略微局促的招呼了一声。 “媳妇，大夫怎么说的？” 江明浩完全没心思再理会戴春正，一双眼睛全都落在了苏美秀身上。 “都挺好的。” 苏美秀有点害臊。 心里埋怨江明浩，这还有外人在场呢，就问这种问题，让她咋张嘴啊？ “小江，弟妹，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回头有需要我的，你们尽管招呼啊！” 戴春正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成了灯泡，所以，很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媳妇，大夫咋说的？你身体怎么样？” “你咋不问孩子，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苏美秀嗔了江明浩一眼。 “没有媳妇哪来的孩子，你说说，到底是啥检查结果？” “都好，俺和孩子的情况都很好，大夫说，虽然俺肚里是俩娃，但发育的都挺好，俩娃也没像很多双胞胎娃一样，一个身体好一个身体差，长的都挺好，俺身体也挺好，大夫还夸你嘞！” 想到大夫跟她说的话，苏美秀的脸又红又烫，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你和孩子都健康比什么都强，大夫没说再开药吗？” 听到江明浩问药的事，苏美秀条件反射似的干呕了一下。 “你啥人嘞，俺早都不吐了，还让俺吃药？俺才不吃，咋着也不吃！” 苏美秀嘟着嘴，很是生气。 主要是那个中药太难吃了，难吃的让苏美秀只要想起来胃就不舒服，嘴巴里也好像都是药味。 “好好好，不吃不吃，那买点营养品总行吧？” 江明浩拿苏美秀没辙，只能妥协。 苏美秀舍不得钱，自然也不答应，但这个事江明浩可不会再妥协了，拉着苏美秀直接去了百货大楼。 其实所谓的营养品也就是槽子糕、山楂片、麦乳精、干虾皮这类东西，牛奶都没有，可有总比没有强，平时多吃点鸡蛋炖点肉吃也一样。 就在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服装柜台外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明浩拽着苏美秀，闪到了一边。 柜台外头站的人是秦伟，除了秦伟之外，还有个女人，年纪比秦伟大的多，大概五十岁上下。 看穿着打扮，很时髦，还烫着头，穿着黑色的牛皮高跟鞋。 秦伟端着笑，站在女人旁边，跟售货员说了几句话之后，女人就拎了两件衣服去帘子后面试穿了。 女人的包放到了秦伟手里。 这个年代，男人陪女人逛街，就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都不多见，不要说其他的关系，而且这个女人比秦伟大了至少二十来岁，说是那种关系不太现实，可秦伟老家不在这，不可能有什么亲戚在白石县。 女人很快换了衣服出来，看样子对衣服很满意，让江明浩惊讶的是，秦伟从兜里掏出了钱和票子，替女人付了。 逛了服装之后，两个人又去了烟酒柜台，女人买了两瓶杏花春，买了一条阿诗玛，照旧是秦伟付的钱。 最后，女人又买了两瓶擦脸的面霜，两人才离开百货大楼。 “明浩，那个人不是上次去生产队要搜咱家的那个吗？” 苏美秀也认出了秦伟。 想要祸害她男人的人，她咋可能给忘了。 “嗯。” 江明浩在心里快速的合计，这个女人是谁，看年龄，倒是和郭忠林差不多，不怪江明浩直接就想到郭忠林身上，因为按照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来看，秦伟和郭忠林的关系应该是非常紧密的。 而且那女人不管是看穿着还是看派头，都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白石县总共才多大，能符合条件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过，即便秦伟和郭忠林关系密切，也不至于能够密切到陪着郭忠林的媳妇来逛街吧？ 看秦伟主动付钱的劲头，有很明显巴结对方的意思。 江明浩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媳妇，我先送你回家。” 看到江明浩忽然变得微微有些严肃的脸，苏美秀知道江明浩这是要急着去办事，所以，什么都没再说，也没问。 她没有啥文化，也没有啥能耐，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和支持江明浩。 江苏美秀送回家之后，江明浩就马不停蹄的再次找到高徐昆。 江明浩对高徐昆是信任的，所以，他找到高徐昆之后，没有任何掩饰的直接让高徐昆帮忙调查郭忠林爱人的身份和背景。 “小江，你这是不是有点越玩越大了啊？” 高徐昆被吓的不轻。 之前江明浩收拾对付的那些好歹都是普通人，最多也就是个公社专员，他配合调查那是一点毛病没有，但现在江明浩让他调查的这个人可是副县长，副县长啊？ 小江知道调查这种级别的人意味着啥不？ “查不了吗？” 看着江明浩严肃认真的脸。 高徐昆的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能查，你江明浩说查的，别说副县长，就是让我查吕市长，我也能查。” 高徐昆这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能咋整？ 他这刑侦队副队长的位置还是人家小江给挣来的，他现在要是不帮忙，那不成忘恩负义了嘛！ 大不了，这个副队长不干了呗，多大点事。 “高队长，放心，就只是调查，要最基本的资料就行，不会让你犯错误的。” 高徐昆有气无力的瞥了江明浩一眼。 你觉得我信？ 没事你能让我查这个？ 查出事来你能不动手？ 看着高徐昆生无可恋的表情，江明浩暗自好笑，不过，随着接触越来越深入，高徐昆这个人还是值得处的。 江明浩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你投我以木桃，我必报之以琼瑶，今日高徐昆对他的种种相助，他日他必十倍百倍的回报。 其实这个资料并不难查，只要跑一趟户籍科，最基本的资料都能找到，当然，找资料的这个过程有点曲折，毕竟好端端的去查副县长爱人的资料，到哪都说不过去，所以，高徐昆是用了一点手段的。 “你快看啊，看完我得赶紧送回去。” 高徐昆把资料拿到办公室以后，咔咔两下把办公室的门紧紧的反锁住，又拉上帘子，然后才把资料递给江明浩。 第395章 坚定的要上一条船 “穆巧云......” 只看这个名字，江明浩就能肯定，穆巧云和穆双河之间必然是有血缘关系的。 京钢厂。 穆巧云的户籍记录，她的户口曾经落在京钢厂的集体户口。 穆双河就曾经是京钢厂的车间主任。 穆巧云是1960年跟郭忠怀结婚的，户籍是在72年才转到白石县的。 两个人育有两女一子，儿子最小，今年十岁，其余的信息在户籍上就没有体现了。 “小江？看着啥了？” 看到江明浩捏着薄薄的一页纸半天没动静，高徐昆有点急了。 “高队长，你先把资料送回去吧，回来我再和你细说。” 高徐昆哎了一声，赶紧夹着档案偷摸摸的去了户籍科。 这十来分钟的时间把高徐昆吓的够呛，他好歹一个刑侦队的副队长，要是被人抓包偷人家户籍科的档案，而且偷的还是副县长爱人的档案，处分啥的好说，他丢不起那个人啊！ “小江啊，下回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别整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让我干了，中不？你摸摸我这手，艾玛，都湿透了。” 高徐昆还真不是夸张，手心里全都是汗。 “高队长，我想调查一下郭忠林。” 高徐昆用手捂住耳朵。 他真是够了。 好容易才把郭忠林爱人的资料送回去，现在这小子又要对郭副县长下手，真是太看得起他高徐昆了啊！ “小江，不是我高徐昆胆小怕事，但郭副县长的职位摆在那，我一个刑侦队的副队长，没有任何理由的去调查一个副县长，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啊！要不你就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掌握了郭副县长啥见不得光的把柄？” 无凭无据调查是一回事，事出有因调查又是另外一回事。 “高队长，你确定想知道吗？” 江明浩这次倒不是卖关子，而是如果他把事情跟高徐昆说了，不管高徐昆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想要摘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没想把高徐昆拖下水，这个事他是想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后，直接委托冯志成向省里举报，由纪委的同志介入调查。 当然，如果郭忠林的背景真的不简单的话，他的这种举动也可能会把郭忠林逼的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也不知道。 看着江明浩认真严肃的眼神，高徐昆顿住了。 他明白江明浩的意思，有些时候，不共享秘密本身就是一种保护，江明浩是不想拖他下水。 但他和江明浩早从王小花那个命案开始就牵绊在了一起，哪怕没有这件事，他和江明浩也已经分不开了。 “小江，我高徐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因为你，否则我这辈子可能都要在公社派出所了，我高徐昆不会说啥漂亮话，但小江你对我的这份情，我到死也忘不了，别说是个副县长，哪怕是吕市长，是赵省长，只要是你小江想查的，我高徐昆就是头拱地也给你查！” 高徐昆算是豁出去了。 一是他跟江明浩已经捆绑在了一起，想要解绑并不容易，二是他在内心深处对江明浩的那股子迷之自信起了作用，他总觉得，像小江这么厉害的人，是不会在任何一场博弈中败下阵来的。 所以，他也想再博一下。 江明浩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知道高徐昆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想明白了后果，这种情况下高徐昆还愿意跟他站一起，挺难得的。 “高队长，我怀疑郭副县长借着他爱人的关系从事不正当经营，非法贿赂上级干部官员，获取不当得利，包括一些违规的批文。” 高徐昆用手撑了一下桌子。 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桌子上。 郭忠林一个人犯错或许还马马虎虎的能够勉强处理，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事要是牵出一串干部来，这....... “贾东魁的死很大可能和郭忠林有关系。” 高徐昆的脸有些发白，嘴唇上表的肌肉也细微的抽搐。 “小......小江啊，你让我先缓缓，缓缓......” 高徐昆是真的有点怕了。 江明浩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个事对高徐昆而言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的，所以他也没催，任凭高徐昆自己消化。 “小江，你为啥要查郭忠林？是为了追查贾东魁死的真相？” 好半天之后，高徐昆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 “我没那么高的境界，我和郭忠林如今的立场，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啥？ 高徐昆知道，这件事是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江明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挑重点跟高徐昆全都说了一遍，高徐昆听的嘴巴大张，半晌都合不上。 如果小江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事就真的没有退路了，郭忠林不可能允许小江发展壮大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小江，你给我个准话，这个事你是非干不可了？是吗？” 江明浩点点头。 “那好，你告诉我，你需要调查什么？我高徐昆虽然只是个刑侦队的副队长，但想要调查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你尽管说！” 一个人，当他从心理上接受了一件事的时候，底气和胆气就会产生质的变化。 江明浩也没客气，把他想要知道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跟高徐昆说了一遍。 “高队长，我不会让你因此受牵连的。” 高徐昆回给江明浩一个笑。 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 离开刑侦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倒春寒带来的低温已经慢慢的减弱，空气中开始有意无意的有春天的味道弥漫。 在查看了穆巧云的资料后，江明浩心里清楚，想要扳倒郭忠林，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困难的多。 他也是在知道了穆巧云的背景后顿悟了一件事，郭忠林频繁的去大院，并非是去吃饭，而是在和穆双河进行一场官商勾结的戏码。 郭忠林能够爬到副县长的位置，其中应该很大一部分功劳是穆双河的，而穆双河的大院能够在白石县扎根，并且有惊无险的经营下去，是因为郭忠林这把保护伞。 所以，穆双河并不惧怕郭忠林，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是副县长和饭馆经营者，而是利益互相捆绑在一起的人，甚至于在两人的关系中，穆双河是占了上风的。 第396章 孙宏伟终于开口了 江明浩的心情有些烦闷。 他本不欲和人结怨，更不愿意跟从政的人打交道，所以，除了冯志成，他跟任何从政的人都保持着克制而有距离的交往尺度。 但现在，现实将他一步步的逼到这个地步，他如果不主动出击，那么下一次，郭忠林和秦伟的魔掌很可能将他彻底打倒。 主动出击，是他没有退路的选择。 尽管心情烦躁，江明浩还是去了趟小团山子。 今天，所有的蔬菜大棚又喷了一次农药，黄瓜秧子比前天晚上的状态又好转了很多，乍看之下，叶子上的斑点几乎都不那么明显了。 何淮和龙天明两个人站在大棚里，就像是两个守护这些黄瓜秧子的天神。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一次，社员们都不再往大棚附近溜达转悠了，生怕回头黄瓜秧子再出啥情况，而且他们也都有些后怕，当时他们态度那么恶劣，说话那么难听，如果江知青真的撒手不管，把技术员都撤走，那他们小团山子生产队就真的完了。 再见到江明浩，每个社员的表情都是热情中带着几分愧疚。 “石井海一天一宿没回来了，三胖子说，石井海去了县里的那个院子，然后就一直没出来，三胖子不敢往里进，俺让三胖子继续在那盯梢呢！” 江明浩视察完大棚，就看到石大满趿拉着鞋，急吼吼的朝着他走过来。 “小江，石井海不能出啥事吧？” 石大满觉得最近真是闹心的很，以前他总觉得自己这个生产队的社员好管的很，他石大满的话就跟圣旨似的。 可一个来月发生的事，彻底让石大满的思想发生了转变。 石井海虽然不是啥好鸟，但咋说也是他生产队的社员，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咋地都行，要真在外头出了事，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石队长，我先去牛棚看看孙宏伟。” 江明浩没有回答石大满。 牛棚里，孙宏伟已经憔悴的不像是个人了。 石大满看孙宏伟折腾成了这样，心里多少也有点不得劲，但也恨铁不成钢，他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这小子自己找死啊！ “孙宏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和郭忠林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明浩半蹲在孙宏伟的跟前问道。 石大满挠了一下脑袋，郭忠林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熟呢？ 孙宏伟已经三天四宿没吃饭了，水也只是喝了几口，牛棚里又冷又潮，他被捆着动弹不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扔在冰水泡着，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但眼前的视野模糊不清，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 “俺......俺不知道......” 孙宏伟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的声音了，像是风从一面破锣中间穿过，带着嗡鸣声。 “孙宏伟，你个小兔崽子，再不说，你就没命了啊！他们到底给了你啥好处，你这么护着他们嘞？” 石大满气的跳脚。 这孙宏伟以前在生产队是个老实巴交的，虽说没啥出彩的地方，但也没干过啥坏事，石大满合计折腾了好几天，就是个铁疙瘩也差不多该服软了，没想到孙宏伟的嘴还这么硬。 “你不说，我只能去问你娘了！” “不......不许......问俺娘.......” 孙宏伟挣扎起来，但他的挣扎也只是动弹了几下而已。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说，要么你娘说。” 秦伟不足为惧，只要郭忠林倒台，秦伟自然也立不住，但想要扳倒郭忠林，江明浩就要从多角度入手。 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就等于是把自己手里的枪送到了对手手里。 “小兔崽子，你倒是吭声啊！你娘和你媳妇这两天可天天在外头哭呢，你娘眼睛都要哭瞎了，你把该交代的交代了，俺立刻就放你回家。” 石大满赶紧跟着劝。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活活饿死那是一般人能受的罪吗？ 孙宏伟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江明浩和石大满的声音在他耳边就像是蜜蜂飞一样，嗡嗡的刺耳。 “俺说......” 听到这两个字，石大满喜上眉梢。 这小兔崽子，早说多好，非得遭这么多罪。 江明浩示意石大满给孙宏伟端了一碗水过来，让孙宏伟小口小口的喝下去。 喝了水，孙宏伟的意识逐渐的清醒一点。 “俺和郭忠林是亲兄弟......” 孙宏伟一开口，就让江明浩惊讶不已。 竟然是亲兄弟？ 不过后面孙宏伟说的话更是让江明浩始料不及。 石大满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懂避嫌，孙宏伟喝完水，石大满就端着碗出屋了。 等到石大满再进来，孙宏伟身上的绳子已经被江明浩解开了。 “石队长，你把孙宏伟送回家吧，这段时间，看着点，别让外人进他家。” 尽管不知道孙宏伟跟江明浩说了啥，但是从江明浩的态度上，石大满看出来了，江明浩是不打算再深究孙宏伟的事了。 “小兔崽子，下回你干啥可长点心吧，再干啥对不起生产队对不起江知青的事，俺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走，慢点，别绊门槛子上喽！” 石大满扶着孙宏伟一步一挪的出了牛棚。 江明浩则是深吸了一口气。 郭忠林比他想象的还要阴险无耻啊！ 天已经黑了，江明浩又回到大棚，嘱咐了何淮和龙天明几句，最主要的是要让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能让上一次的事情再重演。 郭忠林想要对付他，不可能在明面上真刀真枪的来，必然要在私下搞这些见不光的阴招，所以，他必须要提防。 刚进家门，江明浩就看到了孙黄山。 孙黄山黑了不少，看到江明浩，下意识的搓了一下衣角。 “这孩子来半天了，让喝水也不喝，让坐下吃口饭也不吃，就这么直勾勾的等你。” 看到江明浩回来，崔兰花无奈的告状。 “小江，俺来是跟你说，荒地上的沙棘都种完了，眼下沙棘不需要俺照顾啥，俺能不能跟谭技术员他们一起去别的生产队帮着种沙棘啊，俺想着多看看，多学习学习。” 孙黄山是纠结了很长时间才敢上门来找江明浩的。 他怕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会让江明浩觉得他有啥想法。 “俺......俺自己带钱，带粮票......” “黄山二哥，这是好事，我支持，所有的费用不用你个人出，我跟谭技术员打个招呼，你这边学好了，以后就可以跟谭技术员一样，指导白沙市其他地区的社员种植沙棘了，到时候我给你开工资。” 孙黄山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 激动的涨红了脸。 第397章 苏美秀的闺蜜 江明浩对于自己主动要求上进的社员秉承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支持。 他把尖山咀生产队看做是一个有生力量的摇篮，如果要培养相关的人才，他也一定会优先从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里提拔。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孙黄山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俺给你炖了只鸡，看你这段时间忙叨的，都瘦啥样了？小月，给你爹拿个碗。” 崔兰花招呼了江月一声，然后就把一个大鸡腿直接扣在了江明浩的碗里。 “娘，这鸡腿给小月和艳红吃。” “俺不吃！” “俺也不吃！” 结果不等崔兰花说话，两个小的就同时开口，并且用小手把自己的碗盖的死死的。 得女若此，夫复何求啊！ “爹，我听人说现在有种叫大理石的材料，铺在地上光溜平整，还好看，咱们弄点来铺上，咋样？” 一边吃饭，江明浩一边渗透着问道。 “整那干啥？一听这几个字，也便宜不了，你要是嫌水泥地不中的话，咱铺红砖地，中不？” 苏大山嗦了一口鸡脖子，慢悠悠的说道。 “爹，就听明浩的呗，咱新房都盖了，盖房的钱都花了，也别在乎那啥大理石的钱了，你说呢，娘？” 苏大山白了自己姑娘一眼。 这闺女，从打跟江明浩结婚就胳膊肘往外拐，他为了啥，他还不是想着省点钱？ 他岁数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但他们年轻啊，以后打底得养活四个娃，攒点钱给娃不比铺哪啥啥砖的重要？ “俺觉得闺女说的对，铺，明浩，下回这事你就别跟你爹说，你爹岁数大了，一脑袋的旧思想，你想咋着都行，娘都支持！” 苏大山又白了崔兰花一眼。 这死老婆子，她倒是会做人了，白天还跟他念叨江明浩花钱大手大脚呢，结果这才一天没到就叛变了。 “姥爷，俺们也想要光溜的砖！” 两个小丫头也笑嘻嘻的说道。 得！ “中中中，俩妮说整咱就整！” 苏大山瞅着俩外孙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他这可不是妥协，他这是不想让俩小外孙女失望。 饭桌上的气氛欢乐而和谐，驱散了江明浩心头的烦躁。 “明浩，俺今天遇着石兰了。” 吃了饭，苏美秀坐在炕头给肚子里的娃缝包被，江明浩给苏美秀按摩小腿，苏美秀忽然说道。 石兰？ 江明浩顿了一下。 这个名字好像听过，但一时间他又没想起来。 “石柏松大伯的大闺女，是从小跟俺一起长大的嘞，比俺大两岁，你插队来的那年，她正好嫁到别的公社去了。” 江明浩咂巴了一下嘴，难怪他觉得听过又没想起来这么个人。 “哦哦，是回娘家？” 江明浩没太往心里去，随口问道。 “俺听说她是被婆家给赶回来的，说她生不出娃，石兰姐以前长的可俊了，这才几年啊，人就被糟践的像老了二十岁似的，头发都花了。” 苏美秀说着说着，眼睛就泛红了。 “你别哭啊，反正她回生产队了，以后你们多走动走动，她有啥困难咱能帮就帮，行不？” 江明浩心疼不已，赶紧用手指腹给苏美秀擦了擦眼睛。 “明浩，石兰姐以前念过初中，你能不能让石兰姐在学校当个老师啊？” 苏美秀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江明浩。 江明浩对别人能说出拒绝的话，但是对苏美秀，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行，正好这两天我要安排之前找到的老师们提前到生产队适应环境，就让石兰跟着他们一起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美秀破涕为笑。 “俺要去告诉石兰姐。” 下一秒，苏美秀扔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就要往外走。 “媳妇，天都黑了，明天再去呗！” “不行，俺现在就要去告诉石兰姐！” 看到自家媳妇眼底闪烁的星光，脸上蓬勃的笑容，江明浩不忍心再拦着，只能给苏美秀套了件厚外套，又围好了围巾，亲自送苏美秀去。 石柏松在家刘三狗家附近，跟刘三狗家就隔了两个院子。 石松柏家五个孩子，全都是闺女。 所以，在生产队有些抬不起头来，平时除了上工，石家人基本不跟生产队的其他社员接触。 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对石兰没印象的原因之一。 “我就在这等你啊，慢点走！” 江明浩没有选择进去，两个小姐妹唠嗑，他一个老爷们进去不合适。 苏美秀也没劝，此时，苏美秀的心里完全是跟发小重逢的喜悦，完全是想要跟好朋友分享喜悦的急切，尽管肚子已经隆起的很大了，苏美秀的脚步也肉眼可见的轻快。 江明浩其实是很高兴的。 媳妇在生产队似乎没有玩得好的同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闷着，其实想想，媳妇也才是二十岁出头的人，放在几十年后，这个年纪的女孩正在上大学，正是青春少艾。 屋子里，苏美秀抓着石兰的手，还没说话，眼圈又红了。 “石兰姐，你受苦了！” 石兰的手粗糙的不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倒像是个老太太，手背的皮肤没一块是好的，全都是裂口和冻疮，手心除了老茧就是布满血迹的裂口，裂口都很新鲜，边缘还有些黄色的脓液。 “俺没事，美秀，你咋这晚过来了呢？你身子重，可不能乱跑啊！” 石兰其实长的很好看，只是被生活蹉跎的太厉害，跟年纪相仿的苏美秀比起来，像是两代人。 “俺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苏美秀迫不及待的要把好消息告诉石兰。 “啥好消息啊？俺活了二十几年，就没遇见过好事。” “哎呀，石兰姐，过去的都过去了，真的是好事，俺跟明浩说了，让你在学校当老师，明浩同意了，你再也不用吃苦受罪了！” 石兰微微有些惊讶。 她刚回生产队就听说了生产队要建学校的事，她还偷偷去看了一眼，学校建的特别大，比她以前在公社看到的学校还要大的多。 “你男人说的算？” 石兰只知道江明浩是苏美秀的男人，但对于江明浩却知之甚少。 只知道江明浩是个知青。 “石兰姐，学校就是明浩带头建的，学校的事他都说的算嘞！” 苏美秀有些小小的骄傲。 骄傲她能拉黑暗中的石兰一把。 “他不是个知青吗？恢复高考后，他咋没考大学啊？” 石兰问道。 第398章 宋局长的高帽 “他考上大学了，但这不是放不下俺和孩子嘛，就没去上，石兰姐，你准备准备，明浩说这两天其他的老师们就要到生产队来了，你跟他们一起，先适应适应当老师的生活。” 苏美秀的情绪一直都很兴奋，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那真是谢谢美秀了！” 石兰笑了笑，一只手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 “俺听俺娘说，你肚里是双胞胎？” “是啊，俺也没想到嘞，俺生完小月后，合计不能再怀了呢，没想到竟然怀了俩。” 苏美秀对石兰极为亲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舍不得离开石兰的脸。 “真好，俺真羡慕你！” “石兰姐，你以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现在你回生产队了，咱俩又能在一起了，以后有啥事都有俺陪着你嘞！” 石兰笑了笑。 “美秀，天不早了，俺送你回去吧！路不好走！” “不用不用，俺自己能回去。” 苏美秀没好意思跟石兰说江明浩在外头等着她呢！ “跟俺你还客气啥，走吧，俺把油灯拿上。” 苏美秀拒绝不了，只能任由石兰搀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石家安安静静的。 石兰自己住在厢房，对于石兰的回来，全家没有人欢迎，吃了饭，正房就上了锁。 苏美秀心里挺不难受的。 如果这件事换在她身上，爹娘都不会像石兰姐爹娘似的，不管不问还破口大骂。 “这是......” 结果两人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杨树下头的江明浩。 “石兰姐，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俺男人，江明浩，明浩，这是石兰姐，俺最好的姐妹。” “石兰姐，你好！” 前后两辈子加一起，这是江明浩第一次跟自己媳妇的闺蜜打交道，所以，竟然多少有点紧张。 “你好！” 石兰看着江明浩。 尽管光线很暗，但石兰依旧看的清楚，眼前的男人年轻帅气，身长玉立，特别是身上的气质，和生产队的社员完全不一样。 “石兰姐，你快进去吧，外头冷，你穿的还少，可别冻感冒了！” 看着石兰穿着单薄，在夜风中有些瑟瑟发抖，苏美秀关切不已。 “嗯，那你们路上注意！” 江明浩跟石兰点点头，道了声拜拜，回过头，立刻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裹在了苏美秀的脖子上。 然后又把苏美秀穿着的衣服重新拢了一下，这才扶着苏美秀小心翼翼的往家的方向走。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石兰抓着油灯的手用力的攥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苏美秀不断的跟江明浩说石兰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难，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江明浩无论如何都要让石兰在学校好好的干下去。 看着媳妇倔强的小眼神，江明浩哪敢不点头。 第二天，江明浩一早起来，直接去了县教育局。 上次马剑跟他说的，帮助县教育局接收一批老知青到学校，今天就是说好的到教育局来接人的日子。 宋局长全名宋振福，正好五十岁。 秃顶，戴眼镜，个子不高，皮肤微白，长的倒不像是个年过半百的人。 “江知青，久闻大名啊！” 江明浩刚进办公室，宋振福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江明浩跟前，主动跟江明浩握手。 这个待遇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宋局长。” 江明浩从来不愿意说那些客套话，只是浅浅淡淡的招呼了一声。 “江知青，我之前就听老马对你赞许不已，你的事迹啊，我是听了个十成十，你年纪轻轻的，胸怀大志，我宋振福对你可是敬佩不已啊！” 宋振福很会说话，而且也没有任何自持身份的意思。 “只是做了能力所及的事而已，宋局长，不知道那些知青同志什么时候能到？” 江明浩不想在没有见到那些知青之前跟宋振福交流太多。 “快了，我安排的是上午十点，现在是8点48，快了快了，江知青，来，喝水！” 宋振福亲自给江明浩倒了热水。 换做一般人，要么会很紧张，坐立不安，要么会心中自得，眉梢眼底难掩傲色，但江明浩只是微微点头，伸手接过了热水。 宋振福的在心里快速的对江明浩的为人做着判断。 “江知青啊，你这个学校建的好啊，解决了白山公社娃娃们的上学问题，可惜咱们县教育局资金有限，给你提供的支持实在是太少了，我这心里愧疚的很。” “我能理解，费用的问题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只是希望以后在政策上宋局长能够多多支持。” “这个是一定的，只要你江知青提出的要求合理，我宋振福一百个支持。” 江明浩道了声谢，便低头喝水。 宋振福喝了口水之后，把盖子在茶杯上摩擦了两下。 “江知青，这批老知青啊，都是当年插队都按新疆农场的，都是一批有志青年啊，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才插队下乡，好最好的年纪都奉献给了插队的地方，现在他们回来了，我们不能眼瞅着他们无所事事没有谋生的路啊，你给广大的知青做了个好榜样啊！” 宋振福不愧是搞教育的，说话文绉绉的而且都是捧着江明浩说。 但再好听的话，也是有其目的的。 “这些老知青里，有个别身体不好的，都是当年在农场落下的病根，还有年纪稍大点的，我听老马说你上回还留了个六十岁的老教师，你啊，真是帮了这些知识分子大忙了啊！” 宋振福说话就像是做奶油蛋糕，放一块蛋糕坯子，挤一点果酱，放一块蛋糕坯子，再挤一点奶油。 “宋局长，年龄不是问题，只要生活能够自理，多大年纪都可以，但我想马书记应该转达过我的要求，是吧？” 江明浩知道宋振福的意思，所以，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必要这么来来回回的兜圈子。 “额......老马说了，你对人品很看重。” “嗯，人品是第一位的，所以，宋局长，我有言在先，这些知青我能不能全部接收，不看任何人的面子，只考察他们的人品，能过关的我全部接收，工资和其他的福利待遇，我个人全部解决，但如果人品都不过关，那我就一个也不会接收。” 宋振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都是为了娃娃们好，应该的！” 江明浩微微颔首，算是对宋振福的回应。 第399章 软的不行来的硬的 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各自喝着水，江明浩前世经历的场合比宋振福要多的多，所以，沉默对他而言是完全可以忽视的。 反倒是宋振福，喝水的间隙，不断的用眼睛的余光瞄向江明浩。 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这么圆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宋振福越发的坐不下去，眼睛除了往江明浩的身上瞄，也时不时的往窗外看。 终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宋局，人都到齐了。” 进门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五号头，很严肃。 “哦哦，知道了，你先安排同志们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我和江知青马上过去。” 女人闻言说了声是，就退了出去，在关上门的瞬间，女人的眼睛在江明浩的身上扫了一眼。 “江知青，一共是二十三个知青，来自咱们白石县的各个公社，还有两个是市里的，市里对落实这些返城的老知青态度是很积极的，决心也很大，我这个县教育局局长，支持市里的决定是义不容辞的，哪怕尖山咀学校主要由你个人出资，但在管理上还是要听从县里市里统一安排的，所以对市里的这个要求，我觉得江知青也一定会积极配合的，是吧？” 经过之前将近一个小时的沉默，宋振福知道，江明浩对他之前的那些话是不买账的，但这些人他是务必比要安排的，既然江明浩装糊涂，不接他的茬，那他就只能拿出自己这个局长的身份来了。 没办法，现在各个学校根本就没有空缺，想要安插进上百号知青，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马剑交上来的尖山咀中心学校的规划图，那么大的建筑面积，那么多的教室，最少需要几十个教师岗位，江明浩反正要招老师，他这边有现成的，从宋振福的角度来说，这是个一拍即合，互惠互利的事。 “我之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可以支持县里或者市里的政策，但是前提是这些人一定要符合我的要求，如果宋局是想强硬把人塞给我的话，那这个学校我不办也罢。” 威胁人嘛，谁不会？ 江明浩在来之前就定下了基调，在不触及他底限的范围内，他会配合宋振福，尽可能的满足宋振福的要求，可现在宋振福的态度，已经触及他的底限。 “江知青，你是不是以为县里非要你建尖山咀这所学校不可？” 宋振福的火气被拱了起来。 马剑跟他说了，这个江明浩很有个性，在某些方面来说甚至是个刺头，让他沟通的时候掌握点分寸。 正因如此，他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最开始的时候对江明浩可以说是温言细语，说话全程都是面带微笑的，但这个江明浩明显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尖山咀生产队学校再能耐，也不过就是个生产队的学校，而且还是个没有成型的，他宋振福堂堂白石县教育局一把手，难道能被这么个东西给拿捏了？ “宋局长说笑了，白石县大大小小几十上百个学校，怎么会差尖山咀这一所学校呢！” “你知道就行，所以，你不要这么固执，做人这么固执的话，路会越走越窄的。” 宋振福以为江明浩这是服软了，忍不住说教了一句。 “我想宋局长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额？ 宋振福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白石县的确是不缺尖山咀一所学校，但其他县一定缺，我在哪里建学校都是一样的，不过我相信，除了白石县，其他县的教育局巴不得我到他们那里去建学校。” 这就是不差钱的底气。 “对于我个人来说，在哪个县生活都是一样的，但宋局长不妨了解一下，县里愿意不愿意让我离开白石？” 宋振福被气的不轻。 江明浩的背景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之前的态度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江明浩背景的忌惮。 他一个教育局的局长，换了谁来可能都能直接上手，但江明浩却是省里指定的农改负责人，是真正的为白沙市为白石县改变老百姓生活的人，如果农改成功，白石县就会成为整个白沙市的农业标杆，这样的政绩哪个领导不想要？ 所以，如果江明浩真的用这个做威胁，哪怕不是真的，他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几乎是在一瞬间，宋振福知道，他没有跟江明浩对抗的资本。 但让他向江明浩屈服，他也不愿。 “人都在会议室，走吧！” 最后，宋振福率先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宋振福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那就用这样的方式给江明浩难堪。 江明浩跟着起身，表情淡淡的。 宋振福以为的难堪，他还真不在乎。 他的学校的确缺老师，按照马剑的说法，想要各个生产队的去划拉合适的人，不容易。 现在这里有现成的人选，他也不至于为了跟宋振福置气就放弃。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乎所谓的面子。 县教育局的会议室比公社的食堂大。 所以，有时候县里有什么会议要开，经常会借用教育局的会议室。 此时，能容纳五六十人的会议室里，二十多个老知青正在交头接耳的互相交谈。 他们之中有认识的，毕竟都是从新疆农场回来的，即使在新疆的时候不认识，但是在返城的火车上，在后面的一些知青类活动中也都见过，这些人，就形成了一个很特别的团体-新疆农场知青小队。 “听说这次要给咱们分配的是个生产队的学校。” 一个家里有点渠道的知青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公布出来。 “啥？生产队的学校？咱们好歹也都是有高学历的，也当过正经老师的，让咱们去生产队当老师？这不是把我们当猴耍嘛！” “老孟，你别这么说，咱们回来都多长时间了，现在局势就这样，能给咱们安排个地方就不错了，你还挑啥挑，还真当是二十年前呢！” “是啊老孟，我在家都待怕了，这要粮没粮，要钱没钱的，家里哥嫂看我都不顺眼，我现在就想着赶紧离开家，别说是去生产队，就是让我回新疆我也干。” 发牢骚的孟春生四十多岁，面相有些凶，听到大家伙都反对他的话，眉头竖了竖。 “你们这帮人啊，张嘴闭嘴就是钱，文化人的风骨呢？” 孟春生一脸的不屑和嘲讽。 “老孟，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一大家子都是吃公粮的，你就是一辈子不上班，也饿不死，我们跟你可比不了，没有你那么好的条件，饭都吃不上了，还风骨？嗤......” 对孟春生的态度，曹华嗤之以鼻。 第400章 借机提个条件 “曹华，你真是文人的耻辱，枉为人师，根本就不配当老师，你......” 就在孟春生摩拳擦掌准备舌战曹华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宋局长。” 宋振福他们都是见过的。 年前他们还组团来过教育局，让教育局给他们落实工作，在此之前，他们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教育局要说法，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搪塞了，直到他们一封信递到了市里。 “同志们，辛苦大家了！” 宋振福笑眯眯的。 曹华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这个宋局长就是个笑面虎，每次都笑眯眯的把话说的漂亮，但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站在他们的角度上考虑过，更不要说解决他们的问题。 曹华的眼神略过宋振福，落到江明浩的身上。 这么年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靠着一己之力建了生产队学校的年轻人？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同志呢，姓江，江明浩，也和你们一样是插队到白石县的知青，别看咱们江知青年纪不大，却很有能力，你们的工作能不能落实，可都是这位江知青说的算。” 宋振福的这个介绍可以说是恶心至极。 赤裸裸的甩锅，甩锅不说，还要把矛头都转移到江明浩身上。 “宋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些人可都是给西部做出过贡献的，市里也承诺会妥善的安置我们，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的前途放到一个普通知青手里？这就是你们教育局的做派？” 孟春生脾气最火爆。 看到孟春生，宋振福心里有不悦。 他自然认识这个孟春生，这小子有点来头，他家里明明有能力给他安排别的工作，这老小子偏偏不肯，非要带着这一大帮知青来教育局闹，在他这闹不算，还把事捅到了市里。 否则市里也不会给他施加压力。 但宋振福不想跟孟春生对上，这孟春生就是疯狗，根本不讲理，而且满嘴的骨气风骨一类的，打嘴仗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孟知青，我呢，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没办法啊，我虽然是教育局的局长，可是你们要去的这个学校是人家江知青个人筹建的，局里没出钱，就不好强迫人家收留你们，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有压力，只要你们能满足江知青的要求，我想江知青还是愿意给大家留一席之地的。” 宋振福把矛盾转移到了江明浩的身上。 把自己说的委屈巴巴的，把压力都给到了江明浩。 你江明浩要是有本事，就跟这帮子疯狗似的老知青们对着干，反正这事只要最后不落在他身上，就是干出血来，也和他宋振福无关。 “我说的对吧，江知青？” 没有得到江明浩的反馈，宋振福转头看向江明浩，眼底流动的光透着狡猾。 孟春生的眼光只是在江明浩的脸上扫了一眼，就又回到了宋振福的身上。 “宋局长，教育局局长是你，不是这个江知青，市里指定妥善安置我们的人是你，不是他，宋局长这个态度，是准备推卸责任？” 江明浩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孟春生一眼。 头脑清楚。 逻辑缜密。 最重要的是三观正。 “孟知青，你......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我也没办法啊，我已经给江知青说了不少好话，想请江知青安置你们，可是江知青不同意，现在是新社会，已经1980年了，我宋振福虽然是教育局长，可也没权力强迫别人啊！” 宋振福气的要死。 这个孟春生真是个混不吝的东西。 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宋振福不放。 “宋局长，我早在数天之前就明确的说过，我聘用老师是有条件的，并不是今天才告知宋局长的，难道宋局长在此之前并没有告知在座的各位吗？” 不是只有他宋振福会转移矛盾，他江明浩也会。 果不其然，众知青听说了这句话，看宋振福的眼神都变得很不善。 宋振福当然没有告诉他们，宋振福跟他们说的是已经联系了一所学校，对他们百分百的接收，并且不会将他们分散，他们还因此高兴了好几天。 “宋局长，既然这个样，那我们就去市里找市领导要说法！” “对！” “去市里！” 宋振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他本来想着从江明浩这边下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知青能有多大能耐，忽悠两句吓唬两下，这个事就能搞定，可谁知道，这个江明浩会是个软硬不吃的刺头。 本来以为孟春生这个刺头急于被安置，会就坡下驴，快速的把目标转移到江明浩身上，谁知道各个都不按套路出牌。 “大家等一等，等一等，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大家都是文化人，做事也要有点文化人的样子啊！” 宋振福不可能把人放走。 真要闹到市里，他宋振福的麻烦小不了，特别孟春生这狗皮膏药背影到底有多深，他不清楚。 “宋局长，是你不把自己当文化人的，我们来了多少次，你不是拖延就是敷衍，从来就没有真的想过替我们解决问题，现在就连市里施压你都是这样的态度，我们还怎么信你？” 这回说话的是曹华。 其他知青也纷纷附和。 宋振福伸手抹了一把脑袋上汗。 怨愤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宋局长，这些同志我可以全都接收。” 宋振福精神一振，不知道江明浩为啥突然转性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宋振福心忖，就知道不可能天上掉馅饼，这小子没准早就算计好了。 “宋局长不用过于担心，这个条件并不难办。” “你说。” 宋振福不想妥协，可是丢面子和被市里处分相比，面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以后尖山咀学校的日常运转，教育局都不能干涉，但学校所有老师、学生的档案、学籍、工龄等要全都归靠在教育局。” 本来江明浩是没打算让自己学校的老师有编制的，反正他给的工资和福利到位，是不是编制并不重要，可是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不用白不用，还能顺便争取到学校独立管理的权限，一箭双雕。 宋振福不想答应。 一个学校，教育局却不能管。 那不是往他这个教育局局长的脸上扇巴掌嘛！ “这件事对宋局长没有什么影响，我不跟教育局伸手要一分钱，永远不要，只要宋局长答应，在场的所有知青同志今天就可以跟我回生产队，工资也从今天开始算，每位老师一个月工资50。”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包括宋振福在内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401章 刺头小组是把双刃剑 曹华抠了抠耳朵。 50块钱？ 他没听错吧？ “这位江......江知青，你刚才说一个月多少钱工资？” 有位年纪较大，鬓角已经有些花白的男人问道。 “五十块钱，学校免费食宿，遇上过年、过中秋这样的节日，每人最少十块的过节费。” 知青们眼睛都听红了。 他们日盼夜盼的，就是想找到个能够安置他们的地方，让他们不至于在家里吃闲饭，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 “所以，现在这件事的决定权就在宋局长的手上了。” 转移压力嘛，江明浩想做的话，比宋振福做的好的多，而且完全不会给宋振福任何摆脱的机会。 一双双眼睛立刻看向宋振福。 就连一直强调文人风骨的孟春生都不例外。 宋振福暗暗的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把江明浩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事我得跟局里其他的干部商量一下，教育局毕竟不是我宋振福的一言堂嘛，这样，大家今天先回去，回头我这边跟其他干部商量出结果来了，再通知大家。” “宋局长，你现在就去商量吧，我们在这等着！” “是啊，你什么时候商量出结果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老知青们对宋振福的套路太了解了，以前这个笑面虎就用这样的方式忽悠了他们将近两年，这一次，运气终于肯眷顾他们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再次断送在宋振福的手里。 “我也跟大家伙一起吧，正好跟大家聊聊学校。” 江明浩没有再明着给宋振福施加压力，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宋振福的立场更尴尬了。 宋振福心头既气愤又无奈。 难怪自古以来都说知识分子是最不好对付的一群人，这些人不像普通社员，没什么文化，随便忽悠几句就能把人吓住，这些人有脑筋有思想，最重要的是，经历过动荡岁月，经历过热血的洗礼，性格比一般社员要坚韧的多。 他本来是想着借着这件事给自己博个好名声，毕竟其他县的同样情况的知青也大都没安排好呢，白石县要是率先安排好，在市局那边他也能露个脸。 谁知道...... 最终，宋振福只能不甘的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江知青，我叫孟春生，我这个人呢说话办事都是对事不对人，我想代表大家伙问你一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孟春生的家庭条件不差，都是端公家饭碗的，但也几乎没有人能够拿到一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 一般的教师，每个月二十三块的工资，外加两到三块的津贴，就已经很好了。 “这些都会落实到聘书上，这些聘书，也可以叫劳务合同都会放到公社，由公社书记亲自签字备案，也会随同你们的人事档案存档。” 孟春生没想到江明浩把这些都考虑好了。 由此可见，这个年轻人做事是很有章法的，也是有诚意的。 跟只会敷衍和放空炮的宋振福相比，孟春生对江明浩的印象要好的多。 “江知青，之前宋局长说你对我们这些人是有选择条件的，我想问问，你的条件是什么？虽然我们的确是想得到妥善安置，但这是政府的责任是教育局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你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对我们进行选择，我们也会配合。” 江明浩不由得对孟春生刮目相看。 他之前之所以改变了主意，想要将这些知青全部吸纳，就是因为他从这些知青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子力量，不屈服不认输不妥协的劲头，这个劲头对教育很重要。 一个人自己能够坚持理想不放弃，就能把这种品质无形中渗透给学生。 而且这些人很团结，在进门之前他听到了里面有人争执，但是在面对宋振福和他，他们选择团结一心维护他们的利益，这种品质也很难得。 但如果一般人会很抗拒同时吸纳这样一群人，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团体，有共同的经历和目标，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调转矛头，就会像对付宋振福一样对付他。 江明浩不怕。 这些人的这些特质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你能有本事掌握住这把剑，那么这把剑锋利的那一面就将永远向外。 众人里对孟春生的这个提议是有不赞同的，但却没有人表达出来。 因为他们能够走到今天，能够拥有今天这个被选择的机会，还都是孟春生争取来的。 “不用，你们都已经通过了我的选择，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江，江明浩，是74年插队到白山公社尖山咀生产队的，因为在生产队娶妻生子了，所以没有回城，我今年24岁，大家可以叫我一声小江或者江知青，都可以。” 江明浩对自己并没有说太多。 但是他的话还是让这些人里的个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们这个年纪，有几个人也在那边娶妻生子了，但是为了回城，狠心放弃了他们，对于他们来说，前途比老婆孩子更重要，可是现在江明浩说他没有回城的原因是为了老婆孩子，两下对比，让那几个人有些无地自容。 “我叫孟春生，60年下乡的。” “曹华，62年下乡的。” “孔云齐，60年下乡的。” “宋美珍，67年下乡的。” “闻石冲，59年下乡的。” ........ 二十三个知青，最晚下乡的宋美珍如今都已经32岁了，最早下乡的赵磊军已经49了，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了。 赵磊军抛弃的不仅有妻子，甚至还有孙子和孙女。 因为农村的户口是不能迁移到城镇的，到了城镇，他们没有粮票什么都没有，根本活不了。 “我们今天就算是正式认识了，现在尖山咀学校已经有十名老师即将到岗，他们都是公社书记从下面各个生产队选拔出来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年龄段跨度也很大，我要说明的一点就是，我本人对人才的态度是包容的，只要是真心想从事教育，真心的为学生好，别的事情都可以往后靠。” 和上次在公社一样，江明浩先把自己的要求强调了一遍。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对在场的人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这些话绝对不会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 甚至于，他们这些自诩从事教书育人十几二十年的也未必能够说出这样水平的话来。 第402章 宋振福的贴心小棉袄 江明浩的这番话看似不痛不痒的废话，但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拉近了和这些知青之间的距离。 果不其然，听到江明浩的话，二十几个知青的表情都变得轻松不少。 “江知青，学校一共有多少个班级啊？” 由于江明浩表明了态度，知青们的情绪也放松下来，开始跟江明浩了解情况。 这些知青和马剑从各个生产队找来的知青不同，这些都是真正从教学岗位走出来的，都是有过真正的丰富的教学经验的。 江明浩也很乐意跟大家探讨沟通，一时间，会议室的气氛和谐而融洽。 而另一边，坐在办公室里的宋振福却是烦躁的不行。 其实这个事他根本就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 可是，就这么向江明浩向这些知青低头，宋振福绝对是不情愿的。 他管辖区内的学校，他却不能进行管理，不能干涉，这种事放哪都说不过去吧？ “宋局长。” 梳着五号头的女专员推门走了进来。 “小刘啊！” 宋振福看着走进来的刘蝶，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宋局长，那些知青安顿好了？” “一群刺头！” 宋振福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浮现出气愤和不满。 “宋局长，这些知青如果不安顿了，以后怕是麻烦的很，特别是那个孟春生，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他的叔伯辈可有两个厉害的人物在上头呢！否则那么多没安置的知青，为啥市里就给他们开了绿灯？” 刘蝶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宋振福的身边，伸手在宋振福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下一秒，刘蝶的手就被宋振福抓住了。 “你是不知道那些知青有多猖狂，我宋振福堂堂教育局长，在他们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还有那个江明浩，更是骑着我的脖子耀武扬威，还拿着这件事作筏子跟我谈条件，tm的！” 宋振福一边把手放在刘蝶细嫩的手背上抚摸一边愤愤的说道。 刘蝶轻巧的把手抽出来，转而又把手放到宋振福的胸口轻轻的拍了拍。 “宋局，那些知青都是刺头，正好这个江明浩也是刺头，把他们凑在一起，你觉得他们相处的会好吗？到时候，这些刺头再找麻烦可就不是来找宋局你的麻烦了，这么看来，江明浩提的条件不管是啥，宋局都值得考虑啊！” 宋振福瞄了一眼门口，手臂快速的一伸，搂住了刘蝶的细腰。 大手又不着痕迹的往下挪，捏了一把。 “宋局，这是办公室。” 刘蝶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和她一贯的严肃完全不符，正是这种反差让宋振福欲罢不能。 千方百计的把刘蝶从公社小学调到了教育局。 “办公室怕什么，办公室才有情调啊！” 宋振福此时的眼睛里满是色彩，恨不得将刘蝶就地正法。 “宋局，会议室.......” 刘蝶一句话，就把宋振福拉回了现实。 他松开手，坐回椅子。 刘蝶则是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稍稍被弄皱的衣服和发梢。 “宋局，我也打听了这个江明浩，是个狠人，听说就连省里都护着，虽然和咱们不是一个系统的，但各个系统可都是通着气呢，回头要真是出了啥情况，我们不好交代啊！” 刘蝶是个很有脑筋的人，她劝人从不直接说结果，而是摆出利弊。 宋振福头疼。 刘蝶说的他当然也知道，可他就是不甘心。 “那小子说以后尖山咀学校的管理不能让教育局插手，这说的是人话吗？” “宋局，不让插手这不是好事吗？” 宋振福看向刘蝶。 只见刘蝶眨着大眼睛，样子清纯又勾人。 但他之所以迷恋刘蝶，不仅因为刘蝶的身段和样貌，也因为刘蝶不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相反很有想法也很有能力。 “不插手，学校出了事，就和教育局无关，费用也不用教育承担，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辖区内的学校我却不能管，不窝囊？” “窝囊？宋局，这学校出了事你可以借此脱身摆脱责任，但如果学校办的好，你觉得别人会怎么说，除了白山公社，没人会知道江明浩，大家知道的是，这所学校是隶属于白石县教育局的，大家记住的都只是宋振福局长管理有方，都会来找宋局请教经验，所有的荣誉都是属于白石县教育局的，这难道不是好事？” 刘蝶的话让宋振福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不管就不管，既解决了那帮子刺头知青，又不用占用局里的经费，还能有现成的荣誉捡。 “好，我现在就去给他们答复！” 宋振福的脸上一扫之前的阴云，腾的站了起来。 “小妖精，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啊！” 出门前，宋振福不忘伸手在刘蝶的蜂腰上揩了一把油。 会议室门口，宋振福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阵阵谈笑声，眉头皱了起来，但想到刘蝶的话，又很快舒展开。 “让大家久等了啊！” 宋振福惯于当笑面虎，所以做这种和蔼可亲的神态可以说是手到擒来，收放自如。 “江知青啊，我跟大家谈论了一下，大家对于你能帮着局里解决这么大问题，能帮着这么多的知青同志就业，都表示很感谢，而且，你做教育嘛，也是为了娃娃，你的条件我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虽然你说不用我们干涉，可是需要局里出面的时候，你也尽管跟我提，我一定会尽全力解决的。” 宋振福把话说的很漂亮。 但孟春生看宋振福的眼神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有温度。 其他的知青倒是很高兴。 刚才他们和江知青相谈甚欢，现在宋振福这边没有问题了，他们就能到尖山咀去上工作了，怎么能让他们不高兴呢！ “那就谢谢宋局了，孟老师，你们是这就跟我回尖山咀，还是你们自己额外再安排时间？” “我们先回去吧，跟家里打声招呼，交代一声，再收拾收拾行李。” 江明浩点点头。 “那就明天吧，正好那十位老师也是明天到尖山咀。” 孟春生完全能够代表这个小团体，后续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江明浩多操心。 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教育局，宋振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胜券在握的奸笑。 都说江明浩聪明，这一看，也就一般般嘛！ 自己出钱，出力，回头荣誉还不都是他宋振福的？ 第403章 孟春生的不情之请 “江知青！” 就在江明浩准备上车之前，孟春生从后面赶了上来。 “孟老师有事？” 江明浩是很欣赏孟春生的，所以，态度和语气比对宋振福要好的多。 “江知青，是这样的，今天到现场的一共是二十三个知青，其实还有个知青，跟我们是一批下来的，但......江知青，我的这个名额可以不要，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位知青顶替我？” 孟春生怼宋振福的时候一点情面不留，言辞犀利，但是此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却多少有点拘谨。 “那位知青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明浩是办学校，不是办慈善机构，所以，该问的问题他肯定是要问的。 “她......她是个残疾人，两条胳膊都没了。” 如果今天面对的人不是江明浩，孟春生也许不会说出这个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江明浩的时候，孟春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江知青是不同的，他是能够接纳张玉的。 “是事故造成的？” 看到江明浩的脸上没有显示出拒绝的意思，孟春生的眼底也迸射出希望。 “是为了救一个被藏獒撕扯的学生，两条胳膊硬生生的被藏獒给撕扯掉了。” 提到这件事，孟春生的脑海里依旧抹不掉这个血腥的画面，张玉倒在血泊里，整张脸白的像是纸，两条胳膊的碎肉遍地都是，即便如此，她的身下仍旧护着那个学生。 “这样的老师我愿意接收，也不用顶替谁的名额，只要她愿意。” “谢谢，谢谢，谢谢江知青，我替张玉谢谢你！” 孟春生忽然激动的红了眼圈。 接连说了十数声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孟知青，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当然，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我们不会的！” 孟春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 他们这些从祖国最边陲回来的知青们，吃过太多苦，可是他们心中的梦想从不曾熄灭，血更不曾冷下来，他们能够扎根边陲，自然也能扎根乡村。 江明浩笑笑，转身上了车。 看着车子越开越远，孟春生攥了攥拳头，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让张玉活下去的希望了。 离开教育局的江明浩去找了一趟白海刚。 这段时间，白海刚一直在忙着推销即将上市的大棚蔬菜。 这个领域并不是白海刚擅长的，而且他的根基在深市在南部城市，北方城市他认识的人很少，但白海刚是个性格很坚毅的人，他既然把所有的身家都投进了蔬菜大棚，那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所以，江明浩扑了个空，好在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正好碰上回来拿药的白海刚。 “小江？哎呀呀，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啊，走走走，屋里坐！” 看到江明浩，白海刚肉眼可见的高兴。 利益不利益的不说，江明浩算是他在白沙最熟悉的人了，这种感觉只有漂泊在外的人才懂。 江明浩跟着白海刚进屋，眼睛在白海刚的脸上扫了一遍。 “小江，你这么看我干啥？咋地，我脸上有东西？” 虽然来白沙市不长，但白海刚说话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带了一点地方口音。 “蔬菜大棚发生的事白总没听说？” “蔬菜大棚发生啥事了？” 白海刚的心咯噔一下，他就说最近两天怎么总感觉右眼皮子跳的厉害呢！ “穆老板没和白总说？” “他说啥啊？我这几天也没去他那啊，天天在外头跑，咋地，这事和老穆有关系？” 白海刚毕竟是干了多年走私的人，江明浩随便一问，白海刚就直接揪住了问题的关键。 “蔬菜大棚被人下东西了，小团山子的黄瓜秧子全都病倒了。” 哐当。 白海刚手里的茶缸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江，你别吓唬我，全都病倒了？那......那那那.......” 白海刚干走私的时候，凶险的事遇到的不少，但那毕竟不是全部的身家啊，而且可以疏通想办法，可蔬菜大棚出问题了，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啊！ “危机基本已经过去了，省里来人了，帮着解决了难题。” “小江啊，你说话别这么大喘气啊，老白我岁数大了，禁不起你这么吓唬啊！” 白海刚的心情真的是坐了一趟过山车，忽忽悠悠的上去又下来的，所以，忍不住调侃江明浩。 “诶？小江，你刚才说大棚是被人下东西了？这意思是说.......黄瓜秧子出问题是人为的？” 江明浩点点头。 “你不会是觉得这事和老穆有关系吧？” 白海刚并不认为江明浩跟他提穆双河只是随口一提。 “白总果然厉害。” “这......小江，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老穆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啊，我和他也好，你和他也好，都没啥仇啊，而且这段时间咱们来来回回接触的不算少，他这是为啥啊？” 白海刚和穆双河并非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会毫不掩饰的直接跟白海刚说这件事。 “并不是穆双河自己的原因，穆双河有个妹妹，白总知道吧？” “好像听说过。” 白海刚模模糊糊的有个印象，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妹妹，是郭副县长的媳妇。” 什么？ 白海刚的确是吃了一惊。 “具体的细节我还在捋顺，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白总打听一下穆双河以前的情况，白总曾说过穆双河倒腾过批文，而且还干的挺大，这两年才到白石县开这个大院的，是吗？” “是是是，我也是听人说的，说穆双河能耐大的很，别人搞不着的批文，只要到了穆双河这里，就没有弄不出到手的，就是因为不好弄，所以穆双河要价很高，金贵的批文一张就能值大几千，比我这个干走私的还赚钱。” 白海刚为此还羡慕嫉妒过。 “对了，我还听说，穆双河认识不少厉害的大人物，一些小来小去的官只要钱给的到位，穆双河也能安排。” “那白总知道不知道，穆双河为什么要来白石县这么个小地方开饭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但有个说法，说是上头有人出事了，穆双河这是为了避祸，不过这个事穆双河自己没提过，也没什么人证实，就是个说法，我觉得不太可能，他那个大院来来往往的人你也见着了，都不是普通人，要真是为了避祸，能那么高调？” 白海刚咂咂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404章 要搬家 “那我知道了！” 江明浩过来，本也就是想要了解一下穆双河的情况。 因为它清楚的意识到，想要扳倒郭忠林，难点并不在于郭忠林本身。 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县大院是个官官勾结或者官商交易的地方，那郭忠林在这里面必然扮演着一个相对重要的角色，动郭忠林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郭忠林官再小也是官，穆双河本事再大也是个白身，干掉白身，总比干掉官要容易的多。 “小江，你这就走啊？” “嗯，我还要去大棚看看。” “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不亲自看一眼，白海刚是放不下心的。 江明浩也没拦着，白海刚是投资人，投资人关心下项目进展，天经地义。 何淮见过白海刚，所以看到白海刚跟着江明浩进来，大概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主动给白海刚说了一下黄瓜秧现在的情况。 其实不用多说，眼前的黄瓜秧子虽然多少还有点打蔫，但比起之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个别光线好的地方，已经有黄色的小花露出了头。 这场人祸基本上就算是平稳度过了。 江明浩很庆幸，冯志成能把龙天明带过来，如果没有龙天明，这些黄瓜秧的下场还真的不好说。 江明浩不打算再把龙天明还回去了，这样的人才，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下来。 当然，他不可能硬抢，他要让龙天明心甘情愿留下，也要让冯志成心甘情愿的放人。 白海刚在大棚里听何淮说黄瓜秧子的情况，江明浩则是在各个大棚里挨个查看。 每个大棚的情况都差不多，撒了红糖和孢子种的那个池子都已经被拾掇干净了，土壤也都重新翻过了。 有社员看到江明浩，热情的打招呼。 江明浩也点点头示意。 似乎之前那段时间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 “小江，你可算是来了，石井海还没回来呢，这咋整啊？要不俺带人去把人弄出来吧！” 石大满最近真的是过的太辛苦了。 初见时候的那股子意气风发劲早就没了，现在的石大满，鬓角花白，走路时候背已经直不起来了。 江明浩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愧疚，如果他不选定小团山子生产队，是不是石大满就不会经历这些，是不是就还是那个扣着脚丫子大声骂人的倔强小老头。 “不用，我去把人带回来。” “小江啊，这个事可使不得，我这个老东西出事也就出事了，活了半辈子，死了也不可惜，你才二十多岁，而且，这里里外外大家伙都指着你呢，你要是出点啥事，俺石大满还能有脸活？” “石队长，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管怎么样，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放心吧，我会让石井海回来的。” 石大满还要再反对，却被突然出现的孙宏伟打断了。 虽然经过了两天的休息，孙宏伟的状态好了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了一点而已，脸色依旧惨白的吓人。 “小兔崽子，你不在家好好歇着，跑出来作什么死？” 石大满嘴上骂着，但人还是向前一步，扶了孙宏伟一把。 “你娘和你媳妇干啥去了？也不知道看着你点，这天还没暖和呢，就让你穿这点衣服出来，冻死咋整？” 石大满说完，把自己身上披着的棉袄搭在了孙宏伟身上。 “石队长，俺没事，俺......咳咳......俺是要跟江知青说几句话......” 在牛棚的几天，因为牛棚四面漏风，又没有盖东西，孙宏伟冻出了风寒，不断的咳嗽。 “江知青，俺......咳咳......俺知道他手上不干净，县里大院的那个胖子杀过很多国家保护动物，都卖给那些大官了，俺......咳咳......俺偷听着的，那个大院里有个地窖，里头都是......咳咳......” 虽然江明浩早猜到大概的情况，但是听到孙宏伟说出来，还是有些惊讶。 这个年代虽然野生动物保护法还不完善，偷猎的行为很多管理的也不严格，但是，不严格不代表不处罚，特别是针对珍稀动物，比如东北虎、金丝猴、白鳍豚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你有什么要求？” 孙宏伟之前承受那么大的痛苦都不肯张嘴，没道理会突然提高思想觉悟，告诉他这些。 “俺......俺想带着俺娘、媳妇孩子搬家。” “搬家？小兔崽子，俺石大满哪对不起你了？还是生产队社员咋对不起你了？好好的你搬家？” 一听这话，石大满怒了。 “石队长，你先别着急发火，孙宏伟顾虑什么我知道，只要那个人还在那个位置上，你搬到哪都没用，而且你家人口多，孩子年纪又不大，真要搬家的话，很不容易。” 孙宏伟的脸上透出几分绝望。 不搬家怎么办，这段时间他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噩梦里的事情变成真的。 “要不你先带着家人到尖山咀去吧！正好学校那边缺收拾卫生和做饭的人，孩子们也能直接上学，你看怎么样？” 孙宏伟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江知青，你还信得着俺？” 孙宏伟也知道，他自己之前做的事有多恶劣，造成的损失有多大，这次如果不是省里来人了，生产队大棚里的那些黄瓜秧可能就全军覆没了，社员们为此把江知青和何技术员都当成贼似的盯着了，江明浩竟然还愿意让他到尖山咀，给他们一家人安排工作？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一天天的不走正道，这也是就是小江，大人大量，要不就凭你干的这个事，枪毙都够格了！” 石大满尽管不知道孙宏伟到底为什么要搬家，但他知道江明浩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搬家这个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你觉得可以的话，就收拾东西吧，不用全都带过去，我让陈队长帮你临时安排下住处。” 孙宏伟心头百感交集，对江明浩感激的很，甚至有种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但是江明浩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还要去县大院，会会穆双河。 “扣了人？不能吧？” 听到江明浩说要去穆双河那捞人，白海刚瞪大了眼睛。 穆双河不至于玩的这么大吧？ 第405章 蒙了牌子的小轿车 “是不是扣了人，白总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海刚和穆双河之间的关系比他和穆双河之间的关系要更近一层，这也是江明浩要跟白海刚一起去的原因之一。 当然，郭忠林算计蔬菜大棚，这个事肯定和穆双河脱不了关系，这蔬菜大棚是他和白海刚一起投资的，出了事，白海刚也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白海刚其实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哪怕他并不知道具体的细情，但从穆双河敢扣留社员这个事上来看，穆双河这个人很危险，但白海刚也知道如果他今天能拒绝和江明浩一起去，那江明浩这条船上以后怕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小江啊，这个事你是咋知道的？我们进去不可能直接找老穆要人吧？” 事情若是发生在深市，白海刚不会这么慌乱，毕竟他在深市也勉强能算得上条地头蛇，出了啥事也总能找到点出路，可这里是白沙，他白海刚在这，别说地头蛇，连只蚂蚱都算不上。 “白总不用担心，穆双河不会跟我们撕破脸的，不管这个人他交是不交，咱们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江明浩的话并没有安慰到白海刚，但却让白海刚闭上了嘴。 团山子生产队离白石县不算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大院。 但是这次，两人敲了很多下大门，都没有人开。 白海刚顺着门缝往里面看，看到了停在了院里的小轿车。 这辆小轿车他也认识，经常停在这里，而且每次车牌子上都蒙着东西，他哪怕好奇，也没有上前掀开东西看车牌号的道理。 以前他还不觉，现在合计这个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院里不可能没人，那不开门是为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江，那咱......等？” “不等，回家！” 啊？ 白海刚完全不明白江明浩的思路，不是来捞人的嘛！ 这咋边都没摸着，就要回去了？ 先将白海刚送回了家，又安抚了几句，江明浩开车再次回到了县大院。 这次，他把车远远的停在了距离大院一公里外的一堵围墙后头，徒步走到大院。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渐晚。 院里的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大院里很安静，屋门关着，光线很暗，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江明浩不担心穆双河杀人灭口，毕竟石井海知道的事不值得他再搭上人命官司，穆双河扣留石井海更像是故布迷阵，牵扯他的注意力，那穆双河为什么这么做呢？ 还有老白说的院里那辆经常蒙着车牌子的小轿车又是谁的？ 蒙着牌子，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但郭忠林开着公车出入都没有蒙着牌子，这辆车上的人物必定身份更加敏感，是白石县的还是其他地方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断的涌上来。 江明浩已经知道，想要扳倒郭忠林并不容易，但到现在为止，江明浩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江明浩再继续逗留，穆双河扣留石井海，其目的也可能是用石井海当鱼饵，至于想要钓的这条鱼是不是他，江明浩现在还不知道，他也不打算深想这个问题。 他只要能肯定石井海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就够了。 如果郭忠林等人想要再对付他，能下手的事情并不多，他只要提高警惕就够了，他们暂时还不敢用阳谋。 回到家，正好看到石兰和两个孩子在玩。 “明浩，你回来了？正好，准备吃饭了，石兰姐，你也进屋一起吃一口吧！” 苏美秀的脸上依旧扬着明媚的笑容，江明浩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苏美秀对石兰的热情和喜爱。 “俺不吃，俺还要回家干活嘞，俺先走了......” “哎，明浩，你帮俺拦着石兰姐。” 看到石兰要走，苏美秀急了，自己腿脚不方便，怕拦不住石兰，赶紧喊江明浩帮忙。 “石兰姐，就留下吃一口吧，都是家常便饭，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回头美秀一晚上都高兴不起来。” 石兰的脚步顿了一下。 “姨姨，你就留下吧！” 江月拽着石兰的手，也跟着说道。 “石兰姐，咱俩小时候在一起玩，俺不也经常在你家吃饭嘛，你就别跟俺客气嘞，走走走，尝尝俺做的红焖鸡，还是明浩教俺做的呢！” 苏美秀拽着石兰的胳膊，硬是把石兰拽到了屋里。 “兰子，到婶子家来就跟回家一样，可别给婶子、美秀见外，听着没？艳红，给你兰姨搬个板凳过来。” 石兰羞涩的低着头，轻轻嗯了声。 与此同时，石兰的眼睛落在饭桌上。 大块的鸡肉，泛着油光，她已经好几年没尝过肉的味道了。 除了鸡肉，桌子上还有一盘干野菜炒肉片，里面的肉比野菜还多，每一片都油亮亮的。 还有鸡蛋，还有白菜片炒肉，还有肉馅包子....... 石兰从来没想过，还有人家能够吃这么好的东西。 看两个小的，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亲，这么说，苏美秀家是经常这么吃的，并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特意做的这些菜。 “姨姨，吃肉肉，俺娘做的鸡肉可好吃了。” 江月如今的性格变得特别活泼开朗，在艳红的熏陶下，特别的懂事，竟然主动给石兰夹了一大块鸡肉。 “俺不吃俺不吃，小月吃......” “姨姨吃，小月最近吃太多肉了，娘说都胖成球了，不让俺再大口吃肉了。” 江月瘪瘪嘴，多少带了点委屈。 “你自己说，最近是不是吃太多肉了？你看看咱生产队，谁家不到三岁的丫头长你这么壮的？” 苏美秀没好气的看着告状的江月说道。 “壮实点好，女孩壮实点有福气，我闺女想吃肉就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 江明浩可不舍得小闺女受委屈，赶紧一把将江月捞到怀里抱着哄道。 “你就惯着吧！柜子里的糖块和饼干都被这丫头给偷吃了，艳红的那份她都给吃了。” “是俺给妹妹吃的，不怪妹妹。” 听到艳红的话，江月得意的冲着苏美秀做了个鬼脸。 “艳红，你的那份就是你的，该吃就吃，别总委屈自己，吃没了叔叔再买，谦让妹妹是好事，但前提是不能自己受委屈，知道了吗？” 听到江明浩的话，艳红轻轻的点点头。 石兰看着围着饭桌的这一家人，觉得自己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 两个丫头片子，而且还有一个是抱养的，这一家人不仅没有看不上她们，竟然还把两个丫头片子当成宝贝！ 第406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石兰姐，你多吃点！” 整顿饭，苏美秀自己几乎没怎么吃，而是不断的给石兰夹菜，石兰饭碗里的肉就没有断过。 苏美秀知道石兰过的一直不好，不管是在生产队当姑娘的时候还是嫁出去的这几年，所以，她今天故意让娘杀了鸡，又把缸里腌的肉掏出来，就是想让石兰姐痛痛快快的吃顿肉。 吃完饭，石兰要帮着收拾桌子，又被苏美秀和崔兰花给拦住了。 崔兰花也是打心眼里心疼这个丫头。 跟自己闺女差不多大的年纪，看看都被磋磨成啥样了，看着好像四十来岁的人，特别是那双手，哪是姑娘的手，说句夸张点的，自家那死老头子的手都比石兰的手嫩。 石兰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在家里，她是老大，又是丫头，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干活，还要帮着带下头的几个妹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晚上要等把一大家子人的衣服都洗完了才能睡觉。 爹看不上她们姐妹几个，从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家里劳动力少，分的粮不够吃，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饱饭。 后来爹娘把她用二十块钱换给了那人当媳妇，她当时还觉得很好，终于能离开那个让人压抑和痛苦的家了，可谁知道，她是从一个火炕跳到另外一个更大的火坑。 那人完全不知道怜惜人，在炕上的时候像野兽似的把她折腾的只剩半条命，白天又要上工干活，回家要做饭洗衣服，即使她做的再好，还是被婆婆拎着耳朵骂是不下蛋的母鸡，还要被那人用皮带抽的浑身是血。 “石兰姐？” 苏美秀拿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在石兰面前晃悠了好几下。 “石兰姐，你在想啥啊？俺都喊你好几声了，来，吃个苹果。” “俺不吃不吃......” 石兰慌忙摆手。 苹果这么稀罕的东西，她不敢吃。 “哎呀，石兰姐，你就吃吧，还多的很，明浩买了十几斤，俺这天天吃，都要吃倒牙了。” 苏美秀一边说一边嗔怪的瞪了江明浩一眼。 “是，下次我托人打听打听有没有别的水果，给你换换口味，行不？” 对于苏美秀的嗔怪，江明浩笑嘻嘻的宠溺的说道。 石兰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男人？ 为什么她和苏美秀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都是农村妇女，命运的差别这么大？ “俺想起来等下还有事，俺先回家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石兰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也不等别人说话，直接就快步离开了。 “哎，石兰姐，石兰姐.......” 但石兰脚下生风，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石兰姐咋地了？不会是有啥事吧？” 苏美秀微微有些担心。 “美秀，有没有可能石兰姐是看到你过的这么好，心里不舒服？” “不可能！”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美秀掐住腰，鼓着腮帮子大声反驳道。 “是是是，不可能，我说错了，你别激动！” 江明浩现在别的不怕，就怕苏美秀不高兴，从而影响身体。 “石兰姐心眼可好了，看到俺过的好，她替俺高兴还来不及呢，咋可能会心里不舒服啊，以后不许你这么说石兰姐！” 江明浩点点头，没有再跟苏美秀争辩。 他重活了一辈子，见过的人比苏美秀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东野圭吾的白夜行里有句话：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阳光，二是人心。 人不怕那些不相关的人过的比自己好，但却接受不了原本跟自己一样的人突然发达。 当然，江明浩希望是他杞人忧天，他也真的不希望苏美秀唯一的一个好姐妹因为什么事情而反目。 “老公。” 晚上躺在被窝里，苏美秀靠着江明浩娇声叫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明浩一定刚要让她喊老公，但每次她一这么喊，江明浩眼底的那个小火苗就会腾腾的窜起来，烧的她浑身燥热。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眼前就有一张脸快速放大。 “老婆，是不是很想啊？” 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被江明浩这么一问，苏美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真的是有点....... 大夫上次说了，过了三个月就没事了，结果江明浩这个棒槌，非说怕她和孩子有危险，说啥也不动手，她只能主动了啊！ “你到底来不来啊？” 看到江明浩没动作，苏美秀不由得娇嗔。 “哈哈，看看我的小姑娘，老公来了！！！” 压抑了几个月的风雨，在这一夜完全释放。 看着苏美秀激情之后酡红的小脸，江明浩轻轻的落下一吻。 此一刻，什么都不重要。 有妻，有娃，有家，足矣！ 虽然折腾到了半夜，但是第二天江明浩却比以往起的更早一点。 今天公社的十个老师和之前在教育局见到的那二十三.......二十四个老师要全部抵达尖山咀，他必须要亲自落实安置。 知青点最多能安置十七个人，剩下的就要暂时安置在大队部和社员家里。 他之前跟陈富贵说过这个事，但还没有跟陈富贵确认。 实在是这段时间事情太杂太多，否则江明浩绝对不会事到跟前了还没有落实完毕。 “小江？你小子咋起这么早？” 看到出现在大门口的江明浩，陈富贵披着棉袄片子走出来。 这段时间陈富贵日子过的舒坦，脸上皱纹都好像少了不少，竟然多了几分慈眉善目的感觉。 “队长，我想问问老师住处安置的怎么样了？” “你这后生，俺陈富贵做事你小子还不放心？早就安排妥了，就等你这边的信了。” 陈富贵磕打了一下烟袋锅子，有点小嘚瑟。 “都安排在哪了？” 不是不信任陈富贵，有些事他多少得心里有个数。 “大队部能住十个，俺让老三找人重新搭了铺炕，刘三狗那房不是空着嘛，除去三狗子那屋，西边和厢房都能住人，俺也找人收拾了，住上十来个也不成问题，要是还住不下，俺也跟孙厚说了，他家还有个空房，能住五个，够不？” 陈富贵其实笃定这些地方够住，但他还是要问问，有点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就想让江明浩夸夸。 “队长办事真是越来越厉害！” 江明浩不负所望的竖了竖大拇指。 这小老头，岁数越大越虚荣了呢！ 第407章 江校长 “咋？今天就都来了？” 陈富贵忽然一拍脑门子。 “哎呀，那得找几个老娘们过去把炕烧了啊！” 不得不说，陈富贵最近这段时间是真的有点飘了，以前陈富贵喊生产队的妇女都是妇女同志。 “行，队长你看着安排吧，我去外面盯着点！” “哎哎哎，妥了妥了，你就放心吧，你陈叔绝对把事办利索的。” 陈富贵精神头十足，也不换衣服了，披着棉袄片子，趿拉着棉鞋一溜风的跑出了院。 江明浩无奈的摇摇头。 老小孩小小孩，还真是不假。 江明浩倒是不急，估计那些知青也不至于天刚蒙蒙亮就到，但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到大队部外头，就看到了一个拎着碎花包袱裹着花头巾拎着一个小男孩的女人。 “江知青？” 花头巾扭过头来，惊喜的喊道。 是楚娇。 那个虎了吧唧的小姑娘。 “来的很早啊，累了吧，走，先到屋里歇歇！” 楚娇所在的生产队距离尖山咀有二十多里地，现在还不到六点，这姑娘咋过来的？ “江知青，这是俺弟，楚大虎，虎子，见人咋不知道打招呼呢，姐在家咋教你的？” 楚娇对着江明浩嘿嘿一笑，转过脸，给了楚大虎一脚。 “姐，俺都八岁了，你还踢俺啊？还当着外人的面！” “呸，八岁，八十岁俺也是你姐，你见人不知道打招呼，这是没教养，俺楚娇可不惯着你，赶紧的，叫人！叫江叔.......不是不是，叫江老.......叫啥合适呢？” 楚娇很纠结。 毕竟江知青岁数看着也不大，按辈分她应该给江知青叫哥，虎子是她弟，总不能喊江明浩叔叔，那不是差辈分了嘛！ “对对对，虎子，喊江校长。” “江校长好！” 虎子嗓门很大，瓮声瓮气的，这一嗓门喊出来，半个生产队都听见了。 江明浩心里多少有点后悔选择了楚娇，这丫头本身就有点虎，现在看，她这个弟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先进屋吧，外面冷！” 江明浩把姐弟俩带到了屋里，又转了一圈找到暖壶，给姐弟俩一人倒了一杯水。 “谢谢江校长！” 虎子咧开嘴，大声说道，把江明浩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过来的？” 江明浩一边把炉子里的火点着，一边问道。 “俺和虎子半夜就出来了，一路摸黑走过来的，俺们生产队穷，连拉车的牲口都没有，俺怕耽误事，就拽着虎子头一路走过来的。” 听着楚娇大大咧咧的话，江明浩心头震惊。 他知道这个年代的人都能吃苦，但楚娇才17岁，而且还是个姑娘，却能有这样的毅力，真的很难得。 “我去看看其他人到没到，你带着虎子先到旁边那屋的炕上睡一会，炕头一会就热乎了。” 安顿完了姐弟俩，江明浩才出了大队部。 这回他的想法变了，楚娇能这么早就到，别人也能早到，所以江明浩亲自去了村口。 虽然他给这些人开工资，并不是免费劳工，但对于这些能够打造生产队未来的人，江明浩是足够尊重的。 果不其然，江明浩刚走到村口，周文娣就到了。 还是那身衣服，还是那顶能遮住一半脸的帽子，只不过手上多了一个行军包，但看包的样子，里面装的东西并不多。 “欢迎来到尖山咀！” 江明浩对这个周文娣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别的不说，光是她出神入化的正骨手法，就能震惊所有人。 “谢谢！” 江明浩知道周文娣的性格冷淡，所以对她的态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想到楚娇姐弟俩在大队部补觉，江明浩把周文娣带到了知青点，暂时先这么安置，等人都到齐了再重新安排。 等江明浩重新回到村口，就看到苏春旺和陈军并肩站着。 陈军是陈富贵安排过来的。 好几十号人呢，而且还都是过来当老师的，那可都是宝贝疙瘩，陈富贵向来看重知识分子，他自己去安排人收拾屋子，接待这边就把自己家最拿得出手的儿子陈军给派过来当‘迎宾’了。 苏春旺则是到树趟子里拉粑粑，瞅着了陈军，打听了之后主动跟来的。 “明浩，你不够意思啊，这事你咋不跟俺说呢！俺别的干不了，给领个道拎个行李的总行啊！” 江明浩已经很长时间没跟苏春旺碰面了。 如果不是苏春旺出现，他好像都把苏春旺这号人物给忘没了。 “等，那等下你就负责帮着拎行李吧，我和二哥负责接待。” 江明浩知道苏春旺这个人，可能有点小聪明，但让他办事还算靠得住。 但除了楚娇姐弟俩和周文娣，一直到天色大亮也没再有人来。 苏春旺蹲的小腿肚子发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摔倒。 倒是陈富贵领着不老少社员过来了。 “小江啊，这人咋还没来啊？炕都要烧红了！” 陈富贵一早跑出去就让社员去生火了，而且为了让炕热的更快，炉子大灶一起烧，连过年的时候都没舍得用的焦炭都用上了，炉箅子烧的通红。 “来了来了，来了！” 傻柱子像是一阵风似的朝着众人跑过来，嘴里大声吵吵着。 “哥，哥，他们来了，来了一大帮人！” 傻柱子有点兴奋，还有点害怕，紧紧的抓着江明浩的胳膊。 江明浩也不烦，而是轻轻的拍了拍傻柱子的手。 “柱子哥，这些都是咱们尖山咀的客人，以后要教生产队的娃娃们念书，你对他们要友善，像对生产队的其他社员一样，知道吗？” “知道，他们是老师。” 江明浩有点惊讶，刘傻柱可以啊，还知道教娃娃念书的人是老师。 “对对对，是老师。” “哥，俺能跟生产队其他孩子一样也在学校上学吗？” “去去去，你都多大了，个子比老师都高，你看哪个学生像你这么五大三粗的！” 许蛤喇呵斥傻柱子。 “行，你想上学就去上，只要你不打扰其他孩子学习就行。” “太好了，太好了，俺也能上学了！太好了！” 傻柱子开心的很，围着众人又蹦又跳。 看着江明浩对傻柱子的宠溺，社员们的心情多少都有点复杂。 平心而论，他们虽然没苛待过傻柱子，但对傻柱子也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态度过，都说江知青面冷心冷，不讲情面，那是对坏人，一个人能这么温和的对待一个傻子，肯定不是个无情的人。 溜号的功夫，一群人进入了视野。 第408章 全部到齐 “江知青！” 为首的人正是孟春生。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长相相对柔和的女人，穿着一身褪色的旧军装，两侧的袖管空空如也，不用问，这就是孟春生说的那个张玉。 “欢迎大家！” 江明浩说的很真诚。 这二十几个人，就是尖山咀学校未来的中流砥柱。 陈富贵抻了抻棉袄片子的下摆，努力的把后背挺直，他陈富贵好歹也是生产队长，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走走走，大家先到大队部去，等人到齐了，再统一安排！” 江明浩话音一落，苏春旺和陈军就率先上前，从这些知青手里接过行李，扛起来就走。 其他社员看到了，也有样学样，根本不用陈富贵和江明浩安排，力气不够的一人拎一个行李，力气大的一人拎三个。 陈富贵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很是欣慰。 这尖山咀现在可不一样喽！ 大家伙的觉悟那跟坐飞机似的，嗖嗖的往上升啊！ “孟老师，你们都是一起过来的？” 江明浩没有挨个数，但是拿眼睛扫了一下，好像昨天见到的人都来了。 “嗯，我安排了一辆大客车，把大家伙一起拉了过来。” 江明浩微微惊讶。 能安排客车，看来孟春生背景不简单啊！ 当然，江明浩并不忌惮孟春生的背景，只有跟孟春生对立或者有仇怨的人才需要忌惮这些。 “张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江知青。” 刚回答完江明浩的问题，孟春生就迫不及待的跟张玉介绍起了江明浩，或者说迫不及待的让江明浩认识张玉。 张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笑容不大，但让人心中漾起阵阵暖意。 江明浩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样温柔的女人是怎么有勇气面对凶残的藏獒的。 “张老师！” 江明浩主动跟张玉打了招呼。 张玉再次扯扯嘴角，声音温柔的叫了一声江知青。 张玉的年纪和孟春生相差不大，比江明浩大了十几岁，但从张玉的脸上却看不到岁月风霜留下的痕迹，她的眼底依旧能够看到属于少女的明净和纯粹。 孟春生等知青一进大队部，原本冷清的大队部顿时就热闹起来。 进屋之后，江明浩突然发现，屋子被人打扫过了。 再看站在门边抓着抹布的楚娇，江明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一看，江明浩把楚娇留下来的决定并没有做错，楚娇不一定能教好学生数理化，但一定能让学生成为一个有教养、有温度的人。 生产队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让社员们有种错觉，好像是又回到了60年前后，大批知青下乡的场景。 江明浩让陈富贵和陈军留下来接待，他则是带着苏春旺再次回村口。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单独过来的，好在并没有特别拖沓的人，最后一个抵达尖山咀的杨红，抵达的时间也不过上午九点半。 之前被临时安顿在知青点的周文娣也被请到了大队部。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大帮人头，而且各个都是有文化的，陈富贵心头的那个骄傲劲眼瞅着都要溢出来了。 “现在我们人都到齐了，一共是34位，大家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人生经历，但在未来，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尖山咀中心学校的老师，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将尖山咀中心学校的学生培养成有理想、有抱负、有知识、有文化、有担当的人才。” “说的好！” 江明浩的话音刚落，邓建就第一个夸赞出声，同时大巴掌拍的啪啪响。 其他知青见状，也跟着拍起了巴掌。 对于邓建这爱拍马屁的毛病江明浩表示很无奈。 可能是感受到了江明浩的态度，邓建略微有点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我们这些人，年龄跨度很大，年纪最大的59岁，年纪最小的17岁，基本上算是三代人了，但我希望，在正常的工作生活中，年纪大的人不要倚老卖老，用资历压人，年纪小的，也不要我行我素，目中无人，我会保证各位在尖山咀的衣食住行无忧，也会劝导社员们礼让尊重各位，但是......” 江明浩忽然停住了话头。 用眼神在众人头顶扫了一遍。 等到众人的情绪多少都开始有所紧张的时候，江明浩才再次开口。 “但是，各位若是无端损害生产队利益，或者自持身份刁难欺辱社员，我江明浩绝对不会姑息，我说的不会姑息，不是开除这么简单，至于什么结果，大家自行想象。” 听到江明浩的话，在场的社员们心里都很舒坦。 江明浩的话代表什么，代表在江明浩心里，他们这些社员的地位更重要。 知青们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他们和之前插队不一样，他们来尖山咀是当老师，是拿工资的，而且工资还是人家江知青拿，他们有啥资格对社员吆五喝六的。 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生产队的情况和即将开展的招生工作，江明浩就开始分配住宿情况。 34人，二十男十四女，外加一个小男娃。 除了知青点是两间房能够直接分男女，其他的两个房屋只能安排男或者安排女。 “反正是临时的住处，不然就让女同志们直接住知青点吧，剩下的男同志们在大队部和傻柱家的厢房住，小江，你看行不？” 陈富贵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小声跟江明浩提建议。 江明浩觉得可行，把女同志们安排在一起，彼此之间方便照应，也免得和男知青住一起，出现什么风言风语。 但是当楚大虎出现，并且明确表示要跟他姐楚娇睡一起之后，有女知青表示了反对。 理由也很直接，楚大虎已经八岁快九岁了，个子长的不小，这个时候结婚早，一般十八九岁就能结婚了，这么大个小伙子，要是自己亲儿子睡一张炕上倒还行，可一个跟她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半大小子要跟她们睡一张炕上，有人接受不了。 这个理由江明浩无法反驳。 江明浩只能问哪几个女知青能接受和楚大虎一起住，虽然之前只有一个女知青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当江明浩这么问的时候，却没有人站出来，哪怕是已经快五十岁的老知青也没点头。 第409章 有故事的人 “江知青，要不俺在林趟子里搭个窝棚吧，俺和虎子俩也能住，这天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住窝棚也冻不着嘞！” 楚娇深知她的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不想失去，有一点，江知青是个好人，她不想江知青为难。 “那咋行嘞？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住窝棚肯定不行，俺再合计合计......” 陈富贵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茬事，脑袋瓜子有点乱。 人来了生产队，那他陈富贵就有责任给安顿好，就像当年安顿那些知青，条件还不如现在，他不也都给安顿明白了嘛！ “我和楚娇一起住。” 周文娣站了出来。 虽然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但这个举动无疑比任何人都要更有温度。 楚娇感激的看着周文娣。 之前在公社她就对周文娣崇拜的不行，现在，楚娇对周文娣除了崇拜还多了感激。 可即便有周文娣同意和楚娇姐弟俩一起，住宿依旧不好分配。 “小江，要不让这位女同志和她弟住俺家吧，明天一早俺就跟谭技术员去别的县帮着移栽沙棘苗了，这一趟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的，就是回来也在家住不上两天，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开口的是孙黄山。 以前孙黄山在生产队是完全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自从江明浩把种植沙棘的事交给孙黄山后，不知道是个人价值得到了认可还是什么缘故，孙黄山的性格外向了不少，遇事也愿意主动出头了。 “这个主意好，黄山住的那小院干净利索的，空着也空着，反正就是个过渡，俺觉得不错，小江，你觉得中不中？” 陈富贵一拍大腿，肯定了孙黄山的建议。 心道这小子现在真是脱胎换骨了啊！ “那我就代表队里谢谢黄山二哥啊！” “谢啥谢，这也不算啥事！” 孙黄山没被人这么当面肯定感谢过，一时间有点害臊，耳根子烧的通红。 “谢谢黄山大哥！” 虽然孙黄山不是为了自己才出这个头的，但楚娇还是很感谢孙黄山能够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抬起头，对着孙黄山真诚的道了声谢。 楚娇很年轻，虽然长的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是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青春少女的热情和蓬勃，特别是一双大眼睛，看向孙黄山的时候，好像涌动着万千秋水，孙黄山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啥时候被大姑娘这么瞅着，臊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个问题解决了，住宿分配起来就容易的多。 原本周文娣是不用再和楚娇住一起的，但考虑到孙黄山住的是个独门独院，又在生产队边缘，比较僻静，楚娇一个未成年的姑娘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安全，周文娣依旧坚持和楚娇一起睡。 安顿好了住宿，就是吃饭的问题。 三十几个人的吃饭问题不是小事，肯定是要生产队统一安排的，一日三餐，一个两个人忙活不过来，不过这个问题还没等江明浩考虑，戚芳就站了出来。 她当年好歹是妇女主任，这几年被家庭给拖累的已经忘了当年的风风火火，但是这段时间生产队的变化，包括她自己家里的变化，让戚芳那颗已经沉寂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她也要为生产队做出自己的贡献。 “小江，这个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俺来张罗，保证让大家伙顿顿吃饱吃好！” “那就麻烦婶子了！” 江明浩谢的真心实意，戚芳这绝对算是帮了他一个不小的忙。 知青们对于安排也很满意，大家伙暂时各自拎着行李到指定的房子进行安顿。 孙黄山则是亲自扛着楚娇姐弟俩的行李，带着几人去自己的小院。 “我的不用，没多少东西，谢谢啊！” 看到孙黄山又要帮着自己拿行李，周文娣客气的把行李换到了远离孙黄山的另一侧。 “黄山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要不是你，俺就得住窝棚了！” 楚娇本身就是个话痨，更何况遇上个真心实意帮她的人，话就更多了。 “小江不会让你住窝棚的，就是俺不提，小江也会给你们安排的好好的。” 孙黄山赶紧替江明浩澄清。 他不想让任何人误会江明浩。 “嘻嘻，黄山大哥，俺知道江知青是个好人，没有比江知青更好的人了，他不仅让俺到生产队来带孩子，还让俺把俺弟也一起带过来了，俺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都报不了江知青的大恩大德嘞！” 听到楚娇这么说，孙黄山的脸上才露出点笑。 “是啊，小江真是个好人，没有他的话，俺们生产队的娃娃们十之八九都得当文盲，大家伙也过不上好日子，现在俺们尖山咀生产队在十里八村是最好的，这都是因为有小江。” “嗯嗯嗯，俺也听说了，江知青可厉害了，俺还听说啊.......” 周文娣走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变着花样的夸赞江明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孙黄山还没结婚，理论上没结婚的儿子是不能跟父母分开过的。 但孙厚是个例外，这老头思想比较开明，趁着自己还能干得动，早早的给三个儿子都建了院子，院子别管大小，房子别管几间，年轻人单独过，没有老人掺和，日子都不至于过的太差。 “黄山大哥，你这院收拾的真利索！” 一进院，楚娇就大声夸赞道。 “院子小，不用咋收拾，你们别嫌弃活动不开就中。” “黄山大哥，你把俺当啥人了，这么干净的小院子俺稀罕都来不及呢，咋还能嫌弃嘞，俺到处瞅瞅中不？” 孙黄山点点头，陪着楚娇在院里院外的转悠。 周文娣站在院子正中间，头顶是正午的阳光。 有风从耳梢吹过，呼啦啦的卷动地上的枯叶和秸秆，这声音落在周文娣的耳朵里，像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 “姐，你咋总戴着帽子呢？俺到现在连你啥样都没看着嘞！” 看完了小院，楚娇和周文娣开始进屋收拾被褥和行李，楚娇看着周文娣宽大的帽檐，忽然说道。 “我从小就戴着帽子，不戴不习惯。” 周文娣的语气淡淡的。 “啊？还有人有这毛病？俺第一次听说嘞！” 楚娇嘴上嘀咕着，但也没再细问。 这一点让周文娣有些意外，她以为以楚娇这种神神叨叨和活泼过度的性格，会追着问下去的。 第410章 女人之间的战争 “张玉，你不是活菩萨嘛，刚才没人跟那丫头住，你这活菩萨咋没吱声啊？” 知青点里，女老师们也在收拾行李，叶杰英一边叠着手里的线衣，一边跟张玉阴阳怪气的说话。 立刻有别的女老师拽了叶杰英的胳膊一下，示意叶杰英不要说了。 “你拽我干嘛，我说的没错啊，咱们这些从兵团农场回来的，哪个不知道张玉张老师的英勇事迹啊，那想当年，公社、兵团可都是把咱们张玉老师当典型，让我们学习呢！俺这就是好奇，刚才那丫头都要住窝棚了，咱们张玉老师竟然不吱声，这么看，当年的事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叶杰英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线衣抖的哗啦啦的响，干燥的空气中噼噼啪啪的暴起了火星子。 “叶杰英，你差不多得了啊！你不就是嫉妒孟知青对张玉好，看不上你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尖酸刻薄的短命相，别说孟春生，就是今天在大队部看着的那个傻柱子都瞧不上你。” 佟淑娟站了出来，杏眼圆瞪，霸气的很。 “佟淑娟，你就是个搅屎棍，我跟张玉说话呢，有你啥事？孟春生爱看上谁看上谁，我叶杰英才不稀罕呢！切，跟你们俩住一个屋，真倒霉，啐！” 叶杰英说完，掀了棉帘子出了屋，到了外屋地，用水瓢把水缸拍的啪啪响。 “张玉，你别往心里去啊，姓叶的就是欠骂，欺软怕硬的东西，再有事你跟我说，我不怕她！” 张玉对着佟淑娟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但她没有双臂，收拾东西不是靠嘴就是靠两只脚，跟正常人肯定比不了。 “你等着，我帮你弄啊！” “不用，我自己能弄，谢谢你！” 看到佟淑娟把自己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来重新叠，张玉赶紧拦住了。 “没事，我就是搭把手的事，省得你费劲巴力的弄了！” 佟淑娟不以为意，也没多想，伸手抖落开手里的衣服就要重新叠。 “淑娟！” 就在这时，旁边的女老师小声喊了佟淑娟一声，佟淑娟扭头，就看到这个女老师不断的跟她使眼色，她扭头去看，一眼就看到张玉惨白的脸。 自打张玉出事之后，就变得深入简出，沉默寡言，很少和他们在一起，从新疆回来后，张玉更是跟她们断了联系，所以，这些年张玉的生活状态大家并不清楚。 此时，看到张玉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眼底那弥漫的像是死亡一样的绝望，佟淑娟吓的手抖了一下。 “张玉，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我把衣服给你放回来，你别这样啊！我真是.......” 佟淑娟把手里的衣服重新放回包袱，有些讪讪的出了屋。 其他女老师犹豫了一下，也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起退了出来。 张玉就站在原地，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可是只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她心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悲伤。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身体因为自己的情绪而颤抖。 她能控制的东西已经太少，但她不想放弃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刚刚安顿好自己行李，匆匆赶过来的孟春生，看到女老师们都站在知青点外头交头接耳，却没有张玉的身影，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玉！” 冲到屋里，看到张玉正用脚在叠衣服，没有任何的不同，孟春生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随后就是一脸的尴尬。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 张玉看着孟春生笑了笑。 “我没事，能留下来继续当老师，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诶！我知道你很坚强！那......那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看到孟春生一脸的懊恼和尴尬，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张玉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过身正对着孟春生。 “春生，这些年谢谢你了！” 面对张玉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孟春生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点惶恐。 “张玉，如果你心里有啥事一定得跟我说啊，别憋在自己心里，你要是觉得在生产队生活的不开心，我就在公社给你找个院子，大不了天天往返，买辆洋车子，半个小时就能到公社，还有，我......” “春生，我在这里很好，那个江知青的确像你说的，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当年在农场没有完成的梦想，也许在这里能够实现，你我认识了二十年，应该知道，我不是菟丝花，是吧？” 看着张玉温温柔柔的样子，孟春生忽然眼睛发烫。 他好像又看到了十七岁时候的张玉，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娇俏的样子。 孟春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里毕竟住的都是女同志，以后你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我们已经这个年纪了，被人传出点风言风语的不好，我们不能辜负了江知青对我们的信任。” 孟春生刚刚还有点雀跃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多少又有了点低落，可想到自从张玉出事之后，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从张玉的嘴里听到她喊自己春生。 有改变总是好的。 看来他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他真的要感谢江知青。 “淑娟，刚才谢谢你了！之前是我太敏感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刚才对不起啊！” 等到佟淑娟进来，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玉的时候，张玉突然走上来说道。 佟淑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年，外面流传的关于张玉的说法，就没有一个是好的，都说张玉性格古怪，阴沉冷漠，喜怒无常，就在刚刚，她也差点信了，可是现在，看着张玉柔和的眉眼，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杰英，我今天之所以没有站出来，是因为我的两条胳膊都没了，而且一到换季的时候断臂处就奇痒无比，而且还会溃烂，我不希望让一个孩子从小就在心里留下阴影。” 等到叶杰英走进来，张玉也同样温柔的做了解释。 “嗤！” 叶杰英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的冷哼一声，转而端着自己的水盆出去洗衣服了。 第411章 你图什么 “这是大家伙到咱们尖山咀吃的第一顿饭，大家伙都把看家本事给俺使出来啊，务必让大家伙吃好喝好，江知青提前给了钱给了肉票，今天肉片子光够放啊！” 因为人太多，在谁家做饭都容易转不开身，最后在原先的小学院里搭了个棚子，用砖头搭了个土灶。 锅啊盆啊，几个参与做饭的社员觉悟高的很，根本不用戚芳发话，就都把自家的家伙事搬了过来，大锅小锅十来个，饭碗啊、盘子啊更是杂七杂八一大堆。 “富贵，你可别在这转悠了，一个大老爷们，总围着女同志们像个啥，这有俺呢，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看到自家男人嘟嘟囔囔的没完没了，戚芳用饭勺子在陈富贵的后背上敲了一下。 “哈哈，队长，大军娘说的对，俺们可都是女同志，你个老爷们围着俺们不害臊？” 生产队里，虽然男女关系很敏感，但是对于像是陈富贵戚芳这类年纪的中老年人，风气却是很开放的，彼此之间说点荤段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去去去，一帮子老娘们，俺稀罕跟你们待着？” 陈富贵背过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老脸多少有点烫。 “哈哈，嫂子，队长最近这红光满面的，你们两口子不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吧？” “咋地？俺们两口子岁数也不大，就不兴重新激情燃烧一下？” 戚芳从来不是个扭捏的性子，这都是领了国家结婚证的，岁数大咋了，谁规定岁数大就不能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俺们还能在一起睡，那证明俺家富贵体格子好，你们那爷们谁还能支棱起来？” 戚芳麻利的把手里的勺子、铲子用碱水刷了一遍，嘴上也没闲着。 戚芳的话引起了一帮子妇女的哄堂大笑。 这种和谐轻松的氛围，似乎很多年没有在尖山咀出现过了。 原本荒废的小学，杂草丛生，平日人烟稀少，很少有人来，但此时，烟气袅袅，笑语盈盈，任是谁看了都得赞一声乡村和谐好风景。 江明浩则是又到学校的施工场地去看了一下。 学校也马上就要封顶了。 封顶之后，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可以入住了。 学校提前预留了十个房间的职工宿舍，四人间也可以，六人间也行。 还有个堪比整个大队部大小的食堂。 目前能够容纳200人用餐，未来随着学校的不断扩大，食堂肯定是需要扩建的，好在学校后面还有一片空地。 “江知青！” 就在江明浩在心里算计着需要添置点什么东西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声音。 “孟老师啊，怎么没好好休息休息？” 孟春生从知青点出来之后，没再回大队部，而是找社员打听了一下新学校的位置，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直接看到了江明浩。 “不累，江知青，现在一共有三十四个老师，学校能招生到这么多学生吗？” 这个年代，小学一般是不分学科老师的，语文数学一个老师教，有时候还要带着美术音乐体育，如果按照这样的安排，三十几个老师的确是有点多了，公社小学也没有这么多老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教育也是一个道理。” 孟春生看着江明浩，这个小伙子明明这么年轻，但说话却总给人一种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刚才跟社员唠嗑，听说学校是免费的？而且孩子们在学校吃饭也是免费的？” “嗯，只有免费，才能让更多的孩子来上学，才能有更多的孩子有享受教育的机会。” 孟春生心神一震。 他听社员们说的时候心里还存疑，毕竟，谁会拿自己的钱干这种白白为别人服务的事，雷锋是有，但孟春生从来不觉得他能遇得到。 “孟老师不用想太多，你们的工资我一分不会少，哪怕短期内学校没有那么多学生，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师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点想不明白，你不跟教育局要钱，也不跟学生收钱，而且我听说，学校的招生范围还不限于尖山咀生产队，甚至不限于白山公社，你到底是......图什么呢？” “哈哈，孟老师不是经常喜欢说文人风骨，说情怀嘛，这可能就是我的风骨和情怀吧！” 江明浩没有过多的解释。 孟春生却像是被雷电击中灵魂，呆怔了很长时间。 他从小出生优渥，没人知道他还曾经在国外留过学，但是当他一腔热忱的回到国家想要一展抱负的时候遇上了很多事，投身新疆插队，也是他自愿的，他以为去到那样的地方，就能拥有一片净土。 事实不然，除了张玉，他没有再从任何人的身上看到那种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纯粹，为了大义敢于奉献和牺牲自我的人，曾经有一度，他觉得人间不值得，不如尘归尘土归土。 他不屑于走家里安排好的路，也不屑于向世俗和权贵低头，他知道他这种行为很幼稚也很不现实，但他就是不想妥协，可在这一刻，孟春生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白费，他终于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走吧，应该开饭了！” 江明浩大概是能读懂孟春生的。 这个年代的很多知识分子是很纯粹的，真的是为了情怀能够舍弃一切的，包括生命。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国家能够在建国后飞速发展，以超过西方国家数倍的发展速度向前，就是因为有太多太多有情怀有梦想的知识分子放弃各种优渥条件和前程，甘心隐姓埋名，忍受贫穷甚至误解。 情怀不值钱，却又比任何东西都昂贵，甚至是无价的。 江明浩不想利用这份情怀，但又不得不承认，拥有这种情怀的人，对于学校的发展是非常好的，所以，江明浩展现出自己的‘情怀’。 回去的路上，孟春生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每一个细胞又都在疯狂的跳跃撞击。 他从没想过，自己进入不惑之年后，还能在这个小地方遇到一个能够跟他的灵魂产生共鸣和碰撞的人。 “小江啊，就等你了，俺把大家伙都招呼过来了。” 饭是在大队部的院子里摆的。 桌子和锅碗瓢盆一样，都是社员们自发从家里搬来的，所以，高的高矮的矮方的方圆的圆。 桌子上的盘子碗筷也是千奇百样，但里面盛着的饭菜却香飘四溢。 楚大虎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口水顺着嘴往下淌。 第412章 禁锢的灵魂被解放 “来来来，大家坐，都坐下，不要客气啊！” 陈富贵现在腰杆子支棱起来了，说话办事处处都透着精气神儿。 “俺呢，是尖山咀的生产队长，刚才大家伙也都见着了，但俺有句话得说在前头，虽然俺是生产队长，可咱生产队是江知青说了算，不管是你们学校的事，还是生产队里的事，江知青都是这个。” 陈富贵竖起了大拇指。 对此，在场的社员没有一个反对的。 江明浩有点头大，陈富贵好好的说这个干啥啊？ “俺为啥要说这个呢，就是因为俺得让在座的各位知道，在生产队里，你们遇着啥事，不用找别人，就找小江，小江说啥就是啥，俺们这些社员一句多余的话没有，行，俺一个大老粗，也不会说啥，俺先敬大家一杯酒，欢迎大家来俺们尖山咀！” 陈富贵端起酒杯，也不管别人啥态度，大半杯的白酒嗖的一下就下了肚，结果被呛的差点背过气去。 “丢人现眼的玩应！” 戚芳白了陈富贵一眼，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赶紧过去给陈富贵拍打后背顺气。 “咳咳......吃.......吃吃.......都吃.......咳咳......” 陈富贵被呛的翻白眼还不忘履行东道主的责任，招呼大家动筷子。 在场的三十几个人，不乏有家庭条件不错的，即便如此，也不是能经常吃肉的，所以，有人动了筷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端起了碗。 江明浩眼睛扫了一下，发现少了个人。 张玉没来。 “孟老师，张玉老师......” 孟春生也早就注意到了张玉没到，但其实他早就想到，张玉大概率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她身体不舒服，江知青，不用担心她，吃吧！” 江明浩没再说别的，而是找了个空隙，让戚芳用饭盒装了饭和肉。 “等下找个女同志给张老师带回去吧！” 看到江明浩手里的饭盒，孟春生有些哽咽。 他能感觉出来，江明浩对张玉是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的情绪的，就是单纯的对女同志的关怀和照顾，这是他一直想要的，更是张玉一直梦想得到的。 “我给她送过去吧！” 孟春生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想所谓的男女大防，可能会引起的风言风语，他迫切的想要去跟张玉分享他的心情。 江明浩只是颔首，没有拦着。 从孟春生跟他说要把自己的名额顶替给张玉的时候，江明浩就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张玉！” “啊！” 孟春生实在太激动了，所以，进到知青点之后，竟然忘了敲门，看到门是虚掩着的，直接就推开了，结果，一眼就看到张玉裸露着肩膀，嘴里叼着毛巾，正在擦拭断臂上的脓水。 张玉吓的尖叫一声，嘴里的毛巾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 孟春生一张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赶紧从屋里退了出来，心好像要从嗓眼里跳出来。 他怎么那么莽撞，他....... “张玉，真对不起，我刚才忘敲门了，你要是生气的话，就骂我两句吧！” “噗嗤！” 结果屋里传出了一道笑声。 “你进来吧！” 张玉的反应让孟春生始料不及，一度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让我进去？你没生气？” 隔着门，孟春生不由得试探的问了一句。 “没生气，你进来吧！” 孟春生这才一步三挪的重新进了屋，但也没敢抬头。 “这是江知青让社员给你装的饭菜，我放这了，还热乎着呢！” 孟春生把饭盒放在炕沿边，人却没敢进来。 “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脸皮比我这个女的还薄？我刚才之所以喊出来，不是因为别的，是怕有人看着我肩膀上的伤口害怕犯恶心，我这样的，还怕哪个男人起不好的心思啊？” “你咋样了？你比很多女人都好！” 听到张玉妄自菲薄，孟春生不干了，抬起头大声说道。 正好对上张玉温柔的眼神，刚刚涌起来的勇气再遇到这双眼睛的刹那，又消失无踪了。 “春生，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当年我的确是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这些年我躲着大家，也不是因为害怕被指指点点，就是自己被困住了，总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身体禁锢住，永远也走不出去。” 孟春生是第一次听到张玉跟自己说这些。 “你是不是很纳闷，为什么我的变化这么大？” 孟春生直勾勾的点点头，然后又拨浪鼓似的摇头。 “呵呵，如果我跟你说，当我的双脚踏到这块地上的一瞬间，被禁锢的灵魂就破茧而出了，你信吗？” 孟春生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他应该说信的，可是他是个唯物主义者，真的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近乎于邪门的事。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获得了新生，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春生，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救赎自己的这个机会。” 张玉的话说的有些诗情画意，但是情感却是真的不能再真，她眼睛里涌动的光芒骗不了人。 “我急急忙忙跑过来，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给你送饭，而是我迫切的想要跟你分享，我在这里找到了我这么多年都在寻找的东西，也许这里能成为我灵魂的归宿。” 孟春生把江明浩跟他说的那些话跟张玉说了一遍。 “张玉，你相信吗？我竟然真的遇到了一个纯粹的为了情怀和理想而无私奉献的人，我的灵魂都为之战栗，我想扎根在这里。” “江知青真的是个值得我们追随的人！也许，就是因为江知青，这里的土地才有了让我自我救赎的机会，我也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张玉和孟春生两个人同时扭头，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懂得的那份执着和坚定。 同在新疆农场插队，相识二十载，但两个人好像在今天才真正的认识彼此。 这边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在灵魂碰撞，另一边则是觥筹交错，戚芳果然是下了狠手，大肉片子吃光一碗立刻又被装满，楚大虎吃的肚子都要胀开了，还是舍不得放下筷子。 这个生产队真好啊！ 让姐找个生产队的婆家，那他就能和姐一直住在这了！ 八岁的楚大虎脑子转的飞快，并且一眼就瞄上了戚芳。 这个奶奶能说会道，肯定会保媒，他让这个奶奶给姐姐找个好婆家，省得回家连饭都吃不饱。 第413章 未来的销售战神 “邓建，你留一下！”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各自散去的时候，江明浩喊住了邓建。 邓建喝了一点酒。 他这个人，擅长拍马屁，也擅长搞人际关系，一顿饭的功夫，就跟桌上的那些个老知青打的火热，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但邓建的酒量却不太好，不到半杯的白酒，人就有点晕头转向了。 “啊？江知青，你喊我？” 邓建自知自己有作弊造假的前科，虽然江明浩最终把他留下了，但这个名额到底是有点来路不正，江明浩单独把自己留下，让邓建身上的酒气顿时去了一半。 “嗯，我跟你聊点事。” 但凡领导突然把人留下谈心，十有八九都是降职降薪或甚至是辞退，邓建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他甚至迷迷糊糊的复盘了一下刚才在酒桌上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大队部的院子里杯盘狼藉，还有个屋子做了临时的安置点，人也不少，于是江明浩带着邓建出了大队部，一路走到了距离学校施工场地不远处的一个斜坡上面。 江明浩喜欢爬山，喜欢站在高处，这是他前世这一世都没有变过的一个喜好。 邓建体格本来就偏弱，又喝了酒，加上斜坡土质疏松，每踩一脚都有沙土滑落，等到邓建爬到江明浩身边，鞋子已经完全被尘土覆盖，连发梢也沾了尘土。 “江知青，你要跟我聊啥啊？等等，我先说句话，上次撒谎是我不对，这涉及到人品问题，我承认，但我也不是完全撒谎，我真的去过国外，也在英国大学待过，只不过不是当学生。” 邓建心里是笃定江明浩打算秋后算账，没准让他来这当老师，本身就是个圈套，就是为了先把他捧起来再狠狠的摔下去。 可他还是想解释一下，他真的是很想要这份工作，也很想留在这里。 “我和你要聊的不是这个，你是不是留过学这件事，也并不重要。” 额？ 邓建有点懵。 并不重要，那重要的是啥？ “我不打算让你留在学校当老师。” 邓建的脸垮了下来。 他就知道，江明浩要跟他谈的肯定还是这个事，说到底，就是对他撒谎的事耿耿于怀呗！ “俺我等下收拾收拾就走。” 邓建的语气难免带着几分情绪。 他觉得江明浩用这样的方式侮辱他，让他很难接受。 他邓建哪怕没有好体格，没有真的留学学历，但他好歹是个男人啊，哪个男人不要自尊不要面子啊？ “你不想听听我打算让你做什么吗？” 江明浩侧过头，看向邓建，眼神里并没有邓建以为的鄙视和不屑。 “不当老师还能干啥？喂猪？” 邓建撇撇嘴。 “我在生产队也没看见公家的猪圈，再说了，就我这体格子，别说养猪，喂鸡都端不动鸡食槽子。” 他要是体格好，当初也不会冒死跟着人偷渡到英国去，结果差点没死在那。 “你这样的人才去喂猪，是暴殄天物，我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就看你愿意不愿意。” 人才？更重要的事？ 邓建心里有点打鼓，这反差有点大，他一个因为撒谎差点被pass的人竟然成了人才，还能干大事？ 邓建自己都不信。 “我打算让你去开拓市场，联系药厂、食品厂，联系全国各地的企业食堂、饭馆以及所有可能批量采购青菜的单位。” 邓建听懵了。 但他现在至少能肯定的是，江明浩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并不是在忽悠他。 可是这些东西他完全不懂啊！ “江知青，我......我不懂啊，这我能干吗？” “不需要懂，开拓市场其实就是开拓人脉，你只要和人打好关系，懂与不懂的问题产品本身就能解决了。” 江明浩是重生回来的，前世手掌亿万商业，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也亲手培养了被誉为销售战神的几个销售精英，这些销售精英有个别出去单飞的，也都混成了一方领域里的佼佼者，所以，他对销售的了解很深刻。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不管时代怎么发展变化，这点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看重的就是邓建的这一点。 刚刚的饭桌上，邓建三言两语就跟之前并不相识的人建立了链接，更是用一顿饭的功夫就跟大家称兄道弟，这个能力，不是名牌大学能够培养出来的。 “能行？” “行。” 江明浩说的很肯定。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假以时日，邓建绝对会成为销售战神。 “那工资嘞？江知青，我干啥都无所谓，但当老师一个月好几十块，我养活一家老小足够，你还解决吃饭睡觉的问题，这工资我就可以一分不花都攒着邮寄回家，我......” “你出去开拓市场，我一个月给你两百的工资，一天十五块的出差补助，除此之外，还有......” “我干！江知青，我干！” 不等江明浩说完，邓建赶紧把双手举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像生怕江明浩反悔。 “啥时候去？先去哪？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看着邓建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的样子，江明浩再一次肯定，邓建的确是个做销售的好苗子。 “先不急，等我带你见见世面再出去。” 但邓建是真的着急。 一个月两百块啊！ 他要是出去的晚了，江明浩反悔了咋整？ 或者万一江明浩咂摸过味来，又想起了他撒谎编瞎话的事不把这好事给他了咋整？ 还有那个出差补助，一天十五啊，他以前在英国的时候住的是下水道和公园长椅，一分钱不用花，现在他也能一样，那他早出去一天，就能多攒一天的钱啊！ “工资从今天开始算！” 江明浩怎么能看不出来邓建的小心思。 被人看出心思，多少有点尴尬，但邓建最大的优点还不是能说会道，而是自洽能力很强，尽管尴尬，可跟实际得到的好处相比，所谓的面子就不重要了，毕竟面子又不能当饭吃。 下了斜坡，邓建的酒劲基本上也算是过去了，他跟江明浩说想要在生产队里走走，江明浩自然没拦着，还建议邓建去坡田的沙棘地看看。 未来，邓建跑药厂和食品厂，主要推销的就是沙棘。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江明浩准备回家，却在路上遇到了石兰，还有刘傻柱。 “你放开俺！” 远远的，江明浩就看到刘傻柱拽着石兰的胳膊，用力的拽，而石兰则是惊声叫喊。 “柱子哥！” 刘傻柱从来不主动攻击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社员动手动脚，所以，这一幕让江明浩惊讶的同时也有点着急。 刘傻柱心智不正常，下手也难免没轻没重，石兰又是个女人，身体也不是很好，真要撕扯之下出了啥问题，对谁都不好。 第414章 去见世面 “石兰姐！” 江明浩快速的跑到两人身边，一只手抓住刘傻柱的手，一边喊了石兰一声。 “柱子哥，你松手！” “俺不松！” 刘傻柱向来听江明浩的话，但这回江明浩的话却没起作用。 “傻柱，俺和你没怨没仇的，你抓俺干啥？” 石兰用力的甩胳膊，想要把刘傻柱的手甩下去。 但刘傻柱很有一股子蛮力，如果不是他自愿，就是江明浩也掰不开他的手。 “石兰姐，你先稍安勿躁，我跟他说说。” 江明浩说完，转头看向刘傻柱，眼光很温柔。 “柱子哥，你为什么要抓石兰姐啊？她是女同志，柱子哥是男同志，男同志不能随随便便抓女同志的，知道吗？” 江明浩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问。 “俺就不放，她是坏人。” “刘傻柱，俺干啥了？你就说俺是坏人？你这些年咋越来越傻了？你放开俺！” 听到刘傻柱的话，石兰的情绪激动起来，用力的去掰刘傻柱的手，但刘傻柱铁了心不放手，哪怕手指被石兰扣的破了皮，也一点没撒开的意思。 “石兰姐，柱子哥他毕竟不是正常人，他说的话你也不用太在意，你先控制一下情绪，柱子哥，石兰姐刚回生产队没几天，她对生产队还不熟悉呢，能做什么坏事啊？而且石兰姐之前一直被坏人欺负，柱子哥要是一直抓着石兰姐不放，也是在欺负人，知道吗？” “哥，俺没欺负人！” 听到江明浩说欺负人，刘傻柱立刻松开了手，而且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江明浩。 “有病！” 石兰揉了一把被刘傻柱抓的酸疼的胳膊，低声咒骂了一句，转头就走了。 “柱子哥，你为什么说石兰姐是坏人啊！” “她就是坏人，她刚才躲在大队部外头的柴火垛那偷听，俺爹跟俺讲故事的时候说过，偷偷摸摸的都是坏人！” 江明浩心中了然。 “嗯，柱子哥做的没错，但是下一次，柱子哥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直接抓人，你可以偷偷的告诉我，要不坏人很厉害，柱子哥打不过，不就让坏人跑了嘛，你说是不？” “嗯，哥厉害，哥能打败坏人！” 刘傻柱嘿嘿笑起来，还拍了拍手。 “那柱子哥先回家吧，家里的那些客人柱子哥也要好好招待他们，不要说不好听的话也不要随便进他们住的地方，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俺听话！” 江明浩对着刘傻柱竖竖大拇指，又给其整理了一下敞开的领口，看着刘傻柱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江明浩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石兰姐为什么要跑到柴火垛后面偷看偷听呢？ 江明浩倒不是和刘傻柱一样，以为石兰是要干什么坏事，但这个举动本身的确是不太合理。 回到家，苏美秀的话，却让江明浩嗅出了一点端倪。 “明浩，今天老师们都到了，石兰姐去了吗？” 江明浩这才意识到，石兰应该是害怕他反悔，不让其到学校当老师，如果真是这样，石兰的举动倒也没什么毛病。 当老师这个事，是个普通社员就不会不感兴趣。 “没有，我忘了通知石兰姐了，回头我找个时间跟石兰姐说一声。” “哎呀，你怎么给忘了呢，石兰姐肯定着急了，不行，我现在得去跟石兰姐说一声。” 说完，苏美秀就不管不顾的去找石兰了。 此时是大白天，江明浩也没拦着。 不过，自己媳妇对石兰的这个重视程度真的有点超过对他了啊！ 两个孩子看到江明浩回来，缠着让江明浩陪他们下跳棋，这是江明浩之前买回来给两个孩子解闷的，但江月年纪小，每次都是乱下一通，也就是艳红性子好，每次都让着江月。 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跳棋，楚娇带着楚大虎来了。 不过两个人谁都没进门，站在大门口。 “江知青，这是俺在家的时候晒的豆腐干，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江明浩自然不能收。 尽管不知道楚娇的家庭情况，但能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带着弟弟到外面来，家庭条件能好到哪去，特别是豆腐这种东西，一般也就过年的时候才会做点，金贵的很。 “江知青，你就收下吧，不为别的，俺就是想表达一下俺对你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你大人大量，俺哪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虎子哪能有机会上学，你就收下吧！” 楚娇说完，扔下手里的面袋子就跑。 江明浩无奈。 只能弯腰把面袋子捡起来，黑漆漆的面袋子里装了二十来块麻将牌大小的豆干，晒的皱巴巴的，弥漫着豆子的香气。 江明浩对楚娇又多了一层认识，这姑娘是个知道感恩的。 她没有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这丫头的人品在江明浩这里得到了认证。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那些老师们的伙食依旧是戚芳带着人安排的，但和中午的欢迎宴不同，饭菜就是简单的野菜干炒鸡蛋和清炒白菜片。 当然，这也是江明浩的意思，他不差钱，但不能顿顿好吃好喝的供养这些人，人的胃口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他要让这些老师明白他们，他们在生产队的地位并非高人一等，他们接下来要过的生活也不会比社员们高太多。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直接喊上邓建，去了小团山子生产队。 让邓建亲眼看见蔬菜大棚里的菜，和新一批繁育的沙棘苗。 此时的黄瓜秧子，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绝大部分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个别开小花的几棵黄瓜秧，花朵也大了不少。 石大满自然要来追问石井海的事。 石井海家人那边他快按不住了。 “小江，你跟俺说实话，石井海是不是已经......” “石队长，我说他没事就是没事，之所以没把他带回来，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今天我还会再去一趟，我跟你保证，人我一定会给你带回来的。” 石大满哭丧着脸，这几天他都有点活够了。 “放心吧！” 江明浩拍拍石大满的肩膀，也真是难为这老头了。 以前窝窝囊囊的陈富贵如今春风得意，每天红光满面，但昔日意气风发，可以跳着脚骂人的打狼英雄，如今却暮霭沉沉，垂垂老矣，这让江明浩生出了一种英雄暮年的悲凉感。 邓建一直跟在江明浩身边，两个人说的话他听的并不是十分明白，但他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好事，而且，江知青很大可能要拉着他一起。 “邓建，带你去见见世面！” 邓建的预感应验了。 但他能说不吗？ 肯定是不能，他已经给每个月二百块的工资做好了预算，所以，哪怕是刀山火海，为了每个月的两百块钱，他也要去。 这一次，大院的门很快开了。 邹静换了身旗袍，白色印着银色牡丹花的旗袍，领口和袖口都缝着一圈白色的毛边。 邓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穿着打扮的女人，一时间惊讶的站在原地，竟然忘了应该先迈哪只脚。 “邓建，这是邹静，邹姐！” 江明浩像是没有看见邓建的失态，开口介绍道。 第415章 想要拉江明浩上船 “邹姐，我叫邓建，不好意思啊，我以前一直在生产队，第一次看到邹姐这么漂亮优雅的女同志，有点失态，请邹姐原谅啊！” 邓建很快的回过神来，对着邹静很是诚恳的鞠了一躬。 “没事没事，进来吧！” 邹静看了邓建一眼，领着两人直接进了屋。 这是邓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虽然他去过英国，可他是偷渡过去的，就像是老鼠一样，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根本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走，所以，他见识的地方很少，而眼前的这个房子，装修的富丽堂皇，是完全超出邓建的认知的。 但也只是短暂的几乎是一瞬间的惊诧之后，邓建的眼神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还是以往的那个包厢。 “邹姐，穆老板呢？” “老穆最近出差去京市了，人没在，小江找老穆有事？” 邹静笑容不深不浅，让人看不出笑容下面的真实情绪。 “哦，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事，问邹姐也是一样的。” 邹静闻言挑挑眉，在江明浩的对面坐了下来，举止优雅，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白皙细长，指甲上涂抹着艳丽的指甲油，和雪白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想问问邹姐，石井海是不是在你们这？” 江明浩不怕打草惊蛇，因为这个事本身就是个阳谋，如果穆双河不是故意露出马脚，光靠那两个社员是绝对盯不住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没有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来找穆双河要人。 邹静伸手拨弄了一下指甲，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沉默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邓建一直屏着呼吸。 他的手心已经出汗了，桌子下面的双腿也哆嗦个不停，但从他的面上却基本看不出来。 “行，我知道了，穆老板应该有什么话让邹姐转达吧？” 邹静抬头看向江明浩。 这个年轻人就是太聪明了！ 这么聪明的人要是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那该多好啊！ “老穆让我转告你，他很欣赏你，希望能和你摒弃过往做朋友，他会表达诚意的。” 摒弃过往？ 江明浩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还真是不打自招啊！ “穆老板这话说的挺有意思，我和穆老板之间哪来的过往，更谈不上摒弃，既然来都来了，就麻烦邹姐帮我上几个特色菜吧，我请我这朋友尝尝鲜。” 邹静的眼眸深处有一抹极淡的情绪闪过，然后就站起身，拧着纤细的腰肢出去传菜了。 “怕了？” 江明浩侧目，看着邓建桌下抖的有点厉害的腿，问道。 “不......不怕。” 邓建努力的捋直自己的舌头，他不能让江知青觉得他是烂泥扶不上墙，怕也不能说，打死也不能承认。 “这屋后面有个菜窖，你等下找个借口溜过去看看，看看菜窖里都有啥，什么都不用做，看看就行。” 听到这话，邓建一下子抓住桌布，死死的将桌布攥着，才没有让自己表现出害怕和惊恐来。 江明浩没再继续说别的，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邓建倒了一杯茶。 穆双河这边的茶叶品质都不差，江明浩前世是喝过各种茗茶的，所以对茶叶有自己的判断和品味。 邓建则什么都不懂，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甚至有点口干舌燥，也不管杯子里的茶烫不烫，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大院不比一般饭店，来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客人很少，因此上菜的速度极快，不到半个小时，六道菜就摆放在了桌子上。 邹静介绍了一下菜品，临出去前，眸色在邓建的身上扫了一下，视线转换很快，一闪即逝。 “吃饭吧！” 江明浩拿起了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全心全意的吃起了桌上的菜。 虽然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都是邓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吃的，可是邓建却完全没有胃口。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江明浩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 还有他每个月两百块的工资。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出去一下。” 饭吃到一半，邓建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江明浩用手指了指厕所的位置，邓建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江明浩并非是像邓建猜测的那样，要用这件事做考察，而是真的觉得邓建做这件事相对而言比较合适。 通过之前和邹静的交流，邹静已经基本认可他此行是为了石井海而来，对菜窖的警惕性不会特别高，但若是他亲自去查看，再怎么样，目标都过于明显。 “谢谢邹姐啊！” “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这几步路的功夫，你说了多少遍谢谢了！” 十来分钟后，帘子外响起了邓建和邹静的声音。 听邹静的语调，带着几分放松和轻快。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挑挑嘴角，邓建这小子还真是有本事。 重新坐下来后，邓建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江明浩点点头，没说话，而是扒拉起了碗里的饭，没了之前的紧张。 “江知青，我看到菜窖里的东西了！” 离开大院后，邓建才开口。 “都是些坛子和水缸，还有几个泡酒用的玻璃罐子。” 邓建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等到他看到菜窖里全都是坛子水缸之后，紧绷的情绪立刻就放松了。 他更加的笃定这是江明浩对他的考验。 好在他经受住了考验，保住了每个月两百块钱的工资。 “水缸里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 邓建摇摇头，水缸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开饭店的，水缸里不是酸菜就是咸菜，还能是....... 邓建忽然觉得一股冷风从脚底吹上来，很快就把他吹的浑身冰凉，四肢僵硬。 他的脑海里立刻想起了水浒传里孙二娘的人肉叉烧包，又联想到刚才桌子上的几盘颜色艳红的肉菜，胃里一阵翻腾。 “缸里应该都是野生动物。” 啥？ 野生动物？ 邓建有点埋怨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虽然邓建没有看清楚菜窖里的东西，但江明浩能够肯定，那些缸里装着的都应该是腌制过的野生动物，至于坛子里泡着的应该就是熊胆、蛇胆、野鸡胆甚至是虎骨、虎鞭一类的药酒。 至于石井海...... 第416章 菜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 “这是老穆从一个老乡手里收过来的药酒，滋温养肾，老穆让我给你装了一小瓶。” 临走的时候，邹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子，瓶子里琥珀色的液体透亮澄澈。 江明浩看了邹静手里的瓶子一眼。 挺有意思！ 刚才邹静暗示他的话他没有给出正面回应，现在又打算用这瓶药酒拉他上船。 “谢谢邹姐，这药酒一看就很珍贵，我年轻，身体还算健康，这药酒还是留给穆老板用吧！” 邹静抓着瓶子的手紧了紧。 “年轻真好啊，但这东西留着有备无患，毕竟是老穆的一番心思嘛！” 邹静把瓶子往前推了推，眼神带着几分平时从未出现过的气势。 “穆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邹姐帮我转达穆老板，我们虽然未必能做朋友，但路总还能走得通，这条路大门的钥匙就在石井满的手上，我们先走了！” 江明浩拿出五十块钱，压在了桌子的花盆下面，转身离开。 邓建对着邹静笑了笑，跟在江明浩的身后走了出去。 邹静艳丽的指甲陷进了花盆的土壤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啊！ 看着江明浩和邓建的身影消失后，邹静进了大包厢里侧的一道暗门，通过暗门的小道进了一个屋子。 进屋之后，邹静直接抓起了电话机。 回尖山咀的路上，邓建一直没说话，嘴唇微微发白。 他虽然不明白江明浩刚刚和邹静说的那些暗语，但他却能感受到，刚刚他经历了一场暗涌和较量。 “紧张？” 江明浩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仍旧没避开车轮下面的大石头，坐在副驾上的邓建被颠的差点跳起来。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用紧张。” 没等邓建回答，江明浩又说道。 “看到蔬菜大棚里的那些菜了嘛，还有两个月就能上市了，我希望你能在上市之前找到客户。” 江明浩岔开了话题。 “我肯定能找到。” 不再讨论之前的问题，邓建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 尽管邓建心里对这个事一点谱都没有，但为了那两百块的工资，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除了工资，一斤菜再给你提成五分钱。” 听到还有提成，邓建的劲头更足了。 “卖多少都给提？” “嗯，没有上限。” 对于销售人员而言，真正激励人的并不是底薪，而是提成，但江明浩之所以给邓建这么高的底薪，是因为邓建要面对的是一个空白的市场，没有人在前头带路，而且还有随时可能触碰红线的政策限制。 “江知青，那我算是见了世面了不？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邓建此时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看到眼前阴森森的验尸间，邓建差点直接吐了，腿软的只能靠在墙上。 纪宏看到江明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江明浩分装了5ml卷柏纯液交给邓建，邓建的手横在身前，却半天没敢去接。 这啥东西啊？ 咋是从这种地方拿出来的？ 江知青让他卖菜，可是他咋感觉今天经历的事和卖菜都没啥关系呢！ “这是卷柏纯液，你出去面向药厂销售的就是它。” 邓建心里的确是犯膈应，但也知道，他没办法拒绝，只能咬咬牙，把江明浩手里拇指粗细的封闭玻璃试管接过来。 试管里的纯液因为是刚从冷柜里拿出来，冰凉拔手，邓建差点一个没握住把试管摔了。 “江.......江知青，这东西为啥要放在验尸间里啊？” 回到车上后，邓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纯液需要低温保存，目前整个白沙市只有验尸间有保存条件，这个是做什么的，知道吗？” 既然要去推销卷柏纯液，对于卷柏纯液最起码的功效邓建要有了解。 江明浩言简意赅的挑了几个主要的内容给邓建做了科普。 不得不说，邓建的确是有做销售的天赋，江明浩刚刚给他科普完，邓建就已经把其整理成了销售话术，这种无师自通的销售能力，绝对能够吊打绝大多数的销售经理、销售总监。 江明浩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四点，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江明浩打了把方向盘，把车重新开回了白石县。 许大炮的小院依旧落着锁。 这小子也是厉害，出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回来，而且也没给江明浩打电话发电报。 “你往北边的药厂跑吧！” 许大炮跑的是南边的药厂，为了避免两个人撞车，江明浩给邓建指了路线，而且大棚蔬菜面对的客户也集中在北方，邓建等于是一箭双雕。 “行！” 对于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事，和即将面对的陌生的人，邓建没有任何的恐惧和紧张，有的只是期待。 回到生产队，天已经黑了。 知青们都已经吃完了饭，点了油灯坐在屋里说话。 看到邓建进来，立刻有人围上去，打听邓建白天跟着江知青去干啥了。 “我跟着江知青去了趟团山子生产队，跟着看看蔬菜大棚长啥样。” “蔬菜大棚？小邓，江知青为啥带你去看蔬菜大棚啊？” 其实大家对蔬菜大棚是啥都没有概念，他们感兴趣的是，为啥这么多人，江知青只单独和邓建一起出去了。 “江知青想让我去卖菜。” “卖菜？” 听到邓建的话，大家先是惊讶，然后表情都变的微妙起来。 特别是最开始跟着邓建一起在公社参加面试的两个。 邓建当初撒谎留学的事他们都知道，邓建先是被排除后又被录取的原因他们也知道，正因如此，他们觉得江明浩是在戏弄邓建。 把他录取了，但又不让他当老师。 卖菜，也真亏邓建还能笑得出来。 “嗯。” 邓建没解释太多，主要他怕再说下去，他就控制不住笑出来。 这么好的事，只有他一个人做就够了。 “干啥都是干，开工资就行。” “对对对，反正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嘛！” 大家不知道怎么发表意见，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道。 邓建点点头，端了盆出去洗漱。 大家伙立刻交头接耳的悄悄议论。 那两个白山公社过来的人把邓建撒谎留过学的事说了出来，并言辞凿凿的肯定，江明浩录取邓建就是为了把他当猴耍。 其余的几个老知青看了这两人一眼，没发表意见。 他们不知道的是，蹲在沟子边刷牙的邓建，笑的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 卖菜？ 这菜可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 第417章 交代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彻底亮，邓建就早早的起来，把之前刚拿出来的生活用品又重新塞回了挎包里。 连擦脚的破抹布都收了起来。 “小邓，你这是......” 几个老知青看着邓建，心里有点惋惜。 虽然跟邓建接触的不多，但是这小子说话办事很有一套，相处起来很舒坦。 所以，看到邓建打包行李，几个人就凑上来关心一下。 “没事，出差！” 出差？ “邓建，要不要我们替你去跟江知青求求情啊？虽然说撒谎这事不地道，但也不算啥大毛病，你再跟江知青好好认个错，这事可能就过去了。” 从公社来的两个人也凑上来说道。 他们在心里撇撇嘴，根本不相信邓建的话。 卖菜还用出差？ 真是把他们当二百五糊弄啊！ “不用不用，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趟出差最少也得一个多月，回来给大家带当地的特产啊！” 邓建心情好的很，而且虽然人在这，心却早就飞走了。 “那你一路顺风啊！” 其他人都没再说别的，老知青们语气倒还算诚恳，但另外两个的语气里却多少带了点阴阳怪气。 邓建摆摆手，挎着行李就去江明浩家的大门口蹲着了。 等到苏大山起来开大门，差点被吓的一趔趄。 这大清早的，门口蹲个东西，还以为是山里的啥野兽呢。 “大叔，我是生产队新来的老师，我来找江知青！” 苏大山打量了邓建一眼，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看着倒是和自家那姑爷子差不多。 “你这后生，有事咋不敲门，这一大早的天又潮又冷的，再冻出个好歹，走，进屋！” “大叔，我就不进去了，我就跟江知青说几句话就行。” 邓建很有分寸，江知青家有女人还有孩子，这个点，八成还没起来呢，就是起来了估计也没洗漱，他这么贸然进去不礼貌。 “你们这些后生啊......咳咳......明浩！” 苏大山摇摇头，对于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他是弄不明白，扭过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江明浩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跟苏美秀学着给两个小丫头扎辫子，但不得不说，男人在扎辫子这个事上的确比女人少了几分天赋，不过就是两个普通的小辫子，他扎了好几回，愣是没扎明白，还被俩闺女嫌弃的不行，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听到了苏大山的声音。 这可真是救他于水火啊！ “邓建，你这是......” 看了一眼邓建脚下的行李，江明浩有点哭笑不得。 这么积极的员工还真不多见。 “江知青，我今天就想出差去，昨天晚上我点着蜡看了半宿的地图，北边的几个城市我都研究了一遍，哪有药厂哪有工厂我都标出来了，我合计菜不到两个月就要下来了，早出去一天，就能早一天把菜卖出去。” 江明浩看了邓建一眼，他说这小子怎么眼圈乌青呢！ “你等我一下。” 既然要出差，钱总得拿够。 “这是三百块，用完了就回来，不管推销出去多少。” 江明浩把三百块钱塞到了邓建的手里。 邓建的手哆嗦的厉害。 江知青太信任他了啊，三百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给了他。 “先吃口饭吧，等下让陈队长给你开个介绍信再走。” 邓建这才想起来，没介绍信他根本就出不了门。 江明浩把邓建让到了家里，毕竟这小子行李都拎着了，总不能因为一口早饭再让他把行李拎来拎去的。 邓建这顿饭吃的多少有点拘谨。 尽管江知青一大家子人对他都挺热情，但他总觉得跟江知青一家坐一起吃饭有点压力。 吃过饭后，江明浩就亲自带着邓建去找陈富贵开介绍信。 对于江明浩的决定，陈富贵那是绝对的支持，让开介绍信就开介绍信，一句话都没问。 邓建彻底信了陈富贵之前说的那些话，在尖山咀，江明浩的话就是圣旨，没人会对江知青的话提出质疑。 “注意安全，等你的好消息！” 江明浩将邓建送到车站。 “江知青，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邓建眼神之中透着几分坚定，还有对江明浩的感激。 活到这么大，没人真正的信任过他，他也没有得过到这样的尊重，他之所以善于察言观色，就是因为他一直寄人篱下，不会察言观色，他就没有好日子过，而揣测人心，溜须拍马，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 他在公社的时候的确撒谎了，这份工作本来不应该属于他，可是江知青没有将他一棍子打死，不仅给了他机会，还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尊重和信任，所以，他邓建一定要好好混出个人样来，让江知青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目送着邓建的身影消失在进站口，江明浩坚信，他放出去的是一只苍鹰。 谭树民带着孙黄山跟着林业局的人一起下乡去指导社员们栽种沙棘了，许大炮一直在外面推销卷柏纯液，从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的情况上判断，这小子肯定是憋着干啥大事呢！ 邓建也已经被放出去了，不是江明浩盲目的自信，他是真的笃定邓建这趟出去，一定会满载而归。 当然，三个生产队的蔬菜总量加起来至少上百吨，光靠邓建这一月半月的推销肯定不可能全部消化掉的，所以，他也要出去找销路了。 不过在他出去之前，要把学生的招生工作安排好。 回到生产队，江明浩第一时间找到了孟春生。 同来的三十几个人里，不管是论性格还是能力，孟春生都是最能担得起重担的人选。 “所有适龄的孩子都可以报名，所有的费用都免，包括书本和学习用品，但只有一点，刘王庄和敖子沟的孩子暂时除外。” 孟春生把江明浩交代的内容仔仔细细的记了下来。 对于为什么会有除外的生产队，孟春生虽然好奇，却没有问。 江知青这么心怀大爱有格局的人，不管做什么安排，都是能够理解的。 “如果两个生产队的人要是问起来，就让他们去找他们的队长。” 孟春生点点头。 这个事他肯定能够办好。 “孟老师，学校马上就要竣工了，操场怎么规划你和大家伙商量着来，我会跟工程队长打好招呼，还有，我们生产队有位女同志，叫石兰，她未来也会在学校工作，她没什么经验，你多帮助帮助她。” 这一次，江明浩特意把石兰安排了一下。 他可不想让自家小媳妇再因为这个事不开心了。 第418章 出差郧阳 “娘，明天学校就开始招收学生了，我让孟老师暂时不接收刘王庄的孩子，我......” 刘王庄毕竟是崔兰花娘家所在的生产队，再怎么说，江明浩做这个决定也要知会岳母一声。 登时不等江明浩把话说完，就被崔兰花打断了。 “你小子是怕你娘俺不乐意？” 江明浩嘿嘿一笑，他当然怕岳母不乐意啊！ “俺又不糊涂，那赵标之前咋折腾的俺都知道，这个教训得给，否则那混账玩应还以为自己是个茬子呢！” 江明浩对着崔兰花竖了竖大拇指。 崔兰花不仅深明大义，而且脑袋转的还快了，她压根就没往女婿是要报仇的地方想，女婿一说，他就知道女婿是要借着这个事敲打赵标。 别的生产队孩子都能上学，就刘王庄的孩子不行，社员们能答应？ 但这学校建在尖山咀，出钱出力的都是自己女婿，社员们想往上闹也闹不通，到时候他们就得去折腾赵标，不把赵标那混账东西折腾个半死不活，他是不会老实的。 哥嫂一大家子还都在刘王庄，借着这个机会把赵标收拾服帖了，以后哥嫂一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 崔兰花想的，正是江明浩的意思。 江明浩又找了苏春旺。 如果不是前两天迎接老师，江明浩都差点忘了苏春旺这号人物，现在想起来了，自然也想起来了他之前安排给苏春旺的事。 如今大地回暖，敖子山上的卷柏也已经慢慢的复苏，提炼纯液需要的卷柏数量是庞大的，一旦真的和药厂建立合作，那卷柏的供应就不能断。 这个事只能交给苏春旺。 “还有，林蛙养殖的事你别忘了，如果你真能把林蛙养活了，以后生产队养殖林蛙的这个项目就让你全权负责。” “就像孙黄山那样？” 苏春旺这段时间动不动的就到荒田去帮忙，看着以前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孙黄山，自从被江明浩委任种植沙棘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好像脱胎换骨了似的。 站在田里，指挥大家伙干活，那气势就像是指挥打仗的将军似的。 苏春旺是羡慕嫉妒的。 可他也知道，自己有前科，江明浩没跟他彻底断了合作，都算是额外开恩了，他咋好意思再跟江明浩提啥。 但现在，江明浩的话让他看着了亮光。 “嗯，你要是能养活林蛙，不仅自己能赚钱，也能带着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过上好日子。” 苏春旺听的心生向往。 “中，俺明天就去毛沟河套子翻林蛙去！” 现在的林蛙还没有完全的结束冬眠，很多都在河套子的草稞子、蛙洞和石头缝里，虽然不好找，但要找到了，抓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当然，苏春旺自己也知道，林蛙这事虽然听着很诱人，但并不像收卷柏那么靠谱，所以，卷柏这个事还是最重要的。 闲了一冬的苏春旺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知道先忙哪个好了。 最后的最后，江明浩找到了陈富贵。 暂时不招收敖子沟和刘王庄的孩子，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很大可能两个生产队会有社员来闹事，这个情况，新来的那些老师处置不了，只能陈富贵出面。 “小江，这个你放心，咱尖山咀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别说是刘王庄，就是敖子沟那帮子狼再来，咱社员也能把他们打出去，你该干啥干啥去，家里有俺呢！” 听到陈富贵信誓旦旦的保证，江明浩抿嘴笑了。 “咋着？信不着俺？”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队长最近变化很大，越来越有干部的气派。” 陈富贵白了江明浩一眼，不过也知道江明浩揶揄他也并非出于恶意。 “还有一件事，团山子生产队的孙宏伟一家可能会暂时搬到咱们生产队来，队长帮着安排一下，平时多照应一眼。” “小江，这......行，俺看着安排！” 一般情况下，除了娶媳妇嫁闺女，是没有社员会全家搬家到另外的生产队的，陈富贵活了五十多年都没遇着过这种情况，搬家容易，那地咋整，口粮咋整？ 可这话又是江明浩说的，陈富贵忍了忍，没问。 “他们一家的粮食和户口都不动，队长就先给他们安排个落脚的地方就行，最重要的是要方双眼睛，但凡又外头的生人进生产队或者接触孙宏伟，队长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人按住。” 陈富贵一听这个，明白了，这是避祸啊！ 如果这事不是小江安排的，陈富贵打死也不能让这样的人到生产队来，可小江安排的人，他就没别的说的了，反正小江干啥那都是有道理的，都是对的。 落实好了一切问题，江明浩背着挎包，当天下午就离开了白沙。 江明浩此行是有明确目标的，那就是林省。 林省和云省毗邻，同处北方。 此时，南方的青菜已经可以端上饭桌了，所以，南方市场肯定不是他的目标。 而他要开发的目标和邓建也是截然不同，不可能撞车的。 江明浩直接到了林省郧阳市。 林省下面有九个行政市，但江明浩之所以目标明确的选择郧阳市，是因为郧阳是个典型的矿产城市，整个郧阳有三家国有煤矿，黑矿可以说不计其数。 而到了郧阳之后，江明浩没有直接去煤矿。 他买了一张当地的行政地图，把除了三个国有煤矿之外，他知道的几个小的黑矿都圈了出来。 江明浩为什么知道这些黑矿，是因为在1999年的时候，这些黑矿联合起来，成立了一个煤炭行业协会，虽然是民间组织，但搞的很大，加上三大国有煤矿的没落，这个煤炭行业协会在郧阳的煤炭行业十分的出名，最后更是走出郧阳，在全国的煤炭行业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2003年，这个煤炭协会联合成立了大盛煤炭资源集团，接连收购了全国数家煤矿。 收好了地图，江明浩站在招待所的窗户前，看着郧阳的夜色。 这年代，有矿的城市是很牛的。 哪怕环境条件很差，可是因为有矿产，城市的发达水平是一般无资源城市比不了的。 窗台上，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粉末。 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焦油味，不过是来到郧阳半天，江明浩的脸上就蒙了一层煤粉。 第419章 小巴上的麻烦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坐上了一辆前往阳西县的小巴车。 这种小巴车是黑车。 属于非法运营的，使用的小巴车也是用其他渠道淘汰下来的公车改装的，破的不能再破，连座椅都是用木头板打的，有一些地方，钉子还露在外头。 但因为交通不发达，即使是这种坐着要颠碎骨头的黑车，也不一定能够坐的上，江明浩上车的时候，车就已经塞满了人。 江明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里侧，一个相对不那么憋闷的地方。 车上的基本都是普通社员和矿工。 这个很好分辨，因为矿工露在外头的皮肤和正常人的颜色是不一样的，特别是手，长年累月的处于暗不见日的矿井里，他们的皮肤并不黑，相反还比较白，可是他们的指甲和掌纹中的煤粉却是无论如何也清理不干净的。 江明浩伸手扶着车顶上摇摇欲坠的扶手，另外一只手撑在车顶边缘的挡板上。 一双眼睛，透过蒙蒙的带着一丝丝薄雾的晨光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 山野漾绿，峰峦雾绕。 一派北国风光。 “诶，小兄弟，他偷你的钱！” 忽然站在江明浩旁边的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拽了江明浩一把，又指着站在江明浩斜后方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喊道。 车上顿时喧哗起来。 “你少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偷钱了？” 被指着的年轻人鼻孔朝天，不屑的说道。 江明浩伸手在自己裤子的侧边碰了一下，就知道里面的钱的确是没了。 “你就是偷了，我亲眼看着你把钱从这小兄弟的裤子口袋里偷出去了。” 中年男人有些激动。 “煞笔，你知道我谁吗？我老丈人是阳西二矿的主任，阳西二矿知道吧？我这身上穿的戴的，随随便便挑出来一样都够你这煞笔吃吃喝喝大半年，说我偷钱？我看是你这穷逼偷钱还差不多！” 年轻人的态度极为嚣张。 江明浩看了这人一眼，的确，穿的戴的不错，脖子上甚至还戴着一条金项链，身上穿着的也是貂皮夹克。 大金链子小手表，这小子算是标配。 “你......你血口喷人，小兄弟，我真是看见他偷你钱了，我......” 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被年轻人吓唬两句，脸憋的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我干啥？告诉你，别喷我啊！我这衣服好几百块钱，碰了你赔不起！” 看到江明浩忽然朝着自己看过来，年轻人眼睛立了起来，用手指着江明浩威胁道。 车上人太多，根本没有地方可施展，所以，哪怕年轻人放狠话，其实也没有可躲的地方。 车厢里议论声开始响起。 “这小伙子不说了嘛，人家是阳西二矿主任的姑爷子，人家能差钱？肯定是那个人瞎胡说！” “是啊，这小伙子脖子上那金链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戴的起的，人这样的有钱人，还能偷钱？依我看，八成是那男的贼喊捉贼。” “我也觉得是，不行搜搜他兜，钱肯定在他身上呢！” 车厢里的舆论几乎一边倒，都认为是中年男人在贼喊捉贼，都不相信年轻人偷钱。 “嗤，看吧！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啊，赶紧摸摸自己兜，看钱都没丢吧，要是丢了话，就赶紧把这煞笔给摁住，否则等下停车这煞笔跑了，你钱可就白丢了！” 听到车上人的态度，年轻人更加的嚣张，嘴角上扬，眼神轻蔑。 “我......我没有偷钱，我真的......我......” 中年人急的抓耳挠腮，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江明浩。 就在此时，小巴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前虎台到了。” 司机报出了个站名。 “哼！贼喊捉贼！” 年轻人嘴上骂了一句，然后就推搡人群，准备下车。 下一秒，手腕被人拽住。 “诶？你这人有毛病吧？他偷的钱，你拽我干什么？看着没，我手上这金表，国外买的，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年轻人一边威胁一边想要甩开江明浩的手。 “事情还没查明白呢，你往哪走？” 江明浩并没有发火，这种小把戏他见的多了。 “你有病吧？他偷了你的钱，你不找他算账，抓我干几把毛啊？撒手，我还有事呢，耽误了我的大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人继续威胁。 “你刚才不说搜身嘛，你说你没偷，那就搜身吧！” “啊呸！你算个六啊，搜我身？老子我是阳西二矿主任的姑爷子，阳西二矿知道不？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人敢不给阳西二矿人的面子！” 车厢里的人深以为然。 这个阳西二矿的确很厉害，一帮子黑社会打手，说是煤矿，不如说是混子窝，所以，别说车上的人都认为年轻人不能偷钱，就是真的看着年轻人偷钱了，知道他的背景，也没人敢吱声。 “别说你只是阳西二矿主任的姑爷，就算你是阳西二矿的主任，事不整明白，你也下不了这个车！” 看着江明浩皙白的好像姑娘似的脸，说话温声细语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把江明浩看在眼里。 “哟呵，老子今天这是碰上上杆子找不痛快的煞笔了？想搜身是吧？行，老子把衣服都脱了，你要是搜出来你的钱，老子就认了这个账，你要是搜不出来，嘿嘿，那就给老子磕头认错，从老子的裤裆钻过去喊三声爷爷，怎么样？敢吗？” 江明浩的嘴角勾了一下。 “行啊，没问题！” 年轻人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一秒钟都没犹豫就答应下来。 “怎么样？你敢吗？” 江明浩的笑带了几分邪魅，落到年轻人的眼里却变的有点邪性。 尽管他并不怕这个事，但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打鼓，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祥预感。 “我......我我我......我有啥不敢的？你就等着钻裤裆喊爷爷吧！” 年轻人磕巴了几句，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最开始提醒江明浩的中年人紧张起来，他伸手碰了江明浩一下。 钱又没有记号，如果人家不承认咋办？ 不对，不是如果不承认，是肯定不会承认。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丢点钱算了，年轻人，谁不爱面子，更何况是江明浩这种一看起来就是有文化的年轻人，回头要真是因此受辱，那他不仅没做好事，反而害了人啊！ 第420章 打赌 遇上这种事，老百姓看热闹的热情顿时高涨。 年轻小伙脱一件，车上的人就哄一声，脱一件哄一声。 年轻小伙倒也干脆，把自己扒的只剩条秋裤，看的车上的女人又是害臊又是兴奋。 “等着喊爷爷吧！” 男人把手里拎着的秋衣一扬，差点蒙在江明浩的脸上。 江明浩没发火。 也没去看地上的那些衣服。 而是跟年轻小伙站在了面对面。 “你......你干啥？” “搜身啊！” 江明浩说完，一只手直接探到了年轻小伙的裤裆上，但就在小伙准备骂人的时候，江明浩的手却绕过他的裤裆探到了后腰，伸手一夹，就从后腰的位置夹出了几张钞票。 车上顿时再次热闹起来。 “搜着了！真搜着了？” “搜着咋地，那钱又不会说话，谁知道是人家自己的还是偷的啊？” 车上人纷纷表示赞同。 这个话说的对，这老百姓的钱长的都一样，就没有老李家的五块和老张家的五块不一样的。 “你承认偷钱吗？” 江明浩夹着手里的钱，问年轻小伙。 “这钱是我的，出门在外，我怕钱丢，才藏在后腰这的，你说是你的钱，你喊它一声看看它答应不答应，哼！” 这个结果是在那个中年男人的预料中的，也是在车上大多数乘客的预料中的，所以，大家伙的眼睛都落在江明浩身上。 “你确定这钱是你的？不是偷的？” “这不废话吗？这钱当然是我的！” 年轻小伙一直鼻孔朝天，不屑一顾。 “那你说说，我手里的是多少钱？” 钱是卷着的，最外面的是十块面额的，里面还夹着别的面额，从外面看，是看不清楚里面有多少钱的。 “我一天花的钱多了去了，上哪记着花剩下多少钱的？像你们这样没钱的穷逼，才把这点钱当回事。“ 年轻小伙的语气张狂，但这句话说的很难听，不仅骂了江明浩还把车上其他的乘客都骂了进去。 “如果我能证明这些钱是我的，你怎么办？也从我的裤裆下头钻过去喊爷爷，怎么样？” 江明浩眼神灼灼的看着年轻人，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大，但却很有杀伤力。 “不可能！” 年轻小伙直接拒绝。 “那你就是承认了钱是你偷的？” “放屁！这钱是老子的！” “既然是你的，你怕什么？” 江明浩的态度温和的不像话，但却让年轻小伙阵脚越来越乱。 “是啊，不是你偷的你怕啥？人家这小伙刚开始可是连壳都没卡就跟你打赌了啊！” “不会是心虚了吧？真偷钱了！” 因为年轻小伙之前骂人的时候把车上其他乘客都捎上了，让大家伙心里不爽，所以，看到小伙拒绝打赌，车上乘客的风向开始变化。 年轻小伙的眼中露出凶光，但根本没人把他的凶光当回事，车上几十号人呢，他又脱的溜光的，没刀没枪的，谁怕他啊！ “行，你要是能证明这钱是你的，我就钻！” 年轻小伙咬咬牙，他就不信了，这钱还能真长嘴，自己承认是谁的。 “大家伙都听见了是吧？等下大家给我做个见证啊！” “听见啊！我们给你做证！” 车上的乘客有一半都跟着起哄，没吱声的那些也都不错眼珠的盯着江明浩。 他们都很好奇，江明浩怎么能证明这钱是他的。 “我手中的这些钱，一共是五十九块七毛六，四张大团结，三张五块的，一张两块的，两张一块的，一张伍角的，两张一角的，两张两分的，两张一分的。” 钱是卷着的，没人知道江明浩说的对不对，所以，江明浩说完之后，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钱展开。 里面的钱和江明浩说的分毫不差。 “真的，看来这钱真是这小伙子的！” “他真是小偷啊！” 车上的人在鄙视年轻小伙的同时，也都很崇拜江明浩。 这钱要是他们的，他们可未必能记的这么清楚。 “呸，你刚才拿钱的时候看着了，这能证明啥？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年轻小伙当然不承认。 这个反驳的理由虽然有点牵强，但也的确不能说是完全没道理，因为这钱的确是在江明浩手里夹了好一会了。 “这四张大团结上的编码分别是、、、。” 大团结的正面是对着年轻小伙和其他乘客的，江明浩根本看不到。 所以，当车上的乘客们看着江明浩报出的编码和大团结上的编码竟然完全一致的时候，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怎么会有人记性这么好啊？ 最震惊的莫过于那个年轻小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能有像江明浩这样的人，他偷过的人不说百十来个也得有五六十，就没有一个人能像江明浩这样的。 “怎么样？钻吧！” 说完，江明浩把两条腿分开，看着年轻小伙。 车上的乘客没一个同情年轻小伙的，谁同情小偷啊！ 那可是五十多块钱，够一大家子吃喝好几个月的了，要不是这小伙子聪明，这个钱可就找不回来了，别说让小偷钻裤裆，就是让他跳车都应该。 “钱不是我偷的！” 年轻小伙开始耍无赖。 一边说，一边开始穿衣服，但是下一秒，他捡衣服的手却被江明浩踩在了脚下。 “你松开！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小伙恶狠狠的威胁。 “我老丈人一句话，就能让你在阳西县消失！” 江明浩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在江明浩脸色沉下来的一瞬间，年轻小伙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甚至忘了手上的疼。 “阳西二矿的主任刘普遥只有三个儿子，没有闺女。” 江明浩说完，脚上的力气忽然加大，年轻小伙吓的浑身哆嗦，疼的脸上的肌肉抽搐。 车厢里的人顿时哗然。 合着这小伙压根就不是二矿主任的姑爷啊！ “真是不要脸！” “啐！臭不要脸的！” 知道小伙没有靠山，还是个小偷，车上的乘客立刻放松了心情，开骂的，动手的，吐唾沫的都有。 年轻小伙看着江明浩一脸的惊恐。 他想不明白，他十五岁就开始当小偷，在今天之前，从来就没被抓着过，他在外面行走，打着二矿主任女婿的幌子，也从来没失手过，为啥今天这些都不好使了？ 第421章 见面礼 “不叫爷爷也行，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江明浩说完，从地上把年轻小伙的裤袋捡起来，当成绳子，捆住了年轻小伙的胳膊。 车上没一个人拦着。 大家还都很庆幸，要不是有江明浩出面解决了这个败类，指不定丢钱的就是他们。 “你放开我！你这是绑架，是犯罪！” “犯罪不犯罪的，公安说的算，你说的不算！” 说完这话，江明浩就不再搭理对方，任凭对方呜哩哇啦的鬼叫，反正他的手被绑着，车上又没人搭理他，就连司机和售票员都对此充耳不闻。 “小伙子，你厉害啊！我还没见过像你记性这么好的人嘞！” “就是啊，那一大串数字你咋记住的啊？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要有人偷钱啊？” 没人搭理偷钱的年轻小伙，反而一个个的跟江明浩攀谈起来。 江明浩客套的敷衍了几句，就把目光落回了提醒他钱被偷的中年男人的脸上。 不管咋说，对方都是仗义执言，他这声谢谢是肯定要跟人家说的。 “不用谢不用谢......你认识二矿的主任？“ “认识算不上，听说过吧！” 中年人哦了一声，又看了看被绑着的年轻人，眉头微微的皱了皱。 “小伙子，你准备带他去派出所？” 江明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带小伙子去哪，这个问题他不打算跟人说。 “大哥也是在矿上工作的？” 这个中年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关节分明，并不粗糙，但指缝和指甲的边缘颜色很黑，由此可见，这个人应该是在矿上工作。 “嗯。” 男人点点头，目光又滑向了年轻小伙，江明浩心中微微惊讶。 年轻小伙一路骂，骂到最后，自己可能也累了，就换成恶狠狠的瞪着江明浩。 “二矿到了！” 司机的声音响起来。 江明浩把身上背包调整了一下位置，上前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连推带拽的将年轻人拽下了车。 “你要干啥？” 看到视野正前方阳西二矿几个字，年轻小伙挣扎的更厉害了。 “带你去见见你老丈人。” “我不去！你放开我！” 听到江明浩要带他去找刘普遥，年轻小伙脸色骤变。 谁不知道阳西二矿是混子窝，刘普遥更是混子中的老混子，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打着对方的名号招摇撞骗，刘普遥不得把他命根子干废了？ “去不去由不得你！” 江明浩虽然长的文质彬彬的，但力气并不小，加上年轻小伙也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人，酒色多了，身体被掏的差不多，根本不是江明浩的对手，三下两下的，人就被推到了二矿的门口。 “干什么的？” 所有的厂矿门口都有看门的，二矿也不例外，更何况，年轻小伙被绑着手，就更引人注意了。 戴着保卫科红袖标的安保人员从门岗走出来，拦在江明浩跟前。 “张叔，让他们进去吧！” 不等江明浩开口，一道声音响起来，江明浩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车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行，进去吧！” 门岗的安保人员犹豫了一下，就放行了。 “你是二矿的？” 被江明浩拽着胳膊的年轻小伙眼睛瞪的铜铃似的问道。 “你到二矿要找刘主任？” 中年人问江明浩。 “是啊！” “那你跟我走吧！” 江明浩道了声谢，多余的话一句没说，拽着年轻小伙跟在中年人的身后。 阳西二矿是阳西县最大的煤矿，煤矿的情况错综复杂。 这是一座从民国时期就被发现的煤矿，但是因为局势动荡，煤矿的开采权前后经历了十数人之多，不过，截止到70年代中期，阳西二矿都没有真正的全面开采。 因为阳西二矿明面上被收为国有，但实际的开采权却在二矿主任刘普遥的手里，刘普遥家族在阳西县当了多年的土皇帝，一手遮天，就是历届领导班子也不敢跟刘氏家族硬碰硬。 不过，江明浩能来，自然是因为心里有底。 江明浩边走，边打量二矿的厂区，很大，建筑不算多，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矿山。 偶尔能看见从井下出来的工人，浑身上下漆黑一团，看到走在江明浩身前的中年男人，都会点头打招呼。 刘兵。 这是江明浩从工人跟中年男人打招呼的过程中知道的。 “前面就是刘主任的办公室，他应该在里面，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江明浩再次跟刘兵道了声谢，拽着年轻小伙就往里面走。 “哥，我错了行不？我错了，我给你叫爷爷，我给你磕头，钻裤裆都行，你别把我送刘主任跟前去，行不？” 马上要到主任办公室了，年轻小伙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哭哭啼啼的央求江明浩，说完就要跪，却被江明浩拎着衣领子拦住了。 “从你把手伸到别人口袋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晚了！” 说完，江明浩敲响了主任室的门。 “进来！” 听到声音的年轻小伙，腿肚子一软，竟然迈不了步了，江明浩则是提着他的腋下，把人架到了屋里。 实木办公桌后头，真皮座椅上，一个头发花白却面露精光的老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进门的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 老头应该就是刘普遥，尽管没见过面，但有些人的气质摆在这，不需要名片也能被人一眼看出身份。 “我是来找刘主任谈生意的，他是我为了表达诚意给刘主任送的一份礼。” 江明浩说完，把年轻小伙往前一推，年轻小伙就瘫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牙齿打架的声音听的很清楚。 刘普遥眯缝着眼睛，完全没看地上的小伙，却把视线盯牢了江明浩。 “我刘普遥五十二，活了半辈子，头一次收到这样的礼。” 刘普遥没说这礼怎么样，也没问江明浩为什么要送这个礼，只是感叹了一句。 “刘主任饶命啊，我错了，我真错了，刘主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忽然，瘫坐在地上的年轻小伙像是中了邪似的，一下子弹坐起来，猛的扑到刘普遥的身前，抱着刘普遥的大腿又哭又叫，下一秒，年轻小伙就被刘普遥一脚踹飞。 动作之快，之狠，让人心惊。 年轻小伙被踹在了胸口，半晌没有缓过气来，脸憋的通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第422章 谈生意也是交锋 “年轻人，你不解释解释吗？” 刘普遥将年轻小伙踹出去的瞬间，视线就落在了江明浩的身上，江明浩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他都能看得见，但他却没有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变化。 如果这人不是瞎子不是聋子，那就是个厉害角色。 刘普遥从来不会以貌取人。 “他是个惯偷。” 刘普遥微微蹙眉。 惯偷，他知道江明浩把人弄到他跟前来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他等着江明浩的下文。 “打着阳西二矿刘主任女婿的幌子偷盗。” 听到这个，刘普遥看了一眼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年轻小伙一眼。 “打着这种幌子的人不是他一个，不过，这个礼我收下了。” 刘普遥说完拍了拍手，就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彪形大汉从外面走进来，不由分说的把年轻小伙从地上拽起来，夹在腋下带出了办公室。 年轻小伙早就吓的失声了。 刘普遥依旧没有收回停在江明浩脸上的视线。 几乎没有人在第一次见到杨彪能够面不改色的，杨彪是他从境外带回来的，是真正见过血的，身上的血腥之气让人不敢正视，更不敢靠近，但这个年轻人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来找我谈生意？” 刘普遥原本要让江明浩先开口，但显然，这个年轻人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倒是很想知道对方来跟他谈什么。 “我姓江，江明浩。” 江明浩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是来卖菜的。” 刘普遥已经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江明浩的目的，好的坏的，但听到江明浩的话，刘普遥愣了一下。 这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送了他一份常人不会送的礼物，然后说他是到煤矿来卖菜的，这....... 这个逻辑显然是刘普遥完全没想到的。 “你......要卖菜.......给我.......呵呵！” 刘普遥笑了两声，觉得江明浩八成是个傻子，他还没见过谁卖菜会卖到煤矿来。 “煤矿的工人不吃饭吗？” “你是哪的人？” “云省白沙市。” “小伙子啊，年轻人有干劲有想法是好的，但也要切合实际，别说你在云省，就是你在郧阳市，这个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刘普遥收敛起脸上的精明之色，此时看着倒和个普通的老头没什么区别，甚至看着还有几分慈祥。 “我们二矿百十号矿工，一天三顿饭，基本上都是白菜和土豆，供销社一个礼拜送一趟，供销社离二矿不到十五里地，驴车牛车都能运，你在白沙，别说驴车牛车，就是用火车也得一天能到郧阳吧，从郧阳到阳西还得两个多小时，你觉得现实吗？” 刘普遥看着江明浩，态度倒是很亲切。 但是江明浩知道，刘普遥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不管外在呈现出来的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内在的东西。 “这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刘主任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买我的菜。” “如果你的白菜和土豆跟供销社给我的价格一样我就买，一个礼拜一送，咋样？” 矿上买菜的事自然不该是刘普遥操心的，但刘普遥这人对矿上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即使不用他亲自操办，他对采购渠道和价格也是门清。 “我卖的不是白菜，是黄瓜、洋柿子，未来还会有豆角、秋葵、豇豆、韭菜。” 刘普遥眼睛转了一下。 “？” 这些菜平时是很少见的。 即使是他刘普遥，也不是能随便吃到的。 “小伙子，你知道我们二矿一天就要多少斤菜吗？你偷偷摸摸的种的那点东西，还不够矿工们塞牙缝的。” 80年生产队还没有解散，个人种菜虽然不再像前面那些年管的那么严格，却也不老百姓敢随便种的，有的胆大的偷偷摸摸的在后房山刨块地种点精细菜也是有的，但产量能够自己家吃都不错了。 “我一天能供应三吨左右的黄瓜，一吨左右的洋柿子，二矿能都消化吗？” 刘普遥猛的坐直了身子。 3吨黄瓜，一吨洋柿子？ “你说的是真的？” 刘普遥是见过世面的，但这么大产量的黄瓜和洋柿子，最少得几百亩地才可能，可这怎么可能？ 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呢，怎么可能会拿出这么多的土地种菜？ “当然是真的，否则刘主任以为我专程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刘普遥重新把身体倒回真皮座椅里。 “白沙......” 刘普遥想问白沙市变天了吗？ 但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刘氏家族势力很大，虽然外界都说二矿是混子窝，其实刘氏家族的人都不是脑袋空空的武夫，相反，刘氏家族能够在阳西盘踞数十年不倒，就是因为刘氏家族的人都很聪明。 “黄瓜和洋柿子多少钱一斤？” “黄瓜一块五，洋柿子两块。” 江明浩说完，刘普遥噗嗤一声笑了。 “小伙子，你知道二矿矿工一天的伙食标准是多少吗？八毛，一天三顿饭八毛，一顿饭不到三毛钱，一斤黄瓜就已经是矿工们两天的伙食费了，别说是我二矿，就是阳西一矿也不可能买你的菜，说破大天也不可能。” 阳西一矿是国有的。 真真正正国有的，没有任何罗乱的关系，阳西一矿也是郧阳三大国有煤矿的老大。 “我卖的是黄瓜和洋柿子，但我附赠的东西，却比我的菜值钱的多。” 刘普遥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好像忽然间知道江明浩要说的内容是什么。 “刘主任不是一直想彻底的把二矿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且给刘氏家族洗白，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嘛！” 刘普遥的脸色骤变。 果然。 这小子说的内容就是他猜测的那样。 但是这件事别说一个外人，就是他们刘氏家族内部的人，也只有核心的几个成员才知道这个事，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刘普遥稳如磐石的心瞬间震颤了一下。 这件事虽然不致命，但家族内部的事情被一个外人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总是让人不安和忌讳。 刘普遥的心里短时间里已经转过了数个想法。 这个年轻人真是来卖菜的？ 不不不！ 刘普遥不相信，一个卖菜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而且，这个年轻人的表现证明，他知道的还很多，所以胸有成竹。 第423章 两个问题 “刘主任是在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吗？” 江明浩一直没有坐下，但说完这句话，江明浩把门口的椅子拖了过来，然后在刘普遥的对面坐了下来。 让一家煤矿，不，是让整个郧阳市的煤矿都采购他的蔬菜，江明浩是有别的办法的，不过，如果有更直接的办法，江明浩没道理不用。 刘普遥虽然只是二矿的主任，但刘氏家族在阳西的势力却非同一般，99年成立的煤炭行业协会，明面上是那些私矿老板合伙搞的，其实不然，幕后真正的推手就是刘氏家族。 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刘氏家族已经成功洗白，在明面上早就已经是阳西的龙头民营企业，是纳税大户，更是模范先锋，但洗白的从来只是身份，而不是野心。 江明浩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前世里认识一个风投大佬，和刘氏家族颇有渊源，利益交叉很多，不过后面刘氏家族越来越强势，用手段将这位风投大佬从利益链里踢了出去，风投大佬心中不忿，才会在酒后跟江明浩说了这些刘氏家族的发家史和一些见不得光的往事。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呢？” 刘普遥心里已经过了很多个想法，他甚至想到了如果这件事的发展超出了预期，那么他就要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再也走不出二矿。 当然，现在还没有到那一刻，他也的确想听听眼前的年轻人怎么说，他刘氏家族的想法是怎么被一个外人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不怕别的，就怕这个年轻人的背后有人。 这就可怕了。 “刘主任先回答我两个问题，问题回答了，答案也就有了。” 江明浩和刘普遥年纪相差近三十岁，比刘普遥的小儿子还要小上两岁，虽然刘普遥自认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可不得不承认，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相比，还是相差的多。 刘普遥无形之中起了惜才之心。 刘氏家族想要发展壮大，需要能人。 “你问吧！” 因为起了惜才之心，刘普遥双手扣在一起，对着江明浩点点头。 “刘氏家族在阳西二矿盘踞了四十年，为什么至今没有完全掌控煤矿的开采权？” 刘普遥眉头抖了一下。 这个问题问的还真是不客气。 虽然这个事情人尽皆知，但还真的没有人敢在他刘普遥面前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如果我要是知道答案，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不，刘主任心里有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刘普遥没想到江明浩竟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说话，他刘普遥在江湖上大杀四方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娘胎里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刘主任不想给他人做嫁衣，刘主任不是没能力把二矿抓在手里，只是不想抓，二矿明面上属于阳西县，那就受阳西县三个字的庇佑，刘氏家族的其他人想要染指，越不过公家，所以说，二矿的控制权是刘主任自己不想争取，而不是争取不到，我说的对吗？” 刘普遥心中震惊。 他的心思这么明显吗？ 竟然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小子一下子戳破，而且说的清楚明白，分毫不差。 “第二个问题，刘主任一支是刘氏家族势头最猛的一支，子孙众多，又出自嫡系，为什么会被刘氏家族其他分支裹挟，畏首畏尾，不敢往前？” 江明浩问出的第二个问题，让刘普遥的脸色彻底变了。 江明浩问的两个问题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事实，但就是这样彻底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却是束缚刘普遥一支的紧箍咒，挣不脱，越挣扎越紧。 “你有办法？” 刘普遥收起心底的震惊，尽管面上的表情依旧严肃，但是对江明浩的好奇却上升了顶点。 直觉告诉他，江明浩问出的这两个问题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不管江明浩背后是不是有高人，他肯定都是带着答案来的。 “有，不过我是有前置条件的。” “买你的菜？” 刘普遥觉得江明浩如果真的是拿这样的条件来跟他做交换，那江明浩给出的解决答案就不值得信任。 阳西二矿有矿山上万亩，储煤量千万吨，过去几十年的采煤量不过储煤量的二十分之一不到，这么大一笔财富，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用金山银山换菜钱，嗤！ “刘主任认为自己的煤矿和刘家的绝对话语权就这么不值钱？” 刘普遥这下心里有了点底。 因为从他看到江明浩的第一眼，就不认为这个年轻人是盏省油的灯，他不怕这小子跟自己谈条件，对等的利益交换不是坏事， 如果这小子真的只用这件事来和他交换卖菜，他第一反应就是阴谋。 “先说说你的条件吧，买卖之前先谈好价钱，我刘普遥行走江湖，不至于占你个后辈的便宜。” “条件一，刘主任带头从我的手里采购蔬菜，我统计了一下，阳西大大小小煤矿能叫得出名字的有四十几家，几千的煤矿工，每天消耗两吨左右的蔬菜不成问题，刘主任应该也能有这个号召力吧？” 刘普遥勾了一下左侧的嘴角。 这小子真的是有备而来啊，阳西的情况怕是已经被对方摸排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这个没问题。” 这个条件的问题真的不大，他刘普遥别的能耐或许没有，但递个话让其他煤矿都从这小子手里采购蔬菜是没问题的，虽然现在矿工的伙食费每天八毛，那是因为更多的钱进了煤老板的兜里，别人或许掏不出来这个钱，他刘普遥是能让这些个大老粗心甘情愿的掏这个钱的。 “第二，我需要刘主任的投资。” 投资？ 刘普遥对投资这两个字的概念并不清楚，倒是从几个外国人嘴里听过，也有外国棒子找中间人来跟他谈过，好像用的也是投资这个词。 只不过那些外国棒子是要投资给他，从他的煤矿分钱，但这小子说的是让他投资。 “投资你的菜？” 也不怪刘普遥跟菜过不去，因为从头到尾江明浩都没有交代过他是做什么的，什么身份，什么背景，都没有介绍，刘普遥唯一知道的就是，江明浩是个卖菜的。 “我的菜有政府投资，暂时不需要刘主任的资本。” 刘普遥闻言，心中再次震撼。 短短几个字，却让刘普遥胸中波涛翻涌。 第424章 刘普遥的心思 政府投资。 几百亩的菜地。 这两个信息综合到一起，但凡有点政治敏感的人都能嗅出不同寻常，更何况是刘普遥这样的人物。 他顿时想到，白沙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再看向江明浩的眼神，也比之前多了更多的审慎。 “那你让我投资.......” 对于政府为什么投资江明浩种菜的事刘普遥没有多问。 “我让刘主任投资的是物流。” 物流？ 刘普遥满眼懵圈的看着江明浩。 他今天已经接连从江明浩的口中听到了两个全新的词，但他知道，江明浩说的这两个词都不是凭空捏造的，不过作为刘氏家族的话事人，阳西二矿的实际掌权人，他刘普遥几乎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却能从一个年轻人嘴里轻轻松松的蹦出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见识远在他之上。 “实不相瞒，你说的这个物流我不知道是什么。” “物流，就是货物流通。” “你的意思是让我投资你建运输队？” “运输队只能运输，但物流需要的更多，除了货车司机，还需要有相关的工作人员，包括跟踪、调剂、统筹，硬件上除了运输车，还要建造仓储冷库，运输车也必须具备冷藏条件。” 刘普遥听的头大。 陌生的词语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把刘普遥听的有些发昏。 运输车还能冷藏？ 他真的是从来也没听说过。 “物流中心一旦投入使用，能够运输的绝对不仅仅是蔬菜，南方的鱼虾、水果，西北的米粉、馍馍，新疆的葡萄、哈密瓜，四川的辣椒、粑粑就可以运送到全国各地，送到的时候还是新鲜的，除此之外，其他货物也可以通过仓储中心转运。” 刘普遥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示意江明浩让他缓缓。 江明浩说出来的东西让他一时间消化不了。 江明浩也不急着催。 这笔投资是巨大的，刘普遥别说缓缓，就是考虑个三天五天的都很正常。 江明浩并不清楚刘氏家族的资产到底有多少，但从后来那个风投大佬跟他说的话来判断，此时，刘氏家族的资产是能超过百万的。 这还是建立在煤矿的开采权不完整的前提下，如果阳西二矿的问题能够如上一世那样的解决，刘普遥手里的资本会打着滚的往上涨。 论有钱，在这个年代的国内，没有人能比得过煤老板。 而在郧阳，论有钱的煤老板，没人比得过刘氏家族。 刘普遥在心里把江明浩说的话重新整理过滤了一遍，即使江明浩没有说细节，但刘普遥是什么人，不仅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也曾经跟着考察团队出过国，虽然没喝上几口洋墨水，脑袋却比一般人要活泛的多。 他消化了一下江明浩的话，快速的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个结论，这个物流想要搞起来，需要的钱将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即使把他刘氏家族的家底都砸进去，也未必能够溅出多大的水花。 第二个结论，这个物流将会非常赚钱，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自古以来，国内南北货物相互流通的价格就高的离谱，南方一毛钱的东西运输到北方，卖一块钱也未必能够抢得到手，同样，北方的常见东西到了南方，也能被当成稀罕物叫卖，价格水涨船高。 但南北方流通的货物也不过是工业品纺织品或者能够长久保存的东西，像是食品类的东西几乎是很难见到的。 虽然说绝大部分老百姓生活很困难，手里头没有闲钱，但那是针对农民，在城市和县里的工人阶级却是不差钱的，而且这些人猎奇的心思比一般人要高，运输过来的东西肯定不愁销路。 有那投机倒把的小贩从南方背了点新奇东西过来，随随便便就能挣个百八十的，如果他们能够成车的运过来，那利润真的是....... 刘普遥想了半晌，脑袋依旧乱哄哄的，没有确定的想法。 “小江啊，这个事牵扯的太大了，我一时半会给不了你答案，我先让人安排你住下，回头我们再仔细的聊聊？” 江明浩点点头。 他这趟来林省，本来也没想着能三天两天就回去。 如果刘普遥的这条路走不通，他还有别的路能走，只不过刘普遥这条路能够一竿子插到底，他不想轻易放手罢了。 刘普遥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把这位小同志安排到老樊那去，告诉老樊，一定要好好招待。” 江明浩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这位是刘主任的儿子？” “老二，刘兵，这位小同志姓江，是个不得了的年轻人，你跟着小江多学学。” “我们认识，我给刘主任送的礼物，还有一半是刘兵同志的功劳，我能顺利进到矿区，也是刘兵同志的功劳。” 江明浩的话让刘普遥微微惊讶。 他这个二儿子是个怪胎，平时沉默寡言，放着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要跟着矿工下井，平时跟外人也几乎不交流，这...... “认识好，认识好啊，既然这样那就更好了，小江啊，你先跟着刘兵去招待所安顿一下，晚上我安排安排，给你接风洗尘。” 刘普遥的眼神在自己儿子的身上扫了一遍，但刘兵的眼神却没有看向刘普遥，而是径直带着江明浩出了办公室。 江明浩看着刘兵和刘普遥完全不同的侧脸，心里头想起了那个风投大佬说的话。 这个刘兵可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啊！ “没想到大哥竟然是刘主任的儿子！” 这个的确是江明浩没想到的。 之前在小巴上那个小偷口口声声的说是刘主任的姑爷子，这个刘兵眼睛都没眨一下，如果不是他心机太深沉，就是他对刘普遥这个父亲的感情很冷淡，甚至有仇怨。 “到老樊那去，需要坐矿区火车，条件不太好。” 对于江明浩的这句话刘兵没接茬，而是转了话题。 江明浩看了刘兵一眼，点点头，目光转向眼前的铁轨。 为了方便运输煤炭，也方便矿井内的矿工往返，稍稍大些的煤矿内部都会有这样的小火车，一般只有一节车厢，一半装煤一半装人。 正因为如此，车厢里的环境一言难尽，脚下是煤渣身上是煤屑，一趟下来，身上能掸下半斤煤。 没等江明浩多看，火车轮子摩擦铁轨的声音传过来。 呜~~ 火车特有的鸣笛声响起，刺人耳鼓。 第425章 最好的酒店 车厢里的人不多。 不足十个。 每个人见到刘兵，都打了招呼，但刘兵的神色却很淡。 江明浩知道，这种淡不是疏离更不是瞧不起，而是单纯的不想与人深度交流，用未来常用的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社恐。 刘兵带着江明浩走到了角落，因为小火车运行的路线并不长，所以，车厢里是没有座位的。 听着耳边火车摩擦铁轨发出的嚓嚓声，闻着鼻翼时不时飘过来的焦油味，看着视野里接踵不断的矿山，重生的半年多以来，这竟然是江明浩第一次对重生这件事感受最真实的一次。 似乎那一座座矿山如同装了发动机，撬起了江明浩内心深处的那些他自己都已经忘记的前世的记忆。 刘兵站在江明浩的对面，起初他的视线是落在车厢外面的。 这趟小火车他每天都会坐上两次甚至更多，坐了十几年，路程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是第一次跟陌生人一起坐这趟车，而且，还是个对于他来说很特别的陌生人。 刘兵的视线慢慢的从车厢外转移到江明浩的侧脸上。 这是一张跟煤矿工人截然不同的脸。 白皙的透亮，哪怕在矿区走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脸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的煤灰，但仍旧掩盖不住他本身的白皙。 下颌线分明，明明长相充满了书生气，可是侧脸看上去却线条感分明。 想到父亲对江明浩的态度，又想到小巴上江明浩的种种表现，刘兵有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直觉，那就是二矿要变天了。 这个直觉把刘兵吓了一跳。 阳西二矿前前后后多少年了，不管换了几届领导班子，不管刘氏家族的争权夺利进行了几轮，阳西二矿的局面都没有改变过。 吱嘎。 小火车停了下来。 “江同志，到了！” 下了小火车，虽然还是灰蒙蒙的天，回身依旧是绵绵不绝的矿山，但是眼前的一幢二层小楼却让人的视野整个亮了起来。 小楼是浅蓝色的外墙，白色的屋顶，所有的窗子上都挂着雪白的纱帘。 雪白的纱帘就像是大片的雪，映衬的这片灰蒙蒙的天似乎多了几分纯洁。 进了小楼，花香扑鼻而来。 大厅的各个角落摆满了鲜花，在北方还穿着单层棉衣的季节，这些鲜花的价值可以说价值连城，更不要说这些花的品种，不是娇贵的君子兰就是从国外引进的荷兰郁金香、大宛月季、保加利亚玫瑰等等。 “老樊！” 刘兵招呼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色绣花唐装的和刘普遥年纪差不多的老者从里侧琉璃玻璃屏风后走出来。 “这是矿上的贵客江同志，刘主任交代一定要好好招待！” 江明浩微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刘兵对刘普遥的称呼竟然是刘主任，这更加的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欢迎江同志，跟我来，我先带你到房间休息一下！” 老樊笑了笑，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再继续跟刘兵说什么。 “我先回矿上去了！” 刘兵说了一句，不知道这句话是跟老樊说的还是跟江明浩说的。 老樊领着江明浩上了二楼。 推开门，饶是江明浩这种重生回来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也被惊了一下。 这个房间别说是放在80年，就是放在三十年后，也不是一般酒店能达到的。 “江同志，这是洗手间，这是书房，这是.......” “谢谢老樊同志，我自己可以，你去忙吧！” 江明浩打断了老樊，把手里的手提包随手放在了沙发上。 老樊笑了笑，也没多说别的，躬了身交代有事按墙上的门铃就可以。 等到房门关上，江明浩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纯羊毛的白色地毯，实木的欧式床，弹性极好的弹簧床垫，羽绒被，里侧白纱的落地窗帘外侧红丝绒的刺绣窗帘，长条桌上摆着电视机。 墙上挂着各种欧式油画。 卫生间里，冲水马桶，洗浴房，浴缸一应俱全。 书房里，黄花梨的书架和桌椅，书桌上是欧洲很流行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不仅有国内的名着，更多的都是外文书籍，这些书籍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这样的装修和陈设，放眼全国，也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这样的招待所。 刘氏家族果然名不虚传。 江明浩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不得不说，自打重生回来，他这是第一次如此痛快的洗澡，整个人从头到脚的轻快。 躺在床上，身下熟悉的触感，让江明浩有种错觉，好像他又回到了前一世，这让他的内心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江明浩原本想睡一会，但从来不择床的他竟然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半晌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去了书房，翻了一本英文版的《飘》看了起来。 这一看竟然入了迷，等到他回过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他刚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来人正是刘普遥。 “小江，休息的怎么样？” 江明浩笑着道了声谢。 不得不说，刘普遥算是给了江明浩极大的面子，这幢二层小楼，能住进来的人并不多，能让刘普遥亲自上楼敲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走，下楼吃饭，我让老樊做了几个拿手菜，有两道菜在外头是吃不着的。” 刘普遥比白天在办公室的时候要热情很多。 楼下饭厅，十六人台的巨大实木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所有的餐具也都是雪白质地。 尽管桌上足足摆了十二道菜，但是跟巨大的餐桌比起来，菜色就显得单薄很多。 “这是老樊独创的叫花醉鸡，和外面的那些叫花鸡可不一样，这个也是老樊独创的芙蓉鱼片包肉，吃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来来来，吃饭！” 偌大的桌子上，只有江明浩和刘普遥，不见老樊和其他任何人。 不过江明浩毕竟不是一般人，不该他问的东西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不得不说，老樊的手艺是真的好。 比之那些所谓的米其林星级厨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做菜的口味是江明浩前后两世加在一起吃过最好吃的。 能把这样手艺的厨师留在阳西县的一个矿区里，由此可见，刘氏家族的能耐有多大。 第426章 支招 “来，喝点！” 刚吃了几口饭，刘普遥就从一侧的酒架上拿了一瓶红酒。 江明浩扫了一眼。 “刘主任好品味，香波-慕西尼产区的顶级红葡萄酒，一般人可喝不到。” 刘普遥拿着酒瓶的手立刻一顿。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江明浩的背后会不会是他刘氏家族的内部人，这些年在明面上争不过，就开始走邪门歪道找人来给自己挖坑，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此时听到江明浩的话，刘普遥的想法就变了。 凭他刘氏家族的那些个酒囊饭袋是没本事找到这么厉害的角色的。 一个人的阅历和见识，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能够一眼就看出自己手里的红酒的产地，这个本事，他刘普遥都做不到。 “卢米酒庄1924年创建的，这款酒是1954年的，放到国外的市场上，这瓶酒最少能拍出2000美元的高价。” 这个年代的中美汇率还很高，2000美元放在这个年代是很吓人的，普通老百姓家庭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赚到这一瓶酒钱。 “小江，你真是好见识啊！这个酒是一个外国朋友送的，我都不知道来头这么大！” 刘普遥收起心里的震惊，语气多了几分真诚。 “我也是碰巧知道。” 刘普遥知道这是江明浩谦虚，但也没有深说，两个人一人倒了半杯葡萄酒，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显得和谐融洽的很。 酒足饭饱，老樊才露面，把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 刘普遥带着江明浩进了餐厅另一侧的房子，竟然是间茶室。 两个人刚刚坐下，老樊就端了茶盘进来，江明浩微微闻了下。 “陈皮普洱。” 这次，就连老樊都惊讶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刘普遥带过来的人各个都不是一般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有这个年轻人这种见识。 “老樊，是陈年普洱吗？” 老樊点点头。 “哈哈哈，小江，我是真服了你了！鼻子一闻就能知道泡的是什么茶，你这能耐真的不小啊！” 刘普遥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酸。 他刘普遥的三个儿子，但凡有一个能有小江的一半，他刘普遥做梦都能笑醒。 啜茶。 江明浩咂咂舌，好茶！ “小江啊，白天你说的事我考虑了一下.......” 终于，在接连喝了几杯茶之后，刘普遥开口了。 江明浩看向刘普遥，等着刘普遥接下来的话。 “咳咳......采购蔬菜这个事肯定是没问题，但投资物流这个事......你也知道，我刘普遥虽然是代表家族站在前头的人，明面上看着是家族的话事人，其实但凡大一点的事情，就需要刘家的几支一起商量决定，下午的时候我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大家对这个事......” 刘普遥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明浩的脸色，却没有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无论喜怒还是其他的情绪。 “大家都反对。” 半晌，刘普遥说道。 “那刘主任的意思呢？” 江明浩又啜了一口茶，不得不说，好茶就是有种魅力，让人放不下杯子。 “这......小江，我的意思在家族决定面前，没有意义。” “刘主任，我们都不是小孩，刘主任真想要跟我谈判的话，也换个更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 刘普遥抓着茶杯的手一僵。 这小子....... 看问题一眼到底，还不留情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么简单的道理刘主任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而且投资物流并不是花钱打水漂，砸进去的每一分钱都会变成三倍甚至五倍的收益回到刘主任的手里。” 江明浩用手指尖摸索着茶杯边缘上微微凸起的描金花边。 “而且物流的投资虽然大，但跟煤炭开采的收益相比，基本不够看，所以刘主任在顾虑什么？做事留退路是对的，可一味的只考虑退路，那就没有出路。” 刘普遥被江明浩说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好像他在江明浩跟前就跟个小学生似的，以前高深莫测的心思在江明浩跟前根本就无所遁形。 他的确是在留退路。 哪怕煤矿的开采权完全属于他，但开采这个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从来就没有想彻头彻尾的当个煤老板，所以，他不想把自己跟煤矿绑死，但如果他答应投资所谓的物流，就会被推着往前走。 “刘主任不是个不敢冒险的人，那刘主任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江明浩这话像是在问刘普遥，其实却是在心里分析。 刘普遥的神经忽然有些紧张。 他挺怕自己的那点心思都被江明浩猜测出来。 被一个比自己儿子年纪还小的年轻人看的无所遁形，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股份制，刘主任听过吗？” 刘普遥正在想着等下怎么跟江明浩说明他并非是他猜测的那样，冷不丁的听到江明浩的话。 “股份制，通俗的说，就是刘主任把手里的资产分成若干份，你来分配，获得的利润按照比例分配，当然，投资也是一样，按比例投资，也按比例分配利润，谁的比例最多，谁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刘普遥先是愣愣的反应不过来，但是琢磨了两遍江明浩的话，眼睛忽然亮了。 按照江明浩的说法，他可以跟阳西县政府把阳西煤矿的开采权和管理权分了，他分的比例必然是要超过县政府的，这个问题几乎想也不用想，毕竟刘氏家族的手里可有早些年煤矿的所有权手续，即使新中国成立，国家也是承认这个手续的。 这也是为什么阳西县政府换了若干领导班子，都没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明白，双方各不相让，你来我往的拉锯，谁都没得到好处，但如果他现在愿意退让一步，把煤矿按照比例切割一部分给阳西县政府，让他们对所切割的那部分有完整的开采权，他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个道理放在刘氏家族内部，也是个好的解决办法。 以前之所以家族内斗严重，也是因为大家都想多得，但其实他们得到的比例并不大，因为煤矿的开采权是零星的，所有的流程又都经他的手，外人并不知情，他报出的利润是多少就是多少。 可要是按照江明浩的方法，他把煤矿的所有权分了，哪怕是很小的比例，但因为煤矿可以稳定的开采，利润也相对稳定，大家得到的钱也相对多起来，但凡不是眼界长远到一定程度的人，都不会不答应，而他也相信，刘氏家族里没有这样有眼界的人。 至于投资物流...... 第427章 解心结 “小江......你给我支了招，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 刘普遥把事情想通了之后，心情也轻快不少，不由得跟江明浩打趣。 “我给刘主任支的招只有一半，如果没有后面的一半，这就是步废棋，若是下的不好，反而会搅了整盘棋，输的彻底！” 这次刘普遥的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江是个真正的有大才也是有大心胸的人。 这种人是不屑于跟他玩阴招的，因为对自己的本事足够的自信，所以敢把所有的话和心思都在明面上摆开车马。 “来，喝茶，喝茶！” 刘普遥哈哈一笑，亲自给江明浩续了茶。 “小江啊，你今年二十出头？” 刘普遥忽然开口问道。 “二十四。” 刘普遥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人家这二十四脑瓜子比四十四的还好使。 他家老三都快二十六了，一天除了吃喝就是玩乐，连人家小江的一个犄角都比不上。 老二倒是个勤快踏实的，但也只剩勤快踏实了，一点心眼都没有，倔驴一样，对他这个爹横竖看不上，平时连一句亲密点的话都不稀的和他这个爹说。 老大就更不用说了，自打二十岁那年去了美国，就彻底成了叛徒，外国这好那好的，除了跟家里要钱之外，平时连封信都不写，这个儿子他就当白养活了。 “唉！” 刘普遥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 再看江明浩，文质彬彬，心有沟壑的样子，刘普遥心里有点堵得慌，端起杯子，把茶当酒，duangduang的接连喝了三大杯。 “小江，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请教吧，算是请教。” 三杯茶下肚，刘普遥勉强把心里那种堵的发慌的感觉压下去，放下茶杯，面色认真道。 “刘主任有话尽管说，请教谈不上。” “不怕小江你笑话，我刘普遥有三个儿子，但没一个成器的，否则我做事也不会畏首畏尾的，我就怕把这些东西拿到手里，我那三个儿子也护不住，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保证即使有一天我死了，我打下的江山还能稳固？” 江明浩自然是知道刘普遥三个儿子的情况，他不仅知道，还知道他家老三在未来因为伙同其他人在迪厅调戏一个女孩，跟人大打出手，一条腿被打折，成了残疾，刘普遥带着老三遍求名医都没让老三的腿好起来。 老二可能因为存在感太弱，那位风投大佬没有提及，至于老大，移民美国，即使刘普遥因为重病垂危住院，老大都没回来。 所以，刘普遥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其实还是给刘氏家族其他分支的人做了嫁衣。 江明浩没有立刻回答。 刘普遥则是觉得有几分懊悔。 跟一个并不熟甚至只见了两面的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小年轻请教这个问题，的确是很尴尬。 就在刘普遥想说点别的把这个问题岔过去的时候，江明浩开口了。 “刘主任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的儿子们护不住你打下的江山？” “这......小江啊，当爹妈的，哪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老大在美国，早些年我以为他是最有出息的，后来才知道那小子就是个外国六，崇洋媚外的东西，没一点脊梁骨，啥啥都是美国好，我用财产威胁他都不愿意回来，这样的我能指望他吗？ 老二你见过，就是带你过来的刘兵，这孩子倒是老实，但老实的过了头，除了知道跟矿工们撅着屁股在井里干活，矿上的事一点不关心，一脚踹不出个屁来，而且这小子倔驴似的，对我这个爹横竖看不上。 老三.......老三就不用说了，纨绔子弟一个，被我娘和他娘惯的没个样子，不杀人放火我都知足了。 我这些年有野心，但不敢有大动作，就怕我把摊子铺开了，回头我出点什么意外，一家老小不仅护不住还可能因此招来灾祸啊！” 一打开话匣子，刘普遥就有些情绪激动，有些话本不该跟外人说，可面对江明浩，刘普遥就像是找到了知己，也许在心底深处，他固执的认为，江明浩能够帮他解开这个困扰了他多年的心结。 “刘主任，你觉得刘兵是老实的过头？” 额？ 刘普遥没想到江明浩就问到了他最看不上的老二。 “刘主任觉得很奇怪是吗？我要问的话也应该是问在国外的老大，或者是老三，而不应该是老二，是吗？” “不.....不是，老二他......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闷葫芦一个，又倔，我......” 刘普遥忽然不太说的下去了，他突然发现，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竟然很少。 “所以，刘兵并不是老实不爱说话，更不是闷葫芦，他只是因为从小不被重视，性格变得敏感孤僻而已。” 说白了，在多胎家庭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往往是中间的孩子。 因为最大的孩子降生早，获得了父母全心全意的爱，用日久生情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老大被轻视的情况不是没有，但相对要少的多，至于最小的孩子，因为降生的晚，基本上都是父母在到了一定年纪才生育的孩子。 这个时候，家庭条件一般都会比之前更好一点，父母对老小的关爱甚至接近于隔代亲，所以被宠坏的往往是最小的孩子。 至于中间的，上不上下不下，论跟父母相处的时间不如老大长，论天真可爱不如老小，如果再不会表达不会争宠，那被忽视的概率可以说是百分百。 刘普遥张张嘴想要辩驳，话到嘴边又好像不知道怎么辩驳。 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他对孩子的记忆基本上不是属于老大就是老三的，对于老二刘兵，好像真的没什么。 “我虽然和刘兵打交道不多，但我绝对不认为他是个没能力的人，别的不说，就冲他明明可以仗着你的关系在煤矿干轻松的多的工作，甚至不劳而获，可他却能跟着矿工一起下井，在你看来这是缺点，在我看来，这是优点，而且还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优点。” 江明浩倒不是有意为刘兵说好话，是从他知道刘兵的身份后就是这么想的。 他很少听到哪个煤老板的儿子会跟着矿工一起下井。 第428章 扶不起的阿斗 从小楼出来后，刘普遥拒绝了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他沿着铁轨，在黑漆漆的夜色里慢慢的往前走。 今天和江明浩的一番对话，让他的内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是在家族关系的处理上还是在煤矿的开采权上，甚至在子女教育问题上，他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小江说他虽然嘴上说三个儿子护不住他打下的江山，其实他心里考虑的人选只有老大和老三，老二根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起初是否定的。 可是当他冷静下来再想，小江说的一点没错。 他心里对这个二儿子几乎是完全忽视的，他记不住二儿子的生日，记不住他小时候的样子，记忆里也没有跟二儿子之间发生的什么印象深刻的事，二儿子在他心里，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唉！” 刘普遥仰头看着夜空中被尘霾遮住的朦朦胧胧的月亮，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到家，刘普遥破天荒的敲响了二儿子的房门。 但是刘兵没在房间里。 刘普遥问自己媳妇，媳妇甚至不知道老二不在家。 刘普遥越发的肯定了江明浩说的是对的。 另一边，江明浩躺在床上，身下软绵绵弹性十足的床让江明浩既觉得舒服又觉得不适应。 晚上和刘普遥说话的时候，其实他一直在代入自己，他马上就又要成为两个孩子的爸爸，加上艳红，家里就有四个孩子了，孩子一多，精力有限，就很容易出现关注力分配不均匀的问题。 江明浩太知道那种不被重视甚至被轻视的感觉了。 前世里，他被亲生母亲当成空气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把继父的儿子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对方，他内心是压抑的，后面一度变得扭曲。 所以，他告诫自己，不管以后自己会有几个孩子，都要一视同仁，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有哪个觉得委屈被忽视的。 乱七八糟的想着，终于在楼下的落地钟响起午夜的钟声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刚起来，门就被敲响了。 是老樊。 老樊上来询问江明浩是在楼下用餐还是把早餐拿到楼上房间来用。 不得不说，在这里住，真的是有种古代土皇帝的感觉，但他不太享受得来这种生活。 洗漱下楼，餐桌上足足摆了七八种早餐。 从油条到糍粑到蛋糕，甚至还有意大利面和饺子，牛奶、豆浆、豆腐脑都有，还有热咖啡。 对于咖啡的味道江明浩基本都要忘了。 不得不说，在这幢二层小楼里，如果不出门，完全想不到自己是在七八十年代的小县城。 “ 江同志，车已经在外面了，刘主任嘱咐你用完早餐就乘车去二矿。” 老樊规规矩矩。 说话不卑不亢。 很有过去大宅门里大管家的感觉。 而且一个人，能够准备出昨晚那么一大桌菜，又能一大早准备出这么多种类的早餐，并且有条不紊不慌不乱，老樊此人，也不简单。 出门，停在门口的是一辆进口福特。 江明浩能够肯定，这个型号的车，翻遍全国也未必能找到第二辆。 坐车到二矿，比坐小火车快的多。 不到十分钟，车就停在了办公楼门口。 和昨天不一样，此时，办公楼门口出入的人很多，看到江明浩从车里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 这么年轻的小伙，从刘主任的车上走下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再看到江明浩目不斜视的走进办公楼，身上卓然的气质鹤立鸡群，众人目光中的好奇就更浓了。 “小江，来了？坐坐坐！” 今天，刘普遥的对面多了一把椅子，和刘普遥坐的差不多，也是一把真皮椅子。 刘普遥对江明浩的热情是肉眼可见的。 “昨天睡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很长时间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了。” 江明浩没说习惯不习惯，只是说了一下床，但刘普遥却是心领神会。 “小江啊，我昨天合计了半宿，瞅瞅，这眼睛都肿了，岁数大了，缺觉就这个德行。” 刘普遥的表现和昨天大相径庭。 “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两件事，都没问题，不过这两件事具体怎么个章程，你得跟我念叨念叨，不管咋说，咱们这也算是做生意，我得知道我这钱花到哪去了，怎么个花法，得花多少，能挣多少，是吧？” 江明浩其实一点不担心刘普遥会拒绝。 从昨天晚上刘普遥跟他说那三个儿子的情况的时候，江明浩就知道这个事稳了。 “这是自然，我......” “等会，我让老二过来听听。” 江明浩刚要开口，又被刘普遥打断，然后刘普遥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让人去把刘兵喊过来。 “昨天晚上我合计了半宿，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对我这个二儿子的确是了解的不多，借着这个机会，让老二试着参与参与，没准老二还真是块料。” 刘普遥解释了一下。 其实在刘普遥心里，对父子之情并没有那么在乎，不管是哪个儿子，只要有能力接他的摊子，他就愿意给机会。 江明浩倒是无所谓，对于合作，他向来不挑人，只要人品过得去，什么性格什么背景都不重要。 但是...... “刘主任，刘兵下井了。” “这才几点啊他就下井？他什么时候下井的？” “这......” 负责传信的女同志抿着嘴，表情很犹豫。 “知道我要找他过来他才下井的，是吧？” 女同志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刘普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很不好看。 挥挥手让女同志出去了。 “扶不起来的阿斗。” 刘普遥将桌上的信纸揉成一团，纾解心头的气愤。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刘主任未免操之过急了，这是刘主任的家事，我不便多说，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想刘主任应该明白。” 刘普遥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已经主动示好了，这个儿子却一点不给他面子，甚至啪啪的打他这个当爹的脸，这让他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但刘普遥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就像江明浩刚才说的，这是他的家事，反复的跟一个外人讨论家事，不合适，也容易失了自己的身份。 第429章 算账 “菜我就不多说了，一年四季我都能供应不同种类的蔬菜，价格我会提前和刘主任沟通清楚，货款前六后四，刘主任唯一要保证的就是每天3吨的蔬菜采购量，这个菜刘主任怎么消化我不管。” 江明浩的话说的很干脆，但基本上没给刘普遥讨价还价的空间。 江明浩也算是留了余地，没有要求先款后货。 这3吨蔬菜自然也不是江明浩顺嘴开河胡说的，是他计算了蔬菜大棚的日产量和阳西县所有已知的煤矿的消耗能力后确定的。 刘普遥看着江明浩。 其实按照刘普遥这人的性格，换了一般人这么跟他谈生意，刘普遥即使不掀桌子也绝对没什么好脸色，但看着江明浩稳稳的坐在对面，一副杀伐决断不容辩驳的神色，刘普遥反而欣赏的不行。 “行行行，这个不是事。” 刘普遥当然也不是随口答应的，他刘普遥能够从刘氏家族脱颖而出掌握话语权，能够在阳西二矿跟政府周旋多年，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从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个事之后他就在心里计算过了，以他的能力和在阳西的影响力，一天消化5吨的蔬菜都是在能力范围内的，3吨自然是没问题的。 他也没必要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来跟江明浩拉近关系，江明浩这个人太精明，在这种精明人面前最好的表现形式就是真诚。 “投资物流这件事，初期的费用大概是四十万。” 江明浩一说完，刘普遥就下意识的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他知道投资物流不会是个小数目，但也没想到江明浩一张嘴就是四十万，而且还是初期费用。 “小江啊，这......投资太大了啊，一下子砸进去这么多钱，我......” 刘普遥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但这是投资啊，再怎么样，投资都是一个很有风险的事，干好了是投资干不好那就是拿钱打水漂，即使刘氏家族的事他的确能够决定，可那也是要面对极大压力的。 “投资不大的话，我就不会专程来阳西走这一趟了。” 江明浩一句话就堵住了刘普遥的嘴。 “投资有风险，但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不过我能给刘主任兜底，这个投资没有风险。” “嗤......小江，我知道你能耐大，但这话说的就有点夸张了，我虽然是个大老粗，可这些年多多少少也见识了一帮子有能耐的人，也不缺在国内都能叫得上号的能人，甚至还有国外的，没人敢说这样的话啊！” “他们不敢说这样的话，是没这样的把握，我敢说，是因为我有这个信心，而且是百分百！” 刘普遥不由得定睛，再次认真的打量江明浩。 眼前的江明浩，眼睛里有年轻人的热血翻涌，也有久经沙场之人的沉稳和果断。 但四十万太多了，刘普遥咬着后槽牙，久久没开口。 “刘主任想不想知道投资物流这件事稳赚不赔的原因？” 刘普遥点点头。 “那我就给刘主任算一笔账，首先，我们初期的投入主要是用来购买运输车辆、修建仓储中心、雇佣司机，我了解过行情，目前一辆解放牌卡车的价格在8万，改装的费用在2万，每辆车的运输能力是25吨，初期我们可以购买一辆25吨的和两辆15吨载重量的卡车。 运输车交付使用的价格大约是32万到35万，剩下的费用用来修建仓储中心，仓储中心暂时建在云省和林省的交界五阳市，五阳市有内河，水路换陆路交通比较方便。 人员的费用虽然有支出，但是初期人员配置少，这个费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明浩把投资的费用分成三大块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随手从刘普遥的桌上扯过来一张纸一支钢笔。 “接下来我们说利润，为什么我敢说风险为零。” 江明浩拔掉笔帽，在纸上画了个圈，刘普遥盯着这个圈，精神条件反射似的微微紧张起来。 “首先在投入的前期我们能控制物流的盈亏，我之前说我每天能保证3吨黄瓜和1吨的西红柿的供应量，我说的是针对阳西二矿的供应量，而不是完整的产量，蔬菜大棚一天的完整产量至少在5到6吨，这些蔬菜除了供应阳西县，还有其他地方，每吨蔬菜我可以保证200到240的运输费用，刨除所有费用之后的运输净利润。” 江明浩把涉及到的数字都写在了纸上。 刘普遥盯着纸上的数字，脑袋转的飞快，想要算出来具体的利润。 “蔬菜的运输利润，一天在1000到1200之间。” 江明浩又在这个数字的后面乘以了一个30，但他没有继续往下写，这个利润空间让刘普遥自己去算，自己算出来的才更震撼。 “这还只是运输蔬菜的利润，白沙现在在鼓励个别生产队种植一些特殊的经济作物，这些作物的培育地点和种植地点并不一样，近的相隔数十里，远的相隔数百里，现在这些作物的运输都是政府出面在做运输调动，但政府这边的运力不足，所以，只要我们开口，这个运输任务，我们是完全可以拿下来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具备保证这些作物低温的稳定状态，这是没人比得了的优势。” 江明浩说完，又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圈。 刘普遥的脑袋将将才将蔬菜运输的月利润算出个大概，但不等他反应，就眼见江明浩又在画下的圆圈旁边写了个1。 “按照里程算的话，1公里2块钱的运输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这个运输费更是难以计算的。” “小江，这个......你张嘴闭嘴就是白沙政府，但别怪我刘普遥扫兴，你现在的这些做法都是在红线上蹦跶啊，我也能接触些有背景的人，知道上面有风向要变，可毕竟还没变，你干的这些事可都是......要是出事的话，那就是扒皮抽筋的大事啊！” 利润刘普遥是算出来了，的确很惊人。 可是江明浩说的这些，他越听越心惊，他刘普遥敢跟政府拉扯煤矿的开采权，是因为它手里抓着合法的手续，上面是不会明着把他怎么样的，加上他刘氏家族在当地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不管是谁都要忌惮几分。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刘普遥也是断然不敢这么做的。 但此时江明浩的说的这些，随便一个都是能被五花大绑公审公判甚至枪毙的。 第430章 受到惊吓 “刘主任觉得我是个做事没谱的人吗？” 刘普遥摇摇头。 虽然他和江明浩接触的有限，但这一点他能肯定，江明浩不仅不是没谱的人，相反，他有谱的很。 “那刘主任觉得我是个为了赚钱不顾一切甚至践踏国家法律的人吗？” 刘普遥又摇摇头。 就看江明浩这一身的正气，眼底的清明，就不是个为钱失去理智的人。 “既然如此，刘主任就不必担心。” 刘普遥看着江明浩，心道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这典型的就是在玩火啊，我刘普遥投点钱进去，打了水漂他也认，毕竟他守着矿山呢，钱没了大不了再挖煤，可要是跟着江明浩这么瞎蹦跶，命蹦跶没了那可真就一了百了了。 “小江，你不会是......” 忽然，刘普遥一拍大腿，想起了最开始见到江明浩的时候，江明浩说的那句话。 “我的菜有政府投资，用不着刘主任的钱。” 这是江明浩的原话，当时他没太往心里去，但是现在再想起这句话，联想到江明浩刚才那一系列在红线上蹦跶的话，刘普遥恍然大悟。 “我听说云省在搞什么农业改革，负责农改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那个人是你？” 虽然刘普遥用的是问句，但是对比江明浩的种种表现和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这个答案基本上是肯定的。 看到江明浩点头，刘普遥心中震惊非常，猛的站了起来。 “失敬失敬啊，小江，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事啊，哎呀，早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来头，我刘普遥还跟你拉扯来拉扯去的打什么太极啊！” 像是初次见到江明浩一样，刘普遥伸出手，跟江明浩正式的握在了一起。 然后，刘普遥的心里就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之前不知道江明浩背景的时候，他就觉得江明浩这个年轻人厉害，自己那三个儿子绑一起也顶不上一个小江，但现在，他觉得用自己拿仨儿子跟小江比，都是侮辱人家小江了。 他刘普遥要是有这样的儿子，那真是现在就地死了也甘心啊！ “刘主任，我们继续......” “不急不急，小江啊，你在白沙担任什么职务啊？咳咳，我没别的意思啊，要是保密的话就不说了。” “插队的知青，普通社员。”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普遥皱皱眉，不相信。 担任整个省农业改革重担的人年轻也就算了，还是个普通社员，这说出去任谁也不能相信啊！ “这是事实，我的身份是什么不重要，刘主任只要知道，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基于现实提出来的，我做出的承诺也必定会百分百的实现。” “是是是，这个我是一点不怀疑。” 刘普遥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没有这层身份加持的时候刘普遥就已经在心里把江明浩捧上了神坛，现在又知道了江明浩的身份，基本上已经到了江明浩说啥他都信的地步了。 “那我们就谈谈利益分配的问题吧！” 江明浩无意于用自己的身份背景做文章，否则最开始他就亮出了这个身份。 他是个生意人，想要绑定一段合作关系，也是建立在对等的利益交换上，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你说，你说！” 江明浩微微皱眉。 刘普遥的眼神未免过于......猛烈。 “蔬菜这块我就不说了，按照正常的价格走，卖菜的钱大部分都是要回归在社员手里的，所以除了跟运输费有交叉的这一块，其他的都按我拟定的合同走，我着重要说的是物流。 按照我之前说过的股份制合作，刘主任出资，是资金股，占股百分之六十，我做运营管理，算是技术股，占股百分之四十，刘主任除了资金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会每个月给刘主任上交财务报表。” 尽管对股份制这三个字刘普遥还没有领会的特别透彻，但他听明白了一个事，那就是钱他出，赚到底利润江明浩拿走将近一半。 “小江啊，我是不怀疑物流这个事能赚钱了，但我虽然被说是财大气粗的煤老板，可我这钱也没有一分是大风刮来的，而且这些钱也不是进我一个人的腰包，我背后要养活一个大家族呢，你这个分配方式，我不接受。” 刘普遥看着江明浩，虽然嘴上说着不接受，但眼底还是亮亮的。 这种反差让人觉得很奇怪。 “那刘主任能接受的分配方式是多少？” “我八你二。” 刘普遥把大拇指和食指伸出来，岔开摆了个八。 “可以，但蔬菜运输的利润要相应下降。” “小江，你这有点不讲究啊！” 刘普遥的脸上还是没有生气的迹象，这倒是把江明浩整不会了。 “刘主任，我们是谈合作，就是有来有往，你有你能接受的分配比例，我也有我心里的预期。” “小江啊，你说的这个我都能理解，你说的这个呢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小江，你老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听到刘普遥这脑洞大开的问话，江明浩有点措手不及。 能让江明浩措手不及的人真的不多。 这谈合作呢，咋串线了啊，而且串的还有点远。 “老家没有人了，我也不打算再回老家。” 尽管不明白刘普遥为啥会突然这么问，江明浩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至于他那个亲生母亲，江明浩不打算提，如果可能，这辈子他也不打算再与其相见。 “没人了啊？那你在白沙呢？成家了没？” “成家了，跟岳父岳母一家生活在一起。” “哦，这样啊，有孩子了？” 刘普遥越问越离谱，江明浩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刘主任，这是我的家事，也是我的私事，和我们的合作应该没有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小江你别多心，我问这么多呢，其实就是......” 刘普遥挠挠脑袋，一副很难启齿的样子。 这个样子在刘普遥身上出现，感觉很违和，就好像是一只斑斓猛虎趴在人怀里撒娇的感觉一样。 “我想认小江你当干儿子，你看行不？” 刘普遥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江明浩扶着桌子边缘的手被吓的一抖。 多少年了！ 他就没被人这么惊吓着过！ 第431章 宏愿大师 “咋地？我这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 看到江明浩的脸上露出的惊讶，刘普遥试探的问了一声。 江明浩很半天才缓过来。 “刘主任，我们还是做合作伙伴的好。” 江明浩压根就没有想过认所谓的干亲，更不想在合作中夹杂什么个人感情。 “小江，你放心，这合作呢咱们该怎么合作就怎么合作，我绝对不会在合作上占一分便宜，我想认你当干儿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刘普遥这一辈子生的仨儿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看着小江你，心里就......别的不说，我刘普遥只要想到能有你这样的干儿子，做梦都能笑醒。” 刘普遥着急忙慌的解释。 “你先别着急拒绝，考虑考虑，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看到江明浩要张嘴，刘普遥抢先说道。 看着刘普遥眼底的认真和期待，江明浩犹豫了一下，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看到江明浩没再自己决绝，刘普遥咧开了嘴。 再看江明浩，眼中不自觉的就是一副这是我的好大儿的慈父感觉，让江明浩好一顿不自在。 “刚才说的利润分配的比例，我......” “就按你说的来，我六你四，我这岁数大了，里里外外的事都得你来跑，这挣的钱也是你出了大力气的，拿四个不过分。” 江明浩的眉毛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这不像是刘普遥的性格啊，按照那个风投大佬的话说，刘普遥这人算是狐狸和狼的结合体，既狡猾又狼性，否则也不会从整个刘氏家族里脱颖而出，震慑住那些人。 江明浩倒也不担心这是刘普遥给自己挖的坑，因为这个事一旦做起来，主动权全都在他的手里，刘普遥算计他完全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接下来，不管江明浩说啥，刘普遥都是一句按江明浩说的来。 江明浩不怕对方大杀四方跟他谈判，可是现在刘普遥这种好像魔障了一样的态度，让江明浩不得不叫停了今天的谈话。 “小江，还没在阳西逛过吧，我等下安排司机带着你到阳西县转转，咱这阳西啊，虽然说是个小县城，但架不住矿多，从唐宋开始就有人住了，除了煤矿，阳西最多的就是名胜古迹了，你去转转，晚上我让老樊再做点好菜，咱俩再好好喝两杯。” 说完，不等江明浩开口，刘普遥就把让人把司机喊了进来。 江明浩和这个司机已经见过面了，所以，看到对方，江明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杨啊，小江是我最重要的客人，你可得好好开车，八王庙、东明石碑、望虎坡、白羊寺你都带着小江走一遍，你跟白羊寺的宏愿大师说一声，让小江到后面的一百零八佛洞去转转。” 杨志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江明浩先出了门，他紧跟着走在江明浩的身侧。 “杨师傅，不用去那么多地方，你就带着我去白羊寺看看就行，再带我去阳西老街转转。” 以上的这几个地方，江明浩都去过。 在煤矿资源逐渐枯竭之后，阳西成功的从矿源城市变成了旅游城市，他的江海集团在阳西县还有项目。 “到了？” 上车之后，江明浩就打起了瞌睡，等到他睁开眼睛，车已经停了。 车窗外，正是白羊寺的山门，被风吹雨打的有些斑驳的牌匾向世人彰显着它的悠久历史。 听说这白羊寺是当年乾隆皇帝游玩路过，被一只老虎惊吓，生命攸关之际，一只不知道从何处跃出的白羊挡在了乾隆的身前，说来也怪，那吊睛猛虎看到白羊，竟被吓的掉头就跑。 乾隆想要仔细的看看自己的救命恩羊，那白羊跑的倒是快，眨眼就消失在了一座破庙里。 乾隆跟侍卫汇合后进了寺庙想要去找白羊，却只看到房间里供奉的一尊不知道名讳的佛像，浑身雪白，头上戴着的头冠两侧扬起，和羊角极为想象，乾隆便断定是这位不知名讳的佛陀现了真身救了他，于是亲自为这座破庙赐名白羊寺，又亲笔写了牌匾。 走进白羊寺，和前世江明浩来过的时候基本没有变化。 庙里没有人。 只有寺庙中间空地的巨大香鼎里插着的香烛烟尘袅袅。 “江同志，你先逛一逛，我去找宏愿大师。” 杨志说完，就奔着一个挂着黄色帘子的屋子走去。 江明浩就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的一株古松下面，现在这株古松就这么稀松平常的长在这里，但十几年后，就被铁栏圈了起来，想要再触碰一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江明浩伸出手，在古松上的树干上自由的游走，肆意的感受着这株千年古松的温度。 脚下的青石板，斑驳碎裂，缝隙中布满青苔。 “江同志，这位是白羊寺的宏愿大师，也是这里的住持，他带着咱们去一百零八佛洞。” 江明浩弯腰双手合十，跟宏愿大师问好。 宏愿大师长着一张国泰民安的慈悲脸，身上的僧袍虽然很旧，但很干净，他也同样对着江明浩双手合十回礼，叫了声江施主，然后便不再言语，施施然的走在前面。 江明浩在后，杨志在最后面跟着。 一百零八佛洞在白羊寺后面的山洞里，距离白羊寺还有大概一公里的距离，山路很不好走。 但江明浩之所以要来白羊寺，其实就是奔着这个一百零八佛洞来的。 一百零八佛洞不对外开放，即使是白羊寺成为旅游景点以后，佛洞也是封闭禁止参观的。 而之所以禁止，是因为一些传言，很玄乎。 江明浩并不封建迷信，也不相信鬼神怪力，但他一个本来已经死了的人还能重生回来，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这些超自然力量。 最重要的是，佛洞里有两尊专司女子分娩母子平安的佛，这在其他任何的寺庙里都是没有的，并且传说非常的灵验，所以，一听到刘普遥说可以进佛洞，他想都没想的就来了。 曲曲折折的山路，走了足足二十几分钟才到。 一个被树木和枯草遮挡的山洞，在宏愿大师的清理下露了出来。 山洞不仅外面做了遮掩，里面甚至还装了一道木栅栏。 “江施主，请！” 江明浩躬躬身，跟着宏愿大师进了山洞。 一股潮湿的混着淡淡水腥气的味道扑鼻而来。 第432章 祈愿 在看到洞里石像的那一刻，江明浩被震撼了。 江明浩前世里去过国内有名的几个石窟，也去过克孜尔千佛洞，但都不如眼前的这个佛洞给他带来的震撼大。 倒并不是这里面雕刻的石像有多精美，洞内多壮观，而是他眼睛所见到的每一尊石像都不是在现实世界中所约定俗成的样子。 里面的石像，千奇百怪，江明浩不知道用千奇百怪这四个字来形容佛像是不是不尊重，但他一时又想不到更适合的词汇。 “江施主，洞里一共有一百零八尊佛像，可能佛像的宝相和施主日常在书籍、寺庙里见到的并不相同，但正所谓佛有三十二相，菩萨有十六相，世间之人常见的佛陀宝相不过二三，江施主不要惊扰才是。” 宏愿大师双手合十，给江明浩做了解释。 江明浩自然也双手合十回礼。 可能是江明浩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形象让宏愿大师颇为欣赏，和以往将人引进洞便离开不同，宏愿大师引着江明浩逐一的参观讲解每尊佛像的佛讳。 杨志跟在后面，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惊讶。 他并不清楚江明浩的来历，但他给刘普遥开车五年，还没有见到一个这么年轻却能住进小白楼，能让刘普遥亲自接送的人，也没见过宏愿大师对哪个前来参观的人如此的周到过。 “宏愿大师，这两尊菩萨便是送子观音双身相吗？” 听到宏愿大师给他讲解墙上的两尊菩萨，江明浩问道。 “正是，这两尊菩萨手中的净瓶和宝如意，便是为人送子的神露和法器，宝如意又叫送子如意。” 宏愿大师说完，眉眼慈祥的看向江明浩。 “江施主可是要对两位菩萨发愿？” 宏愿大师并非是半路出家的和尚，而是被遗弃在寺门的婴儿，是听着梵音闻着寺庙香火长大的，是有真正修为和功德在身上的人，所以，他能够看破众生相，参透众生愿。 “是，实不相瞒，我家中妻子怀胎六月，我此行是想请两位菩萨保佑我妻子生产顺利，保佑两个孩子平安降生。” 宏愿大师点点头，伸手从黑漆漆的石像下的凹槽里，拿出了香炉和香。 “三柱香。” 江明浩闻言，恭敬的先用石盆里的积水净了手，又弯腰双手接过香。 虔诚的举止让宏愿大师慈祥的眉眼中更添几分暖意。 “大慈大悲的菩萨，弟子江明浩，一不求财，二不求官，也不求自身康健长寿，只求菩萨能保佑弟子的妻子顺利生产，孩子平安降生，弟子愿每年为白羊寺捐香火5000元，此生不断。” 江明浩跪在地上，在心里默默的许愿，然后站起身将点燃的香插进香炉，之后再次跪在地上，双手伸平，掌心贴地，虔诚的叩了三个头。 祈福过后，江明浩没有再多做停留，洞里没有光源，唯一的光亮就是洞口和最里侧悬挂的两盏煤油灯，但煤油灯的亮度本就不高，更何况是在漆黑不见五指又空旷的山洞里。 回到白羊寺后，江明浩本想就此拜别，却被宏愿大师请到了禅房。 杨志没有进去，站在了禅房外几步远的地方。 眼睛看着禅房外黄色的帘子出神。 禅房里，宏愿大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一层层的打开。 里面是两张用朱砂画的平安符。 “我和江施主有缘，这两张平安符送给施主，它们受了庙里一年的香火，总能保施主一家平安！” 江明浩受宠若惊。 这个礼物很贵重，是没办法用金钱衡量的，从宏愿大师将平安符如此妥善保管的情况就能看到出来，这两张平安符的珍贵程度。 “谢谢宏愿大师，弟子愿每年捐5000香油钱给白羊寺。” “施主，寺庙清净之地，我与诸佛、诸菩萨都是清心寡欲，你若真有心为善，就多结善缘，将财散于该散之人，该散之地，阿弥陀佛！” 江明浩赶紧回礼，小心翼翼的将平安符放进里侧的口袋，又珍而重之的按了按。 宏愿大师将江明浩送出禅房，又目送江明浩和杨志走出庙门。 杨志的心里是震惊的。 以往刘主任亲自过来，也未曾见过宏愿大师送出过门，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去往阳西老街的路上，江明浩都没有说话。 他的手时不时的就触碰一下放着平安符的位置。 这次进庙祈福，是江明浩前后两世加在一起的第一次。 一是以前他并不信奉这些，二也是他没有需要祈福保护的人，可这一世，他有了软肋，事关妻儿，哪怕是再离谱的事情他也愿意相信，而且他相信，宏愿大师是个有真正修为的高僧，这平安符一定能在关键时刻保佑妻儿的安全。 下午两点半，抵达阳西老街。 阳西老街，和天津五大道、无锡清名桥、重庆磁器口差不多，算是体现阳西县人文和物产的一个集中载体。 江明浩来这逛，当然不单单是逛街本身。 他既然出差来了，总得给家里人带点特产礼物，前世里他孤家寡人一个，满世界的飞，却不知道带礼物给谁，所以这一世他很珍惜这个感觉。 江明浩进了老街，就像是八国联军进了圆明园，东西就跟不要钱似的买。 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不过四十来分钟的时间，江明浩和杨志的手里就都拎满了东西。 杨志咂舌。 在对江明浩的震惊记录里又添了一条，江明浩是他迄今为止接待过的刘主任的客人里最能买东西的一个。 “江同志，我们接下来......回矿区？” 江明浩看了一下时间，让杨志直接送他回小白楼。 这个时间，应该是矿上马上要收工的时间，乱糟糟的，他就不过去添乱了。 回到小白楼，老樊已经等在门口。 江明浩的房间已经重新整理好，床单被罩，甚至连地上的地毯都换了新的。 “小杨，帮我跟刘主任说一声，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就餐。” 杨志要回去接刘普遥，老樊嘱咐道。 “江同志，有绿茶、花茶还有咖啡、果汁，你喝点什么？” 江明浩刚简单洗了下脸，老樊就敲响了门。 “暂时先不喝。” 老樊点点头，就准备带上门出去。 “老樊。” 江明浩开口叫住了老樊。 第433章 制造机会 “老樊是不是曾经去过美国？” 老樊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我是土生土长的阳西县人，从来没有离开过阳西。” “哦哦，那没事了，你去忙吧！” 看着老樊躬身关上房门，江明浩朝着门的方向出神了好一会。 距离吃饭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江明浩又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准备的很齐全，江明浩从抽屉里找到纸笔，便开始起草蔬菜订购合同和物流的合作协议。 他向来喜欢把东西落实在纸面上，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是如此。 口头的约定，说的再好听，也是无效的。 蔬菜订购合同拟定并不难，难的是物流合作协议。 做物流，牵扯的东西非常多，他既然承诺刘普遥他来做运营管理，那么这些东西他就要事先规划落实清楚。 农业改革毕竟是云省的事情，虽然没有做所谓的保密工作，但也并非是大张旗鼓的摆在明面上，物流虽然也是农业改革中的一环，可是跨省来做这件事，绝对是有难度的。 刘普遥在阳西的影响力自不必说，但在整个郧阳市呢，在整个林省呢？ 江明浩写写停停，一直到暮色降临，写的内容还不足一页。 江明浩干脆站起来，走到床边，拉开纱帘，看向窗外。 夜色中的矿山像是一只只蛰伏的野兽，龇着獠牙伺机而动。 离开家两天，江明浩就已经开始疯狂的想念老婆孩子了。 前世里他满世界飞，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牵挂，即使在他倒在办公室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谁会为自己担心，他会放不下谁。 乱七八糟的想着，江明浩又想到了白天刘普遥说认他当干儿子的事。 真不知道刘普遥是怎么想的，认一个刚刚见过两面的人当儿子，亏他想的出来。 江明浩不由得勾勾嘴角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江明浩下楼，一眼就看到刘普遥，他的身后还跟着刘兵。 “小江啊，今天玩的怎么样？” 看到江明浩，刘普遥热情的很，语气透着亲近，这让站在后面的刘兵微微皱眉。 “托刘主任的福，很好。” “哎呀，我们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了，按年纪我是你的长辈，你就别一口一个刘主任的叫了，不嫌弃的话就喊我一声刘叔，行不？” 刘兵探寻的眼神立刻落到江明浩的身上。 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兵太清楚了，他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他套近乎，用他爹自己的话说，做买卖最忌讳拿人情说事，别说是做生意的两个人，就是亲生父子在工作中也得工作第一亲情第二。 “刘哥今天收工很早啊！” 江明浩没有回应刘普遥的话，而是转而看向刘兵。 “嗯。” 当着刘普遥的面，刘兵的话更少了，只是嗯了一声。 对于江明浩的态度，刘普遥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樊，上菜，上菜，饿了一天了！” 很快，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端上了餐桌。 比昨天晚上的菜更多。 中间一个铜制的大盆里，金黄色的浓汤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小江，这是老樊的看家本事，海参甲鱼花胶汤，不是我吹牛，这道菜你在全国哪也吃不着，只有我这小白楼有。” 江明浩不置可否。 这个他信。 别的不说，应该说放眼全国，有几个人能够买得起海参的，更何况还有甲鱼和花胶。 刘兵像是木桩子似的坐在刘普遥的身边，跟刘普遥中间还隔了一个座位，听到刘普遥这句话，刘兵的眼神中快速的划过一抹嘲讽。 “来尝尝，正宗的把子肉。” 餐桌上，刘普遥不断热情的让江明浩品尝菜品，却从头到尾都没跟刘兵说过一句话。 刘兵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自顾自的低头吃着晚的饭，菜却吃的很少，即使吃，也只是吃放在他跟前的一盘素炒香干，也是整张餐桌上的唯一一盘素菜。 “老二，你怎么不知道跟小江同志说两句话，规矩呢？” 饭吃到一半，刘普遥忽然停住筷子，把头转向一边的刘兵，语气严肃的说道。 “江同志，吃好喝好啊！” 刘兵扔出几个字，然后继续低头吃碗里的饭。 刘普遥脸色很难看。 他就不该想着给这个儿子机会， 让他来跟小江打打交道，结果这么不上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刘主任，这道菜里放的是青花椒吗？” 江明浩插了一句话，刘普遥当然知道江明浩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是冷冷的看了刘兵一眼。 刘普遥让老樊去拿酒，被江明浩拦住了。 “刘主任，我不爱喝酒，身体也吃不消，等下我们喝茶吧！” “也行，也行。” 看到自己的爹这么好说话，刘兵脸上的疑惑更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兵在矿上和人的交集并不多，每天除了下井就是下井，在井下除非必要他也很少和其他的矿工交流，所以，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清楚，但父亲的表现的确让刘兵极为不适应。 吃了饭，刘普遥和江明浩往茶室走，刘兵没有跟着去，而是坐在大厅的角落里，拿了一张报纸看。 看到这个情况，刘普遥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扶不上墙。” 这已经是今天刘普遥第三次抱怨同样的话了。 “刘哥，一起进来喝茶吧，我正好有些井下的技术问题跟你请教一下。” 江明浩招呼了一声，刘兵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江明浩。 “你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小江招呼你呢嘛！” 刘普遥完全没想到要在外人面前给刘兵留面子。 刘兵的脸上表情自然不算好，但还是放下报纸，进了茶室。 不过也仅仅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距离刘普遥很远，父子俩之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的感觉一般。 “刘哥，我认识个朋友是专门做矿山设备的，按照政府要求采购各种设备，但有些时候政府方面提供的要求往往没那么细致全面，特别是一些细节方面的内容，比如隔爆开关的材质和抗爆指数怎么确定，比如提升机和液压支架应该注意那些情况才能避免受井下潮湿空气的侵蚀，刘哥有什么看法吗？” 听到江明浩问出的问题，刘普遥微微有些惊讶。 这些设备在国内基本是没什么应用的，毕竟一台设备的价格可以顶得上几十个矿工的工资，所以刘普遥即使手里有钱也没考虑过上这些设备，江明浩怎么会懂这些？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未免有些太高看他这个二儿子了。 一个每天只知道埋头下井挖煤的木头棒子，能知道这些？ 怕是连什么叫隔爆开关都不知道。 第434章 父子冲突 “隔爆开关最合适的材质是铝合金，铝合金强度高、重量轻，外壳防护等级达ip67，能够抵抗井下恶劣的环境条件，隔爆开关的工作时的本体温度区间最好能大点，-40°到150°之间最好.......” 听着刘兵流利的回答，刘普遥完全懵了。 眼前的刘兵好像不是他那个木头似的二儿子，而像个煤炭专家，如果不是对这些东西了解的不能再了解，绝对不会如此熟悉。 “那刘哥认为，按照阳西二矿现在的情况，引进这些设备合适吗？” “不合适，阳西二矿现在在开采的矿井只有四个，现有的百十来个矿工足以匹配现在的开采进度，而且二矿现有的矿井深度和宽度都是按照人工采煤的要求挖掘的，不具备上设备的条件，扩大矿井风险高，而且投入也大，不合适。” 刘普遥彻底傻了。 他木木然的抓起桌上的热茶想要喝口茶水压压惊，结果被烫的差点把杯子甩出去。 “谢谢刘哥，听刘哥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我替我那位朋友谢谢刘哥。” 江明浩又问了几个技术性的问题，刘兵都对答如流，而且说这些的时候刘兵的语气明显轻快很多，眼神一扫之前的灰暗，似乎有光亮在跳跃。 “我说的不一定对。” 听到江明浩说谢谢，刘兵略微有些拘谨的挠挠后脑勺，重新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刘兵。 “老二，你......”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去上解个手。” 不等刘普遥说话，刘兵就站了起来，很明显，刘兵并不想和刘普遥对话。 由此可见，平时两父子之间的关系差到什么程度。 “倔驴！” 刘普遥虽然照旧心中不满，但却没再说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话，经过刚才的对话他怎么会还看不出来，他这个儿子并不是烂泥，而是平时不愿意展露本事而已。 “刘主任，恭喜后继有人！”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普遥先是顿了一下，然后苦笑。 “小江啊，我承认，之前我是的确没看出来这小子有能耐，但这挖矿的能耐再大也没用啊，这管理煤矿不是比谁挖的煤多，那些个人心眼子多的跟马蜂窝似的，就他.......” 刘普遥虽然不再认为刘兵是烂泥扶不上墙，可对于刘兵也并不认可。 “刘主任，我明天要回白沙了。” 江明浩打断刘普遥。 他刚才有意拉了刘兵一把，是因为他从刘兵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没有人帮他，现在他拉了一把刘兵就像是拉了前世里年轻的自己。 当然，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命运如何安排了。 “啥？小江，我们这合作的事还没谈呢啊，这就回去？太着急了吧？” “我这次来只是跟刘主任确定一下合作意向，既然刘主任认可合作，后续的合作细节我会准备好了之后再来拜会刘主任。” 刘普遥想让江明浩再留几天，他认干儿子的这个事没有足够的时间不好办啊！ 但江明浩做好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刘普遥眼见留不住江明浩，只能跟江明浩问了具体的地址，说有时间的话他亲自到白沙去看看江明浩口中的蔬菜大棚。 “刘主任，老樊曾经去过美国吗？” “？” 刘普遥不明所以，不知道江明浩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应该没有吧，老樊跟了我十来年了，一直就在阳西县，连小白楼都很少离开，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老樊对西式甜品和饮品比较熟悉，好奇而已。” 江明浩当然不是单纯的好奇，他还没有闲到随随便便了解别人的隐私和经历，他只是想起来风投大佬跟他说过的一件事，再看到老樊本事这么大，想要印证一下而已。 但刘普遥也不是一般人。 尽管他上赶着要认江明浩的行为看着很莽撞甚至愚蠢，但刘普遥在外界可是被传狡猾如狐，狡猾的先决条件就是聪明，所以，他并不相信江明浩刚才的说辞。 老樊身上定是有什么事，看来他要留意一下了。 两个人又喝了几杯茶，刘普遥就准备起身离开，离开之前问了一声江明浩明天打算几点走，他让小杨过来接江明浩去车站。 回去的路上，刘普遥坐在副驾，刘兵坐在后面，两父子都没有说话。 刘普遥其实是想率先打破沉默的，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看到刘兵闭着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明天早上你跟着小杨一起，送小江到车站。” 到了家门口，刘普遥喊住刘兵，吩咐道。 “明天凌晨五点我要下井，没有时间。” 刘兵说完就要进屋。 “站住！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进大粪了？天天就知道下井下井下井，你好歹是我刘普遥的儿子，不是矿工，你见过谁家煤老板的儿子天天顶着矿洞下去挖煤的？啊？有吗？” 刘普遥平时对刘兵是忽视，瞧不上，但也几乎没有这么严厉的呵斥过刘兵，这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但刘兵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他经常会露出个那个眼神，不屑，嘲讽。 “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子生你养你，给你吃给你穿，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老子？” 刘普遥当然知道儿子的眼神里流露的是什么。 以前他不愿意跟刘兵掰扯这个事，可是今天他见识到了这个二儿子的本事，也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的跟刘兵发了火。 “我没有看不起你，没事的话我先进屋睡觉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刘普遥火气上来了，怎么会让刘兵就这么进去，上前一把抓住了刘兵的胳膊，但刘兵一甩，刘普遥就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刘兵下意识的回头去扶，看到刘普遥并没有摔倒，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老二，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看不惯我，不就是觉得我算计了你爷爷把刘家的权利抓到了我手里吗？” 刘兵眼中先是一惊，随后又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刘普遥第一次跟他提起这件事。 “你爷爷生了五个儿子，除了你二伯，你觉得哪个能镇得住那些人，如果你二伯肯接这个摊子，我肯定不会跟他争抢，但你二伯不稀罕这些，那我为什么不争，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你爷爷把东西给你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老叔？都是儿子，凭什么你爷爷就做不到一视同仁，凭......” 忽然，咆哮中的刘普遥顿住了。 第435章 态度的转变 刘兵看着刘普遥，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刘普遥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天冷，早点回屋睡觉吧！” 留下这样一句话，刘兵转身进屋了。 半晌，刘普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巴掌不打在自己脸上，就不知道疼，当年他亲眼看着老父亲偏疼大哥和小弟，好吃的好玩的包括有发展的机会，全都给了大哥和小弟，他常常躲在角落里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老父亲看到他的优秀。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老父亲眼里都没有他，后来更是要把煤矿的交到小弟手里，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跟县里的女流氓小寡妇勾搭的纨绔，他不甘心，所以找人做套，把煤矿骗到了自己手里。 但是回头想想，他和老父亲又有什么区别，也是把所有的希望和关心留给了老大和老三，对老二不闻不问。 刘普遥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直到喝的酩酊大醉的老三被两个狐朋狗友扶着从外面走进来。 “刘叔！” “刘叔！” 刘彭的两个朋友看到站在外面的刘普遥，吓了一跳。 刘普遥和刘彭不一样，刘彭就是个被爹妈娇惯出来的傻子，他们稍微忽悠两句，就能让刘彭任由他们摆布，可刘普遥是二矿的主任，听说手上还沾着人命，他们不敢惹。 “你们到哪鬼混去了？” 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刘彭，刘普遥心头一阵烦躁。 “我们......我们就是在一个朋友家玩了会扑克，又喝了点酒......刘叔，刘彭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啊！” 刘普遥的气势太足，两人的酒劲被吓的醒了一半，慌忙把刘彭往刘普遥身前推了一下，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喝......小玲，给我倒酒啊......小玲？你这脸咋变了，咋变的跟驴脸似的呢.......嗝......” 刘彭抬头看向刘普遥，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他干脆伸手捧住刘普遥的脸，凑上去看，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打了个酒嗝之后，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虽然没有吐到刘普遥的身上，但是那股酸臭味却一点不落的进了刘普遥的鼻子。 “小玲？小......” 刘彭吐完，看到没有人过来扶他，立刻火冒三丈，一边大声的吵嚷一边朝着刘普遥扑过来。 但是下一秒，刘彭就被踹翻在地。 “一天除了大吃二喝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跟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我刘普遥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孽障！” 刘普遥是第一次对刘彭发这么大的火。 “爹？你......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被刘普遥踹了一脚，刘彭的酒劲也散了几分，认出了刘普遥，随后就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混账东西！” 看到刘彭梗着脖子，大襟前面全都是呕吐的污渍，刘普遥忍不住又踹了刘彭一脚。 “你打我......你从小到大就没管过我，现在你竟然打我，我.......我和你拼了！” 刘普遥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的儿子，亲生儿子竟然会跟他动手。 心头的火就像是被浇了汽油一般疯狂的燃烧，朝着扑过来的刘彭猛扇了两个耳光，刘彭身子骨本来就一般又喝了酒，被刘普遥两巴掌扇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在刘普遥要上前再打几个耳光解恨的时候，刘普遥的媳妇彭九香冲了出来，看到宝贝儿子被刘普遥打的两腮红肿，心都疼的抽抽了。 “刘普遥，你疯了啊？这是你儿子，你就这么下得去手？” 彭九香一边抱住儿子，心疼的给刘彭揉脸，一边对着刘普遥大骂。 “慈母多败儿！你再这么惯下去，刘彭早晚要闯大祸！” “我怎么惯着了？老三打小身体就不好，我能不对他上心嘛，你天天东忙西忙的管过家里吗，管过我们娘几个吗？老三已经二十几岁了，你这么打他，不是往他的心上捅刀子嘛！” 彭九香心疼的掉了眼泪，也不嫌弃刘彭浑身的污秽，抱着刘彭不断的安慰。 “捅刀子？我今天不打他，明天就是别人拿刀子往他身上捅！” “呸，他是刘普遥的儿子，在阳西谁敢动他？再说了，以后老刘家的这些家产哪个不得给老三，我就不信，这阳西还有人敢在老刘家管事的人身上打主意，借他们十个胆子试试！” 听到彭九香的话，刘普遥的脸色沉了下来。 “谁告诉你老刘家的班是他刘彭来接的？” “不是老三是谁？老大人家在美国过的日子好着呢，根本就看不上你这点破家产，这家产你不给老三难道给外头的野种？” “彭九香，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呢！” “就刘兵那样的，别说接你的班了，就是以后到街上要饭都够呛能要的来，不如让他好好跟老三处处关系，以后老三还能看在兄弟情分上让他过两天好日子。” 刘普遥完全没想到彭九香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他对刘兵是忽视。 但彭九香对刘兵却是不折不扣的嫌弃，甚至是厌恶。 他小时候虽然没有得到父亲的关爱，但老母亲对他们兄妹几个一视同仁，他是感受到了足够的母爱的，可是老二，连母爱都没得到。 “我刘普遥一天没咽气，这家产就不分，就是分了，也不会分到他刘彭身上。” 刘普遥撂下这句话，也不管彭九香的哭嚎，转身进了屋。 他看了看老二房门的方向，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敲响。 这一夜，刘普遥在北屋的空房睡的。 因为这个屋子常年没人住，也没烧火，屋子里冷的厉害。 但跟刘普遥心中的寒意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家庭关系，第一次正视自己接班人的这个事件，甚至第一次正视二矿的未来和刘氏家族的发展。 外面不断的传来刘彭来回呕吐折腾的声音，还有彭九香心疼的问询和时不时夹杂的对刘普遥的咒骂，以及对刘兵的抱怨。 这件事和刘兵本没有关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在刘兵穿戴整齐马上准备去矿上上班的时候，刘普遥拦住了刘兵。 “老二，我跟你说点事。” 刘普遥的脸色很不好，毕竟昨晚快到凌晨才睡着。 但刘兵却从刘普遥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第436章 被赋予重任 “老二，最近先别下井了。” 刘兵不明所以的看向刘普遥，不知道自己这个老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当年他第一次提出要下井的时候刘普遥的确是反对的，但后来慢慢的就不再拦着了，同样的话怎么今天会再提起来？ “这个月的指标定的高，完成的进度不理想，我要是不下井，6号井的所有矿工都得跟着扣工资。”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会让生产主任看着调整的，保证不让矿工人扣工资。” 刘兵皱眉。 今天的老爹未免过于反常了。 “我想让你跟着小江一起回白沙。” 刘兵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一步，对于老爹的这个安排他完全想不出理由。 他为什么要跟人家江同志去白沙？ 他们很熟吗？ “老二，我昨天晚上想了很长时间，我这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我想在退居二线之前把二矿处理好，小江虽然年轻，但很有想法，这两天小江给我支了招，能把二矿的问题一下子解决掉，最重要的是，小江还跟我提了一个合作，我......” 刘普遥准备说正题之前，看了刘兵一眼。 “我想把这个合作交给你。” 刘兵内心震惊非常。 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向来没他什么份。 “这个合作很重要，可能要把咱们老刘家的全部家底都投进去，所以......爹相信你能做好。” 刘兵觉得有些热血上涌。 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老二，行吗？” 刘普遥用了询问的语气，和以往那种居高临下的用父亲的权威发布命令的感觉完全不同。 刘兵不语。 他不知道老爹的意思，或者说，不知道老爹真正的意思，被忽视了将近三十年，突然被赋予重任，换成谁都会觉得不可置信。 “老二？” “爹，为什么？” 半晌没等到刘兵的回答，刘普遥不由得问道，而刘兵则是抬起头，认真的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忽略你，没有给予你一个父亲应有的信任和爱护，之前小江跟我说，我还不承认，但昨天.......我想了一宿，小江说的是对的，所以，爹想把这个担子交给你。” 原来是江明浩！ 刘兵抿嘴，他真的想不到江明浩竟然还会跟父亲说这些。 这个小同志不过二十出头，本事却真的不小，竟然能凭几句话就让他爹转变态度，甚至把刘氏家族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去！” 听到刘兵的话，刘普遥松了一口气，伸手在刘兵的肩膀上拍了拍。 虽然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动作，但对刘兵来说，是记忆里的第一次。 堂堂八尺男儿，竟然因此眼眶发烫。 父子俩出门的时候，彭九香和刘彭还没起。 路过卧室门口的时候，刘兵微微驻足朝房门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当然也听到了，母亲的话他也听的清楚，如果不是他和大哥三弟高度相似的容貌，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父亲对他顶多是忽视，但母亲对他，则是鄙视和厌恶。 ...... “跟我去白沙？” 听完刘普遥的话，江明浩微微有些惊讶。 “我想让老二跟着你开开眼界，你不用特意照顾安排他，让他住招待所就行，吃饭的问题他也能自己解决，小江，我已经决定把物流这个项目交给老二了，所以......” 江明浩心里有些惊讶，昨天晚上刘普遥对刘兵的态度还很一般，怎么睡了一觉对刘兵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同志，我不会给你制造麻烦的。” “刘哥，我倒不是怕麻烦，但你跟我回白沙，可能生活条件远不如现在，而且你既然跟我回去，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会把你当客人一样招待的。” “不用不用，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在矿上挖了将近十年的煤，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吃。” 要说之前刘兵的态度还很被动，但是当他知道自己的肩膀上有了重担之后，态度就积极起来。 “那行，我等下就准备去车站，你还需要收拾收拾行李吗？” “我没什么可收拾的，出来的时候把换洗的衣服都带上了。” 江明浩点点头，转过身把昨天在阳西老街买的东西都拎在了手上。 “小江，麻烦你了！” 江明浩摆摆手，算是对刘普遥的回答。 “小江，那个事你再考虑考虑，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轿车启动，马上要开出去的瞬间，刘普遥忽然扒着车窗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微微蹙眉。 刘普遥还没死心啊！ 火车上，刘兵坐的笔直。 鼻观口，口观心。 “刘哥这是第一次坐火车？” “嗯。” 刘兵点点头。 江明浩多少是吃惊的，刘兵的大哥已经去了美国，弟弟也满世界的疯玩，刘兵竟然连火车都没坐过。 “刘哥是不是有个很有本事的朋友？” 刘兵猛的抬起头。 江明浩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保密的很好，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刘哥不用觉得惊讶，昨天晚上我问刘哥的那些问题，绝对不是通过看书或者学习能够知道的，除非是刘哥身边有对此非常了解的人。” 刘兵耳根子微微有些红，就像是当众被人扒光了衣服似的，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尴尬。 “小江同志，你......你真是厉害，算是我刘兵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刘兵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从小巴上开始，江明浩就在不断的给他制造惊讶。 包括江明浩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扭转父亲将近三十年的观念和态度，能让父亲把刘氏家族的未来交给自己，他敢肯定，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再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江明浩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火车疾驰，距离郧阳越来越远。 看着窗外完全陌生的景色，刘兵既新奇又兴奋。 从出生到现在，他似乎从来没有觉得生活如此的有希望过。 火车停在白沙火车站。 刘兵提着微微褪色的帆布挎包，紧紧的跟在江明浩的后面，顺着人流走出车站。 眼前的天，比郧阳要蓝的多。 空气很干净，一丝丝焦油的味道也闻不到。 所有的建筑都有属于自己的色彩，而不是被一层黑色的煤粉所覆盖。 第437章 患难见真情 “走，先去吃口饭。” 两个人在火车上坐了将近十个小时，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在车上吃了点干面包，但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白沙市毕竟比白石县要大，所以即使到了这个时间，国营饭店还开着门。 饭店的菜样不多，都写在了小黑板上，江明浩让刘兵点菜，刘兵却连连推辞。 无奈，江明浩做主点了三个菜，两个肉菜一个清炒白菜片，又点了二斤饺子。 “今天晚上我们就先在市里住吧，明天一早再回去。” 刘兵连忙点头。 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刘兵除了之前的社恐还多了几分谨慎。 结账的时候，刘兵一个健步冲到江明浩的前面。 刘普遥害怕儿子跟着江明浩在一起给江明浩带来麻烦，所以尽可能的给刘兵带了不少钱和各种票子。 “我来我来，江同志，让我来！” “刘哥，这是我的地盘，哪有让客人掏钱吃饭的道理？至少这头一顿饭你不能跟我抢。” 江明浩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就拦住了刘兵往外掏钱的手。 “财不外露，小巴上的事刘哥没忘吧？回头把钱和票子都妥善保管好，出门在外，必须多加小心。” 刘兵下意识的捂住上衣口袋，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图谋不轨的人。 江明浩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刘兵这个人，用古代的标准来评判，就是典型的书呆子。 用现代的标准来评判，就是典型的理工男，技术能力一流，但生活能力和情商可能都不如普通人。 江明浩目测了一下刚才刘兵掏出来的钱和票子，大概两百来块，票子太杂，他倒是看不出来具体多少，但三四十斤粮票是肯定有的。 刘兵应该是对钱没什么概念，所以把钱都塞在了胸口位置的口袋里，明眼人一看，那个位置鼓出的一大块就能猜到里面是钱。 两个人住进招待所后，刘兵迟迟不去洗漱，也不脱衣服，就直勾勾的坐在床边。 “刘哥？” “嗯？” 刘兵双手的手指抠着裤子，似乎非常的紧张。 听到江明浩喊他，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眼神不敢跟江明浩对视。 江明浩勾起眉角，这刘兵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啊！ “刘哥，你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啊？” “没，没有。” 江明浩起身，走到刘兵的跟前，伸手摸了一下刘兵的脑袋。 烫手。 “走，去医院。”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江明浩哪能听刘兵的，按照他刚才手摸的温度，刘兵高烧至少四十度，高烧别说在这个年代，就是医疗发达的未来也是很容易出大问题的。 刘兵还要硬扛，但江明浩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把将刘兵从床上拉起来。 但下一秒，刘兵就腿软的差点倒下，好在江明浩眼疾手快拉住了。 “上来！” 江明浩微微弯腰，让刘兵趴到他背上。 但刘兵怎么能愿意，不管江明浩怎么说，都死死抓着床边的铁栏杆不撒手，最后还是被江明浩把手指头一根根的掰开硬背到了肩膀上。 刘兵个子比江明浩高，加上常年挖煤，尽管性格内向，但体格却很壮实。 江明浩刚背起刘兵的瞬间身体还摇晃了几下。 “江同志，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刘兵内心慌张又复杂。 他好多年没生过病了，因为知道生病会耽误下井也不会有人心疼，所以，他强迫自己保持健康的身体，但此刻趴在江明浩的身上，明明是很单薄的后背，却让刘兵觉得自己好像趴在了一座山上，那么踏实且温暖。 “马上要到医院了。” 江明浩是小跑着的，好在市医院距离他们住的招待所并不远，二十几分钟后，两人就进了医院。 好在检查之后，刘兵只是感染了风寒，没什么大事，打了一针退烧针后，温度就降了下来。 但江明浩不敢大意，坚持留在医院。 两个人在医院的长椅上半坐半躺的坚持到天亮，刘兵的温度都没有再烧起来。 “江同志，给你添麻烦了，我......” 看着江明浩憔悴的脸色和眼底的红血丝，刘兵愧疚自责的不行。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有什么麻烦的，还有哪不舒服吗？” 刘兵赶紧摇头。 “那咱们回招待所取东西，然后回县里。” 一路上刘兵都跟在江明浩的后边走，一直看着江明浩的背影。 江明浩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缺爱的人，他的这份关怀有多珍贵，足够刘兵一生铭记。 回到白石县，江明浩直奔许大炮的小院。 一是小轿车停在院里，二是他想知道许大炮回没回来。 这小子出去快小一个月了，就是跑到天边也该回来了。 但屋子上的锁依旧挂着，屋里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这让江明浩多少有点心焦。 没有电话，也没发过电报，也没托人捎过什么口信，说实话，此时江明浩的心里有点没底。 刘兵当然不知道这些，但是看到江明浩竟然有小轿车，而且还自己亲自开，刘兵心里是很惊讶的。 “刘哥，我先带你去下面的生产队看看蔬菜大棚，以后这些青菜是要供应给阳西的煤矿的。” 到了小团山子，看着眼前连绵不断的一个个隆起的好像房子一样的塑料建筑，刘兵的眼底写满了惊讶。 “小江，你快来看看，黄瓜已经大面积开花了！” 看到好几天没见的江明浩，何淮情绪激动的迎上来，拽着江明浩就往大棚里走。 刘兵有点不知所措，直到江明浩招呼了他一声，才跟着一起进去。 之前枯黄的黄瓜叶子已经焕然新生，虽然个别叶片还有之前因为患病腐烂而留下的窟窿，但跟绿油油的叶片相比，这些窟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黄瓜秧爬的并不高，这是因为何淮带着生产队的社员做了矮秧化处理，人工的干预黄瓜秧生长的过高，抢夺原本属于黄瓜的营养。 在绿油油的叶蔓中间开满了嫩黄色的小花。 一朵挨着一朵。 每一朵小花都充满了生命力，如果不出意外，每一朵小花都会是一根黄瓜。 看着眼前茂盛的成片的黄瓜秧，感受着大棚里温暖如春的温度，刘兵被彻底的震撼。 此时，所有北方的土壤还没有完全解冻，晚上的温度甚至还会飙到零下，别说是种黄瓜，就是庄稼也只能将将冒头。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技术啊？ 第438章 疯了 “我再带你去看看洋柿子。” 看到江明浩眼中的欣慰，何淮心里很受用，忙不迭的又拽着江明浩去了洋柿子大棚。 洋柿子秧的长势也是茂盛非常。 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每一株都接近成年人的膝盖。 “我和天明算了一下，估计再有半个月，这些洋柿子也能开花了。” 起初，何淮对于龙天明留下这件事心里是有些抵触的，龙天明的存在似乎是在提醒他技不如人，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何淮对龙天明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龙天明和他不一样，懂的东西比他要多的多，因为以前曾经在地方工作过，长期的基层工作经验让龙天明的实操能力比他强了数倍不止，而且龙天明的性格比较随和，两个人一起工作的十分融洽。 “辛苦你们了！” 江明浩说的很真诚。 几百个大棚，基本上每天都要检查一遍，即使什么都不做，这个工作量也是很惊人的，更何况还要清桃口和红石砬子三个地方来回跑。 “诶，辛苦啥？小江啊，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可是过的太充实了，这辈子就没这么踏实过。” 何淮黑了不少，也瘦了一些，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比以前好了很多，眼睛里的光芒也亮了几分。 “小江，这位是......” 之前何淮就看到刘兵了，但毕竟是江明浩带回来的人，他不好多问，但是看到刘兵一直跟着他们在大棚里转悠，就猜测到刘兵应该是和蔬菜大棚有点关系，所以才开口打听。 “这是刘兵，郧阳阳西二矿的同志，以后我们的蔬菜一大部分都要销售到阳西县，刘兵同志过来实地考察一下。” “哎呀，刘兵同志好，我是何淮，是专门负责这些蔬菜大棚的技术员。” 听到刘兵的来意后，何淮表现的很热情。 如今的何淮，已经和初来乍到的那个何淮不一样了，这段时间和社员们朝夕相处，心境和性格都发生了不小的转变，所以，见到刘兵之后，不仅没有像以前一样内心抗拒，反而主动积极的跟刘兵介绍起了蔬菜大棚的情况。 刘兵虽然社恐，但对于蔬菜大棚的好奇心战胜了这种人际交往的恐惧，认真的听着何淮给他做介绍。 江明浩趁着这当口出了大棚。 刚出去，就看到了石大满。 “石队长？” “小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石队长，出什么事了吗？” 看石大满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江明浩心里立刻有了大概的猜测。 “石井海出事了？” 目前蔬菜大棚一切运转正常，石大满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情绪起伏，如果是家里的事石大满也不会找他，所以唯一可能的就是事关石井海。 “石井海回来了。” 回来了？ “人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人回来了，石大满还这种状态，那就只能说明石井海可能出了什么情况。 “你跟俺瞅瞅去吧！” 石大满耷拉着脑袋，几天的功夫，石大满的头发好像都白了。 石井海带着江明浩去了上次江明浩住的那个屋。 门关着，还挂着锁。 石大满打开锁，屋里立刻冲出来一道黑影，如果不是石大满眼疾手快，将黑影一把推出去，黑影就要撞到石大满的身上。 屋里散发出一股子骚臭味。 原本应该在炕上的被褥散了一地，上面都是脏污。 石井海瘫坐在被褥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神警惕的瞪着。 “疯了？” 这种状态不用说，也能看的出来。 “是，前天晚上，有社员在生产队外头的荒草稞子里发现的他，发现的时候，他光着膀子，脚上也没穿鞋，就下半身穿了条破棉裤，如果不是社员发现给弄回队里，这后生可能就冻死在草稞子里了。” 石大满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后悔和愧疚。 如果他当时要是能带着社员打上门去，无论如何也要把石井海带出来，那石井海就不可能落的这个下场。 石井海有老婆也有娃，他成了这个样子，老婆和娃咋整？ 他还没敢把石井海的情况告诉他老婆和家里人，也让知道这事的两个社员帮着隐瞒，但纸包不住火，这么大一个活人，瞒得过今天还能瞒得过明天吗？ “唉！” 石井海深深的叹了口气。 但是不管咋叹，胸口都堵的厉害，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石井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明浩刚要往前走，就被石大满一把拽住。 “别往前走，这后生现在不认人，谁往前去咬谁，看我这手背，就是他咬的。” 石大满的手背上，月牙形状的牙印已经结了痂，从厚厚的血痂上就能看的出来，被咬的伤口有多深。 “没事，石队长，你往后退，把门关严实。” 石大满还要拦，江明浩却已经上前走到了石井海身边，石井海已经从坐改成了蹲，像是动物一样，双手撑着地，抬头瞪着江明浩。 “石井海，我问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石井海蹲在地上，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却并没有对江明浩发动攻击。 石大满心里奇怪。 之前他和那两个社员靠近，石井海都是扑上来咬的，但江明浩现在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石井海却动都没动。 难道这精神病发疯也看人下菜碟？ “还是他们把你送回来的？” 没有等到石井海的回答，江明浩继续问。 “小江，他疯了，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说啥他也听不明白嘞！” 看到江明浩不断的追问石井海，石大满不由得说道。 “石井海，不要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逃得过自己犯下的罪，孙宏伟能够免于惩罚，是因为他将功折罪，给我提供了幕后主使的消息和犯罪证据，所以，我答应他不仅不追究他的责任，还会护着他，你要是想不守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孙宏伟一样戴罪立功，而不是装疯卖傻！” 听到江明浩的话，石大满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石井海的眼中则是快速的闪过一抹挣扎。 “小江，你说啥胡话呢？他都这个样子了，咋能是装的？” 石大满不信。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永远没机会了！” 江明浩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直插石井海的心脏，石井海放在地上的手不由得微微蜷缩在一起。 第439章 物证 “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那我无话可说，石队长，你把人看住了，我要去派出所报案！” “啥？小江，你这是.....闹啥啊？” 之前石井海活蹦乱跳脑子清醒的时候小江不报案，现在人都疯了小江要去报案，用农村的话来说，这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嘛！ “对于他来说，在看守所里反而安全。” 说完这话，江明浩抬脚就走。 “你......你......俺要是都说了，你能像护着孙宏伟那样护着俺不？” 听到石井海的话，石大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小子真是装的？ “小畜生，你装的可真像，你......” 石大满先是很生气，这两天因为这事他可是吃不好睡不好，一面自责愧疚，一面担心石井海下半辈子的生活，更担心怎么跟石井海的家人交代，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结果这小子竟然是装的。 可是转过头，石大满又觉得挺好，人没疯他之前担心的那些就都不存在了。 “当然。” 江明浩有这个自信。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能耐多大，是因为石井海的身份处境和孙宏伟不一样，他知道的那些事也不过是皮毛，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会放了回来。 “俺......”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过的日子，不等开口，石井海的眼泪就差点先掉下来。 “是秦伟找到俺的，上次烧了塑料布的事就是秦伟让孙宏伟干的，俺知道那个秦伟和郭副县长关系很好，还有郭副县长跟姓穆的两个人跟县里的还有市里的很多干部关系都很好，俺还知道姓穆的大院里的那个女的，和很多干部都有那种关系，俺......” 江明浩的眉头越听皱的越紧。 他还真的没想过石井海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而同样站在一边的石大满整个人都傻了。 他感觉自己听了太多自己不应该听的东西，他甚至有种感觉，今天之后，自己脖子上顶着的脑袋瓜子可能就要有危险了。 这是他一个生产队长能听的吗？ 小老头甚至瞬间理解了石井海装疯这件事，这个事换在他身上，他可能真的疯了。 “江知青，俺都说了，你能护着俺不？” 石井海内心是害怕的。 以至于这两天他的神经时刻都紧绷着，平时也都是躲在屋子的角落里，他一面装疯，一面疯狂的害怕，害怕的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可能真的会崩溃。 “能，你是被他们送回来的？” “嗯，他们看俺疯了，试探了俺好几次，俺都咬牙挺过来了，那姓邹的女的说，留着俺没啥用，还容易出事，说你找不到俺不会罢休的，所以，他们把俺衣服脱了，给俺扔到村口了。” 江明浩皱着眉，没说话。 说实话，石井海说的这些事有一些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但也有一些是超出他的预料的。 “石队长，麻烦你个事，这几天辛苦你安排两个社员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再安排两个社员蹲守他家，不用进去，在外头看着点就行，等我这边把事情处理好了告诉你。” “行行行，这个事俺肯定能安排明白！俺这就去安排！” 结果下一秒石大满就撞在了门框上。 “诶呦......这眼睛咋还不好使了呢！” 石大满揉揉脑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江明浩和石井海。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什么地方？” “一......一直在大院的地窖里。” 结果石井海刚说完这句话，江明浩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俺......俺.......” 石井海被江明浩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让人进过大院的地窖，根本没有你的影子，再有，你如果一直在地窖，怎么可能听到这么多......” 江明浩的分析让石井海脸色发白。 这个江知青实在是太厉害了。 “俺说......俺一直在大院的一个屋里，这个屋特别不好找，他们有什么见不光的事都会到这个屋里去说，还有打电话，俺被关着的地方是这个屋里的一个旮旯犄角，外头锁着门，但俺耳朵打小就好使，他们说的事俺基本都能听见。” “那你为什么撒谎？” “俺......俺从那屋里偷了东西，俺怕你知道了跟俺要走......” 石井海抓抓因为长期没洗头而刺挠的抓心挠肝的头皮，肉疼的说道。 说完，石井海把手伸进裤裆，从里面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吊坠，或者说玉牌比较合适，因为这块玉至少有半个巴掌大。 石井海把玉牌举到江明浩跟前，江明浩被玉牌上刺鼻的味道熏的快速退后一步。 看到江明浩这么嫌弃，石井海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紧跟着又从裤裆里掏出个缠着金项链的金镯子，看镯子的分量得有七八十克，项链也得有五十克，加上玉牌，这些东西少说得有半斤，也难为石井海能把裤裆夹的这么紧。 “俺听那姓穆的说，这块绿油油的东西是啥古董嘞，说是郧阳的一个煤老板送的，能卖几千块钱呢，俺一听就惦记上了，趁着吃饭的功夫说要拉屎，就从箱子里把这东西给偷了出来，还有这俩东西，一起偷的。” 石井海想到卖了这块玉他就能成万元户了，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遭的罪挺划算。 “把玉给我。” 听到这四个字，石井海立刻后悔了。 他就不该把东西拿出来，这么值钱的东西，谁看着能不心动啊！ “金镯子和金项链给你留着，我要这个玉牌有用。” 只要是郧阳的煤老板，江明浩相信刘普遥一定能帮着他查出来是谁。 他想要扳倒郭忠林和穆双河，就需要能够一击致命的证据，因为一击不中，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动手的机会了。 听到江明浩还能给自己留下两样，石井海虽然心疼，但多少算是有点安慰，用手在玉牌上来回摸了几把，才把玉牌递给江明浩。 江明浩其实是真的不想接，但这个玉牌极可能是非常关键的一个证据，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把袖子褪下来一点包住手，然后才接过玉牌。 “这几天你暂时在这屋老实的待着，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临出去之前，江明浩嘱咐道。 第440章 准备招工 出了屋子，江明浩仔细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牌。 玉质的确非常好，即使不考虑古董的价值，单就玉质本身而言也是上品，放到几十年后，这一块少说也能卖十几二十万。 但江明浩更关注的是这块玉上面的花纹，有龙有凤有云纹，应该是块龙凤佩，如果真的是古董也该是出自皇室。 玉牌的味道太大，即使出了屋，被外面的风吹了很长时间，味道还是经久不散，无奈江明浩只能从旁边的棚子里随便翻出几片干的苞米叶子，把玉牌里里外外的包了好几层才放进兜里。 回到蔬菜大棚。 刘兵和何淮还在说话，从刘兵的脸上能够看的出来，他对蔬菜大棚很感兴趣。 何淮也一改以前的不善言辞，对着刘兵夸夸其谈口若悬河。 “小江，上次你说的秋葵，我已经育苗成功了，现在已经分栽了，但这东西我没接触过，不知道长出来能啥样。” 看到江明浩，何淮中断了跟刘兵的对话，想起了他本来要跟江明浩汇报的事。 “秋葵生命力强，你不用过于担心，正常管理就行。” 听到江明浩的话，何淮松了口气。 刘兵站在一边看的心中惊涛骇浪，江明浩的厉害程度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他刚才知道何技术员是省农研所的研究院，这么厉害的农业人才竟然还要请教江明浩。 又跟何淮了解了一下三个生产队蔬菜的情况，江明浩便带着刘兵打道回尖山咀。 到了尖山咀，刘兵一直都处于震惊的情绪中。 一个生产队，竟然有自己的学校，而且学校的老师就有几十个，并且学校的规模竟然比阳西县小学的规模还要大。 他还听生产队的社员说，尖山咀的学校面向整个公社招生，现在就已经招生了差不多百十来号学生，最最让他震惊的是，所有来这里上学的学生都不用花钱，一分钱都不用，甚至学校还免费提供午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光凭刘兵自己的想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这不是共产主义社会才能发生的事吗？ “队长，这是刘兵同志，他关系着咱们农改能否顺利进行，你给安排一下，让他暂时在生产队住下。” 这种事，江明浩自然要找陈富贵安排。 陈富贵满口答应。 他有种被需要的自豪感，但转过头他就发愁了。 这小江不断不断的从外头往生产队领人，头前的几十号人他费劲巴力的总算是安排明白了，现在这又来了一个，而且听小江的意思，这后生还是个贵客，那贵客就得按照贵客的标准接待，不能让人家跟着一起睡大通铺。 最后的最后，陈富贵一咬牙，把自己家老二的屋给腾了出来。 他陈富贵是肯定不能掉链子的。 难为了陈军，下班回家才发现，自己被亲爹给‘扫地出门’了。 “你在粮食所凑合几天，那不是能住人嘛！爹这是替小江排忧解难呢，小江为咱生产队那是操碎了心，爹不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你说是不？” 陈富贵给陈军洗脑。 “爹，俺知道了，俺肯定支持小江工作，也支持爹工作！” 陈军苦笑。 自己老爹只能惯着，那能咋整？ 当天晚上，吃了饭，陈军就把行李打成卷捆在了洋车子后头，准备回粮食所。 刚骑上洋车子，就被江明浩喊住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江明浩把陈军一路扶上粮食所主任的位置就是为了支持农改，现在眼瞅着蔬菜就要面临上市，这个时候粮食所的作用就要体现出来了。 虽然他已经找到了销售渠道，也安排邓建出去寻找销路了，但这些还不够，随着蔬菜大棚规模的不断扩大，本地市场还是最重要的，本地市场的核心就是粮食所。 除了端铁饭碗的那些，普通社员是没钱的，他们只有粮，所以用粮换菜，是必须要走的路。 “二哥这是......” “没事，最近粮食所工作有点多，来回跑耽误时间，俺打算这段时间就在粮食所住，省得来回跑。” 江明浩看着洋车子后头的行李，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二哥这是被队长给赶出来了吧？” 陈军没想到江明浩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只能苦笑。 “对不住了，那位同志是咱们农改过程中比较重要的一位，就委屈二哥了。” “小江，你说的这是啥话，别说俺现在好歹是粮食所主任，咋也得有点觉悟，就算俺是个普通社员，这个事也应该干，你为了啥，咱生产队哪个社员心里没数？以后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 陈军摆摆手说道。 “那行，以后不说了，我要跟二哥说的是别的事，粮食所要着手找人了。” “找人？” 陈军没反应过来。 “再有一个多月，蔬菜就要上市了，粮食所和供销社会成为咱们本地的消化主力，作用甚至比公社要重要，蔬菜大棚的蔬菜跟粮食可不一样，一年就忙活那三两个月，蔬菜一旦上市，就是全年不断，社员们可能会一斤一斤的换，工作量大的会超出你的想象。” 陈军的面色认真起来。 “那怎么找人啊？找日工？俺知道政策这方面有你把着出不了事，但俺是怕日工不好管理，可按照你说的，需要的人数怕是不少，都给编制也不可能。” “临时工，表现好的可以转成正式编制。” 临时工....... l陈军在脑袋里把这三个字转了几遍，顿时领悟了。 “那工钱怎么算？” 这个钱肯定不是粮食所出，既然江明浩掏钱，那这个标准就肯定要由江明浩来定。 “粮食所普通职务的工资是多少，最低档？” “20.8，加上其他的一共25.5。” 江明浩在心里算了一下。 现在已经是80年了，如果他没记错，今年年底全国就会针对所有的党政机关系统提高工资标准，当年的社会平均工资也会比1979年上一个台阶。 “临时工就按照最低的标准来，然后每个月按照收上来的粮食总数提供奖金，收上来的粮食越多，奖金越多。” 这种底薪+提成的薪资方式是未来销售人员最基本的工资组成形式，但是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这种多劳多得的薪酬方式却绝对是超前的，是石破天惊的。 陈军就被这种薪酬方式惊的半晌才闭上嘴巴。 第441章 尖山咀纷争 回到粮食所的陈军，一宿睡的都不安稳。 他的脑袋里不断的涌现出一些画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就连好几年没再梦过的演习的炮弹都在梦里乱飞，直到第二天一早有人上班，陈军才从梦魇中醒过来。 “主任？” 来的人是小马，马宝刚。 年纪不大，是接了父亲马国的班，跟陈军前后脚到了粮食所。 陈军挺喜欢这小伙，勤奋肯干，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粮食所最后一个离开的。 “小马啊，你过来，我交代你个事。” 每次到了粮食所，陈军就提醒自己尽量不说方言，把俺换成我，虽然有时候总忘，但他也一直没放弃。 马宝刚眼底都是疑惑，挠了挠脑袋。 他看陈主任脸色不咋好呢，而且还是在粮食所住的，难道是被媳妇给赶出来的？ 可他听说主任没结婚啊！ “小马，粮食所马上要开始招工了。” “啥？主任，这才开始种地招工是不是太早了啊？” 以前粮食所也会招工，但招的很少，而且招的也都是出力气的力工，主要是负责把收上来的粮食码垛，送到粮仓或者上一级粮库。 不过，都是在每年的十月到十一月之间，从来也没有这么早招过啊！ “不早，你来粮食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爹老马同志是粮食所的老同志，在粮食所的几十年都是兢兢业业的，你这段时间表现的也很好，所以，我想把招工的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胜任吗？” 听到陈军的话，马宝刚有点激动。 “主任，我......我能行吗？” “行，只要你认真点，一定能干好！” 马宝刚激动的搓搓手，又挠挠后脑勺。 “你先回去考虑考虑这个工作怎么开展，我回头把具体要求告诉你。” 马宝刚晕晕乎乎的嗯了一声，一整个上午都坐在座位上傻笑。 他爹还总骂他傻小子，嘿嘿，傻人有傻福，回家看看爹还说啥。 主任说要招三十来号人呢！ 消息很快被传开。 这个事也在粮食所引起了轩然大波。 陈军接替郑援朝当粮食所主任这个事，当时就闹的沸沸扬扬，粮食所那些跟郑援朝关系不错的老职员明里暗里的给陈军使绊子，不配合工作，虽然后来一一的被陈军化解，但这个不满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现在听说陈军要把这么重要的活计交给个刚到粮食所来的小年轻，这些人再次闹到了陈军跟前。 这是个肥差。 粮食所的临时工，一天也有好几块钱，供两顿饭，还能得点散落在地掺了沙子的粮食，这么好的活计，谁不想把自己家人往里塞，或者收点好处卖个人情，总之里外里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结果现在陈军不声不响的就把这个肥差给了个嘴上毛都没长全的愣头小子，他们不服。 粮食所这边闹的沸沸扬扬，尖山咀这边也不消停。 不出众人所料，赵标和敖子山的赵勇带着人一起闹到了尖山咀。 自从在团山子生产队闹了那一场后，赵勇和他手下的两个社员就被关进了看守所，直到半个月前才被放出来。 结果很快又遇上了尖山咀小学招生的事。 这么好的事情，做为距离尖山咀生产队邻居的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们怎么会不动心呢？ 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有社员纷纷领着自己家的孩子来报名。 但所有来报名的社员都得到了热情的招待，只有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只要这些登记的老师一听说他们是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表情立刻就变了，明确的表示，不接收这两个生产队的社员。 这两个生产队的社员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尤其是敖子沟的，即使是女人，也各个泼辣如虎，为此已经在生产队闹了好几场。 但有孟春生坐镇，咬死了就是一句话，没有江知青发话，他们就是捅破天了他们这些老师也不可能给他们登记。 加上陈富贵现在也早就脱胎换骨了，这些社员刚闹起来，陈富贵就招呼了尖山咀的社员们拿了家伙事把人围住了。 这学校是他们尖山咀的，让他们来上学那是他们心地善良，民风淳朴，不让他们上学那也是天经地义，而且他们有啥脸闹，当初他们想要抢他们粮种的事还没翻篇呢，现在还敢闹？ 那就新仇旧怨一起算！ 所以，这些社员们回去自然就跟赵标和赵勇说了这事，语气里都是埋怨。 这事怪谁，就怪他们队长没能耐，要是耽误了家里的娃上学，他们也肯定不能让这俩人消停。 赵标和赵勇私底下是没什么私交的，结果在这件事上，两个人倒是出奇的默契，一听说江明浩回生产队了，就立刻带着自己队的社员杀气腾腾的到了尖山咀。 有尖山咀社员一看到这些人露面，就撒丫子跑去通知了陈富贵。 “没出息的样，咱怕啥？这是咱们的地盘，更何况，小江在队里呢，怕啥？” 那个通风报信的社员听到这话，立刻平静下来了。 对啊，江知青在生产队呢！ 有江知青在，千军万马也不怕！ “咳咳......尖山咀的各位社员，老少爷们，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们拎着家伙事来咱们尖山咀找茬来了，大家把家里能拿的家伙事都拿上，到小学集合，再说一遍，大家都拿上家伙事到小学集合，让他们这帮王八犊子见识见识咱们尖山咀社员们的厉害，等下要是动起手来，谁都不能往后退......咱们不能给江知青丢脸.......” 大喇叭声音很大，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生产队，甚至传到了敖子山山脚下，当然也传到了匆匆赶来的刘王庄和敖子沟社员们的耳朵里。 尴尬啊！ 赵标本来就要面子，听到大喇叭里的话，臊的恨不得把脑袋插裤裆里去。 赵勇沉着脸，脸上的肌肉抽动的有些扭曲。 跟在两人身后的社员们，一个个神色各异，但眼底都有坚定，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事整明白。 以前学校远，上学还得花钱，他们有些家庭不得不让孩子当文盲，可是现在，学校就在家门口，还不要钱，甚至连饭都给解决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凭啥没他们的份？ 以前大家伙都是文盲也就算了，可是以后附近生产队的甚至整个公社的孩子都上学念书了，就他们两个生产队的孩子是文盲，那怎么行？ 绝对不行！ 第442章 全体社员严阵以待 t 第443章 自信的赵标 “俺......江知青，俺说的也是实话啊，你媳妇不是啥事没有嘛，再说了，胡胖嫂被你踢的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一报还一报，你不能心眼这么小，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俺们所有娃娃都没学上吧？” 刚才的社员看到江明浩先是微微有点发怵，但想到自己家里五个要上学的孩子，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小事？”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 “可不就是小事嘛，一个农村妇女，土里刨食的命，谁你见过谁家女的怀个孕像苏美秀这么矫情的，碰了一下，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能算啥大事？” 这个社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江明浩不认识，但不管认识不认识，这个妇女都被拉进黑名单了。 “我媳妇被推搡在你看来是小事，在我看来是天大的事，你家娃上学在你看来是大事，在我看来恰恰是小事，我不欢喜在小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啥？江明浩，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可别忘了，你丈母娘可是俺们刘王庄的姑奶子，你这么做就是忘恩负义，还有你舅舅一家子可还在刘王庄呢，你这么做就不怕报应在他们身上？不怕他们在刘王庄待不下去？” “放你娘的狗屁！王大芬你个臭老娘们，敢威胁俺外甥女婿，你有种动俺一下试试，刘王庄是你王大芬家开的？” 不等江明浩说完，刘月梅就气喘吁吁的从人群后钻出来，掐着腰，瞪着王大芬。 紧跟着，老崔家的老老少少都出现在了刘月梅身边。 秋玲也来了，虽然还是一样的容貌，但整个人和以前的柔弱却大不相同了，这可能就是有了底气之后的状态吧！ “刘月梅，你可别忘了，你们一大家子可都在生产队过活呢，今天你这外甥女婿要是不答应俺们家的娃到尖山咀上学，刘王庄你们也别想待了，俺王大芬第一个不答应！！” 王大芬是刘王庄的人口大户。 自己生了四个儿子三个闺女，四个儿子又生了孙子孙女十多个，现在能上学的就有五个。 在这个年代，人口多在农村是很有优势的。 特别是儿子多，门户就立的住，一般人家都不敢惹，所以，这也导致王大芬在刘王庄泼辣蛮横，加上她家孩子最多，因此这次来尖山咀找江明浩理论，她最积极。 “啊呸！你不答应？你算老几？赵标，俺以前敬着你是队长，虽然有些事处理的不咋地，但好歹也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现在一看，你就是一肚子坏水，带着这些社员来欺负俺外甥女婿，俺告诉你，俺刘月梅带着一大家子过来，就没想着跟你们好说好唠，你们要是敢再这么欺负俺外甥女婿，俺们就跟你拼了！” 说完，刘月梅伸手在后腰上摸了一把，竟然摸出了一把菜刀。 菜刀刀刃闪着光，竟然还事先磨过了。 赵标吓的裤裆一紧。 他们刘王庄男的不顶事，老娘们一个比一个彪，胡胖嫂彪，王大芬彪，这个刘月梅更彪，一言不合，这菜刀就能劈到他裤裆。 这还不算，随着刘月梅的动作，崔家其他人也纷纷从身上摸出了家伙。 镰刀、镐头、劁猪的尖刀，就连秋玲都从衣服里头掏出了一把剪子。 赵勇差点看傻了。 他一直觉得敖子沟的社员狼性，现在一看，以前是他格局小了。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让他明白了，以前他还真是井底之蛙，总以为敖子沟还是以前那个在白山公社说一不二的生产队扛把子，天老大地老二他们老三，可是团山子生产队比他们生猛，尖山咀也硬气起来了，现在就连刘王庄的社员们都舞刀弄枪了，这....... 不过赵勇也很庆幸，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有刘王庄在前头冲锋陷阵，替他们敖子沟挡枪，他求之不得。 “崔海家的，你这是干啥啊？你这不是里外不分嘛！” 赵标皱皱眉，心里对刘月梅很不满。 “里外不分？赵标，你脑袋被驴踢了吧？江明浩是俺外甥女婿，你是谁？你们都是谁？” “崔海，你不管管你家老娘们？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呢！” 跟刘月梅说不通，赵标转向崔海。 “俺家老娘们当家，她说啥是啥，再说了，俺没觉得俺媳妇哪句话说错了，你们这么欺负俺外甥女婿，就是打俺们一大家子的脸！” “你......” 赵标差点被气的心梗。 崔海平时八脚踹不出个屁，跟个面疙瘩似的，这回倒是硬气了。 这是要造反啊！ “明浩，听大舅娘的，该咋整咋整，不用顾及俺们，大不了俺们一家子挪窝换个地方住，这白山公社大了去了，俺们也不是非得刘王庄那一亩三分地。” 刘月梅扭头对着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很感动。 这种被亲人维护的感觉真的是他前世想得却得不到的东西。 “江明浩，你给个痛快话，到底咋地能让俺们队的娃娃来尖山咀上学？” 赵标知道今天这事要是整不明白，他回去也没啥日子过，所以，他转换了思路，打算跟江明浩谈条件。 大不了江明浩提啥要求，他们刘王庄答应了就是了。 这两年收成都不错，队里还是很宽裕的。 “我提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听到江明浩松嘴了，赵标心里微微得意。 他没啥文化，但有句话他从小就听爷爷念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谈啥人情，都不如谈条件。 “只要不是要俺赵标的命，啥都中。” “赵队长能做得了你刘王庄所有社员的主？” “俺赵标在刘王庄说一不二。” 赵标拍着胸脯子说的斩钉截铁。 刘王庄有社员撇撇嘴，想要出声反对的，但被旁边的人拽了一把，话就咽了下去。 先让赵标出头，要是不侵占他们的利益，那就让赵标折腾呗，要是侵占了大家伙的利益，到时候再说。 “那行，想让你们刘王庄的孩子来上学，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条件有三个......” 一听到条件有三个，赵标下意识的就想反悔，但是看到社员们一双双眼睛都望着他，赵标心里的那股子骄傲劲立刻疯狂的翻涌。 “你说吧！” 江明浩勾勾嘴角，希望赵标等下不要后悔的好。 第444章 百用百灵的办法 “第一，刘王庄生产队队长换个人做。” 听到江明浩的话，赵标脸上的那股子骄傲劲顿时消失无踪。 “你啥意思？江明浩，你这是在谈条件吗？不可能！这个条件俺绝对不答应！” 赵标为啥蹦跶的这么欢，就是怕这个事整不明白影响他当生产队队长，结果江明浩开口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这个，他咋可能答应？ “不答应可以，那你们刘王庄的人就哪来的回哪去，以后也不用再来了，这次我跟你们客气，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刘王庄的人慌了。 “队长，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咱们队里的娃娃们想啊，咱们队里三十来个娃娃要上学呢，这每年都得有娃来上学，你就答应江知青吧！” 对于社员们来说，谁当生产队长或许是在乎的，但要看什么情况下，现在赵标这个队长和他们娃娃上学的事放在一起，那赵标这个队长就应该，也必须要牺牲。 “凭啥？俺赵标哪点做的不行？哪点对不起你们大家伙？” 赵标没想到这才第一个条件，社员们就把他赵标卖了。 “这不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你来的时候不也说了嘛，只要能让娃娃们上学，你就是跟他们当孙子也乐意嘛，现在咋，让你不当队长你都不乐意？” “就是啊，队长，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赵标耳边嗡鸣，脑袋也乱哄哄一片。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赵标当了十年的生产队长，不仅没社员念着他的好，竟然还骂他自私。 “江知青，你放心，这个事俺们答应了，俺们回去就把赵标给换下来。” 有社员跟江明浩表态。 赵标气的眼前发黑，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第二个条件，凿开毛沟河上游的水坝。” 听到这个条件，刘王庄的社员们都沉默了。 这个事有点难办。 因为今天来的这些社员，都是家里有娃要上学的，也不过就占了整个生产队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数。 毛沟河上游的水坝，是当初赵标带着他们撸胳膊卷袖子一个多月，用石头砌起来来的，刘王庄之所以每年的收成都比其他生产队好一点，就是因为这个水坝。 他们建了水坝之后，又往生产队引了水渠，不管天旱成啥样，他们田里的庄稼都绿油油的。 凿了水坝就是把他们种地的这些优势给凿掉了，剩下的那三分之二的社员怎么可能答应？ 江明浩也不催。 毛沟河早些年水流是很急的，整体的储水量也很大，足够沿河的七八个个生产队饮用和灌溉使用，但刘王庄人在上游修了水坝，把毛沟河截断，只留了一个不到四十公分的豁口，即便如此，那个豁口还立了石墩子。 水流大的时候，石墩子移开，豁口露出来，水顺着豁口往下游流，但要是遇上雨水少的年景，刘王庄的人就用石墩堵住豁口，什么时候他们的地都灌溉完了，才会挪开石墩子几天，等地干了，再把石墩挪回去。 江明浩要进行农改，水是很重要的。 即使没有今天这个事，江明浩也是打算解决这个问题的，只不过这些人既然主动撞到了枪口上，这么好的机会，不废一兵一卒的机会，他没有不用的道理。 “江知青，能不能换个别的条件啊，这俺们也做不了生产队所有人的主啊！” “做不到的话就免谈。” 江明浩自然不为所动。 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最终没有接受教育局拨款、要求教育局不能干涉学校管理的真实目的。 学校是他的，做任何决策都没问题，没有人能够干涉得了。 刘王庄的社员们一个个的都耷拉下了脸。 王大芬刚要张嘴，却被她闺女给拽住了。 她娘真是虎，这个时候还想着出头，没看着赵标都没好使嘛，她娘要是再张嘴，没准下一个目标就落在她家身上了，到时候别说让娃上学，估计他们家在刘王庄都得混不下去。 赵标则是觉得有些解恨。 他赵标不好过，别人也好过不到哪去。 刘王庄的社员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商量。 江明浩的眼神则是掠过这些人，轻飘飘的在赵勇的身上扫了一下。 赵勇没来由的觉得脖梗子有些冒冷风，下意识的用手抻了抻衣领子。 “江知青，这个事俺们回去商量商量，中不？” “可以，三天时间，三天内若是没有结果，条件作废。” 三天啊....... 社员们觉得他们的头顶上好像都被悬了一把刀，那种无形的紧迫感压的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江知青，那第三个条件嘞？你干脆也说了吧，俺们好一起商量。” “第三个条件不用商量，对你们来说并不难，你们还是回去商量第二个条件吧，记住，三天！” 刘王庄的社员们来的时候还是挺有气势的，但到了现在，一个个的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但他们并没有走。 毕竟还有敖子沟的社员们呢！ 要论有仇，他们敖子沟跟尖山咀的仇更大。 年前赵勇带着敖子沟的社员上门，竟然要抢人家的粮种，后来又带人破坏小团山子烧荒，听说为此还被江明浩给弄进号子里蹲了三个来月，才放出来没几天。 他们都想听听，江明浩会咋对待敖子沟。 看到刘王庄的社员们忽然都看向自己，赵勇很不自在。 “咳咳......江明浩，你不用废话，只要你让俺们敖子沟的娃娃来上学，俺这个生产队队长现在就不干了。” 倒不是赵勇比赵标有觉悟，愿意自我牺牲，而是从刚才的事情上，赵勇已经看出来了，即使他不主动开口，江明浩也不会放过他，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主动开口呢！ 这样，社员们还能念着他的好，他赵勇即使不当队长了，在敖子沟也照样风生水起。 “赵队长言重了，我从来没想过让赵队长丢了乌纱帽，这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官职再小也是官，而且赵队长这些年带着敖子沟的社员们过的还不错，我要是把赵队长拉下马，就成了敖子沟社员的敌人了！” 江明浩这话听着很正常，而且好像还在夸赵勇。 可是赵勇却觉得自己脚底心忽然涌上来一股子寒意，起初寒意还不算太强烈，可是慢慢的这股寒意开始爬上他的小腿，大腿，最后好像让他的心都拔凉一片。 第445章 难于登天的条件 “那你要让俺干啥？” 赵勇一脸的警惕，尽管他内心深处有股子莫以言明的惊恐，但他好歹是方圆几十里的能人，不能让人瞧低了，所以咬着牙硬绷着脸。 “我让赵队长带着敖子沟的社员们修一条路。” 修路？ 这个要求是完全出乎赵勇意料的。 但跟撸掉他这个生产队队长相比，这个条件接受起来还真的没什么难度。 “修什么路？” 赵勇问出来，其他敖子沟的社员也都竖着耳朵等着听答案。 “从敖子山北面到村口。” 这个路线贯穿了敖子山、大北沟、荒田和毛沟河中下游的部分地段，尖山咀生产队要发展，这条路是必须修的，即使今天没有敖子沟生产队，江明浩早早晚晚也是要找人来修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赵勇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敖子山北面全都是石砬子，别说修路，光是处理那些石头砬子就难于登天，虽然距离不算长，可也得有四百多米...... “赵队长可以跟刘王庄的社员们一样，考虑三天，我等你们的答复！” 赵勇拧着眉，没有立刻开口。 赵标却有点急了。 凭啥啊？ 他赵标也没做啥十恶不赦的大事，不就是当时没偏着他江明浩嘛，凭啥江明浩就非得跟他过不去？ 赵勇可是带着他们社员打上门了，差点闹出人命，这么大的事江明浩居然掀过去不提。 赵标心里极度不舒服。 “江明浩，凭啥俺们刘王庄的娃上学就得答应你三个条件，他敖子沟的娃上学修条路就行？你这心偏的有点没边了啊！” “要不这条路赵队长带着刘王庄的社员修？” 江明浩轻轻飘飘的看了赵标一眼说道。 赵标的嘴立刻被赵标本家的一个老头给捂上了。 对于他们来说，赵标当不当这个队长一点不重要，给毛沟河水坝放水虽然损害他们的利益，但跟修路相比，这两件事可轻松太多了。 老头不怕别的，就怕赵标为了自己继续当队长答应江明浩刘王庄来修路。 “散了吧，三天后我等大家的答复。” 江明浩摆摆手。 尽管两个生产队的人对于今天的结果都不满意，可是也知道再待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了。 他们都不是怕江明浩，可是又没人敢真的跟江明浩撕破脸，毕竟跟江明浩撕破脸就意味着让自家的娃成为文盲，这个代价他们都承担不起。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不同的是，来的时候这些人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回去的时候一个个脚步沉重，如丧考妣。 “大舅，舅娘，难得来一趟尖山咀，先别急着走，到家里吃顿饭！” 等到两个生产队的社员都离开，崔大民和刘月梅也准备带着家里人一起回去，却被江明浩叫住了。 “明浩啊，是舅娘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大海和秋玲结婚的事，你也就惹不着这些个麻烦！” 刘月梅心里的确很愧疚。 要说以前她有多不待见这个外甥女婿，现如今对这个外甥女婿就有多愧疚。 “舅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美秀最近还总念叨你们呢，想吃你做的黏饼子......娘也一直念叨秋玲和大海，走吧，好歹吃顿饭！” 刘月梅本来不想去，她觉得自己这个当嫂子的有点对不起小姑子。 这整的都是什么事啊？ 但是听到江明浩说苏美秀想吃她做的黏饼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大海，你领着大舅大舅娘先回家，我这边还要再处理点事。” “表姐夫你忙吧，俺们自己过去！” 一家人都知道出了这种事，眼下的这个场面肯定是要维持一下的，所以，都很有眼色的快步离开了。 “小江啊，你这是事先都琢磨好了？” 等到人都走了，陈富贵才走上来，站到江明浩旁边小声问道。 “嗯，都是一个公社的，即使个别人的确有问题，但总不能一棍子打死，咱们农村想要发展，就必须要从娃娃们抓起，但是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他们就只会得寸进尺不知满足。” “小江这觉悟......啧啧啧！” 陈富贵嘴上说着，心里却合计，小江这后生就是精，这哪是付出点代价啊，别的不说，就说让敖子沟修路，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也是赵勇还有那一帮子狼性社员的报应，谁让他们当初耀武扬威的不把他们尖山咀放在眼里，活该！！ “行了行了，大伙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今天大家伙表现的挺好，继续发扬啊！” 社员们还都围着没散呢，陈富贵对着大家摆摆手，还顺道夸了一句。 “那必须的，以后谁再敢到咱们尖山咀来嘚瑟，俺们就让他们尝尝咱们这铁锹铁镐的滋味。” 社员们心情都不错。 几个月之前，他们还被敖子沟的社员吓的不敢出声呢，这才多长时间呢，敖子沟的社员在他们跟前就矮了一截，刚才看到赵勇带着那帮子社员灰溜溜的离开，他们心里的滋味那个畅快，比过年吃肉还痛快。 “大家伙这段时间辛苦了！” 目送社员们三三两两的离开，江明浩又扭过头来对着几十个即将上岗的老师们说道。 “江知青，你说的这是啥话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虽然我们不是尖山咀土生土长的，但以后也是尖山咀的人了，尖山咀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江知青别太客气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知青说道。 江明浩记得这个女人好像叫乌莲，很特殊的姓氏。 江明浩也没再说别的，只是对着孟春生点点头。 两个人眼神交汇，无声胜有声。 江明浩知道，如果没有孟春生坐镇，之前刘王庄和敖子沟社员那么闹，早就出事了。 孟春生功不可没。 “江知青，俺这两天没事给你还有嫂子、大叔大婶还有俩妮，一人纳了双鞋垫，针脚不好，你可别嫌弃！” 楚娇一直憋着话，看到江明浩终于有空档了，赶紧上前，从随身的布兜子里掏出了几副鞋垫。 “你可别不收，俺为了这几副鞋垫，还偷偷摸到你家去量的大家伙的鞋底子呢，这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不能不收！” 好像怕江明浩拒绝，楚娇珠连炮似的输出，趁着江明浩没反应过来，把鞋垫塞到江明浩手里后，拽着楚大虎直接跑了。 第446章 重燃八卦之火 众人看着楚娇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各异。 虽然楚娇年纪不大，只有十七，但江明浩年纪也不大啊，在农村，十七岁的姑娘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以说是绝配，加上江明浩年轻有为，让小姑娘心动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然，更多的人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大家对天真直率的楚娇印象都很好，小丫头勤快嘴也甜，对于个别的几个知青而言，楚娇的年纪比他们的儿女还小。 知青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孟春生留了下来。 这几天的招生情况他总得跟江明浩做个汇报。 孟春生没带什么记录，但是对于哥哥生产队的报名情况却了然于心，甚至于每个生产队报名的男娃女娃比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由此更是可以证明，孟春生的确不是个一般人。 “江知青，那位叫石兰的女同志......” 等到汇报完毕，孟春生忽然吞吞吐吐的提起了石兰。 江明浩抬头看着孟春生，示意孟春生继续往下说。 “没事，可能是我听差了，江知青，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孟春生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江明浩总觉得孟春生没说出来的话和他有关系，但孟春生不说，他也不好追着问。 一个女人而已，江明浩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小江啊，俺刚想起来，那个团山子生产队的一大家子俺给安排在北边炮楼的空房子里了，那空房子你也知道，虽说收拾了又新盘的炕，但一天到晚的也没啥阳光，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俺合计总这么住下去不中啊！” 在江明浩跟孟春生说话的当口，陈富贵已经走了，但走到一半，又颠颠的回来了。 江明浩这才想起来，孙宏伟一家已经搬到了尖山咀。 “我去看看。” “中中中，俺跟你一起过去瞅一眼。” 陈富贵现在也没啥正经事，所以，跟在江明浩的屁股后面晃晃悠悠的就往北面的炮楼走。 这个炮楼还是四几年的时候，村里的民兵在八路的帮助下建的，当时建了三个，后来搞土改搞运动，拆了两个，剩下的这个因为在北边，四六不靠，所以保留了下来。 跟炮楼一起建的，还有个房子，黄草土坯子的，左右两间，用来存放物资的，因为并不住人，所以建的时候窗户留的很小，又不是标准的坐北朝南，屋子里很暗也很潮。 可尖山咀的空房子全都安排给老师们了，实在是一间空的屋子都没有了，他总不能把一大家子人给安排到牛棚去。 江明浩和陈富贵到了老房子，孙宏伟和一个女人正蹲在外面刷洗锅具。 “江知青！陈队长！” 听到脚步声，孙宏伟立刻站了起来，看到是江明浩和陈富贵，孙宏伟连忙打招呼，并伸手把自己的媳妇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孙宏伟的媳妇长的白白净净的，小圆脸，眉清目秀，倒不像是个农村人。 被孙宏伟拉起来后，女人略微带着几分羞涩的跟江明浩和陈富贵打了招呼，然后就扭身回了屋。 “俺媳妇有点怕生......江知青，陈队长，你们来是......” 孙宏伟的气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但脸上的神色却比之前江明浩见到的时候轻松不少。 “我过来看看，这个老房子条件不好，你们暂时先住着，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不不，江知青，你能给俺们一家在尖山咀安排个落脚的地方，俺已经很感激了，陈队长还给俺们新盘了炕，连柴火都给俺们准备好了，俺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 孙宏伟连忙摆手。 似乎离开了团山子，孙宏伟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还有什么需要吗？” 人是江明浩答应搬过来的，自然不能撒手不管，而且孙宏伟这个人到后面可能会有大用处。 “这......” 这回孙宏伟倒是没有直接拒绝，但眼神闪躲，明显是很犹豫。 “你这后生，有啥就说，大小伙子，办事咋这么磨叽呢？” 江明浩还没说什么，陈富贵着急了。 江明浩用余光看了看陈富贵，这小老头不仅飘了，脾气咋还暴躁了呢！ “俺是担心......担心......” “你担心啥啊担心？小江都跟俺说了，俺早就安排好人了，村口有人盯着，你这一左一右的也有人放着眼睛呢，要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那是老陈俺吹牛，但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 孙宏伟惊讶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会做这样的安排，他之前干的那些事可都是...... “江知青，你的大恩大德俺记住了，俺往后就是当牛做马也一定会......” “我不需要你报答，先好好安顿吧，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回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找我，或者直接找陈队长。” 孙宏伟满眼感激的看着江明浩和陈富贵离开的背影。 虽然这个老房子的住宿环境的确不好，可他至少能睡个踏实觉了，他那个亲大哥带给他的胁迫感像是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的困住，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吓的大汗淋漓。 那些他自以为早已经忘记的小时候的记忆一遍比一遍的变得清晰，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再次回到那恐怖的生活中去。 不！ 他绝对不能让那个人找到这里。 更不会再重复以前的噩梦。 “这家的老太太你见过没？” 往回走的路上，陈富贵跟江明浩闲聊。 “没有。” “俺也没见着，你说一个老太太也不是黄花大闺女，搬过来的时候身上披着大棉袄，还用围巾把脑袋脸都围上了，俺过来帮着忙活，那老太太就带着俩娃躲出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陈富贵其实是个很能八卦的人。 只不过以前他的日子过的不舒心，家里家外就没省心的事，也没那个闲心关心这些鸡毛蒜皮、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但现在，他陈富贵腰杆子直溜起来了，啥都疏风顺水的，心里的八卦之火就被重新点燃。 “孙宏伟就是怕有人找他娘的麻烦。” 啊？ 陈富贵撕吧了一下眼皮子。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还能惹着上啥风流债？ 陈富贵满脑子能想到的女人的麻烦就一定和男女关系有关。 第447章 拉表兄弟一把 江明浩和陈富贵在大队部门口分道扬镳。 离别之前，特意嘱咐陈富贵要好好关照刘兵，刘兵那个人性格内敛又敏感，江明浩怕陈富贵破嘴啥都叨叨，给刘兵叨叨受不了。 陈富贵自然是拍着胸脯子打保证。 他陈富贵现在啥场面没见过，招待个后生，对他来说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江明浩回到家，家里一片欢声笑语。 崔大民和苏大山两个人蹲在方言下面抽旱烟，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追着嬉戏打闹，苏美秀和秋玲两个小姐妹拉着手坐在炕沿上商量鞋垫的花样子，崔海几个年轻一辈在院子里劈柴、打水，刘月梅和崔兰花姑嫂两人则是和面准备做黏饼子。 看到江明浩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江明浩身上。 饭桌上。 “大哥二哥大海，你们三个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干？” 听到江明浩的话，崔家三兄弟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都带上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但很快，三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看向刘月梅。 “兔崽子，你们看俺干啥？” 刘月梅佯装生气，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抽在离她最近的崔海的手背上，疼的崔海一咧嘴。 “奶，俺知道俺知道，上回你跟俺们说，以后谁也不许给表姑父找麻烦，表姑父对咱家已经仁至义尽，咱们得一辈子都记着表姑表姑父的恩情，俺爹肯定是怕你说他们要占表姑父的便宜，所以才看你的嘞！” 刘月梅的大孙子崔树苗学着刘月梅的语气惟妙惟肖的说道。 “小兔崽子，干正经的不行，编排你奶你倒是行的很！” 刘月梅瞪了自己大孙子一眼。 “明浩啊，大舅娘知道你这是好心，想拉拔你这几个表兄弟，你这心啊大舅娘懂，但他们都是土里刨食的，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你干的都是大事，他们能帮上啥忙？回头再耽误你事！” 刘月梅连连摆手。 她这一大家子已经欠明浩挺多的了，可不敢再让明浩为他们忙前忙后。 “大舅娘，你跟我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本就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当年日子那么难，大舅娘勒紧裤带又是给我们粮又是给我们钱的，要按大舅娘的说法，要欠也是我欠大舅娘的恩情。” “几斤粮一块破布头子，这算啥恩情啊？” “对大舅娘来说可能就是几斤粮一块破布，但在我心里，那些东西都是无价的，没有大舅娘的那几斤粮小月可能长不大，没有那块红布，美秀当一回新娘子可能连一块新头巾都没有，这些于我，都是最最重要的事，比我给你们的重的多。” 江明浩说的情真意切，几句话说下来，让苏美秀红了眼眶。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可又有哪个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不在意自己的婚礼，整个生产队哪怕是条件最不好的人家结婚，也没有新娘子像她这么寒酸的，她本来以为江明浩早忘了这些，却没想到...... 崔兰花也不由得抹了抹眼泪。 那段时间难啊，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美秀又没什么奶水，眼瞅着小猫似的江月饿的连哭都要没了力气，要不是嫂子提着五斤小米过来，江月可能早就夭折了。 “大舅娘，而且我是真的需要人帮忙，摊子铺的大了，肯定还是自家人更放心。”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刘月梅才松了口。 “你们仨给俺听好了，你们是帮明浩的忙，都给皮子给俺收紧了，俺要是知道你们哪个给明浩惹麻烦了，或者手脚不干净拿了公家的恭喜，老娘就用烧火棍把人打残废了，听着没？” “娘，知道了！” “娘，知道了！” “娘，知道了！” 崔家三个大老爷们，最大的崔江都已经三十了，在刘月梅跟前还跟个小孩似的。 江明浩让三个人暂时在家等消息，他这边安顿好了，就会通知他们。 一顿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 放下筷子，崔兰花从柜里把上回江明浩买回来的一大包生的葵花籽和花生拿出来，往大锅里倒了半锅的沙子，呼啦啦的炒了起来，坚果的香气很快在屋子里弥漫。 几个小孩子围着大锅转悠，崔兰花稍不注意，就有一双小手偷偷的伸到锅里，用手指夹出个花生来，但花生很烫，孩子稚嫩的小手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没拿稳，花生就掉到了火堆里，转眼烧成了灰，孩子被气的跳脚。 江明浩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真的最能抚慰人心。 就在此时，一个人出现在大门口，看到来人，江明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大炮？” 来人正是许大炮。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许大炮瘦了很多，身上的衣服还是出去之前穿的那件，但已经显得松松垮垮，许大炮原本是圆脸带了点络腮胡，可现在，圆脸瘦了一圈络腮胡却长的很茂盛，半张脸都被胡子遮住了。 “浩子，我......我......” 许大炮肩膀上的行李掉在地上，许大炮话还没说出来，眼圈就红了。 这把江明浩吓的不轻。 “走走走，我们到北屋去说。” 众人都在南屋，江明浩只能把许大炮拽到北屋去说话。 崔兰花本来要跟许大炮说话，但是看到许大炮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开口，所以转过了脸，免得许大炮尴尬。 “浩子，我完了！我完蛋了！” 一进北屋，许大炮就一屁股坐在炕沿边上，捂着脸说道。 北屋平时不住人，炕上连席子都没铺，灰尘很大，许大炮刚坐下去，北屋就烟尘四起。 “挺大个老爷们，有话说话，别整这个熊样，天塌下来还有我呢，说，到底咋回事？” 江明浩心里也有点乱。 许大炮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除了在感情上有点一根筋，别的...... “跟孟薇有关系？” 这是江明浩目前唯一能想到的。 “是侯梅。” 侯梅？ 江明浩脑瓜子嗡了一下。 如果不是许大炮再次提起这个人，江明浩都差点要将这个女人忘掉了。 许大炮不是已经转而喜欢孟薇，怎么又会跟侯梅扯上关系了，即使两个人遇到，旧情复燃，许大炮也不该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啊！ 第448章 重蹈覆辙 “侯梅说让我娶她。” “然后呢？”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否则许大炮也不至于这个德行。 “我不能娶她啊，我现在爱的是孟薇，和侯梅之间早就是过去的事了。” “你有把柄在侯梅手里？” 江明浩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许大炮和侯梅多年没见，别的把柄基本上不可能，除非是男女关系。 “你别耷拉着脑袋要死不活的了，把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我不是去了海市的华光制药厂嘛，在那遇到了侯梅，侯梅在药厂当工人，不管怎么说我们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见了面，一起吃顿饭是肯定的......” 原来，许大炮请侯梅去吃饭，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就跟普通朋友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聊聊这几年彼此的生活状态，但饭吃到一半，侯梅忽然说要跟许大炮喝两杯。 许大炮本来下午的火车，想要拒绝，可侯梅坚持说大家青梅竹马一场，许大炮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吧，说完还掉了眼泪，说许大炮是看不起她一个寡妇，再怎么说，许大炮也曾暗恋了侯梅好多年，看到侯梅这个样子，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结果就是，许大炮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侯梅家的炕上，不等许大炮反应过来，侯梅的大舅就带着人冲进来了，许大炮这才注意到，他和侯梅竟然躺在一个被窝里，他还光着身子，只有下半身穿着个裤衩，身边的侯梅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然后就是很老套的剧情，侯梅寻死觅活，侯梅的大舅和表哥把许大炮打了一顿，并且让许大炮必须要对侯梅负责。 如果换做以前，娶侯梅对许大炮来说是没问题的，甚至他还很乐意，可是他现在眼里心里都是孟薇，孟薇对他也已经有了感情，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侯梅的。 “那你怎么回来的？” 按照那个情况，侯梅一家是不可能放许大炮回来的。 “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们留下了，又把我的地址也给他们了，告诉他们如果五天内我不给他们答复的话他们就可以到白石县来找我。” 许大炮哭丧着脸，让他接受侯梅真的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接受。 “那你和侯梅到底有没有那个？” “我不知道啊，我......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那酒才四十来度，按我的酒量喝个一斤半不成问题，那天我就喝了半瓶多就断片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啊？” 这个剧情很老套。 老套到未来的电视剧都嫌弃这样的剧情了。 这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江明浩或许还不好判断，可这事发生在侯梅身上，江明浩几乎能够断定，就是侯梅给江明浩设的局。 按照前世的时间推算，这个时候的侯梅已经因为出轨跟原本的丈夫离婚了，如果没有许大炮的出现，侯梅应该就此开始了浪荡的生活，但许大炮的出现让侯梅找到了新的目标。 如果江明浩没猜错的话，许大炮当着侯梅的面一定是各种吹牛逼，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甚至也把他的这一份顺便给吹了，加上花钱大方，这才让侯梅生出了想要傍上许大炮的想法。 “你跟侯梅说了孟薇？” “嗯，就是唠嗑的时候随口提的。” 江明浩没好眼色的暼了许大炮一眼，随口提的？ 骗鬼的话。 按照侯梅的心机，如果不是知道了许大炮已经有了心上人，肯定不会走这种烂棋。 “浩子，要不我出去躲躲吧，不行我先去宁安躲个一年半载的，等什么时候这事风头过去了，我再回来？” 许大炮抬起头，自以为聪明的说道。 “你不怕侯梅去找孟薇？” 这完全是侯梅能够干得出来的事。 如果侯梅真的找到孟薇，不管许大炮和侯梅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关系，许大炮和孟薇之间都不可能了。 “那咋办啊？浩子，你帮帮我啊，我真没想到侯梅她......她能这样啊.......” 许大炮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许大炮大大咧咧，但是不傻，他了解自己的酒量，也了解自己酒后的情况，他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了，怎么可能还有能耐干那个事？ 而且一大早的，侯梅她大舅咋可能会二话不说带着自己儿子冲进来，说不是故意设计的许大炮都不信，但即便如此，被堵在被窝里是真的，他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和侯梅啥也没干，这个事就说不清楚。 许大炮用手抱着头，痛苦的不行。 “行了，多大大点事啊，我帮你摆平。” “真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立刻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希望。 “嗯，还没吃饭吧？” “没有，我心里难受得很，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肚子都凹下去一块。” “我给你热点饭，你先垫吧一口，回头再说这个事。” 听到江明浩说要给许大炮热饭，崔兰花赶紧动了起来，大碗里剩下的鸡啊肥肉片子啊一点不心疼的全都倒到了锅里。 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刘月梅就要走，江明浩留了两句，看刘月梅坚持也就没再拦，把一大家人送到了大门口。 再回屋，就看到许大炮正从兜子里往外掏东西。 “艳红，小月，这是干爹给你们买的特产，这叫啥，虾饼，里头都是虾仁，这是花生糖，甜的很.......嫂子，这是给肚里的俩娃买的小肚兜，我也不知道啥颜色好看，就一个颜色买了一个。” 江明浩说不好心里的滋味。 这傻小子，自己一脑门子官司，还不忘给这几个小的带礼物。 这样的兄弟，让他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全心全意的帮他维护他。 “诶呀，你这孩子，慢点，没人跟你抢，慢点慢点......” 许大炮饿的急眼，菜一端上来，也不管烫不烫，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看的崔兰花那个着急，生怕许大炮一个不注意噎着。 “婶子......嗝......我没事，我......噎不着.......嗝......” 许大炮嘴上说噎不着，但饱嗝是一个接一个，眼泪在眼角打转。 “这孩子到底咋了啊？咋就给饿成这样了？这瘦的啊，以前看着多喜庆啊，这才几天啊......” 崔兰花看着许大炮憔悴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的不行。 看着许大炮这个样子，江明浩又心酸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本来以为这一世能避开侯梅，谁知道兜兜转转还是着了侯梅的道。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去会会这个‘发小’了。 第449章 铜县药厂 一小盆杂粮饭，两小盆的菜，许大炮吃的连汤都没剩下，临了临了又喝了一茶缸子热水，人才算是缓过来半条命。 “浩子，我这趟出去收获不小，我给你念叨念叨啊......” 吃饱喝足之后，许大炮这才终于定下心来跟江明浩说他这趟出去的事。 除了后面在海市遇到了侯梅这个事，之前的二十几天进展的都还算顺利，特别是有一家叫铜县药厂的，对卷柏纯液感兴趣的很，虽然药厂的规模不大，但里面的人好像很厉害。 之前许大炮推销卷柏纯液基本上都是他不停嘴的给对方介绍，但这家铜县药厂的主任懂的却比他还多，还对纯液做了个什么检测，然后就跟许大炮说，他们有多少铜县药厂就收多少。 当然，许大炮对此并没有完全相信。 一个百十来人的小药厂，咋可能有这么大的实力和胃口，八成是在吹牛。 这也是咋咋呼呼如许大炮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给江明浩发电报说这件事，也没有就此打道回府而是又去了海市。 “铜县药厂......” 江明浩咀嚼着这四个字。 总觉得这四个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或者看到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什么。 “铜县药厂咋了？就是个小药厂，在铜盐山根底下，生产的药不多，就那么三五种，都是中药，我本来都没打算去这个药厂，是正好在铜县转车，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晃荡了一圈。” 许大炮的语气里满是不以为意。 主要是这段时间以来，许大炮见识了不少大的制药厂，他的目标也是集中在那些大厂上。 只是大厂的路子不好走，像他们这样名不见经传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野战军’是很难进入那些人的法眼的。 江明浩眼中却忽然闪现出一道光亮。 铜安医药的前身好像就叫铜县药厂。 而铜安医药在2015年的时候排在全国药企的前三，与北盛、宏运泰被称为国内药企的三驾马车，一年的营收在200亿以上，也是三大药企里唯一主要生产中成药的药企。 其名下的玉屏风颗粒、柴胡冲剂等中成药在市场上更是所向披靡。 “跟你接洽的人是铜县药厂的什么人？” “厂长啊，那么个小药厂，要是厂长不出面我扭头就走，炮爷我好歹也是浩哥麾下的头名猛将，要是身份低了，那不是丢我浩哥的脸嘛！” 江明浩给了许大炮一记眼刀。 这小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对，是伤疤还没好呢，疼就忘了。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要死要活的。 “你跟我再仔细的说说铜县药厂的情况。” 许大炮微微皱眉，不太理解江明浩的意思。 讲明要打听不是应该打听其他那几个大药厂嘛，怎么偏要对这个弹丸小厂感兴趣呢？ 但江明浩问，许大炮不得不说，只能把从他进入铜县药厂之后发生的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但他本来对这个铜县药厂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态度说不上多好，也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前前后后不过半个多小时。 “浩子，你啥意思啊？咋对铜县药厂这么感兴趣呢？” “回头找时间我们一起再去趟铜县药厂。” 江明浩没有回答许大炮的问题。 按照历史的轨迹，铜县药厂还要在十几年后才会崛起，尽管江明浩并不是很清楚铜县药厂崛起的经过，但一家能够冲入药企前三的药厂绝对不是小角色，能够早些接触，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跟郧阳阳西二矿谈好了合作，要成立物流，那边阳西二矿派了主任的二儿子刘兵负责这个事，咱们这边，我想安排你负责，怎么样？” 江明浩需要做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他需要把这些权力全都下放下去。 这也是他为什么频繁的发掘人手的主要原因。 “物流？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跟运输差不多的那个事？” “不仅是运输，还要建仓储中心，需要调度和管理的事情很多还很杂，但是利润......很大！” “干干干！” 只要是挣钱，让许大炮当孙子都没问题。 “等下我带你见见刘兵。” “啥？要去郧阳？” 许大炮现在是真的挺累，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别说去郧阳了，他今天都不打算回县里了。 “去什么郧阳，人就在队长家里住着呢！” “不是吧？这还没咋着呢，人就让浩子你给扣了？你不是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滚一边去，脑子里一天能不能想点正经的，刘普遥想让他这个儿子跟着我长长见识，我想把他扔给你，你带着他折腾折腾。” 两个人既然要各代表一方进行合作，提前在一起磨合一下不是坏事。 最主要的是，江明浩真的没时间把刘兵每天带在身边教导。 “啊？炮爷我这一天风风火火的，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许大炮也不乐意。 “人家家里有矿，随便从手指头里漏出一点来就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你.......” “浩子，你瞅瞅你，炮爷就那么点觉悟？什么矿不矿的，我可不感兴趣，我这就是帮你的忙，不能给我浩哥丢人是不是？你放心，我指定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人呢？咱现在去？” 江明浩看着许大炮翻脸跟翻书似的无耻样，无奈的摇摇头。 两个人到陈富贵家里的时候，刘兵正跟着陈富贵学习怎么垒灶台。 刘兵虽然能吃的了下井的苦，但家庭条件摆在那呢，再怎么说，刘兵过的也是富家公子哥的日子，对于一般老百姓家里的活计是完全没接触过的，所以看什么新鲜。 陈富贵也愿意在人前显摆，农村人人都会垒的灶台，从陈富贵嘴里说出来，那就成了高大上的尖端技术，听的刘兵满脸的崇拜。 “浩子，这货看着有点呆头呆脑的呢！” 看到刘兵一脸认真的听陈富贵忽悠，许大炮贴近江明浩的耳朵，小声说道。 江明浩白了许大炮一眼。 实话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吧？ “队长，刘哥！” “小江来了啊？这位.......呀，俺想起来了，大炮，许大炮是不？” 陈富贵手里还拿着抹板，抹板上的黄泥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第450章 抱紧矿二代大腿 “陈队长好记性啊！竟然还记着我，看来我许大炮魅力很大啊，嘿嘿！” 许大炮是个脸皮厚的，夸别人也不忘顺带着夸自己两句。 好在陈富贵现在也差不多是这个套路，所以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刘兵则一如既往的拘谨。 “刘哥，这位是许大炮，是我的发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论眼界比我要多的多，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他吧！以后物流的事情他是主要负责人。” 刘兵略微有些紧张的看了许大炮一眼，正好就对上了许大炮咧开大嘴露出牙花子的脸，这个样子顿时让刘兵有点蒙圈。 刘兵接触的有限的人里，大部分都是矿工，常年在井下工作，不见光，人心也就亮不起来，平时都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都是围绕着工作，像是许大炮这种话还没说就先把牙龇成这样的，刘兵第一次接触。 “刘哥，第一次见面，幸会幸会啊！” 许大炮上前率先伸出手。 这可是矿二代，许大炮决定一定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方便合作，也方便抱大腿。 “你好！” 刘兵跟许大炮握了一下手，但很快的收了回来。 “刘哥，咱俩单独聊聊去？” 刘兵一愣，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他们俩第一次见面，不可能说什么不能见人的话，为什么要单独聊？ 但是不等刘兵反应，许大炮就自来熟的搭上了刘兵的肩膀。 “陈队长，浩子，我们哥俩先出去溜达溜达，等下回来啊！” 然后，许大炮就架着刘兵明显僵硬的身体走出了院子。 “这小刘啊性格太内向了，跟大姑娘似的，就得跟大炮这样的在一块磨合磨合，大炮这小子外向的有点过头。” 望着两人的背影，陈富贵嘿嘿一笑，说道。 “嗯，队长，有李青的消息没？” 李青，就是陈富贵的儿媳妇，被陈富贵亲自送到县火车站上大学的儿媳妇。 转眼已经一年多了。 “没有，唉，那妮是个有本事的，出去了就出去了，当初俺送她走，就没想着再让她回来，如果那样的话俺成啥了？” 要说如今的陈富贵，真的是顺风顺水，样样舒坦，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心结来，那可能就是儿媳妇李青了。 “李青是个有情有义的，没准哪天就回来了。” 陈富贵摆摆手。 他是真的没这么想过。 这就好比是一只鹰，被关在笼子里很长时间，忽然有一天飞出了笼子，飞向了广袤的天空，怎么还会愿意再回到笼子里啊！ 江明浩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再继续聊这个问题。 垒灶台他是不会的，但站在一边搭把手是没问题的，只是陈富贵死活不让，说江明浩的手那是拿笔杆子干大事的手，可不能沾了灰，从屋里出来的戚芳也是一个态度，不仅不让搭手，还专门泡了茶拿了干枣让江明浩消食解闷，让江明浩十分的无奈。 “小江，你说刘王庄和敖子沟那帮子人能答应你提的条件不？” 这话是戚芳问的。 因为那帮子人来的早，她还要在家给刘兵做早上饭，就没赶上热闹，回来听自家男人说了当时的情况，就很好奇这个事。 刘王庄的那个水坝可是建了有些年了，下游的这几个生产队不是没去找过，甚至打起来好几次，但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刘王庄社员，在这个事上却硬气的很，扬言就是闹出人命官司来也绝对不会拆了水坝。 他们真的会因为孩子上学，就把水坝拆了？ “婶子，这个事情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对我们来说都只有利没有弊，而且，我有九成五的把握，他们会答应。” 戚芳看着江明浩一脸的笃定，心里头稀罕的不行。 这小伙子真是哪哪都好！ 戚芳的眼光太火辣，看的江明浩有些招架不住。 “你干啥啊？自己又不是没儿子，使劲盯着人家小江瞅啥？” 陈富贵也发现了江明浩的不自在，忍不住开口。 “俺瞅小江咋地了？俺就是得意小江，这小江是咱家那几个臭小子能比的？” 戚芳瞪了陈富贵一眼，转头看向江明浩，又是一脸慈爱的姨妈笑。 虽然已经进入五月，但对于北方近山的乡村而言，暮色降临的依旧很早，就在江明浩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许大炮终于揽着刘兵回来了。 江明浩扫了一下刘兵的神情，还行，没有受到惊吓后的苍白和惊恐。 “陈队长，等下你帮我找床褥子被，我在你家凑合一宿。” 陈富贵一愣。 “哦哦哦，行行行，你去给给孩子找！” 虽然不知道许大炮为啥要在自己家住，但小江没吱声，刘兵也没反对，他也没什么反对的立场。 “浩子，刘哥不简单啊，懂的东西比我都多，这哪是让刘哥跟着我长见识，完全是我跟着刘哥开眼啊，今天我就跟刘哥一块睡了，我们哥俩真是相见恨晚啊！是吧刘哥？” 看到再次搭到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刘兵有些无语。 但平心而论，他并不反感许大炮。 许大炮和他之前接触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像是个永远都不会停的收音机，从他们出去开始，许大炮的嘴就没有停过，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没有许大炮不能说的，似乎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永远不会觉得冷清一样。 “陈队长，刘哥，我先跟浩哥回去拿一下洗漱和换洗的东西啊，等会再过来！” 看到戚芳进去收拾东西了，许大炮就拽着江明浩先走了。 出了院，许大炮就嘚嘚瑟瑟起来。 “浩子，炮爷我这水平不一般吧？咔咔咔一顿说，说的刘哥看我就跟看神仙似的，崇拜的不行啊！” “你确定是看神仙不是看傻子？” “呸，呸呸呸，浩子，你不讲究啊，咋说话呢，炮爷别的能耐没有，瞅见没，就这张嘴，这条舌头，那是金刚不坏，哪天大火一烧，信不信，咱这舌头绝对烧不烂，为啥，舌头成精炼出舍利子了！” 听到许大炮不着边的话，江明浩又是一阵大无语。 但说句实话，他宁肯许大炮像现在似的满嘴跑火车没高没低，也不愿看到许大炮像刚刚回来那个样子，还有前世那样，垂头丧气，眼睛黯淡无光。 第451章 善解人意的小娇妻 江明浩担心许大炮说话太没轻没重，就把阳西二矿的情况和刘普遥家里的情况跟许大炮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着重强调了刘兵这个人。 “浩子，放心吧！我这人虽然看着咋咋呼呼心里没数，其实心里有谱着呢！放心放心！” 江明浩懒得拆穿许大炮。 有谱个屁！ 有谱能中了侯梅的圈套？ 有谱能把自己家底都给抖落出去？ 许大炮拎了自己的行李，跟崔兰花等几人打了招呼，就蹬蹬蹬的去了陈富贵家。 晚上，江明浩搂着苏美秀，一双手在苏美秀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 因为肚子里是双胞胎，这也导致苏美秀的肚子比一般孕妇要大的多，而且在下腹的位置开始出现了妊娠纹，因为皮肤被大力撑开，妊娠纹的颜色很深。 “是不是很丑？” 苏美秀虽然看不到自己肚子上的妊娠纹，但她能看到自己腋下和大腿内侧的，连这两个位置都有了妊娠纹，那肚子上的妊娠纹有多夸张就不用说了。 “丑？怎么会丑？这是一个母亲勇敢的勋章，以后两个小崽子要是不听话，就让他们瞧瞧，瞧瞧他们的娘为了孕育他们承受了多少苦。” 苏美秀鼻子酸酸的。 到了孕中后期，她的性格越发的敏感，有时候看着外面树上的麻雀都能掉眼泪，但江明浩的话却让她内心满满的感动。 “媳妇，我这两天还要出去一趟。” 每次江明浩说这个事，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本来重生回来之后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结果忙的跟陀螺一样，特别是媳妇怀孕后，一个事连着一个事，就没有消停的在家陪媳妇的时候。 “是跟大炮有关？” “你怎么知道的？” 江明浩多少有点惊讶，这个事他没跟苏美秀说啊！ “俺再咋说也是你媳妇，这点眼力见能没有嘛，大炮进院俺就看出来了，是遇着事了，脸上的表情就跟.......似的，再看晚上那功夫，精气神都回来了，肯定是你答应了能帮他解决问题呗！” “行啊媳妇，你这脑袋赶上神探狄仁杰了啊！” 江明浩宠溺的揉了揉苏美秀的脸。 “你该忙忙你的，家里又不是俺一个人，爹娘都在，还有石兰姐。” 苏美秀是真的把石兰挂在心尖尖上，自打石兰回到生产队，苏美秀就把这个名字挂在了嘴边上。 江明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早孟春生提到石兰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头再看苏美秀柔光满面的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管石兰是个啥样的人，只要她不做对不起苏美秀的事，他就能容忍和接纳。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跟许大炮说要去海市，许大炮原本还乐呵呵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这个事不能拖，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好解决。” 江明浩能理解许大炮的心情，但这个事却不能等到许大炮心情平复后再解决，估计此时的侯梅，已经开始算计后面的事情了。 “我知道，那......走吧！” 许大炮缩缩脖子。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他也想快刀斩乱麻，免得让孟薇知道这个事，否则到时候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哥，我和浩子有事出去两天，回来我带你到县里去溜达溜达啊！” 离开之前，许大炮特意去跟刘兵打了招呼。 跟昨天的拘谨比起来，今天的刘兵和许大炮熟稔了不少，虽然没多说什么，但脸上的神态轻松了很多。 去海市的火车上。 许大炮的屁股像是安了滚珠，来来回回的折腾，根本坐不住，眼睛也上下左右的乱飞。 “浩子，万一侯梅死活非要跟我结婚咋整啊？” 许大炮是真的害怕。 他想不通当初那么善良的侯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缺钱可以和他说啊，只要是他许大炮有的，都可以拿出来给她。 为什么侯梅就非要这么算计他，把他们儿时的那些情谊抹杀的干干净净呢？ “我去了，这个结果就不可能发生。”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但也仅仅是有了点而已。 江明浩是没看到如今的侯梅变成了什么样子，就像他爹许老炮说的一样，成了一只后面挂着狐狸尾巴的女妖精。 下午三点半，火车停在了海市火车站。 海市之所以取名海市，就是因为靠海，早些年曾经有了一个规模很大的海边市集，也叫海产品市场，海市的名称由此得来。 出了火车站，许大炮就要带着江明浩去侯梅的住处，却被江明浩拦住了。 “你不说这事越快解决越好嘛，现在还不到四点，她住的地方离这也不远，制药厂过一会也该下班了！” 许大炮心里乱糟糟的，又害怕面对，又想快点解决。 “再快也得想好对策，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两个人在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下来。 站在窗户旁边，能够远远的看到海，海边的渔村，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味道。 许大炮进屋后就躺在了床上，手脚伸展开摆成了大字型，眼睛盯着房顶。 “侯梅有个孩子，你知道吗？”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愣了一下。 这事他不知道啊！ 侯梅没说啊！ “你咋知道的？” 许大炮很奇怪，忽然一下子想起来他和江明浩重逢的时候好像江明浩就提过侯梅，可是侯梅说她来到海市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江明浩。 “别管我咋知道的，这个事的转折点就在这个孩子身上。” 许大炮突然觉得更郁闷了。 侯梅连孩子都有了，还跟他扯这个，真是当他许大炮还跟小时候一样缺心眼啊？ “等下我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去华光制药厂一趟。” 许大炮脑袋就像浆糊一样，完全不知道江明浩要干啥，但他知道，江明浩不会害他，他只要听浩哥的就行。 到了海市，吃的饭菜自然离不了海鲜。 这还是江明浩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吃海鲜，尽管只是吃了盘酱辫子鱼和虾酱炒肉片，依旧感觉很好吃，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反倒是饭量大的能吃下半头猪的许大炮只勉强吃了半碗饭。 由此可见，许大炮对这个事情是真的很担忧，或者换个说法，许大炮是真怕影响了和孟薇之间的感情。 第452章 登门探消息 “你跟华光制药厂的主任熟？” 去华光制药厂的路上，江明浩跟许大炮了解情况。 “还行，韩主任爱抽烟，我给塞了一条烟，老爷子对我的态度比亲孙子差不多。” 江明浩无奈的白了许大炮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这货嘴上还不忘吹牛逼。 这个年代，各类厂矿主任的权限很大，和未来的办公室主任职称上相似，但职权却大不相同。 到了华光制药厂，两人直接提出要找韩平，但韩平已经下班了。 “不吃饭好了，不吃饭就能赶上了。” 许大炮嘟囔着。 “同志，麻烦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韩主任的家庭住址，我们找韩主任有点急事。”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从许大炮的兜里摸出一盒烟递到了岗亭里。 看门的老头扫了一眼扔到桌子上的烟，是盒好烟。 于是一边把烟往兜里装，一边把制药厂的职工名录从墙上摘下来，直接递给了江明浩。 江明浩嘴上说着谢谢，动作迅速的打开了名录。 因为是主任，在名录最前面几位很容易的找到了。 “谢谢同志啊！” 江明浩的记性很好，加上这个年代的地址很好记，哪个街道哪个门牌号就够用了。 “你兜里还有几盒烟？” 离开制药厂门岗，江明浩问许大炮。 “还有.......我数数，一、二、三......六，还有六盒。” 江明浩想了一下，又拽着许大炮去了百货，但百货早就关门了，最后江明浩干脆又回到国营饭店，买了一只宰杀了却没加工的大公鸡，又买了两条肉，当然，花的肉票和钱比做好的才还贵。 但这个时候，钱和票子根本就不在江明浩考虑的范畴内。 韩平的家在海市屏家村的外围一个红码圃的地方，虽然也是平房，却跟普通的农家院不一样，而是类似于联排别墅似的，每一户房子的样子大小包括院子大小和大门，都是一样的。 江明浩往里走了十几户，在一个贴着财神爷的大门口停住，示意许大炮上前敲门。 许大炮像是个大冤种，一路上脑袋都耷拉着，脸色比去上坟都难看。 “谁啊？” 院里传来声音。 “我来找韩平主任。” 许大炮对着门里喊，大门里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张胡子花白的四方脸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韩主任！” “许......大炮同志？” “呀，韩主任，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这么看来，韩主任的记性是真好，简直是过目不忘啊！” 许大炮像换了个人，要死要活的死出没了，再次变成了没皮没脸的自来熟。 “大炮同志这么晚过来是......有事？” 韩平并没有把门大敞四开，特别是看到许大炮身后的江明浩，眼神多少带了几分警惕。 “韩主任，我......我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江明浩，卷柏纯液就是他提纯出来的。” “韩主任！” 江明浩上前，主动伸手跟韩平问好。 听到江明浩提纯的卷柏纯液，韩平的眼神带了几分惊讶，看向江明浩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警惕。 “你们来是要谈这个事？” 尽管不再像之前那么警惕，但韩平并不是很愿意在家里谈这个。 “韩主任，我们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你们厂一位职工的情况，不知道韩主任是否方便？” 江明浩言谈举止比许大炮沉稳了好几个维度，加上自带的气场，一开口就让韩平无形之中多了几分信任。 “那进来吧！” 短暂的犹豫过后，韩平终于打开了门，领着两个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原本是有人的，等到江明浩和许大炮进来，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人已经进屋了。 “我们就在院子里说吧！” 既然本来有人在院子里却在他们进来后猫了起来，就意味着多少有些不方便，反正这件事在哪说都是一样的，不如给韩平留个好印象。 果然韩平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赞许。 “你要打听谁？” “侯梅，韩主任知道吗？” 华光制药厂有三百来个工人，江明浩倒是没指望韩平能记住，他只需要先敲开韩平这道门，想知道消息就不难。 “她？” 韩平皱了下眉。 “韩主任认识？” “嗯，这位女同志......你们是她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她？” 韩平欲言又止，但做为主任，事关厂子的职员，韩平总得要多问两句。 “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我们两个下乡插队，侯梅跟着她舅舅来了海市，就再也没见过，上次在药厂许大炮见着了侯梅，但侯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躲着许大炮不见，我们想知道，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大炮瞄了江明浩一眼。 浩哥还说他满嘴跑火车，要说他浩哥这嘴上的火车可比他跑的欢。 韩平闻言没有立刻开口，好像在纠结犹豫什么。 江明浩也没催，反倒是许大炮一眼一眼的看，有些着急。 “侯梅这位女同志，作风不太好，按理说这话不该从我这个主任的嘴里说出来，但这个事药厂的职工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侯梅还曾因为跟厂里一位已婚男职工之间不清不楚的，结果被男职工的爱人找到厂里闹过......” 听韩平说完，许大炮想哭的心都有了。 既哭自己被这样的人给讹上了，又哭他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眼睛那么瞎，就觉得侯梅好呢？ “侯梅一直没结婚吗？？” “结了，又离了，还有个孩子。” “那孩子现在跟着侯梅吗？” 江明浩演戏有一手，这话问的既关切又好像毫不知情，就连许大炮都看不出来破绽。 “孩子跟男方，但听说侯梅对这个孩子倒是很上心，去找男方闹了好几次，男方就是不让她看孩子，唉......没法说，也挺可怜！” 韩平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岁数不轻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既唾弃侯梅的不检点又同情母子难相见的处境。 “男方为什么不给呢？是因为男孩想要延续香火？” “是个女孩，听说男方家对那孩子也不好，所以侯梅才去闹。” 江明浩没再立刻接话。 “韩主任，侯梅那孩子现在住哪你知道吗？我们想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侯梅一把，大家从小在一起长大，如果能帮上她这个忙，也不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情谊。” 韩平咂咂嘴。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样吧，等明天上班我去问问，有职工和侯梅之前那男人是老乡。” 韩平一边说，眼睛一边在江明浩手里拎着的东西上扫了一下。 第453章 用菜换海鲜 “来的匆忙，一点心意。” 东西本来就是给韩平带来的，该问的也问了，没道理还拎着，但江明浩没有把东西直接递给韩平，而是直接挂在了洋井上，免得还要客套来客套去的。 “这件事还希望韩主任暂时能帮忙保密！” “我懂，我懂！” 看到江明浩这么上道，又是个有本事的，韩平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 “我明天把地址记下来放到门卫那。“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江明浩和许大炮退出了院子。 “浩子，你刚才拦着我干啥，那烟不是要给韩主任的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许大炮问道。 刚才他手都伸到包里了，却被江明浩给按住了。 “鱼都上钩了，你还往水里扔鱼饵？” “啊？这.......哦哦哦，我这不是心里着急脑袋就不好使了嘛！” 江明浩倒也没跟许大炮抬杠，他在脑海里仔细的回忆着前世里知道的关于侯梅的一些事。 他前世里跟侯梅并无交集，所知道的消息都是那次和许大炮的短暂重逢从许大炮的嘴里听说的。 要说侯梅这个人心性不好，男女关系混乱，但有一点倒是出乎意料，那就是对这个孩子尤其的好，即使男方不让侯梅见孩子，侯梅也没有彻底不管，给那孩子买吃的买衣服。 拖了可能五六年，那男的重新找了个女的，嫌那孩子累赘，就给卖了，侯梅为此差点疯了，到处托人找，找到后又借了不少饥荒才把孩子带回来。 “浩子？你咋地了？咋感觉一到海市你有点心不在焉呢？” “我在想事。” “浩子，你别太为难，大不了我.......” “大不了咋地？娶侯梅？” 江明浩扭头看向许大炮，许大炮嗫嚅着，瘪瘪嘴。 “不娶咋整？我不能把这事捅到孟薇跟前去，即使我这辈子和孟薇没缘分，也不能给孟薇找麻烦。” 真是情种！ 江明浩也不知道许大炮这脑袋到底咋长的，明明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嘚嘚瑟瑟的，但在感情上却执拗的很，认定一个人就一条道跑到黑。 “行了，回去吧，早点睡，明天有场硬仗要打呢！” 伸手拍了拍许大炮的肩膀，江明浩抬脚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许大炮瘪着嘴抬头看了看天，挺好的天，但许大炮却觉得气压低的让他喘不上气来。 这一夜，江明浩睡的很好，连一个梦都没做，天就亮了。 许大炮则是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本来这段时间出差就折腾的够呛，加上昨天一宿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胡子拉碴的老了七八岁，和江明浩站一起，像是两代人。 “没睡好？” “睡不着。” “行啊，心里能装事了。” 江明浩在许大炮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疼的许大炮龇牙咧嘴。 两人没有去的太早，韩平毕竟是个主任，上班后需要处理的事不少，总不可能一大早去了就先忙活他们的事。 当然，这段时间江明浩也没闲着。 带着许大炮去了海边的海鲜市场。 海鲜这个东西和其他的不一样，大海里捞上来的，不是自己种的养的，管的就不是那么严，这也就导致了海市经济政策相比其他地方要宽松的多，渔民们捕捞上来的海鲜都可以进行交易。 用钱买也行，用票子换也行，甚至拿着粮换也行，总之交易方式五花八门。 但生意并不是很好，毕竟本身就地处海边，你能捞鱼我也能捞，想要本地消化这些并不太容易。 “浩子，你想买海鲜啊？” 看江明浩在海鲜市场里来回转悠，许大炮开口问道。 “这个海鲜市场是属于哪个生产队的？” 许大炮不知道江明浩啥意思，买海鲜还得要证明？ 不过许大炮还是颠颠的跑去找人问了一嘴，这个市场归刘家湾生产队管。 知道这个信息后，江明浩带着许大炮立刻找到了刘家湾生产队的大队部。 不过一个来小时的功夫，江明浩就跟刘家湾生产队谈了一个合作，这一举动把许大炮弄的一愣一愣的。 他浩哥咋走到哪都不忘做生意啊！ “浩子，你这想法倒是好，但海市和白山公社离了五百多里地呢，冬天还行，冻鱼也不耽误吃，夏天咋整，鱼啊虾啊的还没运到地方呢就臭了！” 江明浩跟刘家湾生产队要合作的是用菜换海鲜。 这个事刘家湾生产队的队长王继征可是一点没卡壳，答应的特别痛快，甚至连条件都没提，也没想着开个大队部会议商量一下。 主要是因为刘家湾就在海边，没有地，虽然上面有政策照顾，但想要完全填饱肚子还是很难的。 现在有人上赶着要用菜跟他们换海鲜，王继征可真是巴不得，至于怎么运输那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物流是做什么的？” “那......物流还能保鲜？” 许大炮顿了一下后问道。 “你以为呢？我已经说过了，只能简单的运输货物那叫运输队，行了，这个事你心里有数就行，等我把车落实到位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接近中午，两个人这才去了华光制药厂。 因为昨天打过交道，看到两个人来，门岗看到两人，立刻就把韩平留的条子给了两人。 江明浩又随手递出了一盒烟。 老头笑的有牙没眼，直说以后再来华光制药厂，有啥事尽管找他，绝对好使。 江明浩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地址，竟然不是在海市，而是在海市下面的一个县城。 这一看，两个人时间就有点紧张了。 两人火速赶到公车站，最近一趟的车已经开走了，下一趟还要一个半小时后。 许大炮有些着急，生怕今天这个事解决不了。 江明浩却拉着许大炮找了个副食品商店，买了不少小孩子吃的东西，还买了个洋娃娃。 “浩哥，你不会是想趁着人家不注意把孩子给偷走吧？” 看到江明浩买了这么多小孩子的东西，许大炮眼珠子转悠了一下之后突然说道。 声音挺大，不少等车的老百姓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不胡说八道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明浩十分无奈。 不过也能看的出来，这件事的确是让许大炮变得心烦意乱。 第454章 讨价还价 海市，拉玛县。 江明浩和许大炮在一个院子门口站定。 “你个死丫头，赔钱货，和你那个遭瘟的死妈一个德行，都应该死，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还没等进门，一阵咒骂声和孩子的嚎哭声就传了出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再哭我打死你信不信？嗯？信不信？打死你！” 就在江明浩和许大炮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光着脚丫穿着破烂的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后头跟着追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烧火用的棍子，面色狰狞。 “小贱皮子，你给我站住，你.......” 女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江明浩和许大炮。 小女孩则是下意识的躲到了江明浩和许大炮的身后。 “你们找谁？” 女人收敛起脸上的狰狞，即便如此，也是面露凶相。 “这是董文泉的家吗？” “是，你们找文泉啥事？” 女人上下的打量着江明浩和许大炮，发现两个人不管是穿着还是气度，都不是农村人，特别是江明浩，看着文绉绉的，倒像是个当官的，所以语气不自主的好了不少。 “我们要跟他谈点事。” 江明浩没有说什么事，而是转过身看向猫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明浩穿着干净整齐，人长的也好看，此时温柔说话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的感觉，特别是小孩子。 “董倩，小名叫草花。” 孩子长的挺好看，大眼睛黑黑亮亮的，就是瘦的厉害，五岁的孩子可能连三岁孩子的身高体重都比不上。 “倩倩，这是叔叔送你的洋娃娃。” 江明浩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洋娃娃，这个年代的洋娃娃肯定和未来的那种做工精美服饰华丽的娃娃没法相比，而且只比巴掌大一点，但是在董倩的眼里，却是根本不敢触碰的宝贝，她不敢接。 “叔叔是你爸爸的朋友，拿着吧！” 董倩胆怯的看向女人，看到女人没有再跟她动手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娃娃。 江明浩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糖。 “倩倩乖，你去跟叔叔到院子里玩一会，我和奶奶说几句话。” 许大炮会意，立刻拎着董倩进了院子。 不管侯梅这个人怎么样，但是在看到董倩小小的孩子被虐待，许大炮心里也是实打实的不舒服，特别是陪着董倩玩的时候，看到董倩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许大炮心里更堵得慌了。 “婶子，董文权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不知道，那混账东西天天不着家，谁知道.......你们到底是干啥的？” 女人知道自己儿子那德行，交的都是狐朋狗友，不可能认识这样的人物，但江明浩又实在不像是上门寻仇要债的，所以女人心里没底。 “实不相瞒，我是想收养个孩子，家里的不能生育，一路打听过来，说董文权一直想把闺女送人，这就.......” 江明浩故意停住话头，给女人一点缓冲时间。 “草花是我们老董家的种，就是死了也得埋在我们老董家地头子边，那混账东西是喝点马尿胡放屁！” “婶子，这话我可不是听一个人说的，刚才.......婶子，说句实话，董文权岁数不大早晚还得找人，到时候董倩就成了负担，不如让我收养了，你们也轻松孩子也有个好去处，你说呢？” 不管女人态度如何恶劣，江明浩都始终保持着温和。 “说的轻松，这小崽子打从娘胎出来，就是我在带，一把屎一把尿的，你说收养就收养，这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婶子，孩子我肯定不会白领走，这是一点心意，算是你们抚养了孩子这几年的辛苦费。” 看到江明浩拿出来的厚厚一摞大团结，女人咽了咽口水。 “你们不是人贩子吧？” “婶子，如果我们要是人贩子你就见不着我们了，女娃没人买，这个婶子应该知道。” 女人眼珠子转了一下。 又看了一眼江明浩手里的钱。 看着能有三四百。 这个臭丫头片子这么值钱？ “草花长的俊，又能干活，我不管你们买她干啥，这个钱不够。” 女人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陪着董倩玩的许大炮，对孩子也挺稀罕，所以，她得多要点钱。 “那婶子说，多少钱？” “至少得......六......七......八百！” 女人壮着胆子说道。 “婶子能做主？” “能！这个家我说了算！” “那婶子给我写张收据吧，孩子我今天就带走！” 江明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递给女人。 “我......你等着，我去找人！” 女人说完就要走，想了想又冲到董倩身边一把拽住董倩。 董倩正跟许大炮玩的开心，冷不丁的被女人拽起来，整个人被腾空，又瞬间摔在地上。 “你干啥啊？撒手！” 许大炮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董倩抢了回来。 “哟，这就护上了？我看你们这不像是买回去当闺女，是要买回去当小媳妇啊！” “你闭嘴！满嘴喷粪！” 听到女人的话，许大炮气的青筋暴起，如果不是董倩紧紧拽着他的袖子，许大炮就要上手了。 江明浩的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暗色。 “婶子，我们等下还要回市里，婶子不管要去找谁，麻烦快点！” “老刘家的，你帮我瞅一眼，别让这俩男的把草花给带走啊！” 女人出门对着隔壁院子喊了一声，很快一个跟女人年纪相仿的妇女进了院，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不怕不怕啊，倩倩不怕！” 许大炮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董倩的头发，安抚着董倩。 江明浩则是站在原地没动。 姓刘的女人把瓜子放进兜里，眼睛叽里咕噜的盯着江明浩和许大炮。 “王会计，你给做个见证！” 没多一会，女人就拽着一个戴着八角帽有些跛脚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男人明显不太情愿，一直想要甩开女人的手。 “王会计，这是我刚写好的，你帮着看看！” 女人出去的这段时间，江明浩已经写好了协议。 内容不多，一共三句话。 “姚满枝，你卖孩子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呸！闭上你的嘴，赶紧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虽然不知道姚满枝和王会计的关系，但是能够的看出来，王会计应该还算有点良心，只不过架不住姚满枝厉害，最终还是接过了协议。 第455章 我的钱那么好拿吗? “写的啥？今天你把草花卖了，就彻底跟草花断绝了关系，你认？” 王会计看着姚满枝说道。 “那卖了可不就卖了，是死是活和我就没关系了！我养活她好几年也仁至义尽了，那钱呢？说给多少钱没？” 姚满枝是彻彻底底的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1234都认不全，所以尽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协议，其实什么都看不懂。 “800块钱。” “中，中中中，卖了！” 姚满枝咧开嘴，一点没有骨肉分离的伤感，反而像是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的感觉。 “这事你不跟文泉商量一下？” 王会计看着姚满枝。 “商量啥？你说人家是咋找上门来的，不就是董文泉那混账东西到处说要卖孩子的嘛！” 王会计恨恨的跺跺脚，似乎在这个院子里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知道了答案，姚满枝立刻就伸出手准备要钱。 “这个协议你还没签字呢！” “我又不认字，签啥字？” “不认字，他不是认识嘛！八百块钱不是小钱，这个协议不签，回头你收了钱再不让我带走孩子，我上哪说理去？” “你签！” “我不签！这挨雷劈的缺德事我不干，你爱找谁找谁去！” 王会计说完就把协议塞到姚满枝手里，然后扭头就走。 “王兴旺，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给你打折，信不？” 听到姚满枝的话，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姓刘的女人讥笑出声。 王兴旺果然停住了脚步。 “赶紧签！” 姚满枝把协议重新递到王兴旺跟前，王兴旺一脸的痛苦，眼睛瞄向了站在一边跟着许大炮做游戏的董倩。 “姚满枝，你要遭报应，天打五雷轰啊！” 王兴旺在协议上写了姚满枝三个字后，就愤然的转身离开了。 “婶子，再按个手印吧，按完手印，我就把钱给你！” 姚满枝很痛快的沾了印泥按照江明浩指定的位置按了手印，然后就伸出手要钱。 江明浩也没犹豫，很干脆的从兜里数出了八十张大团结给姚满枝。 姚满枝激动的手都哆嗦了。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贱皮子竟然还能换钱，早知道说啥不能让那小贱人跟儿子离婚，这要是生上三个五个孩子，一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倩倩，跟叔叔走，叔叔带你去城里。” 院子里刚才发生的事董倩是都看到了的，尽管她年纪还很小，但被奶奶卖了这件事她是能明白的。 小姑娘瘪瘪嘴想哭。 从她有记忆开始，奶奶就不喜欢她，甚至恨她，她从来就没住过热乎的炕，也没吃饱过饭，也忘了肉是什么味道，她只知道冷是什么滋味，饿是什么滋味，挨打挨骂是什么滋味。 邻居家的孩子们都有人喜欢，他们没有她听话，也没有她聪明，可他们却从来不会挨打挨骂，更不会没有饭吃。 “奶......” “别喊我，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就没关系了，赶紧跟着他们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滚滚滚！” 看到董倩眼泪汪汪的样子，姚满枝气不打一处来。 一天就知道哭，丧门星！ “奶，不要卖了草花好不好？草花以后一天只吃一顿饭，还帮奶干好多好多活好不好？奶别把草花卖了，求求奶了！” 到底是小孩子，哪怕在家里遭受了如此大的苦难，依旧把家当成唯一的依靠，依然把姚满枝当成最亲的人。 “滚，赶紧滚，我养活你四五年，够够的了！” 草花还想争取一下就挣脱了许大炮的手跪到姚满枝的跟前抱住姚满枝的大腿。 “奶，别卖了草花，别......” 但是下一秒，姚满枝的巴掌就落了下来，一点不留情，用了全力的一巴掌，直接将董倩打的翻倒在地，这还不解恨，姚满枝竟然还想跟上来继续打。 “姚满枝，现在她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要是再动她一下，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江明浩拦在姚满枝跟前。 姚满枝撇撇嘴。 她心里是笃定了江明浩和许大炮买董倩就是没准备干正经事，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听过谁家愿意拿这么多钱买个赔钱货的！ “倩倩，跟叔叔走，好吗？叔叔带你去坐大汽车，还有火车，好吗？” 董倩看着姚满枝。 倔强的小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十分显眼。 “我给奶磕个头。” 董倩忽然安静下来，安静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孩子。 她跪下来，对着姚满枝磕了个头。 “以后你不是我奶了！” 说完这句话，小小的人就站起来主动走出了院子。 许大炮瞪了姚满枝一眼赶紧跟了出去。 江明浩则是勾勾嘴角，看了姚满枝一眼之后才转身。 这一眼把姚满枝看的有点起鸡皮疙瘩，但很快，她的全部注意力就都被手里厚厚的一摞大团结吸引了过去。 出门之后，两人带着孩子径直走到车站。 “大炮，你先带着倩倩在这等等，我去办点事。” 江明浩没有说他去办什么事，但却足足离开了两个多小时后才回来。 这段时间董倩已经和许大炮熟悉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一点点笑模样。 “浩子，你干啥去了啊？去这老长时间，造飞机都该造出来了！” “我最恨虐待孩子的人，那八百块钱是那么好拿的？” 啊？ 许大炮的眼里立刻亮起了光。 他就说嘛，那老虔婆子坏冒水了，他浩哥竟然没发飙，还跟她温言细语的，果然他浩哥还是他浩哥啊！ “那你咋整的？钱要回来了？” “有那个钱给倩倩买点好吃的不好吗？” 许大炮咧开嘴，对着江明浩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我浩哥！倩倩，你浩叔厉害啊！” 董倩不太明白江明浩和许大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却知道，许大炮叔叔对她好，许大炮叔叔说厉害的人那就肯定是厉害的人，所以，也学着许大炮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带着孩子上了车。 董倩一直紧紧的靠着许大炮。 许大炮也很温柔，一改之前的大大咧咧，又是给董倩扒糖纸又是掰橘子的，妥妥的‘女儿奴’。 “倩倩，你对妈妈还有印象吗？” 因为是要带着董倩去找侯梅，尽管知道侯梅对这个女儿很想念，也会对董倩好，但在此之前，江明浩还是要给董倩做好心理建设，避免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第456章 再见故人 “我还有妈妈的照片呢！” 董倩说完，掀起自己破棉袄的衣角，小手抠啊抠的，半天，从缝隙里抠出了一张一寸照片。 黑白照片，清晰度本来就不够，加上每天都在衣服里摩擦，照片上的人像并不是十分清晰，但从照片表面的痕迹来看，照片应该是经常被人抚摸，甚至还有眼泪一类的液体滴落过。 “这是我从柜底下捡的，我听奶说，这就是我妈。” 侯梅和董文泉离婚的时候董倩应该还没有太记事，但一个孩子对母亲天生的血缘牵绊是断不开的。 “叔叔们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听到这句话，董倩小小的身体竟然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倩倩不怕，不怕啊！” 许大炮赶紧搂住董倩小小的肩膀，另外一只手轻拍她的头顶安慰。 “爸说我要是敢见妈妈，就打死我！爸打人可疼了，比奶还疼！” 许大炮气的牙根子痒痒。 才五岁的孩子啊，别说是亲生的爹，就是陌生人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不怕，你和那个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不管是你奶还是你爸，都再也不可能打着你了！” 江明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就像当初的艳红，他们一家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温柔和耐心去呵护才终于好了一些，但也只是比以前好了一些而已，那段日子的痛苦已经永远的烙印在了孩子的记忆深处，一辈子都不可能彻底忘记。 不过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好，在许大炮装疯卖傻的又跟董倩玩了一会后，小丫头就倒在许大炮的身上睡着了。 “浩哥，那死老太婆你咋处理的？是不是找人打了她一顿？” “犯法的事你浩哥不干！卖孩子的协议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她姚满枝和董文泉为了钱愿意把孩子卖了，这就是证据，八零年了，国家是讲法律的，没人举报也就算了，但只要有人举报，一经查实，你觉得有她好果子吃吗？” 当然，这个事说起来简单容易，其实还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也是亏得高徐昆和拉玛县刑侦队有点交情，否则对方也未必愿意接这个案子，他们更不可能把董倩这么堂而皇之的带走。 还有一点，就是王兴旺出了不少力，公安调查情况的时候，王兴旺是一句好话没说，就连公安没问的事，王兴旺也秃噜了一遍，总之，姚满枝和董文泉两个人就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大巴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海市。 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地方，董倩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许大炮的衣服下摆。 “倩倩不怕，大炮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折腾了一天，中午饭还没吃。 两个人带着董倩进了国营饭店。 平时两个人叫两到三个菜就足够了，但为了让董倩多吃两样，许大炮脑袋一热，直接点了六个菜。 红烧肉炖宽粉、乱炖大丸子、蒸肉、清炒肉片、红蘑炖鸡、酸菜炖骨头。 菜一端上来，董倩就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哪怕许大炮把筷子放到董倩的手里，小姑娘也不敢夹菜。 “叔叔们先吃，我用菜汤泡饭就行，都是肉的菜汤，泡饭可香了！” 听到董倩的话，许大炮又在心里骂了姚满枝和董文泉一顿。 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这都是给倩倩点的，来，倩倩吃！” 董倩自己不敢夹，许大炮干脆跟服务员要了一个空二碗，每个菜都夹了一柱子放到二碗里，直到把二碗堆的满满的。 董倩试探性的伸出筷子，看到许大炮和江明浩脸上的表情都很温和，还带着鼓励的笑意，这才敢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但是董倩不敢用力的嚼，她怕嚼的太快，就不能牢牢的记住肉的味道了。 这顿饭，许大炮和江明浩都没有太大的胃口，两个人更多的是看着董倩吃。 “呕！” 但是吃到最后董倩竟然吐了。 这把许大炮吓了半死，生怕孩子是得了什么大毛病。 “还剩这么多，不吃要浪费了！都是肉啊！” 刚刚好了一点，董倩又拿起了筷子。 “不吃了，咱们不吃了啊！我们可以让阿姨把这些都给我们装到袋子里带走。” 许大炮声音有点哽咽。 有那么一瞬间，许大炮都想着要把他干脆把董倩带回去自己养活得了。 “走吧！” 把剩下的菜打包了一下，江明浩就出了饭馆的门。 “咦，不回招待所吗？” 看到江明浩走的方向不是招待所的方向，许大炮连忙问道。 “不想着快点解决你和侯梅的事了？” 许大炮挠了下后脑勺。 “咋不急呢？但是......” 许大炮看着董倩，吭哧瘪肚的半天没但是出下文来。 “孩子跟在自己母亲身边是最合适的，走吧！” 江明浩并不知道侯梅住在哪，所以，只能许大炮走在前头，但许大炮平常走路脚下带风，恨不得一下子迈出好几步，现在却好像鞋底下有胶水，一步一步走的黏黏糊糊的费劲。 “赶紧的吧，再磨蹭一会天就黑透了。” 江明浩之前倒是不知道他这个兄弟心肠这么软。 侯梅住的地方距离车站并不远，是个独门独院。 屋子里亮着灯。 站在院子外面看，能够模模糊糊的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许大炮却示意江明浩敲门，他则是抱着董倩退到了一边。 江明浩原本想贬损两句，但是看到董倩怯生生的眼神，只能作罢。 砰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巷子里响起了狗吠声。 董倩小手紧紧的抓着许大炮的衣服。 “谁呀？”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江明浩。” 江明浩三个字一落地，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过了大概一分钟，脚步声才重新响起，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前后两世加在一起几十年没再见过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侯梅穿着一件褪色的红色呢子大衣，下面黑色的线裤，脚上趿拉着旧棉鞋。 样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眼角细微的眼纹，时间并不算亏待侯梅。 此时的侯梅眼睛直直的盯着江明浩。 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看起来黑黑瘦瘦的江明浩能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还是很瘦，但是帅气的脸，挺拔的轮廓，特别是身上的那股既文雅又冷峻的气质，让侯梅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第457章 胃口不小 “浩......浩子，你怎么来了？” 小时候，侯梅和许大炮一样，都喊江明浩浩子，其实是给江明浩取的外号，长大了也没有改变这个称呼。 但此时这个名字从侯梅的口中喊出来，却让江明浩的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听说你要和大炮结婚，我这个老朋友怎么也要来喝杯喜酒啊！” 听到江明浩的话，侯梅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和许大炮到底怎么回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那进来坐吧！” 侯梅早就不念书了，一直跟着舅舅在海市，也算是见过世面，后来因为跟董文泉鬼混到一起有了孩子才不得不嫁给董文泉，但跟董文泉的那两年，侯梅没少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心态比一般女人要好的多。 “坐就不坐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传出去影响你名声。” 江明浩的这句话听着似乎没什么，但侯梅却能一下子听出来，江明浩是在讽刺挖苦她。 她也确定了，江明浩根本不是来喝什么喜酒的，而是来替许大炮当说客来了，但江明浩肯定不知道，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疯跑的傻丫头了。 “浩子，你这话说的可就没劲了，我都要跟大炮结婚了，凭咱们仨的关系，别说咱俩在一个屋坐着，就是在一个被窝里，大炮也不会觉得咱俩有事的。” 既然知道了江明浩的来意，侯梅也不装了，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一双眼睛似睁非睁的看着江明浩，和红灯区的工作者们看着没什么太大区别。 “我们仨的关系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结束了。” 侯梅嘴角勾了一下，指甲却抠进了肉里。 三天前，就是她把许大炮蒙到炕上的那一天。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猴精猴精的，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浩子，我们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们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你呢，要是愿意，我就真心实意的请你喝一杯喜酒，要是不愿意，我侯梅也不强求。” 既然江明浩知道内情，侯梅没必要藏着掖着。 “许大炮从小就喜欢我，跟我结婚不是他一直想的事嘛，我现在成全他啊，你这个当兄弟的不应该替他高兴吗？” 侯梅知道许大炮和江明浩关系好，从小就知道。 小时候她要跟着他们一起玩，江明浩却不欢迎她，如果不是许大炮那个二傻子求着江明浩，她根本就没机会加入。 侯梅早熟，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许大炮喜欢她，不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可是她看不上，但她也不明着拒绝，毕竟有人爱慕不是件坏事。 “还是说他许大炮敢做不敢当，提了裤子就准备不当人了？让你来替他出头？我告诉你浩子，如果到了许大炮说的日子他要是还不来，我就去宁安市，他不是有个相好的在农大嘛，我就让那个相好的知道知道，他许大炮是个流氓，看看他那相好的还跟他不？” 侯梅说这话的时候，脖子上有青筋凸出，眼里也闪过一抹讥讽。 至于是讥讽谁，江明浩没有心思去猜。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你就不怕孩子瞧不起你？” ？ 侯梅的神情立刻一紧。 “你什么意思？” 侯梅站直了身子，朝着江明浩的身后看。 江明浩的身后是一个砖垛，不知道是谁家准备翻修房子准备的大量砖头，砖垛有一人多高，后面一片漆黑。 “听说你和董文泉生了一个孩子，孩子的抚养权在董文泉手里，是吗？” 侯梅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这个事情江明浩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知道的这么详细。 联想到刚才江明浩说的话，一个侯梅从来不敢想的念头浮现出来。 “倩倩在这？” 这个猜测让侯梅的声音紧张起来，她试图看清楚江明浩身后的暗处，但是却被江明浩拦住了去路。 “侯梅，要孩子，还是跟大炮结婚，你选一个。” 侯梅不敢置信的捂住嘴。 江明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倩倩真的在他们手里。 “倩倩？倩倩？你在吗？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啊倩倩！” 侯梅没有回答江明浩，而是对着江明浩身后的一片漆黑大声喊道。 黑暗中，董倩紧紧的搂着许大炮的脖子，眼睛看着在喊自己名字的女人。 她没有出声。 虽然她做梦都想见到妈妈，可是妈妈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相比而言，她更信赖抱着自己的大炮叔叔。 “侯梅，大家相识一场，不为别的，就为了孩子，我想给你个体面，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江明浩说的是掏心窝子的实话。 其实在没见到董倩之前，江明浩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侯梅的，为前世侯梅对许大炮的伤害为这次侯梅的算计，以他的性格都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侯梅，可是董倩还小，还需要侯梅照顾抚养，只要侯梅不作妖，他愿意为了孩子放过侯梅。 侯梅沉默了。 她双手捂住眼睛，蹲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肩膀微微耸动，能够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江明浩面无表情。 他天性凉薄，别说侯梅是在他眼前蹲着哭，就是当着他的面上吊，他也不会动容。 哭了几分钟，不知道是发泄够了，还是觉得没有引起江明浩的同情觉得没意思，侯梅重新站了起来。 “浩子，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 小时候他们一起玩，每次侯梅摔了，许大炮都心疼的不行，恨不得摔的是自己，但江明浩则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别说心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侯梅。 “鳄鱼的眼泪。” 虽然侯梅不懂这五个字代表的意思，但也不难推断，这必然是讽刺她的话。 “行，浩子，我不跟你兜圈子了，给许大炮下套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舅舅，他欠了一笔钱，许大炮自己说这两年他赚了不少钱，我要的不多，两万，只要拿到这个钱，我跟许大炮断的干干净净，以后一辈子不让你们再看着我。” 江明浩看着侯梅。 胃口不小啊！ 两万！ 两万块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像侯梅住的这个小院，能买十几个。 “侯梅，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要后悔！” 江明浩没有再跟侯梅废话，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手摆动，许大炮抱着董倩从暗处走出来，快步的跟上江明浩。 第458章 让孩子做选择 “倩倩！” 看到许大炮怀里抱着的董倩，侯梅立刻慌了。 她以为江明浩是在诈她！ 董倩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发出声音。 “倩倩，我是妈妈啊！你们站住，大炮，你站住！” 江明浩和许大炮走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巷子，侯梅趿拉着鞋追上去，一只鞋子却被甩了出去。 侯梅不敢停，她怕停了就再也见不到董倩了。 “大炮，你抱着倩倩先走！” 许大炮本来就舍不得把董倩交给侯梅，听到江明浩这么说，连一秒钟都没犹豫，撒腿就走，脚下生风一般。 “侯梅，我刚才给过你选择了！” “浩子，我错了，我不知道倩倩被你们带走了，你让我看看倩倩，我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孩子了，你让我见见她吧！” 侯梅此时的痛苦不是假的，眼泪也不是假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明天一早我和大炮会带着董倩回白沙，白沙的孤儿院有很多，我会给董倩挑选一个条件最好的孤儿院。” “不不不，江明浩，董倩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没资格这么做！” “如果不是我和大炮去的及时，董倩很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我和大炮是她的救命恩人，都是给了她生命的人，所以，我们有资格替她选择怎么生活。” 许大炮已经走的很远了。 “侯梅，大炮或许是曾经很喜欢你，但你，不配！” 说完，江明浩扭头离开。 侯梅还想要追，但是刚站起来没跑两步，脚腕就崴了，疼的她只能蹲在地上，眼看着江明浩的身影融入夜色，直至看不见。 快到招待所的时候，江明浩才追上许大炮。 董倩已经在许大炮的怀里睡着了。 为了让董倩能够睡的舒服些，许大炮的胳膊一直斜拉着待着，姿势很难受。 回到房间，许大炮将董倩轻轻的放在床上，又轻轻的盖上被子，真是完美的诠释了铁汉柔情四个字。 “浩子，明天咱们就带着倩倩回去吧！” 许大炮咬咬牙说道。 “不就两万块钱嘛，我有。” 江明浩抬抬眼皮。 “你这么看我干啥，你还说侯梅稀罕倩倩呢，刚才你让她选的时候，她可是一点没犹豫，直接要钱，她不把董倩当回事，我还心疼呢！” 许大炮气哼哼的，但声音却并不大，一边说还一边注意观察是不是吵到了熟睡的董倩。 “你是不是对侯梅还是余情未了？” “呸！你这不是埋汰我嘛！我现在都恨不得把我自己这俩眼珠子抠下来看看，当初为啥就那么瞎，竟然能看上她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 看着许大炮咬牙切齿的样，倒不像是撒谎。 “既然不是余情未了，那是钱太多了咬手指头？” “不是浩子，你啥意思啊？你去找她谈了，是吧，那她非要钱才能解决问题啊，我能咋整，我总不能真跟他结婚吧？” 许大炮声音瓮瓮的，闷闷的。 “你真打算收养董倩？” “咋地？就兴你收养艳红不兴我收养倩倩啊？” 看到许大炮有点来劲的德行，江明浩白了他一眼。 “我收养艳红是你嫂子还有一大家子都同意的事，你觉得孟薇能同意吗？还没进门，就先有个五岁的孩子，你觉得你和孟薇还有戏？” 听到这个，许大炮耷拉下了脑袋。 “那咋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总不能再把董倩送回拉玛县去吧！” 许大炮用手使劲的揉了两下脑袋，烦躁异常。 “明天吧，明天一早就有答案了！ 许大炮不知道明天一早的答案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烦的都要爆炸了。 因为床上睡着董倩，许大炮不敢动弹，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床，本来就是单人床，所以，许大炮整晚都是栽楞着身子，加上昨天晚上失眠，再起来的时候，许大炮看着更憔悴了。 董倩醒的很早，但是她不敢动。 她从来没说过这么干净的褥子，从来没睡过床，她怕自己一动，就把褥子弄脏了，把床弄坏了。 “倩倩？什么时候醒的啊？” 看到睁着眼睛的倩倩，许大炮低声问道，不过声音嘶哑的厉害。 “大炮叔叔，你是不是生病了啊？倩倩去给你倒热水啊！” “不用不用，叔叔啥事没有。” 董倩这个小小的举动又让许大炮感动不已。 “赶紧洗把脸刮刮胡子吧！” 江明浩洗漱完毕，把许大炮推出门去洗漱了。 “倩倩，告诉叔叔，昨天晚上见到妈妈了，高兴吗？” 董倩的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绕着圈。 “嗯。” “那如果等下妈妈来接倩倩，倩倩愿意跟妈妈回去吗？” 虽然按照前世的轨迹，侯梅对董倩的确是很好，但那时候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这一次，董倩却是他从拉玛县带回归来的，在把孩子交给侯梅之前，他肯定是要问问孩子的意见。 如果董倩不想，那么他也绝对不勉强。 尖山咀学校已经在招生，多一个孩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侯梅那边，他自然还有别的办法解决。 “妈妈好像不想要倩倩......” 董倩没有直接回答江明浩，而是小心谨慎的说道。 江明浩有点后悔昨天直接带着董倩去了，必然是昨天他让侯梅做选择的话被董倩听到了，这孩子本来就很敏感，虽然年龄小，却依旧从大人的话里感受了一些东西。 “妈妈不是不想要倩倩，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 董倩似懂非懂。 但是江明浩知道，董倩还是想跟着侯梅的，孩子眼底对于母爱的渴望是藏不住的。 “大炮，倩倩呢？” 忽然，外面传来了侯梅的声音。 江明浩把倩倩抱到床上坐好，脸上面对孩子的柔和在转过身的瞬间就蒙上了一层冰霜。 “你还有脸找倩倩？你不是要钱嘛，回头我给你钱，想见倩倩，没门。” 许大炮嘶哑的嗓子爆发出咆哮声。 侯梅被吓了一跳。 这是她和许大炮认识的十几年来，许大炮第一次对她发火，就连之前被舅舅表哥几人堵在被窝里的时候，许大炮都没有这样，她以为许大炮不会对她发脾气的。 “大......大炮，倩倩是我的闺女，我是她妈，我凭什么不能见她？你让开，我要见倩倩！” 侯梅推开许大炮，闯进了屋里。 董倩坐在床上，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侯梅。 第459章 记住叔叔的地址没 “倩倩，倩......” 侯梅要往里面进，但江明浩怎么可能让她随便靠近董倩。 “浩子，让我看看倩倩，求你了，行吗？” 侯梅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从这点上能看的出来，昨天晚上必然是不好过。 “昨天晚上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不是，我不是......” 侯梅矢口否认，眼睛依旧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江明浩身后的董倩。 “那你是选择倩倩？不要钱了？” “我不是......” 侯梅下意识的摇摇头。 “大炮，撵人！” “走着走着！这不欢迎你！” 许大炮没睡好，本来就心头烦躁，加上侯梅左一出右一出的折腾，早就把许大炮对侯梅的那点情谊给消耗光了，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拽着侯梅的胳膊就往门外拖。 “我不走，我是倩倩的亲妈，你们不能拦着我看孩子，许大炮，你放开我，你不能针对我......” 侯梅的声音很快被门板阻隔。 江明浩用眼神安抚了董倩一下，也出了门。 侯梅的头发因为和许大炮厮打而全都散开了，红肿的眼睛，糊了一脸的眼泪和鼻涕，乍一看像是女鬼，有些骇人。 “嘶.......你怎么咬人？” 许大炮没想到侯梅竟然会张嘴咬他，而且下了狠口，隔着衣服都感觉咬出了血。 但即便如此，许大炮也没撒手。 “侯梅，你不用在我们面前发疯，董倩从小就受虐待，性格本来就很敏感，你要是再这么疯下去，即使最后你做出选择，董倩也未必会愿意认你这个妈！” 江明浩的话让侯梅的身体一震。 “装疯卖傻，博同情博可怜，在我面前都没用，我最后问你一次，记住，最后一次，你到底是选孩子还是选钱，想好再回答。” 江明浩这话是说给侯梅听的，也是替在屋子里的董倩问的。 招待所的墙和门根本不隔音。 而且，以董倩那敏感早熟的性格，一定会特别留意的等着侯梅的答案。 如果侯梅选择了钱，那就彻底断了和董倩之间的母子情分，江明浩再动手对付侯梅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侯梅痛苦不已，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似乎想要把房门灼出一个洞来。 嘴唇紧紧的咬着。 这个选择太难做了。 孩子是她的心头肉，自从离开拉玛县以后，她没有一天不想着董倩，不想着跟董倩母女团圆的。 可是那两万块钱对她也很重要，舅舅从小把她带大，现在遇到了难处，就提出这么个要求，如果她都做不到的话，以后和舅舅舅妈还有表兄妹几个，怕就是再也没脸来往了。 孩子？ 钱？ 侯梅痛苦不堪。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打开，董倩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侯梅。 侯梅惊的一动不敢动。 生怕这是一场梦。 许大炮则是生出了几分紧张。 他特别害怕董倩受到伤害，为了不吓到孩子，许大炮下意识的松开了侯梅。 但侯梅仍旧不敢动，只是快速的把自己的头发拨弄了一下，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的狼狈。 “两万块钱很多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董倩张嘴的第一句话不是喊妈妈，也不是说其他的，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短短几个字，却刺痛了在场三个大人的心。 孩子单纯，不知道钱为何物，贪婪的向来只有成人。 侯梅愣了片刻，忽然哭了起来。 “倩倩，再多的钱也没有妈妈的倩倩重要，妈妈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倩倩，只要倩倩......” 没看到孩子的时候，侯梅心里还绷着一根弦，还在自己女儿和舅舅之间来回摇摆挣扎，但在看到董倩的一瞬间，她知道，什么都没有孩子重要。 “倩倩，让妈妈抱抱你，行吗？” 侯梅说的小心翼翼。 毕竟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抱过孩子，也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义务，加上姚满枝和董文泉母子俩对她恨之入骨，肯定不会在女儿耳边说她好话，所以，侯梅很怕董倩不接受她。 董倩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看向江明浩。 江明浩扯起嘴角，对着董倩笑笑。 “倩倩，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管做什么，叔叔都支持你！” 董倩又看向许大炮。 许大炮虽然舍不得董倩，但他跟江明浩一样，都希望董倩幸福，他能看的出来，董倩其实是很想亲近侯梅的。 就像他自己一样，哪怕明知道他妈跟别的男人跑了，心里又恨又怨，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那个女人，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小小的董倩。 “倩倩，别害怕，你想过来就过来，不想过来就站在那不动，你不想跟她走，大炮叔叔就带你回去。” 董倩眨眨大眼睛，又看向了侯梅。 侯梅伸出手，张开怀抱等着董倩。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终于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侯敏。 到了侯敏跟前，董倩伸出小手，放在了侯敏的脸上，好像是想摸摸这个妈妈是不是真的。 “倩倩！妈的乖孩子！” 侯敏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把将董倩抱在怀里，哭的肝肠寸断。 董倩的小手一下一下的在侯梅的后背上轻轻的拍。 虽然没喊妈妈，但这个动作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更让侯梅心酸和感动。 哭了很长时间，侯梅才终于止住。 她站起来，把董倩抱在怀里。 “浩子，我和大炮的事到此为止了。” 江明浩颔首，没有说话。 “大炮，对不起，之前是我算计了你，浩子说的对，我这样的女人的确不配你喜欢。” 侯梅的声音嘶哑，但是眼神却平静了。 她用脸贴着董倩的脸。 “倩倩，跟浩子叔叔还有大炮叔叔再见。” 侯梅没有详细打听江明浩他们是如何把董倩从拉玛县带过来的，但以她对江明浩的了解，一定会把尾巴清干净，所以，她并不担心那母子俩会找上来。 “等着！” 许大炮眼珠子通红，跟侯梅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转身进屋，拿出了一个报纸裹着的东西。 “这是两千块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倩倩的，你拿这个钱给倩倩买点好吃的，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遭罪了！” 许大炮把钱塞到了侯梅手里。 “倩倩，昨天叔叔告诉你的地址你记住了没？” 听到许大炮的话，江明浩一愣。 第460章 火车偶遇 “记住了，白沙市白石县新茂胡同8门76号。” 董倩稚嫩的声音响起，熟练的背出了许大炮县小院的地址。 “嗯，回头要是你妈对你不好，或者受委屈了，就找个邮局给叔叔发电报，叔叔第一时间过来给你撑腰，记住了吗？” 董倩点点头。 侯梅心里很不是滋味。 平心而论，许大炮对她真的是足够好，侯梅相信，在她没有设计许大炮之前，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许大炮。 可是再也没有可是了。 人生没有回头路。 而且她侯梅也向来不是个轻易向老天妥协的人。 “我们走了！” 侯梅抱着董倩快速的离开了。 “大炮叔叔，再见！” 在两人要转过走廊的转角的时候，董倩转头跟许大炮挥手再见。 许大炮的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 一直到侯梅母女俩走了很长时间，许大炮还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 “行了，人家母女俩都该到家了！” 江明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这个事处理完了，他们就要赶回尖山咀了。 毕竟刘王庄和敖子沟的事还没解决完。 “你要真舍不得董倩，就干脆留下来跟侯梅结婚算了，现成的大闺女，齐齐整整一家人。” “呸！你少寒碜我，走！回家！” 听到江明浩的打趣，许大炮的伤感情绪这才被驱散。 “诶，你啥时候让董倩背的你地址啊？” 这个江明浩还挺纳闷的。 “昨天从侯梅那回来的道上，我跟倩倩说的，那小丫头太聪明，就念叨了两遍就记住了，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上学念书的料，以后一准是个大学生。” 一提起董倩，许大炮就唾沫星子飞起来。 好像董倩真是他闺女似的。 不过这次江明浩倒没有调侃他，许大炮这人本来就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对待感情特别的执着，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 “这段时间你就先别出去跑了，忙活物流的事吧！” 上了车之后，江明浩跟许大炮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不跑了？你之前不是说马上卷柏就要开始大量收购卷柏了嘛，我这两趟出去，虽然有几家药厂有采购的想法，但可达不到你说的那么大的量啊！” 其实按照许大炮的想法，卷柏纯液这么挣钱，就应该做卷柏纯液，别的生意都应该靠边站。 啥蔬菜大棚啊物流啊，费劲巴力的，也未必有卷柏挣钱多。 当然，这话他憋着没说。 “我已经安排人去跑了。” 许大炮瞪大眼睛。 “本来是准备安排到学校当老师的，后头看着比较适合开发市场，就让他先跑着试试，大炮，我知道你心里想啥，觉得卷柏纯液来钱快，就想做卷柏，但你想没想过，单一的产品销售路径必然有限，市场一旦饱和，我们到时候怎么办？” 许大炮瘪瘪嘴，他就知道，浩子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就是憋着没说，还是被江明浩给猜着了。 “蔬菜大棚和物流看似短期内收益不大，但这两个一旦做起来，所能够带来的效益是源源不断的，甚至能够创造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价值。” 上百......亿？ “浩哥，你还总说我满嘴跑火车呢，好歹我这还在铁轨上跑呢，你这都跑天上去了，还上百亿......啧啧，你也真敢说！” 许大炮自然是不信的。 听说整个国内现在的外汇储备才20几个亿，他浩哥却敢说种菜和搞运输能搞出国家外汇储备的好几倍。 “有什么不敢的，总之，你接下来就好好搞物流的事吧，我已经给老沈打过电话了，让他帮忙联系冷藏运输车，如果国外也没有的话，我们就只能自己组装了。” “组装......车？浩子，你到底还有啥不会的啊？不会连飞机大炮你都会造吧？” “不会。” 两个人这边说的热闹，没有注意到跟他们邻座的一个男人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 “打扰一下，你们刚才说要买冷藏车？” 江明浩扭头看向此人。 四十岁上下，穿着中山装，头发梳的很整齐，戴着黑框眼镜，座位旁边放着个黑色的公文包。 脚上穿着一双八成新的皮鞋。 这种装扮在这个年代除了干部就是干部。 “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周成彬，是东风第一汽车厂的技术员。” 东风第一汽车厂。 这目前国内最大的汽车厂了啊！ “幸会幸会！不知道周技术员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身份的人，多结识没坏处，所以江明浩很客气。 “是这样的，我们厂现在正在研发新的卡车，但一直没有好的思路，刚才我听到两位同志说要买冷藏车，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不知道这位同志能不能跟我具体的讲讲这个冷藏车的情况啊？” 周成彬态度很好，眼镜片下的眼神也很诚恳。 “周同志是要去哪？” 江明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 “要去白沙办事。” “那正好，我们也到白沙，这个问题等我们到了白沙之后再详细说吧！” 火车上人很多，虽然不是什么绝密的东西，但人多口杂，的确不是适合谈事的地方，周成彬立刻点点头。 接下来三人虽然没有再谈冷藏车的事，但也算是熟悉了，加上有许大炮这个自来熟的在，没多一会，就把人家周成彬的祖宗八代户口本给打听了出来。 “你要去白石县？” 下了火车之后，江明浩原本要安排一下三人到国营饭馆吃顿饭，但周成彬说他要赶最后一趟大巴车去白石县，让两人把地址告诉他一下，等他办了事之后再来找他们。 “你们也是白石县的？” 听到许大炮说他们也要回白石县，周成彬挺惊讶的。 这么有缘分的吗？ “我一个亲戚要到白石县百货大楼上班，但是他有事过不来，让我先帮着他把档案送过去。” 许大炮瞪大了眼珠子。 “这还真是......周哥，我就是百货大楼后勤处的。” 周成彬更惊讶了。 如果不是他主动搭讪的，他都要怀疑许大炮和江明浩是骗子了。 但是江明浩却从周成彬的这句话里嗅出了一点味道。 既然同路，就没必要在白沙浪费时间，三人一起登上了到白石县的大巴车。 因为‘深深的缘分’，许大炮一路上更热情了，拉着周成彬就像亲兄弟似的叨叨个没完。 江明浩则是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着他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关于那件事的记忆。 第461章 挣钱有生命危险? “周技术员，你这个亲戚姓什么啊？” 听到江明浩问起这个，周成彬倒没觉得惊讶，许大炮却是知道，他浩哥从来不会说没用的话。 “姓武，实不相瞒，也不算是我正儿八经的亲戚，是我媳妇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自己不太方便，这才让我过来帮着办一下，好歹我不是有个公家身份嘛，好办事。” 周成彬和江明浩许大炮接触了这一路，也算是看出来了两人不是一般人，能耐大着呢！ 对于这样有能耐的人，周成彬自然是很乐意进一步深交的。 江明浩的心中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沙阳集团的董事长正是姓武，武海。 虽然按照后面公开的资料显示，武海是在1983年进入白石县百货大楼的，但这种资料是不是真的属实没人会去核实考察。 或者说，武海是先一步把资料和档案迁了过来，先占上一个公职的位置，83的时候人才过来报到也不是没可能，这个年代有能耐吃空饷的人并不稀罕。 等到了有和江明浩单独说话的机会，许大炮立刻凑上来打听江明浩打听周成彬亲戚姓什么的目的。 江明浩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敷衍了一句。 好在许大炮这人在江明浩面前从来不会刨根问底，但江明浩却在心里想着，怎么在这件事上分一杯羹，当然，如果武海这个人不讲武德，江明浩也不介意完全截胡。 距离白石县百货改制还有差不多三年半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完全够他积累大量资金的了。 到了白石县天已经黑了。 百货大楼肯定是去不成了，先帮着周成彬在招待所开了房间，之后许大炮做东，三人在国营饭馆吃了饭。 按照许大炮的意思是想带着周成彬去大院的，毕竟那地方不管是环境还是吃的都更上档次，但江明浩的一个眼神就让许大炮换了地方。 饭桌上，周成彬再次问起了关于冷藏车的细节。 这次，江明浩大大方方的将冷藏车的一些基本构造和功能跟周成彬详细的说了一遍。 起初周成彬还只是用脑子记，到后面干脆跟饭馆的服务员借了铅笔又从公文包里翻出了两张报纸，就着报纸边缘空白的地方，把江明浩说的话仔仔细细的记录了下来。 “江同志，你真是人才啊！这个冷藏车要是真的能生产出来，绝对是供不应求啊！” 周成彬是发自内心的夸赞。 “周哥，你们厂这能生产出来？我听着这可挺玄乎啊！” 许大炮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说道。 “总得尝试嘛，江同志，你给我十天半月的时间，我回去跟厂里研究研究，如果我们要是能生产的话，你就从我们厂买这个车，行不？放心，我跟厂里打申请，不管你要几辆，都按成本价卖给你，行不？” 江明浩看了周成彬一眼。 从周成彬的语气里他判断出来，周成彬应该不止是个简单的技术员，虽然他用的都不是肯定的语气，但能够说出这些话来，就证明他在汽车厂里是有话语权的。 一个普通的技术员是不太可能有这种权限的，还有能被武海那样的人委托来办档案，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冷藏车我需要的比较急，最多一个月，车就要到位，恐怕......” “江同志放心，我明天办完事立刻就回厂子，这个事我会第一时间向上汇报，只要技术上没有突破不了的难度，一个月的时间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 周成彬的态度再次印证了江明浩刚刚的猜测。 “这样吧，如果你们技术上出现难点，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帮助，冷藏车需要的压缩机和发动机包括车厢面板所需要使用到的聚氨酯泡沫塑料我都可以帮忙引进采购渠道，但如果你们不能再一个月的时间点上交货，我就要从国外采购了！” “好好好，有江同志这句话我保证这件事能进展顺利。” 周成彬的心情很激动。 生产工业产品最缺的是什么，就是技术参数和材料，其次是工艺，现在江明浩能够帮忙解决前两个最重要的环节，这个事成功的概率真的是非常高了。 吃了饭，江明浩和许大炮一路把周成彬送到了招待所，之后江明浩才回小院去取车。 “浩子，大院是出啥事了吗？” 回尖山咀的路上，许大炮突然想起了吃饭之前江明浩阻拦他去大院吃饭的那个眼神。 “塑料厂的事，蔬菜大棚下药的事，都是郭忠林和秦伟干的，郭忠林是穆双河的姐夫。” 啥？ 这些事许大炮都是头一次听说，他上回走的时候，江明浩还没查清楚这些事。 “不是......这......不对啊浩子，你和郭忠林也没有仇啊，他干啥这么算计你，你这农改改好了，他郭忠林不也跟着沾光嘛，他郭忠林好歹一个副县长，也不可能被秦伟牵着鼻子走啊！这......” 许大炮虽然大大咧咧，但是脑子并不笨，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稍稍一分析，许大炮就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这个事的水很深，还记得红砬子生产队死的那个姓贾的社员不？” 许大炮点点头，这个事他有印象，但却并不知道这个死了社员和郭忠林算计江明浩有什么关系。 “姓贾的社员并不是真的被薛大锤和贾东风害死的，背后的黑手是郭忠林，当时这个事是我带头查的也是我周旋解决的，郭忠林应该是怕我知道了什么事，所以想要把我干掉。 后面他和秦伟到生产队搜查，说我煽动生产队社员造反要把我抓走，这个事虽然最后没成，不过郭忠林知道，他和我已经结仇了，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已经是摆在了明面上，他怕我报复，必然要先下手为强。 想要对付我，最好的利器就是我现在在做的农改工作，只要农改进展不下去或者损失巨大，不仅社员们不会放过我，上面也会问责，到那个时候我就成风光无限的农改负责人成了过街老鼠，他再对我下手，就简单轻松的多了。” 听完江明浩的话，许大炮大张着嘴巴，半晌闭不上。 他还一直以为他浩哥春风得意，啥啥都顺顺当当呢，合着他浩哥这是在走钢丝啊，甚至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这....... 第462章 试探 “哥啊，咱这买卖干的有生命危险啊，要不咱撤吧！咱们哥俩这好容易才再重逢的，别因为挣俩钱咱哥俩送原先的生离干成死别，犯不上啊！” “滚犊子！” 江明浩没好气的怼了许大炮一句。 “这个事的难点不在郭忠林身上，真正难搞的是穆双河，郭忠林能爬到这个位置上都是穆双河一手推动的，所以，要想把郭忠林拉下马就要先控制住穆双河。” 其实这段时间江明浩的脑袋里时不时的就在想这件事。 但他虽然重生而来，脑袋里有领先这个年代几十年的经商思路和一些技术手段，可这些东西在官场和人情上却是没有太大作用的。 穆双河背后的关系网到底有多大，拔出萝卜带出的泥到底有多少，都是未知数，这也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再行动的根本原因所在。 穆双河现在并没有在明面上对他做什么，一是可能的确心存拉拢，把可能的敌人变成一条绳上的蚂蚱比干掉敌人更便捷高效，二是穆双河也在忌惮他背后的势力，主要是冯志成和陈厅，这两个人的级别摆在那，绝对不是轻轻松松能撼动的。 他和穆双河都在蛰伏，都想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唉，浩子，我之前还以为你日子过的舒坦，谁知道......我这还给你添乱，真是.......” 许大炮有点自责。 “说啥胡话呢！谁一辈子还不遇上点事，钱好挣屎难吃，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咋能取着真经？” 虽然江明浩这么说了，许大炮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觉得自己能耐太小，啥正经的忙也帮不上。 “你回头把物流给我搞明白了，咱俩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许大炮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浩子，我今天把话撂这，我许大炮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肯定会把这个事干好。” “用不着豁出命，这个事我会把关，不会出什么大纰漏，主要就是辛苦点，眼下可能需要云省林省来回跑，未来可能就需要全国跑，你这段时间长上来的肥膘可能都得掉下去。” 许大炮看了一眼自己有点凸出来的肚子，忽然想到他要是变成胖子，孟薇是不是更看不上他了。 “还有一点，刘兵这个人性格内向，也有点轴，以后你们俩的合作怕是少不了碰钉子，还有刘兵他爹刘普遥，狐狸一样精，你也得提防着点。” 许大炮点点头，这回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嘚嘚瑟瑟的满嘴跑火车放高炮。 回到尖山咀，许大炮照旧去了陈富贵家跟刘兵一起睡。 因为有了车上江明浩的详细分析，许大炮有意识的跟刘兵拉近距离，打听了不少刘普遥的事，也对阳西二矿和郧阳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第二天，江明浩又带着刘兵和许大炮到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走了一遍，跟华良和葛长征见了一面。 物流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运输蔬菜，所以，和华良、葛长征以及石大满三个人之间的接触尤为重要。 到红石砬子生产队之后，江明浩特意抽时间去了一趟金花家。 金花的状态还好，这让江明浩多少有点欣慰。 江明浩对于金花这个老大姐比对一般人要多几分感情，算来，金花也是他重生之后接触到的第一个前世完全没接触过的陌生人。 这次，江明浩还见到了金花的儿子贾小山。 这孩子留给江明浩的印象也很好，和他爹贾东风完全是两类人。 看到江明浩贾小山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在一边帮金花挑黄豆。 自从贾东风出事之后，贾小山就开始跟着金花学习做糕点，这孩子有天赋又认真，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够独立做十几种糕点了。 临出门的时候，江明浩才问起了给大院送货的事。 “一直在送，俺瞅着那大院也没啥人，但姓邹的那位女同志说让俺放心送，只要俺这边做，不管做多少他们都收，俺觉着有点怪嘞！” 江明浩也觉得有点奇怪。 大院的生意现在的确是大不如前，虽然以前大院的生意如何江明浩并不清楚，但至少做为他们私下里官商勾结的场所来说，出入的人肯定不会太少。 但出了蔬菜大棚被投药的事之后，大院就消停下来了，既然没有客人，为什么还要让金花送糕点，江明浩可不认为穆双河是发善心照顾金花。 “金大姐，你送糕点的时候注意点，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找人通知我。” 虽然不知道穆双河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啥药，但凭江明浩对人性的了解，这件事绝对有问题，只是他不能因此就断了金花的财路。 即便之前贾东风没进监狱的时候也没有给这个家出力，但一个家里有男人和没男人多少是有不同的，金花现在也算是孤儿寡母，难得有个能省钱的财路，他不能就这么给断掉。 还有，他要帮着金花保住金氏宫廷糕点的这个招牌，就要以身犯险，不进虎穴焉得虎子。 “叔，以后送糕点俺去送，俺跑的快，耳朵眼睛都灵！” 忽然，一直沉默的贾小山说道。 江明浩看向贾小山，这孩子真的很聪明。 十四岁，虚岁十五的孩子，已经能够知道替母亲抵挡风险，也知道替人分忧了。 “嗯，好孩子！” 江明浩自从重生后，只要面对孩子，心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柔软。 “刘哥，阳西有没有对古董古玩感兴趣的煤老板？” 回去的路上，江明浩随口问道。 石井海从穆双河那偷出来的玉牌或许能成为探索真相的线索。 不过江明浩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刘兵常年下井，基本不跟外面的人接触，他并没指望从刘兵的嘴里得到答案。 但，在听到江明浩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兵的神情明显的顿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变化一丝不落的被江明浩看在了眼里。 “不认识......小江为什么会问这个？” 刘兵在否认，但是从江明浩的角度来说，刘兵的否定其实就是肯定。 如果不认识，以刘兵的性格绝对不会追问后面的这句话。 事有反常必为妖。 “有个朋友是专门收藏古玩的，他知道我去了阳西，就托我打听一下，阳西有个挺喜欢搞古玩的煤老板，手里有不少稀奇玩应，他想认识认识。” 江明浩随便扯了个谎。 然后视线又落在后视镜上，盯着镜中刘兵的神情。 第463章 陈军的野心 “哦，这样啊！那我回阳西的时候帮着打听打听。” 刘兵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释然，还有一些犹豫。 犹豫什么，江明浩知道。 这个答案他本来也没想在刘兵身上找到，既然这个人存在，想必刘普遥做为阳西煤炭行业的头把交椅，这个事不会不知道。 许大炮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征求了刘兵的意见，骑着摩托载着刘兵回了县里。 江明浩原本是让许大炮开小汽车回去，但许大炮不干，说这摩托车他眼馋了这么长时间，结果一直在江明浩家接灰，心疼的不行，既然江明浩不开，他就暂时接手了。 目送着许大炮和刘兵离开，江明浩很快迎来了一个人。 正是几天前被江明浩安排处理粮食所蔬菜换粮一事的陈军。 这几天，陈军的日子可谓是非常不好过。 因为他把这个事交给了马宝刚，这让粮食所上下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马宝刚还很年轻，说是个半大孩子也差不多，人又老实，之前在粮食所就因为年纪小性格老实没少被欺负，出了这个事，马宝刚就成了众矢之的。 陈军虽然是粮食所主任，但他这个粮食所主任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认可，这一次的事，彻底掀开了表面上维持的宁静。 甚至有人扬言要到上面举报，举报陈军搞特殊化，举报陈军任人唯亲。 从陈军憔悴的脸色上，江明浩能够看出他的日子不好过，但江明浩并没有提，也没有特意安慰。 如果陈军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就证明当初是他看错了人，未来也不会再委以陈军重任。 “人已经开始招了，小马先过一遍筛子，俺再亲自把关，招上来的人都调查了家庭关系，都能信得着，预计再有五六天，人就能招齐。” 对于自己的处境和难处，陈军也没提。 既然江明浩信任他，把他举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就不能辜负江明浩的信任。 如果他事事都要求教江明浩，这个粮食所主任他也没脸当下去。 “我过来主要是和你说一下粮食所这边对蔬菜换粮的具体安排。” 说完，陈军就从包里掏出了两张微微有些皱巴的信纸。 透过信纸的背面，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迹有很多被涂改的痕迹，这证明这个东西被反复推敲研究过。 “是俺说，还是......” “你说吧二哥！” 陈军紧了紧嗓子，然后才开口。 “我和小马到附近的几个供销社走了一圈，现在高粱的价格是3毛4分钱，黄豆的价格是3毛9分钱，玉米的价格是2毛9分钱，小米的价格是4毛1分钱......咱们粮食所每年收的粮食基本也是这几种，但用菜换粮毕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我琢磨着保守点，比供销社的粮食价格低2分钱，中不？” 菜换粮，最重要的就是兑换比例。 比例高了，粮食所消化不了，比例低了，老百姓不愿意。 “再低2分，中间差的价钱我来补。” 江明浩不过是借粮食所的手调动老百姓种菜的积极性，在换粮的这个环节，他没打算赚钱。 粮食所还得存在五六年，他不能动摇粮食所的根本。 “我查看了一下往年粮食所收粮的总数，整个公社能收上来19万斤粮，红砬子生产队去年交了2万2，清桃口交了3万1，小团山子交了1万8，如果都用菜顶公粮的话，这个缺口不算小。” 虽然这个政策是为了支持农改，但粮食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国家收缴公粮，完成粮食储备。 三个生产队加一起，缺口差不多小7万，占了总收粮数的差不多3分之一，这还不算社员在抵缴公粮后用菜换粮的数。 “所以我跟白石县其他几个公社的粮食所联系了一下，他们能帮着对冲一部分，大约能冲掉3万5左右的缺口，但这个事得你点头同意。” 江明浩看着陈军。 不得不说，陈军的这个举动是出乎江明浩意料的。 陈军能把白山公社粮食所玩转江明浩都已经很欣慰了，没想到陈军还能动员其他粮食所。 这个事说说难不难，但也绝对不简单。 可想而知，在江明浩没有关注陈军的那段日子里，陈军没少下功夫。 很好！ 这真很好！ “同意。” 江明浩为什么不同意。 陈军的这个想法很好，不仅能解决他粮食所本身的问题，也算是帮着他提前布局了县里其他粮食所蔬菜换粮的事，算是大功德一件。 陈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他害怕江明浩不答应。 毕竟他这算是先斩后奏，农改这个事虽然在市里甚至省里都过了明路，可到底除了省里给江明浩的一纸任命书，并没有正儿八经的通报全省的文件，他这么做其实也是冒风险的。 “还有呢？” 满满两页纸，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内容。 “剩下的就是具体的了，往年收缴公粮就是9到十二月，现在用菜换粮，这个时间就得跟着菜的成熟时间走，所以，我打算粮食所全年都对社员开放，但只能每天上午能用菜换粮，下午用来整理收上来的菜。” 江明浩再次点头，这个安排很有必要。 “我也跟供销社沟通了，刘主任不错，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消化每日收上来的蔬菜，刘主任还跟我打听了你，说你很长时间没去他那了！” 陈军一边说一边观察江明浩的脸色。 要说之前联系其他粮食所还是事关粮食所工作范畴内的事，那他主动联系供销社帮忙消化蔬菜，就真的是越俎代庖了。 而且通过他跟刘向前之间的交流，知道江明浩曾经和刘向前接触过，并且刘向前能够痛快的答应他帮忙消化一部分蔬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 “这是好事。” 江明浩知道陈军心里在想什么。 他以前觉得陈军是个死脑筋，现在看来，陈军也有野心，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借着这个事扩展人脉，为以后铺路，二也是为了向江明浩证明自己的能力。 江明浩从来不抗拒有野心的人。 人嘛！ 有野心才有上进的动力。 只要这个野心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并且不损害他的利益，那么野心就是好事。 江明浩的话让陈军彻底松了一口气。 第464章 嫉妒 粮食所这边的事情就算是安顿好了。 接下来，就是等着蔬菜上市，开始行动了。 送走陈军，江明浩就陪着俩闺女在屋里玩起了游戏。 如今的小月已经虚岁4岁，和江明浩刚重生回来的那个时候相比已经脱胎换骨了。 白皙的小脸肉嘟嘟的，大眼睛也不再蔫巴巴的，而是黑溜溜的闪耀着活泼的光彩，头发也不再发黄干燥，油黑发亮，最重要的是身高，就好像是抽条的玉米，不到一年的时间，足足长高了10公分。 艳红也是一样，隐隐有了大姑娘的样子，眉眼逐渐长开，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江明浩跟两个孩子玩的疯狂，脸上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玩着呢！” 忽然门口传来声音。 “兰姨！” “兰姨！” 两个小不点看到来的人是石兰，一起跟石兰打招呼。 娘喜欢石兰阿姨，还总跟她们说要对石兰阿姨好，石兰阿姨日子过的很不幸福，他们都是好孩子，自然要听娘的话。 “小月，艳红，来，这是兰姨新烙的糖饼，你们一人一块。” 其实，糖饼在老苏家真的不稀罕，但两个孩子很懂事，脸上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谢谢兰姨！” 听到动静，正在炕上打瞌睡的苏美秀立刻下地。 “石兰姐来了，快进屋，炕上热乎！” 苏美秀基本上不出门，一是本来她就和生产队的妇女没有太多交集，二是现在身子沉，也不敢出去走，所以，对石兰的到来显得尤为高兴。 石兰跟江明浩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跟苏美秀进了屋。 “你们俩去洗洗手，爸爸做饭。” 新房已经上了窗户，苏大山和崔兰花开始着手拾掇屋和院子，每天早早出门，天擦黑了才回来。 江明浩做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也没矫情，直接刷锅煮饭。 现在家里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吃粗粮了，不是大米就是白面，偶尔馋了才会煮上点玉米碴子或者小米粥。 把米放到锅里，灶里添好柴火，江明浩就开始准备菜。 应季的青菜是没有的，但是腌肉、腌鱼、鸡蛋、豆干、干蘑菇这些却是不缺的，江明浩又向来‘败家’，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这也抓一把那也抓一把，随便一鼓捣就是五个菜。 香味很快就飘了出来。 坐在炕上和石兰说话的苏美秀听着外屋铲子和铁锅摩擦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 “妹夫还会做饭？” “诶，凑合做吧，不让做偏做，拦都拦不住！” 苏美秀这话有些凡尔赛。 换做以前，苏美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石兰姐，等下一起吃吧，尝尝明浩的手艺。” “不......不了，俺要回去干活，你知道的，家里那边......你先待着，俺回去了！” 苏美秀嘴角的幸福像是一根刺，毫不留情的刺进石兰的心口。 “石兰姐，吃了饭再走吧！马上就开饭了！” “不吃了，俺先回去了！” 石兰急匆匆的出了门。 尽管不是故意的，眼睛还是瞥见了放在桌子上已经炒好的几个菜，每盘菜里都有肉，每盘菜都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油光。 石兰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走在狭窄的小道上，尽管路边的小草都已经冒头了，可却让人生不出一点暖意。 石兰的拳头攥着。 脑海里全都是苏美秀嘴角的那道幸福的笑。 她记得很清楚，之前的苏美秀过的很不好，有一次她偷偷回过一次娘家，尽管没去找苏美秀，可也从她娘嘴里听说了苏美秀的事，说苏美秀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插队的知青，上杆子跟人家睡，肚子都睡大了。 那知青是个懒的，从来不上工，就在家里吃白食，苏美秀把人家当祖宗供着，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人家来，即便如此，那知青还和生产队其他的女知青勾勾搭搭，甚至还对苏美秀动手，更是不把家里的孩子当回事。 正是因为知道苏美秀过的这么不好，她的心里才稍稍平衡些，才觉得她的日子也并不是真的就熬不下去。 可是她娘根本就是在撒谎！ 江明浩不仅长的帅气，本事大，对苏美秀更是好的不得了，真的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承认，她嫉妒的发狂。 她自认为自己比苏美秀长的好看，身材也比苏美秀好，苏美秀胸前的那两团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还有后腚，她的腚又圆又弹，就连她原先的那个死鬼都对此爱不释手。 她也比苏美秀能干，不管是地里的活计家里的活计还是针线活，随便拿出一样来，苏美秀都比不过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好命！ 石兰去苏家之前心情还算不错，但现在，整张脸看不到一丝笑意。 “大兰子，你跟苏美秀说没？老四老五可都等着你的信呢！” 刚进家门，石兰的母亲闻秋芬就先一步走出来问道。 “没机会说。” 说完，石兰就想进屋。 “站住！啥叫没机会说，那苏美秀就跟你好，你跟她随便提一嘴的事，啥叫有机会没机会的，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帮着老四老五，你可别忘了，你是被婆家给赶回来的，你住的屋还是人家老四让你的，你可别恩将仇报，否则咱们老石家可容不下你！” 闻秋芬一双吊梢眼挑的高高的，话也说的尖酸刻薄。 “俺说了，俺没机会说，爱信不信！” 石兰烦心的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是真的不愿意回到这个家来。 爹妈对她一点温情没有，甚至不把她当人，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让她干，好像她嫁人的那几年家里的活都没人干一样。 还有老四老五，说是亲姊妹，但对她这个大姐一点也不尊敬，天天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鼻孔看人，还总阴阳怪气的笑话她是个破鞋，以后都别想再翻身，一辈子臭在家没人要。 知道她能到学校去上班，这两个死丫头眼红了，天天磨着闻秋芬，让闻秋芬命令石兰把她们也安排进去。 石兰不是没跟闻秋芬说过，学校不好进，她能进去，完全是因为苏美秀。 谁知道闻秋芬竟然让她去找苏美秀，务必要给老四老五也安排进学校，为此心疼肉疼的允许石兰拿了两块糖饼去走人情。 “啪！” 闻秋芬竟然直接给了石兰一个大耳光。 第465章 被赶出家门 “翅膀硬了是不？今天俺把话撂这，你要是不能把老四老五弄进学校，就给滚，这家没你的地方！” 闻秋芬打完石兰，破口大骂。 “就是，大姐，你可别忘了，你是被婆家给赶回来的，大家伙说的可是老难听了，爹娘心疼你让你在家住，你可别不知好歹，要是不能给俺和五凤弄进学校，俺这屋可就没你住的地方了！” 老四石玲站在闻秋芬的身后，朝着石兰翻了个白眼。 石兰气的浑身哆嗦。 “娘，俺也是你闺女，你就非要这么赶尽杀绝是不？” “呸！白眼狼，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当娘的能像俺似的，家里还有没出门子的闺女呢能让你这样的回家住的？让你帮你妹子安排个工作，你推三阻四的，你可别忘了，你妹子要是好了，也能拉拔你一把，否则你这样的，以后等着烂大街吧！” 石兰咬着嘴唇。 她一直知道她不受宠。 可却从来不知道，她娘能用这样恶毒的话咒骂她。 骂自己的闺女是没人要的破烂货，骂自己闺女是下不出蛋的老母鸡，诅咒她烂大街诅咒她一辈子不得善终。 “俺走！这个家不欢迎俺，俺走行了吧？” 石兰忍受不了了，连衣服都没收拾，直接冲出了院子。 “呸！有本事你这辈子别踏进老石家的门！你死外头俺都不带管你的！” 闻秋芬也气的够呛。 因为这个闺女，她老脸都被丢尽了，本来以为好歹能有点用处，给老四老五安排个工作，这样老四老五找婆家也能找个好点，谁知道这白眼狼心里只有自己，只想着自己，根本不想着她妹妹，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东西，不如让女婿直接打死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石兰哭着跑出家门。 她穿的本来就不多，加上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山风吹起来，很快就将她打透。 举目四望，这个地方明明很熟悉，但却又好像很陌生。 这里是她的家，又好像不是她的家。 石兰哭哭走走，走走哭哭，不知不觉再次回到了苏美秀家的院门口。 扭头看过去，院里灯光摇曳，饭菜香气四溢，隐约能够听到孩子的笑声。 石兰咬着嘴唇，竟然将嘴唇咬破，流了血下来。 “娘，外面有人，好像是兰姨！” 正在吃饭的江月忽然扭头看向外面，然后小手指着外面说道。 “胡说，兰姨刚走，刚......好像真的是石兰姐！” 看清楚站在大门口的人影后，苏美秀立刻就要站起来，但是肚子太大了，坐的又是小板凳，起身很费劲。 “我去看看，你别着急！” 江明浩扶了苏美秀一把，率先走了出去。 崔兰花和苏大山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在想是不是老石家出了啥事。 “石兰姐，有事？” 江明浩与石兰保持着两步的距离，问道。 他并没有立刻让石兰进门，对于石兰这个人，他一直持着怀疑的态度。 “俺......俺没事......” 面对帅气的江明浩，石兰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不想让江明浩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可是她已经无家可归了，所以，尽管嘴上说着没事，人也没走，而是朝着院子里看。 “既然没事的话，天黑了，石兰姐还是早点回去吧！” 江明浩张嘴撵人。 石兰怎么都没想到江明浩对她竟然会这么不近人情，难道江明浩看不到她嘴唇上的血，看不到红肿的脸吗？ 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甚至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没给她。 石兰越想越委屈，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石兰姐？你这是怎么了？哎呀，嘴唇怎么出血了，还有这脸.......” 没等到石兰进来，也没等到江明浩回来，苏美秀不放心的出来看，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石兰的惨状，顿时心疼的不行。 “美秀！” 石兰抱住苏美秀，呜呜的哭了起来。 江明浩皱起眉头。 这个石兰，不知道苏美秀怀孕嘛，还往美秀的身上靠。 “石兰姐，你别哭啊，你跟俺说，到底出了啥事啊？你这脸是咋回事，是谁打的？你跟俺说，别光是哭啊！” 苏美秀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着急。 自打知道石兰被婆家虐待的事之后，苏美秀就一直惦记担忧石兰，生怕石兰遭罪挺不住，后来石兰终于回了生产队，她的一颗心才算落下来，谁知道回来后石兰的日子还是不好过，现在更是...... “美秀，俺......俺被俺娘赶出来了，俺.......” 石兰哭的肝肠寸断的。 “啊？婶子咋能这样啊？这......没事没事，石兰姐你别哭，不行你就先在俺家住下，娘俩哪有隔夜仇，过两天就好了。” “俺不能麻烦你，俺.......” 石兰嘴上拒绝着，眼睛却看着江明浩。 “你别担心，明浩不会介意的，是吧，明浩？” 苏美秀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 江明浩能说啥，哪怕他再不乐意，也不能直接拒绝。 “石兰姐毕竟是个女同志，我怕不太方便，主要怕影响石兰姐的名声，这样吧，石兰姐可以暂时先去孙黄山那院跟楚娇和周文娣委屈几天，都是女同志，也方便。” 江明浩不想让石兰住到他们家。 他总觉得石兰不是个安分的。 自己的傻媳妇对石兰又是实心实意的好，怕是被石兰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这......” 苏美秀觉得江明浩说的也有道理。 农村人，最喜欢捕风捉影嚼舌根，到底是无亲无故的人，住到家里来，社员们指不定编排出啥来，她倒不在乎，可是石兰姐本来就是被婆家赶回来的，要是再被人说三道四，以后想要再走人家，就更难了。 “俺不麻烦你们，俺到牛棚去凑合一宿。” “诶！石兰姐，牛棚咋住人啊？明浩，就先让石兰姐在家里住下吧，俺跟石兰姐说说话，行不？” 江明浩看了石兰一眼，石兰则是避开了江明浩的视线。 “那你们住南屋，我住北屋。” 北屋常年不住人，屋子里也没烧过火，冷冰冰的跟地窖似的。 回了屋，崔兰花看到石兰的惨状，也挺心疼，连忙帮着收拾了一下被褥。 不过趁着石兰和俩孩子在屋里说话，崔兰花把苏美秀拽到了西屋。 第466章 江明浩的不满 “秀，娘知道你心疼石兰，娘也知道她苦，但她不是小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这要是传出点啥，好说不好听，你和姑爷这感情刚好点，你可得......” 崔兰花一边说还一边看了苏美秀的大肚子一眼。 这男的在外瞎搞，很多都是在媳妇怀孕的时候。 那啥也不是的老爷们都趁着媳妇怀孕在外胡扯，更何况是姑爷这样能耐的，上杆子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 “哎呀娘，你说啥呢，俺和明浩感情好着呢！你别胡思乱想，俺心里有数，娘，你给北屋多少点柴火啊！” 苏美秀跟崔兰花说了一句，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南屋。 崔兰花对自己这闺女有点恨铁不成钢。 不过有啥招，她这傻闺女从小就这样，对谁都掏心掏肺的。 崔兰花摇摇头，转身出屋抱柴火去烧炕了。 南屋。 “美秀，是不是婶子也不愿意让俺在家住？” 石兰听到崔兰花和苏美秀说话的声音了，虽然没听清楚，但猜也猜出个大概来。 “没有的事，石兰姐，你就放心在家住，明浩一个月也在家待不了几天，没啥不方便的，你在家里还能跟俺做做伴，俺这一天可没意思了，俺娘说俺身子沉，啥也不让干，就连这俩小的也看着俺，动作大点就去告状！” 苏美秀说完，江月对着苏美秀做了个鬼脸。 “美秀，你这肚子里是男还是女啊？” 这个话石兰之前就问过，但当时也只是一语带过，此时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苏美秀的肚子看。 “俺不知道啊！” “不是说医院现在能看嘛，你咋不看看？万一要是丫头咋办？” “丫头就丫头呗，明浩说他喜欢丫头，听话，贴心小棉袄。” 苏美秀笑了一下，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温柔的抚摸了两下。 “这话你也信？男的都是一个样，谁不想有个带把的传宗接代，更何况江明浩还是个有能耐的，不想要儿子这话都是糊弄人的，等你岁数大了，不能生了，他就该找别人生儿子去了。” “石兰姐，明浩不会的。” 苏美秀之前也觉得没男人会不想要儿子，可是这段时间江明浩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江明浩是真的不在乎。 “你啊，就是实心眼，俺这是为了你好，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 苏美秀笑了笑，不打算再跟石兰说这个问题。 “石兰姐，你还没跟俺说呢，你到底出了啥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没啥事，俺娘那人你也知道，自打俺从婆家回来，就横竖看俺不顺眼，没事！” 石兰不想说这个。 “美秀，你脖子上这个项链是金的？” 一转眼，石兰看到了苏美秀脖子上的金项链。 “嗯，明浩给俺买的。” 石兰嫉妒的眼睛都要喷出火苗了。 这么大一条金链子，得值不少钱，而且这个金链子比她以前见到的过的都好看。 “石兰姐，晚上你睡炕头吧，热乎！” 石兰看着项链的眼神让苏美秀心里有点不舒服，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还是你睡炕头吧，俺睡不了热炕。” 石兰也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点过于热切了，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把崔兰花给她准备的被褥铺到了外侧，又转过头帮着苏美秀把被褥铺好。 江明浩隔着门跟两个孩子招呼了一声，就回了北屋。 尽管烧了不少柴火，但北屋还是冷的浸骨，一直到钻进被窝好半天，才慢慢有了点热乎气。 江明浩心里多少有点憋闷。 自己明明可以搂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的热热乎乎的，结果却被弄到这来独守空房，对这个石兰他真是半点好印象也没有了。 第二天，江明浩起的很早。 主要是屋子冷，又干，睁开眼睛，江明浩就觉得嗓子像是冒烟了一样。 “妹夫早！” 结果江明浩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石兰。 石兰穿着苏美秀的衣服，正围着灶台准备做饭。 江明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美秀呢？” “哦，美秀还睡着呢，俩孩子也睡的正香，大山叔和婶子去新房那边了，俺反正也醒了，就起来把早饭做了，妹夫想吃啥？俺烙饼蒸馒头包饺子下疙瘩汤蒸鸡蛋糕都会。” 石兰一改以前的拘谨，笑着跟江明浩说道，熟稔的态度好像这就是她的家，江明浩才是客人一样。 “我不在家里吃了，不用带我的份。” 说完江明浩就进了南屋。 苏美秀果然还在睡。 看来是昨天晚上和石兰聊天聊的太晚了，江明浩给苏美秀掖了掖被角，又走进隔间，给两个头对头睡的正香的俩孩子也盖了盖被子，又把门轻轻的带上。 “妹夫，在家吃一口呗，俺马上就做好。” “不了！” 江明浩说完，径直出了门。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石兰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 转过头从篓子里掏出了十个鸡蛋，全都放进了锅里。 江明浩出了门，没有目的的闲逛。 虽然是在生产队，但因为现在尖山咀实行了包干到户，不像以前，有事没事到了时间就要上工，现在的社员们要自由的多，这个时候，起来的社员并不多。 敖子山上凝聚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晨雾缭绕，让敖子山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美。 鸡鸣犬吠声偶尔响起，提示着人们，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就应该是敖子沟和刘王庄给出答复的日子。 江明浩想着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就先到学校去，正好问问工人，学校什么时候能投入使用，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和完善的地方。 但是不等江明浩走到学校，就看到一个人影急吼吼的从敖子山的方向跑过来。 等到那人跑的近了，江明浩才看清楚，是苏春旺。 “春旺哥！” 江明浩喊了一声。 正抱着竹篓子的苏春旺一个急刹车，在距离江明浩差不多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苏春旺一脑袋的汗，就连领口都被汗给打湿了。 头发也一绺绺的贴在前额上。 苏春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手里的篓子往前递，让江明浩看。 “林蛙？” 里面一个个核桃大小的东西挤满了竹篓下面。 “嗯，俺这几天一直在敖子山毛沟河交叉的地方踅摸林蛙的老巢，终于让我找着了，俺昨天在那看一宿，没白守着啊！” 苏春旺语气难掩兴奋。 江明浩这才反应过来，苏春旺身上水哒哒的并不全是汗，而是露水。 这货....... 第467章 士为知己者死 “你这是打算养了？” “啊？不是你说让俺养的吗？咋地？不养了？” 苏春那个一宿没睡，脑瓜子本来就乱哄哄的，听到江明浩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江明浩这是要反悔了，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我是说，现在天气还没完全转暖，这个季节养林蛙，是不是不合适？” “哦，俺合计你不让养了呢，吓俺一跳，没事，俺跟俺爹打听了，以前俺爷就养过，这东西虽然气性大，但也不是养不活，俺合计早点下手，争取今年俺就能把这个事给整明白！” 苏春旺现在是干劲十足。 孙黄山那小子现在都成了养沙棘的骨干了，还给江明浩派到其他地方指导工作去了，他苏春旺可不能落后，当初江明浩最早找上的可是他。 “行！那你赶紧回去吧，在篓子里闷时间长了别再闷死了。” “中，那俺先回家了？” 江明浩点点头。 “对了，明浩，现在敖子山上的卷柏可都长出一手指头长了，过不了十天半月的就可以薅了，就按咱之前说的那么办？” 刚要转身离开的苏春旺忽然又转过身。 “嗯。” 从江明浩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苏春旺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脚下像是踩了弹簧，蹦着跳着回了家。 直到苏春旺的身影看不见了，江明浩才收回视线往学校的方向走。 “孟老师？”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孟春生竟然也在学校。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六点钟不到。 “江知青，起的这么早！” 孟春生深吸了一口早晨清冽的空气，对于江明浩的出现，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孟老师一大早到学校来是有事？” “没什么事，上了年纪，睡不着，过来转转。” 孟春生背着手，细长的脖子显得他整个人的个子很高，也透出一股子清冷孤寂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孟春生是什么背景，但直觉告诉江明浩，孟春生应该是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当然，这个教育并不仅仅是指文化知识，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教养比如仪态等等。 “孟老师对马上要开始的教学工作有什么看法或者意见吗？” “我的想法可能有些离经叛道，你确定要听？” 江明浩微微一笑。 离经叛道好啊，他就喜欢不走寻常路的。 “洗耳恭听。” 江明浩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是脚尖一点，跳到孟春生旁边的一个土堆上。 “我认为教育不应该有局限性，判断一个人有本事没本事不应该只靠考场上的一张卷子，这对很多学生不公平，我希望我带出来的学生不管成绩好不好，最起码要是正直的，对国家对人民是有崇敬之心的。” 江明浩点点头，这的确是教育真正的意义和目标。 “学生的能力应该是多种多样的，所以我希望我们这个学校不仅有数学语文，还应该有体育、美术、音乐甚至有舞蹈、西洋乐器、象棋、体操等等课程......我这是不是异想天开？” 说完这话，孟春生自嘲的笑了笑。 一个生产队的小学，他竟然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他曾经在比这所小学高了若干级别的地方跟当地的领导提过这样的想法，结果呢，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说他不是在做教育，是在做梦。 “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孟老师，我把这所学校交给你，就按照你构想的那样去管理去教育学生，需要什么支持你尽管开口，我全力配合。” 孟春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江明浩没有嘲笑他，而且还支持他。 “你知道这么搞需要多少钱吗？” 学习数理化或许只需要有老师，只需要课本和纸笔，但学习西洋乐器、体操等等艺术类的课程， 需要的东西多了去了，甚至于西洋乐器还要从国外购买。 “孟老师只管去做，钱的问题有我，我不会给孟老师拖后腿的。” 孟春生忽然眼眶发酸。 早在初来尖山咀的时候，他就被江明浩的想法和态度折服了，但那个时候折服他的是江明浩的心胸和格局，但现在折服他的是一种来自于生命和灵魂的巨大震撼。 没错，他孟春生活了三十几年。 从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这么的懂他，并且能够如此的真诚相待，绝对的信任和支持。 包括他的亲人。 其实不止是孟春生，江明浩也很受震动。 他有这种想法不奇怪，毕竟他是从那个教育严重内卷、信息爆炸、科技飞速发展的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他知道素质教育的重要性，但孟春生却是完完全全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能够跳出时代的限制看到未来的教育方向，这不是教育牛人是什么！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眼前，一轮鲜艳的朝阳缓缓的升起来。 橘色的光芒并不强烈，但却将整个尖山咀笼罩其中，让原本冷冽的空气瞬间有了温度。 一簇簇炊烟冒起来，沉睡的村庄渐渐苏醒。 瓦工们也陆陆续续的到来，今天学校已经开始安装窗户了。 窗户就像是一双双眼睛，只要这些眼睛睁开，学校就彻底有了灵魂。 就在孟春生准备回知青点吃早饭的时候，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们浩浩荡荡的朝着学校走了过来。 孟春生的脚步站定了，脊背挺的笔直。 从今天开始，他孟春生就把自己交给身后的这所学校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灵魂和他的信仰，都将在这所学校里绽放、繁荣、凋零。 这所学校的荣光将由他来创造，学校的每一片土地也将由他来守护，他不再是站在江知青身后摇旗呐喊的人，他要站在江知青的身边，和他并肩战斗，或者，站在江知青的前面，为他挡住任何可能的风暴。 为了知己，即便身死亦不可怕。 很快，刘王庄和敖子沟生产队的社员们就到了。 江明浩扫了一眼，没看到赵标的身影。 赵勇倒是来了。 “江知青，赵队长......现在应该叫赵标了，俺们选了新队长，赵标已经不是生产队长了。” 开口说话的是上次没见过的一个人。 “这是俺们选出来的新队长，刘四建。” 一个头顶秃了一半的四十来岁的男人随即往前走了两步，人胖乎乎的，竟和一位熟人有些相像。 第468章 赵标的如意算盘 “江知青，俺......俺是刘四建。” 社员介绍完，刘四建上前，伸出手要和江明浩握手。 江明浩从善如流的跟刘四建握了手。 希望这个新换上来的队长是个聪明的，如果换汤不换药的话，他也有应对的办法，只要主动权在他的手上一天，这两个生产队的社员他就能够拿捏。 另一边的赵勇，看了刘四建胖乎乎还有些窝囊的样子，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 这刘王庄还真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赵标好歹还有几分血性，结果弄了这么个怂蛋包上来，依他看，用不了多久，刘王庄就得乱套。 “刘队长，不知道你们生产队商量出来的是什么结果。” 江明浩不想跟这些人兜圈子，所以，两人打了招呼后，江明浩就直奔主题。 “俺......俺们大家......” “江知青，俺们商量过了，你说的事俺们都答应。” 刘四建磕磕巴巴的半晌没把话说全，还是之前的那个社员接过了话茬，代替刘四建说道。 赵勇眼中的讥讽更浓了。 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人还能当队长？ 八成这是赵标那老小子耍的心眼子吧，弄这么个不行事的人上来，他自己退居幕后垂帘听政。 “你们生产队还挺新鲜，这社员比队长还能耐！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当队长？” 赵勇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敢怼江明浩，但是怼一般社员，那还是张嘴就来的。 “俺琢磨着这个姓刘的是赵标选出来当傀儡的吧？” 赵勇一说完，那个社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刘四建的眼神也微微有些闪躲。 “江知青，俺可把话撂这，如果他们刘王庄生产队玩心眼子你不追究，那俺们敖子沟可也就玩手段了啊！” 赵勇脾气爆，但和很多真正的莽夫不一样，赵勇是有脑子的。 他才没那个闲工夫跟刘王庄的这帮子社员打嘴炮，他这叫扰乱视听，反正这事不管江明浩咋处理，对他敖子沟来说都没啥坏处，没准他还能顺道浑水摸鱼，得着点啥好处呢！ “江知青，赵队长血口喷人，刘队长真是俺们全体社员开会选出来的，俺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 这个社员倒是个敢发毒誓的。 只不过他毒誓发的欢，同行的其他刘王庄社员表情却并不淡定，特别是刘四建，缩着脖子，好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发誓顶个屁用！发誓要是管用的话，还要啥衙门口子公安局的，江知青，这事你可得好好把把关。” 赵勇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不断的拱火。 尖山咀学校这边吵吵嚷嚷的热闹非凡，刘王庄赵标家的院里，赵标坐在一把老的掉渣的摇椅上抽着烟袋锅子，优哉游哉的晃着脚丫子。 要说他赵标脑子还是转的快。 自己主动下台，然后给大家伙推荐了个刘四建，他赵标委屈一下，退一步当个二把手，辅佐刘四建工作。 那江明浩说让他不当生产队长，也没说不让他当副队长，更没说不让他当其他的大队干部。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 他赵标这些年的生产队长可不是白干的！ “队长，锁扣让人喊你赶紧去尖山咀嘞！”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跑进赵标家，气喘吁吁的说道。 从打小伙子落生，就是赵标当队长，所以，哪怕前两天开会说赵标已经不是队长了，小伙子一时间也改不了称呼。 赵标来回摇晃的脚猛的停住。 让他去尖山咀？ 昨天晚上不是商量的好好的，他不露面，让锁扣和刘四建带着社员去尖山咀嘛，这咋转过头又喊他过去了。 赵标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下意识的不想去，可是他要是不去的话，江明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社员们要是再白跑一趟，回头那火气也是要撒到他身上来。 “行，知道了！你小子，干啥都咋咋呼呼的！” 赵标从摇椅上坐起来，烟袋锅子里的烟还没抽完，赵标没了心情，用手指将里头的烟丝子按灭，转身回屋换了件衣服。 刘王庄另一边，崔大民也被通知到尖山咀去一趟。 “让俺去干啥啊？不是那帮人又闹啥幺蛾子了吧？” 崔大民心里没底，转过头跟刘月梅说道。 “他们敢！咱生产队这好几十个小崽子的前途可都在明浩手里头攥着呢，他们不敢，让你去你就去，八成是明浩有啥事安排你！” 刘月梅向来比崔大民有主见，有胆识。 “你赶紧过来换身衣服！别穿的埋了吧汰的，你好歹是明浩的亲大舅，里里外外的可不能给明浩丢脸。” 刘月梅嘴上说着，一骨碌的下地，翻箱倒柜的把前段时间崔海和秋玲结婚时候崔大民穿的衣服给翻了出来。 “算了，俺跟你一起去吧！真有点事的话，你这木头脑袋也不顶用。” 刘月梅也扯了件衣服套上，又围了条红纱巾。 两口子出门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赵标。 自打崔海结婚闹了那件事后，刘月梅就不怎么搭理赵标了，但好歹见面还能点个头，可三天前赵标带着社员去尖山咀那么一闹，刘月梅彻底把赵标拉进了黑名单。 所以，看到赵标，刘月梅不仅没打招呼，而是瞪了赵标一眼，一扭腰，把赵标挤到了一边，抢先走了。 “大民，咱们男人这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瞅瞅你，让个女人骑在你脖子上拉屎，啧啧！” 赵标不敢跟刘月梅撕吧，那女人是个虎的，撕吧起来他未必占上风。 但这口气他得出，那就找崔大民出。 崔大民老实，一脚踹不出个屁来。 “你也没比我俺好到哪去！咱俩半斤八两！” 崔大民说完，加快脚步追上刘月梅。 “沃日你个崔大民！真是家里有个外甥女婿脊梁骨都跟着硬实了啊，还敢跟俺叫板了！行，行啊，崔大民，等着瞧吧，等那几十个小崽子上了学的，俺慢慢跟你算账！” 赵标骂完，抖了抖什么都没有的帽子，然后背着手，跟在两口子的后面往尖山咀走。 尖山咀这边，赵勇一脸的得意。 乱，越乱越好！ 哪怕最后啥事没有，能给江明浩添点堵也是好的。 他赵勇在江明浩身上吃的哑巴亏太多了，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第469章 赵勇的ab面 尖山咀的社员们此时也都围了上来。 包括早饭刚刚吃了一半的知青。 饭啥时候都能吃，这么大的事他们不能不参与。 陈富贵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在蹲茅楼的时候听说了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们过来的，于是乎，他果断的克服了生理没有完全缓解的不适，提溜着裤子连跑带颠的直接杀了过来。 “赵队长，先说说你们敖子沟生产队的决定吧！” 看到赵勇抱着膀子一副看好戏的样，江明浩开口说道。 “江知青，俺们不着急，之前你不就是先可着刘王庄先开刀的嘛，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也该也紧着他刘王庄，俺们不着急。” 赵勇是笃定要了坐山观虎斗，不对，是老虎戏绵羊。 毕竟，赵勇心里明镜似的，刘王庄的这帮子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也不是江明浩的对手。 再说了，这关系着娃娃未来是当文盲还是大学生嘞，他赵勇在生产队那么有威信的人，平时说一不二，但就这个事上，他不也退步了嘛！ “赵队长是想看热闹，还是想薅羊毛，顺点好处，还只是单纯的想看热闹，看我是不是被添堵？” 赵勇嘴角的笑容僵住。 这个江明浩，咋就跟人精似的，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了，他就这点想法，江明浩竟然一个不差的都给猜中了。 他承认吧，肯定得罪江明浩，虽然他之前也没少得罪，不承认吧，他就得先表态。 “队长！” 赵勇正纠结呢，他身后有社员先沉不住气了。 赵勇有点郁闷，这帮子社员，心眼子就那么一丁点大，等会怎么了，他们敖子沟要修那么长一段路，那得多少人工啊，别看江明浩之前说的挺唬人的，其实江明浩对这条路肯定是很看重的。 他们敖子沟不修，江明浩就得花钱找人修。 有句话咋说的，金桥银路，那修路就是砸银子，不冲别的，就冲这一点，江明浩也不会不答应让娃们上学来的。 赵勇能想明白这点，可敖子沟的社员们想不明白啊，他们生怕江明浩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撵回去，那娃们就要一辈子当文盲了，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有一两个社员跟赵勇使眼色，后来其他的社员都纷纷催着赵勇表态了。 “行了行了，你们这帮子没出息的玩楞，真是......江知青，这路，俺们修！” 赵勇被催的烦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陈富贵眼睛一亮。 诶！ 还真让小江说着了，这为了让娃们上学，敖子沟也是豁出去了！ “孟老师，你安排一下，明天让敖子沟社员们带孩子来报到。” 听到江明浩的话，敖子沟的社员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脸上都浮现出了喜色。 太好了，悬在他们头顶的石头终于落下去了。 “这是修路的协议，赵队长过目，没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看到江明浩竟然还整个了个协议，赵勇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他最烦这个，按手印，好像杨白劳卖身似的。 “江明浩，差不多得了，俺赵勇再咋样也是个汉子，一个唾沫一个钉，既然答应了修路，俺就保证带着社员把路给你修的明明白白的，你扯这个东西是磕碜俺呢！” 赵勇不想签。 “赵队长的意思是想白修路？” 白修路？ “咋地？俺带着人给你修路，还得给你钱啊？” 赵勇梗着脖子。 心道江明浩要再这么欺人太甚，他就撂挑子不干了，这个队长谁爱当谁当去。 “队长，队长......” 敖子沟的一个女社员拽了赵勇的袖子一把。 这也是个嫁到了敖子沟的插队女知青，相比一般人，有文化也有脑子，所以，她才拽了赵勇一把，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话。 赵勇狐疑的看了女知青一眼。 “你拿过来瞅瞅！” 赵勇倒不是白字先生，但认识的字也极为有限，扒拉扒拉凑一起念不出一首古诗。 “队长，给钱嘞！一个人一天两块钱嘞！” 啥？ 赵勇赶紧把协议接过来，虽然不认识，但还是顺着女知青指的那行字看过去。 “真给钱？” “嗯，这写着嘞，队长，这是好事啊！” 女知青很高兴，敖子沟的社员也高兴。 本来以为是桩赔掉裤衩子的买卖，现在一看，这江明浩哪是刁难他们，这简直是对他们照顾有加啊！ “嘿嘿！” 赵勇也咧开了大嘴。 “江知青，你真是大好人，刚才对不住，对不住啊！以前是俺赵勇狗眼看人低，误会江知青了，江知青这真是大仁大义，真是......” 赵勇挠挠脑袋，说不出新鲜话来了。 陈富贵多少有点不乐意。 还以为他们捡了个大便宜呢，小江也是，挺精明一个人，咋净干赔本买卖呢！ 刘王庄的社员们则是眼红不已。 可他们不敢吱声。 江知青让人去喊赵标和崔大民过来，不知道是啥事。 赵勇咔咔咔两下签了自己的名字，又重重的按下了手印。 “江知青，你放心，这条路俺肯定带着人好好修，保证用他个一百年不坏！” 赵勇有点嗨，说话也有点收不住闸，胸脯子拍的啪啪响。 陈富贵撇撇嘴。 这人啊，还真是没处看去！ 想当初，这赵勇多牛逼啊，带着社员上门，一副要把他陈富贵扒皮抽筋的狠样，这才几天啊，就成了摇尾巴的哈巴狗，切！ “这条路，我只给赵队长半年的时间，上冻之前，这条路要通！” “半年......没问题，包在俺身上！” 赵勇起初还合计了一下，几百米的路，又遍地石砬子，但想到江明浩给出的条件，那点子犹豫顷刻间烟消云散。 江明浩没再多说别的，把协议收回来放进了口袋，刚刚收好，就看到了崔大民和刘月梅的身影。 刘月梅走过来，先是在江明浩身上扫了一眼，看到江明浩哪哪都挺立整，没有被抓挠过的痕迹，才又把视线转到其他社员身上。 “明浩，出啥事了？他们又闹腾了？” 刘月梅掐着腰，因为害怕有啥事，刘月梅这一路走的是火花带闪电，就差飞了，但好歹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这么一折腾，岔气的厉害。 “没有，大舅，舅娘，赵标呢？” 派去刘王庄送消息的是同一个人，没道理大舅舅娘到了，赵标还不见人影。 “啧啧，那瘪犊子在后头呢！” 刘月梅毫不客气的说道。 第470章 腿软的崔大民 崔大民站在媳妇身后，眼睛一直瞄着锁扣。 锁扣大名赵锁，和赵标是伯兄弟。 赵标是堂兄，赵锁是堂弟，两人相差七八岁，赵锁虽然在生产队没担任啥职务，但在生产队里却是有威望的。 因为大家伙都知道，这个赵锁其实就是赵标的智囊、诸葛亮。 锁扣的余光感受到崔大民的视线，也朝着崔大民看过来，崔大民立刻转移视线，停止了腰杆，与此同时往刘月梅的身边又凑了凑。 “明浩，有啥事？你跟舅娘说！” 没听到江明浩说话，刘月梅心里总是不托底。 她刘月梅这辈子最信奉的一句话就是知恩图报，江明浩对他老崔家对她刘月梅是有大恩的，所以，哪怕是跟整个生产队叫板，刘月梅也不带退缩的。 “等赵标过来的再说吧，舅娘要不要先到家里去喝口水？” “俺不去，不渴，那瘪犊子应该用不上几分钟就能到了。” 刘月梅又看了看江明浩的脸色，江明浩的脸色的确很平静，不像是有啥事的样，刘月梅的心多少算是放下来点。 赵勇抱着膀子，虽然他们生产队的事完事了，但他没回去的意思。 以往跟江明浩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赵标要倒霉了。 这人啊，就是这么回事，不一定愿意看到别人好，但是看人倒霉还是很解压的，此时的赵勇就是这个心思。 他当初被江明浩左一次右一次的收拾，这个经历要是不让别人也尝尝，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 赵勇没走，敖子沟生产队的社员自然也没有先张嘴走的，反正来都来了，没道理有热闹不看，日子平淡似水，没滋没味儿的，能凑点热闹是点。 赵标走的很慢。 当然，这其中故意的成分很多。 他一直在琢磨，锁扣，不，江明浩让他来是啥意思。 他都已经把队长给刘四建了，江明浩还想咋滴，总不能把他赵标赶尽杀绝赶出生产队吧？ 按理说应该不能，再咋说，他和江明浩之间的那点矛盾不至于，都怪锁扣，这小子平时猴精猴精的，眼睛一转八百个心眼子，关键时候咋掉链子呢，让人捎话，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这么一路想一路忐忑，足足比崔大民两口子晚了十几分钟才到。 赵标的身影一出现，现场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赵标，把赵标吓的一哆嗦。 这是要干啥啊？ 赵勇抿抿嘴，压下脸上都快要溢出来的兴奋。 “江知青，赵标来了，有啥事这回你可以说了吧？” 锁扣其实心里也一直提着吊着的，他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江明浩的打算，毕竟连赵勇那莽夫都看出了猫腻，更何况是江明浩这种精明到骨子里的人。 但锁扣一是心存侥幸，万一江明浩真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二是他在心里做了几个假设，每个假设的结果都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所以，锁扣的心态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赵标背着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不那么在乎。 陈富贵则是松松垮垮的站着，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挺直溜，他现在的实力在这摆着呢，哪怕趴着那也挡不住他尖山咀生产队长的牛逼。 “刘王庄的队长刘四建不合适。” 果然。 锁扣松了口气，赵标的心则是咯噔一下。 锁扣家里大大小小好几个孩子呢，虽然赵标当队长他家多多少少在生产队能有点方便，可那也是他天天给赵标出谋划策得来的，只是那点方便跟孩子的前途比起来，不够看，真的不够看。 赵标下意识的看向锁扣，只是锁扣却没看他，这让赵标的心更慌，也让他心里生出几分怨气。 “那......那俺们回去再商量一下......” “锁扣！” 听到锁扣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要换人，赵标有点急。 这刘四建是他和锁扣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老实，没心眼，好摆弄，最重要的是刘四建多少有点背景，不至于不服众，要是把刘四建拿下去，换个别的人，还能让他赵标随便摆弄吗？ 锁扣看了赵标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劝告。 在人家地盘上，人家手里还攥着他们的‘命根子’，除了装孙子还能咋样，大不了回头再慢慢谋划。 反倒是刘四建，听到江明浩的话，浑身一直绷着的细胞瞬间全都崩散开了，连呼吸都轻快起来了。 “不用商量了，队长就让崔大民来当。” 崔大民正看着锁扣和赵标之间的小动作，冷不丁的听到江明浩这句话，腿一软差点没摔了，好在刘月梅反应快，一把抓住崔大民的胳膊，才没丢人。 刘月梅其实刚才也有了点猜测，只是真的听到江明浩说出来，心底也是震惊的。 她家这男人是个啥德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说让他出力气干活那没说的，可当队长....... 真的，别说刘王庄其他社员一脸懵，刘月梅自己都觉得，江明浩这安排有点猪油蒙心了，或者说这有点把刘王庄社员当傻子的感觉。 “俺不......” 崔大民被刘玉梅扶住后，刚刚缓过一点劲来立刻就要开口拒绝。 这外甥女婿是疯了，让他崔大民当队长，不如直接拿把刀抹他脖子算了。 但是却被刘月梅用手掐了一把腰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明浩咋说咋是，你要敢说一个不字，回家烧火棍伺候。” 与此同时，刘月梅紧贴着崔大民，咬牙切齿的说道。 崔大民哭丧着脸。 赵标这人不咋地，但说的话倒也没错，他崔大民这辈子真是被这个媳妇给拿捏的死死的。 “江知青，这不合适吧？” 锁扣虽然能够接受不让赵标当队长，不让刘四建当队长，却接受不了让一个只知道干活只会围着媳妇转的窝囊废当队长，而且这个人还是江明浩的亲大舅，那刘王庄岂不是成了江明浩的？ 赵标暗暗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锁扣不能放任这件事发生。 “崔大民当队长，你当副队长，这个安排不合适吗？” 这...... 锁扣一时间语塞。 他算是明白了江明浩打的算盘，其实让崔大民当队长，根本就不是为了插手刘王庄的事，而是用队长这个位置来给崔大民一家当保护伞，这点从江明浩让他当副队长这点上就能看的出来。 锁扣的沉默是在江明浩的意料中的。 但赵标彻底急了。 第471章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 赵标不断的给锁扣使眼色，但眼皮子已经眨抽筋了，锁扣也没看他。 “锁扣，这个事......” “江知青，是不是这个事完了，我们刘王庄的娃就可以来报到？” “当然。” 用阻断孩子的未来出气从一开始就不是江明浩的初衷。 但有些教训他是要给的，拿掉赵标，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手段，他要让刘王庄的社员都看清楚，他江明浩的手段，包括他给敖子沟社员修路工钱，也是给刘王庄社员看的。 他江明浩赏罚分明。 农改第一梯队的四个生产队步入正轨之后，很快就要启动第二梯队的改革，而第二梯队的优先选择对象肯定还是白山公社，并且第二梯队的对象数量至少是第一梯队的三倍到五倍，所以，他必须要用一些手段提前让大家知道他的风格。 “你上次说过，还有第三个条件......” 锁扣已经在心里默认了江明浩的安排，但他没忘记上次江明浩说过还有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是刘王庄生产队可以优先进入农改的第二梯队。” 啥？ 这是锁扣意料之外的。 农改这个事他们都是知道的，要说之前他们对农改这事还有抵触，但自从他们去其他生产队见识过那壮观的塑料大棚和大棚里生机勃勃的蔬菜之后，抵触就变成了羡慕。 还有，尖山咀地里种的粮食，同样是粮食，他们刘王庄田里长出的青苗还不到一扎，尖山咀的青苗已经半尺高了，这都是因为尖山咀是农改的重点对象。 锁扣顿悟，江明浩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还好，他们之前的态度是对了，否则怕是这颗甜枣没有不说，以后他们刘王庄很大可能会成为弃子，彻底被农改阻隔在外。 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刘王庄社员也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不满的情绪就消散了。 甚至于他们觉得他们这是捡了便宜。 赵标的心拔凉一片。 他还有啥不明白的，他之前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次别说垂帘听政，恐怕以后他在刘王庄没啥好日子过了。 “水坝什么时候能恢复到位？” “俺回去就安排，俺......崔队长？” 随口下意识的就开口答道，但是他转瞬就想起了如今崔大民的身份，哪怕崔大民啥能耐没有，面子上的工作他是要做到位的，特别是在江明浩的跟前。 “崔队长？” 崔大民像个傻子似的，到现在他都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直到被刘月梅狠狠的拧了一把。 “哦哦哦，那个......那个......” “赵副队长，这个事你看着办吧！” 江明浩知道自己这个舅舅是啥能耐，自然也没强迫崔大民表态，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让崔大民干实事，就像锁扣猜测的那样，他只是借着队长这个位置让刘王庄的人都忌惮他，从而让舅舅舅娘一家的日子在刘王庄不至于难过。 锁扣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锁扣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随着江明浩点头，锁扣一挥手，刘王庄的社员们呼呼啦啦的都跟着离开了。 赵标恨的牙痒痒。 他不甘心！ 他....... 但是下一秒，江明浩的眼神飘了过来，只是轻轻的一眼，赵标就夹着尾巴跟在社员后头悄咪咪的走了。 此时，赵标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他绝对不会带人去给胡胖嫂撑腰，甚至他会帮着江明浩将胡胖嫂狠狠的修理一顿，那他赵标现在不仅稳稳的当他的队长，还能带着生产队参与农改，走上人生巅峰。 赵勇没等到期待的热闹，多少有点失望，但是想到赵标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去的样子，多少也算过瘾。 经过这次，他赵勇算是看的明明白白的了，不要跟江明浩对着干。 江明浩这人虽然手段狠辣，但和他不一样，江明浩是讲理的，爱憎分明，他赵勇做错的江明浩不姑息，可是他受到惩罚后江明浩也不会揪着不放，而且还能客观公正的对待敖子沟。 就冲这点，他赵勇服！ 以后他赵勇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江明浩干了！ “江知青，那俺也带着大家伙回去了，过两天俺们就开始修路。” 江明浩点点头，赵勇也带着社员们回去了。 陈富贵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坦。 虽然这事都是江明浩干的，没人是冲着他陈富贵的面子，但也一点不耽误陈富贵与有荣焉。 其他的知青们也算是亲眼见识到了江明浩的能耐。 一个生产队的队长，江明浩说指定就指定，一条路江明浩说让修就修，一个水坝江明浩说让拆就拆，这个本事可不是谁能有的。 楚娇看着江明浩，眼睛中的崇拜之情化成了一颗颗小星星，她激动的抓着楚大虎的胳膊。 楚大虎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什么都懂了，他一直站在江明浩的身侧，看着江明浩云淡风轻的面对上百号人，一举手一投足的气势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楚大虎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他要努力成为和江叔叔一样的人。 孟春生则是眼带欣慰。 江明浩有情怀，有胸襟，有格局，这些都是让孟春生极为欣赏的，但如果没有足够的手腕和魄力，情怀、胸襟、格局都没有办法变现，恰巧，这些江明浩都有。 “明浩啊，你这......太突然了啊，俺这腿肚子都软乎了！”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崔大民才开口。 “是啊明浩，俺知道你这是好心，想护着你舅和俺，但你舅那点能耐俺一清二楚，别说当队长，就是看个茅楼都得让人把大粪给偷了。” 之前当着人面，刘月梅挺着啥也没说，当然不是给崔大民留面子，是怕影响了江明浩的安排，现在没外人了，刘月梅说了实话。 “大舅、舅娘，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挂着虚名就行，生产队的事让赵锁办。” 江明浩笑笑说道。 他这舅娘也是真够不给自家男人面子的。 “那能行？” “行！先干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再说！” 江明浩也没打算一直让崔大民挂这个虚职，他是怕赵标怀恨在心，干出点什么事来，有队长这个虚职打掩护，再有赵锁这个精明强干的人做配合，赵标动不了什么手脚。 等到他这边的工作彻底动起来，崔家三兄弟都有了点本事，就算在刘王庄有了底气，那个时候队长这个虚职就没存在的意义了。 “你站直溜的，俺可告诉你，这一年半载的你可得给俺端住了，要是给明浩丢了脸，可没你好果子吃！” 刘月梅扭头，照着崔大民的肩膀捶了一下。 江明浩看的一龇牙。 大舅娘有点彪啊！ 第472章 石兰的企图 刘王庄和敖子沟的事就这样看似荒唐轻松的结束了。 陈富贵背着手，在学校溜达了一圈，视察了一下工作，然后肚子一阵不舒服，这才想起来早上出来的急，肚子里的库存清理了一半就跑出来了，跟江明浩招呼了一声着急忙慌的回去继续蹲茅楼去了。 孟春生对着江明浩点点头，也离开了。 上百号人很快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江明浩和崔大民刘月梅两口子。 崔大民的腿肚子还没缓过劲来，刘月梅本来不想再去小姑子家了，去一趟小姑子又做饭又做菜的太麻烦，但崔大民这德行眼瞅着暂时是回不了刘王庄了，只能扶着崔大民跟着江明浩回了家。 看到刘月梅，两个女娃都很高兴。 刘月梅为人爽朗，很会带孩子，所以即使是性格敏感内向的艳红在刘月梅跟前也很放的开。 但是随着刘月梅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苏美秀衣服围着围裙在灶台边上刷锅的石兰。 “舅娘吧？俺叫石兰，舅娘赶紧进屋坐，俺给你和大舅倒杯热水！” 石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干脆的说道。 刘月梅一脑袋的问号，正好苏美秀出来，刘月梅赶紧用眼神询问苏美秀。 “舅娘，石兰姐是俺的好姐妹，家里有点事，暂时在家里住几天，舅娘，快进屋，俺正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绑带子呢，不知道咋收口，你正好教教俺！” 苏美秀挎着刘月梅的胳膊，亲热的把刘月梅拉到了屋里。 苏大山和崔兰花又去新房了，没在家，艳红自告奋勇的带着江月去喊人了。 崔大民没进屋。 屋里的小女娃他不认识，他一个大老爷们，进去影响不好。 江明浩也没进去。 他倒不是怕不好，是眼不见心不烦。 石兰现在的样子俨然一副打算长期住下去的样子，同一个屋檐下，每天这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种感觉江明浩真的很厌烦。 看来他还是要跟自己那心软的傻媳妇好好聊聊。 “大舅，明浩，你们咋不进屋啊，俺给你们泡了茶，不喝该凉了。” 转过眼的功夫，石兰出门来招呼崔大民和江明浩。 而且和早上不一样，这次，石兰没再喊江明浩妹夫，而是直接喊了明浩。 江明浩的脸直接沉了下来。 “石兰姐是客人，不是来家里当丫鬟的，这些活不用石兰姐干！” 江明浩对女士向来还都算比较绅士，只要不是很过分，他一般都不会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希望丫鬟两个字能让石兰明白他的意思。 “诶呀，俺咋能算客人？俺在尖山咀生产队生活的时间可是比你都长嘞，再说了，俺帮着美秀帮着叔婶多干点活，俺住着心里也舒坦，大舅，快进去喝茶！” 石兰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不悦，继续热情的招呼崔大民。 崔大民到底脸皮子薄，石兰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这么招呼他，他要是坚持不进去，让大姑娘面子上过不去。 “明浩？你也进去啊！” 崔大民进去后，石兰又笑着看向江明浩。 “石兰姐，你还是喊我妹夫或者小江吧，明浩这个称呼你喊不适合。” 江明浩说完冷冷的看了石兰一眼，然后抬脚进了屋。 石兰嘴角的弧度慢慢的收敛，然后再次扯动起来，只是这一次的笑带了几分讥诮。 就没有男人不喜欢偷腥的。 哪怕江明浩表现的再不为所动，但男人那命根子可不归他管。 苏美秀月份越来越大了，干那个事肯定不过瘾，江明浩这个岁数，正是一夜七次不觉得够的时候，她就不信江明浩没有别的想法。 屋里。 趁着石兰在外面忙活烧水泡茶的时候，刘月梅抓着苏美秀的手，跟苏美秀打听了一下石兰的情况。 “秀啊，舅娘是过来人，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现在怀着娃呢，弄这么个光溜水滑的大姑娘在家，每天来来回回的，容易出事，你听舅娘一句话，赶紧把人给支走！” “舅娘，你和俺娘还真是一个语气，放心吧，石兰姐不是那样的人，俺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啥人俺比谁都了解，再说明浩更不是那样的人，俺心里有数呢！” 苏美秀噗嗤一笑，压根就没把这话听进去。 “你还笑！你这丫头，心眼子好是好事，但那也得分啥事，真要出事了，你哭都哭不出来。” “嘻嘻，不是还有舅娘你呢嘛，明浩要真是欺负俺了，你就给俺出气！” 看到苏美秀跟自己撒娇，刘月梅有点无奈。 她没闺女，所以从苏美秀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她就对这丫头稀罕的不行，说是半个闺女一点不夸张。 “舅娘，这是你缝的啊，你这手太巧了，俺和美秀研究了半天都不知道咋整呢，舅娘真是厉害！” 进屋后，看到刘月梅把绑带子边缘都缝好了，石兰立刻夸赞道。 “厉害啥，像俺这个年纪的只要不缺心眼都会。” 刘月梅的语气不算好，她越看这丫头越不是个安分的，自己这傻外甥女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舅娘说话也太逗了！美秀，你学会了没，回头你教教俺，剩下的绑带子咱俩一起缝。” “石兰姐你就是谦虚，你那手艺在整个生产队都是数一数二的，舅娘，俺跟你说啊，石兰姐七八岁的时候纳鞋底子就能绣鲤鱼了，绣的活灵活现的。” 苏美秀一副很自豪的样子，这让刘月梅一阵无语。 这丫头是不是傻啊？ 但碍于苏美秀，也碍于自己的身份，刘月梅不好再多说别的，心里却想着等下一定要跟小姑子好好说道说道这事，把这个石兰留在家里，不是埋了个定时炸弹嘛！ 在此之前，石兰的形象一直都是含蓄的，每次出现在家里都是很拘谨不怎么说话的，但现在，石兰变得很健谈，尽管刘月梅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却并不妨碍石兰的热情。 江明浩在屋里跟崔大民喝茶，两个男人，关系也并不是很熟悉，所以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等到崔兰花和苏大山回来，江明浩就找了个借口去市里，开着车出了家门。 江明浩当然不是要去市里，只是不想见到石兰而随便找的借口，但既然出来了，总不能在大街上乱晃，开到公社的时候，江明浩把车停在了储油所的门口。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李建民了！ 第473章 瘦脱相的李建民 “李所长？” 再次见到李建民，江明浩震惊不已。 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干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瘦的脱了相，颧骨高的好像随时要刺破皮肉，眼窝也深深的凹陷进去，眼神也充满了疲倦。 “小江来了，来，坐坐坐！” 看到江明浩，李建民还是高兴的，毕竟江明浩是他的贵人，李建民对江明浩的感恩之情一辈子都不会消退。 “李所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 如果不是在储油所的所长办公室，江明浩甚至不敢认。 “唉！” 李建民给江明浩倒了杯水，刚坐回椅子，就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好像就耗费了李建民一半的力气。 “按理说这事不应该跟你说，但我这心里也是真不好受，家里你嫂子得了病，我带着你嫂子去了不少医院，都说治不了了，你嫂子一辈子也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去年我想着我这终于转正当了所长，你嫂子也能跟着我享两天福了，谁知道......” 李建民说着，眼圈就红了。 由此可见，李建民对自己媳妇的感情是真的很深。 “嫂子是......什么病？”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不发达，很多在未来并不严重的问题在这个年代却真的是能要人命的。 江明浩并不会医术，但他手下有医药公司，早期他又是个凡事亲力亲为的人，所以，对于医学知识和一些特殊药物的主要成分是远远超过这个年代的医生的。 “大肚子病，大夫说已经很严重了。” 李建民伸手在自己潦草的头顶上摩挲了一把，这才得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当着江明浩的面掉下眼泪。 大肚子病。 又叫血吸虫病。 这个病江明浩当然不陌生，这个病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很常见，死亡率很高。 主要是因为饮水条件太差，水源里的寄生虫太多导致的，而且我国的现代医学起步晚，并没有专门针对西药比较成熟的研究体系。 70年代末，我国才从国外引进了克制包括血吸虫在内数种寄生虫的药物，吡喹酮，但每一种引进的药物是不可能直接投入医学使用的，要经过大量的数据研究和长期的临床试验，确定药物稳定安全之后才能投入使用。 “嫂子现在在哪呢？” “在市医院，我岳母和大舅嫂陪着呢！” 李建民很愧疚。 他是林秀芝的男人，但也是储油所的所长，之前陪着林秀芝看病他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来所里了，他不能白白的拿着国家的工资。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见不得媳妇现在的样子，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女人，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人就瘦没了，除了那硕大的肚子外，身上各处瘦的皮包骨。 “我去看看嫂子。” 江明浩说道。 “别去了，我知道你现在天天忙的很，别耽误了你的工作。” 李建民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和江明浩其实并没有什么私交，江明浩也从来没有协恩要求他做过什么，所以，李建民不敢因为自己的事耽误江明浩。 “李所长要忙的话，我自己去也行，嫂子姓林是吧？” 这...... 李建民知道，江明浩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他拦不住。 “那你等一下，我交代一声。” 李建民咋可能真让江明浩自己去，这是江明浩给他脸面，他要是连这个都兜不住，以后还有啥脸跟小江打交道。 趁着李建民去安排工作，江明浩快速的去了供销社。 既然是去看病人，东西是少不了的。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 看到江明浩拎回来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其中光是麦乳精就好几罐，李建民觉得很不好意思，好像他告诉江明浩这事就是为了让江明浩破费的。 “这是买给嫂子的，不是给李所长的。” 江明浩把东西全都放到了后座上，然后才对着李建民说道。 这句话听着像是玩笑，但李建民知道江明浩这是在让他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秀芝，你跟嫂子说说呗，你这手里到底还剩多少钱？你说你这要是真那个了，李建民能不再找？到时候俩孩子咋整，俺跟你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别看李建民现在对孩子好，要是娶了后老婆，那俩孩子一准遭罪，不如你把钱交给嫂子保管，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你哥从小就对你这个妹子好，嫂子肯定不能亏待了你那俩孩子.......” 病床边，林秀芝的嫂子陈秋菊一边啃苹果一边跟林秀芝说话。 地上还到处散落着瓜子皮。 林秀芝晕晕沉沉的，自打得病以来，她的身体飞转直下，最近这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去，精神头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秀芝，俺跟你说话呢！你听着没啊？你可长点心眼，分清楚远近，俺还能坑你？” 没得到林秀芝的答案，陈秋菊继续说道。 眼底却透着几分不耐烦。 要不是想着能从林秀芝这得点好处，她才不来伺候呢，带死不活的，医院里还一股子死人味，她一分钟都不想待。 这个小姑子也是烦的很，好好的时候一天也没借上她的力，现在要死了要死了，还得祸害她，真是，要死就赶紧死算了。 “秀芝？林秀芝？啊.......来人啊，死了，死人了！” 陈秋菊伸手推了林秀芝一把，发现林秀芝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立刻吓的把手里的苹果扔到地上，一边尖叫着一边冲出了病房。 “秀芝？秀芝！” 陈秋菊的喊声正好被刚走上楼梯的李建民听到，李建民先是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就不管不顾的冲向了病房。 很快，大夫也跟着进了病房。 江明浩也进了病房。 看着李建民嚎啕大哭的样子，江明浩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才发病不到两个月，不太可能死亡啊！ “人没事，就是因为长时间没吃东西，精神状态不好，不过......” 大夫听了听林秀芝的心跳，又翻了林秀芝的眼皮，对李建民说道。 “不过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吧！” 扔下这句话，大夫就准备离开。 “大夫，冒昧的问一句，你们现在给她用的什么治疗方式？” 知道人没事，江明浩的心态也平稳下来，拦住大夫问道。 第474章 医院冲突 “这个病治不了，疼的时候打点止疼药，再输点营养液，让病人少遭点罪，多活两天。” 大夫看了江明浩一眼，态度倒还过得去。 “我听说我们国家不是引进了针对这种病的特效药吗？” 江明浩知道国家是在70年代末引进的吡喹酮，但具体什么时候投入使用的他并不清楚。 “特效药？小同志，别说我没听过有这个特效药，就是真引进了，没有个三年五年的这个药也到不了咱们这地方啊！” 大夫摇摇头。 江明浩微微蹙了蹙眉。 看来现在特效药还只是刚刚引进，除了国家层面的相关人员，外界还并不知道消息。 江明浩扭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林秀芝，和压抑着哭声的李建民。 “大夫，你觉得用你刚才说的那个治疗方式，她还能挺多长时间？” 江明浩拉着大夫往门口走了两步，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要看病人情况，如果病人要是毅力强坚持吃东西的话，一两个月是没问题的，但要是照眼下这个情况......十天半月就......” “大夫，麻烦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时间往后拖一拖，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去找特效药。” 听到江明浩的话，大夫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 “小同志，我不知道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但病人的情况真的很严峻，我跟病人的家属也早就强调过，谁也不能保证病人能活到什么时候，还有，据我所知，这个病现在国内根本没有药物和治疗手段能治愈，你说去找特效药，除非药就在身边，否则......” 大夫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但意思就是让江明浩别瞎折腾了。 “五天，只需要五天的时间，我就能拿出特效药。” 江明浩知道，病人的求生意志是一方面，但大夫尽没尽力尽了多大的力对病人的生存绝对是至关重要的。 “小同志，这个玩笑开不得啊！” 大夫的神情严肃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 以江明浩的个性其实是很不屑于跟人做解释甚至作保证的，但眼下的情况摆在这，提取吡喹酮需要时间，如果林秀芝死在她提取出吡喹酮之前，那他就真的是白折腾。 “小江，你刚才说什么？你能找到特效药？” 因为江明浩为了跟大夫争取，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李建民听到了江明浩的话，立刻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江明浩的胳膊。 “应该能。” 江明浩没敢用过于肯定的字眼，毕竟生命脆弱多变，谁也不能保证吡喹酮是不是真的能让林秀芝起死回生，让李建民充满希望之后再失望，人会承受不了的。 “杨大夫，求求你了，你想想办法吧！” 李建民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泪吧擦的哀求，放谁身上都受不了。 “小同志，先不说你是不是能找到特效药，即使你真的拿出药来了，我们也不敢让你随便给病人吃，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我们医院承担不起。” “我承担，杨大夫，我相信小江，出了任何事情我李建民一力承担，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责任我都承担。” 李建民对江明浩虽然有盲目自信的成分在，其实李建民是相信江明浩的人脉，一个生产队的普通知青能够和省里拉上关系，能够被一省的农业厅长重用，谁能说他不认识其他部门的人呢？ 怎么能说他就不能认识国家医药口的医疗部门的人呢！ “胡闹！你们这是儿戏！连医院都救不了的人，连整个国家的医生都治不好的病，你五天就能治好？” 杨海的语气不似之前温和，甚至带了几分呵斥。 “杨大夫，病人已经这种情况了，即使我拿出的药没效果，结果还能更差吗？如果杨大夫只是担心承担责任的话，我也可以写声明书，这是我和病人家属的个人决定，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 看在杨海之前的态度一直还算不错的份上，江明浩的态度也相对一直温和，即使杨海呵斥了一句，江明浩也并没有过于在意。 医患关系自古以来都是紧张和矛盾的，杨海害怕承担责任也是情理之中的。 “医院不是我家开的，也不是你家开的，你要是真想给病人吃你所谓的特效药，现在就给病人办出院，出了医院的大门口，病人是死是活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但，只要病人在医院一天，我们就不可能让病人随便服用医院意外的药物。” 杨海冷哼了一声，话也开始说的难听起来。 “那医院是谁家开的？谁开的我跟谁说！” 江明浩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江明浩向来如此，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反过来也是一样。 “小江......诶，杨大夫，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好说，咱们商量着来，商量着来......” 李建民赶紧出面调解。 杨海是媳妇的主治大夫，之前对媳妇包括他这个家属态度都很好，他心里都是知道的，至于江明浩那就更不用说了，对他个人的恩情不提，刚才江明浩说得很明白，他有希望能救媳妇的命，现在两个人起争执，李建民说谁都不是。 “商量什么？要么你们现在就给病人办出院，要么就别再胡搅蛮缠。” 归根结底，杨海是不信任江明浩，觉得江明浩完全就是在没事找事，故意找茬，挑起医患关系。 就像杨海刚才说的，全中国几万个大夫，从华佗那时候就没能解决的问题，一个二十出头的人五天就能解决，不怪杨海，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没人相信，除了李建民。 “你还没这个权利把病人从医院赶出去吧，既然你说了不算，那我就去找说了算的人！” 江明浩说完就要往病房外面走。 “你站住！院长是你说见就见的？” 杨海拦住江明浩。 院长最近身体不好，杨海是院长的学生，跟了院长二十几年，关系跟父子没太大区别，他不能让江明浩去打扰院长。 但是江明浩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二十岁的小伙子对上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力量自然是完胜。 杨海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被扒拉开，立刻又去抓江明浩，李建民急的不行，不知道是该拦着杨海还是应该拦着江明浩。 “杨海，怎么跟病人吵吵起来了？” 就在屋里三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江明浩扭头，就看到一个六十多岁须发都有些发白的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夫，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岁上下。 “院长？你怎么来了？” 看到曹中瀚，杨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尴尬，还有一丝丝愧疚。 到底是把老院长给惊动了。 曹中瀚没有回答杨海，却是把目光落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第475章 来自老院长的保证 “小同志，你要见我？” 曹中瀚背景很厚。 虽然只是白沙医院的院长，但他的上头连着的人一个比一个能耐，曹中瀚自己也是医学世家出身，自己的医术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之所以会屈就在白沙，完全是因为一些不为外人道的私人往事。 “是。” 江明浩答的很干脆。 他其实要找的不是院长，而是能对林秀芝的病有发言权的人。 “病人还要休息，不如我们到外面说？” 曹中瀚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秀芝，说道。 江明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曹中瀚做为市医院的院长，能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他没道理把对杨海的不满发泄到曹中瀚的身上去。 几人出了病房，李建民慌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媳妇，确定媳妇暂时没什么事，也赶紧跟着出去了。 事关他媳妇，不敢怠慢，而且还有小江呢，小江要是因为这个事受了欺负，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小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吧！是我们医院的治疗出了问题，还是医生的医德出了问题？” 曹中瀚语气很慈祥，从第一眼看到江明浩，曹中瀚就觉得这小伙子看着养眼，一身的正气。 “院长，这小同志要私自给病人用药，这是严重违反我们医院规定的，我让他们办理出院，他们又不答应！” 杨海抢先开口。 “小同志，你是大夫？” 曹中瀚并没有在听到杨海的话后就做出反应，而是转过头又问江明浩。 “不是。” 江明浩实事求是。 “我是白石县白山公社的知青。” 听到江明浩的话，杨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你等着瞧’的神态。 “小同志，那位病人得的是大肚子病，也叫血吸虫病，现在，我们国内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你着急病人的病情我能理解，但在不了解病情的情况下私自用药，对病人来说不是救命而是催命啊！” 曹中瀚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有遗憾和惋惜的，还带了几分感同身受。 他祖上是从长江中下游地区迁往北方的，早些年，长江周边区域血吸虫的发病率极高，他自己的奶奶、母亲还有一个妹妹都是死于血吸虫病。 他们是医药世家，不管是预防的意识还是治疗的手段，都比一般人要厉害的多，即便如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相继离去。 这些年，他一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就是想要找到突破口，哪怕不能发挥奇效，就是能延缓病人发病的时间也没有做到。 “曹院长，我能提取专门针对血吸虫的特效药，而且，我能百分百的保证药效，前提是我需要时间。” 江明浩说完，不仅杨海，跟在曹中瀚身边的一男一女两个大夫，表情也都满是嘲讽和不屑，只是那两个人并没有说话。 “小同志，能跟我说说，是什么特效药吗？” 曹中瀚的反应却和他的三个学生都不一样，没有嘲讽，而是很认真跟江明浩询问。 “吡喹酮，英文名字是praziquantel。” 听到江明浩的话，杨海等三个学生脸上都是茫然，这个药物他们并没有听过。 但是曹中瀚的脸色却是变了。 “你......你能提取？” 江明浩看着曹中瀚，心里清楚，这个曹中瀚怕是有点背景，至少上头连着人。 “能。” 江明浩答的斩钉截铁。 李建民一直站在后面，想要说话又插不上，但是他好歹也是当了二十来年干部，大小也是个领导，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能看的出来，江明浩刚才说的那个啥啥酮的药应该是真的存在的，只是国内可能还没有而已。 他的心里猛的燃烧起了希望。 “小同志，这......这不能开玩笑啊！” 曹中瀚激动非常。 他当然知道吡喹酮，去年的时候，国家就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了小批量的吡喹酮，但数量太少，根本就不可能应用于临床，他的不少老同学老朋友都参与在这个项目里。 别说是直接提取了，现在他们连吡喹酮的化学活性都没搞清楚呢！ “我从来不开玩笑，但我需要时间，我提取吡喹酮的目的是为了挽救309病房的病人，如果病人病逝的话，我提取这个药物的动力就没有了。” “这个你放心，从今天开始309病房的病人我亲自治疗，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曹中瀚没有丝毫的犹豫。 “院长，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你就这么答应他的话，万一......” “万一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吡喹酮意味着什么，吡喹酮意味着千千万万条生命，我国每年死于血吸虫病的病人多达二十万，二十万啊，如果这位小同志真能提取出吡喹酮，那功德比观音菩萨还大，我们承担点责任怕什么，只要小同志能提取出吡喹酮，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化成灰也值！” “院长，你......\" 杨海还要劝，却被曹中瀚直接打断。 “小同志，你放心，我曹中瀚就是使出毕生所学，也一定会让309病房的病人挺到你成功提取出吡喹酮的那一天！” 曹中瀚已经多年没再有情绪这么激动过了，他心脏不好，又中风过，情绪波动对他来说很可能致命，所以他一直很注意，但现在，他真的控制不住。 “曹老放心，我也一定不负所望！” 投桃报李向来是江明浩做人的原则之一。 要说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李建民。 什么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啊！ 妥妥的绝处逢生！ “杨海，你把309病房病人的病志全都给我，我看看，晚点你们三个跟着我一起再重新评估一下病人的病情，调整治疗方案。” 杨海点点头。 尽管他心里觉得曹院长八成是脑袋糊涂了，马上就要退休的人了，为了一个病人搭上一辈子的名声，值吗？ 在杨海心里，对于江明浩能够提取出吡喹酮是一丁点也不相信的。 特别刚才江明浩介绍自己说是一个公社的插队知青，真以为当大夫的门槛这么低吗？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会医术，甚至还能提取出连国内一流药物研发人员都提取不出来的药物，嗤！ “小江，小江啊，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我真的......” 等到曹中瀚几人离开后，李建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抓住江明浩的手，无语凝噎。 第476章 找不到原材料 “李所长，好好照顾嫂子吧！我现在就去找原材料准备提取吡喹酮。” 江明浩理解李建民的激动，但他现在的确要抓紧时间。 尽管提取吡喹酮的程序并不难，可他现在不是在未来拥有高精尖化学仪器的实验室，而是在啥啥都缺啥啥都匮乏的1980年，光是原材料苯乙胺和氯乙酰氯就不一定能轻松找到。 刚才林秀芝的情况他也看到了，杨海并没有夸大其词，林秀芝的状况的确很危险。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林秀芝发病已经至少四个月甚至半年以上了，只是不知道是林秀芝自己一直隐瞒病情还是什么原因，不过现在研究这些都没有用了，当务之急就是去找原材料。 “哦哦，好，那......那我能帮啥忙吗？” “李所长，你好好照顾嫂子，药物治疗一方面，嫂子自己的求生意识更重要，你要想方设法的让嫂子坚强，无论如何不要放弃。” “嗯，我知道了。” 李建民此时，浑身上下都是希望和劲头。 虽然还是瘦的脱相的那张脸，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变了。 黯淡的眼神里有了光。 江明浩嘱咐完，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拽着李建民岳母匆匆跑回来的陈秋菊。 “妹夫，秀芝都没了，你咋还在门口傻站着啊？赶紧找人把尸体往家拉啊！” 陈秋菊一边跑过来一边喊。 “娘的秀芝啊！你咋不等等娘啊！” 李建民的岳母是典型的小脚老太太，自己一个人拉扯大了家里五个孩子，对这个岳母李建民是很尊敬的。 “娘，秀芝没事！你别着急，人没事！” 李建民赶紧扶住气喘吁吁的老太太，一边解释一边轻轻的拍打老太太的后背，帮着老太太顺气。 “啊？咋能没死呢？” 陈秋菊的话让李建民和老太太听了都很不高兴，但李建民好歹叫陈秋菊一声嫂子，虽然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老二家的，会说话你就说，不会说你就闭嘴，再让俺听着你这么咒秀芝，俺一拐杖抽你身上！” 老太太瞪了陈秋菊一眼，赶紧进屋去看闺女了。 陈秋菊撇撇嘴。 “切，这老太太，心眼子都偏的没边了，里外不分，再向着林秀芝，早晚不还得让你儿子孙子给你摔盆子打灵幡嘛！” 陈秋菊骂道。 完全没注意到江明浩。 当然，江明浩也没闲心思管这个事，只是心道李建民这家事看来也不消停。 离开医院后，江明浩直奔县医院去找戴春正。 江明浩一直知道，戴春正除了有后勤处干部这个身份外，还有其他的身份，想要找到苯乙胺和氯乙酰氯，第一个人选就是戴春正。 “苯乙胺和氯乙酰氯？这个我没听过啊！你要做什么？” 自从蔬菜大棚建起来之后，江明浩和戴春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所以，对于这段时间江明浩的情况戴春正一无所知。 “我要提取一种专门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 “什么？” 戴春正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小江，你再说一遍，治什么的？” “血吸虫病。” 戴春正顿时激动的手脚不知如何安放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杀手锏。 血吸虫病啊，在国内基本就是无解的病，去年县医院接诊的六个血吸虫病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小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加工这个特效药呢？” 戴春正挺奇怪。 这段时间他之所以没联系江明浩，也是知道江明浩眼下的工作重点是在农改上，所以对于江明浩为什么突然间要加工这个特效药觉得很奇怪。 “李所长的爱人得了这个病，已经接近病危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健民没跟我说过啊！这.......人呢？在家还是在医院？” 戴春正和李建民两人是朋友，戴春正还是李建民介绍给江明浩认识的。 “在市医院，戴处，你先别纠结这个事了，我刚才说的原材料你能帮我找到吗？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只要原材料到位，我就保证能保住李所长爱人的命。” “这这......你等着，我去行政处打电话。” 戴春正也知道事情紧急，奈何他办公室的电话被迁走了，现在要打电话只能去行政处。 看着戴春正急匆匆的出门了，江明浩也没闲着。 他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戴春正身上，苯乙胺和氯乙酰氯其实并不是多罕见的原材料，只是因为应用的少，所以才不常见，江明浩在心里快速的想着还能从什么地方找到苯乙胺和氯乙酰氯。 还有，如果真的不能在这一两天找到，他是不是能够对这两种原材料进行人工合成。 另一边，戴春正接连拨通了五个电话，其中一通甚至拨到了沪市。 但得到的结果都是让人失望的。 挂断电话，戴春正懊恼的想捶桌子，碍于有其他同事在场，只能憋闷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用问，光是从戴春正的表情上江明浩就知道了结果。 “小江，没办法，我把能联系的都联系了，这个东西他们甚至有的都没听说过，有个沪市的朋友倒是听说过，但是在国外，别说健民那边急着救命，就是不那么急，两三个月的时间也耗不起。” 戴春正心情烦乱，一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二也是为李建民。 李建民命挺苦，从小家庭不幸，没爹没娘，闹饥荒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饿死，后来进山，还差点死在山里，得亏被个老头救了才捡回条命，但日子也没好过，直到遇到了林秀芝。 李建民对林秀芝的感情特别深，如果林秀芝要真是没了，他不知道李建民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戴处不用自责，我想别的办法。” 说完，江明浩扭头就走。 戴春正简单的平稳了下情绪，也离开了医院，直奔市医院。 “大炮，韩平的电话给我。” 江明浩在百货大楼找到了正带着刘兵闲逛的许大炮。 “啊？要那老头电话干啥啊？咋地，现在就要跟那老头做生意？” 许大炮嬉皮笑脸的。 “少废话，赶紧的，等着救命！” 看到江明浩脸色严肃，许大炮知道江明浩可能是真有急事，也不皮了，赶紧从兜里翻出个小本本。 这个小本本不大，但上面记的东西却是满满当当，算是最早期的通讯录和备忘录。 抓了韩平的联系电话，江明浩直奔邮局，许大炮在后面一个劲的追，刘兵也跟着一起跑。 等许大炮跑到邮局的时候，江明浩已经放下了电话。 第477章 再返海市 “浩子，到底咋回事啊？你倒是说话啊，炮爷这心七上八下的，到底谁要死了啊？” 许大炮跑的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去趟海市。” 韩平说他能整到氯乙酰氯，苯乙胺还不确定，但对于江明浩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消息了。 海市虽然也不近，但是比起其他城市，还算是比较近的。 “啊？啥时候？” “这就去，时间紧迫！” 江明浩没有再去车站等着坐火车，太浪费时间了。 所以，江明浩在重生后第一次开了长途，而且车子开的飞快。 原本许大炮也要跟着来，但刘兵还在，总不能把刘兵直接扔在县里，而且许大炮去了作用也不大，所以江明浩拒绝了许大炮，让许大炮到家里通知一声，免得苏美秀担心。 “浩哥这是咋地了？整的神神叨叨的，走，刘哥，咱俩再逛逛，给我那俩干闺女买点好吃的，等下好带过去。” 撇开感情不说，许大炮的心态很好，刚才还担心许大炮这边到底是出了啥事，转过身就跟刘兵逛的热热闹闹的，反倒是刘兵，有些心慌。 江明浩油门踩的很死，一路火花带闪电。 好在这个年代路上几乎看不到小轿车的影子，弥补了路况较差的不足，晚上九点，江明浩的车终于停在了华光制药厂的大门口。 因为江明浩说过他晚上就会抵达药厂，所以韩平一直没走，就在门卫室跟门卫闲聊，看到江明浩，韩平走了出来。 “小江啊，你这是......” 韩平看了一眼江明浩开的车，心道这小伙子真有钱啊，还能开上小轿车，他韩平在药厂干了快一辈子了，也就坐过那么三两回小轿车。 “韩主任，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在库里呢，我带你去。” 韩平收回视线，带着江明浩往工厂里面走。 工厂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厂房外面的一个大灯亮着，但是灯泡的瓦数不高，提供的光源有限，加上今天有些阴天，月亮也没看不见，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多。 好在门卫追上来递给了韩平一个手电筒，两个人前路才算通畅一点。 药厂的库里，装的都是制药的原材料，算是工厂重地，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的，韩平倒是没说不让江明浩跟进去，是江明浩自己为了避嫌，主动提出在二道门外等着。 韩平对江明浩又多了几分欣赏。 这小伙子做人是真的很成功，会说话会办事，又有分寸，想让人不欣赏都难。 韩平进去之后，大约七八分钟才出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蓝色玻璃瓶子，看样子，大约有三百毫升的样子。 氯乙酰氯的化学属性比较活泼，特别容易发生化学反应，因此对于保管的条件要求也比较高。 “这东西在库里放了挺长时间，一直没派上用场，你先用着，不够的话库里还有。” 江明浩原本以为就只有三百毫升，心里还在算计用量够不够，听到韩平的话，这才放了心。 “韩主任，真是谢谢你！” 人生就是如此，谁也没法预料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识会产生什么样的交集。 江明浩之所以会在第一时间联系韩平，倒不是和韩平的关系好，也不是觉得华光制药厂有多牛，只是因为华光制药厂相比其他药厂距离白沙最近。 现在对于江明浩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一切都要给时间让步。 没想到的是，华光制药厂竟然真的有氯乙酰氯。 “诶，不用客气，小江啊，你说的那个苯乙胺是啥样的，我听着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晌午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就一直琢磨我是在哪听过这个，岁数大了，说啥没想起来，你再跟我说说。” “和氯乙酰氯差不多，颜色偏白，味道很刺鼻，像是鱼腥味，微微发臭，容易容易醇、醚还有水......” 江明浩把苯乙胺的一些特征跟韩平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如果韩平要是能够帮忙找到苯乙胺，那他这趟就真的是不虚此行，吡喹酮的提取也就稳了。 韩平听江明浩说完，眉头皱着。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又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听过呢？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韩平忽然一拍脑袋，眼睛也随之一亮。 江明浩也立刻扭头看向韩平，等着韩平的答案。 “在老张那听过，老张退休前就跟我嘟囔过，不过.......” 韩平的眼神亮了之后又很快的熄灭。 “韩主任，怎么了？” 韩平摸摸鼻子，有些不好启齿。 “韩主任，我真的很着急，有什么话你直说。” 韩平看了看江明浩，又朝着四周看了看。 “小江啊，这个老张其实不是正常退休的，他啊偷了厂里的东西，是被开除的，只是厂长念在老张在厂里干了二十几年，留了点面子对外说是病退，这个老张脾气怪的很，特别是出了这事，就跟厂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对我就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在街上碰了面都绕着我走，这......” 韩平没往下说，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老张这事，他无能为力。 “他偷了什么东西？”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事是厂长亲自处理的，没让我们这些人沾手，但老张不这么想啊，把我们都给恨上了。” 韩平没撒谎。 他是接到了厂长的通知才知道这事的，知道这事的第一时间他还专门去找厂长问了，但厂长不让他打听，他又去问了老张，却直接吃了闭门羹，到现在为止，这个事都是稀里糊涂的。 “韩主任，辛苦你跟我走一趟。” “啊？现在？这都九点多了......” 韩平为难。 别说老张对他本来就不待见，大街上见着都躲着他，就算没有这个事，大半夜的去砸人家门，换谁谁乐意啊！ “我真的是等着苯乙胺救命，到了门口，你就在车上坐着，我下去，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牵扯到韩主任。” “那倒也不用，那......那走吧！为了救人，也是没招的事。” 韩平安抚了自己一句，跟着江明浩一路上了小轿车。 江明浩把车开的飞快。 路上漆黑一片，没有车，也没有人。 韩平岁数大了，又没怎么坐过小轿车，更没坐过开的这么快的小轿车，吓的一动不敢动，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扶手，手心很快就浸满了汗。 第478章 寻找苯乙胺 大约二十来分钟，抵达了目的地。 韩平松了一口气。 这二十来分钟，让韩平不仅手心里都是汗，就连后背和脑门子上也都是汗了。 本来他还挺憧憬坐小轿车的，但这次之后，对于小轿车韩平彻底失去了期待。 院子里漆黑一片。 海市虽然不缺楼房，但基本上都集中在市区，包括韩平在内，大部分住的还是市区外的平房，老张的这个平房比韩平住的还要远一些，地方也相对宽敞点，住宅的密度也不算大。 江明浩敲门之后，哗啦啦的敲门声就快速的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韩平并没有真的坐在车里，一是他要出来透透气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二也是他很想知道，老张当初到底偷了啥，或者是不是真的因为偷了东西才被厂长开除的。 但是敲门敲了很长时间，院里都没有动静，更是没有灯光亮起来。 “家里除了老张还有什么人？” 江明浩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转头问韩平。 “就老张一个，他老光棍一个，之前还有个老母亲，但他被开除没两天，听说他老娘就没了。” 韩平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么大的敲门声，别说是睡着了，就是聋子也不应该听不着啊！ 下一秒，韩平就看到江明浩后退了一步。 “小江，你要干啥......” “砰！” 江明浩用实际行动回应了韩平。 好家伙，一脚，大门就被彻底踹散架了。 不是踹开了，是散架了，两扇单薄的门板倒在地上，扬起了数不清的尘土。 江明浩率先冲进了院子，韩平愣了两秒，也跟了上去。 房门也在里面锁了，但房门毕竟是木头的，江明浩用力一拽，里面的木栓就掉落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而且没有一点温度。 房子的内部结构和北方大多房子结构一样，一门是厨房或者过道，两侧是东西屋，后面还有两个北屋。 江明浩直奔东屋。 漆黑的光线里，炕上有一个黑影，蜷缩着，一动不动。 韩平吓的一激灵。 老张不是死了吧？ 大半夜的，太吓人了啊！ 江明浩心里也有些忐忑，但比起韩平还是能好一些，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伸手触碰了一下。 人没事，但呼吸也很弱。 即使没死，也是在死的边缘徘徊了。 知道人没死，韩平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伸手去开灯，却发现灯泡坏了，最后只能翻箱倒柜的找了根蜡烛点着了。 “啊？” 但是当他拿着蜡烛走到老张跟前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还是老张吗？ 瘦的好像一只大马猴。 脸色蜡黄，眼底乌青，嘴唇也乌青发黑，但肚子却大的很。 “这是大肚子病？” 大肚子病在那个年代真的不稀奇，绝大部分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江明浩是真的没想到，老张竟然也得了这个病，而且看样子，他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韩主任，你去烧点热水，看看有没有米或者面，熬点粥扒拉点疙瘩汤，他得吃点东西。” 韩平不敢耽误。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老张这人虽然不善言辞，但其实还挺好的，干活很实在，从来不偷奸耍滑，所以，对于老张偷东西这事，韩平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奈何没人知道真相，厂长闭口不提，老张自己也不说。 “唉！” 韩平摇摇头，出去找东西生火做饭去了。 江明浩看着老张瘦的好像半兽一样的样子，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云。 在此之前，他的确是没考虑过要在这个时候加大力气研发药品，毕竟做医药行业和做其他行业都不一样，一款药物从研发到临床再到投入使用，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 哪怕他知道的药方和药品都是成熟的，不需要这些过程也能实际投入使用的，但在国家的体制下，是很难实现直接投放的。 所以，他没有急着做这些，他只是想从药物的原材料做切入口。 可是现在，林秀芝和老张的病摆在他的面前，他的内心开始有了动摇。 他明知道吡喹酮可以挽救血吸虫病人，每年可以挽救数十万病人的命，他却不行动，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就在此时，炕上的老张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动静，像是呻吟又像是叹息。 江明浩立刻转身，看向老张。 老张的意识应该是模糊的，这一道声音是无意识的发出来的。 过了大约四十几分钟，韩平端了碗面糊糊进来。 “我这不会做饭，本来想做点疙瘩汤，谁知道成了面糊糊。” 韩平有点不好意思。 “我把他扶起来，韩主任先喂他点水，然后再吃面。” 江明浩看了一眼碗里的面糊糊，还真的是一言难尽，但这个时候，的确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条件。 老张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五十多岁的男人，虽然不再是壮年，但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一百五十斤应该是正常的，老张却只有一百斤不到，江明浩扶老张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硌手。 韩平端来水，用汤匙往嘴里喂，但老张的嘴唇一动不动，匙子里的水全都洒了出来，基本上一滴都没进老张的嘴里。 “老张啊，我是老韩，韩平，你张开嘴喝点水吧，你才五十出头，好日子在后头呢，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喝点水，张嘴！” 韩平嘴上叨叨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但老张真的是完全没意识，无奈之下，江明浩只能把老张放平，伸手捏住老张的两腮，用外力让老张的嘴巴张开，然后把水灌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嗓子里有水的刺激，还是江明浩的动作让老张感觉到了不适，总之，在韩平接连灌下去半碗水之后，老张终于有了动静，随之睁开了眼睛。 “老张！哎呀，可算是睁开眼睛了！” 韩平很高兴。 把水放到一边后就把脸凑近老张。 “老张，看出来我是谁没？我是老韩啊，韩平！” 说完，韩平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老张年纪和他差不多，两人也是前后脚进的厂子，虽然他后来熬到了主任，老张还是个普通工人，但都是同龄人每天朝夕相处，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经历了刚才这遭生死考验，韩平的情绪就有些失去控制了。 老张的视线是黑的，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他听到了韩平的声音。 “老......老韩......” “哎，是我，是我，老韩，我在这呢！” 韩平着急忙慌的答应，又抓住了老张的手。 第479章 苯乙胺就在家里 “我这是......” 老张应该是失去意识有一段时间了，睁开的眼睛里全是迷茫，眼神慢慢聚焦之后才发现原来他还在自己家，身下是家里的大炕。 “你这是咋地了？我和小江是踹门进来的，你这是.......唉！” 韩平想说你这是何苦呢，但想了想，到底没说出来。 老张这才轻轻的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江明浩。 完全陌生的人。 “他啊，他是......你先吃点东西，吃完我再跟你仔细说，来，我先扶你起来。” 韩平其实平时不算是个多细心的人，但也不知道为啥，在看到老张这个样子的瞬间，他心里就不得劲到了极点，过往的很多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韩平把两个枕头立在炕头，又把被卷成筒也垫在了枕头上，然后才让老张靠坐过去，之后端过面糊糊，喂老张吃。 老张没有抗拒。 他不想死，所以，他知道不想死就只能吃东西。 他以前不大看得上韩平，觉得韩平这人滑头，不值得深交，他被厂长开除后，就彻底和厂子里的人都断了联系，在街上见过两次韩平，他也都躲开了，还真的没想到两人再见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老张吃的很慢，而且一边吃还会咳嗽，到了这个时候，韩平就只能放下碗，给老张拍后背。 一碗面糊糊足足喂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算是喂完。 老张的脸上也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 这个期间，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江明浩，一直在心里猜测江明浩的身份。 难道是药厂新来的员工？ 韩平的儿子他见过，肯定不是眼前这个，而且刚才韩平说这年轻姓江，那就更不可能和韩平之间有什么血缘关系了。 “老张啊，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个年轻人姓江，江明浩，你啊得谢谢他，要不是小江把门踹开，你啊指不定咋回事了！” 说到这个韩平还有些后怕。 远了不用说，他们要是今天没来，老张八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小江这也属于救命之恩了。 “咳咳......谢谢你小伙子！” 老张感激的说了声。 “你激动啥啊？你这身体......老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离开药厂的时候就得了这个病？” 老张离开药厂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半年多，按照老张现在的身体状况，时间上是差不多的。 “应该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老张倒是没隐瞒，他是真的不知道，他...... “你.......诶，对了，别的事咱以后再说，我带小江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离开药厂之前是不是嘀咕过什么苯乙胺啥的。” 韩平的话让老张亮光枯竭的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 “小江现在需要这个东西救人命，你要是知道哪有的话，就跟小江说一声。” 韩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说了，倒是省了江明浩不少事。 “救命？” 老张却没接韩平的茬，反而是看向江明浩，嘴里咀嚼着救命两个字。 “是，如果张师傅知道哪里有苯乙胺的话，麻烦告诉我一声。” 江明浩本来想说有了苯乙胺你的命也可以保住，但是在看到老张眼神微微有些闪烁的时候，把这话咽了下去。 “你要苯乙胺是不是要......要治我这病？” 听罢老张的话，江明浩心底微微惊讶。 吡喹酮是国外前两年才研发出来的，国内目前还没有，国家都没有研制出来的东西，老张一个药厂的普通员工怎么会知道？ 还是说，老张被开除和这件事有关系？ “张师傅知道苯乙胺是做什么的？” 江明浩也没自己回答张师傅的话，反问道。 韩平站在一边，不知道两个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老韩，你扶......扶我一把！” 老张想要坐直，但是身体太虚弱，用手撑着炕都没能撑起身体。 “小同志，你必须要告诉我你用苯乙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说了我才会告诉你！” 老张的语气带着几分激动，这种激动在一个之前濒危死亡，身上已经没有了什么生命色彩的人身上，显得非常的突兀。 “张师傅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 虽然江明浩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但老张已经知道江明浩用苯乙胺的用途就是为了制造治疗血吸虫病。 “咳咳......” 老张有些激动，激动的嗓子一阵阵发痒，咳嗽了好长一阵时间，直到吐出一口夹杂着血丝的浓痰才算是慢慢平稳下来。 “小江？你真要用这个研制治疗大肚子病的药？” 韩平知道江明浩对药是有研究的。 毕竟他和许大炮认识就是因为许大炮到药厂推销卷柏纯液，而且许大炮上次也说的很清楚明白，卷柏纯液就是眼前这个小江提纯出来的。 要知道，虽然卷柏在医药的应用上并不多，可应用不多并不是卷柏的医用价值不够，而是卷柏的药效轻微，如果不能对卷柏的药物成分进行提纯，卷柏入药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 所以，可以说卷柏的提纯江明浩绝对是国内第一人。 一个能够成功提纯卷柏的人，想要研制出治疗血吸虫病的药，也是完全说的过去的。 “嗯。” 韩平眼睛中露出震惊。 血吸虫病在国内目前还是无解，如果真要有人能研究出来这种药物，那在医药界可以说是能一起巨大震动的，说能被记入史册也不过分。 “你是已经有思路了吗？” 老张眼睛中的光芒更盛了。 谁不想活下去。 “我只需要提取的时间，不需要思路。” 如果这话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可能老张会不信，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着年轻的小伙子的脸，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丝怀疑。 “老韩，你扶我下地。” “下地？老张啊，你可别折腾了，就你这身子，坐都坐不直溜呢，你要干啥跟我说，我帮你弄。” 韩平说的也是实话，现在的老张摇摇晃晃的样子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别说下地走，他怕一下地，老张就跟被江明浩踹倒的大门似的一下子散架了。 “我去给小江拿苯乙胺。” 江明浩和韩平对视了一眼。 两人谁都没想到，苯乙胺竟然就在老张家里。 第480章 借用研发车间 “你告诉我啥地方，我去找就得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韩平还是拦住了老张。 “不行，那地方只有我能找到，说了你也找不到。” 韩平无语了。 那东西还能藏哪，院子就这么大，屋子就这么几个，还能藏天边去？ 但没办法，老张坚持，韩平只能小心翼翼的把老张搀扶着下地，老张已经瘦的皮包骨，腿更是没有力气，虽然是下了地，重量却几乎全都在韩平身上。 最后是江明浩背着老张出了院子。 “从这往前面走五步，再往右走三步，然后往前走，到墙根下头。” 江明浩背着老张按照老张的指示走，走到墙根底下。 “小伙子，你伸手摸一下，有两块活动的砖头。” 江明浩蹲下，伸手在墙上摸，在紧挨着地面的位置，摸到了老张口中所说的活动的砖头。 “你把砖头拿出来，伸手往下面掏。” 江明浩再次按照老张的指示，拿下砖头后手往里面伸。 没想到的是下面竟然是空的，而且还很深。 江明浩摸了半晌，才摸到一个包着棉花的东西，他伸手把东西拿出来。 还不算小，由此可见，里面苯乙胺的数量应该不算太少。 拿着东西，江明浩又背着老张回了屋。 韩平赶紧把被给老张裹上，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明浩手里的东西。 刚才找这个东西的步骤韩平是看着了的，心道老张可真是个人才，啥好东西啊，哪怕是金子也没见着谁能像老张似的这么藏。 “你打开吧，东西就在里头呢！” 老张折腾一趟，虽然没动他自己走，但对于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而言，已经足够让他丢了半条命。 江明浩把外面包裹着的棉花一层层打开，里面还裹着一层稻草，稻草里面还有一层棉花，等到把棉花全都拆完，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一个玻璃瓶子，看瓶子的样子，是原装来的，密封口非常的严。 江明浩把瓶子举起来，对着烛光看了一下。 瓶子里的液体不管是颜色还是状态，都还很好，这说明，苯乙胺并没有变质。 “小伙子，我没别的要求，你这药要是真提取出来了，给我一份就行。” 江明浩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人家的东西，而且还是提取吡喹酮的主要原料，这个要求不过分。 “我这条命看来还能活几天。” 老张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了被里。 这个动作把韩平吓了一跳，还以为不行了呢！ “韩主任，你们药厂的研发车间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江明浩想了一下，虽然他在县大院的那个实验室的设备也勉强能提取吡喹酮，但条件还是太简陋了，想要保证提取的纯度是有些难度的，而且相对比较耗费时间。 现在又有老张这个事，如果他带着东西回白沙，折腾一圈，老张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真的不好说。 但是药厂的研发车间比材料库房还要更为重要，别说是外人，就是药厂的非必要员工都是不可以随意出入的，他也不能强求韩平，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韩平果然皱了皱眉。 他韩平虽然是主任，有一定的权限，可带着外人进入研发车间，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不，这绝对是大事，要是真被人知道，他的下场怕是和老张一样，晚节不保了，甚至退休金都都够呛能拿到。 老张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虽然他想活下去，但不能因此就把韩平给推下河。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韩平的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 一边是老张的命，甚至是很多人的命，一边是自己的下半辈子是自己一辈子的声誉。 韩平这辈子真的就没这么纠结过。 江明浩理解这种纠结。 “韩主任，这样吧，你去找你们厂长，跟他说，我借用你们的研发车间，研发出的药物优先供应给你们药厂。” 听到江明浩的话，韩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们厂能够生产出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那他们华光制药厂在国内药厂绝对就能横着走了。 这个诱惑太大了。 “那那那.......” 韩平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那我明天早上去找厂长？” “太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吧！” 死神收割生命向来不留情，想要跟死神抗衡就必须要争分夺秒，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现在？” 韩平看了一眼屋里墙上的挂钟，虽然光线模糊，还是能够看到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12点。 老张没说话，但是眼睛却看着韩平。 韩平咬着牙，攥着拳头。 “现在就现在，走！” 韩平豁出去了。 如果老天爷注定要让他韩平晚年不得善终，他认了！ “张师傅，我问一句，这苯乙胺是不是你从药厂偷偷拿出来的？” 临出门前，江明浩扭头问老张。 老张的眼神有些躲闪，但最后点了点头。 有些错误哪怕他努力的遮掩，也终究会以某种方式大白于天下。 韩平则是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想不通老张到底从药厂偷了什么东西，他想过是生产材料，甚至是钱，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 就因为这东西，厂长也不至于对一个工作了二十几年的老员工这么赶尽杀绝吧！ 以前不是没有员工偷过厂里的东西，但也就是通报批评扣除奖金一类的惩罚，被开除还是头一次。 老张看向韩平，多少有些羞愧，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干出这种事啊。 “我娘也是这个病走的。” 老张这句话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偷苯乙胺了。 但也透出了另一层意思。 江明浩和韩平再次出发去往厂长李国兴家。 李国兴家在市区。 此时的市区，同样是没有什么亮光。 偶尔能看到耗子哧溜一下从眼前一闪而过。 在韩平的指引下，车子停在了一处红砖楼小区的外面。 门口是有门卫的，但此时门卫的岗亭也是黑的，韩平下车后朝里头看了一眼，看门的老头裹着军大衣睡的呼呼的。 两人没惊动老头，直接进了小区。 这个小区并不大，总共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栋楼，但楼间距不小，而且不是传统的矩阵式排列，东一栋西一栋的，加上天色黑，韩平领着江明浩转悠了挺长时间才终于找对地方。 “我先去敲门！” 韩平其实心里是有点忐忑的，如果是啥生产事故的大事半夜来敲门还说的过去，因为这个事......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第481章 李国兴的拒绝 “谁啊？大半夜的报丧啊？” 刚敲了几下，屋里就传出了骂人的声音，听声音是个女人。 “李厂长爱人。” 韩平有点心虚。 大半夜的敲门，换谁心情都不能好。 何况李国兴的媳妇本身就是个暴脾气的，当初就因为李国兴帮着厂里一个死了丈夫的女同志搬家，这位就闹到了厂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李国兴的脸都被丢尽了。 这也是韩平不想大半夜上门的重要原因之一。 砰！ 门被人用力的打开，门是铁皮包着木头的，这么一用力，门把手duang的一声砸在墙上，门板被震的乱晃。 “嫂子，我来找厂长的。” 韩平是老员工了，牛本红自然是认识，但这并不意味着因为认识，火气就能消了。 “韩平，你们厂子是着火了还是死人了，让你大半夜的来敲我们家门，嗯？” 牛本红掐着腰，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衬衣衬裤，将臃肿的身材包裹的严严实实，虽然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大半夜的对着一个穿着衬衣衬裤的女同志，韩平还是很不自在，眼睛不敢朝着牛本红看。 “嫂子，我是真有急事，关系咱们厂未来的发展，嫂子帮我喊厂长一声呗！” 韩平脾气也是不错，话说的客客气气，一点没因为牛本红骂人而有丁点的不满。 江明浩自然也没说话。 这个事暂时还涉及不到他，韩平完全能搞定。 可能是看到韩平的态度很好，尽管一肚子的气，牛本红到底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转身进屋。 然后就听到屋里一阵响动，李国兴睡眼惺忪的被牛本红直接从床上拽了起来，连拉带推的给推到客厅，然后牛本红一脚踹上了房门。 李国兴迷迷瞪瞪的骂了一句疯娘们，下意识的就要再推门回去睡觉。 “厂长！厂长！” 看到李国兴要回屋，韩平赶紧出声。 李国兴顺着声音看过来，迷迷瞪瞪的状态顿时清醒过来。 “老韩？你大半夜的来我家干啥？厂里出啥事了？” 这是人的第一反应。 毕竟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谁会大半夜的来敲别人的门呢！ “不是不是，李厂长，这事.......” 韩平搓搓手，一时间还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开头。 好事肯定是好事的，但的确好像并不能作为半夜砸门的理由，韩平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 “这是谁啊？” 韩平的眼神转移，李国兴的眼神也跟着转动，然后看到了站在韩平身边，却被门的暗影遮挡住的江明浩。 “这是小江，我们半夜来找厂长你就是因为......小江想要借用厂里的研发车间......” “老韩！你是厂里的老员工了，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研发车间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别说是借给外人，就是厂里的员工都不能随便进出，你怎么会因为这个事大半夜的来敲我家门呢？” 李国兴一下子怒气值爆表。 要是别的事他还能忍，可这个事他是真忍不了。 他这人睡眠质量本来就不高，好容易睡着的，结果竟然被韩平和这个压根就没见过面的陌生小子砸门给砸起来了，不生气才怪。 “李厂长，你听我说完再生气啊，这个事他......” “说什么都没用，研发车间不可能借用！老韩，这个事明天上班我再跟你好好说，作为老员工，你真是让我失望啊！” 说完，李国兴就怒气冲冲的要关门。 下一秒，门却被江明浩抓住了门把手。 之前隐藏在暗处的模糊轮廓此时变得清楚起来，即使李国兴在气头上，也不得不在心里夸了一句好相貌好气质，但他李国兴又不是找姑爷，长的啥样跟他也没啥关系。 “你小子啥意思啊？” 江明浩面对面的打量了一下李国兴，浓眉大眼，额头宽阔，年轻时候的长相应该很不错，而且也是个周正的面貌，正所谓相由心生，通过李国兴的样貌判断，这个李国兴人应该还行。 “李厂长，我是来给你送钱，把财神爷拒之门外，不合适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国兴被气笑了。 “小子，大半夜的你跟着韩平一起拿我找乐子是不？你财神爷，我还玉皇大帝呢，走走走走！” 李国兴自然不信，拍了江明浩抓着门把手的手一下，就准备关门，与此同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了韩平一眼。 他心里的想法，是韩平被这小子骗了。 “当初李厂长把老张开除，不就是因为老张偷了你辛苦搞来的苯乙胺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李国兴的脸色骤变。 他再一次看向江明浩。 “老韩，你们去张帆那了？” “嗯，老张得了大肚子病，如果我们今天要是没去，老张可能就死了。” 韩平把张帆的情况跟李国兴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国兴的眼神一直在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厂长，救人如救火，不能等啊！再怎么说，老张也是咱们厂的老员工了，现在有机会能救他，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韩平说出了心里话。 不管江明浩是不是真的能够提取出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但至少是有机会的，而且江明浩也说了，一旦提取出来，这个药就可以优先供应他们药厂，韩平心道，李国兴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他就联系别的药厂，咋说这个事他也要搭把手。 “你真的能从苯乙胺里提取出吡喹酮？” 听到李国兴的话，向明浩心里的猜测也有了答案。 他和韩平可没有说从苯乙胺里提取出的药物叫吡喹酮，这说明李国兴早在半年前就知道吡喹酮是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甚至知道，吡喹酮是从苯乙胺里提取出来的，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提取罢了。 老张应该是从李国兴这里知道了这个事，所以才把苯乙胺偷回家想要自己研究提取吡喹酮，给他娘治病。 可提取吡喹酮不是一般技术人员能够做到的，国外提取出吡喹酮靠的也是庞大的科学团队，靠着先进于国内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先进技术和实验手段才最终提取成功的。 所以，李国兴也好，老张也好，结局必然都是失败。 “如果不能，我和韩主任就不会半夜来李厂长这里找骂。” 江明浩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带着什么明显的情绪，但还是让李国兴多少有些尴尬。 第482章 无耻的要求 “屋里坐吧，这个事虽然急，也不差十分八分钟的，药厂的研发车间的确不是谁都能进的，哪怕我是厂长，这个规矩也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 李国兴态度转变，邀请两人进屋。 韩平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没反对的意思，这才往屋里走。 韩平的举动李国兴自然是看到了，心里不由得暗暗惊讶。 韩平这老家伙精明得很，而且还很油，跟谁都没撕破过脸，但也自视甚高，很少会在乎某人的看法和意见，可是刚才，这老东西看江明浩的样子，却摆明了是很注重江明浩的意思。 这可真是...... 大姑娘上花轿，新鲜的很！ 李国兴的家，陈设一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角落里的柜子已经掉漆，看样子少说也是二三十年了。 除了柜子之外，就是普通的桌椅板凳，连沙发都没有。 对于一个药厂的厂长而言，这样的家庭环境算是穷酸了。 “我给你们倒杯热水。” 李国兴的睡意已经完全没了，不仅睡意没了，脑筋还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心里其实是不太相信江明浩能够提取出吡喹酮的，他四处托关系打听，可以肯定的是，国家到现在还在研究这个，举国之力都没干成的事，他真的不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普通小青年能够搞定。 但江明浩知道吡喹酮，这至少证明，哪怕江明浩不能提取，背景也一定不简单。 李国兴当了十多年的厂长，这点心眼还是有的。 “小江同志，是吧？” 倒了水，李国兴扯过来一把椅子，在两人对面坐下。 “江明浩。” 韩平心里有点着急，所以不等江明浩说话，韩平就代替江明浩回答道。 “小江同志，我刚才也说了，药厂的研发车间是整个药厂最重要的地方，要借车间，我可能就得问的多点，还希望小江同志能够实话实说。” “可以说的，我一定说。” 江明浩喜欢把应该说的话先说在前头。 如果李国兴要是问提取的具体细节，江明浩是不可能说的，而江明浩能够肯定，李国兴要问的内容里一定包括这个。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李国兴的眼神暗了一下，然后扯扯嘴角，说了声当然。 “小江同志以前提取过吡喹酮？还只是听人说过？” “提取过。” 江明浩没说谎，他的确提取过，虽然是前世。 李国兴的眉头抽动了两下。 “成功了？” “成功了。” 李国兴认真的盯着江明浩的眼睛和表情，发现江明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平静的好像死水，撒谎的人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既然你早就提取成功过，为什么不早提出来跟药厂合作？” 江明浩的眼神转向李国兴。 “李厂长，这和借用研发车间有关系吗？” 李国兴是在套话，江明浩自然是听的出来，他不是不允许李国兴问问题，但李国兴现在问的问题已经超过了他想回答的范围。 李国兴的面色微微一僵。 “厂长，小江这是着急，老张那眼巴巴的等着药救命呢，小江有个亲戚也是这个毛病，你就长话短说吧！” 韩平觉得李国兴今天也有点怪。 研发车间是重地，但现在厂里连研发工作都停了，就一个空壳子，就是借给小江，影响也不会太大，李国兴啰里吧嗦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江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李国兴扭头，眼神不满，还带了几分警告。 “小江同志，实不相瞒，苯乙胺是我花了大力气搞来的，我搞苯乙胺干什么，你也清楚了，既然你着急，老韩也着急，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研发车间借你可以，但是提取的过程我要亲眼看见。” 江明浩冷冷的扯扯嘴角。 “既然如此，韩主任，我们走，有研发车间的药厂可不止华光一家。” 说完，江明浩就站了起来。 李国兴还真是好意思！ 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小江，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商量啊，先别......” 韩平没想到局面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又急又慌。 “厂长，小江可不仅仅是能提取吡喹酮，上次来厂里推销卷柏纯液的那小子，就是小江安排过来的，卷柏纯液也是小江提纯出来的。” 韩平来不及说别的，就把卷柏纯液的事说了出来。 毕竟上次见到卷柏纯液，李国兴还很激动呢！ “厂长！” 看到李国兴没说话，韩平急了。 这李国兴咋到关键时候还犯轴了呢，他也不想想，小江凭啥要把提取的过程给他看啊，这不是做数学题，看一眼就看一眼了，这事往小了说是能挣大钱，往大了说那是给国家给人民做贡献呢！ “那我退一步，过程我可以不看，但提取吡喹酮的原材料和试剂我要知道。” 李国兴当然也知道他的要求不合理，但跟要脸比起来，他更想要这个功绩，只要他能研发出吡喹酮，那当年他所失去的东西就会加倍的拿回来，那些当年将他踩在脚下的人从此后也只能仰视他。 他研究了将近一年，从上面引进苯乙胺用来提取吡喹酮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跟那些人一起行动，夜以继日的试验，可太难了，他这才拉了张帆跟他一起，没想到，张帆监守自盗，竟然偷偷的把苯乙胺偷走了。 他用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但张帆就是咬死了没拿，他甚至去张帆家搜过，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 韩平屏住呼吸。 他在揣测江明浩的心理。 将原材料和试剂说出来，和让李国兴亲眼看着提取过程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但韩平知道，他不能再说什么了。 他改变不了李国兴的想法，更左右不了江明浩的态度。 只能说，如果最后江明浩转投他人，将吡喹酮给了别的药厂，那也是李国兴自找的。 屋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李国兴的心也悬着。 虽然他不确定江明浩是不是真的能提取出吡喹酮，但他太渴望这个结果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想失去。 “好，我可以告诉你！” 韩平和李国兴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现在就去药厂吧！” 得到了江明浩的回答，李国兴反而成了最着急的那个人，不等江明浩和韩平搭话，李国兴就从衣架子上摘下衣服往身上套，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到药厂。 看着李国兴的背影，韩平撇撇嘴，转过头，看到江明浩正在看他，韩平连忙平复脸上的表情，尴尬的笑笑。 第483章 简陋的研发车间 出了小区，看到了停在外面的小轿车，李国兴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个年代能开上小轿车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 上了车，李国兴坐的笔直，眼睛不断的在车的各个部位上溜达。 江明浩一脚油门，车子蹿了出去。 门岗的门卫大爷被轰油门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朝着外面看。 但是小轿车早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汽车尾气的味道。 江明浩对海市并不熟悉，但此时的海市没有太高的建筑，街道也就那么三两条，加上华光制药是还是海市为数不多距离海市市区最近的工厂，江明浩在街道上来回转了几道弯，远远的就看到了华光制药厂的院子。 和小区门岗的门卫不一样，华光制药厂的门卫没睡，正披着军大衣在门口逗不知道从哪跑过来的野猫。 小轿车的灯光亮起，野猫受了惊吓，喵呜一声蹿到了草丛里去了。 门卫站直身子，看到了开过来的小轿车。 认出来是江明浩的车，车一停，门卫就迎了上来。 “小江同......厂长？” 门卫大爷正准备跟江明浩打声招呼，顺便侧面问问江明浩身上还有没有烟，他最近手头紧，好长时间没抽烟了，心里头痒痒，但没想到李国兴从车里走了出来，把门卫大爷吓的一激灵。 李国兴看了门卫一眼，点点头，对于门卫没有偷摸睡觉表示很欣慰。 韩平紧跟着下车，怀里还抱着上车之前江明浩交给他的苯乙胺。 知道这东西金贵，韩平抱的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也不敢不用力，五十岁的人了，愣是走出了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摇摇晃晃的感觉。 江明浩是最后下车的。 三人没有交谈，径直往工厂里面走，与门卫老头擦肩而过的瞬间，江明浩不着痕迹的将一盒烟塞到了门卫的手里。 这个举动把门卫老头感动的不行 心道这年轻人以后肯定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仅大方会来事，还会读心术，啧啧，了不得！ 江明浩倒不是真的会读心，只是觉得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以后他八成要经常和华光制药厂打交道，既然如此，用小恩小惠和门卫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制药厂的研发车间在生产车间的最里侧的转弯处。 门上着锁，左一道右一道，足足锁了四道锁。 门一推开，里面浓郁的化学品和药物味道扑鼻而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些灰尘的味道。 李国兴进门摸黑找到开关打开了灯。 在看到研发室的一瞬间，说实话，江明浩多少有些失望。 研发室虽然比他在白石县大院的那个实验室大，但设备简陋，种类也并不多，有两台设备看样子还是建国初期苏联赠送过来的款式，年纪比江明浩都大。 而且，很多仪器和设备上都落满了灰尘，由此可见，这个研发车间闲置的时间应该是很长了。 “小江，这就开始？” 李国兴很迫不及待，态度比江明浩还要积极。 “我先检查一下设备。” 提取吡喹酮，需要的设备和仪器很多，江明浩不确定研发室里是不是齐全。 “这个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我华光制药厂研发车间里的仪器在绝对是海市最全的。” 李国兴站在江明浩身边，语气很是自信。 韩平微微有些错愕，他以为李国兴内心里是反对借出研发车间的，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韩平没有跟着两人往里面走，他对制药懂的不多，从进厂开始，他做的就是后勤保障工作，而且研发车间并非是什么好地方，他不想给自己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是远远的站在门口的位置。 “澄清器和离心萃取机有吗？” 江明浩的目光依旧在车间的设备上，随随便便开口问道。 李国兴顿时不吱声了。 这两样东西他听都没听过。 李国兴也知道，江明浩是通过这句话让他闭嘴。 尽管李国兴知道了江明浩的意思，也没有走远的意思，还是跟在江明浩身后。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其实设备没什么好看的，毕竟在江明浩的眼里，这些东西只能称得上是破铜烂铁，未来，只有在一些医学类的学院里还能见到这些老古董。 但江明浩却依旧围着操作台来回转，直转的李国兴心烦气躁起来。 “小江啊，你到底看啥呢？” “缺的东西太多了，李厂长帮忙想想办法吧，否则我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缺什么？” 好容易找到一个可能会提取吡喹酮的人，李国兴自然不会放弃。 “喷射混合器、混合罐还有我刚才说的澄清器，这是提取吡喹酮必须要用到的仪器。” 李国兴皱眉，这三样东西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好歹也在药厂干了十几二十年，跟这些东西打了几十年的交道，竟然有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这...... “这三样东西没有，提取吡喹酮就是痴人说梦，我也无能为力。” 江明浩摇摇头，显得很无奈。 “那......那明天一早我找人打听打听，现在......” 李国兴心里多少有点郁闷。 他大半夜的连觉都没睡跟着跑过来，结果白跑一趟。 “我可以先把需要的原材料初步处理一下，这样能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李厂长要是想看就在这等着，如果累了就先回去休息。” 江明浩说完，就动手把操作台上的试管架拖过来，检查了一下试管的刻度和密封性，然后又从操作台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新的口罩、手套和操作服，自顾自的武装好。 不得不说，人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江明浩穿上操作服戴上口罩，高端科研人员的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韩平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小闺女。 他那小闺女长的好看，性格也很活泼，还是高中毕业，眼下正准备考大学呢，俩人年纪差是差了点，但男的大几岁知道心疼人，更何况了，这么优秀的人，别说是大几岁，就是大十岁那也不是事。 韩平心里蠢蠢欲动，江明浩已经拿起试管进行消毒，然后对试管进行干燥，必须要保证试管是干净没有任何杂质的，这个过程很漫长，李国兴起初还能挺着劲头跟在旁边看，但过了一个来小时，看到江明浩一直在重复类似的动作，李国兴的眼皮子开始有些打架。 第484章 意外 “小江啊，你先忙着，我先出去洗把脸，提提神。” 江明浩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老韩，你不困？” 出去的时候，看到韩平站在门口，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江明浩，李国兴问道。 “不困，我这人本来就觉少，厂长困了的话就去值班室睡一会，我在这盯着。” 李国兴看着韩平眼睛里晶晶亮的光。 “老韩，你不是相上这小子了，要拐回家给你当老姑爷子吧？” 都是男人，都是家里有女儿眼瞅着要出阁，李国兴一下子就看穿了韩平的心思。 “没没没，厂长说啥呢？我家闺女还不到二十呢，离结婚还早着呢！” 韩平连忙否认。 这事可不能瞎说，传出去对自己闺女不好。 再说了，李国兴家里的两个闺女年纪也差不多，万一李国兴也有这心思呢！ 好在李国兴没再说什么，身体的疲乏和困意让他的脑袋也有点迷迷瞪瞪，原本是想在椅子上坐会打个盹就回研发车间的，结果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研发车间，江明浩却是快速的动作起来。 提取吡喹酮是个很繁琐的过程，的确是需要很多仪器辅助，但并意味着没有他说的那些仪器就提取不了。 苯乙胺要先用氯乙酰氯进行酰化，再用苯二甲酰胺钾进行胺化反应引入氨基，之后还要进行类似的五到六轮的不同化学反应，最后再经过环合、水解、环己钾酰化才能最终得到吡喹酮。 这个提取过程在已知过程和手段的前提下，算不上是个多么难的工艺，可如果不知道过程，单纯的靠实验来进行研究探索，那么三年两年算是快的，十年八年是正常的，一辈子研究不出来也有可能。 提取吡喹酮这件事加上前世到现在，江明浩大约有将近二十五六年没有触碰过了，再加上受仪器和设备限制，江明浩一点不敢懈怠，整个人全都投入其中。 忘了时间忘了地点，也忘了一直站在门口用看姑爷的眼神看着他的韩平。 天慢慢的透出亮光。 已经马上进入六月，天色亮的还算早。 凌晨四点多，东方的天空就露出了鱼肚白，慢慢的，白色的光亮逐渐扩大，渐渐的被晨光染上绚丽的橘色和橙色。 紧跟着，一束淡淡的晨光透过窗子照射在江明浩的身上，江明浩整个人好似被一团金色的光芒包裹，这一幕让韩平看的有些入神。 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韩平脑海里突然的就想起了这句话，然后，他就打消了让自己闺女嫁给江明浩的打算。 这样的人中俊杰，他闺女怕是配不上啊！ 六点半，陆陆续续的有工人到工厂上班了。 寂静的工厂逐渐的开始喧嚣起来。 七点整，厂区广播室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播放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且有广播员不断的播报‘高高兴兴上来来，平平安安回家去’‘我为工厂做建设，我是时代新青年’等等打鸡血的励志语。 “韩主任，你怎么在这啊？” 有年轻的工人看到站在研发车间门口的韩平，上前打招呼。 结果看到研发车间的门竟然是开着的，而且里面还有人。 “嘘！该干嘛干嘛去！” 韩平嘘了一声，把年轻工人撵跑了。 年轻工人出来，就把这个事跟同车间的人说了。 研发车间都已经闲置挺长时间了。 原先在研发车间上班的几个人都被发放到了车间，和他们一起干起了工人的活。 用李国兴的话说就是，他们的脑袋已经转不动了，在研发车间就是浪费资源，所以把这几个人都打包给扔到了车间干活，这个事本来就让这几个人不满。 但他们胳膊拧不过大腿，李国兴是厂长，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得干啥，要不就卷铺盖卷走人，强权之下，这几个人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服从。 现在他们听说闲置的研发车间竟然有人进去了，而且韩主任也在门口守着，一时间心里都跟猫挠似的，前后脚都凑了过来。 “韩主任，这谁啊？” “就是啊，干嘛的？新来的？” “啥门路啊，李厂长不是说车间关了，谁也不让进嘛，这人是有啥背景吧？” 原本研发车间的六个人全都凑了过来，都想打听出来江明浩的来路，毕竟，这本来是他们的活，是他们的战场，憋憋屈屈的被李国兴给赶了出来他们认，但现在却有人又进去了，而且还在里头鼓鼓捣捣的，他们咋可能不好奇。 “都别吵吵，你们几个不好好上班，上这瞎凑什么热闹！赶紧回车间去！” 韩平本来就是做行政后勤保障工作的，员工的思想教育工作在岗工作纪律也都是他的活，所以说这话一点不觉得尴尬。 “别啊韩主任，我们这不也是好奇嘛，啥意思，研发车间重新开了？那我们几个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回来上班了啊？” 其中一个人问出了另外五个人的心里话。 在研发车间，他们是妥妥的技术工人，说出去脸上是带光的，而且他们也都是当初国家分配来做药品研制和开发的，凭啥让他们去车间，车间的那些工人都是什么水平，连文盲都有。 “谁告诉你们研发车间重新开了？” “那这咋回事？” 韩平动动嘴，他不能跟几人说这是借用研发车间的人，厂里的管理条例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研发车间禁止不相关的工作人员进入，一经发现严厉处罚，记大过都是轻的。 正因如此，哪怕这六个以前就是研制车间出来的，现在却都只伸着脖子往里看，却没有跨过门槛。 就在此时，研发车间忽然发出了砰一声响动，随之，江明浩手里的试管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小江，没事吧？” 这把韩平吓了一跳。 “没事。” 江明浩的手套被试管里喷溅出来的液体灼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手指也因此火辣辣的刺痛。 江明浩快速的摘掉手套，把手放到水龙头下用水快速的冲洗。 正在此时，李国兴终于睁开眼睛。 一看外头已经大亮，广播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李国兴连忙站起来，用水盆里昨天剩下的水抹了一把脸，就急急忙忙的去了研发车间。 “你们都在这干什么？” 看到研发车间围了一群人，再走近一看，都是之前在研发车间工作的技术员，李国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第485章 十分没礼貌 “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几个技术员虽然之前慑于李国兴的地位不敢反抗，但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 当时李国兴说的斩钉截铁，说研发车间彻底关了，他们没的选择才不得不到生产车间去当工人，可是现在研发车间已经重新开启，里面还有人，这证明李国兴是打算重新启用研发车间的。 既然如此，他们六个做为华光制药厂正儿八经的药品研发的技术人员，凭什么不能要求重回工作岗位。 “我之前说的很清楚，研发车间暂时关闭，现在里头的人也不是咱们厂的。” 李国兴说完，韩平脸色略微有些复杂的看向李国兴。 李国兴这是吃错药了？ 这种话他也敢说。 “不是我们厂的？那凭啥在我们厂的研发车间？李厂长，工厂的条例上可写的清清楚楚，研发车间是整个药厂的重地，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私自进入，更不允许携带外人进入，厂长这是监守自盗？” 果不其然，李国兴说完这句话，六人的情绪更激动了。 开口说话的这个，是六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冯军，是市卫生局领导亲自安排进来的。 因为年轻，又有卫生局领导这层关系，所以，冯军一向是六个人里最不好糊弄的，说是刺头也不为过，只不过之前事情摆在这，研发车间也是实打实的关了，冯军才不得已不接受安排。 现在嘛...... “监守自盗？“ 冯军话里的这四个字明显是激怒了李国兴。 “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条例是厂长你带着厂里的领导班子亲自制定的，因为这个事还开除了两个人，怎么现在到了厂长身上，这条例就作废了？” 冯军咄咄逼人。 眼睛一边看着李国兴，一边看向站在研发车间里面的江明浩。 “小冯，这话不能这么说，这事是......” 韩平出面准备劝两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把研发车间借出去这话李国兴能说，他可张不开嘴，所以劝了等于没劝。 “如果你们有本事，我当初就不会关了研发车间，自己没本事，就应该低头做人。” 李国兴也被激出了火气。 他李国兴好歹是厂长，要是被个年轻的小崽子给拿捏住了，他李国兴这个厂长还当什么。 “我们没本事？他有？” 冯军冷笑一声，看向里面的江明浩，眼睛里的不屑明晃晃赤裸裸。 其他几人的眼神也差不多。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连试管都拿不稳当，能有啥本事。 “里面的不会是李厂长的亲戚吧？” 冯军觉得自己抓住了李国兴的把柄，所以语气带了嘲讽还透着几分兴奋。 冯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如果不是李国兴的亲戚，还能让堂堂主任在门口守着门？ “厂长怎么不说话了？这个事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要么就让我们重新回研发车间上班，要么就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们往上面举报。” 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冯军不想放弃。 其余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知道这个机会难得，所以，即使他们没有和冯军一样咄咄逼人，但是对于冯军的这几句话，几个人的态度也都是支持和响应的。 六双十二只眼睛齐齐的盯着李国兴。 “解释？？里面的小同志能提取出吡喹酮。” 李国兴的话一说出来，包括冯军在内的六个人都愣了一下。 “李厂长，你是遇上了骗子吧？就凭他一个？就凭咱们研发车间这点仪器设备？” 冯军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 吡喹酮他们都知道。 因为他们之所以被李国兴赶出研制车间，就是因为他们折腾半年也没弄明白吡喹酮是咋回事。 可是他们六个人，没日没夜研究都没找到门路，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能提取？ “哼，你们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尽管李国兴心里也没底，但是在这几个员工面前，李国兴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个厂长的脸面被踩在脚下。 “哥几个，你们怎么看？不是我冯军自视甚高，反正我是不相信咱们六个研究半年连个门槛都没摸着的事，一个黄毛小子能办到。” 冯军说完，另外几人纷纷点头附和。 “厂长，既然你这么肯定这小子能办到，那我们就打个赌，怎么样？” 冯军眼睛一转，看着李国兴说道。 “这是工厂，不是赌场，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厂长，我们都已经被你发放到车间当劳工了，还有什么身份，还是说厂长压根就不敢赌，这里面的人就是厂长的亲戚？厂长这是利用职务之便把国家的公用资源私用？” 冯军这话已经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李国兴只是个厂长，这是国家企业，不是李国兴自己的，如果冯军铁了心往上告，李国兴也没辙。 如果江明浩真的提取出了吡喹酮还好说，这么大的功绩拿出去，别说是把研发车间借给江明浩使用，再大的事在功绩面前也不是个事，可要是江明浩提取不出来，李国兴就算是走到了死胡同，不死也得扒层皮。 韩平有些着急的搓着手。 这可咋整？ 好好的事，咋就非得横生枝节呢？ 这冯军可不是个好惹的，以前没把柄让这小子抓住还能压得住，现在这小子就像是被压在山下的孙猴子，五指山上的符咒被扯了下去，想要出来是分分钟的事。 到那个时候，华光制药厂可要消停不了了。 李国兴沉着脸，很沉很沉。 冯军则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他等这一刻可是等了很长时间。 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江明浩当然都听到了，但是他不想参与。 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能少碰就少碰。 他的手被灼出一个挺大的血泡，刚才他用冷水浇了一下，虽然多少有所缓解，但也没避免出现血泡。 因为江明浩的手非常的白皙，所以这个血泡非常的显眼，特别是在江明浩把血泡挤破之后，血泡破溃处的皮肤看着有些骇人。 “里面的，你出来一下。” 但就在江明浩处理完了手指上的血泡准备继续后面的提取过程的时候，冯军忽然对着江明浩喊了一声。 没喊同志，没喊兄弟，而是里面的。 十分、没、礼貌！ 第486章 针尖对麦芒 江明浩的眼神朝着冯军看过来。 冯军不了解江明浩，所以看到江明浩的眼神带着几分冷意，冯军没觉得怎么样，反而回了江明浩一个鄙视的眼神。 冯军的确是没太瞧得上江明浩，甚至对江明浩带着几分敌意。 从冯军的角度来看，江明浩的出现是在打他们的脸，对他们是一种挑衅。 甚至于冯军把江明浩看成是抢夺他们工作和资源的强盗。 跟冯军不同的是，韩平紧张的手心冒汗。 别人或许不知道江明浩的能耐，韩平清楚啊，先不说江明浩能不能提取吡喹酮，就是不能，光是卷柏纯液这一项也足够让他们华光制药厂重新站起来。 “叫你呢！聋了？还是要我进去请你啊？” 冯军越发的嚣张。 这次，韩平直接被吓的后背也冒冷汗。 “小冯，里面的小同志姓江，小江同志，是我们厂的合作伙伴，本事很大！” 生怕冯军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赶紧上前一步，扯了冯军的衣服袖子说道。 “合作伙伴？就他？合作什么？合作试药？韩主任，以前我还觉得你这人挺正直，挺能为我们这些人考虑的，现在看来，你跟厂长一样啊！” 冯军像是疯了似的。 逮谁咬谁。 “冯军，不想干了是不？” 李国兴被气的脸通红，奈何现在有不少员工听到动静都凑过来看热闹了，李国兴要是不说几句狠的，在职工面前就颜面扫地了。 “厂长，你这是恼羞成怒？我怎么了你就说我不想干了，我质疑研发车间被违规使用怎么了，有问题吗？大家说，我说的有道理没，咱们厂的研发车间已经关停了一个多月了吧，厂长咋说的，是不是说咱们厂最近不研发新药了，这个车间谁也不能进，是不？” 冯军知道，事情闹到这样，好好的收场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干脆把事情闹大，反正道理在他这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里头那黄毛小子真能搞出吡喹酮来。 围上来的职工都是车间的生产工人，能有这么份工作都是祖上烧高香得来的，谁也没傻到了为了个不想干的人得罪厂长，所以，没有人响应冯军。 冯军的目光又扫向其余的五人，这五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冯军的视线。 他们是想争取自己的利益不假，但可没想着彻底撕破脸。 冯军要折腾，他们不拦着，但要把他们一起拽下水，那是不可能的。 冯军心头火起。 真是一帮子自私自利的东西。 “李厂长，我今天把话撂这，除非这小子真能提取出吡喹酮，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冯军没说，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冯军，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李厂长有什么不敢的？连监守自盗这事李厂长都能干的出来，还有啥事是李厂长不敢的！” “冯军，你......” 李国兴本来就没太睡好，加上前段时间才得了重感冒，拖了半个多月才好，但底子还没彻底恢复，现在被冯军这么一刺激，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没倒下去。 “厂长！” 好在韩平眼疾手快，一把将李国兴捞住了。 李国兴心脏很不舒服，头也晕沉沉的好像要炸裂开。 “你刚才要打赌，是吗？” 就在此时，江明浩走了过来。 走近了冯军等人才发现，江明浩比他们预估的年纪还要小，而且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像是个文弱书生。 “怎么？你害怕了？” 看到江明浩，冯军的底气更足了，更加笃定江明浩就是走后门进来的，就是李国兴家的什么亲戚想要过来抢他们饭碗的。 “害怕？” 江明浩扯扯嘴角。 “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也不逼你，但是你得跟我们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是不是和李厂长有亲戚？” 现在，冯军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重新回研制车间，而是要把李国兴拉下马。 只要李国兴还是厂长，即使他回到研制车间，也不会有什么舒坦日子过，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不妨下手再狠一点，眼前的这个小白脸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你输了的话，卷铺盖全走人，赌，还是不赌？” 江明浩一字一字的说道。 冯军被江明浩身上的气势唬了一下，但是很快，眼神中就再次涌现出了不屑。 “那你要是输了呢？” 冯军抱着膀子，语气里满是挑衅。 “等等，别说你怎么样，你要是输了话，李厂长就让出厂长这个位置，怎么样？” 不等江明浩开口，冯军瞥了一眼还被韩平搀扶着的李国兴说道。 在场的所有职工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特别是同为研制车间技术人员的那几个，简直吓的麻爪了。 这冯军是真疯了。 他们只是想回到研制车间上班，没想过跟李国兴结仇，更没想过把李国兴拉下马啊！ 他们和冯军不一样，没什么底子，又是和李国兴在一起工作了半辈子，真没想过把李国兴怎么着。 “小冯啊，你这有点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我能理解，但是凡事有个度，你这玩笑可是开的有点过火了。” 韩平心里慌的一批，赶紧出言，想做个和事佬。 “我可没开玩笑，韩主任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在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比针尖还真，怎么样，敢赌吗？” 冯军打断韩平，继续对着江明浩挑衅。 一双双眼睛全都落在了江明浩身上。 没人知道江明浩到底是谁，和李国兴有什么关系，在研制车间做什么，但却没有人相信，江明浩真的能提取出吡喹酮。 除了研制车间的几人，其他职工都是刚才看热闹听到的，虽然不知道吡喹酮是个啥，但既然冯军六个技术人员都没整明白的东西，难度必定很大，这个黄毛小子一个人能单挑六个？ “好！” “哎，小江，这事可不能当真啊，玩笑归玩笑，这个事情......” 韩平吓坏了。 这咋还玩真的了呢！ 李国兴堂堂制药厂的厂长，哪能是他们两个小年轻说当赌注就当赌注的？ “赌，小江，跟他赌！” 就在此时，靠在韩平身上迷迷糊糊的李国兴突然开口。 “厂长，你......两个年轻人开玩笑呢！” 韩平没想到李国兴竟然会赞成打这个赌。 这不符合李国兴的个性。 在他的认知里，李国兴是个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的人，也从不接受威胁，而且，李国兴对江明浩不是不太信任嘛，怕不是刚才晕过去脑子不清楚。 所以，韩平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第487章 心肺复苏 “赌！” 李国兴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不像单纯是因为气的，而是身体好像忽然间出了什么问题，脸色有些发紫。 这...... 韩平不好再说什么。 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江明浩和冯军两个小伙子，输了赢了的，影响不大，这李国兴都黄土没半截的人了，也跟着起哄，这真是看消停日子过时间太长了啊！ “既然李厂长愿意赌，那我没意见！” 冯军还怕李国兴不跟他玩呢！ 李国兴这个厂长的位置就等着被拿下来吧，他是卫生局亲自安排过来的，资历是整个药厂都没人能比得上的，假以时日，厂长这个位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冯军心里打着小算盘，没有一丝一毫，一丁点觉得自己会输。 “那就这样吧！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分，明天这个时间，我们见分晓。” 什么？ 听到江明浩的话，冯军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其他五人则是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也不相信江明浩能够提取出吡喹酮，但......不相信归不相信，江明浩好歹争取一下吧，这一天的时间，是啥意思？ “小江？” 李国兴强撑着难受到极点的身体，心里很没底的问道。 他承认自己也是被冯军激的有些头脑发昏才会答应这个狗屁的赌约，但他心里对江明浩多少是有期待的，可是江明浩现在说明天早上见分晓，这么说满打满算只有二十四小时，还是在江明浩不吃不睡的情况下。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他....... 李国兴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反悔了，他要是反悔，结果会比他打赌输了更惨，打赌输了他至少还能留在厂里，即使不干厂长也能干点别的，可要是他现在反悔，那厂里的这些职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人群里，一个人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研制车间里的江明浩。 江明浩也感受到了这道目光，但是他没有朝着目光的主人看过去。 “好！你小子有种，大家伙都听见了吧？明天这个时候，大家都过来做个见证，如果这小子真提取出了吡喹酮，我冯军二话不说，拎着行李卷就走，绝对不带多一句废话的，当然，如果这小子没提取出来，那就对不住李厂长了！” 冯军并没有刻意的掩饰自己此时的得意和兴奋。 “走吧，大家都回去上班吧，可不要耽误了这小子的正事，时间不多啊，人家一共就二十几个小时，咱们要是给浪费掉了，对这小子不公平，虽然，浪费不浪费的这小子也搞不出啥名堂来，哈哈！” 嘲讽了一番之后，冯军率先离开了。 研制车间其余的五人看着冯军的背影，都觉得今天的冯军有点陌生，像是得了疯牛病。 “厂长，主任，我们先忙去了！” 经历了冯军的猖狂和嚣张， 这五个人反倒都低调下来，很客气的跟李国兴和韩平打了招呼才离开。 主角都走了，其他的员工更没有继续留下看热闹的理由了，一帮人呜呜泱泱的都离开了，原本被挤的水泄不通的走廊顿时空了下来。 一道身影却频频回头朝着研制车间门口看，但江明浩始终没有把目光送出去。 那道身影最终只能选择离开。 “小江啊，你太冲动了！冯军那小子就是个刺头，这是故意给你下套呢，你挺精明个人，怎么会......” 韩平对江明浩一直挺看重的，对着江明浩的姿态也一直都不高，更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江明浩说过话，只能说关心则乱，韩平是太害怕江明浩输了。 不对，是必输无疑。 要是时间多一点，可能小江的确能提取出来，但二十四个小时，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子让人家虐嘛！ “厂长，你......要不我扶你到办公室休息休息？” 韩平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忽然发现李国兴的脸色不对，眼神也有点涣散，顿时有点心慌，连忙招呼了一声，但是李国兴完全没有反应。 “快，把人放平！” 江明浩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让韩平把李国兴放平到地上。 “小......小江，赶紧送医院吧！” “来不及了，赶紧按我说的来。” 韩平被看过江明浩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按照江明浩说的，把李国兴放到了地上。 江明浩一个健步上前，三下两下解开了李国兴的衣服领子。 又调整了一下李国兴头的方向和位置。 韩平完全懵了，不知道江明浩这是在干啥，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腿肚子也软的眼瞅要站不住。 江明浩知道，李国兴现在的情况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急性心梗，虽然这个年代得心梗的人并不多，可李国兴不年轻了，一宿没有休息好，刚才又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几个条件凑到一起，李国兴就出现了这个情况。 急性心梗的黄金救治时间是4到6分钟，错过了这个时间，即使送到医院，心肌坏死的面积太大，生还的概率也极低。 几十年后的治愈率都没有办法保证更何况是现在，所以，江明浩太知道这几分钟的急救有多重要了。 他二话不说，立刻开始按压李国兴的胸口，进行急救。 就在此时，李国兴的爱人牛本红忽然出现。 “老李！” 看到李国兴躺在地上，江明浩却正用两只手使劲的往李国兴的胸口上压，咬牙切齿的用力，牛本红尖叫一声，就要扑上来。 “韩主任，拦着他！” 这个时间太宝贵了，江明浩一秒钟都不能浪费，所以，他只能开口嘱咐韩平。 韩平看着扑上来的牛本红，脑子还没转过来，但是牛本红动作很快，等到韩平反应过来的时候，牛本红的手已经眼瞅着就要碰到江明浩的头了，韩平来不及多想，伸出双手，一下子抱住了牛本红的腰。 “韩平，你放开我！你个老流氓！” 牛本红再怎么彪悍也是个女人，在体力上和男人是没办法比的，所以一边手脚乱踢乱抓，一边大骂。 韩平只能任由牛本红骂，反正是不能让牛本红靠近小江就是了。 心肺复苏是个很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不过两分钟，江明浩就觉得胳膊酸痛不已，但他不敢停。 “你干什么？你个变态，你放开老李......老李啊，你起来啊，你.......呜呜呜呜......” 看到江明浩竟然捏住李国兴的鼻子，把嘴唇对上了李国兴的嘴，牛本红顿时有些崩溃。 抱着牛本红的韩平，眼珠子也差点没瞪出来。 第488章 功德无量的事 李国兴觉得自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耳边有人说话他知道，身体被人用力的按压他也知道，可他睁不开眼睛，更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紧紧的拽着他，让他彻底沉入黑暗，永远不能再回到光亮。 他还听到了自己媳妇的哭喊声，那个娘们，就知道干嚎，为啥不拉自己一把呢？ 还有，是谁在自己身上使劲的按，按的他胸脯子生疼，等等，这咋还有人亲自己的嘴啊，妈的，不是牛本红这娘们吧，都多大岁数了，咋还老不正经的。 等等，就在自己的嘴唇被人扒开吹进来一口气之后，他的身体就像是有了一股力量，好像能让他脱离那股黑暗的力量，于是他拼命的想要抓住这股力量，每次当那口气吹进来的时候，他就拼命的吸进身体，然后他的眼前慢慢有了光亮。 “醒了！睁开眼睛了！我的老天爷啊！” 看到李国兴睁开眼睛，韩平激动的不行。 好在人没死，这要是死了他韩平这辈子怕都得做噩梦。 毕竟小江是他带来的，也是他接洽的，尽管小江没做错啥，可如果李国兴死了，这个事咋说都好像和他脱不了关系。 “老李啊！你个死鬼，你......” 看到李国兴醒了过来，牛本红也激动的不行，奈何腰还被韩平给抱着，挣扎不开，只能干嚎。 李国兴的目光朝着自己媳妇和韩平暼过去。 韩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 这事整的，他....... 江明浩已经站了起来，但是这几分钟全力以赴的抢救，让江明浩出了一身的汗，加上一宿没睡觉也没吃东西，江明浩的脸色惨白。 “老李，你怎么了啊？你这是......” “赶紧送医院，我只是短暂的让李厂长没事，但具体情况还要让医生检查了才知道。” 江明浩的声音有些嘶哑。 牛本红一愣。 “小江啊，你救了我一命！” 李国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刚才那股拉着他走出黑暗的力量就是小江，虽然他不知道小江用的什么手段，但是救命之恩是跑不了了。 牛本红现在也明白了这个事，虽然这年轻人救人的方式有点那个，但....... “小伙子，我家老李这到底是啥毛病啊？” “急性心梗，赶紧去医院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牛本红不知道什么是心梗，但听着似乎很严重，那跟心脏相关的能是小事嘛！ 于是牛本红和韩平两个人合作，一起把李国兴扶着上了小轿车。 “小江，你脸色不咋好，没事吧？” 韩平也注意到了江明浩的状态，有些担心的问道。 江明浩摇摇头，一脚踩下油门。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厂里知道的职工并不多。 但是李国兴被牛本红和韩平扶着上了小轿车的这一幕很多职工却都看到了。 “冯军，这个小年轻不简单啊，还有车呢！” 有工人调侃冯军。 “嗤，不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有什么稀罕的！” 冯军撇撇嘴。 尽管看到江明浩上了小轿车，他内心是疯狂的羡慕，但嘴上自然是不会有好话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没准人家本事就是大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冯军不悦的朝着女人看过去，是第三小组的侯梅。 这女人长的好看，打扮的也好看，冯军对她的印象还挺好，侯梅之前对他态度也不错，怎么会...... 侯梅冷冷的看了冯军一眼，扭着身子离开了。 冯军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怨懑。 女人都是嫌贫爱富的，不就是看见人家开了辆小汽车嘛，翻脸就跟翻书似的。 他冯军早晚也能开上小轿车，还要比这个小轿车更好更豪华。 到了医院，韩平扶着李国兴，牛本红跑前跑后。 “他这是急性心梗，好在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就不好说了。” 大夫给李国兴做了检查之后，对牛本红说道。 “这病人发病很急，精神状态还很清醒，竟然没有失去意识，很少见啊！” 大夫看了一眼李国兴，自言自语道。 “我之前失去意识了，是一位小同志把我救醒的，他说那叫啥......” “心肺复苏！” 牛本红接道。 “对对，就是心肺复苏，小同志说我这情况挺严重，虽然醒了，还是得到医院来。” 大夫有些惊讶。 还有这样的手段？ “那位小同志呢？我想见见！” 但凡是医生，都对医术和治疗手段有着孜孜不倦的求知欲。 江明浩在外面等人的时候，去副食品商店买了两个面包正，还没等吃，就被牛本红喊了进去。 对于大夫的请教，江明浩没有藏着掖着，这个急救手段也不是他江明浩发明的，而且急救手段这个东西，知道的人越多受益的人就越多，江明浩不仅没有拒绝请教，还指导的十分仔细，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十分到位。 “真是没想到，这几个动作竟然就能救命，小伙子，你这是功德无量啊！” 大夫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同志，戴着眼镜，没有一般医生身上的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清冷感觉，反而有着几分学者的儒雅气质。 江明浩笑着摆摆手，功德无量算不上，但能救人一命他还是很高兴的。 李国兴看着江明浩的侧脸，心里之前的那一丝丝龌龊想法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他李国兴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李国兴之前就是想从江明浩这里得到提取吡喹酮的方式方法，然后把这个东西交上去，这样，他当年所遭受的那些不公和嘲笑就会被通通扔回去，他李国兴的名字也重新被那些人记起。 但是现在...... 都说人死过一次，想法会发生很大变化。 李国兴此时就是这样，他忽然觉得自己执着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忽然就不重要了。 命都没了，名也好利也好，又有什么用，埋不进棺材也带不到另一个世界。 “小江啊，晚上到家里吃饭吧，婶子给你做几个好菜，好好的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不仅救了老李，更是救了我们一大家子！” 牛本红这人虽然彪悍泼辣，但是人心不坏，甚至三观很正。 “谢谢婶子，我还有事，比较着急处理，以后有机会的吧！” “人是铁饭是钢，什么事也不能不吃饭，那吃个饭......” “行了，小江说再说就再说吧，你要是真有那个心，就在家把东西做好了，送到厂里，小江是真的没时间！” 李国兴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的改变。 第489章 又被相中了 “行，那我就做好了送到厂里。” 听到牛本红的话，韩平惊讶的嘴巴大张，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牛本红这是吃错啥药了吧？ 以前要是李国兴这么跟牛本红说话，牛本红能直接扑上去给李国兴挠个满脸花，这难道是因为刚才经历了生死，导致牛本红性格大变？ “小江啊，你说的那三样东西，我......” 回了药厂，李国兴吞吞吐吐的跟江明浩提起了江明浩之前提到的喷射混合器、混合罐还有澄清器，要说时间不这么紧急的话，他还能想方设法，发动所有关系找一找，可是只有一天的时间，他去医院又浪费了三个小时，想要找到这三样东西，几乎是不可能了。 虽然李国兴对吡喹酮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执着了，可是江明浩和冯军的那个赌约还在，这个事怎么说都还是很棘手。 “我可以自制。”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就重新回到了研制车间，之前被打断的步骤他还要重新再做一次。 李国兴看向韩平。 这啥意思？ 那三样东西能自制？ 韩平也看着李国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跟小江也不熟啊！ 但是俩人都很默契的没去问江明浩。 李国兴跟韩平使使眼色，韩平意会，很快拎过来一个暖壶和两个杯子，还顺便带了一包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龙井茶。 韩平给江明浩泡了一杯茶，然后蹑手蹑脚的送到了车间里，放在了江明浩身边的操作台上，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出了车间，李国兴对着韩平竖竖大拇指，韩平又跟李国兴点点头，看着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 江明浩用眼睛的余光看向两人，在心里无奈的摇摇头。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李国兴发病这件事是有很大好处的。 李国兴之前打的算盘虽然李国兴自己没说，但做为人精的江明浩早就看出来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李国兴支出去的原因所在，只不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如果李国兴要是一直惦记吡喹酮的提取方法，虽然他不怕毕竟也麻烦。 江明浩是个很专注的人，心思一旦收回来，就彻底的投入进了手上的工作。 直到下午一点多，牛本红拎着几个饭盒子过来，江明浩才终于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 牛本红是真的下了血本。 一共六个大饭盒，两个饭盒里装的饭，另外四个饭盒，一个里面装着土豆炖鸡，一个里头是酸菜炖骨头，一个里头是萝卜炖肉，还有一个竟然是大虾。 这菜饭的丰盛程度把李国兴都有点吓着了。 牛本红是个特别精细的人，过日子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他们家几个孩子，除了老大，下面的几个孩子就没穿过新衣服，包括他也是，堂堂药厂厂长，连一身体面衣服都没有，脚上穿的袜子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补丁。 家里的伙食就更不用说了，别说鸡鸭鱼肉，就是包饺子都是韭菜鸡蛋馅的，想吃肉，等着吧！ “媳妇，你这可以啊！” 李国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我和老韩这可是借了小江的光了啊！” 李国兴调侃了牛本红一句。 “那是，要是没有小江，你们俩想吃大鱼大肉？那可得等！” 牛本红一边说，一边把装着大虾的饭盒往江明浩跟前推。 “小江啊，婶子说吃虾，这大虾啊是我求人从渔民手里买的，新鲜着呢，平时可吃不着。” 牛本红看向江明浩，眼睛里的神色立刻变得慈爱起来。 韩平心道：牛本红不会也看上小江，想把小江弄他们家当姑爷去吧？ 不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嘛！ “谢谢婶子！” 牛本红一番好意，江明浩自然要诚心实意的谢谢。 但是他的筷子却基本没碰饭盒里的大虾，他对海鲜有轻微的过敏，包括上次在深市，老沈那一大桌燕鲍鱼翅，他也只是挑了些相对致敏性低的东西吃。 这一举动落在李国兴和韩平的眼里，却越发觉得江明浩不简单。 一般人看到这一大盒子烧的油光锃亮的大虾即使忍得住不下筷子，也忍不住眼睛往上瞥吧，但江明浩的确是看都没看饭盒里的大虾一眼，甚至连肉吃的都很少，夹到碗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土豆和萝卜。 江明浩平时的饭量并不大，一碗饭足够，但可能是饿的时间太长了，江明浩破天荒吃了两碗。 “再吃点，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婶子再给你盛一碗。” 看到江明浩放下了筷子，牛本红立刻说道。 “婶子，我吃饱了，你们吃，我去忙了！” 江明浩不想今天晚上再熬通宵，所以白天的时间就不能浪费。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牛本红嘴角的笑容不减反增。 “孩子妈，你看啥呢？” 李国兴也注意到了自己媳妇的眼神，好奇的问道。 “老李，咱家大梅21了，到了说婆家的时候了，我看这个小江真是不错，你回头跟小江说说，问问他有对象没？” 韩平一听，心道还真是让他猜着了。 好在他之前没跟李国兴说过自己心里的想法，否则现在肯定尴尬。 “你可拉倒吧，就咱家大梅那条件，你可真是敢想。” “大梅咋地了？那是你亲闺女，你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亲闺女咋地了，亲闺女我也得实话实说，就小江这条件，别说是咱家大梅，就是老高家那在京市上大学的丫头也配不上人家，你可赶紧打消这心思吧！” 李国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管江明浩能不能提取出吡喹酮来，单看能够提纯卷柏纯液，这就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问过自己在京市的老同学，目前国内是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或者任何一个人，能够提纯出卷柏纯液的。 那位老同学还说要找时间专程来一趟海市，看看卷柏纯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李国兴给搪塞了过去，在他没有完全将卷柏纯液应用到制药中去的时候，这个东西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特别是京市的那些人。 这样的人才，他闺女...... 牛本红撇撇嘴，心里很显然对李国兴的态度不太满意，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这再次让韩平觉得惊讶。 牛本红竟然没开骂？ 第490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小江啊，婶子先回去了，晚上再给你送饭来啊！” 江明浩进车间之后没多久，李国兴和韩平就撂下了筷子，即便如此，几大盒子菜除了大虾还剩下几个没吃，其他菜基本吃的差不多了。 牛本红白了李国兴一眼。 真是舍得，一点不知道给家里几个孩子留一口。 但是转过头跟江明浩打招呼，脸上又带了笑。 韩平摸摸鼻子，刚才牛本红的那个眼神他是能看懂的，虽然没冲他，但那些菜可不仅仅是李国兴吃的啊！ 牛本红拎着饭盒子走了。 韩平看了李国兴一眼，李国兴让韩平回去歇歇，虽然韩平身体还过得去，但年纪在这摆着呢，一天一宿没睡觉，啥好人也熬不住，韩平却摆摆手，让李国兴去休息。 李国兴都已经得了心梗了，这其中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是最重要的。 “你们都去休息吧，这边我自己一个人能处理好。” 听到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谦让，江明浩开口说道。 “那个小江啊，你也一天一宿没睡了，虽然年轻，但也熬不住，要不你也去睡一觉？” 李国兴虽然心里头也着急，但自从刚才想开了之后，这个事在他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用，你们去休息吧，你们在门口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韩平和李国兴对视一眼。 小江说的也对。 他们俩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除了让小江分神之外，啥用没有。 “那我们俩就先去睡一会，有啥事你让人去喊我们啊！” “嗯。” 两人这才举步离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江明浩无奈的摇摇头。 他还真的不是很困，这和年龄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主要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处于高度集中状态，大脑异常活跃，这个时候，人是不会觉得疲劳的。 没有人打扰，江明浩手上的动作都跟着快了很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中间不断的有人在门口悄悄探头，江明浩看到了，却没理会。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明浩！” 是侯梅。 侯梅拎着一个保温饭盒站在门口，另外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 之前江明浩一直没有用目光正视侯梅，但现在侯梅就站在门口叫他，他不得不应了一声。 “明浩，这是我中午回去做的饭菜，我手艺不好，但好歹能顶饿，还有，我听人说这东西用热水泡了能提神，我给你拿来了，我给你房门口了，你有空拿一下啊！” 侯梅没有等江明浩的答复，把东西放在门口的凳子上，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好像生怕江明浩会追上来把东西还给她。 好在江明浩并没有追上来。 侯梅的一颗心跳的飞快。 她靠在墙上，用手拍打着自己气喘吁吁的胸口。 脑海里全都是早上江明浩跟冯军两个人对峙的画面。 她真的没有办法把这个江明浩跟小时候那个瘦的像只猴子似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她不喜欢许大炮，更不喜欢江明浩。 小时候之所以跟他们玩在一起，是因为其他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只有许大炮像个傻子似的，唯她是从，所以后来她跟着舅舅来到海市，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从来没有想念过他们之间的友情。 直到不久前和许大炮的邂逅。 她没想到许大炮变化那么大，虽然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气质变了很多，最重要的是眼界比普通人高很多，还很有钱，所以她才会....... 只是现在，侯梅有些后悔。 她当初为什么目光那么短浅，非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否则许大炮和江明浩一定会顾念旧情，哪怕随便拉她一把，她的日子也要比很多女人过的好的多。 侯梅虽然自私，但也很聪明。 从刚才江明浩看她的眼神里，侯梅就能读得出来，在江明浩心里，儿时的那点旧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侯梅伸手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竟然掉眼泪了。 “你可真是有意思啊！干出那种事，还想着人家把你当朋友？嗤！” 侯梅抹干脸上的眼泪，自嘲的说了一句，然后大步的回了车间。 她侯梅不是输不起的人，自己做过的事她就能承担后果，刚才给江明浩送去的饭菜和咖啡，就算是对他们儿时那段友情最后的纪念吧！ “小江，这是谁送来的？” 韩平睡了三个多小时，一睁开眼睛就赶紧来研制车间了，刚站到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凳子上的东西。 “不知道。” 江明浩没有碰侯梅送来的东西，也不想提到侯梅。 韩平自然是不信，但小江既然不愿意说，他一个半大的老头子也不能揪着这事不放。 “小江啊，你弄的怎么样了？” 韩平睡的并不好。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极度困乏的，但是脑子里一直装着江明浩和冯军打赌的事，迷迷糊糊的根本睡不踏实。 “顺利的话，晚上九点之前能结束。” 啊？ 韩平被吓了一跳，想从江明浩的脸上确认一下，但是江明浩根本就没有抬头。 这这这...... 正在此时，李国兴也睡醒过来了。 “厂长，不得了了，小江刚才说今天晚上九点之前就能提取出吡喹酮。” 李国兴也被吓了一跳。 反应只比韩平大不比韩平小，毕竟韩平对药品研发并不是太懂，李国兴却是专业出身，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事情的难度有多大。 “老韩，小江要是真能这么快提取出来，那真的是......” 李国兴拽了韩平的袖子一把。 “真的是啥？” “真的是天才，是古今第一人啊！” 李国兴其实并没有夸张，如果江明浩不是重生回来的，真的是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取出吡喹酮的。 “这是啥？” 李国兴一扭头也看到了凳子上的东西。 “不知道，小江也说不知道。” 李国兴走过去，把饭盒打开了。 嚯！ 里头整整半个猪肘，还有几片白花花的肉片子，还有一条鱼。 总之一个大号的饭盒子装的满满当当的。 旁边的网兜里还有一小罐东西，上头写着一堆英文名。 李国兴闻了一下，不是牛本红手艺的味。 不过李国兴也没问江明浩，默默的把饭盒盖盖了回去。 一个厂长，一个主任，再次成了门神。 经过这次的事，韩平和李国兴两个人的关系近了不少。 第491章 这就是吡喹酮 五点半，职工们陆陆续续下班。 “小子，加油啊，我可等着明天早上的结果呢！厂长，主任，你们辛苦了啊！我先下班了！” 临下班前，冯军特意到研制车间绕了一圈。 “冯军，你这态度有点太嚣张了！” 韩平忍不住出言呵斥。 以前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子是这样的人。 “韩主任，有句话说的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不是李厂长非要关闭研制车间把我下放到车间去当工人，也就没有今天，所以，不是我冯军太嚣张，而是李厂长欺人太甚。” 冯军的心里已经对打赌的结果十分笃定，所以，他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想过要留退路。 李国兴看了冯军一眼，破天荒的没吱声。 但落在冯军眼里， 就是李国兴心里没底，在躲避他的锋芒。 “冯军，有句老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把事情做绝了，万一明天你真输了，可没人同情你！” 韩平日常也算是个老好人，至少面上没跟哪个职工撕破过脸，实在是冯军的态度让韩平实在看不下去了。 “输了就是输了，认赌服输呗，不过 ，输的人可未必是我，要同情，韩主任还是同情同情咱们的李厂长吧，明天一早，华光制药厂的厂长可就不姓李了！” 说完，冯军得意的笑着大步离开。 气的韩平浑身直哆嗦。 “太嚣张了！这小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老韩，我都不生气了，你也别跟着生气了，咱们这岁数都大了，跟他们年轻人可比不了，我也想开了，万一小江真要是提取不出吡喹酮，我就不干这个厂长了，正好回家歇歇，忙叨了半辈子了。” “厂长，我就不明白了，这冯军以前虽然是个刺头，但说话办事都说得过去，怎么就突然之间成了这个德行啊！” “冯军啥来头你不知道吧？” 听到李国兴的话，韩平皱了皱眉头。 冯军的档案没有交到他手里，而是直接留在卫生局了，所以，冯军是什么来头，他还真的不知道。 “卫生局要有人事变动，冯军应该是事先就知道了什么风声，不管咋说，你啊，就安安稳稳的当好你的主任，别的事都别操心了！” 李国兴没有明着说冯军的来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韩平心里有点不舒坦。 如果真是和卫生局的挂钩，这个事还真是不好办。 晚上六点，牛本红再次来送饭。 菜虽然不如中午的丰盛，但也绝对不是一般时候能吃到的。 吃饭的时候，牛本红眼珠子还是不断的往江明浩的脸上瞄。 “婶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没，没有，小江啊，那个......婶子想问问你，你搞对象没？” 李国兴正在啃鸡骨头，听到这话，差点没咔嗓子。 “咳咳咳.......你.......咳咳咳.......” “你干啥啊？我就问问小江搞没搞对象，随便唠嗑的，你至于嘛！” 牛本红白了李国兴一眼。 她下午回去后，脑袋里一直合计这个事，越合计越觉得小江不错，即使大梅的条件配不上，那二青也行啊，二青才19，长的也比大梅好看，还在纺织厂上班，这条件不算低了。 “婶子，我在插队的生产队结婚了，孩子都已经快三岁了！” 啊？ 牛本红的失望顿时爬满脸。 真是太可惜了！ 看着这么年轻，着急结啥婚啊，而且孩子都那么大了，真是....... 李国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自己家这虎娘们缠着人家小江不放。 韩平也很惊讶，虽说心里头多少也有点惋惜，但想到牛本红的闺女也一样嫁不了小江，心理又平衡了！ 没能把江明浩拐回家当女婿，让牛本红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之后的态度难免有些讪讪的。 李国兴不断的给牛本红使眼色，江明浩倒不是很在意。 人家就是打听了一下，又没干什么，他完全没必要往心里去。 “小江啊，你别往心里去，你嫂子这人没啥坏心眼子，就是有啥事都挂脸上，直来直去的。” 等到牛本红离开之后，李国兴跟江明浩解释。 “李厂长言重了，婶子忙前忙后的做饭送饭，我感谢还来不及。”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李国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对江明浩的看法无形之中又上了一个台阶。 “小江啊，你不要太有压力，提取不出来就提取不出来，没啥大不了的。” 虽然江明浩说了晚上九点就差不多，但在李国兴的内心深处，对此并不是很相信。 “没有压力，之前我说是九点，现在看，用不上了。” 江明浩站起来，伸了下胳膊之后，淡淡的说道。 “小江，你的意思是......” 李国兴不敢把自己猜测的话说出来。 “再有一个小时，吡喹酮就提取完成了。” 李国兴看了一下表，现在是六点半，也就是说，七点半吡喹酮就能提取出来了？ 他没记错的话，小江应该是今天凌晨才开始提取的吧？ 这是什么速度？ 而且，看小江的神态，并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这种自信让李国兴第一次正视了江明浩说的话。 “我进去了， 收下尾。” 看着江明浩走进去。 李国兴和韩平两个年纪加一起超过一百岁的老头，激动的脸都红了。 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啊！ 因为兴奋，俩人根本就坐不住，来来回回的绕着门口转悠。 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时间，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时间。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明明感觉过去了很久，但是表针也似乎没怎么动弹。 车间里的江明浩则恰恰相反，因为知道结果，所以毫无期待和紧张，他的脑袋里甚至出现了媳妇和闺女的笑脸。 终于，反应瓶中的液体结晶完毕，原本微微泛黄的液体，最终成为了白色微微泛黄的细腻粉末。 江明浩把反应瓶拿起来，朝着门口走。 在外头走来走去跟热锅上蚂蚁似的两人立刻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齐刷刷的盯着江明浩手里的反应瓶。 大气不敢出。 似乎只要一呼吸，反应瓶里的东西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这就是吡喹酮。” 江明浩把反应瓶拿起来，放在两人的面前。 第492章 是不是来不及了? “这这这.......” 李国兴激动的有些口舌僵硬，这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小江，把这个直接拿过去是不是就能治老张的病？” 韩平倒还好，毕竟他没有李国兴的执念，他最关心的是，张帆的命能不能因此保住。 “嗯，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两天前张帆的情况就已经不是很乐观，这中间又耽搁了一天一宿，张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真的不好说。 李国兴的面上稍微闪过一抹复杂，虽然在此之前他曾经很痛恨张帆的行为，可他的确不知道张帆自己也感染了血吸虫病，现在再想，张帆偷了苯乙胺是为了救自己老娘和自己的命，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原谅。 “厂长，那我跟小江先过去了，你回家等消息吧！” 韩平知道张帆和李国兴之间的恩怨，当时几乎已经到了喊打喊杀的地步，李国兴必然是不愿意露这个面的。 “我......我也过去吧！我先回趟办公室，马上回来！” 李国兴说完，做贼似的飞快离开。 等到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罐麦乳精，两罐红糖，还有个袋子也装的鼓鼓囊囊的，但外面包着油纸，看不到是什么。 韩平心道：李国兴原来是这样的李国兴，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三人很快抵达了张帆的住所，大门依旧倒在地上，很显然，张帆根本没有出门。 院子里照样是静悄悄的。 因为现在的时间比那天早的多，虽然光线依旧很暗，可是有月光，能够看到院子一侧的地上长满了杂草，之前江明浩从墙上拿下来的那块砖也依旧扔在地上。 屋子里漆黑一片。 韩平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一次，他没多想，直接越过江明浩抢先一步进了屋。 “老张？” 没有应答。 韩平的心更慌了，虽然那天才经历过一次生死的考验，但韩平依旧没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最重要的是，江明浩已经提取出了吡喹酮，如果老张死了，就真的太遗憾了。 “老张？” 炕上，拔凉。 老张蜷缩在角落，旁边有半碗水，也是冰凉，之前离开的时候，韩平把热水壶和油茶面都放在了张帆的身边，但很明显，老张并没有吃。 “老张？老张？老张？” 韩平哆哆嗦嗦的把手往张帆的鼻子下面放。 “老张啊！你怎么就不挺挺啊，小江已经把药带来了啊，老张啊.......” 韩平嚎啕大哭。 把刚进门的李国兴吓了一跳，同时心也沉了下去。 尽管他并不认为自己当初开除张帆有什么错，可是大家共事十几年，总是有感情的，真的面临生死的这一刻，李国兴心情很不好受。 江明浩的心情没有韩平和李国兴那么复杂，他走上前，伸手在张帆的手腕上搭了一会。 “人还没咽气。” 啊？ 韩平一阵尴尬，脸上的眼泪还没干，鼻涕泡也还挂着，一时间竟然忘了擦。 韩平按照江明浩的安排去烧热水，冲红糖水，又兑了一点盐在里面。 江明浩则是给张帆做按摩。 张帆就是长时间的水米不进，导致了脱力和脱水，暂时还不至于死。 等到糖水温度合适了，还和上次喂疙瘩汤一样，江明浩掐着张帆的下颚，韩平用汤匙往嘴巴里面倒。 李国兴也想上前帮忙，但江明浩和韩平配合默契，他根本搭不上手，合计了一下，转身出去点炉子了。 屋里一点热乎气没有，没病没灾的人待着也容易感冒，更何况张帆这样随时可能跟阎王爷作伴的人。 等到李国兴将炉子点着，张帆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意识还有些模糊。 很半天，才认出来站在炕沿边的韩平和江明浩，还有李国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李国兴激动，还是什么原因，张帆非要坐起来。 “老张啊，你别激动，好好躺着。” 看着之前壮硕魁梧的老张瘦的皮包骨，脸上基本上看不到肉，整个脸只剩下轮廓，像是骷髅一样，李国兴鼻子不受控制的有些发酸。 “是啊，老张，你现在太虚弱了，你先缓缓，等下得吃点东西，小江说，服用吡喹酮之前，你胃不能是空的，要不容易接受不了。” 听到服用吡喹酮几个字，张帆的眼里顿时有了光亮。 这束光亮太刺眼，特别是从张帆死气沉沉的脸上射出来。 “我.......” 张帆想要说话，但是严重的脱水让他嗓子干的好像是龟裂的土地，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你别激动，我这就去给你煮疙瘩汤。” 韩平一个平时在家啥也不干的大老爷们，能做的东西属实有限。 “把这个切几片放里头吧！” 李国兴把油纸包递给了韩平。 里头竟然是人参。 “这是我个人买的，可不是厂里的。” 看到韩平惊讶的神态，李国兴赶紧解释了一句。 韩平倒没怀疑李国兴是拿了厂里入药的人参，毕竟入药的人参品相跟他手里的这个比差的远了，他就是惊讶，李国兴怎么这么豁得出，之前他可是恨不得把老张挫骨扬灰的。 韩平去煮疙瘩汤了，江明浩也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屋里就剩下李国兴和张帆。 气氛有些尴尬。 “老张，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当时我也是一时间火气上头，也不清楚你家里和你的情况，我要是事先知道的话，可能就不会......” 李国兴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更不是个会说软和话的人，他的本意是想让老张安心，过去的事他已经不计较了，可是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最后干脆四下看了一眼，看到一侧的炕席歪到了一侧，走过去把炕席重新铺了一下，扭头又看到柜上杂七杂八的堆满了破烂，又走过去收拾起了破烂。 张帆虽然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极度虚弱，但意识却是清楚的。 李国兴能跟他说刚才那几句话，他真的很意外。 他倒是从来没记恨过李国兴，毕竟是他偷了厂里的东西，他避着不见李国兴，避着不见药厂的人，也是因为心虚，总怕自己做过的事被人知道，被人戳脊梁骨。 但事实证明，李国兴并没有把真相宣扬出去，连韩平都不知道真相，更不要说普通职工了。 “厂......长.......” 张帆忽然努力的嘶哑出声，把正在收拾药盒子的李国兴吓了一跳。 第493章 接连的尴尬事 “是不是要喝水？” 李国兴没伺候过人，也不知道张帆这种情况能有什么需求，所以，看到张帆旁边的饭碗空了，就猜测张帆可能是要喝水。 张帆摇摇头。 “那是饿了？我去看看老韩那做的怎么样了？” 李国兴扔下手里的烟盒就要出去，却看到张帆又摇摇头。 不是渴也不是饿，还能是啥啊？ 李国兴有点懵圈了，实在是猜不出来。 “厂......厂长，我要.....” “你要撒尿是吧？” 李国兴这回脑袋灵光了，但张帆这个样子起来上厕所是绝对不可能了，李国兴在屋里转悠一圈，看到个空的罐头瓶子。 “来来来，我给你接着，你就往这里头尿！” 李国兴倒是没多想，把罐头瓶子上的盖子拧开，抖落抖落灰，直接掀开了张帆的被子。 张帆肯定是不好意思，再怎么说，李国兴是厂长，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让顶头上司给自己接尿，他是真的尿不出来。 “哎呀，老张啊，你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都说了，过去的事就算是过去了，你现在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你现在这样，不等出门就得摔，到时候可就不是丢面子这么简单了，小江已经拿了药来了，你可千万不能在服药之前出点啥事，行了，别扭捏了，尿吧！” 张帆是真的尿意很强烈，哪怕他憋的脸通红，努力的克制，也很难克制的住。 关键李国新还像哄孩子撒尿似的，嘘了起来，张帆最终招架不住，奔涌而出。 张帆的脸臊的通红，也总算是让脸上多了几分活人的人气。 李国兴出门去倒尿，韩平这边疙瘩汤也煮好了，进屋却没看着李国兴，只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韩平下意识的朝着张帆身下看，没看到身下有湿的痕迹，至少证明刚才张帆没尿，那这么大的味是咋突然出现的呢？ “老张，来，我扶你坐直了，咱们准备吃饭！” 张帆羞于启齿，韩平也不好深问，所以这个事就此掀过。 李国兴倒了尿罐回来，用水冲冲又拎了回来，按照张帆这情况，指定还用得上。 “厂长，你整个罐头瓶子干啥，准备当茶缸子喝水啊？” 韩平随口一问，差点让李国兴吐了，张帆的脸则更红了。 看到两人的反应，韩平忽然回过味来，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原来李国兴还有这一面呢，竟然还能豁得出身段给老张接尿，看来他以前真是太不了解李国兴，甚至误解对方了。 “厂长，你歇一会吧，折腾一天了！” 为了掩饰尴尬，韩平扯了句话，就转过头喂张帆吃疙瘩汤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韩平的疙瘩汤做的水平提升了不少，里面的疙瘩不再大的大小的小，只不过味道稍差，但这个也没办法，小江特意交代的，说是张帆现在这个情况，尽量少摄入盐分。 可能是饿的太久了，也可能是强大的求生欲望支撑，尽管每咽一口，对张帆来说都很艰难，张帆还是很快的将一大碗疙瘩汤都吃了下去。 吃完之后，张帆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眼里的光也更亮了一些。 韩平把碗扔到水盆里，就到处找江明浩。 江明浩没在院子里，韩平是在道边的一个草坑子旁边找到江明浩的。 “小江，你咋上这来了，黑灯瞎火的，风还大，别冻感冒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韩平跟江明浩之间也算是熟悉起来了，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拘着了。 “韩主任，你看看这是什么。” 韩平凑过来，低头朝着江明浩手指的方向看。 江明浩的跟前，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楚是什么，韩平干脆走过去，伸手去拨弄，不等江明浩开口阻止，韩平就被地上的那团黑东西‘咬’了一口，疼的韩平倒抽了一口凉气。 “啥东西啊？” 就这么一下，韩平的手指头就被扎出了血。 “刺梨。” 韩平闻言，顾不上疼，再次往前凑，小心翼翼的扒拉过一根枝条，趁着月光仔细瞅。 不过刺梨是在每年的七月份开花，八九十月份才会结果，现在的枝条是光秃秃的，只有一些刚冒头的嫩芽，但就是这些嫩芽，将韩平的手指头刺破的。 韩平自然是知道刺梨的，可却并没有见过活的刺梨植株，所以，哪怕他仔细瞅最终也没瞅出什么来。 “我看不出来啊，不过，这东西不应该是在陕西、甘肃一带才有的嘛，我没听说过北方有啊！” 韩平实话实说。 “我也是第一次在北方看到。” 江明浩本来是想出来吹吹风，提提神，哪怕他再年轻，身体素质再好，这么连轴转的折腾，还是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沉，结果刚出来没多久，他就看到了眼前的刺梨植株。 起初江明浩也不敢确定，就像韩平说的，刺梨并不是北方的作物，虽然刺梨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但是跨了地域，就很稀奇了。 “小江啊，老张吃完东西了，咱们进去？” 韩平对刺梨不感兴趣，所以，没再跟江明浩讨论这个问题。 “嗯。” 江明浩嗯了一声，扭头往回走，但心里却想着，回头要问问张帆，外头的这个刺梨是什么时候长的，是人为种的，还是自然生长的。 他是要深入做中医药行业的，但凡是跟中药相关的东西他都感兴趣。 回到屋，张帆的状态已经和江明浩出去之前截然不同了。 “小江......” 虽然声音还是虚弱，但已经能够清楚的发出声音了，这证明张帆的身体并没有到油尽灯枯的程度。 “韩主任，帮我拿个干净的饭碗来。” 江明浩对着张帆点点头，然后就准备让张帆服药了。 正常的吡喹酮饮片是经过再次加工的，吡喹酮的含量只有百分之三十五到百分之五十，而江明浩提取出来的吡喹酮含量是百分百，因为江明浩要精确的用药才能保证最大限度的发挥药效，而又不会伤害张帆的身体。 李国兴的两个眼珠子盯着江明浩，即使到现在，他都觉得不真实，怎么都不敢相信，反应瓶里的白色粉末就是吡喹酮。 因为是一次用药，江明浩的使用量特意加大了一些。 白色的带豁的饭碗碗底，白色的粉末快速的和水融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陌生的微微有些刺鼻的味道。 当饭碗被放到张帆眼前的时候，张帆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第494章 新发现 “老张，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韩平被张帆的眼泪弄的鼻子也跟着发酸，这人上了年纪，咋还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老韩说的对，喝吧！” 李国兴也鼓励了一句。 但这画面有点诡异，江明浩的脑袋里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潘金莲喂武大郎喝药的场景。 张帆倒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药有问题，只是觉得有些不现实，原本是在炕上等死的，却突然迎来了转机，而给他带来转机的人又是那么的意想不到。 张帆哽咽着张开嘴，将饭碗里的药一口喝下去。 “我把这些吡喹酮按照每顿的用量分好了，一共三十份，十天的量，十天后再视情况决定还要不要继续服用。” 江明浩用废旧的报纸把药分成了三十份，放在了柜子上。 分出去了三十份之后，反应瓶里的粉末下去了一大半。 李国兴多少有点心疼。 “小江，我......我谢谢你......谢谢......” 张帆发自肺腑的跟江明浩道谢，如果不是他现在体力不支，真的应该跪下来给江明浩磕几个头。 “不用谢，张师傅，我想问一下，你院子外头的那些刺梨是你种的还是它们自己长的？” 看到张帆的状态已经能够沟通和交流了，江明浩打算直接把问题解决了，毕竟下一次他未必还会再来。 “刺梨？你是说外头那些带刺的树趟子？” 江明浩点头。 “那叫刺梨啊！我不知道那是啥东西，是以前旁边院里住的老太太给我的苗，我看着上头带刺，正好种在外头，能挡着那边的黄鼠狼窜过来嚯嚯。” “就是直接埋地了？没再做别的？” “没有啊，我之前天天起早贪黑的上班，哪有闲工夫瞅它，那东西挺好活，发水干旱对它都没啥影响。” 张帆的状态的确是好多了，一长串话说下来，也没有卡壳。 “那我等下挖两棵带走，行吗？” “小江啊，别说是挖两棵这东西，你就是挖我这俩眼珠子，我都没话说啊！” 听到江明浩这么客气，张帆有点急。 “张师傅，那你好好养病吧，康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等到药吃没了，让韩主任联系我，我们再研究后面的事。” 张帆点点头。 江明浩说完，没再多做逗留。 他准备明天一早就赶回白沙，所以今天晚上他是无论如何要好好睡一觉的，疲劳驾驶要人命，他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李国兴嘱咐了张帆两句，也跟着出来了。 “小江，外头真有刺梨？” 李国兴是科班出身，他对刺梨的了解比韩平要多，所以，对于在北方能够看到刺梨他和江明浩一样惊讶，一样感兴趣。 “嗯，我去挖两棵。” 院子里不缺锹镐，江明浩随便拿了把铁锹就出去了。 刺梨的根系也很发达，这符合西北作物的通性，看到江明浩挖的吃力，李国兴也转身拿了镐，帮着江明浩一起挖。 “小江啊，你挖这东西要回去种？” 一边挖，李国兴一边跟江明浩闲聊。 “白沙的部分生产队在种植中草药，我打算把刺梨带回去尝试一下，能不能大面积种植。” “种植中草药？” 江明浩的话让李国兴震惊不小。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种植中草药，这东西也可以种植吗？ “嗯，野生的中草药数量并不多，采摘困难，人工种植能够解决这两个问题，也能从一定程度上降低药物生产的成本。” 李国兴听的眼睛里冒星星。 如果小江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是造福整个医药业的事啊！ “现在都种植了什么草药？” “目前只有沙棘，已经种植了几百亩。” “沙棘？几百亩？” 李国兴以为自己听错了。 沙棘也是西北地区的作物，还没听说过在北方能够生存的先例，而且小江说种了几百亩...... “嗯，接下来我打算大面积种植黄芪、甘草、白芷等常见的中药，最多三年，种植面积就能超过三千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李国兴却没有丝毫怀疑。 而且，他的心忽然蠢蠢欲动起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脏破土而出，带动着一股热流走遍全身。 “小江，你种植的这些中草药，一定要供给我，华光制药厂在我的手里一年不如一年，我之前为啥一门心思的想要提取出吡喹酮，就是想着让华光制药厂能够重新再站起来，但我实在是能力有限，没那个本事。” 李国兴忍不住自嘲。 “吡喹酮我会优先供应华光制药厂，半年内，不会再供应给其他的药厂，这半年，应该足够李厂长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国兴立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江明浩不仅不记前仇，竟然还...... 要知道，对于吡喹酮这种技术含量的药，只要江明浩愿意，分分钟就能卖出天价，全国所有的药厂都会争先恐后的购买或引进，江明浩完全可以同时供应给其他药厂。 “小江，我......” 李国兴竟然哽咽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眼眶发热，就是想哭。 有了吡喹酮，华光制药厂不说能一跃成为全国第一，但绝对冲进全国前几名的药厂之列。 他李国兴也就能对得起上一任老厂长的嘱托，也能够对得起当年他离开那里时候许下的豪言壮语。 “李厂长别太激动，你的心脏现在可娇贵的很，禁不住情绪波动。” 听到江明浩的调侃，李国兴的泪意终于被打断。 “让你看笑话了啊！” 李国兴抹了抹眼角。 江明浩没再说话，继续低头挖刺梨。 足足挖了二十分钟，才挖出了两棵。 江明浩小心的整理了一下纸条，放进了后备箱。 回屋招呼了韩平一声，韩平说他今天晚上就在老张这住了，怕老张刚吃了药，晚上有啥情况。 李国兴和江明浩自然没意见。 江明浩把李国兴送回了家，李国兴非要拉着江明浩回家住，江明浩自然是拒绝，等江明浩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时，已经是十点半了。 躺到床上的瞬间，困意立刻席卷而来。 江明浩用前后两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光速睡着了。 再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江明浩看了下时间，七点半，比他预想的起晚了最少一个小时。 洗了把脸，江明浩马不停蹄的去了华光制药厂。 打了的赌，他不能失约啊！ 等江明浩抵达华光制药厂，就看到了乌乌泱泱的一帮人头。 第495章 意外来客 冯军站在人堆的最前面，看江明浩从车上下来，嘴角立刻就浮现出了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韩平和李国兴早就到了，此时，就站在冯军的旁边。 对于冯军的嚣张，这一次，韩平一句话都没说，既然这小子自己上赶着作死，他也没必要拦着。 “小子，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冯军的确是这么想的，一大早过来他第一时间就去了研制车间，看到车间外头挂着锁，他当时就觉得江明浩因为没有提取出吡喹酮提前跑路了，如果不是他还剩点理智，可能就已经去李国兴办公室逼宫了。 “不来的话，怎么能亲眼看着你离开华光制药厂呢！” “哈哈哈，真是嘴硬，这么说，你提取成功了？” 冯军大笑几声，脸上的嘲讽压都压不住了。 “你觉得呢？” 说完，江明浩拿出一个小药瓶，这是他昨天从张帆那随手拿的，吡喹酮他还留着救林秀芝的命呢，不可能都拿出来，谁知道冯军会不会发疯，他不能冒这个险。 “这里头是吡喹酮？” 药瓶是注射青霉素用的透明的小玻璃瓶，所以，里面的吡喹酮粉末是能够看得见的。 但是瓶子太小了，江明浩放的吡喹酮更少，围观的职工都想凑上去仔细的看看。 “我忘了，冯军同志没见过吡喹酮。” 江明浩要是想贬损谁，是绝对能直接扎心的。 冯军当然没见过，他要是见过的话，没准就能照猫画虎找到思路提取成功了，可是这话从江明浩的嘴里说出来，让冯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的不好看。 “这里面的白色粉末就是吡喹酮，英文名称是praziquantel，无臭味微苦有吸湿性，分子式是c19h24n2o2，分子量314.21，熔点是136到138摄氏度， 沸点1377摄氏度，易溶于二甲亚砜，不溶于乙醚......” 江明浩拿着小药瓶，一步步的朝着冯军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将吡喹酮的各种化学信息如数家珍。 “它不仅是治疗血吸虫病的广谱抗寄生虫药物，对华支睾吸虫、肺吸虫、姜片虫、绦虫和囊虫都有很好的治疗的效果，这个......冯同志都知道吗？” 这句话说完，江明浩已经站在了冯军的面前。 冯军的个子并不矮，但在这一刻，面前的江明浩身上的气势竟然像是大山一样，让冯军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其余众人则都是瞪大眼睛，虽然都听不懂，可是却没人怀疑江明浩是在胡说。 特别是之前在研制车间跟冯军一起的那五个人，几乎是在江明浩说出吡喹酮的英文名称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场赌注，冯军输了。 此时他们开始无比的庆幸，庆幸昨天没有跟着冯军一起闹事，否则...... 与此同时，他们对江明浩的好奇也达到了顶点。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怎么能够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就能提取出吡喹酮的。 “你......你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瞎编的？” 冯军早就乱了阵脚，可是他不能承认。 只要他不承认，这个赌就不算输，他就能继续留在药厂，徐徐图之。 对，不承认！ “这个就要看李厂长的了。” 江明浩说完，看向李国兴。 他昨天之所以会跟李国兴定下了有限供应华光制药厂半年吡喹酮的事，就是为了现在。 “应该马上了。” 李国兴说完，就往工厂大门口看过去。 韩平一愣，不知道李国兴的说的马上要到了，说的是谁。 海市还有能认识吡喹酮的高手？ 但是很快，韩平就知道李国兴说的人是谁了。 卫生局的毛文韬局长，药品监督局的朱虹洲局长，还有好几个卫生局和药品监督局的副手，总之对于他们这些药厂来说的最大领导都来了。 冯军的脸色巨变。 他的腿肚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发软。 “老李，你说的人在哪呢？” 一走进来，朱虹洲就着急的问道。 毛文韬紧随其后。 他们接到李国兴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就来了。 治疗血吸虫的特效药，这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啊，全国上下倾注了多少人力物力在研发这种药，都没有成功，但李国兴说有人研制出来了，而且还要优先供应给华光制药厂。 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不仅激动，而是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朱局长，毛局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同志叫江明浩，吡喹酮就是他提取出来的，小江啊，这位是咱们海市药监局的朱虹洲局长，这位是卫生局的毛文韬。” 朱虹洲和毛文韬几乎是同时看向了江明浩。 这么年轻？ “朱局长，毛局长，这是提取出来的吡喹酮。” 见到两人，江明浩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而是直接将手里的药瓶递给了朱虹洲。 朱虹洲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过药瓶。 毛文韬在一边看着，眼睛不经意的瞥向冯军。 从朱虹洲和毛文韬出现的那一刻起，冯军就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一动没动了。 “这......” 朱虹洲只知道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很金贵很金贵，但他并不了解吡喹酮，也没见过，所以一时间除了激动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已经给一位血吸虫晚期的病人服用了这个药，这个病人就算作是临床了吧，朱局长可以安排专人对这位病人的服药情况进行记录和观察，我在白沙市还有一位晚期病人，我会记录详细的数据，剩下的，就朱局长主持了。” 江明浩说的很清楚明白，一款药物想要投入使用，是需要大量临床数据的，但这个不是江明浩需要考虑的范畴，只要朱虹洲想要让他白沙市的药厂早日成为血吸虫特效药的生产厂，就会自己想办法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自己搞成品药，而是只供应吡喹酮，这其中的反锁事情多的很，牵扯的精力太大，而以他现在的人脉想要做这些，付出的精力将更多，所以，不如退一步，不过即使只是供应原材料，这其中的利益也是极大的。 “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人。” 朱虹洲依旧沉浸在激动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甚至完全没注意到，他堂堂一个药监局的局长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年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第496章 挺身而出 “朱局长，我马上就要赶回白沙市，那边的病人情况很危急，等着吡喹酮救命，但在这之前，有个事情希望朱局长能做个见证。” 冯军听到江明浩的前半句刚要松口气，结果立刻就听到了江明浩的下一句话。 “小江同志，你说！” 现在在朱虹洲的眼里，江明浩俨然就是他海市药监局崛起的希望之星，所以，江明浩说的话，自然得重视。 “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觉得人做事应该善始善终有头有尾，昨天，这位同志咄咄逼人，强迫李厂长用我是不是能提取出吡喹酮一事跟李厂长打赌，如果我不能按时提取吡喹酮，李厂长就要拍拍屁股把厂长的这个位置让出来，如果我成功了，这位同志就自觉离开华光制药厂。” 江明浩没有提冯军的名字，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来江明浩在说谁。 “我不是个赌性的人，也对打赌不感兴趣，但这事关华光制药厂的未来，我不得不应战，现在结果出来了，还希望朱局长能够当个见证人，让这个赌注走完最后一步。” 江明浩从头到尾的语气都淡淡的。 和冯军的咄咄逼人完全不一样，江明浩就只是平淡的叙述，可越是如此，越是让冯军吓的肝胆俱裂。 朱虹洲没想到江明浩说的竟然是这种事，他看了一眼冯军，也是个年轻人，不过既然能打这种赌，一看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这位小同志，既然赌注是你提的，那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就履行吧！” 面对一个普通的药厂工人，和一个代表着海市药监局美好未来的希望之星，朱虹洲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赌注这事虽然幼稚，但既然江明浩当真了，他也愿意做出态度来，就当是给江明浩一个面子了。 “老朱，这个事......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话赶话的就赶在那了，不能当真，小江同志啊，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很有本事的年轻人，心胸必定也很大，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是吧？” 不等冯军开口，毛文韬忽然说道。 韩平的心忽悠了一下。 看来这个冯军背后还真是有来头啊！ 朱虹洲不明所以，带着探寻的眼神看向毛文韬。 毛文韬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属于耗子粑粑不拉在自己头上，绝对不会下耗子药的人，现在，很明显是在为那个年轻人出头。 “毛局长这话说的有偏颇，首先这个事并不是因为话赶话才发生的，而是冯军同志逼迫着李厂长必须应下的，这一点在场的职工都能证明，至于我的心胸大不大，和这件事也没有关系，这是原则性问题。” 江明浩丝毫没有留任何情面的怼了回去。 他几乎在毛文韬开口的瞬间就知道了毛文韬此行是来给冯军撑腰的，冯军之所以会这么嚣张，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毛文韬。 但别说毛文韬只是个市卫生局的局长，就是再大几级，江明浩也不会惯着。 理站在他这边，而且他的手里还握着关乎整个华光制药厂未来发展命脉的东西，他没道理给这个毛文韬面子。 毛文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他刚才已经给他搭好了台阶，这小子完全不理会。 “原则性问题？把一个认真工作的员工因为一个玩笑赶出药厂，这不是原则，这是损人不利己，是扼杀人才。” 毛文韬这话一说出来，朱虹洲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他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看冯军，这小子的面相......别说，眉眼附近还真的挺像的，难道这小子是毛文韬的亲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事还就真有点不太好办了。 毕竟这小子没犯什么大错，就是打赌输了，他要真是坚持让人家离开，就等于是打毛文韬的脸，以后两个人之间多少都会生出嫌隙。 “人才？是逼迫厂长下位的人才还是浪费资源带头扰乱工厂纪律的人才？毛局长不妨举个例子说一说，只要毛局长能够举出一个冯军同志的先进事迹或者研究成果来，我立刻给冯军同志鞠躬道歉，并且将吡喹酮不要一分钱的贡献给华光制药厂。” 即使是这个时候，江明浩的态度也没有太大变化，甚至从头至尾都称呼冯军为同志，气度跟冯军一比，高下立判。 但是每一句的内容都足够让人震撼，都足够让人忌惮，更让冯军胆寒。 韩平看着江明浩，心里既觉得解恨，又为江明浩捏把汗。 李国兴则是内心有些复杂，其实小江完全没必要咬着这件事不放，毕竟赌注这个事对小江本人没有任何的影响，相反，如果他给了毛文韬这个面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小江没有退步，说白了就是在为他李国兴出气。 毛文韬被江明浩的话说的里子面子都没了，最重要的是冯军真的没有任何能够拿得出来的成绩，冯军是怎么进的药厂他比谁都心里有数。 “你确定要把事情做绝？把人赶尽杀绝？” 最后，毛文韬只能扔出这句话。 他希望能够吓退江明浩。 再怎么样江明浩只是个外市的年轻人，哪怕有些能耐，但肯定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江明浩但凡想给自己留点退路，都会改变态度。 “还是那句话，把事做绝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只是要求一个公正的结果，朱局长，这个事你来裁决吧！” 朱虹洲其实一直都在心里纠结着怎么开口，但不等他想好，江明浩就先开口了。 “毛局长，这个事和小江没关系，这是我的意思，冯军在厂里这两年，工作一直不上进，不仅如此，还偷拿了不少原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并且屡教不改，即使没有这个事，我也一直都想将冯军开除。” 李国兴站了出来。 他不能把这个锅都背在小江的身上，也不能让朱虹洲难做，既然这件事是因他而起，那他出头也是正常的，总归就是个厂长呗，不干就不干了！ 毛文韬的眼神立刻看向李国兴。 眼神里带着只有李国兴能看懂的东西。 但是李国兴没有闪躲。 人不能一辈子当孙子，不能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真的丢了良心和底限。 第497章 做出选择 “冯军还偷过厂子的物料？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事可真就不是简单的开除这个简单了，这个事......” 这个时候，朱虹洲站了出来。 之前他不好开口，毕竟打赌这个事即使是放到派出所，也算不上是违法犯纪，顶多就是输不起而已。 可如果李国兴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事的性质可不就不一样了。 “这些厂里都有记录，朱局长要是想看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去拿过来。” “先不用，毛局长啊，这个事你怎么看？” 朱虹洲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冯军和毛文韬之间有亲戚关系，而且关系似乎还算比较近，所以，他不说解决办法，把这个球踢给毛文韬自己吧！ 他毛文韬要是真不要脸，当着这么多职工的面说死说活的要保下冯军，那他毛文韬以后也别要名声了。 毛文韬的脸色不好看，他岂能不知道朱虹洲的意思，不想得罪自己，又不想得罪姓江的，就把自己踢出来背锅了。 “毛局长，你要给我主持公道啊！我......” 看到毛文韬迟迟没表态，冯军的心理防线有些崩溃了，他太害怕毛文韬会顾及自己的面子而放弃他，因此直接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毛文韬跟前，就差抱大腿了。 “冯军，你这是干什么？起来！” 冯军的这个样子让毛文韬心里火起，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他这么冲出来跪在自己跟前，不就是坐实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关系嘛，那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就一点立场没有了，哪怕是事实也会被诟病。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那小子他提取出来的是什么，你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也都没见过吡喹酮是啥样啊，我没输，我没输，是不是？毛局长，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冯军的话让毛文韬的眼神快速的闪烁了一下。 “你先起来！老朱，还有这位小江同志，我们去办公室说吧，已经这个时间了，别耽误职工们工作！” 毛文韬硬是架着冯军的胳膊，将冯军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没有那个时间，之前我就说过我还等着回白沙市救命，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如果毛局长认为成年人对自己的言行可以不负责任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毛局长奉行这种做人的方式，我也可以从善如流，回到白沙后，我会联系其他的药厂，相信只要我愿意，会有数不清的药厂趋之若鹜。” 说完，江明浩扭头就走。 “小江，小江同志，你等等！” 看到江明浩翻脸，朱虹洲急了。 他毛文韬可以为了这个不知道和他什么关系的冯军而不顾海市的利益，但他朱虹洲不行。 “这件事的确没什么复杂的，李厂长，你现在就让厂里发通知，正式开除冯军。” 得罪毛文韬就得罪吧！ 有的选的时候，朱虹洲不愿意和毛文韬撕破脸，但没路可走的时候，他也不是非要和毛文韬维持所谓的官场关系。 毛文韬的脸黑如锅底。 “毛局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救我的话，我就......” “闭嘴！” 看到冯军像个泼妇似的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的样子，毛文韬烦躁到了极点，恨不得一巴掌将冯军拍飞。 这边，李国兴已经让韩平安排人拟通知了。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也不久留了，后面有什么事让李厂长直接和我联系吧！” 江明浩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冯军，只是给朱虹洲留了句话，就脚下如风的出了厂子。 背影帅的让一众女职工眼睛里冒出了红星星。 人堆里的侯梅心情则更是复杂到了极点，尽管她之前已经告诉自己，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江明浩也好许大炮也好和她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这一刻，看到江明浩跟市里的两位局长对峙的样子，还是让侯梅的心不受控制的荡漾。 江明浩的确是很着急，上车之后，几乎一个停顿都没有，油门一踩，轿车就像箭一样蹿了出去，只留下空气中被扬起的尘埃。 毛文韬看着大门的方向，眼睛里弥漫着一层深不见底的黑雾。 他毛文韬从政近三十年，被人这么当众赤裸裸的打脸，而且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还是第一次。 很好，他记住这个名字，这长脸了！ 人在江湖走，不可能一辈子碰不上，只要有一天这小子求到他头上，他要把今天的耻辱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李国兴和韩平的感觉却是扬眉吐气。 小江这小子真是有脾气，本来李国兴都做好了吃这个哑巴亏的准备，却没想到江明浩这手玩的又硬又漂亮。 朱虹洲心情则又是另外一种，他这是第一次接触江明浩，不知道江明浩到底是什么性格，为人的品质怎么样，总之是一无所知，但他可算是为了这小子把毛文韬彻底得罪死了，结果这小子就留了一句话，人就没影了。 他心里没底啊！ “李厂长，走走走，咱们去你办公室，你把具体情况再跟我说说！” 当务之急是确定吡喹酮这个事是不是真的靠谱，别的都靠边站，就连一脸狗屎色的毛文韬，朱虹洲都忘招呼了。 最后还是韩平上前招呼的毛文韬。 “毛局长，外头冷，到办公室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毛文韬根本无心喝茶，但想到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他沉着脸点点头。 冯军已经被保卫科的人给带走了。 药厂的职工们也陆陆续续的散了。 但一连几天，职工们都在议论今天发生的事情，主要是这件事太精彩了，最重要的是，李国兴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过段时间厂里就会加大生产强度，可能还会扩大生产规模、招收新职工，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久之前，他们还觉得药厂指不定干到哪天就倒闭呢，怎么能想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就改变了这个局面呢！ 因此，药厂的职工们无形中也都把江明浩当成了是挽救药厂的大恩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明浩几乎是一路没有任何歇息的直接杀回了白沙市。 轿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油箱里的油基本已经空了。 江明浩刚走到病房，就听到了屋里传出嘤嘤嘤的哭声。 江明浩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第498章 再次惊呆众人 推开门，老太太和陈秋菊站在病床旁边。 老太太正抓着林秀芝的手，一边说着话一边哭着。 旁边的陈秋菊则是一脸的不耐烦。 “你谁啊？” 陈秋菊是最早发现江明浩，嘴角一勾，显得越发的尖酸刻薄。 “李所长呢？” 江明浩上次是遇到了这个陈秋菊的，也听到了陈秋菊说的那几句难听的话，自然知道陈秋菊不是个好货色，但现在李建民不在，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问一声。 “不知道，这老婆眼瞅着就要咽气了，他这个当男人的还一天到处跑，把人扔给个老太太和俺这个嫂子，真是没心没肺。” 陈秋菊在医院伺候这些天早就烦的不行了，要不是老太太压着，早跑了。 “闭嘴！一天不找打浑身皮子刺挠是不？” 对于这个儿媳妇，老太太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就是个搅混星，要不是想着儿媳妇家里没人了，把她撵回去没处住，她早就把人给撵回去了。 “小伙子，你是找健民的？” 老太太其实和江明浩打过照面，但当时着急，加上上了年纪，老太太并没有认出江明浩。 “大娘，我是......” “完了，娘，林秀芝没气了！” 忽然，陈秋菊嗷的喊了一嗓子。 江明浩立刻冲过去，果然，看到林秀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呼吸也几乎停止了。 “喊大夫！” 江明浩对着陈秋菊喊道，然后自己则是立刻用手按在林秀芝的胸口上，帮着林秀芝恢复心跳。 看着江明浩的手就按在林秀芝的胸脯子上，陈秋菊的眼珠子瞪圆了，心道这林秀芝都瘦成鬼了，这小年轻胃口倒是重，这也能下得去手，怕不是变态！ 老太太也看到了这一幕，对于老太太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对于这种事是更难接受的。 老太太的那个年代，很多女人就因为被别的男人碰了一下或者看到了点什么，就会为了清白自杀，可是老太太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小伙子是在救自己闺女。 “大夫！大夫，救救俺闺女啊！” 看到陈秋菊没动静，老太太也顾不上骂了，踮着小脚急匆匆的出门喊人去了。 陈秋菊则是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眼睛一直盯着江明浩按在林秀芝胸脯子上的那双手。 啧啧，这要是被李建民看着，林秀芝就是不死，也没脸活着了！ 大夫很快来了。 不过这年代抢救的手段有限，只能电击和注射药物。 曹中瀚也很快赶了过来。 不到五分钟，病房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曹中瀚有些愧疚，他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实在吃不消，这才离开了病房到办公室去休息了一会，谁知道就出了这个情况。 人要是能抢救回来还好，要是抢救不回来，他对不起病人家属，也对不起自己之前跟江明浩许下的承诺。 “妮啊，娘说你要挺住啊，别把娘扔下啊，你要是走了，娘也活不下去了，妮啊，妮啊，娘在这呢啊！” 老太太站在一边，没有她能站的地方，老太太也知道这个时候过去起不到作用还可能耽误大夫急救，但是心里的恐惧和害怕又让老太太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闺女的小名，央着闺女活下去。 药物已经注射下去了，是阿托品。 效果不如盐酸肾上腺素效果好，但肾上腺素这年代还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林秀芝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还是对阿托品不敏感，急救了十分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老太太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靠着窗台，腿脚都抖的厉害。 陈秋菊也离的远远的，心里却盼着林秀芝最好抢救不过来，否则她还得在医院盯着，天天日子过的难受巴拉的，还得被老太太指使的团团转，死了就干净了。 “再注射一针琥珀酸氢化可的松。” “这是什么药物？没听过啊！” “可拉明呢？” ..... “洛贝林呢？” ...... 江明浩接连报出七八个急救药物，在场的包括曹中瀚在内，都没听过。 “那还有什么急救药物？” “还......还有硝酸甘油.......” 这是杨海说的。 他已经被江明浩刚才说出的那些药物震的有些发懵了。 他突然发现，江明浩知道的东西真的太多了，绝对不是他这个普通市医院大夫能比得了的。 “那就上硝酸甘油。” “但是已经注射过阿托品了，原则上是不能再上硝酸甘油的，这是......” “都什么时候了，能救命就是原则！” 江明浩忽然加大声音，疾言厉色道。 杨海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有立刻行动，这个事他做不了主。 从医就是这样，人可以救不活，但不能是因为他们操作上的失误造成人死亡的。 “听这个小伙子的吧，出了啥事，俺兜着！” “ 听他的，出了事我负责！” 几乎是在同时，老太太和曹中瀚一起开了口。 这还有啥说的，家属和院长都发话了，杨海立刻让护士拿了硝酸甘油来，深吸一口气，注射了下去。 “娘，秀芝是你闺女，但现在可是人家李建民的媳妇，你做的哪门子主，回头要是真死了，李建民非得埋怨死你不可！” 陈秋菊翻了翻白眼，跟老太太说道。 “那下回换了你抢救，俺不做主了，省得你男人埋怨俺！” 陈秋菊被老太太怼的无语，心道这老太太就是看不得她好，青天白日的就诅咒她。 就在此时，李建民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远远的就看到自己媳妇的病房站满了大夫，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这一刻还是来了吗？ “秀芝，秀芝啊，我来晚了！” 李建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进的病房，站在外面的大夫和护士们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对于李建民这个人，他们都认识，也都知道这男人对媳妇好，那真是一心一意的好，从打媳妇住院以来，李建民肉眼可见的足足瘦了将近三十斤，壮实的中年男人，成了个行走的骨头架子。 “有心跳了！” 就在此刻，林秀芝的心跳终于恢复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甚至有两个年纪较小的护士，感动的掉了眼泪。 老太太绷着的一股气，这才撒了，人一下子就瘫坐到地上。 曹中瀚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看向江明浩。 第499章 ‘死\’而复生 “小江啊，吡喹酮......” “在这里！” 江明浩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听不清楚，但是在他把反应瓶拿出来的瞬间，整个病房猛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曹中瀚想要抬起手，触碰一下反应瓶，半晌却没有抬起来。 他是不太敢相信的，仅仅三天时间，江明浩就提取出了吡喹酮，就提取出了国家大批科研人员一年多还没有成功的吡喹酮。 可是他知道，江明浩手里拿着的就是吡喹酮，就是能够挽救无数血吸虫病病人生命的特效药。 “小江！” 李建民更是激动到了极点，他看着江明浩，激动的差点就要跪下来，还是江明浩单手扶了他一把，才没让李建民跪下。 李建民真的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血吸虫病在国内已经流行很多年了，从他小时候开始，就看到过很多很多挺着巨大肚子的人死去，所以，即使他带着媳妇到处寻医问药，心里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小江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李建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善事，才能够遇见小江啊！ “那什么时候开始用药？” 理论上，医院是绝对不允许病人在医院救治期间私自用药的，更何况用的还是自己提取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临床验证的药，但曹中瀚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真的太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见识到这个特效药创造的奇迹了。 李建民也满眼期待的看着江明浩。 “病人现在情况太虚弱，等病人醒了之后，先注射一些葡萄糖，如果可能的话再吃一点流食，然后就可以服用药物了。” 曹中瀚点头，立刻安排杨海负责这个事。 “秀芝？秀芝？” 医护人员在曹中瀚的要求下，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病房，李建民这才得了空坐在了病床旁边，看着自己的媳妇。 “秀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小江已经把药带回来了，你的病能治了，你一定要坚强点，不为别的，就当为了咱家那俩孩子，他们俩天天在家念叨你，这没妈在身边的孩子看着就可怜，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李建民其实经常在林秀芝的耳边碎碎念，但林秀芝的状态昏迷的时候居多，所以，基本上没给过李建民什么回应，这次，林秀芝的手却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 “妮！” 林秀芝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这么睁开过眼睛了，老太太激动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秀芝，你醒了！” 李建民的眼睛也红了。 就连站在病房外头的江明浩都觉得鼻子有点酸。 只有陈秋菊，有些阴森的扫了林秀芝一眼，对于林秀芝再次醒过来，她觉得很不爽。 杨海很快过来给林秀芝注射了葡萄糖。 “秀芝，你还没见过小江吧？总跟你念叨，还没见过本人呢，这就是小江，就是他研究出了救你的药，咱们家啊，真是欠小江的太多了啊！” 看到林秀芝的眼神朝着江明浩看，李建民立刻开口介绍。 “嫂子。” 江明浩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林秀芝的眼睛有些湿湿的，她虽然一直都处于昏迷的状态，但那种昏迷并不是失去意识，只是她睁不开眼睛，也动弹不得，可上次江明浩在病房里跟曹中瀚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但她也没想过，她真的能活着等到小江回来。 健民说的对，他们一家欠小江的太多了，等到她好了，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小江，也要让两个孩子记住小江的恩情。 “秀芝，小江说了，你得吃点东西才能服药，我到医院的食堂去借个炉灶，给你煮点粥喝，行吗？” 林秀芝已经很长时间没正儿八经的吃东西了，有时候状态好能喝下一点米汤，但也会吐出来，每次吃东西，对她来说，就像受刑一样，可是现在，她看到了生的希望，哪怕是受刑，她也要吃。 看到林秀芝微微眨了眨眼睛，李建民激动不已。 “娘，嫂子，我去给秀芝煮粥去了！” 李建民高兴疯了。 这都多少天了，媳妇终于能有意识这么清醒的时候，终于能愿意吃东西了。 duang。 因为太激动，出门的时候，李建民撞到了门框上。 这一幕把江明浩和老太太都逗的嘴角带笑。 “小伙子，你坐下歇会，这东西打一瓶得挺挺长时间呢！” 老太太用手指了指点滴架上的葡萄糖。 “大娘，我先去找曹院长，跟他商量一下嫂子下一步的治疗方案，等下再回来。” 江明浩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江明浩需要完整的吡喹酮使用的记录，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医院，李建民或者老太太对这方面的东西又不懂，这个事只能让曹中瀚帮忙安排。 “娘，你说这姓江的不会是忽悠人的吧？那个大点个小瓶子，放屁崩的那点白色粉末子，就能救命？” 陈秋菊的嘴向来闲不住，而且从来没有好话。 “娘，你瞪俺干啥啊？俺也没说啥啊，你就是看不上俺，偏心眼子的老太太！” 陈秋菊说完，还瞪了床上的林秀芝一眼。 “滚滚滚，爱上哪上哪，别在俺眼前晃悠！” 老太太被陈秋菊烦的很，闺女好容易醒的，她生怕陈秋菊这嘴上没把门的，说点什么不好听的，影响闺女情绪。 “切！走就走，俺还不稀得在这待着呢，一股子死人味。” 在老太太的拐棍落下之前，陈秋菊赶紧跑出了病房。 “妮，别听你嫂子瞎胡说八道的，俺瞅着那小子是个有能耐的，曹院长都信那小子，肯定错不了。” 老太太怕陈秋菊刚才的话让闺女好容易生出来的活下去的希望再没了，所以，赶紧跟闺女说道。 林秀芝看着自己的老娘，心里特别的温暖。 这些天，娘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就跟小时候一样，跟她说话，喂她吃东西，哪怕她吐的娘手上衣服上都是，娘都和小时候对她一样的温柔，让她别着急。 娘都快七十岁了，还为她操心，她很愧疚也很难过。 “妮？” 看到闺女的手微微动了动，老太太赶紧伸出手，抓住了闺女的手，然后老太太就看到闺女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妮不哭啊，不哭，娘的妮刚强着呢，不哭啊！” 老太太嘴上这么安慰林秀芝，自己却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第500章 竟然师出同门 院长办公室。 “华光制药厂？” 江明浩把他承诺给李国兴的话跟曹中瀚说了一遍，毕竟想要让曹中瀚帮忙，有些事他是要交代清楚的。 “厂长是不是姓李？” 江明浩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曹中瀚竟然还知道李国兴。 “李国兴，曹院长认识？” 曹中瀚闻言，怔愣了一下，很明显，曹中瀚不仅知道李国兴，而且似乎两人之间还有某些交集。 “我们俩师出同门啊！” 江明浩更惊讶了。 曹中瀚当院长，自己的医术自然也不低，应该是医学院一类毕业的，但李国兴是药厂厂长，从医和制药虽然听着好像殊途同归，其实却有相当大的差别。 但曹中瀚没再继续说，江明浩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问。 “我已经跟朱局长说过了，要提供给他一份完整的吡喹酮临床数据和记录，这个工作就委托曹院长了，做为回报，我会帮曹院长引进一部分抢救用的进口药物。” 曹中瀚收回思绪，这才想起来刚刚江明浩说的那一大串急救药物。 “小江啊，我听李所长说，你是插队的知青？” 江明浩点头。 “插队之前有过从医的背景吗？” 江明浩摇头。 曹中瀚难掩眼中的惊讶，一个没有过任何从医背景的人，却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取出吡喹酮，却能知道一大堆他这个从医三四十年的人都没听过的急救药物，现在还能从国外引进进口药物。 这...... 不过曹中瀚也有分寸，刚才江明浩没有追问他和李国兴之间的事，那么他也不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行，我会亲自安排下去的。” 曹中瀚应下了江明浩的请求，至于江明浩说的引进进口药物的事他没再提，医院的药物是有严格限制和把控的，别说他一个院长，就是白沙市的药监局也没权利百分百做主这件事。 而且，曹中瀚还有个私心，或者说野心，只是他暂时不打算提，等到林秀芝情况好转了之后再提也不迟。 等江明浩回到病房，李建民已经煮好粥回来了，正在小心翼翼的把粥往林秀芝的嘴里喂，老太太坐在一边，拿着小手绢，给闺女擦嘴。 林秀芝虽然还是没办法坐直，但是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 看到江明浩进来，林秀芝立刻看向门口。 “小江回来了？我煮了不少粥，你等下也喝一口垫吧垫吧！” 李建民欠小江的太多了，也正因为欠的多，他跟江明浩倒是没那么多客气了。 “我不饿，李所长先忙吧！我坐一会。” 江明浩说完，就拽了把椅子过来，靠着墙坐下了。 “小江啊，你这趟去哪了啊，是不是......” 李建民喂林秀芝吃了半碗粥，然后扭头准备跟江明浩唠两句，结果就看到江明浩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李建民的心里酸涩的不是个滋味。 打江明浩回来他就看到了，这才几天啊，江明浩就瘦了一圈，一想就是没黑没白的折腾，没准饭都没吃上。 这两天，曹院长闲聊的时候也跟他说了，小江提取的这个药特别有难度，国家一直在搞呢，但还没搞出来，想想就知道，他带着媳妇走了那么多大医院，都没办法治，如果这个药要是不难研制的话，这些大医院能束手无策嘛！ 林秀芝也看到了这一幕，心头感慨很多。 一个无亲无故的人能为她做到如此，真的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年轻人! “咱家啊这是积了大德啊，才能遇上这样的好人！健民啊，你们两口子以后可不能忘了人家小伙子的恩情！” 老太太压低声音感慨了一句。 “娘，我知道，娘，要不我到外头给你找个招待所，你好好睡一觉吧，您这么大岁数了，连着这么折腾，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李建民看着老太太明显消瘦的脸，心疼的说道。 “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这个钱你得好好留着，妮治病得用，俩娃娃以后上学更得用，可不能瞎花！俺知道你是心疼娘，但娘是吃过苦的，打小啥地方没住过，田埂子牛棚子野沟子，都住过，不妨事！” 李建民也没再坚持。 老太太虽然对他们这些晚辈很温和，但骨子里却很倔强，只要是老太太自己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因为强大的求生意志的支持，林秀芝把一大碗粥都喝光了。 这边李建民刚把碗收好，准备出去洗干净，江明浩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确是有点太困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小江，要不我去给你借张床，你好好睡一觉吧！” “不用，嫂子吃完了？” “嗯，吃了一大碗。” “我去叫曹院长过来。” 越早服用吡喹酮，对病人的身体越有好处，所以，江明浩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等到曹中瀚过来，江明浩已经把单次服用的吡喹酮的量分装好了。 “这个药我在海市已经给病人服用过了，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嫂子可以放心吃。” 虽然知道李建民一家都信任自己，江明浩还是把话说在了前头。 “小江，嫂子信你！” 林秀芝勉力让自己说出这句话，这也让病房里的人都惊讶不已。 林秀芝差不多一个星期都没开口说过话了。 吡喹酮味道有些涩，并不好闻，到了嘴里本能的就会让人有恶心的感觉，但林秀芝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这药太珍贵了。 “我等下会把这些药分好用量，放在护士手里，连着服用十天，情况应该就能好转。” 曹中瀚连忙安排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护士跟江明浩对接，这个事情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必须要保证不出纰漏，这不仅对病人本身重要，对医院，甚至对整个国内的血吸虫病的诊疗都有重要的意义。 等到把这一切都折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江明浩婉拒了李建民请他吃饭的邀请，找了个地方加了油，直接朝着家的方向开回去。 “明浩？” 结果，江明浩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让自己思念如狂的媳妇，也不是两个可爱的孩子，也不是岳父岳母，而是石兰。 石兰依旧穿着苏美秀的衣服，头上别着苏美秀的发夹，坐在灶坑旁边吃东西，就在看到江明浩的瞬间，石兰用脚把地上的糖纸踢进了灶下的草灰里。 第501章 疯狂的嫉妒 “明浩，你还没吃饭吧，俺给你煮几个鸡蛋吃！” 石兰忽视掉江明浩沉下的脸色，转身去篮子里找鸡蛋。 “不用了，我吃了！” 说完，江明浩就进屋了。 苏美秀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子。 小隔间里，两个孩子也睡了。 江明浩抱过一张厚被子给苏美秀盖好，又轻轻的把苏美秀微微倾斜的脖子摆正，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屋。 “你吃一口吧，大山叔和婶子今天可能不回来了。” 江明浩正准备去岳父母的屋里打声招呼，冷不丁的听到石兰的话。 “是大舅娘家的秋玲，怀了身子，但好像不知道为啥动了胎气，大山叔和婶子吃了晌饭就过去了，都这个时间了，俺合计着天黑路滑的，他们应该是在大舅娘那住了！” 对上江明浩帅气的脸，石兰略微带着几分羞涩说道。 她下意识的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又掖了一下发梢，胸脯微微朝前挺着。 “石兰姐，美秀的衣服你穿着不好看。” ？？？ 石兰一愣，稍后才反应过来江明浩这是在讽刺她。 但不等她说话，江明浩已经重新出门了。 江明浩知道岳父岳母不可能在大舅娘那住，这么多年不管多晚都会回来，所以，他开车去刘王庄接他们。 看到江明浩的身影消失，石兰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她偏不信邪。 她石兰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江明浩会真的不为所动。 想到这，石兰悄悄回屋，翻出了苏美秀的雪花膏。 苏美秀之所以看起来比自己皮肤细滑，还不是因为天天抹这些？ 她石兰要是天天抹，皮肤肯定比苏美秀还要好。 拿着雪花膏出门的时候，石兰看了一眼苏美秀身上厚厚的被子，一看就是江明浩后来给苏美秀盖上的。 凭什么，小时候处处不如她的苏美秀却能比她过的这么幸福，凭什么？ 鬼使神差的，石兰走过去，将苏美秀身上的被子掀了起来。 “兰姨，你在干啥啊？” 就在此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来。 是被尿憋醒的江月。 “哦哦，兰姨给你娘盖被呢，小月要去撒尿啊？” 石兰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一边顺手将被子给苏美秀重新盖回去，一边脸上堆起笑容，温柔的问江月。 “嗯，小月晚上喝太多红糖水了，小肚子胀的鼓鼓的。” 石兰闻言，立刻抱起江月，把江月放在了小尿桶上。 “兰姨，你身上的香香味道和娘身上的味道一样啊.......” 哄着江月睡觉的石兰动作猛的一僵。 “女的都是这个香味，等以后月月长大了也会这么香，乖，睡觉吧！” 好在是小孩子，好哄的很。 等到江月重新睡着，石兰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小崽子，和她娘一样，都讨人厌。 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能被全家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柜子里的那些个好吃的她都二十多岁了也没吃过两样，都是丫头片子，凭什么她从小就被爹妈当成赔钱货，当成累赘，不是打就是骂。 她石兰得不到的，别人也不应该得到。 特别得到这些的是在她心里一直不如她的人。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一切都抢过来，都变成自己的。 哈哈哈！ 想到这一天，石兰的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狰狞。 “明浩？” 刘王庄，看到突然进门的江明浩，一大家子都有些惊讶。 “秋玲情况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挨个打了招呼之后，江明浩问刘月梅。 “没事，就是秋玲这丫头太不听话，都说了怀了身子不让她干活，这丫头非要干，一早上又是做饭又是给喂猪的，结果被猪给拱了一下，找人看了，没大事，就是得养几天，等胎坐稳了再动弹。” 刘月梅一股脑的说道，虽然嘴上说着秋玲不听话，可是语气里是一点埋怨没有，只有满满的心疼。 “这大海啊，真是享福了，有秋玲这个好媳妇，以后就等着日子越过越红火吧！” 崔兰花笑着说道。 “可不是，要说大海能有今天，都是明浩的功劳，要是没明浩来来回回的帮忙，可没有这好日子。” 眼瞅着刘月梅又要开启夸奖感恩模式，江明浩赶紧打断。 “大舅娘，还是要注意点，如果发现有啥不对劲的地方，大舅娘就到尖山咀给我捎个信，我来接你们去医院。” “诶诶诶，俺刘月梅上辈子也不知道做啥好事了，摊上这么好的个小姑子，这么好的外甥女婿，啧啧！” 刘月梅虽然会说话，但这话却绝对不是虚的。 这些年，刘月梅和崔兰花两人相处的特别好，不仅没有那些姑嫂之间的矛盾，反而处的像是亲姐妹似的，这也是为什么刘月梅这一有事崔兰花就立刻到场，崔兰花这边有需要，刘月梅也是二话不说就上手。 “嫂子，你可别夸了，那啥，你们也早点歇着吧，俺们跟明浩先回去了！” 崔兰花也知道江明浩并不是很擅长和亲戚之间来回客套周旋，所以，她立刻起身，张罗着回去。 “明浩，这黏饼子你拿着，回头美秀要是想吃这一口了，你就用大锅热一下，或者用油煎一下，跟新烙的一样。” 刘月梅拎着挺大一袋子黏饼子递给江明浩。 “嫂子，这太多了，拿几块就行。” 粮食有多金贵，崔兰花心里清楚的很，特别嫂子家人口多，这么老些黏饼子， 够一大家子吃三两天的了。 “多啥多？俺这也不是给你的，再说了，当初明浩给拿了多少钱，别说这点黏饼子，就是买两马车粮食都用不了那些钱，赶紧拿着！” “谢谢舅娘！” 江明浩知道要是再推辞的话刘月梅该生气了，反正这些恩情他早晚会几倍几十倍的回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哎，对了，明浩，大舅娘说句不该说的，那个叫石兰的，你可得提防着点，俺瞅着那丫头就没啥正经心思，美秀那丫头心眼子直，跟人家掏心掏肺的，俺说多了，那丫头还不爱听，舅娘知道你是个明白的，可别......” “舅娘，我知道！放心吧！” 江明浩心道，石兰是啥人，舅娘接触一次就看出来了，偏偏自己那傻媳妇....... 唉！ 第502章 夜半偷欢 “明浩，大山叔，婶子，你们回来了？俺刚才烧了一锅热水，你们先洗漱吧，俺再给你们倒洗脚水！” 三人进门，石兰立刻迎了上来。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江明浩的眉头皱了起来。 石兰还真是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这是打算鸠占鹊巢？ “兰子，不用你忙活，你赶紧歇着去吧，俺弄就行。” 对于石兰住在家里，崔兰花虽然也有些意见，但她的想法和刘月梅还不太一样，她只是觉得一个没男人的寡妇，天天在自己家里和姑爷打照面，影响不好。 她没觉得石兰能像刘月梅说的那么心思不正，毕竟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婶子，俺在你们家吃在你们家住，俺心里本来就挺不是滋味的，你要是再不让俺干活，俺真就没法在家里住了。” 石兰一说完，崔兰花就没电了。 她再说下去，好像就是要撵石兰一样。 “我之前说过，石兰姐在家里是客人，不是丫鬟，如果让人看到石兰姐在我们家什么都干，我们也怕被人戳脊梁骨，这也不是石兰姐想看到的吧？” 江明浩这话是第二次说了。 “俺干的都是家里活，没人看见，俺......” 石兰还想要再说，就看到了江明浩冷冰冰的眼神看向自己。 “那俺就先回屋了。” 江明浩的眼神让石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想要说的话也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只想赶紧避开这道视线。 “娘，我给你和爹把热水倒上。” 江明浩从大锅里舀了热水，放到洗脚盆里。 每天晚上泡脚，是这一大家子都保持着的习惯，哪怕是两个小不点。 看着姑爷忙来忙去的背影，崔兰花和苏大山老两口都觉得心头热乎乎的。 享受姑爷给倒洗脚水这事，估计他们整个尖山咀、整个白山公社都没第二份吧？ “明浩啊，房子都盖完了，玻璃也上了，俺和你爹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了，你明天有时间去看看，还缺啥不，俺和你爹好添置。” “嗯。” 江明浩本来想说你们二老看着办，但是他知道两位老人的心思，所以没拒绝。 回到北屋，尽管炉子已经升起来了，还是冷得很。 江明浩把整个人，包括脑袋都埋进被窝里，才算是稍稍有了点暖和气。 半夜，江明浩睡的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感觉有人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他立刻睡意全无，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浑身的气息冷的骇人。 “明浩？” 但是，听到是媳妇的声音，江明浩的气息立刻转变了，忙不迭的用被把苏美秀搂住。 “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我这来了？” 江明浩嘴上这么问，心里却美的冒泡，一双手立刻就变得极不安分。 他都多少天没摸到自己这香香软软的媳妇了。 以前没尝过肉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知道了肉的美味，他每天都想念肉的味道。 “俺想你了啊！你回来咋不把俺叫醒呢？” 苏美秀被江明浩揉搓的呼吸有些急促，对着江明浩撒娇。 “哪想我了？这？还是这？” 江明浩没回答苏美秀的问题，而是先把手放在了两团绵软上，然后又往下移，脸上带着几分邪魅。 “讨厌，俺......” 一声娇喘不受控制的逸出。 这声娇喘就像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让江明浩再也控制不住，一翻身，就将苏美秀压在了身下。 江明浩馋肉，苏美秀又何尝不是，就像干涸龟裂的大地突然遇见甘霖，恨不得一直一直沐浴其中。 尽管两人有意控制，但是房子并不隔音，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东屋炕上的石兰嫉妒的脸都要扭曲了。 刚才苏美秀醒了，她本意是想跟苏美秀炫耀一下，她比苏美秀先见到的江明浩，江明浩还对她嘘寒问暖了，问她这几天在家里过的好不好，谁知道，苏美秀这个小贱人，竟然假意睡着，等她有了睡意之后，就偷偷去找男人睡自己了？ 石兰已经很长时间没碰男人了，她又是个对这方面事情本身就很饥渴的人，所以，这声音听在她的耳朵里，简直是要命。 “别回去了！” 云收雨霁之后，江明浩依旧搂着小媳妇不想撒手。 “不行，石兰姐发现了不好！石兰姐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心里该不舒服了！” “这是在我们自己家里啊，我抱着自己媳妇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明浩，老公~~~~” 苏美秀开启了撒娇模式，被亲的有些红肿的嘴唇随着软娇的声音一起贴在江明浩的耳边。 “好吧，那你得答应我，明天晚上要.......” 江明浩贴着苏美秀的耳边说道。 “你太坏了！”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 “行行行，俺答应你行吧？” 苏美秀的一张脸羞的通红。 她以前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这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原来有那么多花样，真是羞死人了。 江明浩用大被裹着，将苏美秀送到东屋门口。 “再亲一口！” 苏美秀无奈，只能又在江明浩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嘴角带笑的悄无声息的打开东屋的门，蹑手蹑脚的爬回炕上。 她略微有些心虚的看了石兰一眼，听到石兰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很快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石兰却睁开了眼睛。 被爱沐浴过的女人身上会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这个味道闻在石兰的鼻子里，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将石兰心底的那些恶意和阴暗一点点的勾引出来。 第二天一早，石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旧早早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饭。 江明浩这次倒是没说不吃，只是基本上没跟石兰说话，一直跟江月和艳红说话。 石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江明浩面对这两个丫头片子，眼睛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江月也就算了，好歹是江明浩亲生的，听说大的这个是江明浩从别处抱养过来的。 真是脑袋进大粪了，自己家有个丫头片子不算，还要把别人家的赔钱货抱到家里养。 而且她还听苏美秀说，尖山咀之所以会建学校，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江明浩觉得让艳红去公社上学太远，所以才会决定在尖山咀建学校的。 凭什么？ 这是石兰最近问的最多的话。 嫉妒让石兰有些面目全非。 第503章 要鸠占鹊巢? “明浩，你今天还忙不？不忙的话等下吃了饭去新房看看？” 崔兰花一心想着让江明浩去新房看看。 新房真的是太敞亮，太亮堂了，崔兰花每次去，都要里里外外的看，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新房。 别的不说，就说那玻璃，透亮的哟，就跟啥都没安似的，太阳光照进屋，特别的亮堂。 “行，吃了饭就去。” 江明浩很干脆的答应下来。 自打过了年，他根本就没在家消停几天，似乎重生回来的意义都模糊了。 再忙也不在乎这一天，正好，他也趁着在家，去孙宏伟那看看，顺便再看看敖子沟修路的情况。 知道要跟着江明浩一起去新房，两个小的也高兴的不行，她们都想跟江明浩在一起玩。 “石兰姐，这碗俺洗就行了，你进屋换件衣服，等下好一起去新房。” 看到石兰要洗碗，苏美秀立刻上前拉住石兰的手。 “俺就不去了，你们难得一家人在一起......” 石兰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有些可怜兮兮。 “石兰姐，你太见外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一样，什么你啊俺啊的，去去去，换件衣服，俺那衣服都在柜子里嘞，你想换哪件就换哪件。” “这不好吧，老是穿你的衣服......” 石兰一边说，一边若有似无的看向江明浩。 “这有什么不好的，俺现在怀着孕呢，这么大的肚子，啥也穿不上，放着也是放着，石兰姐上回是不是说那呢子大衣好看嘛，你就穿那件吧，你比俺高，穿上的指定好看嘞！” 苏美秀怕石兰不好意思，干脆直接进屋，把呢子大衣翻出来，放到了石兰的手里。 “美秀，你对俺真是太好了！” “石兰姐，你对俺也好，别说了，快穿上吧！” 石兰扭过头好像感动的擦眼泪，其实嘴角却浮现出一抹嘲讽。 苏美秀这个傻子。 “好看吗？俺没你长的白净，穿这个会不会显得特别土啊？” “好看，太好看了，就这么穿。” 苏美秀真心的夸赞道，比自己穿上这衣服时候还要高兴。 石兰走出来，第一时间就去捕捉江明浩的眼神。 就像苏美秀说的，她比苏美秀高挑，胸前也比苏美秀丰满，这件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她就不信江明浩不惊艳，可惜现实却是，江明浩压根就没有看她。 “媳妇，这件衣服就送给石兰姐吧，我这次去海市，看到海市有不少时髦的衣服，等你生完孩子，我带你到海市去买几件。” 听到这话，石兰恨的牙痒痒，手指甲甚至掐到了肉里。 江明浩昨天说的那句‘你穿美秀的衣服不好看’。 苏美秀，苏美秀，江明浩句句不离苏美秀，把她石兰当什么了，当空气？ “娘好看，娘最好看！” 听到江明浩的话，江月立刻上前，一把抱住苏美秀，狗腿子似的大声喊道。 “哈哈，咱们小月真有眼光！你娘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是仙女，是不是？” “娘是仙女！娘是仙女！” 江月哪懂得那么多，只觉得爹说的都对。 这话落在石兰的耳朵里，却无比的刺耳，他觉得江明浩是在故意给她难堪，连江月这个小崽子都是一个德行。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往新房走。 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社员，都热情的跟一大家子打招呼，但当眼神落到石兰身上时，都有些耐人寻味。 “石兰姐，别往心里去，你行得端的走的正，啥都别怕，有俺呢！” 感觉到了石兰心里的不舒服，苏美秀立刻从江明浩身边走过来，挽住石兰的胳膊安慰道。 “俺好着呢，没事！” 石兰隐去眼底的阴鸷，楚楚可怜的说道。 石兰越是这样，苏美秀对石兰就越是心疼。 石兰姐以前是多爽快干脆的人啊，像团火苗似的，现在却成了处处都要看人脸色的自卑到骨子里的人。 到了新房，两个小的立刻拉着江明浩进屋。 比起老人，小孩子的感情表达的就要直接热烈的多，她们喜欢新房子，就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在新房里像小耗子一样到处跑到处蹿。 “爸爸，俺和姐姐要住这个屋。” 在新房跑了一圈后，江月指着阳光最好的一个屋子对江明浩说。 石兰撇撇嘴。 小丫头片子是真敢想，她还从来没听过正房是给赔钱货住的。 “行啊，那到时候你和姐姐自己布置房间，需要什么就告诉爸爸，好不好？” “欧耶！爸爸最好了！” 江月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拉着艳红在屋里转起了圈圈。 石兰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向江明浩。 “你呀，就惯着孩子吧！” 本以为崔兰花和苏大山会反对，毕竟在农村，只要没分家，那是老人说的算的，江明浩没跟两个老人商量就擅自做主了，苏大山这个一家之主还有崔兰花这个丈母娘，肯定会撂脸子，没想到，俩人不仅没撂脸子，似乎还觉得江明浩这么安排非常好。 这是什么有病的家庭啊？ “石兰姐，这个房间挺宽敞的，等搬过来后，你就住这个房间吧！” 在各个房间转悠了一圈之后，苏美秀指着西侧的一间房说道。 老苏家的新房并不是只盖了三间，而是除了正房之外，还盖了东西两侧的偏房，每个偏房是小两间，虽然是偏房，但因为不差钱，所以用料都和正房一样，也比一般人家的偏房更宽敞、更亮堂。 石兰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她在家里就一直是住偏房，偏房在她的心里，就是给不受待见的人住的，正屋那么多房间，苏美秀不说留给她一间，而是非要安排她住偏房，真是恶心。 都说苏美秀善良，呸，她才不信，苏美秀就是装的善良，其实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她把自己安排住偏房，就是怕江明浩嫌弃她大肚子从而看上自己！ 哼！ “美秀，要不俺和俩孩子住一间吧，晚上也能有个照应，帮着她们俩盖盖被子，陪着她们俩起夜！” “俺们都是大姑娘了，不用兰姨陪！俺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嘞！” 不等苏美秀说话，江月就跳出来，小手拍打着胸脯，说着豪言壮语。 “哈哈哈，这丫头，你才三岁，就是大姑娘了？” 崔兰花被逗的呵呵笑，忍不住抱住江月亲了几口，其他人也跟着笑。 只有石兰，眼神怨毒的看着江月。 小崽子！！ 真是跟她娘一样贱！ 第504章 你家那个坏娘们 “石兰姐，你啊，一天总想着照顾这个照顾那个的，就不能考虑考虑自己？孩子们都大了，让她们自己睡，你啊，也该有个自己属于自己的房间！” 苏美秀心里的想法和石兰完全不一样，笑眯眯的跟石兰说道。 石兰动动嘴，还想要再说什么，就看到一家人都凑到北屋的窗台旁边，不知道看什么去了，有说有笑的。 再次觉得自己被冷落的石兰心理慢慢变得畸形。 苏美秀一家过的越好越是和睦，她心里头的阴影就变得越大。 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幸福，而只有她这么不幸。 一家人在新房里逗留了一个多小时，商量着都添置什么家具，甚至连墙上贴什么都商量了，虽然苏美秀时不时的就会跟石兰说几句话，但石兰一直表现的心不在焉。 石兰在想，她之前是太心慈手软了，既然江明浩假装正经，那她就更进一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会有不偷腥的男人的。 从新房出来，江明浩没有跟着一起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孙宏伟家。 孙宏伟家的院子外头砌起了新的围墙，虽然用的都是河套子上捡来的大小不一的石头，但因为砌的用心，远远看去，也显得十分的坚固整齐。 江明浩敲响了大门。 大门也是后来安的，但看随处可见的虫疤，也知道是用破树桩子做的。 江明浩敲了很长时间门，都没听到有人应答，也没听到脚步声，难道是没在家？ 但是按照孙宏伟之前的说法，他们一家人没事是不会出去的，更不要说是一家子都不在家了。 “我是江明浩。” 于是，江明浩自报家门，果然，没过几秒钟，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孙宏伟的爱人，看到江明浩，对方立刻低下了头，没有跟江明浩打招呼，只是等江明浩进来之后，反手又关上了大门，这让江明浩有些不适，好在孙宏伟走了出来。 孙宏伟的爱人立刻转身回了屋里。 “江知青，你咋来了？” 孙宏伟从旁边拽了条凳子过来，用袖子当抹布抹了两把，然后才让江明浩坐下。 “过来看看，问问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没？” “没有没有，啥都不缺，前两天陈队长还来过一趟，给送了好几棵大白菜还有半篓子土豆子，这大门还是从陈队长家要的木头梁子做的呢！” 提到这个，孙宏伟满脸的感激。 本来以为他们是外来户，生产队的人一定会排外，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但事实上是，他们没受到任何的歧视，陈富贵对他们家更是比对其他社员要好。 “有人来过家里？” 江明浩看了一眼四周高耸的围墙问道。 他没说是谁，但孙宏伟却明白江明浩问的是什么。 “有两个面生的，不过没进来，就被社员给撵跑了。” 江明浩点点头，看来郭忠林是一点也没放松啊！ “婶子身体还好？” “俺娘还行，就是有点偏头疼的老毛病，还有老寒腿，都十好几年了，没啥大事。” 江明浩又点点头。 “家里孩子去学校登记了吗？” 虽然没看着孙宏伟家的孩子，但好像都是到了上学的年纪。 “我们户口不在生产队，这......” “户口是不是生产队的不重要，你抽个时间带着孩子去趟小学，或者直接去知青点找孟春生孟知青，不管因为啥，不能耽误了孩子上学。” 孙宏伟有些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并不是江明浩对孙宏伟的特殊照顾，只是自从搬到尖山咀之后，孙宏伟一家就闭门不出，对生产队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否则就不会认为必须是尖山咀户口的孩子才能上学了。 江明浩没再多说别的，嘱咐了孙宏伟有事随时找陈富贵或者找他之后就离开了。 孙宏伟转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媳妇，陆惠彦高兴的红了眼圈。 “惠彦，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 看到媳妇红了眼睛，孙宏伟立刻把陆惠彦搂在了怀里。 媳妇是个大家闺秀，从祖父到父亲都是文化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运动，他孙宏伟是无论如何也娶不到陆惠彦的。 陆惠彦喜欢看书，孙宏伟就想方设法的淘弄书给陆惠彦看。 他知道，媳妇特别希望两个孩子能够有机会读书，但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想要让孩子读书，而且是两个孩子一起读书，是很难的。 可现在，他们可以就在家门口读书了。 孙宏伟甚至觉得，他被郭忠林迫害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一墙之隔的郭孙氏也激动用手绢抹了抹眼角。 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备受煎熬，都是为了他，一向正直的儿子做出了那些个害人的事，也是因为他，儿子才不得不带着一大家子背井离乡，也是因为她，两个孩子总是被拘在家里，不敢像别的孩子一样尽情的玩耍。 但是现在，孩子能有学上了，郭孙氏喜极而泣，对于带来这一切的江明浩，郭孙氏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离开孙宏伟的家，江明浩在路上碰到了刘傻柱。 “哥，哥！” 刘傻柱正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拨拉蚂蚁窝玩，看到江明浩，刘傻柱立刻扔了小木棍，朝着江明浩飞奔而来。 “柱子哥，玩什么呢？” “看蚂蚁搬家，哥，你干啥去了，俺都老长时间没看着你了！” 说起这个，刘傻柱还有点小委屈。 他都去家里看了好几遍，婶子都说哥没在家。 “我最近有点忙，柱子哥最近过的好吗？吃的好吗？” “吃的好，一天能吃一个鸡蛋呢！还能吃肉！” 提到吃，刘傻柱肉眼可见的开心。 江明浩很欣慰，这证明社员们并没有拿着钱干昧良心的事，对刘傻柱的照顾是尽心尽力的。 “那你跟住在家里的那些老师们相处的怎么样？” “他们都不跟俺玩！” 刘傻柱瘪着嘴。 那些人都太不好玩了，一点也不像大哥哥，没有耐心，看到他也不笑，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人。 “那柱子哥可以去家里找艳红和小月玩，也可以去西边孙黄山家找楚大虎玩，他们都愿意跟柱子哥玩。” “俺不去！” 刘傻柱拒绝的很干脆，而且还有些气鼓鼓的。 “你不是很喜欢跟艳红和小月玩吗？” “可是俺不喜欢你家那个坏娘们。” 刘傻柱叉着腰。 坏娘们？ “你说的是......石兰？” “对，就是石兰那个坏娘们，她骂俺，说俺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傻子，说俺猪狗不如，活着就是浪费粮食，应该去死.......俺讨厌她.......” 江明浩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第505章 石兰出手了 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了两块糖给了刘傻柱。 刘傻柱乐呵呵的把糖剥开，又递给了江明浩。 “哥也吃！” 不得不说，刘傻柱对江明浩是真的好，也正是因为这种纯粹的没有任何利益和算计的好，才让江明浩对刘傻柱有了一种割舍不掉的感情。 “我不吃，柱子哥吃吧！” 看着刘傻柱吃着糖，高兴的嘿嘿笑，快乐单纯的样子，脑海中再浮现出石兰说的那些恶毒的话，江明浩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在家门口，江明浩看到了一个人影，手插在兜里，正在家门口来回的踱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周姐？” 在门口来回踱步的人，正是周文娣。 周文娣依旧是戴着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现在这个季节，温度已经不算低了，周文娣再戴这个帽子，就显得有些怪异。 “江知青。” 周文娣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只不过周文娣性格冷淡，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 “周姐有事？” 江明浩和周文娣打交道不算多，除了第一次周文娣帮他正骨和帮他跟赵志强对峙之外，两个人没再私下里有过任何的交流。 “江知青，我想请假回趟家。” “现在还没正式开学，周姐有事直接回去就行。” “我......”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文娣却并没有立刻离开，面色反而更加的犹豫，江明浩知道，周文娣这个人的性格，如果不是非常难以启齿的问题，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周姐有话尽管直说，你已经是尖山咀学校的老师，也算是半个尖山咀人，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提，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周文娣咬了咬嘴唇，眼底的挣扎十分的激烈。 “我想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周文娣刚说出自己的请求，又立刻补充道，好像非常害怕江明浩的拒绝。 “周姐先拿着应急吧，回头你跟孟知青说一声，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部分还我。” 江明浩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钱包，除了三四张零钱，包括五元和大团结在内，一共七十几块钱，都递给了周文娣。 周文娣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下来，而且直接拿了钱给她。 “用不用我开车送周姐到公社？” “不用不用，那......谢谢江知青了！这个钱我一定尽快还给你！” 周文娣接过钱，语气透着几分急切。 看着周文娣匆匆离开的背影，江明浩微微蹙眉。 周文娣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否则以周文娣的性格绝对不会来找他的，对于周文娣，江明浩印象还是很好的，安静内敛，又有本事，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他是愿意拉周文娣一把的。 等到周文娣的背影消失，江明浩才收回思绪。 回了屋，家里没人。 看样子还在新房那边，江明浩决定抽空把冷藏车的图纸画一下，虽然周成彬上次说他回去就让厂里着手研发，他也把一些技术问题跟周成彬详细的说了一遍，但是江明浩向来不喜欢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周成彬所在的东风第一汽车厂要是能够造成冷藏车自然最好，但要是造不出来，江明浩也不能为了给周成彬面子而耽误冷链物流运输的启动，这个事，关系着整个农改的进度，绝对儿戏不得。 冷藏车的结构并不算难，江明浩虽然自己并不是设计人员出身，但在创业初期，为了节省开支，他自学了很多技能，其中就有绘图，后来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倒是用不着他自己再亲自绘图，可江明浩的旺盛学习力，还是让他抽时间继续深入学习了一些绘图软件。 photoshop、cad、coreldraw、3d max等他都能熟练应用，算是半个专业人员，不仅如此，他连midjourney的ai绘图软件都学习了一些，如果不是突发意外重生回来的话，估计现在，他都已经是个ai绘图高手了。 江明浩一边画图，脑袋里一边想着前世的一些事，一心二用在此时算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时间悄然而逝，江明浩画着画着，忽然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休息不好加上忙碌导致免疫力下降的缘故。 江明浩本想起身到屋外走走，吹吹风提神，但头却晕的厉害，无奈，江明浩只能躺到了炕上。 几乎是躺到炕上的瞬间，江明浩的眼皮就沉的抬不起来，他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 虽说兵来如山倒，但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身体一向健康的很，即使再不舒服，也不至于达到这种程度。 就在江明浩睡着之后的几分钟，门被人推开。 石兰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穿着苏美秀的呢子衣服，就连里面的毛衣都是苏美秀的，甚至于苏美秀的一对金耳环也戴在她的耳朵上。 石兰走到江明浩的身边，眼神痴迷的看着江明浩。 江明浩睡的很沉，但是却并不打鼾，安安静静的，长长的睫毛比女人都要浓密。 石兰见过的男人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够像江明浩这样，皮肤比女人还白皙，身材修长，却又不缺肌肉，五官更是好看，鼻子挺拔，轮廓硬朗，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线。 石兰伸出手，贪婪的抚摸着江明浩的脸，心激动的好像要跳出来。 马上，苏美秀有的东西她也要拥有了。 她相信，只要江明浩尝过她的好，就一定不会再对苏美秀那么好了，甚至于，她能取代苏美秀。 石兰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她颤抖着伸手解开呢子大衣的纽扣。 紧跟着又脱下毛衣。 里面穿着的白色碎花的褂子，褂子宽松，根本就兜不住她的美好。 不像苏美秀，里头穿着那个东西，明明没几两肉，却被那东西给兜的好像很大似的。 屋里空气很冷，石兰的胳膊很快的爬起了一层米粒似的鸡皮疙瘩。 但石兰感觉不到冷，她只感觉到了兴奋。 她并没有立刻上炕，而是用自己的身体贴近江明浩的脸，感受到江明浩的呼吸扑到自己的胸口，石兰兴奋的喘息起来。 她的脸很快就染上了情欲，一双手也慢慢的摸向江明浩衣领的扣子。 第506章 集体去捉奸 “明浩，你马上就是俺的了！你会爱上俺的，俺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让你一辈子离不开俺！” 石兰一边说，一边加快速度去解江明浩的扣子。 此时，几个女人正快速的朝着苏大山家走来，脚步匆匆，好像后面有疯狗在追赶一样。 为首的中年妇女气息急促，脸上透着一股子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大兰子娘，你说的是真的？” 为首的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石兰的母亲闻秋芬。 张嘴跟闻秋芬搭讪的是邱杏芬。 这年代的农村妇女，十个人里能有五个叫什么芬的，所以大家彼此之间并不怎么直接喊名字，都是谁家嫂子谁家弟媳妇或者谁谁他娘。 “这还能有假？俺之前就想不明白，俺家大兰子一直都听俺的话，自打从婆家回来，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结果转过脸不仅跟俺对着干，还跑到老苏家住来了。” “大兰子跟美秀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人家姐妹俩关系好，冲大兰子也没说的。” “啊呸！冲什么苏美秀，俺要是没证据能拿自己亲闺女的名声传瞎话？就是姓江的小子勾搭的，俺今天要是不给俺家大兰子要个说法，那傻丫头被卖了还得给那姓江的数钱嘞！” 闻秋芬嗓门又尖又大，附近的几户人家都听到了这话。 “大兰子娘，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夸张了，人家苏美秀啥条件，你家大兰子啥条件，小江能看上你家大兰子？” 有社员听到了风声靠在大门上跟闻秋芬说话。 “家花没有野花香，这话你没听过？再说了，俺家大兰子咋地了，要脸有脸要屁股有屁股的，比苏美秀差啥？反正俺这就去找他姓江的要人去！” 闻秋芬掐着腰，嗓门子传了半个生产队。 自打包干到户，没有陈富贵天天在大喇叭里招呼大家一起上工之后，绝大部分社员时间都空了不少，正闲的闹心，有这样的热闹看，顿时就激起了大家伙的兴致。 尽管几乎没人觉得江明浩能看上石兰，但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很快，闻秋芬的身后就跟了不少人，而且越来越多。 自打包干到户的大会之后，还很少再有社员聚集的这么多的时候。 另一边，石玲和石凤也领了不少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母女三人的眼神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汇了一下，快的没人看见。 “娘，刚才有人看见姓江的搂着大姐从后头的沟子里穿过去，姓江的不会真和俺大姐搞一起了吧？” 石玲长的和闻秋芬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性格也极为相似，在五个姊妹里是最得闻秋芬欢心的，虽然只有二十岁，在家里却很有地位，家里的大事小情闻秋芬都会问问石玲的意见。 “哼，俺这就去捉奸！大家伙都给俺做个见证啊！俺不能让姓江白白睡了俺闺女！” 闻秋芬嘴上说着给石兰做主，却又用了捉奸这样极度难听羞耻的词汇。 不过此时没人注意这个，男女问题向来都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爆炸点，而且还是关于江明浩的‘奸情’，所有人的眼珠子都亮了，纷纷跟上闻秋芬母女的脚步。 “诶，你们听说没？我刚才碰上生产队的社员了，一大帮人，都去江知青家里捉奸了！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啊！” 知青所，叶杰英急匆匆的跑进屋，水瓢往缸里一扔，抓了外套就准备往外跑。 “捉奸？谁啊？江知青媳妇？” 佟淑娟问道。 “不是，说是江知青和生产队一个叫石兰的女的，就是上回在学校外头遇着的那个女的，哎呀，不说了，我赶紧去了，晚了就赶不上热闹了！” 叶杰英虽然岁数不小了，但从当姑娘的时候就喜欢凑热闹，因为凑热闹还惹过不少麻烦，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碰到热闹，叶杰英就控制不住自己。 佟淑娟看了张玉一眼。 “我不去，这种事先不说真假，我们都是过来当老师的，这些是非的东西，还是能远离就远离。” 张玉说道。 “那我也不去了。” 佟淑娟对张玉这个人是很看好的，有想法有深度，而且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江知青算是他们的领导，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的糗事被自己的职工给看到。 “切，你们不去我去！” 叶杰英哼了一声，有些不满的瞪了张玉一眼，披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路上，叶杰英不忘跟遇到的其他知青说了这事，这几个知青倒是和叶杰英臭味相投，没用叶杰英多说，就上赶着跟着叶杰英朝着苏大山家走。 陈富贵后知后觉，但也听说了这事。 “就石兰那样的？别说小江，俺都看不上......” “你个老不正经的，再说一遍试试？” 听到陈富贵的话，戚芳抓起炕头的笤帚疙瘩，朝着陈富贵的后背甩了一下子，疼的陈富贵从炕上差点掉地上。 “你这老娘们，咋这么虎呢！俺这不就是打比方嘛！这给俺打的！” 陈富贵偷偷翻了个白眼。 “打比方也不行！你麻溜的穿衣服去！” “干啥？外头风挺大的，俺可不出去！” “干啥？那闻秋芬啥人你不知道啊？他们一大家子这么去小江家闹，不管有没有这事，小江都得有麻烦，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天，咱家能有今年，甚至咱尖山咀生产队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人家小江，现在小江有麻烦，你不去，在家躲清净，信不信老娘我一脚给你踹出去？” 戚芳一边说，一边把陈富贵的衣服扔到了陈富贵怀里，自己也把衣服套上了。 今天这事，要是没啥大乱子也就算了，要是闻秋芬那娘们不消停，她戚芳可不惯着，欺负小江，那就是打她戚芳的脸。 “娘，娘，好多人都往咱家去了，说是去捉奸，啥叫捉奸啊？” 江月正在新房外头玩，因为蹲在砖垛后头，没人看着，所以就被小丫头听到了几个社员说的话，小丫头立刻跑回屋，抓着苏美秀的袖子问道。 “小月，你听谁说的？” 苏美秀此时还没多想，心说可能是江月听错了。 “是刘家大娘还有许蛤喇家的舅娘......” 江月虽然不大，但是对生产队的各家各户却记的很清楚。 苏美秀的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秀？” 崔兰花也听了这事，正想进屋来跟苏美秀说，让苏美秀别出去，省得听到这些着急上火，自己女婿她心里有谱，可是一进门就看到苏美秀脸色煞白，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第507章 众人傻眼 “娘，娘，呜呜呜......” 江月也看到了苏美秀的状态，吓的呜呜哭了起来。 艳红听到声音，慌忙跑进屋里，刚才她去茅房解手了，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听到江月的哭声，艳红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江月抱住，给江月擦眼泪。 “姥姥......” 艳红本来就很敏感，所以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从苏美秀的脸上看出发生了不好的事。 “艳红呀，你带着妹妹先到外头去玩，别到处乱跑，姥姥和你娘说两句话。” 崔兰花生怕苏美秀想不开早产，把两个小的打发出去之后，崔兰花搂住苏美秀。 “闺女，你听娘说啊，明浩是啥人你应该比娘更清楚，以前啥样咱不说，这一年来姑爷对你啥样，哪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瞅瞅咱们整个尖山咀，有没有谁家男人能像姑爷似的？” 崔兰花轻轻抚摸着苏美秀的后背，安抚苏美秀的情绪。 “你啊，千万别着急，听娘的，你在新房这边看着俩孩子，娘回去看看，有啥事都有娘呢！” 崔兰花是不敢让苏美秀回去的，不怕一万怕万一，要是真有点啥情况，苏美秀挺着个大肚子，太危险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要是真出啥意外，她也不用活了。 “娘，俺跟你一起回家。” 苏美秀拉住崔兰花，眼睛通红，虽然没有眼泪落下来，但依旧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内心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秀......” “娘，俺不是不相信明浩，俺就是......” 苏美秀咬着嘴唇，接下来的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从来就没有不相信过江明浩，她只是一直自卑，只是之前江明浩对她的百般体贴和宠溺，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份自卑，可是当意外情况发生，她的这股自卑就像岩浆一样，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娘明白，明白......好闺女，娘知道你脾气犟，俺咋劝你也听不进去，你跟娘回家也行，但你得答应娘，不管出了啥情况，你都不能情绪激动，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你肚子里这一双孩子，中不？” 苏美秀点点头。 她用手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是在安抚孩子，也是在安抚自己。 崔兰花跟苏美秀从新房出来的时候，闻秋芬和石玲石凤已经带着跟风过来的社员们到了老苏家的大门口。 闻秋芬的眼底隐隐的透着压制不住的兴奋。 石玲的兴奋比闻秋芬还要更激烈。 她那个一无用处，只能拖累她们家的累赘大姐，终于有了点用处。 过了今天，她石玲就算是开启了人生的新阶段，有了江明浩这个台阶，她就算是找县长的儿子当男人也不是不可能。 “娘？” 临进门前，石玲跟闻秋芬交换了一下眼神。 “等下一进屋，你就把门把住，千万不能让门关上，得让大家伙都看清楚你大姐和江明浩睡一起了，记住没？” 得了这个任务的是石家的老五石凤。 石凤有点不情愿，她的不情愿不是因为让她把门，也不是因为大姐石兰干的事，而是她觉得这样的好机会应该给她。 大姐都是嫁过人的，还是被婆家赶回来的破烂货了，这样的人就是跟江明浩睡了，人家江明浩也能嫌她大姐是破鞋，不实心实意的拉扯她，可如果是她跟江明浩睡，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她年轻，刚过十八，黄花大闺女一个，不管是身段还是脸，都是她那破烂大姐比不了的。 即使江明浩不是心甘情愿跟她睡的，但凭她年轻的身体和脸蛋，就不信江明浩不动心，只要江明浩动了心，那她就能把苏美秀给挤走，成为江明浩光明正大的女人，那时候，所有人都要抬着脑袋看她石凤。 “死丫头，跟你说话听着没？” “哦！！” 石凤拉长了声音，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闻秋芬又跟石玲对了下眼神，然后就像箭似的往屋里冲。 “姓江的，你个杀千刀的，勾引俺闺女，俺跟你拼了！” 还没进屋，闻秋芬就先扯着嗓门骂起来。 猪圈里的猪被这高亢的大嗓门吓的在猪圈里来回跑，把圈门撞的砰砰响。 “姓江的，你睡了俺闺女，俺跟你没完，你要是不给俺一个满意的交代，俺就......” 随着北屋的门被一脚踹开，闻秋芬的大嗓门突然就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石玲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闻秋芬下意识的就要关门，门却被石凤给按的死死的。 “咦？傻柱子你咋在这呢？江知青呢？” 屋里，刘傻柱噘着嘴，掐着腰，气呼呼的站在地上。 石兰则是光着膀子，抓着被单子窝在炕梢，眼睛血红，狠狠的瞪着刘傻柱。 “哼，这个坏女人，又骚又坏，她拽俺的裤子，要掏俺的鸡鸡......” 刘傻柱指着石兰，大声说道。 “哈哈哈！” 随后赶来的社员们听到刘傻柱的话，都笑了起来，特别是刘傻柱还很认真的用手捂住自己裤裆，好像真的怕炕上的石兰去拽他的裤子一样。 “傻柱子，你少胡说八道，你说，江明浩藏哪了？他人呢？” 闻秋芬气的脸都青了，这个局面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个坏老太太，都是你养的坏闺女，俺爹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你这个坏老太太当着男人的面不穿衣服，掏男人鸡鸡的，呸，坏老太太！” 刘傻柱的话一说完，社员们笑的更欢了。 “姐，江明浩呢？他是不是跟你睡完跑了？” 石玲反应最快，她清楚，刘傻柱脑子不清楚，跟他说啥都白扯，只要她大姐说出已经跟江明浩睡过了，这个事不管江明浩承认不承认，都别想洗脱干净。 “姐？” 看到石兰半晌没有吱声，石玲的脸色很不好看，语气带了几分威胁。 “姐，你都是已经嫁过人，跟男人睡了好几年的，这个事说出来也没啥，谁也不能笑话你，你不说的话，那就是让江明浩白睡了，这个亏可不能吃！” 石玲的话让石兰的脸色顿时一白。 她知道，如果这个事要是办不明白，她是不可能再回去家的，她娘她这两个妹妹，都不会放过她的。 第508章 走光 “呜呜呜......” 石兰没有直接回答石玲，而是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大家伙可都看着了，俺姐被江明浩给睡了，江明浩想提起裤子不认账，弄个傻子在这糊弄人，俺们老石家虽然没儿子，但这口气是肯定不能咽下去的，这个事必须让江明浩给个说法！” 石玲跟闻秋芬对了个眼神，闻秋芬没反应过来，石玲心道这事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干脆抢过了闻秋芬的活计，对着社员们大声嚷嚷起来。 “你也是个坏娘们，俺哥是好人，你们一家都是坏娘们！” 刘傻柱心眼虽然不健全，但好赖话是能听出来的，明显这大嘴叉子的女人就是在骂自己最喜欢的大哥，刘傻柱当然不能让。 “你们走！你们都走！” 刘傻柱生气的上前去推搡石玲，却被石玲反手一把推到了炕沿边上。 “坏娘们，你滚开，你们一家子都是坏人，欺负俺，还骂俺哥，你滚开！” 刘傻柱觉得石玲很厉害，不敢再去推石玲，扭头看到了窝在炕梢的石兰，想起来平时石兰骂他的恶毒的那些话，心头火大的很，一把拽住石兰身上的被子。 “啊！你个大傻子，你松手，煞笔松手啊.......” 石兰紧紧的拽着被子，她身上已经脱的什么都不剩了，如果被子被扯下去，她就没脸在尖山咀待着了。 石兰吓的脸色发白，手上用力，嘴上也不停的咒骂。 “刘傻柱，你个大傻逼，有娘生没娘教的狗币篮子，你给俺松手啊！” “坏娘们，俺有娘，你不许骂俺娘，俺跟你拼了！” 刘傻柱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脑子不灵光，不代表身体不行，相反，这段时间社员们一日三餐将刘傻柱照顾的白白胖胖健壮的很，所以，生气之下的刘傻柱力气更是大的很。 只听刺啦一声，被单子被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石兰白花花的身子顿时露出了一半。 “啊！” 石兰惊叫出声，大脑一片空白。 围在外头的社员虽然女的居多，但也有几个男社员，这一幕把几个男社员都看的眼睛发直。 不得不说，石兰这身材是真的好。 到底是没生过孩子，一点也没干瘪，圆润的很，比起大姑娘又多了几分滋味，如果他们是江明浩，面对这娘们，肯定是把持不住，先上了再说。 “看什么看？一个个的也不怕烂眼珠子！你愣着干啥，赶紧关门啊！” 哪怕闻秋芬对这个大闺女并不喜欢，也不在乎大闺女的名声，但石兰名声不好，对她有影响啊，特别是石兰下头还有两个妹子没出门子呢，这要是传出去了，老四老五找对象都不好找。 石凤厌烦的瞪着石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活该！ “你傻子啊？让你关门没听见啊？” 看到石凤没动，闻秋芬不由得破口大骂。 “诶，别关啊，你不是说江知青勾搭你家大兰子嘛，这江知青人呢，你不找找？” 石凤要关门，邱杏芬一把按住门，不让石凤关。 “就是啊，这捉奸捉奸的，没捉到江知青倒是捉到傻柱子了，俺咋瞅都不像是傻柱子勾搭大兰子，倒像是大兰子想男人想的很了，才勾搭人家傻柱子的。” 刘锋媳妇王水芹撇撇嘴说道。 “王水芹，放你娘的屁！你撒手！” 闻秋芬上手要推王水芹，但王水芹年轻，又高又壮，闻秋芬已经是半个老太太了，而且干瘦干瘦的，王水芹轻轻一扒拉，就把闻秋芬扒拉到了一边。 “你才放屁！闻秋芬，你打的啥主意别以为俺不知道，不就是看上人家江知青能耐大，想沾人家江知青的光，呸，要沾光还舍不得，扔双没人要的破鞋出来，江知青怕是嫌脏，早就跑没影了！” 王水芹一边说，一边解恨似的瞪着石兰。 石兰虽然抓过了剩下的半截被单子重新盖住了身体，但只盖住了关键部分，还是有一半雪白露在外头。 衣服都在地上扔着，傻柱子又虎视眈眈的站在炕沿旁边，石兰根本不敢去捡衣服。 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是江明浩说喜欢俺，让俺来他这屋跟他偷摸睡觉的，是江明浩先勾引俺的！” 事到如今，石兰只剩这一条路能走了，所以，她声嘶力竭的喊道。 石玲和闻秋芬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把两人摁在被窝里，但只要石兰咬准是江明浩勾引她的，这事就成了八成。 “石兰姐，你被家里扫地出门，我媳妇好心好意的收留你，对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一片真心的？” 一道声音响起，人群自动的让开一条道。 江明浩扶着苏美秀出现在闻秋芬母女的身前。 石凤眼睛都看直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江明浩，真的太英俊了，比戏台上的男人还俊。 苏美秀双眼通红的看着石兰。 尽管刚才江明浩已经跟她说了情况，她却依旧不相信。 她从小到大，只有石兰一个好朋友好姐妹，哪怕后面因为石兰嫁到别的生产队，两个人之间很少走动了，但在苏美秀的心里，石兰的地位从来没有变过。 她愿意倾其所有的对石兰好，可是为什么...... “江明浩，你别虚情假意了，就是你勾引俺的，美秀，你相信俺，俺知道俺对不起你，但真的不是俺，是江明浩他主动的，俺就是鬼迷心窍了，事到如今，俺清白也没了，名声也没了，求求你成全俺吧！” 石兰知道苏美秀对她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苏美秀从来没有拒绝过。 “美秀，俺真的不想这样的，你成全俺吧，俺保证会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俺......” 苏美秀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呕！” 苏美秀早就不孕吐了，现在，真的是被这句话恶心着了。 “江明浩，不管咋说，你把俺家大兰子睡了，这笔账你不能不认，说吧，这事咋整？俺可把话撂这，俺家大兰子可不能没名没分的，你要是不能把这事解决明白，俺就上公社、上县里去告你！” 闻秋芬掐着腰，势在必得。 “呸！闻秋芬，年轻时候你就不要脸，跟石大根子结婚了还到处勾搭生产队爷们，养出的闺女也跟你一个德行，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俺家姑爷就是眼珠子瞎了，也看不上你家骚......大兰子！” 崔兰花的确气到了极点，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把骚货变成了大兰子。 第509章 全家极品不要脸 “崔兰花，放你娘的屁！你才水性杨花，你才到处勾搭汉子呢！你真以为你姑爷是啥好东西？苏美秀怀孕了，不能那个，江明浩看上俺家大兰子咋地？哪个男人能管住自己裤裆里那东西？” 闻秋芬掐着腰，开启了泼妇架势。 闻秋芬和崔兰花两个人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再怎么样因为两家孩子玩的好，崔兰花对闻秋芬还是挺维护的，以前听生产队的社员背后骂闻秋芬不要脸，勾汉子，她还出言维护过。 但是现在想起来，崔兰花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 她当初眼睛怎么就那么瞎，这样的人还维护她？她就应该跳起脚带头骂，没准就没有今天了！ “俺姑爷就是管不住自己裤裆，也看不上大兰子，你打听打听，咱生产队谁不知道，大兰子之前的那男人玩的花，把人往死里折腾，那窟窿折腾的跟棉裤腰似的松，别说是俺姑爷，北沟里的野狗都嫌上了不过瘾！” 崔兰花很少说这么难听的话，一时间把不少社员都给震住了。 苏大山媳妇原来是这样的？ “婶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俺？俺在你家当牛做马，啥活都抢着干，甚至连洗脚水都给你们倒了，你不说俺一句好话俺认，但你不能这埋汰糟践俺啊！就是江明浩勾引俺的，他说苏美秀跟个木头似的，没滋没味，说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比苏美秀强了不知道多少，俺也不愿意，是他强迫俺的......” “呸！石兰，俺真是岁数大了瞎了眼，心也跟着瞎了，当初俺嫂子就说你不是个安分的，不让你留在家里，俺和美秀是看你可怜，没地方住，才让你留在家里的，这些天，远的不说，家里攒的鸡蛋都进了谁的肚子，还有柜里的饼干，那都是俩娃的零嘴，你吃了多少？心里没数吗？” 苏美秀震惊的看向崔兰花。 这个事她怎么不知道？ “俺寻思你可怜，被婆家给赶回来了，在家里你也不招待见，吃不少穿不好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当牛做马？真是说的出口，谁见过天天早上吃鸡蛋晚上吃鸡蛋，跟孩子嘴里抢零嘴的牛马，有的话俺也去当！还有你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美秀的？” 崔兰花战斗力彻底爆表，推开闻秋芬，直接走到屋里，从地上捡起衣服，的确，里里外外都是苏美秀的，特别是那件呢子大衣，生产队的社员都看苏美秀穿过，还有那件颜色鲜亮的毛衣，大家伙也都见过。 “你耳朵上的耳环，是美秀的不？谁家当牛做马的还能戴上金耳环？大家伙说说，都说说，啊？” 石兰下意识的就要去捂耳朵。 这耳环是她偷摸戴上的，她想着只要她和江明浩睡了，这耳环自然就是她的了，她早就看上这耳环了，苏美秀耳垂薄，戴着一点不好看，她就特别适合了，苏美秀所享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石兰，俺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就是这么报答俺的？” 苏美秀彻底寒心了。 她真的是一腔热情喂了狗，不，哪怕是喂了狗，狗还会跟她摇摇尾巴，而不是反过来咬她一口。 “美秀，你听俺说，这......这耳环是江明浩送俺的，他说俺戴着比你戴着好看，是俺不对，俺不该贪心，俺就是以前过的太苦了，俺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耳环，俺就......美秀，俺还你，俺把耳环还你，衣服啥的都还你，你成全俺和江明浩好不好？俺比你更需要男人，求你了行吗？” 石兰的无耻话语震惊了在场的社员。 他们已经不关心捉奸这件事了，他们关心的是石兰是不是有精神病，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按她的意思，谁缺男人谁就能明抢呗？ 不缺的就得把自己的男人让出来给她？ 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的，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 “就是，不管咋说，江明浩把俺姐给上了，你们必须要给个说法，否则俺们就赖在你们家不走了！俺们得不着好，你们也别想消停！” 石玲说完，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江知青，你要是嫌俺姐脏，嫌她嫁过人，还有俺，俺还是黄花大闺女，俺替俺姐伺候你，俺......” “石凤！你闭嘴！” 石玲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跟个煞笔似的，当着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下三滥的话来。 “凭啥让俺闭嘴？俺说的有错吗？大姐本来就是个破烂货，连赵大刚那样的狗熊玩意都看不上的货色，江知青看不上她不是太正常了吗？反正不管是谁跟江知青，都是咱老石家的人，咋地？俺就是年轻，就是比大姐强，俺乐意！” 石凤一边怒怼石玲，一边情意绵绵的看着江明浩。 脑海中甚至脑补出了自己和江明浩郎情妾意的画面。 “不要脸！” 闻秋芬气的不轻，抬手就是一巴掌。 “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对，俺就是没脸没皮，二姐三姐倒是有脸有皮，结果呢，被你给嫁的都是啥人家，二姐都快穷的吃不上饭了，三姐天天挨打，给婆家十几口人当老妈子，俺就是不要脸，俺就是没脸没皮，俺就是想要跟江明浩结婚，当小老婆俺也愿意！” 石凤捂着脸，气势却没有丁点收敛，梗着脖子跟闻秋芬叫嚣。 “你......你你你.....” 闻秋芬被气的眼冒金星。 石兰瞪着自己最小的妹妹，快速的在心里分析了一下。 江明浩对她不为所动，也许真就是嫌弃她嫁过人，石凤年纪小，而且实打实的是个黄花大闺女，没碰过男人，也许真的能入了江明浩的眼，毕竟石凤说这么半天，江明浩都没吱声，和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江明浩，你睡了俺这事都是大家亲眼看着了的，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没用，你要是真嫌俺嫁过人，配不上你，那就让五凤替俺，总之，你别想不负责任。” 听到石兰的话，石凤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甚至看向石兰的眼神带了感激，她没想到石兰会愿意把江明浩让给自己。 “艾玛，俺活了五十多年，妖魔鬼怪没见过，不要脸的没少见，没想最不要脸的人竟然是咱们尖山咀的，而且还是一大家子！” 不等江明浩开口，戚芳和陈富贵两口子终于紧赶慢赶的赶到了，一进门戚芳听到了石兰的话。 第510章 证人出现了 “石兰啊，从小你这丫头就掐尖卖快，这生产队就没有能跟你玩一起的，也就是苏美秀这丫头老实心眼好，你咋算计都不跟你计较，俺合计着你这都嫁了人了，性子多少能变点，现在看，你还真变了，以前就是奸，现在是又奸又坏。” 戚芳这回倒是没骂人，但这话比骂人还扎心。 “不管咋说，今天这事都变不了，江明浩，你给个说法吧，俺是破鞋，俺老石家也都是普通社员，但俺们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俺们要真是闹起来，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石兰咬着嘴唇。 计划出现这么大的漏洞，按照原本的打算肯定是行不通了，她现在只能咬着不动口，毕竟男女之间的事，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她反正也没啥名声了，可是江明浩不可能不要名声，只要他要名声，就得拿出诚意来。 “要么娶俺，要么娶五凤。” 石兰心里明知道江明浩不会答应这个条件，但她要用这两个条件来逼迫江明浩答应自己其他的好处。 石凤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眼神痴痴的看着江明浩，希望江明浩看到她年轻滋润的脸。 “你倒是说话啊！” 戚芳用手戳了陈富贵的腰一下，让陈富贵出面。 “用不着，对小江来说，这都是小场面，他自己就能搞的明白。” 陈富贵慢悠悠的，气定神闲，一点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你个二百五！” 戚芳真是恨铁不成钢，她是让他解决问题嘛，她是让他表明态度。 但陈富贵和戚芳想的不一样，他知道小江不在乎这些，虽然没经历之前的画面，陈富贵在看到傻柱子的瞬间就猜到石兰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想想，小江那脑子是一般人能比的？ 别说他石兰，一个农村妇女，那公社的、县里的、市里的哪个人斗过小江了？ “江知青，你选俺吧！俺啥都能干，俺还能带娃！” 看到江明浩没有看自己，而是看着大姐石兰，石凤心里很不舒坦，只能主动开口。 “江明浩，美秀的脸色不好，你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石兰之前的慌乱和紧张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消失不见了，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清醒起来。 名声于她而言屁也不是，就是被生产队的人看光了又咋样，没被看光，也没人瞧得起她。 “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说？” 忽然，一直没有开口，冷眼看着石家几个女人演戏的江明浩说话了。 社员们的神经立刻被挑动起来。 凭他们这半年多跟在江明浩屁股后头看戏的经验判断，江明浩这是要放大招了。 到底是啥招啊？ 这男女之事向来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哪怕江明浩没睡石兰，可这个事说出去，对江明浩也绝对是有影响的，他们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信江明浩，那其他生产队的呢？ 石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反应过来江明浩的意思，但石兰对此嗤之以鼻。 江明浩这是诈她。 “俺不知道你啥意思，就是你睡了俺。” 石兰不为所动。 江明浩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苏美秀的肩膀，苏美秀回给江明浩一个你放心我没事的眼神。 苏美秀的状态不好并非是因为不相信江明浩背叛自己，而是接受不了石兰的所作所为。 “媳妇......” 在开口之前，江明浩征询了一下苏美秀的意见，毕竟石兰在苏美秀心里的地位江明浩可是太清楚了，他要是说出真相，石兰以后大概率是在尖山咀待不下去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俺从小到大什么都让着她，俺以为总有一天俺能捂热她的心，是俺错了！她的心是石头的，是铁的，捂不热！” 苏美秀心寒，但更心痛，即使明知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她掉眼泪，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像是落在了江明浩的心上。 “美秀说的对，石兰不值得人对她好！” 戚芳赞同的点点头。 她这个人向来最讨厌两面三刀和恩将仇报的人，石兰无疑是两样都占了。 “好，那我就把真相说出来，让大家伙都听听。” 听到江明浩的话，闻秋芬和石玲莫名的都有些慌，她们和石兰不一样，石兰的名声已经臭了，所以这个事不管什么结果，对她们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江明浩的态度让她们觉察出一丝危险。 但，是什么危险她们又想不到。 “这是我下午喝的水。” 江明浩伸手，从柜上的角落拿出了一个搪瓷杯，杯里还有大半的水。 “婶子，你闻闻！” 戚芳接过来闻了一下，皱皱眉。 “这咋有一股子......药味呢？” 戚芳又把茶缸子递给其他社员，大家伙都闻到了，而且这个味道大家伙还都不陌生，虽然一时间说不上来是啥味，但肯定以前闻过。 “这水是从暖壶里倒出来的，暖壶里现在应该还有，至于这个味道是啥，大家应该都不陌生，每年劁猪的时候，侯老大抹在刀上的粉末子就是这个味。” 对啊！ 众人恍然大悟，可不是嘛，还真是那个味。 不过老苏家水壶里咋有这东西啊，这个粉末就只有侯老大有，附近几个生产队劁猪的营生也就只有侯老大会干，可也没听说侯老大和老苏家有啥仇啊，细说起来，两家还有点沾亲带故呢！ 而石兰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变了。 “侯老大！” 就在此时，苏春旺拽着侯老大进了屋，众人的眼神立刻朝着侯老大看过去。 侯老大的眼神在石兰上扫了一眼，看到石兰白花花的半截身子时，侯老大的眼神暗了一下，石兰的眼里也透出几分乞求。 侯老大有媳妇，有孩子，岳丈、大舅哥、二舅哥、三舅哥两个小姨子都是尖山咀的。 所以，当侯老大想要帮着石兰开脱两句的时候，江明浩的眼神轻飘飘的看了过去，明明外头还是大太阳，屋里也都是人，侯老大却觉得后背倏的冒出了冷汗。 傻柱子鼓着腮帮子，瞪着侯老大。 “药是石兰从俺这偷的。” 哗，社员们再次沸腾了，石兰也不敢置信的看向侯老大。 “她去俺家问俺有没有给猪用的麻药，俺说没有，那东西金贵着呢，俺一年到头也就买那么一小瓶，能给她？结果这娘们说俺给她弄点，她就让俺睡她一回，俺侯老大有家有口的，能跟她扯这个？” 侯老大的话，让石兰彻底傻眼了。 这侯老大竟然比她还不要脸？ 第511章 刘傻柱复刻求药现场 “谁知道这娘们能这么不要脸，回头竟然把俺的药给偷了，石兰，你还俺钱！” 侯老大精着呢！ 来的路上他就听说了这个事，虽然没听全乎，但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他绝对不可能承认药是他给石兰的，还顺带着在石兰的胸脯上抓了两把的事更是要烂在肚里。 江明浩是谁啊，整个生产队的财神爷，也是阎王爷，他要是早知道石兰跟他要药是药倒江明浩，打死他也不能给，但这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他只能要紧牙关不承认，一推三六五，石兰要作死，可不能拉着他当垫背的。 “侯老大，你血口喷人，俺啥时候去过你家？啥时候偷过你的药？” 侯老大咬死了不承认，石兰自然也会这招，俩人的想法一样，反正也没人看着，是黑是白全靠他们一张嘴。 “就是你偷的，俺亲眼看着了！” 侯老大咬着牙，心道这娘们真是害人精。 “俺没偷，你诬赖俺，你说俺偷的，证据呢？” 石兰在心里把侯老大骂了个狗血淋头，占她便宜的时候，这个狗男人可是殷勤的很，连药怎么用用多少都手把手的告诉她的，结果现在翻脸不认人，好在当时她激烈挣扎，没让这狗男人得逞。 “柱子哥，你把跟我说的话，再跟大家伙说说吧！”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转向刘傻柱。 是哦，他们都忘了，本来他们是来看江明浩和石兰热闹的，为啥没看到江明浩却看到了刘傻柱，刘傻柱怎么会在老苏家，难道这个事和刘傻柱有关？ 但刘傻柱平常除了知道抠蚂蚁洞，跟生产队的半大孩子屁股后面跑，怕是大姑娘脱光腚站在他跟前，这小子都不知道应该干啥，这事和他又能有啥关系？ “俺看见侯老大摸坏女人的大咪咪了！” 哗！ 刘傻柱的第一句话就让现场炸了雷。 侯老大一口老血喷出来，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傻柱子，你胡说八道啥？你哪只眼睛看见俺......啊？一个傻子的话，你们不能信啊！” 侯老大一边解释一边朝着自己媳妇娘家人的身上瞄，生怕几个大舅子上来削他。 “俺没胡说八道，你摸了，还说‘诶呀，这没生过娃的娘们胸脯子就是好摸，比俺家那老娘们可大多了，还软乎......’，你就是这么说的，俺听的可清楚了！” 刘傻柱学着侯老大的语气说道，就连眼神都跟侯老大一样色眯眯的。 “你......你个大傻子，你再胡说一句试试，信不信俺弄死你！” 侯老大恼羞成怒，攥着拳头就要往上扑，却被苏春旺给拦住，用眼神示意侯老大往旁边看，侯老大扭头，就对上了江明浩黑黝黝的眼睛。 “你这是打算当着我的面杀人灭口？” “俺不是，俺......江知青，这刘傻柱就是个傻的，脑子不清楚，胡说八道呢，你不能信了吧？” 侯老大不敢再当着江明浩的面对刘傻柱动手，但也不能就这么认了，他家娃还要到学校念书呢，而且，如果这事被当成了真，那他就是不被几个大舅子打死，也没好日子过。 “柱子哥，你继续说。” 江明浩没有回应侯老大，而是用眼神鼓励刘傻柱，和刚才看侯老大的冰冷眼神不同，每次看向刘傻柱，江明浩的眼神都带着如同阳光一般的暖意。 “坏娘们一直小声的叫，就像咱们生产队野猫似的，嗯~嗯~的！” 刘傻柱学着石兰的样子，别说，声音学了个八九分像，但凡是干过那事的男女，就没有不知道这叫声代表啥的。 被摸两把就叫的这么浪，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石兰的脸顿时煞白。 “‘侯老大，你摸也摸了，药该给俺了吧？’‘俺那个药可金贵了，摸两把就想要？小娘们，被婆家赶回来这么长时间，想男人了吧？要不俺帮你缓解缓解？’‘侯老大，你别得寸进尺，耽误了俺的正事’‘啥正事啊，找汉子啊？这不是正好嘛，来来来，家里没人，咱俩就在炕上来一炮......’‘侯老大，你撒手，你放开俺......” 刘傻柱越说，侯老大和石兰的脸越白。 里三层外三层的社员都听傻了。 侯老大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这么下流？ 再看石兰，越看越觉得这娘们长了一张狐媚子脸，露出的半截白花花的身子也透着一股子骚味。 “这个药是咋用的，就是侯老大教给坏娘们的，俺听的清清楚楚的。” “傻柱子，那他俩上炕没？脱光了睡没？” 许蛤喇一脸坏笑的问，眼睛还时不时的往石兰的身上瞄。 “有个耗子爬到俺脚面子上了，俺吓的跑了，没看着。” 刘傻柱实话实说，说完，立刻又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石兰。 刘傻柱从来就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石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侯老大，你承认吗？” 江明浩没有直接问石兰，因为石兰承认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侯老大的惨白着脸，他已经看到了大舅子二舅子捏起的拳头了，二小姨子也恶狠狠的瞪着他，但这些都不如江明浩的眼神可怕。 侯老大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怕江明浩什么，但内心深处的恐惧是那么真实，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我再问一次，药是你亲手交给石兰的，你承认不承认？” 侯老大用力的咬紧后槽牙。 忽然，他脑袋里亮了一道光，江明浩好像并不想知道他和石兰之间的那点事，而只是想确定，石兰是不是从他手里拿了药。 “是，药是俺亲手交给石兰的，但别的事都不是真的，石兰说给俺钱，俺才答应的，但俺真不知道她拿这个药是要害你，否则打死俺，俺也绝对不会把药给她的，俺对天发誓，要是俺撒谎，就天打五雷轰。” 侯老大用手指天，另一只手把胸脯子拍的咣咣响。 “婶子，这种事放在以前，应该咋处置？” 江明浩没有再追究侯老大，而是转头看向戚芳。 戚芳以前是妇女主任，这些事戚芳可以说是门清。 “咋处置？就这种伤风败俗，水性杨花，破坏广大妇女形象的荡妇，就应该沉塘，浸猪笼，最起码也要游街示众！” 戚芳掐着腰，腰杆挺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属于她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第512章 江明浩怒了 石兰用手紧紧的攥着被单子。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已经把一切都计算好了，为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不仅没得到，现在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不，不不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转头看向闻秋芬。 这个事她娘从头到尾都知道，捉奸这个事也是她们事先商量好的，现在，只有娘能救她了。 但是此时的闻秋芬，满脑子都是失望和生气。 她失望本来算计好的好处一样也得不着了，生气的是，石兰这个废物，让侯老大占了便宜却没能耐勾住侯老大的魂，让侯老大这么容易就出卖了她。 “婶子，那这个事就麻烦你了，我和队长都是男人，这个事不好出面。” 江明浩不想再深究，至少眼下是不打算再深究下去，苏美秀的身体抖的厉害，他怕媳妇承受不住，总之今日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媳妇算是彻底看清楚了石兰的真面目。 “你就放心吧！这种小娼妇，婶子保管处理的明明白白的。” 戚芳撸胳膊卷袖子的跟江明浩打保证。 “谁给俺搭把手，给这小娼妇把衣服穿上，她不要脸，咱们可要脸，光不出溜的伤风败俗！” 戚芳一发话，立刻有妇女上前。 这种事大家积极性是很高的，没有女人不讨厌石兰这种勾引男人的骚货的，今天她勾搭江明浩，勾搭侯老大，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勾搭到自己家男人身上去？ 她们都是又在家干活又伺候一家老小的，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都跟石兰没法比，这样的人就是个定时炸弹，不能留。 “不，你们不能动俺！美秀，俺们是最好的姐妹啊！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这么对俺啊，即使俺真有啥错，你也不能这么报复俺啊！你说过，只要你有的你都愿意给俺的，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啊！” 石兰从闻秋芬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她已经成了弃子，闻秋芬不会管她，不落井下石趁机撇清关系都算是念着母女情分了。 一整个屋子，她能求救的只有苏美秀。 苏美秀心软。 从小就是，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高兴，苏美秀就很紧张，她要是掉了眼泪，苏美秀就比她还要伤心难过，苏美秀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一定不会。 “你个小......” 崔兰花气的头顶冒烟，张嘴就要骂，却被江明浩拦住了。 这个事要让苏美秀自己解决。 有些情，不仅是爱情，亲情友情都是一样，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很难拔出，哪怕是受了很重的伤害，也做不到决然，今天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如果今天这件事不能得到妥善的处理，也许就会在苏美秀的心里留下心魔。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个心魔都会跳出来，时不时折磨苏美秀。 “美秀，这件事只要你说话，俺就没事了，俺千错万错也改变不了俺们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事实啊，那年俺们去河套子玩，你掉进水里，是俺不顾死活拼命把你拽上来的啊，俺是你的救命恩人！” 石兰知道，这件事虽然是江明浩说的算，可决定权却在苏美秀手里。 哪怕她再不甘心，再如何嫉妒苏美秀也不得不承认，苏美秀在江明浩心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苏美秀咬着红润的嘴唇，眼中的泪意已经渐渐的褪了下去。 “是啊，那年你说毛沟河里有人下了草鱼苗子，你想吃鱼，就带着俺去河套子抓鱼，你说怕水让俺下去，俺当时吓的腿肚子发软不敢下去，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苏美秀的脑海里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 “俺不记得，俺只记得为了拽你上来，俺衣服都湿透了，回家还被俺娘打了一顿。” 石兰当然记得，但她不会说，并且在她的内心深处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既然苏美秀口口声声的说两个人是好朋友，愿意对她好，那下河给她捞鱼吃怎么了，之所以掉河里，是因为她笨，还连累她回去挨了一顿骂。 “你不记得俺记得，你说‘苏美秀，你要是连河都不敢下，那以后俺就不跟你玩了，看看除了俺谁还愿意搭理你’，你说的这句话，即使过了十三年，俺依旧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字。” 这段记忆其实一直都被苏美秀封存在记忆里，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的刺激，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来，她一直把这件事当做是两个人年幼不懂事的结果，可是...... “还有，俺怎么掉下去的，你是不是也忘了？是你松开了手，是因为你害怕俺把你拽下河，硬生生的掰开俺的手，眼睁睁的看着俺掉下去的......” 苏美秀的眼睛再一次蒙上泪意。 崔兰花气的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当年她看到苏美秀落汤鸡似的回到家，魂都要吓没了，可闺女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只说她不小心掉到河里，石兰把她拉了上来。 真相竟然是这样，那几年毛沟河的水大的很，冲走不少孩子，她竟然差点就失去唯一的闺女，石兰这小娼妇真是不得好死！！ “至于你说的你拼命把俺拽了上来，事实是你脚下一滑掉进了河里，是俺拽着你，拼命的把你拖到河边的，这就是你说的救命恩人的真相，石兰，这就是真相，这就是真相啊！！！！” 苏美秀说完，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她真的是用命对待石兰，可是到头来，她的命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值钱，一文不值！！！ 在场的社员们也都听傻了。 十三年前，苏美秀也就十一岁呗，石兰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这么恶毒？ 她是怎么有脸说出自己是苏美秀的救命恩人的，又是哪来的脸住到人家苏美秀家里，甚至还算计鸠占鹊巢抢走苏美秀的男人，石兰的坏和无耻，让朴实的社员们彻底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婶子，既然她这么喜欢勾引男喜欢当白眼狼，就麻烦婶子帮个忙，看看附近生产队有没有合适的男人给她介绍一个，要求只有一个，就是管得住她，让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勾搭男人。” 江明浩起初是不想插手这事了，只想让苏美秀看清楚石兰的为人，可是刚才苏美秀的话让江明浩改变了主意，如果当年媳妇要是体力不支，是不是就溺亡了，他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心就揪的生疼，眼底也带上了几分戾气。 第513章 想不想双喜临门 “不，俺不嫁人，你没这个权利让俺嫁人！” 石兰是真的害怕了。 比听到戚芳说沉塘浸猪笼的时候还要害怕，因为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解放前，国家一直提倡要保障妇女权益，尖山咀生产队又不是与世隔绝的大山沟子，这种事也就说说而已。 可江明浩说让她嫁出去，这个事却不犯法，最主要她怕，怕她娘会真点头。 “我没权利，那她呢？她有权利吧？” 果不其然，江明浩转头看向闻秋芬。 闻秋芬一直想找机会溜出去，但尖山咀生产队一半的社员都挤在这，除非她能遁地，否则根本就出不去，结果，江明浩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闻秋芬不想接这个茬，她有点怕江明浩，如果不是为了老四老五能找个好人家，她绝对不敢跟石兰一起算计江明浩。 结果现在...... “我要给你的闺女保媒，你什么意见？” 江明浩是在问闻秋芬的意见，可闻秋芬知道，江明浩并不是在问她的意见。 冷汗就那么一点一点的从闻秋芬的后背冒出来。 “江知青，你想要俺们同意俺姐走人家，就得答应俺一个条件。” 石玲知道她们大势已去，但不到最后一刻，石玲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她看上了厂里的一个干部子弟，但她就是个临时工，哪怕那个人喜欢她，但她的身世摆在这，对方家里也不会同意，可是只要她搭上了江明浩，转成纺织厂的正式职工，甚至进个更好的厂矿，肯定不成问题。 这样她就能够搭上干部家庭，下半辈子的日子就衣食不愁了。 “你也想让我保媒？” 江明浩的话，没有人敢怀疑，至少在尖山咀是这样。 更何况，经过今天这一场闹剧，老石家算是在尖山咀彻底臭名昭着了，石家几姐妹，也让人大开眼界，别说江明浩要给她们保媒，就是真的沉塘了，他们也都不会拦着。 “你......江知青，你不敢！你再厉害，也不敢把俺一个正经的黄花大闺女随便嫁出去。” 石玲给自己壮胆。 “我不敢？是啊，我还真不敢，闻秋芬，你是想嫁石兰一个，还是连带着石玲一起嫁出去，我只给你十秒钟的考虑时间，十秒钟之内我得不到答案，你们家就等着双喜临门吧！” 赤裸裸的威胁！ 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没人同情！ 说实话，他们还都觉得江明浩下手轻了，这样的祸害精，就应该斩草除根。 “还有五秒钟......” 江明浩数了五个数之后说道。 闻秋芬人都要瘫了。 石兰如果不是身上不着寸缕都要跳到地上跪下来抱着闻秋芬大腿求饶了。 石玲倒是不紧张，她娘又不傻，大姐反正也是个累赘，嫁出去还给家里省口粮呢，还省的丢人现眼。 “时间到。” 江明浩看着闻秋芬。 “俺.......俺俺俺俺.......” 闻秋芬嘴唇子哆嗦的厉害，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双喜临门？” “不不......给石兰找人家，让石兰......” 听到江明浩的话，闻秋芬强迫自己张嘴。 老四精明能干，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还能帮衬帮衬家里，老大反正也是个嫁过人的货，而且这回的事之后，估计在生产队也没人敢娶她，留着屁用没有，还得连累家里。 其实这个答案她根本就不用考虑，她只是单纯的害怕江明浩，她敢跟崔兰花对着骂，敢跟苏美秀对着骂，也敢跟戚芳甚至陈富贵对着干，唯独不敢跟江明浩对上。 “找什么样的，你有要求吗？” “没.......没要求，你说了算！” 闻秋芬根本不敢抬头。 “婶子，听到了吗？这个事情是当娘的亲口说的，你看着张罗吧！” “得嘞！俺还真知道马连沟生产队有个老光棍，不对，是个鳏夫，四十岁，正是好时候，还在生产队管着牲口，家里就有个老爹，石兰嫁过去也不用受婆婆的气，俺这就去马连沟一趟。” 戚芳说走就走，风似的出了屋。 马连沟的管牲口的鳏夫，大家伙都知道。 只因为这个鳏夫命硬，前头死了三个媳妇，到底咋死的，没人知道，而且家里的那个老爹也不是啥正经人，过去是个欺男霸女的，也有人说那老东西跟儿媳妇不清不楚的，儿媳妇嫁进去，其实是伺候两个男人。 啧啧啧！ 戚芳也是够狠的。 当然，这话没人说出来。 “娘，我先带美秀到那屋躺会，你.......” “去吧去吧，这有俺呢！” 苏美秀的脸色一直都有些惨白，尽管情绪没有表现的太激动，可江明浩知道媳妇心里的感受，没激动，只是拼命压制的结果。 “苏美秀，你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俺诅咒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得好死，都不......” 啪啪！ 崔兰花动作迅速的上了炕，啪啪几个耳光直接抽下去。 石兰被抽的眼冒金星，手里抓着的被单子也掉了下来，刚才没看清楚的老爷们这次可是开了眼，眼珠子都像是冒出胶水似的贴了上去。 “丑，真丑！” 傻柱子也看到了石兰光溜溜的样子，但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傻柱子只觉得很丑，丑的傻柱子捂住眼睛。 “小娼妇！小荡妇！不要脸的狐狸精！” 看到自家男人也盯着看，王水芹气急败坏的也跳上了炕，一边把被单子往石兰的身上蒙，一边伸手在石兰的身上使劲的拧。 真是个小骚货。 “你个畜生，你再看，再看俺拧死你，俺.......” 侯老大正如饥似渴的流着哈喇子盯着石兰看，冷不丁的耳朵被人揪住。 侯老大的媳妇是被自己妹子喊过来的，来的道上妹子就把傻柱子说的那些话跟自己的二姐说了，侯老大的媳妇气的头顶冒烟，刚进门，又亲眼看到侯老大色眯眯的盯在石兰胸脯子上的眼神，顿时爆炸。 “哟哟......疼啊，你疯了吧？你撒开，撒.......哎哎哎.......” 侯老大的媳妇手劲本来就大，侯老大劁猪的时候都是他媳妇在一边帮忙，二百斤的猪都按得住，可想而知这劲头放在侯老大的耳朵上得有多大。 但没人同情侯老大，反而都觉得侯老大这是活该。 当然，不少男人内心深处还是很羡慕侯老大的，人家侯老大至少真刀真枪的摸着了，他们可是只能看不能摸啊！ 第514章 绝望的亲情 “娘，娘，俺也是你闺女啊，你不能让她们这么糟践俺啊，娘.......” 石兰彻底崩溃了。 她被崔兰花的耳光打的眼前发黑，又被王水芹掐的无处躲闪，王水芹的长指甲像是刀子似的掐进她的肉里，即使当初被赵大刚打，也没有这么疼过。 再想到她很快就要被送到那个老光棍家里去，石兰真真正正的害怕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闻秋芬都不看她，如果不是路被挡着，闻秋芬早就甩手走人了。 “四妹，五妹，你们帮大姐求求娘，救救俺啊，俺是你们的亲大姐，你们俩是在大姐背上长大的啊！！” 看到闻秋芬不为所动，石兰又哀求石玲和石凤。 石玲冷冷的看着石兰，除了拖她们的后腿给她们脸上抹黑，这个大姐狗屁用没有，嫁给老光棍正合她的意，就是马连沟还不够远，应该把这个累赘大姐扔到沟子里，一辈子出不来才好呢！ 石凤倒是有点不忍心了，她年纪最小，但在几个姐姐里，的确就属石兰对她最好，她小时候穿的衣服好多都是大姐亲手给她缝的，可是...... 想到江明浩那张英俊的脸，石凤的心又重新硬了起来。 江明浩肯定恨死大姐了，如果她要是给大姐求情，那江明浩肯定连她也恨上了，那她以后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所以，她不能给大姐求情。 眼看着石凤也转过头不再看自己，石兰的心彻底凉了。 “好，你们都巴不得俺死是吧？那俺就让你们如愿，不过俺死了，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想有好日过，俺化成厉鬼也会盯着你们，哈哈......” 石兰豁出去了，她猛的挣脱开崔兰花的手，朝着炕墙撞过去。 “想死？想的美！” 但是下一秒，石兰就被王水芹给按住了。 “让俺死！你让俺死！！你放开俺！你这个臭老娘们，你放开俺！！” 石兰崩溃大哭，使劲的踢腾，想要把王水芹按着自己的手踢腾开，但王水芹可不惯着她，直接骑在了石兰的身上，左右开弓，啪啪几个大耳光下去，石兰就不踢腾了，取而代之的是嚎啕大哭。 “都散了吧，让大家看笑话了！该生火做饭了，都散了吧！” 崔兰花瞅了门口的人头一眼，摆摆手示意大家该干啥干啥去。 不得不说，经过这半年一载的历练，崔兰花也从以前那个沉默寡言、低调内敛的老太太变成了一个沉稳霸气、能够主持大局独当一面的人了。 “二峰媳妇，你按着她，俺给她把衣服套上。” 王水芹是刘锋的媳妇，所以，崔兰花没喊王水芹的名字，而是按着生产队的规矩喊了一声二峰媳妇。 “中，大伯娘，俺按着，你放心吧！” 对于崔兰花能给自己安排这份差事，王水芹挺高兴。 她家因为公公刘玉成的事，闹的到现在也没分上地，虽然说娃娃念书的事没受啥影响，但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看着别人家热火朝天的侍弄自己家的地，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一直想找机会缓和一下和江明浩的关系，但他们家根本就够不着江明浩，甚至于在生产队都摸不着江明浩的边，今天本来是想着来看热闹的，谁知道竟然天上掉馅饼，一下子给了她机会。 她不卖力气？ 那是不可能的！ “柱子啊，你跟婶子出来，婶子给你拿两块果子吃，饿了吧？” 崔兰花对刘傻柱很温和，这孩子虽然脑袋不灵光，但是心正，比那些个脑袋聪明的人强，知道感恩，今天要不是傻柱子，这事还指不定咋着呢！ “哼，坏女人，丑死了，活该！！” 刘傻柱对着石兰做了个鬼脸，跟着崔兰花出去了。 崔兰花从柜里翻出了果匣子，里头还有不少果子，崔兰花都给了刘傻柱。 看到好吃的，刘傻柱的嘴角咧开，连声跟崔兰花说谢谢，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崔兰花又转身进屋，把石兰自己的衣服找了出来。 哼，想穿她闺女的衣服？ 呸！ 就是扔到猪圈里也不给这小贱货穿。 “婶子，求求你了，俺知道错了，你跟江明浩求求情，放了俺吧，你们要是不想见着俺，俺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尖山咀了，你们放过俺吧！” 把衣服给石兰套好之后，石兰跪在了崔兰花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 “俺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以前也说过，有苏美秀一口吃的就有俺一口吃的，你说你把俺当闺女的......” “呸！石兰，你竟然还有脸跟俺说这个话，俺崔兰花火了大半辈子，真就没想过能看走眼，能把一头白眼狼放在眼皮子底下。 俺对你好，是因为美秀，俺心疼俺闺女，但你不配啊，你把美秀推到河里，她没跟俺说过，命都要没了她都还想护着你呢，你咋对她的，你恩将仇报，你抢她的男人，还咒她肚子里的娃.......给你求情？呸，俺恨不得你死！” 崔兰花向来都是个心善的人，至少从来没有过什么恶毒的心思，可面对石兰，她是真的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让她下十八层地狱。 “大伯娘，别跟她废话了，这小娼妇就不是个好东西，等会富贵婶回来，就把这小娼妇连夜送马连沟去，省得夜长梦多！！” 王水芹的手掐着石兰的后脖颈，生怕石兰挣脱开，另外一只手还别着石兰的胳膊肘。 “嗯。” 崔兰花点点头，不想再说别的。 她现在担心自己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也不知道咋样了，肚里的娃有没有受影响。 “王水芹，俺和你近日无冤远日无仇的，你为啥要这么对俺？” 看到崔兰花出去了，石兰对王水芹说道。 她想着看看能不能跟王水芹说说情，放了她，只要王水芹松手，她肯定能跑出去。 “小娼妇，就你这样四处勾搭男人的贱货，哪个女人看了不牙痒痒，还用得着跟你有仇？你心里打的啥算盘俺知道，想让俺放了你？做梦去吧！” 王水芹撇撇嘴。 这可是老天爷给她的修缮与江明浩关系的机会，她死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更何况，刚才她可是亲眼看着了自家男人瞅石兰的眼神，黏稠稠的，回头她得好好问问，自家男人和这个小娼妇是不是有一腿！ 第515章 逃跑 “王水芹，你不就是嫉妒俺身材比你好长的比你好，你家刘锋看俺的眼神比看你热乎嘛！” 王水芹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也有些粗糙，鼻子两侧密密麻麻的都是雀斑，身材属于干瘪型的，前不凸后不翘，所以，石兰这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或许效果一般，可是放在王水芹身上，无异于往王水芹的心上捅刀子。 “你个小贱人！俺拧死你！” 王水芹说完又狠狠的在石兰的腋下掐了几把，力气用了十成十，疼的石兰一边嚎叫一边掉眼泪。 “王水芹，你就是母夜叉，俺还真就不怕告诉你，当年刘锋可是堵过俺，使气白赖的要跟俺搞对象，是俺看不上他，就是现在，俺只要勾勾手指头，刘锋就能甩了你.......啊.......你掐吧，有本事掐死俺，掐不死俺俺就要说，刘锋跟俺说，你就是个木头板子，前后一边宽，家里的老母猪都比你有看头.......” 石兰不断的刺激着王水芹。 王水芹被激怒，一只手掐石兰觉得不解恨，另外一只别着石兰胳膊的手也拿了出来，两只手一起朝着石兰的腋下使劲。 但是下一秒，石兰忽然一翻身，竟然直接滚到了炕沿旁边，不等王水芹反应过来，石兰已经跳到了地上，拔腿就跑。 石兰是故意激怒王水芹的。 现在的局面，不管她跟谁求情，估计都没用，但她不会向命运屈服，打死也不会嫁给那个老鳏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能逃出去，总有一天，她会把今天遭受的一切都狠狠的还回来。 “来人啊，小贱人跑了，来人.......” 王水芹慌了，也后悔不已。 她怎么就上了这小贱人的当呢，好容易得了个让江明浩对她们老刘家改观的机会，结果就这么让她给搅黄了，搅黄了不说，石兰要是真跑了，那她家八成这辈子都别想在尖山咀过好日子了。 “坏娘们！” 石兰往外跑的时候，必须要经过傻柱子坐的那道门，结果匆忙之间，将刘傻柱的果匣子踩到了脚底下。 刘傻柱舍不得吃，爱惜的不行，被石兰给踩了，自然生气，所以，压根就不管什么男女之别，一把搂住了石兰的腰。 “你个煞笔，放开俺，你放开俺，煞笔.......” 石兰本来就看不上刘傻柱，一个大傻子，却被整个生产队的人捧着护着，天天还有人专门给他做饭洗衣服，凭啥？ 她石兰要模样有模样好好的青春年华，却被赵大强那个狗男人虐待，被婆家一大家子变态折磨，回到家又被亲爹亲娘还有妹子嫌弃，整个生产队的人虽然嘴上没说啥，但看她的眼神都不好。 凭啥她石兰过的憋憋屈屈，傻柱子却能享福，她就是心里不平衡，所以，每次看到傻柱子，她都尽情的发泄，她骂的很难听，每次看到傻柱子被骂的委屈巴巴或者气的跳脚，她心里就能得到短暂的快乐。 可是今天，这个大傻子毁了她精心算好的一切，甚至毁了她的下半辈子。 “啊！” 刘傻柱只是抱着石兰不让石兰离开，但没想到石兰竟然会低头咬他，一口就将刘傻柱的手背咬出了血。 刘傻柱从小就被刘三狗当成大宝贝，闯多大祸，刘三狗都没打过，现在被石兰咬的这一口，是刘傻柱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遭受过的最痛苦的事。 “坏娘们！你这个坏娘们，俺要让俺哥打死你，打死你.......” 刘傻柱很疼。 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可却没撒手。 他爹说过，如果谁欺负他了，他就要还回去，他现在还不回去，但是明浩哥会帮他还回去。 “你个大傻逼，你松手啊，你松开啊，你.......” 石兰的嘴里全都是血腥味，咬的牙都好像碰到了骨头，但傻柱子就是不松手。 “你个小贱货，让你跑，让你跑.......” 王水芹追上来，气急败坏的上去就给了石兰几个大眼炮。 崔兰花也追了出来，江明浩跟在崔兰花的后面也走了出来，苏大山也从大门外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从新房出来后，他就上敖子山去搂柴火了，结果刚下山就听说自家出事了，吓的把柴火都扔了，着急火燎的跑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还有点懵。 “柱子哥，你松开她！” 江明浩走出来，站在刘傻柱和石兰的身边。 这道声音一响起，石兰的身体下意识的就停止了挣扎。 “哥，这个坏娘们咬俺，俺疼，呜呜.......” 刘傻柱之前都忍着的，可是看到江明浩，那股委屈就再也控制不住，嗷嗷的哭着跟江明浩告状。 刘傻柱听话的松开了手，当看到自己的手血肉模糊，哭的更大声了。 “你不是想跑吗？跑吧！” 江明浩背着手，眼波无澜的对着石兰淡淡的说道。 石兰从来没觉得江明浩有多可怕过，她应该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腿就是抬不起来。 “你不跑，只是嫁到马连沟去，你要是跑，那嫁到哪或者死到哪就没人知道了。” 江明浩不怕石兰跑，尖山咀就这么大，石兰之前闹的这一出，可以说已经把自己生生的作成了过街老鼠，生产队的社员，不管是出于本身的正义感也好，还是想要在他江明浩跟前表功也好，都不会让石兰跑出尖山咀的。 但等到石兰被抓回来，他可就不会那么好脾气的把她嫁到马连沟去了。 王春旺包淑芬两口子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很长时间，江明浩跟他们的仇恨还只是前世的恨，可石兰不一样，石兰是当着他的面，把手伸到了自己媳妇的身上，所以，江明浩对石兰已经很仁慈了。 “江明浩，你为什么非要把俺往绝路上逼啊？” 石兰知道她逃不掉了。 可是她要怎么甘心啊？ “绝路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和我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你本来可以改头换面重新生活，本来可以成为学校老师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本来可以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再嫁，本可以靠着努力让你的娘家人对你刮目相看，因为你是美秀的朋友，她想让你好，我就会让你好，可惜啊，你亲手打碎了这一切.......”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最狠的是让石兰重新面对一次她本可以唾手可得的生活，这样，她才能更绝望。 没有希望的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第516章 变态的公爹 石兰瘫在地上。 江明浩做到了，石兰顿时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是啊，她曾经距离幸福那么近，近的她已经触碰到了，可是......可是....... 江明浩带着刘傻柱进了屋，给刘傻柱包扎手上的伤。 崔兰花也被苏大山拽到了一边，打听具体发生了啥事。 王水芹气哼哼的坐在洋井旁边的土堆上，也没再困着石兰，石兰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茫然，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直到戚芳带着马连沟王二虎和王富进了院，石兰都没反应。 “二虎大侄，这就是俺跟你说的石兰，咋样，模样俊吧？” 王二虎就是戚芳口中的那个老鳏夫，长的挺吓人，眉毛倒竖，嘴角还有颗凶痣，穿着一件黑色的的确良外套，听到戚芳的话，王二虎的目光看向石兰。 “还中，就是身板子有点不结实。” 此时的光线已经很暗了，王二虎并没有看清楚石兰的长相，只是觉得石兰的身段有点单薄。 “你这孩子，婶子跟你说，这也就是你运气好，要不就这丫头的模样，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能轮上你们马连沟？王富大哥，你啥意思？” 王富自然是王二虎的老爹，也是传闻中的变态公公。 “嘿嘿，挺好挺好！” 王富往前走两步，围着石兰转起了圈，一边转，一边用手在下巴上摸，眼睛像是生出了钩子似的黏在石兰的胸脯子上。 “丫头，俺叫王富，以后就是你公爹了，你进了俺们老王家的门，就得老实本分，要是再敢勾搭男人，俺们爷俩可不是吃素的！” 王富的眼神中除了色眯眯还透着几分狠辣和狂热。 “爹，别废话了，赶紧把人带走吧，俺饿了！让她回去做饭！” 王二虎似乎对石兰并不感兴趣，只是催着王富快点回家。 “大妹子，那人俺就带走了！” “带走吧带走吧，俺跟你们说的话可得记住，这丫头性子野着呢！” “放心放心，进了马连沟，她就出不来了。” 王富说完，就伸手去拽石兰。 “啊！” 石兰像是才从神游中回过神，看到王富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尖叫出声。 啪！ 下一秒，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石兰的脸上。 “臭婊子！叫什么叫，赶紧起来跟俺们爷俩回家，别给脸不要脸！” 石兰满眼恐惧的看着王富。 这就是她未来的公爹？还有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就是她未来的男人？ “大兰子，这人啊，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还是乖乖听话跟着他们走吧，省得遭罪！” 戚芳嘴上这么说，心里对石兰却是没有半点同情。 她当了二十来年妇女主任，对石兰这样的女人可是太了解了，就是欠揍，但凡可怜她一点，就蹬鼻子上脸。 “婶子，俺不去，你跟他们说，俺不去.......” “臭娘们，真是给脸不要脸，你走不走，走不走？” 不等石兰说完，王富的拳头就招呼上来，一边上拳头，一边上脚踢，石兰很快就被打的满地打滚。 屋里。 江明浩伸手捂住苏美秀的耳朵。 “二虎，把人扛走！” 看到石兰被打的连连求饶，王富指使儿子上前。 王二虎听话的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把石兰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像是扛麻袋一样把石兰扔到了肩膀上。 “大妹子，俺们走了，谢谢啊！” “老王大哥慢走，有空串门来啊！” 王富摆摆手，和王富并肩往外走。 石兰被王二虎扛在肩膀上，一天没吃饭，胃里本就难受，现在整个人又大头朝下，头晕沉沉的不说，胃里也闹腾的厉害。 “呕！” 刚走出大门，石兰就忍不住吐了。 “臭婊子，弄俺一身，等下回家的，看俺不打断你的腿！” 院外，王二虎不耐烦的咒骂声传进来。 “二虎子，日子长着呢，咱爷俩早晚弄服这臭娘们.......” 爷俩猥琐变态的对话和石兰悲戚压抑的哭声一起渐渐远去。 崔兰花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但是想到自己闺女差点就被淹死，自己这个家差点就要被石兰给害的家破人亡，那点子不忍心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老嫂子，你啊，可别不忍心，你们一家子就是太心善了，有句老话咋说的，那叫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石兰不就是欺负美秀心眼好才可着劲的欺负嘛！这叫啥，自作自受！” 戚芳看到了崔兰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不忍，开口说道。 “就是，婶子，她这是罪有应得，今儿要不是傻柱子，你家可就.......所以啊，她这是活该！” 想到之前石兰跟她说的那几句话，王水芹咬着后槽牙说道。 “哎，今儿辛苦你们俩了！回头得了空，到家里来吃顿饭啊！” “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咱都一个生产队住着，这点事还叫事嘛！” “可不嘛，老嫂子，俺们就先回了，你赶紧进屋看看美秀，开导开导这娃，毕竟怀着孩子......” 王水芹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是戚芳已经发话要走，王水芹也只能跟着。 “秀啊，娘！” 回屋后，崔兰花敲了敲小两口的房门。 虽然傻柱子还在屋，俩人也不能干啥，但崔兰花做事向来很有分寸。 “娘！” 苏美秀的眼睛红红的，尽管她已经看透了石兰的真面目，可是二十几年的情谊是不可能说抹杀就抹杀掉的，刚才她在屋里听到石兰的哭声了。 虽然江明浩捂住了她的耳朵，但外面的声音她还是听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差点忍不住冲出去，她有一种负罪感，似乎石兰的悲剧命运都是她造成的，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冲出去，那么就会让江明浩、让娘、让关心她的人都失望。 她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看到崔兰花，眼泪顿时决堤。 “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 崔兰花心疼的不行，搂着苏美秀，像是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摩挲着苏美秀的头发。 “哥，美秀姐为啥哭啊？坏娘们那么坏，抢美秀姐的衣服穿，耳环戴，还骂美秀姐，俺都恨不得她去死嘞！” 刘傻柱不解，眼睛里透出极度的好奇。 “你美秀姐是在用眼泪埋葬过去，哭过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江明浩没有上前去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陪伴着。 人总要长大，有一种长大是身体上的成熟，而另外一种长大是心灵的蜕变，今天的事情对于苏美秀来说，就是一次蜕变的过程。 第517章 尘埃落定 苏美秀哭了很长时间，直到苏大山带着俩小丫头回来，苏美秀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刘傻柱一直在一边盯着她通红的眼睛看。 “柱子哥，饿了吧？俺去做饭！” 今天到此事多亏了刘傻柱，否则石兰那一家子疯批，真的闹腾起来，即使不让她们得逞，也会很麻烦，所以，刘傻柱在这件事上真的算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俺想吃饺子！” 刘傻柱也是真的饿了，而且他晌午偷听侯老大和石兰说话的时候，就闻着了饺子味，一直馋着呢！ “嗯，包饺子！” 看着刘傻柱单纯的眼神，苏美秀心头的阴云莫名的散去不少。 这回，崔兰花倒是没拦着苏美秀动手干活，一是孩子月份大了，适当的运动运动生娃的时候少遭罪，二是刚经历了石兰的事，让苏美秀干点活，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刘傻柱咧着嘴，嘿嘿的笑，他真的太喜欢在这个家了，坏娘们被赶跑了，这个家里都是他喜欢的人了。 “柱子叔，俺们一起玩藏猫猫啊！” 刘傻柱很快就跟艳红和江月玩在了一起，江明浩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一大两小疯跑。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晌午的事。 晌午他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刘傻柱，刘傻柱跟他说了石兰的种种恶行，还提到他躲在侯老大家的房山后头，看到石兰跟侯老大在一起瞎胡搞，石兰还跟侯老大要了劁猪用的药。 当时江明浩就觉得石兰的这个举动有些奇怪，却并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他知道石兰心思不简单，可没没想到她会胆大包天到敢给自己下药。 “柱子哥，下午到家里去，我上次带回来一盒好吃的饼干，拿给你尝尝！” 跟刘傻柱分开的时候，江明浩说道。 也正是他的这个安排，才为他避免了一场麻烦。 晌午的时候，暖壶里的水江明浩的确是喝了，但喝的不多，他对味道本来就很敏感，加上刘傻柱说的事，江明浩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江明浩并没有真的沉睡甚至失去意识，但头昏脑涨却是真的，于是他一边躺着休息一边等着石兰，所以石兰的举动他都知道，他一直隐忍着。 他本来就要出手揭开石兰的真面目，现在石兰主动把机会送上门来，他怎么可能放弃？ 等到石兰把自己衣服都脱完了准备躺到他身边的时候，江明浩睁开了眼睛。 当时的石兰吓傻了，尽管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打动江明浩，但刘傻柱冲了进来，石兰慌乱之中只能抓着被单爬到炕梢。 “柱子哥，你帮我看着她，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她离开！” 刘傻柱不想跟石兰单独待着，但是看到江明浩那么信任他，又想到爹以前跟他说的话，刘傻柱坚定的点点头。 然后，江明浩从后门出去，迎面接到了正朝家走过来的岳母和媳妇，三句两句的把情况交代了清楚，当然，也给苏美秀打了预防针，，毕竟石兰可是光不出溜的在他那屋的炕上坐着呢！ 可以说，没有刘傻柱，今天的局面将会很被动，江明浩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他这样一个素来不爱管闲事的人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动了恻隐之心。 江明浩心中对刘傻柱有感激，苏家人更是，如果没有刘傻柱，他们家现在说鸡飞狗跳可能都是轻的，所以，崔兰花也好苏美秀也好，都对刘傻柱十分的热情，冒着热气的饺子一个接一个的落进刘傻柱的碗里。 晚上，苏美秀枕在江明浩的胳膊上，脸贴着江明浩的胸口，听着江明浩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明浩，你早就知道石兰姐心思不单纯是不？” 江明浩知道这个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翻篇，也早就做好了跟苏美秀深入探讨这件事的准备。 “俺知道你都是为了俺，才一直忍着的，明浩，俺真的很幸福......” 苏美秀的声音很小，不等江明浩回答，苏美秀就睡着了。 虽然因为怀孕，导致苏美秀的脸颊有些轻微的水肿，原本尖尖的下巴也圆润起来，两腮有些凸出，但对于江明浩来说，苏美秀容貌上的这些变化不仅没有让他觉得不好看，反而多了几分心疼。 女子孕育，本就是天下最无私之事，凡为男子，都该惦念妻子的这份坚信和不易。 待到苏美秀睡熟之后，江明浩才小心翼翼的将手臂从苏美秀的脑袋下抽了出来，又小心的将枕头调整好位置。 忽然，江明浩想起了一件事。 他从海市带回来的刺梨树还在后备箱呢，已经过了两天，不知道刺梨树还能不能活。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备箱看刺梨树的情况，还好，因为他挖刺梨树的时候是带了土的，因此，除了枝条微微有些卷曲之外，刺梨的状态看着还好。 吃了早饭，江明浩就开着车去了小团山子。 刺梨树还是需要何淮和龙天明过手的，何淮或许对这些野生的作物了解不够，但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江明浩知道，龙天明的本事不小，不论是眼界还是能力，都在何淮之上。 石兰事件对江明浩甚至整个苏家而言，都没有留下什么太严重的影响，反而算是拔除了长期生长在苏美秀心里的一颗毒瘤。 但对于侯老大和刘锋而言，昨天的一夜过的尤其漫长，王水芹闹了一晚上，不管刘锋怎么解释，王水芹都听不进去，非要刘锋发毒誓，刘锋也是个倔脾气，觉得王水芹无理取闹，明明没有的事，却揪着他不放，说死说活也不肯发誓，两口子一直闹到天亮。 侯老大就更不用说了，媳妇娘家的所有人全部到齐，对他展开了可怕的讨伐，开骂的开骂上手的上手，直打的侯老大满地打滚求饶才停手。 侯老大顶着脸上被小姨子挠的好几道血印子，憋憋屈屈的去了老石家的后门，一把火烧了老石家的柴火垛，如果不是有人发现，八成老石家的房子都要烧没了。 对于生产队发生的事，江明浩并不关心，此时的江明浩已经把刺梨树苗搬到了何淮河龙天明的眼前。 “这是......” 何淮看着眼前的刺梨树，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这是刺梨，也有的地方叫它山王果、刺莓果、佛朗果，还有的地方叫它刺菠萝、九头鸟、刺酸梨子，是蔷薇科多年生落叶灌木缫丝花的果实。” 龙天明看了一眼，就娓娓的道出了刺梨的具体信息。 第518章 安抚何淮 “天明，你既然一眼就能认得出它，对它看来是有了解的。” 江明浩多少是有几分惊喜的。 本来以为留下龙天明就是为了蔬菜大棚里的这些蔬菜，现在看来，龙天明懂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多，他赚大了。 “小时候跟我父亲在凉山住过一段时间，我父亲对这些野生的植物比较感兴趣，我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皮毛，后面也专门读过一些相关的书籍和文献，但也都是纸上谈兵。” 虽然短短几句话，但不得不说，龙天明的水平可见一斑。 这让何淮多少有点尴尬。 他也算是农研所的老技术员了，这些年自认为也算是兢兢业业，但跟龙天明比起来，差距不小。 “江知青是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这个？” 龙天明伸手在刺梨的枝条上触碰，感受到枝条上微微刺手的感觉，枝条还很新鲜，看刺梨下面的土壤，也不像是外地的，倒是和北方的黑土地比较像，但刺梨一般是生长在海拔500到2000米左右的山区，在北方是没见到过的。 “海市，在一户人家外头的野地里，长了能有几十棵。” 江明浩说完，龙天明不由得又看了看手边的刺梨，脸上露出惊讶。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北方有这个东西，真的很难得啊！” “嗯，我刚见到的时候也很惊讶，所以带回来两棵，想试试看，我们能不能人工培育。” 北方的土壤以黑土为主，比较肥沃，这也是北方能被成为国家粮仓的主要原因所在，但除了大面积肥沃的黑土之外，也有部分红土，黏性差，土质也不好，这部分土地即使种粮食也很低产。 不管是引进沙棘，还是引进刺梨，江明浩都没想过利用优质的土地种植，而是要把这些土质相对贫瘠，不适宜种植粮食的地方利用起来。 “这......既然它能在海市生长，应该就是能具备在北方生长的条件，但海市的气候条件和其他城市差异比较大，我不敢说大话，只能说尽力一试。” 龙天明虽然年纪算不上太大，但是做事十分沉稳。 “行，那这两棵刺梨树我就给你留下了，你们商量着办。” 这件事也不是说必须就要怎么样，所以江明浩也没有给两人施加什么压力。 龙天明点点头，动手把刺梨搬到了大棚旁边的棚子里，这个棚子是新建的，主要是用来做小规模育苗和实验的，此时，里面已经摆放了不少小花盆，每个小花盆里都种植着作物，再仔细看，这些作物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 叶面打卷，长黑斑，白斑，或者叶面边缘溃烂等等情况都有，而且棚子里还弥漫着有些刺鼻的化学品的味道。 “何技术员，你带着我到棚里看看吧！” 对于何淮的心里变化，江明浩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他本也没有拿两个人作比较的意思，术业有专攻，何淮所擅长的东西和龙天明不一样，而且蔬菜大棚能够建起来，何淮功不可没。 “黄瓜已经长出来了，最长的已经有小拇指粗了。” 进了蔬菜大棚，何淮心里头的那份尴尬和失落才稍微好转。 江明浩低下头去看，果然，最早开花的那批黄瓜开始结果了，小拇指粗细的黄瓜嫩果，微微泛黄，晶莹剔透的刺密布在嫩果上，鼻翼里弥漫的都是黄瓜的清香。 紧跟着，两人又去看了洋柿子的大棚。 和黄瓜一样，也已经有洋柿子开始结果了，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但不久之后，这些就将长成红艳欲滴香甜可口的洋柿子成果。 最后，何淮又领着江明浩去看了秋葵的生长情况。 秋葵长的不算快，可能是因为种植的不得要领，也可能是种子本身有问题，但种植作物本来就是这样，并非是一蹴而就。 “何技术员，辛苦了啊！” 江明浩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何淮刚来的时候，细皮嫩肉的，一双手不见任何的裂纹和伤痕，短短半年时间，何淮脸被晒黑了，整个人瘦了不少，就连头发都乱糟糟的，一双手更不用说了，粗糙异常，手背和手指上随处可见细小的裂纹和伤口。 “我能力不足，如果不是天明，可能......” “何技术员，不要妄自菲薄，你和天明不一样，他以前在地方接触的东西比较多，从小又有父亲在身边潜移默化的影响，懂的东西多很正常。 你是学院派，接触到的知识都来自于课本，即使在农研所工作多年，但基本上也都是走的农研路线，对于普通作物种植缺乏经验，也很正常，你和天明对于整个农改的贡献都是一样的，不要有任何的心里压力。” 何淮看着江明浩的眼睛，很真诚，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或许来尖山咀之前，他对于参与大棚建设这件事还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可是经过这半年的辛苦付出，眼见着几百个蔬菜大棚拔地而起蔬菜生长旺盛，他早就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一生的事业，所以，他内心深处是担心江明浩把他和龙天明做比较，担心最终他会被龙天明取代，重新回到农研所去的。 但江明浩刚才的话无疑是在跟他表明态度，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离开大棚后，江明浩去大队部见了石大满，了解了一下石静海的情况，知道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来找石井海的麻烦，心里有数了。 看来穆双河那边最近应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手脚，加上他这边没有什么动静，穆双河或者说郭忠林暂时采取了以静制动。 这样也好，江明浩最近也的确不太有时间腾开手对付穆双河，不出所料的话，等到林秀芝和张帆的病好转之后，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毕竟吡喹酮的问世对于整个医学界来说都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到时候，他需要见的人可能会很多，当然，这是江明浩期待的，他想要进入中医药行业，想要这条路的开端顺畅一点，这就是最好的契机，有了吡喹酮做铺路石，后面的事情开展起来阻力就会小的多。 离开小团山子，江明浩又去了市医院。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老太太的笑声。 上次来的时候，他进门听到的可是老太太的哭声，由此可见，林秀芝的情况应该是好转了！ 第519章 比预想的来的要快 “小江来了？乖孩子，快进屋！” 老太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明浩。 说实话吗，老太太硬气一辈子，最难的时候也没求过人，所以，也没说感激过谁，欠过谁家大的人情，所以，江明浩的这份救命之恩，在老太太这是绝对的独一份。 “大娘，嫂子！” 林秀芝已经能坐起来了，靠着枕头，虽然气色还是不如一般人，但眼底那股子暮气沉沉的死人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此时，林秀芝认真的看向江明浩。 之前因为重病，视线不甚清楚，脑袋也模模糊糊的，竟没有完全瞧清楚过江明浩，此时视线清明，林秀芝才算是真的看清楚自己的这个救命恩人，也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的长相。 果真和自家男人说的一样，玉树临风，文质彬彬。 “小江，来就来了，怎么又买东西？” 江明浩是来探病的，自然不可能空手过来，所以随便买了几样东西。 林秀芝心里却是极为过意不去。 “嫂子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已经能吃饭了。” 林秀芝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从确诊血吸虫病的那天起，她就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心理准备，千想万想也没想过，她竟然有康复的机会。 “嫂子放宽心，按时服药，等到这些药都服用完，嫂子应该就能康复了。” 江明浩提取的吡喹酮纯度非常高，比之未来投入医疗使用的那些吡喹酮纯度高了三到五倍，所以药效自然也是翻倍的。 “嗯，小江啊，嫂子真的谢谢你，本来以为要死了的。” 林秀芝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尽管心里有千万句感激的话要说，最终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谢谢。 “是啊，小江，你是俺老婆子是俺老林家的大恩人，俺这老闺女，生下来就没了爹，日子过的苦，后面嫁了建民，跟着东奔西跑的也没过上几天消停日子，好容易建民当了所长，日子好过点了，又......唉，你这是救了秀芝，也救老婆子，还有建民这一大家子啊！” 老太太说到这些，还是激动的眼眶泛红。 “大娘，嫂子，你们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恩情，这一年，李所长也帮了我不少忙。” “帮你那不是应该的嘛，要是没你，建民那小子还在原地踏步呢，这辈子能不能转正都不知道.......” “可不是嘛，娘说的对，小江啊，这个恩情我们欠的可是铁板钉钉的了啊！” 就在此时，李建民拎着热水壶进来了。 可能是因为林秀芝病情好转，李建民的气色也好了不少，虽然还是很瘦，但是看着精气神好了很多。 江明浩笑笑，没再说别的，基本上都是李建民和老太太跟他说这两天林秀芝用药之后的状态，可以说，一天一个样。 江明浩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曹中瀚就带着杨海等人过来了。 这次，再看江明浩，杨海等人的眼神大不相同，毕竟林秀芝当初可是被他们判了死刑的，这才两天吧，林秀芝的身体指标就发生了逆转，完全康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小江啊，你来的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跟你请教。” 曹中瀚深知，江明浩的本事很大，虽然他是个老专家教授，但人嘛，活到老学到老，他曹中瀚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难得遇到个能人，他可不想就此错过。 江明浩也没托大，对于曹中瀚的为人，江明浩还是有几分敬重的，毕竟像曹中瀚这种身份背景的人能跟他放下身段，别的不说，至少是个对待医学态度极为端正的人。 江明浩跟着曹中瀚去了院长办公室，曹中瀚亲自给江明浩倒了水，又亲自送到了江明浩手里。 “小江啊，实不相瞒，我有几个老朋友，都是从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知道了这个事，都很惊讶，跟我说了两次，想要见见你，这个事我不好做主，你的意思呢？” 江明浩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但还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从曹中瀚第一次知道吡喹酮时候的反应就能知道，曹中瀚说的这几个老朋友，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毕竟吡喹酮的引进和研发提取，并不是普通医护人员能够知道的。 “当然，我没有强迫的意思，如果小江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回绝了他们。” 曹中瀚知道，吡喹酮对于国家现阶段来说有多重要，江明浩能提取出来，绝对是全国瞩目的成就，江明浩想拿着这个成果要求更高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 “曹院长一心为了医疗事业的发展，一心为了病人，这种精神让我很钦佩，想来能够和曹院长志同道合的朋友必然也是有同样胸襟和抱负，我能够结识，可以说是三生有幸。” 曹中瀚的眼睛一亮。 “小江啊，你真是......年少出英才啊！我这就给他们几个打电话！” 曹中瀚有些激动，他本来以为江明浩是会拒绝的，因为在江明浩第一次离开医院之后，他就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江明浩和白石县县医院的戴春正有很密切的联系，甚至还打听到，江明浩和戴春正在县里租了个院子，好像在搞药材。 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太难打听的东西，至于江明浩带着老百姓在地质较差的地方种植沙棘的事曹中瀚也有耳闻，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江明浩是有志于从事药品类事业的，现在有吡喹酮这个王炸的东西在手，江明浩想要抓着不放牟利，是很正常的。 但是江明浩答应见他的这些老朋友，就是默认了愿意将吡喹酮贡献出来，至少不是抓在自己手里谋私利。 这个事听着好像没什么，但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个决定并不好做。 曹中瀚办公室就有电话，曹中瀚也没有背着江明浩的意思，接连拨出了五六个电话。 听筒并不是很隔声，个别的声音偶尔能传进江明浩的耳朵里，听口音，基本都是京市那边的人，这也能理解，国家最高的医药研发机构就在京市。 “小江，他们今天晚上就能坐火车过来，明天一早咱们在医院的会议室见？” 曹中瀚半点没把江明浩当成晚辈，说话的语气都是带着十成十的商量和探讨。 第520章 李建民的困惑 江明浩点了点头，既然决定要见面，在哪见并不重要，不过今天回去之后，江明浩是要做些准备的。 看到江明浩答应的很干脆，曹中瀚老怀甚慰，笑的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不少。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江明浩又回到病房打了声招呼，他过来的本意也不过就是看看林秀芝的康复情况，并没有多留的必要。 林秀芝和老太太自然百般挽留，李建民替江明浩挡了。 他知道江明浩有多忙，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媳妇治病，江明浩是绝对没这么多时间来回往返医院的。 “小江，我听胡景利说你上次去储油所找我了？是有什么事吗？” 送江明浩出去的路上，李建民问道。 这个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因为媳妇的病，李建民心烦意乱，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没什么事，就是顺路过去看看，没想到正好赶上李所长去县里开会。” “谁说不是呢，郭副县长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把几个公社储油所和粮食所、农机处的人都喊了过去，结果折腾了一上午，什么正经的事都没有。” 提起这个事，李建民还有点窝火。 当时他正忙着呢，县里的专员就给他打电话，通知他到县里去开会，而且催的很急，不管手里有什么工作，必须立刻到县里，把他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没正经事？那开会总得有会议议题吧？” 江明浩当然也记得这个事情，特别是知道了郭忠林和穆双河之间的关系后，江明浩对郭忠林更加的关注。 “谁说不是呢，我们呼呼啦啦的去了几十号人，在会议室光是扯闲天就扯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伙都跟我一样，张二和尚摸不着和头脑的，后来郭副县长倒是来了，让我们说说各个公社下一年工作开展的方向和目标，这个东西去年年底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交了报告了。” 李建民挠挠脑袋，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那个会到底是要干啥。 “对了，郭副县长还提你来的。” 忽然，李建民想起了这件事，江明浩挑挑眉，示意李建民继续说。 “也没啥，就是打听了一下除了白山公社还有哪个公社和你打过交道，都干了啥，按理说这个事郭副县长想知道的话直接找你问就行了，没必要专门开个会啊！莫名其妙的！” 李建民不知道郭忠林对江明浩的心思，不理解这件事很正常，但江明浩知道。 由此推断，郭忠林对他的忌惮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高，所以，郭忠林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是很有问题的，不是郭忠林没有准备好，就是在憋一个大招，想要一击毙命的大招。 “李所长的嘉奖通知还没下来吗？” 按理说，年前的时候李建民的嘉奖通知就应该发下来，毕竟李建民提供的建议可是实打实的帮助国家实现了提高产油量和外汇储备，嘉奖轻了都说不过去。 “还没有，小江你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年前的时候我就听说上面已经准备好嘉奖了，但年后就没信了，这个事我自己也不好主动问，具体什么情况，真的不知道。” 虽然对于自己能够从副所长升成郑所长李建民已经很满足了，但谁嫌自己的官大呢？ 而且本来就该是自己得的，上头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李建民心里肯定是有情绪的，可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个事他不好自己去打听，只是听人说，好像是有人发话了，也就是把这件事按了下来。 李建民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些年在储油所，虽然不说建功立业干出什么大动静，但兢兢业业工作肯定算得上，人际关系说不上左右逢源但也肯定没有得罪过人，他想不明白自己要瞅着要下发的嘉奖怎么就突然没动静了。 “李所长不用往心里去，该是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时间早晚的问题，这段时间，李所长还是先好好照顾嫂子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李建民点点头，现在他的确是要以媳妇为重。 离开市医院，江明浩坐在车里看着有些阴霾的天，大抵能够猜到李建民嘉奖被按下的原因一定和他有关系，而且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郭忠林或者穆双河往上递了话，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之所以能够一步登天得了省农业厅领导的青睐，和储油所脱不了关系。 而且，李建民应该被他们划入了他这一方的阵营，在他们实力能够操控的范围内，自然是不愿意让他阵营里的人发扬壮大。 江明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时间啊，真的有点紧迫，他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时间却不会因为他的需求而有所延长有所缩短。 既然来了市里，江明浩自然是要去许大炮那看一眼的。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许大炮竟然和刘兵俩人回了郧阳，还给江明浩留了条子，说跟着刘兵去郧阳溜达一圈，再去阳西二矿熟悉熟悉环境。 对于许大炮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德行，江明浩表示无语，但换个角度想，许大炮和刘兵处好关系，对于他们未来的发展来说孩子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江明浩倒也没多想，赶在百货大楼关门前，给两个孩子还有媳妇买了点零嘴，便直接回家了。 结果刚到家，就看到了正在家里和岳母聊天的戚芳。 看到江明浩进来，戚芳立刻站了起来，表情有点不自然，不知道刚才她的话江明浩听没听到。 “小江回来了？” “嗯，婶子坐，我去洗洗手，正好买了点瓜子和山楂片，你给大宝带回去点。” 陈文轩，戚芳的大孙子，小名大宝。 “不了不了，留着给艳红和小月吃吧，俺这就回了，老嫂子，俺先回了啊！” 戚芳站起来之后，着急忙慌的就走了，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一样。 江明浩一头雾水。 戚芳是个性子极为豪爽的女人，平时说话办事都是嘁哩喀嚓的，但是刚才，戚芳明显是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事一样。 崔兰花摸了一把耳梢的头发，朝着东屋看了一眼。 “你婶子来是告诉俺，石兰那丫头今天早上偷偷跑了，结果被王富和王二虎给抓了回来，把人打的挺严重，听说差点出人命，你婶子是怕美秀听说这事上火，让俺遮掩着点。” 崔兰花压低声音说道。 第521章 探消息 江明浩进屋，苏美秀正和两个孩子在翻花绳，这个年代没什么玩具，孩子们的游戏就是翻花绳、抓羊籽、跳皮筋，两个孩子倒是也能自己玩，但毕竟年纪小，翻的花样少，时不常的就会缠着苏美秀陪她们玩。 “明浩，回来了？刚才俺听见婶子来了，俩娃缠着俺玩没顾得上婶子，婶子是不是有啥事？” 戚芳平时很少串门，所以，苏美秀的第一反应就是戚芳应该是有什么事，随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跟娘招呼一声，石兰那边都安顿好了。” 苏美秀翻着花绳的手顿了一下。 苏美秀虽然说不上多聪明，但也并不傻，石兰是因为什么被嫁娶马连沟的，大家都知道，既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过的咋样不会有人这么关心，至少不会转过天还要上门来报信。 即使报信，也应该是报给老石家，而不是她家，除非，是石兰那边出了什么情况，而且还不是小事，戚芳才会专程登门跟娘说，并且避开了自己，必然是这件事可能会让她受影响。 苏美秀心里其实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王二虎和王富父子俩的德行苏美秀已经见过了，石兰的个性她也了解，昨天应该是很惨烈的一晚。 “嗯，安顿好了就中，明浩，你扶俺一把，俺坐时间长了，腿有点麻。” 家里人为什么瞒着她，苏美秀知道，所以，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江明浩扶着坐到了炕沿上。 “要不我明天带你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俺不去！这前前后后的检查多少回了，俺是当娘的，这娃在俺肚子里啥样，俺心里清楚着呢，等生之前再去吧，俺也不爱折腾。” 苏美秀是真的不爱去医院，又费钱又折腾人。 江明浩无奈，好在苏美秀的状态的确还不错，吃的好睡的好，本来还担心石兰的事情会对她产生特别的大的影响，现在看来，倒是他之前有点杞人忧天了。 “李所长的爱人怎么样了？” 苏美秀知道江明浩去市医院看望李建民的媳妇了，即使不认识，出于礼貌也该打听打听。 “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正常吃饭了。” “那可真好，俺还真是头回听说这个病能治好呢！” 苏美秀也挺替李建民和林秀芝高兴的。 不过苏美秀只知道江明去探病，却并不知道，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是江明浩提取出来的。 苏美秀跟江明浩俩人说了会话，困意就席卷而来，江明浩把苏美秀安顿好，让两个小孩子玩的时候小点声，不要吵到苏美秀，自己则是出门去了孙宏伟的家。 因为孩子能够在尖山咀上学的事，孙宏伟一家对江明浩的态度比以前还要好的多，就连一直没有露过面的郭孙氏都露了面。 江明浩打量了郭孙氏一眼，虽然眼前的郭孙氏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烂，但从郭孙氏的眉眼和气质上依旧能够判断出来，郭孙氏应该是有一个比较不错的出身，至少应该是个能够识文断字的老太太。 “大娘。” 江明浩跟郭孙氏恭敬的问了好，从郭孙氏的手里接过了刚刚泡好的花茶。 两个孩子躲在郭孙氏的身后，好奇的探出头，打量江明浩。 陆惠彦的小腹隆起，看来是又怀孕了，上次来的时候江明浩没注意，这次再看，应该有三四个月了，由此推断，这孩子应该是在孙宏伟被郭忠林胁迫之前怀上的，这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孙宏伟的情绪会那么紧张。 “孩子上学的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孟知青办事很干脆，直接就给俺登了记，俩娃娃都能上。” 说起这个事，孙宏伟的语气很轻快，本来他以为自己还要搬出江明浩或者说一大堆的话才能办上手续，但孟知青看到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给他把手续办了。 这让孙宏伟在尖山咀有了一种归属感。 “今年已经来不及了，明年吧，我跟陈队长商量一下，给你们一家在生产队分几亩地。” 听到江明浩的话，孙宏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郭孙氏也是一样。 他们能够落户尖山咀，孩子还能上学，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就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了，现在江明浩还说要给他们一家分地，这分地可不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上下嘴唇一碰就行的。 为啥每个生产队都特别抵制外来户，就是因为外来户是要跟他们抢口粮的。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敢想过这辈子还能再在其他地方分到地。 “江......江知青，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还能分到地？” 孙宏伟激动的有点结巴，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 “能，我也跟石队长打过招呼了，今年团山子生产队那边属于你们的收益也一分不会差的转到你们手里。” 因为团山子大部分都变成了蔬菜大棚，所以，收益大概率是会直接转换成钱给到孙宏伟手里的。 孙宏伟激动的嘴唇、手脚都有些颤抖。 郭孙氏则是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倒是陆惠彦相对比较平静，转身又给江明浩的茶缸里续上了热水。 江明浩没再多说什么，又问了几句孙宏伟家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陆惠彦看了孙宏伟一眼，孙宏伟立刻站起身，送江明浩一起出门。 “江知青，俺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个文绉绉的感谢的话，但你对俺们家的大恩大德，俺孙宏伟会记一辈子。” “不用记一辈子，安心在尖山咀好好生活吧！” “江知青......” 看到江明浩要走，没有问他话的意思，孙宏伟自己按捺不住了。 “还有事？” “那个......你来是不是想要问俺啥？” 孙宏伟是想不到这些的，是刚刚媳妇用眼神示意他的。 媳妇聪明，看人看事比他要强的多，所以，他一向相信媳妇的话。 “你父亲是在老家还是在白石县？” 孙宏伟愣了一下。 “郭忠林给他在白石县买了个小院子，俺远远的看过一眼。” 提到自己的这个父亲，即使孙宏伟已经三十几岁，依旧会觉得浑身发冷，条件反射一般的手脚颤抖。 “可以的话，我想听听你和大娘在老家时候的一些事。” 江明浩要出手对付郭忠林，就要做到知己知彼，从官场角度下手肯定是最直接的，但却不一定能做到一击毙命，江明浩从不嫌对付人的手段太多。 第522章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 孙宏伟显然没有想到江明浩会跟他问这些事。 他有些纠结。 那些过往的经历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回忆，而且也是他羞于提起来的，他和母亲背井离乡一路逃到白沙市，不仅仅是为了躲避父亲，也是为了躲避所有熟悉他们的人。 只是他不曾想到，躲了十几年，最终还是被郭忠林找到了。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 江明浩看出了孙宏伟的挣扎，谁心里还没有不愿被人触及的东西呢，而且这个事对他来说，也没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不，江知青，俺能说，俺就是......其实也没啥，都过去好多年了。” 孙宏伟这话像是在说给江明浩听，其实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两人一路朝前走，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定。 “俺爹是个酒鬼，喝了酒就耍酒疯，而且和生产队的好几个女社员不清不楚的，俺娘不是俺爹的原配，是被俺娘的娘家人给卖到老郭家的，俺娘去的时候，郭忠林已经十二岁了，俺娘是到了老郭家之后第三年头上有的俺......” 孙宏伟讲的过往其实没什么新鲜的，过去很多农村家庭都是如此。 孙宏伟的父亲郭铁脾气暴躁，人品也不好，但因为祖上有些积蓄，日子过的也还过得去，郭忠林的母亲是被郭铁活活打死的，这个事其实生产队的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郭孙氏被卖过来的时候，生产队的社员们集体选择失声。 不过，即使生产队的社员们说了郭铁的情况，孙氏也很难摆脱既定的命运，孙氏到了郭家，对郭铁和郭忠林都很好，里里外外操持，的确过了半年多的消停日子。 后来，新鲜感过去，郭铁就腻烦了，又开始了酗酒找女人，甚至当着孙氏的面也不收敛，孙氏敢怒不敢言，毕竟无亲无故，但郭铁却并没有因此有所收敛，反而发展到当着孙氏的面跟女人鬼混，还动手打孙氏。 孙氏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被郭铁打的险些没命。 郭忠林很冷漠，从来没有出言维护过，后来孙宏伟出生，郭铁不仅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把孙宏伟当成了出气筒，孙宏伟基本上每天都会挨揍，轻的时候挨几巴掌，重的时候被打的三天五天的起不来炕。 孙氏的情况也差不多，母子俩的日子可以说要艰难有多艰难。 但郭忠林却很少挨揍，主要因为郭忠林嘴巴会说，而且但凡家里有什么事情，郭忠林都会推到孙宏伟母子俩身上。 孙宏伟十五岁的时候，为了维护孙氏和郭铁起了冲突，结果郭铁竟然用镰刀追着孙宏伟砍，虽然没砍到要害，也差点将孙宏伟的胳膊砍断，血流了半个生产队，不仅如此，晚上的时候，郭铁喝了酒，竟然封了他屋里的门窗，在外头烧起了火，要把他活生生的烧死。 孙氏为了救儿子，半截身子都被火烧着了，母子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火海。 母子俩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郭铁就像疯子一样，这次他们能逃出生天，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孙氏顺从了半辈子，但是看到被火烧的少了一半头发的儿子，下了狠心，趁着郭铁再一次醉酒，娘俩连夜离开了生产队，跑到了公社，找了个隐蔽的院落住了下来。 但没消停几天，就被郭忠林带人找到了，郭铁自然也来了，一见面，就将娘俩一顿暴打，好容易得来的自由再次失去，而且得到了郭铁变本加厉的殴打和虐待。 郭忠林那时候是公社干部，在公社很吃得开，郭忠林警告她们娘俩，最好安分点，只要有他郭忠林在，这辈子他们娘俩都别想离开老郭家。 但随着孙宏伟越长越大，心里对郭铁的恨意越来越强烈，就在孙宏伟十七岁生日当天，郭铁再一次对着娘俩大打出手，这一次，孙宏伟反抗了，一锄头砸在了郭铁的头上，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郭铁，孙宏伟带着孙氏连夜离开生产队，这一次，他们没敢在公社停留，一路向北走。 走了足足三个多月，他们到了白石县，正好赶上团山子生产队到白石县接迎下乡的知青，他们就跟着一起到了团山子。 实话实说，石大满这人虽然脾气不大好，嘴巴也不好，但是心眼没的说，即使当时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石大满还是收留了他们娘俩，这一住就是十多年。 “俺是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被郭忠林给找到。” 为了怕引人注意，孙宏伟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他以前叫郭忠怀，到了团山子生产队，就随了母姓，改名孙宏伟，就连户口上都是这个名字。 后面的事江明浩已经知道了。 郭忠林威胁孙宏伟，如果不按照郭忠林说的话做，就把他们娘俩的消息告诉郭铁。 虽然郭忠林也是孙宏伟过往噩梦的一部分，但是却没办法跟郭铁相比，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每次只要想到郭铁，孙宏伟还会手脚冰凉，更不要说郭孙氏了。 江明浩把孙宏伟一家带到尖山咀，其实就是为了躲避郭铁。 毕竟以他如今在尖山咀生产队的威望，想要护住孙宏伟一家并不难。 “我有句话想问。” 沉吟了一会，江明浩看向孙宏伟。 此时的孙宏伟依旧沉浸在对过去的恐怖的回忆中，脸色很不好看，听到江明浩的话，木然的点了点头。 “你确定郭铁还活着？” 孙宏伟肩膀猛的一震。 双眼中的茫然慢慢的被惊惧所取代，他看着江明浩，半晌都没有反应。 “锄头砍在人的头上，出了那么多血，家里又没有人，活下来的希望并不大。” 按照孙宏伟的说法，他将锄头砍在了郭铁后脑勺靠近颈部大动脉的位置，这样的地方，生还概率低到不能再低，而且当时郭铁还是醉酒状态，生还率基本为零。 “那......郭忠林骗俺的？俺杀人了？” 虽然郭铁死了从内心深处而言，对孙宏伟是一种解脱，但是想到郭铁如果真的死了那就是他这个儿子杀的，这个结果让孙宏伟更是难以承受。 自古以来，什么样的畜生才会弑父啊？ “我只是猜测，你先不用有心理负担，也许郭铁真的福大命大没死，也不是不可能，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 看到孙宏伟脸色煞白，江明浩多少有些懊悔刚才自己说的话。 但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好收回来，只能安慰一句。 第523章 赴约 江明浩的话对孙宏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一夜，很久没有梦到过过去的孙宏伟在梦里见到了郭铁，画面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郭铁揪着娘的头往墙上撞，他随手抓起了立在门框旁边的锄头，一锄头砍在了郭铁的后脑勺上，紧跟着就是大片大片的血，吓的孙宏伟尖叫着惊醒。 陆惠彦也被吓了一跳，忙坐起来看向自家男人。 “宏伟，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对于孙宏伟以前的经历陆惠彦知道一点，但毕竟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她没有往这方面想。 “没事，梦着点过去的事，你睡吧，俺下地喝口水去！” 孙宏伟不想跟陆惠彦说太多。 陆惠彦是知青，有文化，能嫁给他已经是他孙宏伟上辈子烧高香了，他没能耐让媳妇过上好日子，但最起码能做到不让媳妇跟着他瞎操心，担惊受怕。 孙宏伟披了件衣服，并没有去喝水，而是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五月的夜里，虽然不说多冷，但是夜风吹过来，也让人禁不住打哆嗦。 但孙宏伟却感觉不到冷，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朦朦胧胧的月亮，孙宏伟的心情也和这月亮一样，沉闷的见不到一丁点的光亮。 他当然没有怪江明浩，因为江明浩说的是事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也许只是他内心深处不愿意面对和承认而已，他以为逃离了生产队，就彻底和过去说再见了。 “宏伟，不管有啥事，都有我呢！” 就在孙宏伟浑身被夜风打透的时候，一件衣服披在了孙宏伟的身上，随之响起的是陆惠彦温柔的声音。 孙宏伟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陆惠彦。 岁月磋磨掉了陆惠彦的青春，常年操持家务上工，让陆惠彦原本娇嫩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原本平滑的脸蛋被北风抽打出了一道道羣裂的纹路，眼角更是添了不少细纹。 虽然是城里来的知青，但陆惠彦从来就没有像其他女知青一样娇滴滴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明明瘦瘦小小的一个，身体里却好像孕育着无穷的力量。 “嗯，没事，走吧，回去睡觉！” 孙宏伟依旧没有跟陆惠彦说这件事。 这些事他自己能够扛得住。 他们好容易过上这平静的日子，他不允许任何人打破。 第二天，江明浩换了身衣服，是平时很少穿的一件西装外套。 说是西装，其实和未来的西装样式依旧有很大差别，算是西装和中山装的混合体，领子比西装要高的多，只是不像中山装一样立领而已。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尽管江明浩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但这件衣服一穿上，还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苏美秀看着自家男人英俊的样子，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也就是现在，如果放在半年前，江明浩穿成这个样子出去，苏美秀的心早就乱成一团了。 “被你家男人迷住了？” 看到苏美秀的眼神，江明浩忍不住打趣。 “是啊，俺家男人长的这么俊，俺迷住了不正常的很嘛！” 苏美秀一边说，一边伸手给江明浩整理了一下衣领。 “早知道媳妇喜欢我这个打扮，我应该天天穿这件衣服。” “切！” 苏美秀娇嗔了一声，将江明浩往外推。 “今天可能会回来的晚点，也可能会住在市里，别等我，困了就睡！” 苏美秀点点头。 “还有，营养品别忘了吃。” 苏美秀又点点头。 “别碰凉水，少吃黏饼子，还有......” “哎呀，你还有完没完，快走吧！” 苏美秀被江明浩烦的不行，催着江明浩赶紧走。 “真是没良心的小媳妇！那你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走！” “俺不亲，等下娘起来该看见了，还有孩子呢！” “你不亲我，那我亲你！” 说完，江明浩身子往前探了一下，在苏美秀的脸上亲了一口，不等苏美秀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跳开，朝着大门走去。 苏美秀的脸臊的通红，虽然已经亲密过很多次了，可每次苏美秀都能被江明浩的举动弄的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不过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这种被自家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哪个女人不喜欢？ 出了院子，江明浩的神色就正经起来。 上午十点，江明浩抵达市医院。 刚下车，就看到了杨海。 “江知青，院长他们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杨海今天没穿白大褂，而是也穿了一件跟江明浩类似的衣服，看着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文雅的气质。 杨海有些激动。 虽然他的级别跟曹中瀚没法比，但是跟在曹中瀚身边，他也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今天来医院的都是京市那边响当当的人物，其中一位还是京市金水坛医院的院长。 京市金水坛医院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了。 他从曹中瀚与几人的对话里能够听的出来，这些人对吡喹酮的重视程度，虽然吡喹酮不是他提取出来的，但是他也算是吡喹酮临床应用的见证者，这份殊荣就足够一般人羡慕嫉妒的。 “江知青，这边。” 杨海心情激动，所以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加快。 市医院的会议室在最后面的一幢楼里，跟住院部和办公楼隔了不短的距离，加上杨海走的快，等到两人站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都有些喘。 “小江，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老家伙。” 一看到江明浩出现在门口，曹中瀚立刻站起来，满脸带笑的亲自到门口把江明浩迎进来，坐在会议室里的几个老者也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这种情况真的是少见的很。 毕竟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在国内医学界药物学领域响当当的人物。 “这位叫曲文钟，是金水坛医院的院长，也是华东医科大的名誉院长，带出的医学人才不计其数，他本人更是咱们国内首屈一指的肝胆科的领军人物。” “曲院长好。” 江明浩很谦逊的跟曲文钟问了好。 对于这位，他是知道的，毕竟国家不少疫苗都是经由这位院长的手研发出来的，这位在2009年的时候还成为了国家国务院津贴获得者，而且极为长寿，江明浩死的时候，这位已经101岁了。 曲文钟看向江明浩，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 这么年轻的后生提取出了吡喹酮？ 第524章 国家的罪人 “这是赵波，京北医药大学的教授，国家药物研究办公室的研究组组长。” 赵波的年纪和曹中瀚相仿，长的人高马大，红脸膛络腮胡，样子倒是和项羽有几分相似。 “赵教授。” 江明浩伸手跟赵波握手，但赵波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刚刚触碰到江明浩的手指，手就缩了回去。 也没像曲文钟一样打量江明浩，似乎怕被江明浩看见一样，迅速的低下了头。 “这是周涂军，也是京北医药大学的教授，主攻中医药理论，也是京市几个药厂的指导顾问，同时还是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的。” “周教授！” “哎呀，没想到小江同志这么年轻，之前听老曹说起来，还以为是个三十多岁四十出头的，没想到......啧啧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这些老古董赶不上时代了！” 周涂军是几个人里最热情的，主动跟江明浩握手之后，还用手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眼睛里的欣赏也很真诚。 “这是老许，许正山。” 这一次，曹中瀚没有说许正山的名头，只是介绍了一下名字。 但江明浩的却为之一震，眼睛快速的朝着许正山看过去。 四方脸，眉淡若无，双眼微微有些斜视，鼻梁骨中间有一截凹陷，下巴上有一块手指甲大的伤疤。 这个许正山，和江明浩认识的那个许正山重合在了一起。 二十年后，许正山的名字响彻整个国家，但却不是好事，而是许正山带着国有药厂的几个绝密的药方包括几种新药的研发数据跑去了日本，将这些凝聚了国家几代人心血的药方全都献给了日本。 一时间国人激愤，报纸、电视几乎每天都在播报这件事，很多热血青年走上街头，振臂高呼，打倒许正山，打倒卖国贼，由此掀起了二十一世纪最大规模的抵制日货的活动。 而许正山带去日本的几种新药研发数据，就有两种是江海制药新研发的针对儿童地中海贫血和慢性肾衰竭的特效药，研发数据很完整，基本上就差临门一脚就能问世，可许正山把这些给了日本，日本拿着现成的数据，不到半年时间，就上市了这两种特效药。 所以，这个许正山是江明浩前世的仇人，也是国家的罪人。 江明浩自然也知道了曹中瀚为什么只介绍许正山的名字却不介绍他的背景来历的原因。 “小江？” 看到江明浩盯着许正山看，连许正山伸出的手都没看到，曹中瀚有些意外，这不像是江明浩的作风啊！ “您好！” 江明浩很快的收敛了情绪，跟许正山握了手。 许正山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但是面上看着却极为和善。 “这位是刘军宏，是军区医院的副院长，带着医疗队参加过蒋女河保卫战，得的军功章比他这岁数还多呢！” 不愧是军人出身，刘军宏只是站在江明浩的跟前，什么都不说，身上的气势就让人折服。 刘军宏对着江明浩点点头，并没有握手，也没说什么。 可以说，今天到场的五个人都不是一般人，都是在国内跺一跺脚就能引发地震海啸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明浩这次算是借了曹中瀚的光。 如果没有曹中瀚牵线搭桥，他想要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很难。 介绍完毕后，众人落座，江明浩被安排在曹中瀚右手旁的座位，左边坐的是许正山。 “大家今天来我这呢，都是为了结识小江，为了进一步了解吡喹酮的提取过程，我呢，也就不啰嗦那么多了，毕竟吡喹酮这种药对于咱们国家现阶段来说，是真正的救命药，咱们都是干这行的，深知救人如救火，你们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尽管问吧！” 曹中瀚说完，就把主场给了曲文钟等人。 “小江同志，我听老曹说，你提取吡喹酮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曲文钟的态度比其他几人都要急切，开口就直奔主题。 “准确的说，一天一夜。” 江明浩说完，在场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吡喹酮的粉末他们当然都是亲自验证过的，尽管他们不能百分百确认吡喹酮的主要化学成分，但只从对血吸虫病的治疗效果上就能判断一二。 特别是赵波，他是亲自参与了吡喹酮项目的研发工作的，项目从启动到如今，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每一次距离成功都只差一点点，但对于药物而言，差一点点就是不合格，是不能投入治疗的。 他们整个研发小组从主要研究员到基层人员，将近百人，百人团队两年的工作成果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年轻人一天一夜的成果，这让赵波在震惊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参与提取工作的还有什么人？” “只有我自己。” 曲文钟微微皱眉。 他下意识的不太相信，赵波那边的团队进展他也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江明浩不诚实。 “老曲，这个事你没必要揪着问，虽然我没在现场，但我相信小江说的，这个工作不是谁想参与就能参与进来的。” 曹中瀚知道曲文钟的脾气，生怕曲文钟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得罪了江明浩，让场面尴尬，所以赶紧出言说道。 “是在实验室提取的？” “在药厂的研发车间。” “是用苯乙胺和氯乙酰氯作为反应基础？” “嗯。” 。。。。。。 “环己甲酰氯和氯乙酰氯酰化后的环合过程你是怎么操作的？” 江明浩前前后后回答了众人十几二十个问题，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毕竟他来这一趟，想要结交下这些人脉，是必须要表现出诚意的。 可是问到最后，许正山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江明浩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看着许正山。 曹中瀚的笑容僵了一下。 许正山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这种技术层面的问题竟然也好意思拿出来问，如今研发小组差的就是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江明浩要是就这么说了，那等于是把提起方法告诉了他们。 这个事，换成谁也不会乐意做的。 “小江，这个药对咱们国家而言非常重要，你既然提取出来了，就应该无私的分享出来，放心，我们不会抢你的功劳，回头跟上面汇报的时候，会把你的名字写进去的。” 许正山不觉得气氛尴尬，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第525章 道德绑架 “我不是个高尚无私的人。” 江明浩看了许正山一眼，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倒是没什么表情，毕竟这个事是许正山有问题，哪怕他们也同样想知道这个问题，但却没人会问。 如果这是一场诺贝尔奖的评比活动，许正山的这个举动无疑就是明晃晃赤裸裸争夺奖项。 如果是他们，也不会把这个答案随便说出来的。 “我们都是什么身份刚才老曹已经跟你说了，吡喹酮在我们手里发挥的作用比在你手里发挥的作用更大，如果你想要名，我们可以给你，你想要钱，那就说个数。” “老许！” 曹中瀚没想到许正山会说这种话，赶紧出言阻拦。 “药的作用大不大，在于药品本身，不在于持有药品的人，至于名和利，没人不想要，只不过，我想要的话，我会自己堂堂正正的要，不用假借别人之手。” 江明浩没有跟许正山发飙的意思，但堂堂正正四个字却好像刺痛了许正山，让许正山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你的意思是我许正山是想要抢夺你的研制成果？” 江明浩扫了许正山一眼，没做回答。 但江明浩的沉默看在许正山的眼里就成了默认，成了挑衅。 “如果您要这么认为的话，那也可以。”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积怨在，江明浩也不会直接跟许正山杠上，合得来则合合不来也可以走走面子风水，至少不必要撕破脸。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许正山的为人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江明浩连面子情都不想维持。 “你......” 许正山因为背景原因，在京市医药系统圈子里甚至是全国的医药圈子里都是很有地位的，所以即便他明面上没有太显赫的职务，在各种场合依旧很有份儿，谁都给他几分面子。 被一个后生这么当众怼，对于许正山来说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老许，都多大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年轻人嘛，有什么话好好沟通就是，来来来，喝口水！” 曲文钟是一众人里年纪最大的，也是师从同一个老先生，算是同门，所以遇见这个场景，他不得不站出来。 “小江，老许这个人就是脾气冲，对医药行业对国家发展的态度比较狂热，说话语气可能有点急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曹中瀚不好当着许正山的面说这话，只能压低声音扭过头靠近江明浩的耳畔说道。 许正山哼了一声，看向江明浩的眼神不善。 而江明浩，在听到曹中瀚的话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对国家发展态度狂热？ 怕是对背叛国家态度狂热吧？ 如果不知道许正山前世干的恶心事也就算了，但既然知道，江明浩就不会坐视不理，不管是私仇还是国恨，他跟这个许正山都会不死不休。 “小江啊，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这几个加在一起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不可能欺负你一个娃娃，我们自己都是搞了半辈子医药研发的人，深知每一种药品诞生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庞大的精力，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觊觎你的成果的。” 看到许正山不再说话，曲文钟这才扭过头对江明浩说道。 “不过说句实话，上面对吡喹酮的研发是比较急迫的，年后到现在统计上来的数据，因为血吸虫病死亡的病人已经达到了九万多人，九万人啊，而且很多都是妇女和孩子，我们的确顶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才会......” 曲文钟的态度和之前有不小的转变。 没办法，他不能让许正山把人得罪死了，虽然许正山有背景，但他的背景不等于他们这些人的背景，再说，许正山并没有正儿八经的职务，他要跟着来，完全就是凑热闹，真要是得罪了江明浩，他们这趟可能就白来了。 毕竟从刚才江明浩的表现上曲文钟能够看的出来，江明浩绝对是个硬骨头，而且是那种越捶打越硬的。 “我已经让曹院长和海市华光制药厂的厂长帮我做了病人服用药物的临床记录，只要你们能够保证临床记录顺利通过，我就能保证药物快速投产。” 曲文钟的面色僵了一下。 他们这趟来，其实就是想从江明浩的手里拿到吡喹酮提取的方法，当然，他们肯定不会白拿，不管江明浩要钱也好要名也好，他曲文钟都能答应，但他此时听江明浩的意思，并不打算把提取方法交给他们。 “还是说诸位此行的目的并非像刚刚许老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让吡喹酮尽早投入治疗，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江明浩这话虽然问的似乎不太好听，但语气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眼神也很平静，一时间倒是让曲文钟有些不好判断江明浩的想法。 曹中瀚则是多少有点后悔，这几个老东西，来之前在电话里都说的好好的，只是交流沟通，一起争取将吡喹酮尽早投入实际应用，但一遇到江明浩，就都变了，这让他曹中瀚之后怎么面对小江？ 也亏得当年他坚定的舍弃京市的前途回到了白沙，否则凭他这种老实本分的性子，在京市医疗圈的大染缸里，可能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小江同志对我们看来是有误会，我们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小江同志的想法，我想小江同志本身也和我们一样，也是奔着救死扶伤的目的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取出吡喹酮的，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江明浩勾勾嘴角，等着曲文钟的下文。 说实话，本着上一世曲文钟的地位和贡献，江明浩对他是敬重的，只是，他真的没那么高的情操和觉悟，奉献国家也好奉献人民也好，是他顺带着的事，而不是他重生的目标。 “要不这样，我跟上面打个申请，邀请小江同志成为研发小组的研究员，或者直接进入金水坛医院任职，再或者到京北医科大学任教。” 听到曲文钟的话，曹中瀚有些惊讶。 说实话，曲文钟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这三种选择，不论哪一个，都是一般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 即使小江真的有过人的才华和本事，但要是没有这样的机遇，想进入以上的三个单位是绝无可能的。 “研究员、大夫、大学老师.......” 江明浩将这三个职务念叨了一遍。 第526章 拒绝诱人的条件 “谢谢曲院长的好意，但我志不在此。” 江明浩的拒绝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意外，就连曹中瀚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好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江明浩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小江啊，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不急在这一时。” “曹院长，曲院长给我的这几个条件的确很诱人，我并非不知道，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以后也不会从事相关的工作。” 江明浩的拒绝让许正山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觉得江明浩是给脸不要脸。 “刘副院长参加过蒋女河保卫战，应该认识刘金生吧？” 刘军宏的眉头挑了一下。 “你认识老刘？” “刘副院长既然来了白沙，应该是要去看看老战友的吧，等见了刘处，刘副院长就知道我的志向在于哪里了。” 江明浩早就知道刘金生的人脉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触碰到了对方的人脉网，既然如此，让这张网早点交织起来，对江明浩来说是好事。 这就像是蜘蛛捕食一样，密实的蛛网能够保证蜘蛛敏锐的感知，但凡有猎物落在网上，蜘蛛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好，回头我去看看老刘！” 刘军宏没有再问别的，他从江明浩的这个话里听出来了，刘金生和这小子的关系应该不错，没准他也能从老刘那找到突破口。 “诸位心里想的是什么，咱们没必要探讨，我已经跟华光制药厂的厂长说过，半年内，吡喹酮我只供应给他们，当然如果半年内上面提取出了吡喹酮，那我也无权干涉，如果半年后，上面还没有提取出吡喹酮，我也会按照你们的需求供应。” 这....... 江明浩的话让几人都有些傻眼。 他们基本上是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就是想第一时间把吡喹酮拿到手，却没想到，江明浩的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安排好了，那他们折腾这趟的意义就没有了。 “老曲，华光药厂的厂长你也认识。” 就在曲文钟皱眉的瞬间，曹中瀚凑到曲文钟的身边说道。 认识？ 曲文钟一时间想不起来曹中瀚说的这号人物。 除了曹中瀚，他的同门师兄弟和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基本上都在京市，即便不在，也是在相对发达的几个城市，像是白沙、海市这样的城市，几乎没有。 “李国兴。” 曹中瀚说出这三个字，曲文钟的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曹中瀚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恩怨，所以，后面的话就没再说下去了。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曲文钟还想再争取一下，他的确是不想跟李国兴打交道。 “实不相瞒，我提取吡喹酮应有的原材料和场地包括其他所有的配合工作都是在华光制药厂完成的，我既然承诺了，就不能毁约，不背信弃义是我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江明浩的话把曲文钟的后路堵死了。 会议室一时间安静下来。 “小江啊，今天早上我去查房，看到319的病人状况又好转了不少，你和杨海再过去看看？” 江明浩点点头，曹中瀚这是把他支走，方便这几人商量事情。 江明浩走出会议室，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许正山。 这个人的背景很复杂，这也是为什么前世他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之前没有人发现和举报的原因。 这一世，江明浩想要将此人干掉，怕也不容易，但距离他干出那件事还有二十年，时间还充裕的很，毕竟这一世江明浩有足够的时间布局，把这张网织的密不透风，保证一旦许正山钻进来就再也挣脱不开。 杨海就等在外面，看到江明浩出来，杨海往江明浩的身后看了一眼，却看到江明浩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江知青？” “我们到病房去看看。” 杨海有些奇怪，这好好的突然去病房干什么，他特别想找个机会跟里面的那几位说几句话，哪怕是说几句话，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大夫来说都是天大的荣幸。 事实上，江明浩刚到病房没多久，曹中瀚就过来了。 “小江啊，对不住，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打了想要你把吡喹酮提取方法交出去的心思，让你为难了，对不住！” 曹中瀚先是放低姿态，跟江明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和曹院长没关系，我还不至于心胸狭小到会把这件事怪到曹院长身上，再说，他们有这个想法我也能理解，只不过我承诺李厂长在前，不能背信弃义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曹中瀚松了一口气。 他可真的不想因为这个事让江明浩跟他生疏，这个年轻人他很欣赏，而且那天抢救林秀芝的时候江明浩说出的那些急救药物可都是曹中瀚一直惦记着的。 说句大实话，即使江明浩把吡喹酮的提取方法交出去，对于他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益处，所以他才会特意来跟江明浩表明立场。 “曹院长，许正山也和你是同门师兄弟？” “不是，他......他叔叔是一位很有威望的老先生。” 曹中瀚没有撒谎，但也没说实话。 “我听说京市有位民国末年出国留学的老先生，在西医药学上颇有建树，这些年隐退不问事，好像也姓许。” 曹中瀚倏然抬头，他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只是这位许老先生早些年犯过大错，所以后辈也大都很低调，很少在人前走动，我看这位许正山和几位关系都很好，应该不是老先生之后吧？” 曹中瀚的后背微微有些冒冷汗。 直觉告诉他，江明浩不是在无的放矢的跟他闲聊，而是有意试探，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件事江明浩应该不知道，毕竟这件事除了他们这些身处京圈或者和京圈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其他人知道的可能性极低。 曹中瀚用眼睛的余光打量江明浩的神色，看到江明浩并没有看他，眼眸倒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心道可能是他想多了。 “小江知道的真不少啊！” 曹中瀚觉得江明浩之前说的自己是个普通的插队知青这话应该有水分，一个普通的插队知青能知道许仕？能随随便便就提取出吡喹酮？能知道那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急救药物？ 曹中瀚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京市里在医药学领域里有建树的人里并没有姓江的。 第527章 刘金生的问题 江明浩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之所以会跟曹中瀚提起这个事，只是在为以后对许正山动手做铺垫。 因为许仕的缘故，京市医药医疗圈里，人人都给许正山几分面子，许正山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营生，但不管是医院，还是大学，或者药厂、药品研制机构，他都能插上一手。 就比如今天，许正山不就跟着大家伙一起来了嘛，而且态度比其他人要激进的多。 “小江，老曲他们打算去海市见一见李国兴，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国兴同意老曲他们提出的解决办法，你这边有反对意见吗？” 曹中瀚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吡喹酮。 “没有，我只对李厂长负责。” 江明浩卖给的是李国兴的人情，至于这个人情李国兴要怎么用，江明浩不想干涉。 曹中瀚心里有数了，又跟江明浩聊了两句，就回去跟那几位汇报沟通结果去了，江明浩也没有久留，等着他忙活的事多的很，当然，鉴于刚刚的事情，江明浩还是先抽时间去了一趟林业局。 谭树民、孙黄山和乌苏噶带着大量的沙棘苗到白沙下属的各个区域去种植了，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江明浩想要了解一下进展。 和初次来林业局不一样，现在林业局上上下下基本上都知道了江明浩这号人，所以，江明浩一路是被笑脸相迎着进到刘金生办公室的。 “哎呀呀小江，一眨眼多长时间没见着你了？你小子忙的呀，把我这老头子给忘到西边去了吧？” 见到江明浩，刘金生很高兴，哈哈笑着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 “我是怕影响刘处工作，从年初开始，刘处就忙着白沙市各个区县指导工作，我还怕过来看不着刘处呢！” “也是，我前天才从红旗沟回来，你小子要是再早来两天，咱们俩还真碰不上，坐坐坐！” 刘金生瘦了不少，脸上的皱纹自然而然也显的更多了，毕竟刘金生是个凡事身先士卒的干部，指导工作的时候都是跟当地干部和社员亲临田间地头，从来不会躲在屋里发号施令。 “红旗沟的沙棘都种完了？” “嗯，要说你派出去的那三个小伙子真是不错，踏实肯干，跟着当地社员，在地里一待就是一天，我这老头子都看不下去了。” 提起谭树民三人，刘金生赞不绝口。 “当地社员情况怎么样？” 之前江明浩跟着刘金生只去了几个生产队，但实际种植沙棘的生产队第一批就有十六个生产队，遍布四个县，江明浩并不清楚这些生产队社员的态度。 “哼，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轮不到他们张牙舞爪，老武说了，这个事谁要是敢搞破坏或者拦着，那就是跟组织过不去，他们那大大小小的干部也当不消停。” 刘金生立着眼睛，气场很强，像是要提枪上战场一样。 江明浩懂了刘金生这话的意思，生产队肯定是有人找麻烦了，但刘金生都给压了下去。 也罢，只要林业局这边态度坚决，遇到点小麻烦小困难，都是正常的。 “那就好，那刘处你忙吧，我先走了！” “诶，小江，好容易来一趟，别急着走啊！” 刘金生还想着跟江明浩好好聊聊呢，这种植沙棘的过程中他也是遇到了不少实际的问题，谭树民那几个种植沙棘没问题，态度也很积极，但对于跟沙棘其他相关的东西知道的就很有限了。 “刘处还有事？” “嘿嘿，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想跟你小子请教请教！” 刘金生揉了一把脑袋，实话实说。 江明浩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重新坐了下来，其实刘金生要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新鲜的问题，无非就是沙棘种植完毕后的后续问题，为了推进沙棘种植，他们可是提前给这些社员们支付了天文数字的费用。 当初江明浩虽然也说了关于种植沙棘的一系列计划和目标，但都是一带而过，现在沙棘种植的进度已经进展了将近一半，后续的计划就要提上日程了。 “我已经跟林省郧阳的一个煤矿主任联系过了，建一个冷链物流车队，新鲜沙棘的运输问题已经解决了，目前我已经跟去几家药厂取得了联系，未来提取出来的沙棘原浆可以直接供给这些药厂，年底，我会筹建食品厂，或者跟市里的食品厂联系，完成沙棘深加工的部署，出口的销路我也已经找好了，三年后，只要沙棘成熟，就可以直接生产销售了。” 刘金生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江明浩只用一个回答就全部解决了。 “哎呀，哎呀呀，小江啊，你这能耐可真是太大了！我这还在心里打鼓呢，就怕到时候这些沙棘砸手里，你这可好，连出口都给研究明白了！这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我们这帮老古董眼瞅着就要比淘汰了！” 刘金生虽然嘴上说要被淘汰的话，但一点伤感的意思没有。 “等蔬菜大棚这边正式运作起来，我就会着手安排其他生产队种植中草药，有些草药的生长年限短，但收益特别好，到时候还要刘处跟着辛苦！” “辛苦啥啊辛苦？小江，跟你说句大实话，这以前啊，我是能耐不够，看着各个县的水土流失问题干着急，别说带着老百姓改善生活了，连那点土啊泥啊的都管不明白，自打认识了你，我这算是彻底放了心，咱们白沙啊，这指不定是感动了天上的哪位神仙老爷，给咱们派了个能人来！ 我跟着跑跑腿，不仅不累得慌，心里还美着嘞！我就怕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对不起人民群众！” 刘金生说话向来不太讲究用词用句，想啥说啥。 江明浩笑了笑，和刘金生这样的人说话办事都很轻松，直来直去。 江明浩没有提刘军宏来了白沙的事，又跟刘金生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林业局。 江明浩这边前脚刚离开，刘军宏后脚就到了林业局。 “哎呀！这是谁啊？” 看到刘军宏出现在门口，刘金生腾的站了起来。 有人说过，世上有四种感情最珍贵，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一起受过伤，这刘金生和刘军宏不仅一起扛过枪，更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所以，不管多少年过去，再次相见，感情都是丰富而热烈的。 第528章 震惊刘军宏的事实 “哈哈，老刘啊，你说我是谁？咋地，老花眼了，看不清楚了？” 看到刘金生，刘军宏也很高兴，两人上前一步，手刚握了一下，就抱在了一起。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抱的情真意切，就差红眼圈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啊！” 因为高兴，刘金生的嗓门很大，嗡嗡的穿透力极强。 “我不是专程来看你的，是到白沙来办事，顺道来看看你！” 刘金生冷哼了一声，其实并没有对这话有什么想法，他们都这个年纪了，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们轻易的动气，再说了，他们当年一起退下来的，绝大部分都在各个机关当上了干部，正事还都忙不过来，的确是没什么时间专程跑来跑去的重续战友情。 “我就知道你这老家伙没那么惦记我！你来白沙办什么事，用不用我帮什么忙？” 老战友就是如此，有啥说啥，也不用藏着掖着，考虑东来考虑西的。 “帮忙倒是不用，我就想跟你打听个人！” 刘金生给刘军宏倒了杯水，翘着二郎腿坐在刘军宏对面。 “打听人？不是给你家那丫头找姑爷，让我帮着搞政治审查吧？” 刘金生知道刘军宏家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三个儿子都结婚了，老四是个丫头，约摸着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刘金生才会这么说。 “你可快拉倒吧，我家闺女才十八，着什么急？再说了，我要跟你打听的这个人，可未必能看得上我闺女！” 听到刘军宏这么说，刘金生立刻来了兴致。 这刘军宏可是个宠闺女的，那丫头刚生下来的时候，刘军宏就发了话，以后要给他闺女找个龙子龙孙，咋着，刘军宏要打听这人比龙子龙孙还牛气？ “说说，说说，我倒是听听，这打听的是啥人，能让你老刘说出这种话来？” 刘军宏喝了口水，还没开口，先叹了口气。 “你快说啊，这咋上了岁数，还变得磨磨唧唧的了呢！” 刘金生着急八卦，催着刘军宏说。 “这小子年纪不大能耐不小，你应该挺熟。” 刘金生脑门子冒问号，他挺熟？ 他熟的这些人里，就没刘军宏说的这号人啊，能耐不小年纪还不大，哪有....... “老刘，你要跟我打听的不是江明浩吧？” 看到刘军宏点头，刘金生先是惊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把刘军宏吓了一跳。 “你要打听别人，我还真不敢说，但你打听小江，那咱家大侄女还真就没戏！” 虽然刘军宏自己说江明浩看不上自己闺女，但那是自谦，可刘金生这么说，刘军宏心里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闺女才十八，大高个，大眼睛，性格又好，大院里谁不夸几句？ 咋就配不上那小子？ “你别跟我瞪眼睛，你先说说，你打听小江干啥？想知道啥？” 刘金生看着刘军宏瞪眼睛，也知道刘军宏这是替自己闺女抱不平了，但他可没说错，小江那小子，真不是一般丫头能配得上的，最重要的是，那小子都结婚生娃了，而且对媳妇好的那不是一般二般的，简直是当眼珠子疼。 “这小子什么来头，你知道不？” 这是刘军宏最想知道的，后来曹中瀚跟他们说了一嘴，江明浩竟然知道许仕。 这比江明浩提取出吡喹酮更让人震惊。 许仕其人非常低调，除了他们这些圈中人，外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知道的，而且他们这批人都已经五六十岁，像是江明浩这一代的年轻人，即使在京市，也没几个知道许仕的。 “知青啊，插队知青，他自己没说吗？” 刘军宏白了刘金生一眼，他觉得刘金生这是故意在跟他逗乐子。 “你说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动不动的瞪眼珠子，我说的可是实话，刚认识小江的时候，我也不信他就是个普通插队知青，不止我不信，这农业局的局长、下头县长、省里的厅长、所长，就没一个相信的，这小子的档案和底细都被翻烂了，但事实就是事实，这小子就是实打实的插队知青，普通家庭出身，什么背景都没有。” 刘军宏皱眉，他还是不信，但也知道，刘金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他隐瞒。 “省里的厅长？老刘，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军宏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刘金生的话。 “什么意思？云省农业厅的厅长，对小江那是器重的不得了，去年京市召开的大会，不是提倡深入探索农业改革的道路嘛，我们省农业改革的大旗就是小江扛着的！” 什么？ 听到刘金生的话，刘军宏惊讶的半天合不上嘴巴。 “不止这个，你的老战友，我这个林业局的处长的位置还都仰仗着小江呢，白沙市这水土流失问题困扰我多少年了，那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头发都白了一大把，结果，小江一出手，问题全解决了，这小子不仅解决了水土流失问题，还直接把以前产量低的沙土地变废为宝，我遇见小江，可算是捡着宝了！” 刘金生嘿嘿笑，毫不掩饰的嘚瑟。 “还有啊，小江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一下子就解决了我这边的大难题，别的不说，我这边各种托人找关系想要购买国外的防护网，一张嘴就把我吓个半死，结果小江出面，一平防护网比我打听的便宜一半，而且还先用再给钱，你就说吧，这能耐大不大？” 刘金生欣赏江明浩，虽然和江明浩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也不耽误刘金生提起江明浩心中骄傲。 刘军宏则是彻底呆住了！ 他以为江明浩是个对制药天赋很高的人才，却没想到...... 难怪江明浩会说他志不在此，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对了，你为啥跟我打听小江啊？咋地，你们医院要准备开始搞农业了？” 刘金生虽然是逗乐子的话，但也的确挺好奇的，刘军宏是军区医院的二把手，这么多年没离开过老本行，他是真想不出来，这老战友找江明浩能干啥。 “搞什么农业？这话要从哪开始说呢......血吸虫病知道吧？” 刘金生点头，他又不是傻子，咋可能不知道这个病？ 不过他还是想不出来，这个病和小江有啥关系。 第529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去年年初，我们国家就从西边引进了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但这引进来的东西成本太高，那帮子洋老爷恨不得将我们的骨髓油炸干净，1g特效药定价几十块，而治愈一个血吸虫病人，整个疗程下来最少也要20g上下的药物。 咱们国家的经济情况摆在这，而且得病的还多数都是偏远山区的老百姓，别说几十块1g就是几块钱几毛钱也大部分都看不起，所以，我们一直在想办法研制提取出这种特效药，前前后后组织了百十来号研发人员......” 提起这个，刘军宏还是会觉得惭愧，国家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他们却一年多的时间都止步不前，看着去年报上来的血吸虫病死亡人数，他们都难受的不行。 “咱们国家这情况.......” 提到国家现在积贫积弱的现状，刘金生心情也很沉重。 他们这代人努力的想要改变国家的现状，但是从晚清到解放前，国家一直内忧外患，根本没有精力发展科技和经济，所以方方面面都被外国卡脖子，欺负，发展真的是举步维艰。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我们砸了百十来号的研发人员，几百个日夜不停研制都没整明白的事，小江用了一天一夜就解决了。” 听到这话，刘金生二郎腿撂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刘，你这话啥意思？小江解决啥了？” 刘金生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虽然他心底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你说解决啥，小江提取了特效药，而且已经临床应用了，效果非常好。” 刘金生先是震惊的瞪大眼珠子，随后就咧开嘴大笑。 “我就说这小子能耐吧，还真是能耐，竟然还能提取出特效药来，老刘啊，你们这帮子拿着国家津贴的高级人才，还不如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啧啧，真是丢人啊！” 刘金生又嘚瑟起来，阴阳怪气的调侃刘军宏。 刘军宏瞪了刘金生一眼，但又不得不承认，刘金生说的是事实，他们这些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在国内医药界抖三抖的人物，真的在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甚至没有从医经验的人跟前败下阵来。 “好像你不丢人似的！你不丢人，还不是靠着人家小江帮着你才改善了水土流失问题？咱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刘军宏又喝了一口水，这还没到立夏呢，屋里咋这么热呢？ “行行行，不跟你这老家伙抬杠！你说吧，是不是你们想让小江把那特效药上交啊？” 对于刘金生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们的意图，刘军宏并不意外，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修成的精，在彼此面前没必要遮掩。 “你知道这特效药如果上交给国家，国家就会立刻投入生产，毕竟举国之力办事的效率要高的多，而且他再能耐，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搞的明白，这药物投入生产前面的过程，手续多的很啊！” “老刘啊，你跟我就不用打哈哈了，说这些场面话没意思，你们要真就是一心想让老百姓快点服用上特效药，这些手续你们不能帮着走？咋地，非要是你们研制出来的药你们才卖力气走手续，别人研制出来的药你们就眼瞅着不作为？” 刘金生虽然和刘军宏是战友，但在这件事上他是站在江明浩这边的。 人家小江又不是国家干部，又不是党员，凭啥他们说啥就是啥，人家辛苦研制出来的东西，那靠的是能耐，给他们呢，是小江心胸似海，道德觉悟堪比孔孟，不给他们，那也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 都解放多少年了，不能还摆出地主老财那一套，看上啥就要生抢硬拽过来。 刘军宏被刘金生说的有点老脸发烫，但嘴上肯定是不会轻易服软的。 “刘金生，你这是自己得了免疫还卖乖，你拿着人家小江的好处咋不说了？现在叭叭的拿嘴说我们，我们为的啥，药物投产，得来的钱一分也装不进我刘军宏的口袋。” “哟，这咋说着说着还急眼了呢！我拿小江的好处咋了，你跟小江啥关系，我跟小江啥关系，我拿好处那是小江愿意给，可不是上赶着拿捏威胁小江得来的，再说了，那钱是不进你口袋，可你们从里面得到的好处可比钱来的要金贵的多吧？” 刘金生也不惯着刘军宏。 这帮子老战友，当年打仗的时候大家都一门心思的保家卫国，流血牺牲都毫不在乎，一股子硬汉气质，结果和平了，当了干部了，一个个的心思也都多了起来，爱名声爱地位，脑袋削尖了的想要往上爬，他看不惯这一套。 刘军宏腾的站了起来，气的脸红脖子粗。 “刘金生，那江明浩是你亲儿子还是你亲姑爷？我刘军宏当年在战场上可是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报恩的？” “呸，少拿这个说事，你救过老子的命，老子没救过你？瞅着没，这个疤，就是当年为了掩护你撤退，被敌人给对穿的，怎么着？老子拿这事说过嘛，啊？” 刘金生也激动了，伸手一扯领口，露出了右肩的一块拇指肚大小的疤，过去多年，疤痕已经增生，看着非常骇人。 刘军宏一下子就不吱声了。 他并不知道刘金生为了他受过伤，那次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就分开了，后来见面，也没人提起过这件事。 屋子里一时间变得很安静，气氛也有些尴尬。 “老刘啊，我们当年豁出命的跟敌人打仗，为的啥，不是为了军功章也不是为了身上这身皮，更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不能年纪越来越大，反而糊涂了，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个良心，等有一天，两眼一闭，啥也带不走，你争来的名啊利啊，一样都留不住。” 最后，还是刘金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刘军宏被刘金生这话说的有些动容，的确，离开了战场，国家给了他们应有的荣光，他们虽然也努力的工作，拼命的想要改变国家的现状，但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了一些以前不曾生出过的心思。 “老刘，你说的对！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了，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别人的主我做不了，但我会支持小江的，这样有能力有才华的人才我们要好好保护啊！国家的未来就靠他们了！” 终于，刘军宏转变了最初的心态，心里也跟着轻松不少。 第530章 挑拨 “这就对了，走走走，你这难得来一趟白沙，我做东，咱们老哥俩好好喝两盅！” 刘金生平时很少喝酒，一是家里老婆子看的紧，二也是喝酒误事，但其实，刘金生当年在部队，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酒神，还有人管刘金生叫刘杜康。 刘军宏本来想拒绝，但是想到刘金生肩膀下面那块疤，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结果这一喝，就喝高了。 “老刘，我跟你说，我啊真是瞅着那小子不错，长的好，能耐大，要不你给我闺女保个媒，咋样？你家大侄女要模样有模样，要体格有体格，我已经跟上头说好了，等这丫头上了秋就到我那去上班，如果这小子要是成了我姑爷，嗝......我这个院长就给他当......嗝......” 刘军宏眼睛醉的都要睁不开了，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一溜接一溜。 “你可快拉倒吧，我大侄女再好，配得上龙子龙孙，在人家小江眼里，也没媳妇好！” “啥？媳妇？那小子都有媳妇了？他媳妇干啥的？能有我闺女条件好？” 刘军宏搂住刘金生的胳膊，气哼哼的问道。 “农村妇女。” “农村妇女？呵呵呵，我闺女可是正儿八经的绿本，正儿八经的军二代，咋就比不上个农村妇女了？啊？你说，老刘，你说，咋就比不上了？” 刘金生虽然喝的也有点上头，但绝对没糊涂，听到刘军宏连军二代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赶紧一把捂住刘军宏的嘴。 “你这老家伙，喝点酒就开始胡说八道，走走走，我送你回招待所。” 虽然八零年之后，国家对于老百姓言论的包容性高了很多，但刘军宏并不是普通老百姓，是有军衔在身的，还是级别不低的国家干部，这种话被有心之心捅出去，是要有大麻烦的。 刘军宏被刘金生架着，嘴里还在嘟囔，吓的刘金生身上的六分酒气顿时又散了三分。 “老刘？” 看到刘军宏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曲文钟等人赶紧迎了上来。 他们并不认识刘金生，但却知道刘军宏出去就是去见刘金生的，前后一对照，也能猜出刘金生的身份。 一边从刘金生的手里接过刘军宏，一边跟刘金生打招呼。 “刘处长，麻烦你了啊！” “麻烦啥啊，我们俩过命的交情，这还算事？不过你们可得看着点老刘，这喝多了满嘴胡咧咧，别咧咧出啥事来！” 刘金生说话的功夫，刘军宏还在嘟囔自己闺女是金枝玉叶的话。 “放心吧刘处长，我们这就把他扶进去，刘处长，到里头坐坐？” “不去了不去了，单位还有不少事等着办呢，回头有机会的我做东请大家伙再喝顿酒！” 刘金生和这些人都不太熟，再则，想到这些人来白沙都是奔着小江手里的东西来的，刘金生心里有点犯膈应，所以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曲文钟本来还想顺便打听两句关于江明浩的事，结果不等开口，刘金生就走了，回头再看刘军宏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心里憋着的话只能暂时放到一边。 “老曲，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百十来号人研制吡喹酮一年都没出个成果，结果一个插队知青一天就搞出来了，传出去你们的脸面往哪放？以后上头再有这种事，你们能顶得住压力？” 从刘军宏的房间出来，许正山拉住曲文钟，压低声音说道。 曲文钟微微皱眉。 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只是觉得这个东西放在江明浩一个小知青手里，多少有点不安全，万一这小子为了钱把东西随便卖出去，到时候想要再管控可就难了。 “老曲，按理说这事和我没关系，我跑这一趟也就是跟着你们凑个热闹，但咱们可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下头的那些人想，不管是岁数小的还是岁数大的，都指着吡喹酮更进一步呢。 你要是不替他们争取，那他们往上的道可就被掐断了，你忍得下心？” 看到曲文钟不为所动，许正山继续说道。 “老许，你的好意我知道，但这个事我要好好再想想，这小同志是个人才，我们不能伤了小同志的心！” “行，你们思想觉悟都比我高，就我心胸狭隘！” 见曲文钟很执拗，许正山有些不太高兴，扔下这句话，人就回了房间。 曲文钟摇了摇头。 虽然许正山是许仕老爷子的亲侄子，但不得不说，许正山半点没遗传到许老爷子的正直，特别喜欢钻营，他们这些跟随过许老爷子的门生，不得不卖许老爷子的面子，对许正山多有照顾。 毕竟，许仕一生无子，只有这么一个侄子，他们都是受过许仕点拨和提拔的人，不能报答在许仕身上，就只能报答到许正山身上。 只是...... “唉！” 曲文钟叹了口气。 心里头也有点乱，虽然许正山刚才说的话不中听，他之前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听完许正山的话，他又不得不承认，许正山说的话很有道理。 参与吡喹酮研制提取的小组里，有至少十几个都是他带出来或者推荐进去的，都是他非常看好的人，当时推荐这些人进入小组的初衷一是给他们提供参与国家大型项目的经验，二就是通过项目经验获得往上晋升的资格。 任何一个圈子，如果没有人脉和背景，想要往上爬，只能靠熬，他就是熬了半辈子才熬到现在的职位，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他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这十几个人都能够得到晋升的机会。 但如果江明浩坚持不将吡喹酮交出来，他们这场为时一年，花费极大人力物力的项目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不仅没有什么晋升的机会，甚至于还会成为一个污点。 可是他也的确很欣赏江明浩这个人才，才二十岁出头就能有这样的能耐，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国家医药行业的佼佼者，他若是打压了对方，就等同于是扼杀了国家医药行业发展的希望。 何去何从，让曲文钟极为纠结，甚至痛苦。 房间里的许正山则是跟赵波说起了这件事。 “老赵，这个项目你是负责人之一吧，据我所知，项目组里可是有不少人都是你的学生，老曲不愿意动那小子，是因为这事和老曲本身关系不大，要影响也是影响他推荐进去的那些人，但对你来说，这事性质可就严重了！” 许正山虽然不直接参与这些事，但因为他善于钻营，又知道大家都给他面子，所以什么事情他都会掺上一脚，因此对项目的具体情况比很多项目组内部人还要熟悉。 他的这句话，让赵波本来就有些发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第531章 撞破郭忠林的秘密 “老赵，我许正山是个啥样的人你也知道，毕竟咱们好歹也认识十几二十年了，我压根就不是那乐意管闲事的人，但这个事我是真替你着急，唉！” 许正山叹了口气，眼睛的余光却瞄着赵波。 赵波这个人，和其他几个性格还不太一样，特别少言寡语，平时也很少与人走动来往，虽然俩人认识了十几二十年，但私下里几乎没什么私交，见面也都是和大家伙一起。 不过许仕说过，赵波悟性最好，在他带的众多学生、徒弟里，赵波是排在前几位的，所以，许正山一直都想跟赵波打好关系，奈何赵波这个人就像是团棉花，咋捏都捏不动。 “我知道了。” 等了很长时间，赵波终于开口了，却说了句让许正山差点吐血的话。 知道了，知道啥了？ 那到底是赞同他的意见还是不赞同啊？ “老赵，你可别嫌我啰嗦，当初我叔卸甲回家，虽然不再外头露脸了，但却一直都挺关心你们这些昔日的学生徒弟，也告诉我，不管看着你们谁有麻烦，都不能袖手旁观，特别是对老赵你，他说你这个人一门心思做学问，不懂也不擅长那些人情世故，很容易吃亏，让我一定要帮你把好人情关，必要的时候，哪怕是让我做恶人，也得护住你！” 听到许正山的话，赵波的眼底有些情绪流动。 “但是我这个人没能耐啊，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就是想替他老人家护着你们也没那个本事，眼睁睁瞅着你们受委屈却无能为力，我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啊！” 许正山用手捶了一下脑袋，显得很懊悔的样子，用遮挡住的余光依旧在观察赵波的反应。 果然，如愿见到了赵波脸上的挣扎。 “算了，老赵，你们都是有能耐的大人物，事情怎么做，你们心里都有打算，我就不干涉你们的决定了！” 说完，许正山就背过身，躺到了床上。 看着许正山的背影，赵波涨的通红的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赵波起身走出了房门。 许正山立刻坐了起来。 “真是一群老顽固！” 没有人看着，许正山也不用收敛自己的表情，恶狠狠的说道。 这些人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东西，满嘴的为国为民，呸！ 钱不香吗？ 有了钱，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什么样的好日子过不上，爱国能当饭吃？ 进出饭馆子能当钱花，还是进出窑馆子能睡女人？ 出了房间的赵波，进了周涂军的房间。 另一边，离开了林业局的江明浩开车到县大院的外面转了一圈，把轿车停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空地后，江明浩站到大院门口，从门缝朝里面看，没有车，门也紧闭，看不出有人的痕迹。 上一次他过来，也是这个样子，难道是穆双河出事了？ 想到这种可能，江明浩又去了县政府一趟，随便找了个借口进了县政府，在郭忠林的办公室外面转悠了几分钟，终于等到郭忠林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郭忠林面色严肃，但江明浩扫了一眼那个女人，尽管衣着整齐，但是脸上若隐若现的红晕却暴露出了郭忠林脸上的严肃是装出来的事实。 “郭副县长，那我先上楼了！” 女人对着郭忠林说道，郭忠林点点头，然后夹着公文包出了办公楼。 江明浩从走廊的转角走出来，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停顿了几秒钟跟了上去，看到女人进了物资科的办公室。 江明浩想要打听人，并不难，在走廊里转了两圈，跟两位干部说了几句话，就打听出了女人的身份。 女人名叫李曼。 是77年才从麻线沟公社升上来的，主要负责物资科物资进出的记录，职位不高，但是权限不小，不管是谁要使用物资都要经过李曼的手。 李曼有家有口，男人是公社的一个干事，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大的十二，最小的不到七岁，都在公社跟着李曼男人住，李曼则是住在县政府的宿舍，一个月回去两三趟。 李曼长的不错，大高个，白皮肤，虽然三十多岁了，但是很会打扮，看着倒像是二十几岁的姑娘，李曼和县政府的人打交道不多，属于比较高冷的。 除了这些，江明浩没再打听到别的信息，但有一点江明浩能够确定，李曼和郭忠林之间绝对存在不当男女关系。 男女关系这件事，对于一般人或许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落在干部身上就是山呼海啸般的灾难。 江明浩并不打算立刻动手，他虽然能够确定郭忠林和李曼之间存在不当男女关系，可没有证据，这就是诬陷，只要双方都不承认，这个事情就不成立，贸然行动，只能打草惊蛇。 还有，他从一开始忌惮的人就不是郭忠林，而是目前完全没有探清楚底细的穆双河。 从县政府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江明浩又去了许大炮的小院一趟，人还是没回来。 许大炮这小子八成是又玩嗨了，这小子属于一出门就尥蹶子，不知道东南西北的主儿。 离开许大炮的小院，江明浩也没有就此回家，他抓紧时间又去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各去了一趟，两个生产队的蔬菜大棚长势都非常好，基本上和团山子生产队的蔬菜长势一样，清桃口的蔬菜转运仓也建好了，只等江明浩将制冷设备安装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江明浩离开清桃口的时候，被葛金凤拦住了。 “金凤姐，有事？” 葛金凤看着江明浩，两颊有些烫，手不断的揉搓着衣服的下摆。 江明浩稍一思索，就知道葛金凤要干什么了。 “谭技术员那边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多半，最多再有半个月就回来了。” 葛金凤没想到江明浩能猜到自己心里的想法，脸更红了。 “俺......俺不是问这个......俺是想打听一下棚里的这些沙棘苗已经长的这么高了，俺们用不用先把沙棘苗挖出来带土保存起来，再扦插新的沙棘苗？” 谭树民几人离开之前，将育苗棚交给了葛金凤和葛金明兄妹俩，所以葛金凤问这个问题也很合理。 “不用，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江明浩知道葛金凤说这话只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也没揭穿，只是想着，回头他是不是要当一把月老，给葛金凤和谭树民这俩人牵个红线。 第532章 被迫吃闭门羹 第二天一早，市医院，曹中瀚的办公室。 曲文钟等人都在办公室里坐着，等着曹中瀚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和他们一起去海市。 他们昨天晚上又开了个小会，几人各抒己见，最终除了许正山谁也不愿意说出要把江明浩的成果据为所有的话，成果谁都想要，可却不能背上恶人的名声。 刘军宏醒酒后，对这件事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是唯一一个坚决反对让江明浩交出成果的人，因此，许正山对刘军宏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最终，曲文钟拍板，他们去跟李国兴谈判。 江明浩说的很明白，不可能直接把吡喹酮给他们，但如果李国兴愿意割爱，江明浩也不反对，所以，撬开李国兴的嘴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既不至于伤了和江明浩之间的脸面，他们也不至于无功而返。 曹中瀚不太想去见李国兴，也不想走这一步，他已经离开了京圈，即使不插手这件事也完全说得过去，可曲文钟却搬出了许仕，当年他们跟着许仕的时候，都曾发过誓，他们‘许仕系’的这些人都要守望相助，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影响力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削弱。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许仕系的这些人许仕提出的这个要求都贯彻的很好，也正因如此，几十年过去，他们许仕系的门生几乎占据了整个京市的医药体系，全国的许仕系门生也多的数不胜数。 “老曹，你就跟着我们跑一趟，别的都不用你出面。” 曲文钟也看出了曹中瀚的不情愿和抗拒，只能退了一步。 话说到这个程度，曹中瀚要是再拒绝就是摆明了不给几人的面子，只能跟杨海交代了一声，跟几人直奔车站，于晚上六点多抵达海市。 而江明浩则是抵达了春城市的东风汽车制造厂。 昨天晚上，江明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蔬菜上市的时间基本是一个月内，短期内可以供应周边的单位食堂，但随着蔬菜每日产量的加大，用不上半个月，周边的食堂是消化不掉的，所以，他必须要确定东风制造厂是不是真的有能力造出冷藏车。 如果只是差几个关键步骤，他可以现场指导，这两天他已经按照记忆重新完善了冷藏车的结构图，只要东风汽车制造厂不是太拉垮，都能成功。 此时的春城市灯火阑珊。 江明浩想了一下，用灯火阑珊形容好像有些夸张，但对于江明浩而言，他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夜里看见过这么多同时亮起的灯了。 春城市不仅有东风汽车制造厂，还有全国最大的橡胶厂和船舶制造厂，这三个企业衍生出来的相关行业的小厂子也不少，所以春城市是名副其实的工业城市，在下岗潮到来之前，春城市在全国的排名是名列前茅的。 江明浩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现在去找周成彬明显不现实，江明浩也不急，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后，又出门在春城市的丹澜江旁走了一圈。 几乎是同一时间，海市的华光制药厂大门口，几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正在跟门卫老头打听李国兴的住所。 江明浩不急，他们急，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件事解决掉。 门卫老头看着几人，倒没觉得几人是坏人，但这都几点了，人家李厂长估计都该钻被窝了，李厂长的媳妇上回来厂里，可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明明白白，说李厂长心脏不好，不能累不能气，让他们都老老实实的，下了班就不许再给李厂长找事，否则她一定追着那人骂，李厂长要是因此出了啥事，他们一个也别想消停。 “这都下班了，你们有啥事明天再来呗！” 门卫老头可不想给自己惹事，李厂长那媳妇可不好惹，回头骂到厂里来，他可就麻烦了。 “老哥，我们是从京市来的，找李厂长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关系着人命，等不到明天啊！” 曲文钟上前说道，态度倒是很好。 毕竟这大晚上的找人，本来就有点不合常理，而且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犯不上为难一个看大门的。 门卫眼珠子转了一下，心里有点纠结。 他仔细的打量着几人，看穿着倒是一般，可是看气质，好像比前几天来厂里的药监局局长和卫生局局长看着还有派，说是京市来的，不像撒谎。 可是...... 就在此时，韩平拎着手电从厂里走出来。 “韩主任！” 门卫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赶紧往前跑两步，压低声音把几人的身份跟韩平说了一声。 韩平借着手电的光，看了几步外的几人一眼。 小江上午给他打了电话，说会有几个京市来的很有背景的人来厂里找李厂长，让他注意一下，所以韩平才故意拖到现在才下班，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几位同志好，我是制药厂的主任韩平，你们找李厂长？” “是啊韩主任，我们找李厂长有急事，韩主任帮忙联系一下李厂长？” 韩平看了跟自己说话的曲文钟一眼，又看了一眼其他的几人，点了点头。 李国兴说了，这几个人要是今天来的话，不管几点，都要通知他，既然是李国兴的意思，韩平也没必要帮着拒绝，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几人往李国兴的家走去。 因为没有代步工具，几个人又都上了年纪，走到李国兴家的时候，一个个的已经累的直不起腰来了，许正山脸色很沉，对李国兴的怨气很重。 以他们的身份，怎么能让他们上门来找他，难道不应该是李国兴到厂里或者招待所去见他们吗？ “几位稍等，李厂长不久之前刚心脏发作，差点救不回来，现在很怕受惊吓受刺激，我先上楼去敲门，跟李厂长说一声！” 这回，连曲文钟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他们是什么身份，已经屈尊到这个地步了，现在竟然连楼不让他们上，还要在楼下吹风。 “韩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上门是客，你这是故意的是吧？还是说这是李国兴的意思？” 许正山上前一步，这两天憋的气正好没地方撒呢！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没办法啊，李厂长的爱人昨天专门到厂里跟我们大家打了招呼，下班之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来打扰李厂长，我是看几位远道而来又的确有急事，这才硬着头皮带着几位过来的，几位要是觉得我这是故意怠慢几位，那......几位就请便吧！” 韩平说完，就让开身子，示意曲文钟等人可以跟着他一起上楼，但出了什么事他们自己承担后果。 “老许，韩主任没有恶意，既然李厂长身体抱恙，那我们就听韩主任的，等韩主任的消息吧！” 曹中瀚开口说道。 他心里清楚，这一定是李国兴故意的。 估计小江早就给李国兴打过电话，透露了他们要来的事情，李国兴这是在报当年的仇！！！ 第533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行人虽然心里都不痛快，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也只能暂时应下。 韩平对着曹中瀚点点头，淡淡的笑了笑，就转身朝着楼里走去。 家里。 李国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别说钻被窝，身上的外套都没有脱。 他显得有些烦躁，但又有种难以压制的兴奋，他有些抗拒，但同时又很期待，这种种完全对立的情绪让李国兴整个人显得有些古怪。 他支棱着耳朵，时不时的听着外头的动静，也时不时的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穿过漆黑的夜色朝着楼下和远处看。 “老李，你有毛病是不？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客厅里折腾个啥？撒癔症呢？” 牛本红已经脱了，里头依旧穿着大红的衬衣衬裤，因为屋里温度不高，外头套了件暗灰色的坎肩，牛本红撇着嘴，靠在门框上跟李国兴说话。 “你才撒癔症呢！你懂啥？困了你就睡，别管我！” 平时李国兴是不大敢跟牛本红这么说话的，毕竟牛本红的泼辣是远近闻名的，但此时，李国兴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原本的思绪被牛本红打断，心烦之下随口说道。 “诶，好你个李国兴，病好了没几天，长能耐了是吧？ 你再说一遍，来，再说一遍试试！” 牛本红说完，就上来要揪李国兴的耳朵。 “哎呀，你别闹腾了，我现在等信儿呢，等下......”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来，李国兴的脸色僵了一下，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牛本红甚至听到了李国兴心跳的声音。 “老李，你咋地了？心脏病又犯了？” 牛本红凶悍归凶悍，但对李国兴也是真关心，听到李国兴心跳的动静这么大，也顾不上计较刚才李国兴的话了。 “没事，我没事，本红啊，你进屋，我看看是谁！” 韩平并没有说话，所以刘国兴不确定外头敲门的人是谁，他下意识的让牛本红进去。 牛本红本来不想，但是看到李国兴严肃的眼神，和盯着门口有些邪乎的样子，牛本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进了屋。 但是却没有躺到床上，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李国兴深吸了两口气，走到门口。 “谁啊？” “李厂长，我，韩平！” 听到是韩平，李国兴快速的拧开了门把手，眼睛迅速的朝着韩平身后看，看到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韩，你自己来的？” “不是，我让他们在楼下等着呢！我先跟你通个气！” 对于韩平的这个举动，李国兴是非常满意的，不得不说，经过上次，李国兴和韩平之间关系拉近了不少，过去二十年都没磨合出来的默契因为江明浩，一下子建立起来了。 “他们来了六个人，带头的姓曲，我记得好像叫曲文钟，小江的说的白沙市医院的那个曹中瀚院长也跟着来了，都在下头呢，李厂长，你是现在下去，还是......” 韩平并不清楚李国兴的底细，也不知道李国兴和京市来的这些个大人物之间有啥关系，但他在主任的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靠的不是工作能力，而是对人情世故的精通，对人际关系的抽丝剥茧。 并不是李国兴示意他为难曲文钟等人的，但韩平却从种种言语和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李国兴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于对这些人是带着一些抵触情绪和怨愤的。 所以，面对这些人，韩平一反常态的没有热情主动，甚至于到了楼下还摆了这几位一道，从李国兴的反应上来看，韩平知道，自己这么做没问题。 “我进去换件衣服，你进来坐会。” 韩平摆摆手拒绝了，他对牛本红有种天然的恐惧，有些时候避不开就算了，但他肯定不会主动上赶着见。 李国兴也没坚持，回屋之后，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前年被表彰的时候穿的呢子料的衣服，裤子也换成了平时根本就舍不得穿的条绒，与此同时，还翻出了大闺女结婚的时候穿的皮鞋。 “老李，你这是要干啥去？大晚上的穿成这样？” 看到李国兴疯狂的捯饬自己，比当年和她相对象的时候穿的都精神，牛本红心里头有点慌。 男人突然反常，肯定是有问题。 “本红啊，我憋了二十几年的怨气今天也许就能撒出来了，放心，我尽量早点回来！” 李国兴的语气是牛本红从来没听过的，无关乎温柔，而是一种让牛本红觉得陌生的感觉，不等牛本红反应过来，李国兴已经出去了。 “老韩，我这身看着咋样？” “挺精神，看着年轻不少。” 韩平实话实说，自此，他更确定了一点，李国兴和楼下的几个人之间恩怨怕是不小，刚才在门口等着的时候，他也回想了一下李国兴刚到厂里时候的一些事，那时候他只知道李国兴是个能耐很大的，本来是要留在京市的，但因为得罪了人，才不得不到海市这个小地方上班的。 如今看来，这个说法并不是杜撰，而是真的。 李国兴家在五楼，两人哪怕走的不快，一分多钟后，两人还是走出了楼道。 顿时，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朝着李国兴看过来，即使夜色很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曹中瀚和曲文钟还是瞬间就看清楚了李国兴。 一别二十几年，当年英挺帅气的年轻人如今和他们一样，都成了半个老头子。 相比于他们，李国兴更显老，两鬓的头发花白的厉害，即使在混沌的夜色中也能看得见。 “李国兴，你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许正山看到李国兴，就立刻开口讽刺道。 虽然不是冬天，但是大晚上的站在楼口，风嗷嗷的吹过来，一站就是十几分钟，要不是曹中瀚一个劲的安抚，许正山都想上楼挨家挨户的敲门了。 “老许！” 曲文钟心里也不满，但他知道，今天他们算是有求李国兴，而且从今天的情况看，李国兴对当年的事必然还是耿耿于怀的，许正山要是把对方惹毛了，他们这趟的事基本就算是黄了。 “国兴，一转眼二十几年没见了啊！” 曲文钟伸出手，想要跟李国兴握手，李国兴却侧身，躲过了曲文钟伸出来的手。 曲文钟的手僵在身侧，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脸色很不好看。 第534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哎呀，这风大天也黑，咱们这么多年没见，着急叙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咱们去找个招待所，然后坐下好好聊！” 曹中瀚眼瞅着气氛不对，立刻跳出来缓和气氛。 “我知道最近的招待所在哪，我头前领道吧！” 韩平深谙一个道理，做事是要有分寸的，虽然李国兴和这几位有过节，但刚才他们已经晾了这几位十几分钟，也差不多了，见好就要收！ “好好好，那就麻烦韩主任了！” 曹中瀚心里头有些郁闷。 他一个六十来岁的人，一辈子都受人尊敬，啥时候干过这种打哈哈的差事，当初他就是因为厌烦京圈里伪善的嘴脸，才会回到白沙，谁知道眼瞅着要退休了，却还要受这个气。 许正山瞪了李国兴一眼，扭头走在最前头。 剩余的几人虽然也都是许仕系的，但和李国兴并没有过太多的接触，当年李国兴在京市的时候，他们都在外地，偶尔才会在京市停留，等到他们回京市扎根，李国兴就已经离开了。 气氛很尴尬，曹中瀚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话缓和气氛，但是想到自己无缘无故憋的这个气，干脆也闭嘴不说了，反正这个事成与不成的跟他关系也不大。 招待所距离不算远，十多分钟就走到了。 曹中瀚上前跟服务员交涉，把介绍信给出去，登了记，开了几个房间。 “我们十点关大门啊，有啥事赶紧说，到时候我们撵人！” 服务员态度不好，对着几人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进了里侧的屋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曹中瀚心里更憋屈了，一直维持的好脸色差点绷不住。 “走吧，咱们先去108吧！” 因为剩的房间不多，开的几间房一二三层楼都有，108是最近的。 进了屋，曹中瀚把房间里的两个凳子都搬到了床边，然后就吆喝几人都坐下。 “国兴，当年的事......” “打住，当年的事我不想提了，你们有事说事，说完我还得早点回家呢！” 李国兴堵住了曲文钟的话，也不坐，就靠在窗台旁边。 “也行，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们见过小江了，他说他把吡喹酮的使用权给你了，半年内都不会再给其他个人或者单位，有这个事吧？” “没错，小江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 李国兴知道曲文钟这些人来的目的，但他不会主动提，他就是要等着这些人张嘴。 “嗯，你也知道，吡喹酮这个药物我们一直在研制，研制的这一年多，也取得了比较大的进展，只差临门一脚就成功了。” 听到曲文钟的话，李国兴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曲文钟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这个特效药对血吸虫病人有奇效，去年我国因为血吸虫病死亡的病人将近十万，我们这些人都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吃着国家的公粮拿着国家的好处，就应该为国分忧为民请命，既然特效药已经有了，我们就应该把药物第一时间拿出来，第一时间生产出来救治病人。” 曲文钟依旧没说来意，而是一句接一句的说着高风亮节的话，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李国兴的神情。 “我等着小江这边的消息呢，只要他把吡喹酮送过来，我第一时间就安排生产！” 李国兴接着曲文钟的话说道。 曲文钟脸色更不自然了，他到底自持身份，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本来以为李国兴自己能提这个事，谁知道李国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国兴，你别装糊涂，我们千里迢迢的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把吡喹酮交给我们，你一个药厂的厂长，怕是没本事搞定这件事，光是手续就够你办的，等到你办下手续来，全国指不定还要死多少人！” 许正山不同于曲文钟，他不太看得上李国兴的身份，曲文钟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他不得不收着自己的脾气和本性，可面对李国兴这个小药厂的厂长，他是一点也不想惯着。 “交给你们？” 李国兴脸上的笑容很玩味。 他知道这个许正山，是许仕的侄子，他在京市的时候，这个许正山还在老家没有过来投奔，是他决定要回海市的前两个月，许正山才过来，那个时候的许正山谨小慎微，对谁都笑脸相迎，但李国兴却知道，这都是许正山装的。 这一点，在李国兴收拾行李离开京市的那天得到了印证，许正山翻脸无情，不仅从他包里把许仕曾经送他的一支进口的钢笔拿走了，还挖苦他是小地方来的乡巴佬，注定在京圈这样的地方混不下去。 “不交给我们你也没本事把这个药生产出来！我们这些人的身份你都清楚，要是我们......” “你们这是威胁？索要不成改成抢了？我不交给你们，你们就要动手脚阻拦我申请生产药物的手续？” 李国兴看着许正山，眼神没有半点的躲闪，像是一把利刃直接穿透许正山的心脏。 他已经不是二十几年前的那个李国兴了。 这些年他经历的太多了，浮浮沉沉，早就已经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别说是这种威胁，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他李国兴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国兴，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药物是小江提取出来的，我们就是因为尊重你，才会连夜赶过来跟你商量这件事。” 曲文钟心里有些不舒坦，按理说，李国兴是要称呼他一声大师兄的，在许仕系里，长幼等级还是很分明的，他降低身份主动来跟李国兴商量，李国兴却摆出这种态度，让曲文钟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轻怠甚至侮辱。 “你们是拿小江没办法，才想着从我这下手吧？当年你们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捏，没想到过去二十几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改啊！” “李国兴，你少阴阳怪气的，当年就是你自己没能耐，自己犯了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还认自己是许仕系的人，就应该识趣点，给江明浩打电话，让他把吡喹酮交给我们，以后你要是遇上什么事，许仕系的这些人还能拉拔你一把，否则，你这药厂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这一次，曲文钟没阻止许正山。 他也觉得李国兴的态度需要捶打捶打。 李国兴的眼睛落在许正山的脸上，哈哈笑了两声。 “许正山，他曲文钟好歹是正经跟着许仕学本事的，这几位也都是京市医药体系里的人物，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的面前吆五喝六指手画脚，你也配？” 李国兴的话一落，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就连一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看热闹的韩平，眉头都皱了起来。 第535章 当年的事 “李国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许正山从来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色比便秘还要难看。 “我说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国兴和曹中瀚曲文钟之间的恩怨与跟许正山之间的恩怨不同，曹中瀚和曲文钟是没有同门之谊见死不救，但许正山却是虚伪小人，落井下石。 当年他被人诬陷四面楚歌，曹中瀚和曲文钟以及另外几个人都是见证者，只要他们能够出言相助，他未必就会落到那样的境地，不过，他们虽然没有相助，但至少没有背后使坏，可许正山却不是。 许仕只有这么一个侄子，虽然是乡下来的，粗鄙贪婪，许仕却是把许正山当成至亲，也正因为如此，许正山的话在许仕心里是最有分量的，他和许正山之间并没有冲突和矛盾，许正山却把矛头对准他，在许仕耳边说了不少他的坏话。 尽管最后是他自己决定离开京市脱离许仕系的，许正山的恶意却不能被抹杀。 当年他年纪尚轻，顾忌也多，在京市人生地不熟，师门又无人相助，面对许正山的落井下石和污蔑挑衅，他只能忍气吞声，可时到今日，他再也无需顾忌！ “李国兴，你个许仕系的叛徒，当年我叔叔就应该直接对外把你的劣迹全都公布出来，让你遗臭万年，让人都看清楚你无耻下流的嘴脸！” 许正山的话一说完，曲文钟的心咯噔一下。 这件事他们一再的不想提，就怕戳痛李国兴的伤疤，让他们没办法谈判，可是许正山这个大傻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无耻下流？正好今天你们这些人都在，咱们就掰扯掰扯当年的事.......” 李国兴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曲文钟和曹中瀚以为的怒意，相反，李国兴勾着嘴笑了，可在这种时候，笑比怒更吓人。 “国兴，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提起来意义不大，老许也是在气头上，这个事就别提了！” 曲文钟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韩平。 意思很明显，让李国兴注意一下影响，毕竟这件事不光彩，说出来李国兴脸上也不好看。 韩平心里有点慌，他也不想听这些东西，可是李国兴现在明显处于弱势，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开，所以哪怕心慌，只要李国兴没开口，他就得咬着牙站在这继续‘看热闹’。 “不提？凭什么不提？当年我年轻，总想着能不撕破脸就别撕破脸，所以宁可放弃进研究所的机会宁可被人误会离开了京圈，可这些年我李国兴得到了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在京市混的风生水起，午夜梦回，你们就不觉得心里亏得慌吗？许正山，1957年的那个晚上，在实验室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有胆子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一次吗？” 李国兴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许正山。 许正山脖子一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那个人就是你，不止我看见了，老曲和老曹都看见了的！” 短暂的慌乱之后，许正山歪着脖子，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个状态。 曲文钟和曹中瀚的心里却都同时浮起了一抹莫名其妙的慌乱，难道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 “他们是真的看见了，还是你跟他们说那个人是我的？” 话说到这，曲文钟和曹中瀚立刻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他们只看到一个背影从实验室出来，并没有看到正脸，只是看背影和穿着和李国兴很像，是许正山说他看到了李国兴的正脸，事后他们又确认了一下，那个时候李国兴的确没在宿舍，衣服也是李国兴的，所以，当实验数据被盗之后，面对研究所领导和公安的询问，他们实话实说，证实从实验室出来的人是李国兴。 “这个事都过去二十几年了，谁还记得清楚？当年研究所和公安都进行调查了，那个人不是你是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是亲眼看见的？还是你告诉他们那个人是我的？” 李国兴步步紧逼，李国兴本来就是个壮实的人，而许正山比较瘦弱个子也不高，在李国兴强大的气势面前，许正山接连退后两步。 曲文钟和曹中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他们虽然想起这个事情也会觉得惋惜，但并不认为他们做错了什么，唯一惋惜的就是李国兴走错了路，浪费了大好前程，至于李国兴对他们的恨意，完全就是李国兴小人之心，偏执狭隘，不敢承担自己犯错的责任。 可如果那个背影不是李国兴，那性质就变了，可以说李国兴的结果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国兴，如果当年那个背影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曲文钟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说？你们听吗？我事后去找过你们，你们闭门不见，还让人传话告诉我，人做错了就要勇于承担，不要净想些歪门邪道，这是你们的原话吧？” 曲文钟顿时语塞。 没错，当时他很不屑于跟李国兴来往，甚至把李国兴当成是许仕系的耻辱，恨不得跟李国兴彻底断绝关系，所以，知道李国兴来找，他拒绝相见，还让一个同事传话给李国兴，让他不要再登门。 曹中瀚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许正山，你说话啊，当年你上蹿下跳不是蹦跶的挺欢的嘛，现在怎么不说话了？那个进实验室的人是谁，你知道是谁，是吧？” 许正山完全乱了阵脚，他真的没想到李国兴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重提旧事，他以为这件事早就已经被时间彻底磨灭了。 “我看到的就是你。” 短暂的慌乱过后，许正山就重新恢复了镇定，事情都过去二十几年了，李国兴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把当年的事情再重新调查一遍，随他怎么说。 李国兴扭头看向曲文钟和曹中瀚。 两人竟然都觉得李国兴的视线像是火焰一样，让他们不敢直视，竟然不约而同的微微侧过了脸。 其余几人也都知道这段往事，毕竟许仕系就出过李国兴这么一个叛徒，而且李国兴当年在许仕系还是很有才名的，属于悟性很好又很踏实努力的人，因此他们也都很惋惜，惋惜这么有前途的一个人却误入歧途，可是现在...... 第536章 几人欢喜几人忧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追究，至于吡喹酮......你们也免开尊口吧！老韩，我们走吧！” 看到众人的神色，李国兴忽然觉得压在自己心头二十几年的怨气散了，复仇不复仇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所以，他不想再跟这些人争执，前尘往事就让它散了吧！ “各位，早点休息！回头有机会再来海市玩啊！” 韩平听说了这么一段秘闻，耳朵根子痒痒的，早就不想待了，现在听到李国兴说要走，韩平立刻响应，但李国兴跟这些人有恩怨，抬脚就走，他却不好不说句客套话。 “李国兴，一码是一码，你不能因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耽误老百姓治病，你......” “许正山，你确定你跳着脚的让我交出吡喹酮，是为了老百姓？” 已经走出门的李国兴扭过头，看了许正山一眼幽幽的说道。 说完，李国兴就走了。 这一次，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直到李国兴和韩平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曲文钟才把视线转向许正山。 “老曲，你看我看啥？” 看到曲文钟看着他，许正山有些心虚的调转开视线问道。 “老许，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你究竟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 没有李国兴今天的这些话，曲文钟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年的事情有什么隐情，可李国兴说完，曲文钟的脑海就浮现出了许多许多当年被忽视的小细节。 当年他和曹中瀚从许仕那出来，路过实验室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从实验室里出来。 按理说，当时的那个时间，实验室早就关门了，所以他们觉得奇怪，特意多看了一眼，看背影和衣服和李国兴很像，他们也没多想，以为是李国兴有什么东西忘在实验室了。 但第二天一早，就传出了实验室丢了试验数据的事，丢的数据是一整套，也是项目组研究了将近一年的结果，没有这些数据，就等于大家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最重要的是，这些数据若是落入坏人手里，造成的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 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被闹大，研究所领导全部到场，还报了案，公安也来了，一番调查之后，就把嫌疑落到了李国兴身上。 因为李国兴说不出他不在场的证据，当时李国兴态度还很放松，可能是觉得这件事和他没关系，所以不怕调查，直到许正山说看到了李国兴从实验室出来，还说曲文钟和曹中瀚也看到了。 曲文钟和曹中瀚当着公安的面没有把话说死，可后来许正山找到他们俩，跟他们俩分析这件事，说看到了那个人的正脸，就是李国兴，还说李国兴那天穿的是啥样的衣服，曲文钟和曹中瀚顺着许正山的话，越琢磨越觉得那个人就是李国兴。 第二天公安再调查的时候，他们俩就跟公安说的确看到了李国兴从实验室出来，三个人证，在那个刑侦手段极为匮乏的年代，足够给李国兴定罪了。 就在李国兴要被押走的时候，试验数据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回去，可李国兴的嫌疑却没有因此洗清，牢狱之灾是免了，可研究所不可能再留他，许仕对李国兴也很失望，整个研究所和许仕系的人都对李国兴如避蛇蝎。 李国兴也是在这之后去找过曲文钟和曹中瀚，想跟两个人好好谈谈，让他们帮忙澄清，但两人拒绝了，之后没多久，李国兴就离开了京市，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送。 曲文钟和曹中瀚都不是坏人，所以当他们知道李国兴很可能是被冤枉的，还是被他们冤枉了的时候，内心极度的难受。 “我......看清楚了，老曲老曹，你们不能听李国兴胡咧咧两句就怀疑我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是啥样人你们不清楚？李国兴之所以掰扯这些，就是不想把吡喹酮交出来，你们来怎么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啊？” 许正山的确有做坏人的潜力，之前还有些心虚，但很快这点心虚就被消化掉了，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老许，我觉得这件事的确有问题，如果当年我们真的冤枉了李国兴，那我们真的没脸找人家谈条件。” 曲文钟当年被许正山说动，是因为年轻，经历的少，可是如今他已经快步入花甲之年，经历的事看过的人多了，自然不会再轻易被许正山的话左右。 “那你什么意思啊老曲？两手空空的回京市？白折腾一趟？” 许正山用眼睛瞥了曲文钟一眼。 他就是看不上这些人的嘴脸，装什么正人君子？ 如果他们当年要不是有私心，害怕李国兴挤占他们进入研究所的名额，能那么轻易的就被自己说动？ 分明就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 “今天先这样吧，我们明天再商量！” 曲文钟有些累，毕竟上了岁数，从京市到白沙又到海市，折腾了一大圈，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再加上受到李国兴这个事的刺激，心力交瘁。 许正山哼了一声，没说别的，直接出了房间。 其他几人也没有意见，这个事他们本来就不是主角。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了曲文钟和曹中瀚，两人对视了一眼。 “老曹，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曹中瀚受到的刺激一点也不比曲文钟少，更何况和曲文钟相比，他跟李国兴还曾经住过一个宿舍，多了一层关系，心情自然也更复杂。 “当年我的确没有看清楚。” 曹中瀚说了实话。 “这么说来，我们当年的确有可能是冤枉了李国兴，如果真是这样......” 曲文钟没再往下说。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可以说是毁了李国兴的一生。 如果当年李国兴留在京市，留在研究所，凭李国兴的资质和品性，成就绝对不在他们之下，甚至于可能比他们更高。 招待所这边，有人遗憾有人愧疚，而走在回家路上的李国兴则是嘴角带笑，脚下生风，脚步轻快的似乎要飞起来。 “李厂长，今天的事......” 看到李国兴心情很好，韩平犹豫了一下才决定开口询问，毕竟这个时候，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太妥当，而且他相信，人在高兴的时候，是很有分享欲望的。 “老韩啊，我憋屈了二十几年，就属今天最痛快，当年他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我逼上绝路，本来我以为这个事可能要跟着我一起进棺材板了，万万没想到.......小江这小子，真是我的贵人啊！老韩，回头小江再来，咱们一定要摆上几桌，好好的谢谢小江！” 看着李国兴高兴，韩平连连点头。 是啊，他也感谢小江，小江不仅帮忙治好了张帆，还让华光制药厂重新焕发了生机，他也不用考虑提前退休的事，而且，他和李国兴之间的关系也亲近起来，想到未来，他有种焕发第二春的感觉！！！ 第537章 牛本红‘发疯\’ “李厂长，那几位明天是不是还会......” 韩平其实很担心李国兴会真的把吡喹酮交出去，毕竟那几份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属于位高权重的，如果他们真的发起很来，李国兴能扛得住吗？ “如果他们还要脸，就不会再来，当然，即使他们再来，也不会如愿的，这是小江给咱们的机会，我要是拱手把机会给出去，那就等于是伤了小江的好意，更是伤了药厂上百号工人的心！” 听到李国兴的话，韩平的心里松了口气。 “李厂长，那我就先回家了？”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分叉口，韩平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厂里的事，时不常的就住在厂里，今天正好没什么事，韩平不打算回厂里了。 “嗯，回吧，这段时间把你折腾的够呛，这之后啊，咱们厂会越来越忙的，我没说错的话，半年的时间，咱们华光制药厂会成为整个林省甚至整个北方效益最好的药厂！” 李国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他来海市多年，第一次觉得海市的月亮这么圆这么亮。 回到家，牛本红就坐在厅里的板凳上，眼圈有些红，脸色也有些慌。 听到开门声，牛本红就像是触电了一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到李国兴进门，眼睛快速的在李国兴的脸上和衣服上扫了一眼。 “本红！” 李国兴关上门，然后径直朝着牛本红走过来，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牛本红。 牛本红的脊背顿时僵硬的不敢动。 李国兴这是鬼上身了？ 当年俩人结婚的时候，在被窝里腻腻歪歪的不假，可除了在被窝里，其他任何时候，俩人连手都不会牵，这过了二十年日子，咋突然转性了呢？ “别动，本红，让我抱抱你！” 感受到牛本红的挣扎，李国兴双臂收了收，低声说道。 完了完了！ 牛本红心道遭殃了，真是鬼上身了！ “你个遭瘟的，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从我男人身上滚出来，听着没，啊？” 正在感受夫妻间难得的温馨时刻，冷不丁的被牛本红对着后背捶了一下子，肺子肝脏肾差点没被这一下子捶碎了，更不要提牛本红尖亢的嗓子像刀片似的穿透李国兴的耳膜。 “本红，你干啥啊？” 李国兴有点无奈，松开牛本红，语气带了点委屈。 牛本红瞪大眼珠子，想从李国兴身上看出点啥不一样来，但李国兴眼神清明，完全没有中邪的样子。 是她想多了？ “老李，你没事？没中邪？” “我中什么邪啊？你这脑子里都想的啥？” 李国兴无奈，但他也知道牛本红这是关心她，这些年下来，他也算是十分的了解牛本红的性格了，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嘴上不饶人，但是对他对孩子对这个家，都是倾尽了所有。 “那你刚才......” 牛本红也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后悔，早知道她刚才不那么咋咋呼呼的好了，她还是头一回被自己家男人这么抱着呢！ “本红，你以前总问我在京市做什么，为什么会回海市来。” “是啊，我就是好奇啊，可是你藏着掖着，问啥都是含含糊糊的，这二十几年我就没从你嘴里听到一句。” 牛本红撇撇嘴。 她总觉得自己家这男人有事瞒着他，可是李国兴不说，她也没办法，只是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梗着一根刺，虽然不至于多疼，可是只要想起来，就觉得不舒坦。 “我现在告诉你，我当年是.......” 李国兴把自己的过往仔仔细细的说给了牛本红。 “那帮子狗日的，咋这么欺负人！他们人呢？我要找他们算算帐去，凭啥这么欺负人？你老实巴交的，碍着他们啥了？他们这是看你好欺负，专门挑着你这个软柿子捏，你是软柿子，我可不是，他们敢欺负我牛本红的男人，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牛本红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知道自家男人不简单，学问很大，她一个初中毕业的，有时候自家男人说话她都听不明白，现在她明白了，自家男人竟然那么厉害，如果不是那帮狗日的不做人，也许李国兴现在也是个大学教授甚至还能当更大的官。 她牛本红不贪图荣华富贵，可是她不能容忍自家男人这么被人作贱！ “本红，都过去了，我今天突然发现，他们当初做的那些事对我而言也不全是坏处，至少如果留在京市就遇不着你，也不能有咱家这三个孩子，人啊，就那么回事吧，有得就有失，他们看着过的光鲜亮丽，也未必就真的好，就是原本我可以让你和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你说啥胡话呢？现在这日子不好啊？我牛本红这辈子干的最牛逼的事就是当年追着你不放，硬是把你拿下了，这辈子就是死了我都能笑出声来，我知足着呢！” 听到牛本红的话，李国兴嘿嘿一笑，心里仅剩的那一点不甘也消散不见了。 “那这事真就这么算了？” 牛本红还是觉得不甘心，凭啥那些人害了自家男人还能过的那么潇洒，这个世界就该恶有恶报。 “小江已经答应半年内，吡喹酮只会供应给华光制药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全国所有的医院都要到华光来购买吡喹酮，全国的医院有多少？所以，我没必要再跟他们清算以前的那些旧账了，往前看，既然小江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不能辜负他！” “你说的对！恶人自有恶人磨，那几个干了亏心事，往后的日子也够他们过好的，小江真是你的贵人也是咱家的恩人，有情有义的，咱们以后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 李国兴点点头。 “就是可惜了，当不成咱姑爷！” 李国兴刚要说点啥，结果就听到牛本红这句话，他这媳妇啊，还没过去这个坎呢！ 唉！！ 春城市。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迎着晨光，早早的就去了东风汽车制造厂。 东风制造厂是新中国第一个汽车制造厂，占地面积挺大，工人也多，上千号人。 所以，站在门口，可以说是很震撼的，别的不说，光是东风汽车制造厂的牌匾就有种悬挂于天门之上的感觉。 只是20年后，全国第一制造厂的微风就不在了，先是大规模下岗，后来被国外品牌冲击，眼瞅着要破产，再后来被德国的车企收购，虽然名字没变，可已经不再是国企了。 第538章 面见东风一汽厂长 江明浩上前，直接跟门卫报了名字，说要找周成彬。 门卫的年纪并不是很老，人也算是精明，那些个故意刁难为难的事并没有发生，门卫传话进去之后，不到十分钟，周成彬就风风火火的走到了江明浩身边。 “哎呀，小江啊，你来春城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走走走，到厂里去！” 看到江明浩，周成彬很高兴，这种高兴不是表演出来的，是真的高兴。 “小江啊，实不相瞒，就是你不来，我还想去白沙找你呢！” 往厂里走的路上，周成彬开口说道。 “有事？” “可不嘛，之前是我吹牛吹大发了，我合计这么好的事，厂长还能不同意干？结果.......” 提到这个，周成彬叹了口气。 他从白沙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厂长齐怀亮，把生产冷藏车的事跟厂长说了一通，起初厂长也觉得这是好事，让他负责前期规划，规划的差不多了，就启动项目，结果第二天他再找厂长说这个事，厂长就变脸了。 说这个项目不靠谱，让他不要再提了。 周成彬自然不会放弃，打这之后又去找了齐怀亮，但都没什么用，齐怀亮是癞蛤蟆吃秤砣铁了心的不认可这个项目，周成彬跟他说的次数多了，齐怀亮对周成彬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仅没有开始制造，甚至连项目申请都没通过？” 周成彬脸色一僵，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小江，我知道这事办的不地道，你那边着急呢，信任我才把机会给了我，我这边不仅没办明白还......我是真没想到齐厂长对这个事会是这种态度，刚听说这事的时候他态度比我还积极呢！说干好这一票，咱们东风汽车厂就能脱胎换骨！” 周成彬叹着气，抬头纹挤的很深，这段时间他真是愁的够呛，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小江，正好你来了，要不你亲自跟齐厂长说说？我想着可能是我说的不够明白，齐厂长才不同意的？” 其实周成彬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如果要是他说的不够明白，那齐怀亮最开始就不会表现的那么高兴那么激动了，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周成彬左想右想也没想明白。 “既然齐厂长不同意，那我就另外寻人吧！除了东风一汽，还有二汽，上汽，北汽.......想做冷藏车的汽车厂有很多。” 江明浩的确有些不爽。 尽管这事不是周成彬造成的，但周成彬应该一早就联系他，这样他的时间也会更加充裕，如果这条路走不通，他让老沈帮着进口，这会冷藏车应该都已经进入内海了。 “小江，小江......” 看到江明浩脸色不好，转身要走，周成彬有点慌，赶紧上前，拦在了江明浩跟前。 “小江，你来都来了，好歹见见齐厂长，说实话，齐厂长这人挺好的，一心为厂子，以前还曾经在国外工作过呢，当了东风厂的厂长后，真的，来的最早走的最晚，厂里千把号人，有一多半他都能叫出名来......真的，我这不是因为让你去劝齐厂长才这么说的，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干部，就是不知道......你就去见见吧！不成的话，我也就死心了！” 周成彬说得很真切，别的不说，周成彬的神情说明，齐怀亮在厂里的口碑很好。 江明浩对东风一汽2000年前的情况并不清楚，只是因为后来被德国车企收购的动静很大，他才特意关注了一下，再后来江海集团和一汽有了些业务上的往来，他对东风一汽才有了深入了解。 所以，这个齐厂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 “小江？” 没等到江明浩的答案，周成彬心里没底了，可是他真的不想让东风汽车厂错过这个机会，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能把东风汽车厂送上青云的机会。 “那我去见见，不过如果......” “哎哎哎，你放心，只要齐厂长还是劝不动，我绝无二话，以后也不会再麻烦小江你了！” 江明浩看了周成彬一眼，这小子倒是一腔赤诚，东风汽车厂生产部生产冷藏车其实和周成彬没什么直接关系，即使得几个奖金，也绝对不值当周成彬这么卖力气。 厂长办公室的办公楼在工厂中间靠北侧厂房的位置。 此时时间尚早，工人们才陆陆续续的推着自行车上班，很多工人的车把上都挂着饭盒。 虽然厂里有食堂，但吃食堂越是要花钱的，有很多工人舍不得花那个钱，就自己从家里带饭，晌午的时候把饭盒送到锅炉房，就着烧锅炉的热水桶蒸汽把饭热乎热乎。 东风汽车厂虽然规模很大，但办公楼建的却并不算好，外墙面不少都脱了墙皮，露出里头的红砖，外面的爬山虎可能是季节还不到的缘故，稀稀拉拉的趴在墙上，看着有种颓败的感觉。 办公楼里面更不咋样了，地面还是水泥地，连水刷石都没铺，楼梯扶手也坏的不像话，三步缺一块肉五步缺一根焊接铁棍，脚下的台阶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没有好地方。 三楼最里侧，门上挂着白色油漆黑色字的牌子，厂长办公室。 “厂长！” 门没关，周成彬还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靠在墙上的门板。 “梁主任！” 结果一抬头，看到主任梁友也在，又叫了一声。 “小周啊，你要是还跟我说那个事，就别张嘴了！” 齐怀亮张嘴说道。 周成彬下意识的用眼睛的余光朝着身后瞄了一眼，希望这话没被江明浩听到。 “厂长，我把小江同志带过来了，让他当面跟你说说冷藏车的事！” 周成彬说完，就连忙让开身子，把江明浩推到门里，生怕齐怀亮拒绝。 齐怀亮看了一眼江明浩。 江明浩自然也打量着齐怀亮，五十上下的年纪，长脸，中庭不宽，山根高耸，眼眶深，人中很长，下颌却不长，下颌上长了一圈浓密的胡子。 这个样貌，看着很符合厂长的这个身份。 看了齐怀亮，江明浩又扫了一眼坐在办公桌一侧的梁友。 四方脸，浓眉，塌鼻梁阔嘴巴，双耳上扬，典型的招风耳，这个长相和齐怀亮算是完全相反的两种面相。 “小周啊，你最近这态度可是很有问题啊，咱们汽车制造厂也算是生产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的，你是厂里的老员工了，不会连这个还要让人提醒吧？” 齐怀亮没说话，梁友却淡淡的开口。 第539章 挑拨离间 “梁主任，小江不是外人，他是......” 周成彬顿了一下，他并不知道齐怀亮有没有跟梁友说过冷藏车的事，而且私心里他不希望梁友知道这个事，这个梁友...... “不是外人？只要不是咱们东风厂的，那就是外人，小周，你这态度真是不端正啊！你爸要是知道你干事这么没轻没重的，得气出个好歹来！” “梁主任，你没事提我爸干啥？小江是我朋友，能耐大的很，他是我专门请到厂子来跟齐厂长沟通技术问题的，你说话注意点！” 周成彬看着梁友，语气变得很不好。 江明浩却勾勾嘴角，看了一眼齐怀亮。 梁友当着齐怀亮的面说这些，齐怀亮却没有拦着的意思，这说明梁友的话他很赞同，也说明梁友在东风厂的地位必然不低，甚至于，冷藏车这个事的阻力就在梁友身上。 “老齐，看着没，小周现在这是翅膀硬了，一身的反骨啊！” 梁友似笑非笑的扭头看向齐怀亮，听着这话像是调侃，但却是绝对的不怀好意。 “小周，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冷藏车这个事不予考虑，让你不要再提，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故意找不痛快？” 齐怀亮眉眼间的不悦很明显。 “齐厂长，你前后的态度完全不一致，如果你不同意生产冷藏车，最开始为什么不反对，反而很支持？这个话我问了你好几次，你每次都避重就轻，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确切的说法，我就待在你这不走了！” 周成彬其实并不算很年轻，三十岁出头了，但在梁友和齐怀亮跟前，肯定还是差了一辈，所以即使他不满，也尽量压着忍着，没说出过什么太难听的话。 可是当着江明浩的面，周成彬咽不下这口气。 他知道，冷藏车绝对是个机会，送到嘴边的东西他们要是都不吃，就只能等着饿死。 “小周，不会是这小子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吧？你可不要走你爸的老路，到时候.......” 梁友的话一说完，周成彬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江明浩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个梁友就是故意在针对周成彬，也许，拦着东风厂生产冷藏车也是不想让周成彬起势，而且话里话外，梁友连续提到周成彬的父亲，由此看来，梁友的这个仇怨也许是跟周成彬的父亲结下的。 “梁主任亲眼看到我给了周成彬好处？如果看到了，梁主任拿出证据，我和周成彬认栽，如果没看到，那梁主任这就是在栽赃污蔑，放到法律层面这是诬陷罪造谣罪，放在道德层面这叫道德品质低下人品恶劣，梁主任是哪一种？” 江明浩本来不想插手这件事，但看到周成彬隐忍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前世里的自己。 在工厂被直属领导打压污蔑，一直难于出头，他帮周成彬，不如说是在帮前世的自己。 梁友立刻沉下脸，看向江明浩。 周成彬则是诧异的回头，甚至忘了愤怒。 虽然接触不多，但周成彬却知道江明浩的性格，是个很怕麻烦的人，骨子里也算不上热情，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江明浩会站出来......维护他。 “齐厂长，据我所知，你是东风厂最大的boss，但是从刚才的情况看，你御下不严，管理不善甚至混乱，和周成彬口中的那个有大智慧大格局还有奉献精神的形象相去甚远啊！” 齐怀亮在美国工作过，所以是能听得懂英语的，他当然知道boss的意思，他只是没想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小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出言不逊，没有一点惧意。 齐怀亮眼眸顿时变得极为深邃，看向江明浩的目光也带了不善。 “年轻人，这里是东风汽车制造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周成彬，你要是还想留在厂里，就把人弄出去！” 梁友被江明浩怼了一把，心头本来就很生气，现在江明浩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讽刺齐怀亮，自然给了梁友发作的空间。 “云省在深化农业改革，鼓励社员大面积种植温室大棚蔬菜，预计每年产出上万吨的青菜，这些青菜将会输送到全国各地，靠的就是冷藏车，需求数量少则几十台多则数百台，齐厂长，恕我直言，东风一汽迄今为止也没做过这么大的单子吧？” 江明浩并不想跟梁友对话，只要齐怀亮是个清明的，梁友就是个跳梁小丑，但如果齐怀亮是个糊涂的，他也没必要跟梁友这种小人纠缠。 听到江明浩的话，齐怀亮的眼神立刻流露出震惊之色。 “说的跟真事似的！你就是撒谎也要撒个靠谱的，农民连饭都吃不起，还能种菜？那东西能当饭吃？再说了，南方气候温暖，有多少菜种不了，非要从北方折腾过去？还说你跟周成彬没勾结，哼！” 梁友冷哼了一声。 梁友在齐怀亮跟前没有一点身为下属的自觉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完也完全不看齐怀亮的神色。 “我第一批就会提走十辆车，并且预定二十辆，如果齐厂长真的不想做这个生意的话，我想有大把的汽车厂愿意做！” “周成彬，你还站着干什么？再不把人撵出去，我就......” “大友！” 终于，齐怀亮说话了。 从进门到现在，齐怀亮第二次发出声音。 “老齐！你这小子就是胡说八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拿什么买十辆车？而且我打听过了，那个什么冷藏车在国外根本就没人买，很多生产厂早期生产出来的那些冷藏车都在库里生锈了！我们要真是听了这小子的，这损失我们承担不起啊！” 梁友的反应很激烈，江明浩微微蹙眉。 梁友的这种表现有些极端，如果单纯是为了不让周成彬起势，不至于这么蹦跶，除非这件事对梁友会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 “不知道梁主任打听的是哪个国家的事？哪个品牌的汽车厂，我正好去收购一批！” 江明浩看着梁友似笑非笑。 冷藏车并没有太大的生产难度，以国外的生产技术早就可以生产出来了，但市场决定需求，之前没有需求，也就没有汽车厂生产，而国外开始生产冷藏车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所以，梁友压根就是在顺嘴开河，胡说八道。 第540章 周成彬的绝望 “你......凭啥你问我就得告诉你，你谁啊你！” 梁友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但随后就梗着脖子对江明浩耍起了横。 “梁主任，小江是我请来的客人！” 看着梁友这么咄咄逼人，周成彬有些生气，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个梁友和他爸曾经是一个班的战友，又在东风一汽当了二十年的工友，为什么，梁友似乎处处都对他有意见。 平时工作时候的一些刁难也就算了，他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人，可以不往心里去，但这一次，梁友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你的客人？周成彬，这是工厂，不是你家，你在你家请客人，怎么请请谁我都没意见，但这是工厂，不是你周成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而且，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你......” 周成彬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气的心头疼却说不出一句解恨的话。 “周哥，既然送上门的生意你们齐厂长不打算接，我也没必要久留，只是有句话我放在这，只要我踏出这个门，以后你们想要再做我的生意，绝无可能！” 齐怀亮脸上有些挣扎，他觉得江明浩看着不像是个骗子，看气质和谈吐是个干大事的，可是想到梁友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只能按捺下心头的那丝意动，眼瞅着江明浩走出了办公室。 “齐厂长，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东风一汽早晚要毁在你们手里！” 周成彬真是气的狠了。 铺天盖地的失望像是乌云一样席卷而来，将周成彬心头对东风一汽的那份深情、期待、热爱全都浇灭了，同时也浇灭了他对齐怀亮的憧憬和向往。 “周成彬，你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这东风一汽的未来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有本事你就走，觉得哪好你就去哪，少了你周成彬东风一汽就转不动了？” 看着周成彬生气，梁友眼眸深处涌现出一丝丝的放松，不过这丝情绪隐藏的很深，如果不是一直盯着梁友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走就走！” 周成彬瞪了梁友一眼，落到齐怀亮身上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浓浓的失望，转身去追江明浩了。 “这个周成彬，越来越不像话了......老齐，你可不能心软，当初周权就是例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还把他儿子弄进厂里来了，结果呢......” 齐怀亮眉头皱着，心烦意乱，不想听梁友再絮叨。 “老梁，你去忙吧，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老齐，你不是真动心了吧？我可是打听的明明白白的，这个冷藏车在国外那就是烂大街的东西，有不少汽车厂就因为这个冷藏车积压卖不出去破产的，你可不能脑袋一热走错道啊，咱东风一汽可禁不起折腾，咱.......” “老梁，人都走了，说这些个干啥啊？还有，以后别总拿周权说事，周权是周权，周成彬是周成彬。” “行，行啊，老齐，我看你这人啊就是吃亏上当没够，是我梁友多管闲事！” 梁友不满的甩了甩袖子，沉着脸走出了办公室。 齐怀亮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脑袋昏昏沉沉的，两个太阳穴更是一跳一跳的疼。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江明浩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他想相信江明浩，可是他不敢冒险，他想平稳的干到退休，不想让东风一汽在自己的手上出什么问题。 那天，周成彬跟他提了冷藏车的事，还给他看了结构图，说实话，当时他是很心动的，他知道对于如今的东风一汽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机会，外人都道东风一汽是全国最大的也是第一家汽车生产厂，但这几年东风一汽只剩下花架子了。 所以有了这个机会，齐怀亮自然不愿放弃，叮嘱周成彬把这个事搞起来，要人要钱尽管跟他提，毕竟周成彬有文化有想法做事也很踏实认真，齐怀亮觉得他是做这件事最好的人选。 后来梁友看到了他桌上的结构图，跟他打听了几句，他满腹热情的将周成彬跟他说的话转述给了梁友，但梁友却说早就听说过冷藏车，在国外是烂大街的东西，谁碰谁倒霉。 齐怀亮本身是不信的，但梁友当着他的面给一个专门做贸易的人打了电话，对方的说法和梁友完全一致。 梁友还跟他说，周成彬之前去了趟白沙，跟别的汽车厂的人见过面。 当年，周成彬的父亲周权就是盗了厂里的图纸卖给了其他的汽车厂被抓了个现行的，所以，齐怀亮不得不怀疑周成彬的动机了，思虑了一宿，他改变了主意，否决了生产冷藏车这个提议。 本来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周成彬，如果周成彬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能这件事就会慢慢的不了了之，但事实是，周成彬几乎每天都要来他的办公室跟他说这件事，甚至有时候一天要来两三趟，这种狂热的态度让齐怀亮越来越觉得周成彬的确是有所图。 唉！ 齐怀亮叹了口气，他只希望东风一汽能在他的手上平平稳稳的交到下一任厂长的手上，其他的...... “小江！” 周成彬在办公楼的门口追上了江明浩。 他一脸的尴尬和愧疚，本来以为是好事，却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不仅辜负了小江对他的信任还让小江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侮辱。 “小江，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齐厂长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无缘无故的被人刁难。” 周成彬是真的发自肺腑的觉得对不起江明浩。 “周哥，你和这个梁主任之间有仇？” 江明浩倒是不生气，他上赶着给人家送钱人不要，那是齐怀亮自己没这个财运，要生气也是齐怀亮。 “没有，梁主任平时也不这样，虽然在工作上对我的要求严厉点，但......” 江明浩挑挑眉，等着周成彬继续说下去。 “唉，可能是因为我爸的缘故吧，梁主任总觉得我会犯我爸当年的错，我都能理解。” 江明浩看了一眼周成彬，这人明显是经常被欺负，竟然还想着给对方找开脱的借口，也难怪会被欺负。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千古以来都是没变过的。 “要不要跟我去解放汽车厂？”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成彬一下子愣住了。 第541章 解放汽车厂 “去......去解放汽车厂？” 周成彬没明白江明浩的意思。 解放汽车厂也在春城，但规模比东风一汽小的多，东风一汽是1958年建厂的，确切的说是从重型机械厂转成汽车厂的，因为算是临危受命，为了解决国产汽车的空白问题，国家对东风一汽可以说是非常的重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可以说，东风一汽是真的站在国家制造业的顶端，至少曾经是。 解放汽车厂则不然，解放汽车厂是春城政府牵头建的，本意就是辅助东风一汽，生产一些配套的汽车部件，直到去年才独立生产出了完整的汽车，解放大卡。 两个汽车厂算不上是竞争对手，但解放汽车厂生产出的大卡一出厂，就很受重视，载重大，车体本身又很坚固，所以一下子就订出去了好多辆，因为生产能力不行，解放汽车厂的佟大志还专门来找过齐怀亮，想让齐怀亮帮着解决一些技术问题，但被齐怀亮拒绝了，两个厂也因此生出了一些嫌隙。 “你刚才不是已经拍了胸脯说打算离开东风一汽了嘛！” 看着江明浩眼神中的几分调侃，周成彬有些尴尬，他当时也是在气头上，脱口而出的。 说实话，他上有老下有小，根本不敢做出这种决定，但怕是回头他回厂里，要受梁友不少讽刺挖苦，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但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他得受着！ “我......我当时就是冲动，像我这个岁数，离开汽车厂，能干什么？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等着我挣钱吃饭呢！” 周成彬倒也没遮掩，他总总觉得，在江明浩面前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一双眼睛扫过来，似乎什么都能看穿。 “你说你和梁友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他平时虽然会给你制造点麻烦，但都不算大，可这次，他的反应明显不太对，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是为什么？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说得通！！” 江明浩说完，就闭嘴了。 他不是救世主，今天这个事是他赶上了，所以提这么一嘴，如果周成彬自己有悟性，自己能想通，那他就不妨在提点两句，但如果周成彬不上道，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那只能说这是他的命！ 周成彬看着江明浩，他知道江明浩说这话肯定不会是随口说的，但这个事对梁友来说有啥好处呢？ 他就是个技术员，在厂里根本威胁不到梁友的位置，而且，他平时表现的都很低调顺从，即使梁友故意找他麻烦，他也都咬牙受着了，没反击过，至于生产冷藏车的事，对他也有好处没有坏处啊，大家伙都是东风一汽的，东风一汽好，他们也才好，这个事他真的是想不通啊！ 但周成彬没有直接说出来，现在两个人站在一处背风的地方，没有什么人来往，他也不怕被人看着。 “周哥，这个事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我既然来了春城，就不可能空着手回去，我去趟解放汽车厂。“ 看到周成彬站在旁边绞尽脑汁的想他的话，江明浩不打算继续陪着他在这干耗。 冷藏车完全可以进口，但江明浩其实更倾向于在国内汽车厂生产，一是他未来对冷藏车的需求量会很大，来回从国外折腾太麻烦，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更愿意把这个机会留给国内的汽车厂。 虽然解放汽车厂规模和资历远远比不上东风一汽，但在未来的三十年，解放汽车厂的发展稳步向上，当东风一汽被德国车企收购的时候，解放汽车厂已经正式更名为春城汽车产业集团，下属的汽车相关行业遍地开花。 解放汽车厂的第一任厂长王申更是在退休之后被上汽返聘，并且自主研发了不少先进技术，在国内的汽车行业里是绝对的泰斗级人物。 当初如果不是看在周成彬的面子上，江明浩还真的不会选择东风一汽。 “小江，你......算了，我该做的也都做了，既然他们坚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走，我送你出去吧！” 周成彬当然知道江明浩去解放汽车厂干什么，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解放汽车厂一定会接纳江明浩的这个提议，那个王申他打过几次交道，是个敢想敢干而且非常能接受新事物的人。 他几乎能够预料到，用不了多久，解放汽车厂就会蒸蒸日上，很可能到时候春城第一汽车制造厂的名头就要落到解放汽车厂上去了。 但他能怎么办，齐怀亮不作为，梁友横竖阻挠，如果东风一汽真不行了，也是活该！！ 往工厂大门口走的路上，周成彬没再说话。 低着头，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 “周哥，你进去忙吧，我就在春城草白街招待所住，有什么事你到招待所找我吧！” “嗯，小江啊，我还是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 “不用再说了周哥，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再见！” 江明浩不想再听周成彬说那些个道歉的话，先不说这事周成彬本来也算是受害者，最重要的是，说对不起什么用都没有。 看着江明浩潇洒转身的背影，周成彬心里那个复杂啊！ 又酸又涩，又懊恼又悔恨，又无奈又茫然！！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东风第一汽车制造厂’的大牌子，只觉得讽刺。 第一？ 哼，早晚这个牌子要被摘下去，成为历史。 周成彬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厂区，但以往在他眼中充满希望的厂区和预示着蓬勃未来的机器轰鸣声，此时尤为的刺耳，红名的机器声不再充满希望，更像是敲响的丧钟。 江明浩的情绪则是没有什么变化，他对东风一汽本来就没什么期待，机会他也给周成彬了，他唯一损失的可能就是浪费了一些时间，但只要解放汽车厂对冷藏车感兴趣，有他的图纸和技术指导，生产出冷藏车完全就是小case。 解放汽车厂在春城的北面，江明浩坐了十几站公车才抵达。 和东风一汽的雄伟宽阔比，解放汽车厂就只能说是小家子气。 占地面积不到东风一汽的五分之一，而且厂房应该也是接的其他工厂的旧厂房，没有楼房，都是平房，除了生产的车间显得稍稍高大些，其他的办公场所都很不起眼。 门口的牌匾倒是新，但用料很简陋，木头牌子，油漆写的黑字。 江明浩没见过这个时期的解放汽车厂，但想想未来，这个汽车厂能够一跃成为全国最大的汽车厂，顶住了下岗潮、顶住了经济危机，没有接受外资收购并购，完全靠着自己一路拼杀冲上巅峰，江明浩的内心对于这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第542章 图纸外泄 江明浩进入解放汽车厂很顺利，因为解放汽车厂的大门口竟然连门卫都没有，江明浩一直走到办公楼门口，才遇上个人。 “同志，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找人的？” 一名中年男人在门口拦住江明浩问道。 “我来找王厂长。” 江明浩对解放汽车厂最了解的人就是现在的厂长王申，毕竟王申的名号最响，2000年以后，还上过几次电视访谈节目，江明浩是做企业的，对这些人多少都有接触。 男人打量了江明浩几眼，可能是觉得江明浩不像是个干坏事的人，也没多合计，不仅让开了身子，还给江明浩指了路。 办公楼里面和外面一样，都很简陋，但很干净，特别是玻璃，擦的特别透亮，这个看似没什么，对一个工厂来说却不容易做到，别的不说，光是冲这个，解放汽车厂的发展就错不了。 “进来！” 江明浩敲了门，里面立刻就传出了一个声音，没说请，也没问是谁，直接就喊了进来。 江明浩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给花盆松土的王申。 王申现在大约只有四十出头，比齐怀亮和梁友都要年轻，但王申的打扮却有些老气，上身穿着厂里的工作服，洗的有些褪色发白，胳膊上海戴着白色套袖，脚上的鞋是趿拉着的，一双普通的同样褪色的胶鞋。 看到江明浩，王申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但眼镜似乎有些松，刚推上去立刻又掉下来，所以从江明浩的角度看过去，王申的样子就像是个老花眼的老头，从镜片上方倾斜着视线看他。 “小同志，你找我？” “王厂长，我是从白沙来的，江明浩。” 江明浩走了几步，站在王申的身前，语气真诚。 “你先坐，我把这盆里的土啊松完喽，这个君子兰啊，花中君子，金贵的很啊，我对它比对孩子都上心，三天五天的就要给它松松土，只要哪天懈怠了，这土就板结的硬邦邦的，花叶子就蔫吧了......” 王申动作熟练的把小铲子插进土里，一下一下的将下面的土翻上来，然后再将翻上来的土坷垃认真的敲碎，样子很认真，真好像是在侍弄孩子。 江明浩也不着急，站在一边，看着王申松土。 王松一边松土，一边跟江明浩絮叨，说的都是养花的一些心得技巧，江明浩顺道打量了一下王申的办公室，花还真不少，但基本上都是不怎么开花的，比如万年青、虎皮兰、剑兰一类的。 前前后后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王申再扔下了小铲子，但可能是蹲的时间太长脚蹲麻了，站起来的时候晃悠了一下，江明浩立刻上前搭了把手。 “哎，我这身体啊越来越不行了，走下坡路了，小同志，坐吧，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王申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从旁边的暖气片上拿下来一块抹布，擦着手上粘着的泥。 “小同志，你刚才说你是白沙来的？” 江明浩点点头。 “白沙是好地方啊，有山有水的，我年轻的时候还在白沙待过几年......小同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王申说话的语气很温和，语速很慢，这倒是和年纪大了以后上电视访谈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一致，这就说明，王申的性格一向如此。 “王厂长，我今天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王申看了江明浩一眼，又动手推了推眼镜，可能是因为常年戴眼镜的缘故，鼻梁两侧都有些塌陷，眼窝也有些凹陷，所以，每次王申看东西眼神都有些怪异。 江明浩从包里拿出了之前画好的图纸，展开铺平放到了王申的桌子上。 “这是......冷藏车图纸......” 王申看了一眼之后说道。 江明浩微微有些诧异，他这张图纸上并没有标明冷藏车三个字，而且制冷发动机的图纸还在后面，第一张图纸只是冷藏车的基础图纸，如果不是十分了解的人，压根就看不出来和普通的货车图纸有什么区别。 “王厂长见过冷藏车......的图纸？” 江明浩本来是想问王申是不是见过冷藏车，但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他又换了个问法。 “见过。” 王申倒是没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江明浩的脸色微微变化，虽然冷藏车这图纸说不上是什么高科技，但他却能肯定，国内目前不会有人能画的出来，如果王申见过，那么大概率就是他之前画过的那张。 “那后面的这几张呢，王厂长见过吗？” 江明浩把最上面的一张图纸拿走，露出下面的图纸。 “我见的可没这么多，只有三张，小同志，你这图纸是哪来的啊？倒是比我之前看的那个画的精细具体的多啊！” 王申没有主动伸手去拿图纸，但王申本身就是个技术出身的，造车的所有流程他全都会，看图纸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只是扫了几眼，就能看出图纸的门道来。 王申的话让江明浩确认，王申看到的那三张图纸，就是他画的。 他交给周成彬的图纸王申是怎么看到的呢？ 按照周成彬刚才的反应，他和王申是不可能有什么接触的，而且周成彬也说了，跟齐怀亮说过生产冷藏车的事后，他就把图纸暂时放在了齐怀亮手里。 “王厂长能不能告诉我，您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个图纸的？” 王申推了推眼镜，没有立刻回答。 “王厂长，实不相瞒，你看到的那三张图纸也是出自我的手，但我是把那三张图纸交给了东风一汽的周技术员，周技术员和王厂长应该没什么来往吧？” 江明浩没提齐怀亮的事，暂时还不能提。 “嗯？” 王申面露疑惑。 “小同志，我......” 王申想要说什么，但可能是考虑到了一些情况，到了嘴边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王厂长，你不用有什么顾忌，我可以肯定，您看到的冷藏车图纸就是出自我手，王厂长既然能一眼就看出这图纸画的是什么，相比对画图也很了解，您可以仔细看一下，这图纸的细节。” 这个年代都是手绘画图，所以，会明显带有绘图人的一些绘图技巧和特征，即使不用标注名字，熟悉的人也能一眼分辨的出来。 闻言，王申又低头看了看图，这一次，他把图纸拿了起来，看的比之前仔细了许多。 第543章 王申的试探 “这......小同志，这图真是你画的？” 王申仔细的看了好半晌，才抬起头再次问道。 “是，如假包换。” 王申把眼镜摘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被眼镜压的有些发红的鼻梁，微微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王申的眼睛。 江明浩最擅长通过捕捉微表情分析人的心理活动，从他进来之后对王申观察，王申是个非常谨慎和细腻的人，喜爱养花的人普遍都具有这样的性格特质，不管外表呈现出来的是活泼外向还是文静内敛，这个特质是共通的。 这个特质放在王申身上还有佐证，毕竟后来在电视访谈节目中，王申自己也说过，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 那江明浩从王申此时的表现就可以推断出，王申看到图纸的地方可能不是很方便说出来，而且不方便说的原因是顾及人。 江明浩也没催，他来都来了，也不会急在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好在王申也没有沉默太长时间，一分钟后，王申就重新戴上了眼镜。 “小......小江同志是吧？虽然我不怀疑这图纸是出自你手，但我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真是不方便告诉你，你今天带着图纸来是......” 王申的反应是在江明浩的意料之中的。 “王厂长，我想委托解放汽车厂生产一批冷藏车。” 江明浩没有追问图纸的事，因为他相信，马上王申就会主动告诉他答案。 “嗯？” 王申很惊讶，撩了一下刘海，很认真的看向江明浩，像是没太理解江明浩这句话的意思。 “王厂长，我有冷藏车的全套图纸，也有生产冷藏车的技术参数，只要王厂长愿意，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都共享出来，冷藏车的用处我想王厂长应该也知道吧？” 江明浩一直都是站着的，虽然从王申的角度来说，两人的视线并不平行，但这并不妨碍他寻求和江明浩眼神的互动。 “小江同志，我......我确认一遍你的意思，你想要订购一批冷藏车，你出图纸和技术参数，我们负责生产，你的这些图纸和技术参数是向我们公开的，完成你的生产需求后，我们也可以量产冷藏车，是这个意思吗？” 江明浩点点头，和聪明人沟通就是好，根本不用多说废话。 “那你......交换条件是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因为这个图纸......你先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申果然很谨慎，而且做事的态度也让江明浩很欣赏，做事情之前就需要摆开车马，把事情摊开了摆明白，这样后续的合作才会顺利。 “条件对于王厂长来说不难办到，但凡以后是我订购的冷藏车，王厂长都按成本价卖给我就好，别的我都不干涉。” 听到江明浩的话，王申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是抓着图纸的手却透露出了他的感受。 捏着图纸的手很用力，手背上隐约能够看见青筋。 “不仅如此，以后我会对冷藏车进行升级换代，相应的图纸和技术参数我依旧会提供，生产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我也可以协助解决跟进，最后一点，我一年内对冷藏车的需求量在40辆左右，只多不少。” 这一次，王申的脸色再难维持平静了。 现在解放汽车厂的生产力很弱，即使解放大卡很受欢迎，但也只是相对于他们厂之前生产的车而言，解放汽车厂想要发展壮大，就需要披荆斩棘找出一条跟其他汽车厂不一样的路，现在这条路已经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王申激动是自然的，但他并没有被激动冲昏头脑，有些事有些人他必须要顾及，所以，脸上那一丝露出来的情绪又被王申很快的收敛起来。 “小江同志啊，不是我不信你，实不相瞒，这对于我们厂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我想抓住，但有一些事我要问清楚。” “那是自然，合作的前提就是互相信任，互相信任的前提就是答疑解惑，王厂长有什么话尽管问，不用有任何的顾及，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使我们不能合作，也算是能交个朋友，早早晚晚也能有机会合作。” 江明浩的态度很坦诚，这让王申的顾虑无形中减淡了不少。 “那我就问了，你说的那个小周我认识，之前他来过厂里，和佟大志......我们厂的技术员，俩人做过专门的技术交流，你说你把图纸交给了他，但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在小周手里看到的图纸，而是在其他的汽车厂厂长的桌子上，这个事......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汽车厂虽然各不相干，从根上来说又算是兄弟工厂，那位厂长跟我说的很明白，他是打算生产这个冷藏车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王申没有说出是哪个汽车厂，但这句话已经证实了江明浩的猜测。 梁友果然是无利不起早的。 “王厂长，你既然看过那三张图纸就应该知道，那三张图纸的技术含量到底有多少，想要靠着那三张图纸生产冷藏车.......不是我夸口，没有三年两年，他们绝对摸不到门路。” 并非技术有多难，这就好像是外行看如登泰山，内行一上手比上个上坡还简单，就好像是提取吡喹酮，如果他把步骤说出来，只要是化学学得过得去的都能操作，可难就难在这些步骤。 王申闻言又翻了翻后面的几张图纸，他知道江明浩并没有撒谎，而且他也看的出来，虽然他手上拿的这些图纸已经相当精细了，可最核心的东西依旧没有，更不要说他在那人桌上看到的那三张图纸了。 “解放汽车厂成立时间不长，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不喜欢藏着掖着，说实话，树大招风，我不想让解放汽车厂招人眼红。” “王厂长，恕我直言，解放汽车厂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夹缝里求生存，眼前有东风一汽、长陵汽车厂，远一点有上杭汽车厂、宝山汽车制造厂、临矿汽车厂......出头或许还有机会站起来，如果不敢出头，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夹缝里，就看王厂长怎么选择了！” 王申没想到江明浩年纪轻轻，对汽车行业这么了解，最重要的是说话这么直来直去，一点也不客气。 “图纸是我的，技术我提供，如果这样王厂长还不敢做，就当我这趟是来跟王厂长交朋友了！” 说完江明浩就动手收拾王申办公桌上的图纸。 第544章 追要图纸 “小江同志，这......” 王申没想到江明浩眼睛里一点沙子都揉不进去，他也没说啥啊，就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顾虑，年轻人啊，性子就是急。 “小江同志，你先坐下，坐下说。” 王申的本意压根就不是不敢做，说白了，他属于是光脚的，解放汽车厂才建成几天啊，他怕个毛线啊！ 江明浩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要跟王申一拍两散，只是他也并没有坐下，也没再继续收拾图纸。 “小江同志，既然你说你把图纸给了小周，为什么图纸又出现在了别的汽车厂，我怕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懂我的意思吧？” 王申想做这个江明浩这个生意，很想做，但他也的确是怕这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罗乱，更怕这是江明浩给他下的套。 “王厂长，你是在长陵汽车厂汪厂长那看到的图纸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王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看向江明浩，发现江明浩的神色淡淡的，很笃定的样子。 王申心里更没底了。 完全看不懂江明浩的路数。 “王厂长，你只需要告诉我，如果这个事没有人在里面作妖，单就冷藏车而言，你想不想做？” 王申短暂的犹豫了两秒钟，之后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出去一趟，如果回来的晚一点，麻烦王厂长等等我。” 江明浩说完就准备出去。 “哎，小江同志，这图纸你先带走吧！” 王申赶紧把手里的图纸叠在一起递给江明浩。 “这是我的诚意，先放在王厂长这里吧！” 说完，江明浩就走出了办公室。 王申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出神了好一会，说实话，虽然这是第一次见，江明浩对他也没有说多客气，但他真的挺欣赏对方，有胸襟也有魄力，换做一般人，不可能这么放心的把图纸放在他手里。 王申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图纸，没有再细看，而是叠起来压在了一摞文件下头，人家小同志信得着他，他不能不做人啊！ 出了解放汽车厂的江明浩直接回了东风一汽。 这么快的时间又见到江明浩，周成彬有些诧异，心道应该是江明浩跟解放汽车厂那边没唠明白，这么一想，周成彬心里的愧疚又浮现出来。 归根结底都是赖他啊！ 没有他大包大揽的话，小江也不能这么左一趟又一趟的折腾啊！ “小江，我真是对不起你，我.......” 虽然知道说对不起没用，但周成彬不知道除了说对不起他还能说啥。 “周哥，先别说对不起了，我跟你说件事.......” 江明浩把周成彬拉扯到了一处转角，避开周围的视线。 “啊？”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成彬张大了嘴巴。 “小江，这事......是真的？” 周成彬多少有点不信，怎么说呢，周成彬这人思想比较简单，对于人心险恶认识不足，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江明浩那么提点他，他都没领悟出啥意思。 所以此时听到江明浩跟他说的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是真的。 “周哥，这件事没有第二种可能，问题就是在梁友身上，现在，你去找齐厂长要图纸。” 周成彬皱了皱眉，他刚刚才和齐怀亮撕破脸，有点不太好再去齐怀亮跟前蹦跶，可是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江明浩的神色，知道他要是不去的话，就算是彻底伤了小江的心，以后怕是就没办法再和小江走动下去了。 “我现在就去。” 周成彬着实是狠狠的挣扎了一番的，因为他再去找齐怀亮，就意味着跟齐怀亮之间的关系会更僵，要是继续留在东风一汽，怕是真难了。 可这个事本来就是因他而起，他不能撂挑子不管，再说，他更想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像江明浩说的那样。 “齐厂长，之前我给你的冷藏车图纸呢？既然咱们不打算生产，我就把图纸还给小江。” 在办公室门口酝酿了片刻，周成彬这才稳住自己的情绪走了进去。 齐怀亮心情一直都在拧巴着呢，就想着把图纸找出来再看看，但是翻了半天，也没翻到，正坐在椅子上纳闷呢，冷不丁的听到周成彬的话，愣住了。 “小江之前是信任我才把图纸给我的，但现在咱们不打算生产，小江就还得去找其他汽车厂，这个图纸我们没理由还留着，我拿去还给人家，别耽误小江的正事。” 齐怀亮多少有点心虚。 周成彬这话说的没毛病，图纸这东西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虽然那份图纸算不上多精细，但他们的确没有道理留下，关键是他现在找不到了。 “齐厂长？” 看到齐怀亮没回答自己，周成彬没来由的有点心慌，难道真像小江说的那样？ “咳咳......小周，图纸我忘了放在哪了，你先去忙，我找一找，找到了再喊你过来。” 齐怀亮的心慌不是没来由的，他这个人十分的仔细，存放东西很有章法，他曾经做过书记员，习惯使然，只要是他存放的东西几乎没有找不到的，而且他记得，图纸他就放在了抽屉里的一摞报表下面，可是刚才他把所有的报表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他好歹是堂堂东风一汽的厂长，要是被人传出扣着别人的图纸不还的名声，脸就真的丢大了。 “齐厂长，图纸是不是被人偷了？” 周成彬这人是真的没心眼，心里想啥就问了出来，齐怀亮闻言脸色沉了一下。 “小周，别胡说八道，东西在我办公室里，谁能偷？再说，几张图纸，谁偷它干什么？” 齐怀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越发的慌，他其实也是这样猜测的，可是就像他说的，几张图纸，谁偷它干什么？ “有人在长陵汽车厂汪厂长那看到了那三张图纸了，不是被偷了还能是啥？” 周成彬心里拔凉一片，对人性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他一直以为是齐厂长胆小怕事，不敢冒风险才不肯答应生产冷藏车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齐怀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瞬间白了一片。 在长陵汽车厂见到了图纸？ 不能！不能！不可能！ 齐怀亮说服自己，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一定是图纸放在哪他暂时想不起来。 “小周，你别瞎胡说，你等着，我再找找，图纸肯定不能丢！” 齐怀亮说完，就当着周成彬的面把自己的抽屉、桌面翻了个底朝天。 第545章 黄花菜都要凉了 “齐厂长，你不用找了，王厂长手里的那个图纸就是我给你的那份。” 周成彬虽然单纯，但不是傻子，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怀亮则是不甘心，即使周成彬这么说了，他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继续翻，连旁边几乎不用的小矮柜也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 “也许是......” 齐怀亮想说也许是放在什么不显眼的地方暂时找不着了，但他心里却明镜似的，图纸是真的丢了。 可是谁偷图纸干什么？ 这也不是钱，不是金子银子，甚至不是粮票布票啥的，不相干的人偷了就是废纸，再说，他办公室平时都是锁门的，除非他在的时候，否则一出一入，门都是上锁的。 “齐厂长，你这办公室平时门都锁的噔噔的，能进来的人一只手都能扒拉得过来，能进来的人还能够得上汪厂长的那就更少了，你心里真的不知道是谁？” 因为受到了冲击，周成彬的脾气有点被激起来了，他觉得他都能想明白的事齐怀亮却想不明白，那解释只有一个，就是齐怀亮知道是谁，可他故意假装不知道，这是啥，这是包庇！！ 周成彬的话让齐怀亮的脸又白了几分。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他把图纸给梁友看的时候，梁友起初表现的是很惊讶的，还把图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他还以为梁友也觉得冷藏车这个事特别好呢，但梁友却说这个事不靠谱，还跟他分析了一大堆。 梁友算是齐怀亮的左膀右臂，当初齐怀亮刚被任命为厂长的时候，有很多事情弄不明白，都是梁友在身边协助，后来也是一样，可以说，虽然梁友名义上是东风厂的主任，事实上却是齐怀亮的军师，齐怀亮对梁友的信任，是远远超出正常范围的。 所以，齐怀亮不相信梁友会做这种事，也不想相信。 “齐厂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当初图纸我是交给了你的，现在我要把图纸还回去，你必须要还给我。” 周成彬气呼呼的，以前他真的觉得齐怀亮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不管是做人还是工作能力，都是他很推崇的，说是榜样也不为过，但现在，他觉得齐怀亮就是个昏君，被梁友给迷惑的失去心智了快。 “你叫唤什么，我齐怀亮是那种拿了人东西不还的人嘛，我.......” 齐怀亮也不知道我什么，他心里也明镜似的，他不可能再找到图纸了，可让他当面承认周成彬说的话是真的，他又做不到，好多年了，齐怀亮好多年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和尴尬了。 “那我就在这等，等齐厂长把图纸交给我，我好去还给小江。” 说完，周成彬伸手拽过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齐怀亮，把齐怀亮看的心里既恼火又心虚。 周成彬是真的气狠了，他在东风厂干了也快十二年了，一直都是很低调的，可以说是没囊没气的老好人，跟谁都是笑脸迎人，话还没说呢，小白牙先露出来了。 对齐怀亮那就更不用说了，既是绝对服从安排的下属，又是齐怀亮的崇拜者，别说跟齐怀亮面对面硬刚，就是语气不好的时候都没有过，之前因为齐怀亮反对生产冷藏车，周成彬一天两趟三趟的来劝，也都是叭叭的说好话。 齐怀亮看着周成彬，心里像是辆火车呼呼啦啦的开过去，闹的他好像要爆炸一样。 “小陈，小陈.......” 小陈是个会计，也兼着负责一些档案文件的管理工作，办公室就在齐怀亮的旁边，所以齐怀亮一喊，小陈就过来了。 “你去把梁主任喊过来！” 小陈闻言刚要离开，却被周成彬给喊住了。 “齐厂长，这事你不能当面问梁友，捉贼还捉赃呢，你这么红口白牙的张嘴就问，傻子都不带认的，小陈，你先回屋吧，没事了，有啥事齐厂长会再叫你！” 小陈不知道啥情况，只觉得今天周成彬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以前周成彬就跟兔子似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温良无害，但眼前的周成彬却好像是被野狼给上身的兔子，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完全不同。 “那你先去忙吧！” 小陈看了周成彬一眼，点点头离开了，顺带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的气压有些低。 齐怀亮深吸了一口气，依旧觉得胸口发闷。 “小周，你什么意思？” “捉贼捉赃，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就这么把姓梁的找过来他能承认？承认才是见了鬼，有句话咋说的，无利不起早，姓梁的这么干肯定是有利可图，他为啥把图纸偷走给了汪厂长，肯定是从汪厂长那能得到好处，他为啥拦着不让咱们厂生产冷藏车，就是为了把图纸偷走给长陵汽车厂送去，让长陵汽车厂生产，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周成彬现在说的话，其实就是江明浩之前给他分析的，只是之前他不信而已，可现在他亲眼看到图纸是真的没了，自然就信了。 “冷藏车还没生产，就能预定出去十几辆，一年几十辆，我们根本就不会存在什么风险，梁友说什么国外已经烂大街了，我呸，梁友是我爸的战友，他认识什么人多大能耐，我清楚的很，他还认识外国人？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吧！” 周成彬就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反正已经翻脸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小周，我需要时间来调查......” “还需要时间？齐厂长，你再犹豫两天，长陵汽车厂就该投产了！” 周成彬真是觉得自己眼睛瞎了，为啥以前他会觉得齐怀亮那么厉害呢，方方面面都让他欣赏，真是瞎了眼珠子，现在再看，这齐怀亮就是个脑袋灌了浆糊的糊涂蛋！ “走，我们现在就去长陵汽车厂，跟汪厂长当面锣对面鼓的问清楚，汪厂长那人滑不溜秋，这个事我想他不敢撒谎！” 周成彬说完就要走，看到齐怀亮没动弹，转过身就去拽齐怀亮。 “齐厂长，你别再犹豫了，黄花菜都要凉了！” 不知道是周成彬的力气太大，还是齐怀亮被说的动摇了，真的就被周成彬拽着出了办公室。 第546章 堵在了屋里 出了办公楼，周成彬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江明浩，但他眼下也没心思合计这个，只以为江明浩是提前回招待所了。 “小周，你等一下，我去车间一趟。” 路过车间的时候，齐怀亮停下了脚步。 “齐厂长，你不会还是要去当面质问那个姓梁的吧？” 梁友的办公室和其他办公人员不一样，就在车间外的一个隔间里，所以周成彬才会这么说。 “不是，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齐怀亮没给周成彬反应的机会，抬脚就走了进去。 东风一汽一共有五个车间，梁友的办公室在喷淋车间，喷淋车间面积是几个车间里最大的，因为油漆的味道很大，又需要足够的干燥空间，所以喷淋车间的工人稀稀拉拉的，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梁友不在。 “林组长，梁主任去哪了？” 林靖是喷淋车间的组长，和一般的工人相比，算是能够跟梁主任说得上话的，所以，齐怀亮直接就把林靖喊过来打听起了梁友的行踪。 “梁主任出去了，去哪他没说。” 林靖年纪比周成彬大了三四岁，人很沉稳，面相也是那种憨厚老实的。 “梁主任最近经常出去吗？” 林靖揉了一下下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眼睛瞄了一下梁友办公室的方向。 “林组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梁主任最近是不是经常不在厂里？” 齐怀亮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所以，也没再顾忌太多，直接追问答案。 “这......倒也不是经常，不过的确是出去了几次，不过梁主任不让我们瞎说，说有人问起来就说他去办事了。” 听到这个话，齐怀亮攥紧了拳头。 “齐厂长，姓梁的......” “走，去长陵汽车厂！” 听到这话，周成彬知道，梁友肯定不在，而且齐厂长大概率还打听出了别的事，所以现在这是......怒了？ 怒了好了，怒了才能把梁友那个叛徒给就地正法了！ 既然是汽车厂，车是不缺的，只不过齐怀亮平时出行很少开车，但今天他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长陵汽车厂自然要开车。 “齐厂长，你慢点，喂......齐厂长，着急归着急，不能不要命啊！” 让周成彬没想到的是，齐怀亮把车开的很快，油门眼瞅着都要踩到底了，这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说真就没有人，这个速度开下去，但凡要是撞到谁，那必死无疑。 好在，虽然吓人，但平安的到了长陵汽车厂，周成彬捂着胸口，感觉自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长陵汽车厂周成彬不是第一次来，自然不陌生，但架不住齐怀亮心急如焚，脚步飞快，周成彬一个青壮年想要跟上齐怀亮这个半个老头子的脚步竟然有些吃力。 到了厂长办公室，周成彬刚要敲门，却看到齐怀亮一伸手直接把门推开了！ 日哟我去，这么猛的吗？ 办公室里，梁友正坐在汪树林办公桌的对面，门被推开，两个人都充满诧异的转过头，在看到齐怀亮的瞬间，梁友的脸色骤变。 齐怀亮的脸色则更是瞬间惨白，然后又慢慢的涨红。 “梁主任，工作期间你怎么跑到汪厂长这来了？我不记得我们厂最近和汪厂长这边有合作。” 齐怀亮没有跟汪树林打招呼。 从他的角度看，不管汪树林知道不知道冷藏车图纸是梁友偷的，只要他跟梁友私下里接触，并且收了梁友给他的图纸，就是跟他齐怀亮作对。 “老齐，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准备点好茶！” 汪树林快六十了，按理说早就应该退下去了，但也不知道是汪树林自己动了什么手脚，还是长陵汽车厂有什么内部问题，到现在都没新的厂长上任，连副厂长都没有。 汪树林这人很油，老油条，做人做事都滑的很，所以，即使齐怀亮的行为让他很不满，面上却看不出一点，笑呵呵的好像真的很欢迎齐怀亮这么不请自来。 “汪厂长，你跟我们厂的梁主任在聊什么啊？我看好像聊的很热闹！” 周成彬跟在齐怀亮身后，听到齐怀亮的话，周成彬在心里给齐怀亮竖了竖大拇指，来的路上他还担心齐怀亮还会对梁友有顾忌，或者忌惮汪树林，说话不赶劲，现在看倒是不用担心了。 “哦，我这边准备提拔个小组长当主任，自打小徐出了事，我这边主任的位置一直空着呢，就想着找梁主任打听打听，梁主任可是你们东风一汽的老人了，经验丰富，他看人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老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梁主任翻脸吧？” 梁友一直没说话，都是汪树林打头阵。 越是这样，齐怀亮就越是肯定，梁友和汪树林两个人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梁主任，你帮汪厂长看的怎么样了？人定下来没？” 齐怀亮没跟汪树林说话，而是看着梁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 “我......我刚到，还没来得及见人呢，我......” 梁友怎么都想不到，齐怀亮竟然会直接杀到长陵汽车厂来，还把他直接堵在了办公室了里，他越过齐怀亮，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周成彬，正好看到周成彬嘴角的笑，心里忽悠一下。 他知道这个事早晚有一天会露馅，但只要长陵汽车厂这边的冷藏车投产了，就是露馅了他也不怕，可是现在...... “梁友，我办公室的图纸是不是你拿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齐怀亮也不想留什么体面了，干脆直接开口，之所以用了拿而没用偷字，也不是想留什么面子，只是齐怀亮自己心里犯膈应。 这次， 汪树林不吱声了。 “老齐，啥图纸啊？好好的我拿图纸干什么？” 梁友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毕竟只要不是天生的恶人，做坏事就一定会有心理负担，更何况梁友前半辈子做人还算规矩，所以，此时，面对齐怀亮，他想要镇定自若根本不可能。 “梁友，我再问你一次，你跟我说实话，图纸是不是你拿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齐怀亮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并不是消气了，而是愤怒化作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齐怀亮以前有多信赖梁友，此时对梁友的痛恨就有多深。 第547章 小江来了 “老齐，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发这么大火干嘛，梁主任和你都是多少年的老同事了，你这么对着梁主任喊，容易寒了梁主任的心啊！” 汪树林站出来打圆场。 “汪树林，你别在这装好人，我问你，冷藏车的图纸是不是在你手里？” 汪树林不打圆场还好，这一打圆场算是彻底激怒了齐怀亮。 “老齐，你这怎么属疯狗的，逮谁咬谁啊？我这不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梁主任伤了和气嘛，你这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汪树林没生气，嘴上的话却没撂下，一句接着一句。 “汪树林，你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我齐怀亮今天把话撂这，如果你把图纸交出来，咱们两个厂子也好我齐怀亮和你汪树林个人也好，该咋样咋样，但你要是坚决不交图纸，那就别怪我齐怀亮不留情面了！” 听到齐怀亮的话，站在后头的周成彬攥了攥拳头，还好，齐怀亮还算是挺硬气。 “呵，你这话说的，老齐啊，合着你今天是非要把这顶大帽子扣在我汪树林头上了？” 齐怀亮没吱声，但是眼睛却像是生出了冰碴子，冷飕飕的。 “行，老齐，既然你非要说梁主任把图纸给我了，那你就翻，看着没，我办公室就这么大个地方，你随便翻，我汪树林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说完，汪树林就侧了侧身子，示意齐怀亮可以开始搜查。 齐怀亮怎么可能真的动手搜查，他是生气，愤怒，但并不是失去理智，而且，汪树林既然敢让他搜，就是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什么都找不到。 “搜啊！老齐，我这态度可是摆的明明白白，我汪树林做人向来是老实本分，你想把偷图纸这样的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今天你要是搜出来，那我汪树林当场给你跪下磕头认错，以后你齐怀亮说啥是啥，但你要是搜不出来，我也不难为你，毕竟上门是客，就是希望你别为难梁主任，怎么样？” 卧日泥妈啊！ 听到汪树林的话，一向温和的周成彬差点没开口骂人。 他的单纯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完全被戳破，人性的黑暗让他像是吃了强大饲料一样，在短时间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的成长起来。 他一下子就听出了汪树林这话的意思，这就是在将齐怀亮的军啊，齐怀亮要是搜，结果肯定搜不着，那传出去成了啥，成了东风一汽厂长小肚鸡肠、无理取闹，如果不搜，那就是齐怀亮做贼心虚、故意给汪树林和梁友难堪。 就是让齐怀亮骑虎难下，前进不行后退也不行。 “怎么样，老齐？考虑好了吗？” 汪树林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屑，齐怀亮这个人根本就不成气候，但却坐稳了东风一汽厂长的位置，这个事一直让汪树林很不服，他汪树林为长陵汽车厂的一把手，这些年撅着屁股没命的干，长陵汽车厂在他的手里发展壮大，结果在上头那些人的眼里，还是不如齐怀亮。 凭什么？ 齐怀亮没有吱声，连周成彬这个脑袋单纯的都能看出来的事齐怀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但现在，只要汪树林和梁友两个人谁都咬死不承认，又搜不出图纸，那这个事哪怕大家伙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也没用。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只见江明浩缓缓的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的微妙。 “小江？你怎么来了？” 周成彬和江明浩的关系自不必说，虽然他觉得这个事让他在江明浩跟前有点抬不起头来，但是，江明浩能来就让他无端的觉得这个事马上就要水落石出。 “我过来看一眼。” 江明浩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齐怀亮的身边。 齐怀亮看了江明浩一眼，目光却没停留，他尴尬，也愧疚，更觉得丢人！ 人家的图纸，在他的手里给弄丢了，堂堂一个汽车厂的厂长竟然连几张图纸都保管不明白，说出去真的打脸！！！ “你是哪位？” 梁友看见江明浩，心中自然是发虚的很，所以他看了汪树林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和之前在东风一汽厂长办公室里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汪厂长，久闻大名，幸会的很！我姓江，汪厂长称呼我为小江就可以，我呢，今天过来这趟，也是奔着图纸来的。”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屋内的几人面色又是纷纷变化。 “齐厂长，图纸找到了没？” 江明浩没有看梁友，而是问齐怀亮。 “没有，小江啊，齐厂长也气的不轻，但这事......汪厂长让齐厂长在这屋搜，搜着了就承认，搜不着就拉倒，说是拉倒，可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把图纸放在这屋了，就是在这屋，这么大的地方就三张纸，那也跟大海捞针似的，齐厂长好歹也是咱们东风一汽的一把手，这事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周成彬之前对齐怀亮挺失望，但是经过刚才，看到齐怀亮和梁友还有汪树林对峙的劲头，周成彬又释怀了，毕竟他对齐怀亮的崇拜可是根深蒂固的。 “小江同志，你是东风一汽的工人？还是老齐的什么人，这个事......我和老齐内部就能解决......” “那图纸是我画的，既然齐厂长不打算生产，那我当然要把图纸拿回来，不知道我这个身份在汪厂长眼里有没有资格管这件事？” 汪树林脸色微变，不着痕迹的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梁友一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小江同志要插手倒也说得过去，还是刚才那句话，我这办公室对你们敞开，你们随便翻，随便搜，只要能找到图纸，我汪树林任你们处置！” 汪树林并没有把江明浩放在眼里。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即使能画出图纸，也只能说明他在这一方面有些过人的天赋，而且他画的图纸核心的东西根本没有，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画的都不一定，加上年轻人火气旺，他这么一说，对方架不住激将，也许真就在他这屋里翻起来了。 翻他们是肯定翻不到的，但到时候理可就不站在他们这边了！！ “既然汪厂长这么敞亮，我们也不能辜负了汪厂长的一番心意，那我就动手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成彬的眼珠子瞪大了一圈。 这.......小江看不出来这是套吗？ 第548章 梁友的下场 周成彬心中着急也有些惊讶，但却并没有上前拦着。 说白了，这事就是他、齐怀亮包括整个东风一汽理亏，人家小江要找自己的东西，没毛病！ 齐怀亮也没拦着，这事因他而起，哪怕他齐怀亮真的因此坏了名声，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眼瞎心瞎看错人呢，就当是对江明浩的一种道歉吧！ 周成彬和齐怀亮不拦，梁友和汪树林更不会拦，只要江明浩动手了，这个事就算是掀过去了。 江明浩很干脆，说翻就翻，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翻了档案柜翻了矮柜翻了办公桌，办公室里除了江明浩翻东西发出的声音，再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周成彬屏住呼吸，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齐怀亮则是面无表情，只等着江明浩这边结束，他就带着周成彬回厂子，至于梁友，他肯定是不会再信任了，至于怎么处罚，他暂时还没想到。 梁友的嘴角则是微微上扬，今天就算是江明浩把办公室拆了，也找不到图纸。 “这个就是我的图纸！” 但是下一秒，几人的目光就全都齐刷刷的朝着江明浩投过去，江明浩已经转过身，手里拿着三张图纸。 梁友的脸色顿时一白，立刻朝着汪树林看过去，汪树林是一脸的震惊。 “真找到了？” 周成彬激动的不行，赶紧上前去看。 “真的，真是小江之前给我的图纸，齐厂长，你过来看看，就是我给你的那几张图纸，没想到真找到了！” 齐怀亮也很惊讶，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否则按照汪树林老奸巨猾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把图纸放在办公室的，如果放在办公室，就不会让他放开了找。 “汪厂长，你怎么说？” 江明浩大大方方的把图纸送到汪树林跟前，汪树林把眼睛落上去，没错，的确就是之前的图纸，可.......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梁友有点崩溃，这事不可能发生的，那图纸明明已经...... “公安同志，你们这是.......” 看到从门口进来的戴着大盖帽的公安，梁友脚后跟有些发软，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还报了案。 “公安同志，东西已经找到了，就是在办公室找到的，他们都已经确认了这就是我的图纸，虽然图纸不是财物，但价值却不比财物低，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公安同志看着办吧，我不太明白！” 江明浩看了梁友一眼之后说道。 “汪厂长，这个事你说明一下情况吧！既然这位江同志报案了，并且也在办公室找到了图纸，这个事就算是触犯了法律，当然，如果你们能够私下里沟通解决，也可以。” 两个公安年纪都不是很大，但是从话头上能够听出来，应该也是干了几年公安，会和稀泥了。 “公安同志，这事是个误会，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小江同志，这事就是个误会，咱们就别麻烦公安同志了，他们一天天的又是维护治安又是帮着群众解决问题的，我们自己说开了就行，你说呢？” 汪树林不想让这事传出去，所以自然不想让公安插手。 “齐厂长，图纸是从你手里丢的，按道理说，你也是苦主，图纸是怎么丢的，是谁动的手，你想追究吗？” 江明浩回答汪树林的话，而是看向齐怀亮。 梁友攥着拳头，愤怒的看着江明浩，他当然明白江明浩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梁友却并不是十分担心，他跟着齐怀亮二十几年，从齐怀亮还不是厂长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就很好，他为齐怀亮出谋划策，如果不是他，齐怀亮这个厂长的位置都不一定坐得稳。 所以，他对齐怀亮有恩，他只是想在退休之前给自己积累一点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事，东风一汽的地位摆在那，即使不成产这个冷藏车也没影响，他拿来换取一点好处，并不过分啊！ 就当是他这么多年对东风一汽对齐怀亮尽心尽力当牛做马的回报，真的不过分！！ “必须追究，公安同志，图纸我是放在办公室的，我怀疑是梁主任将图纸拿走的，这份图纸很重要，属于生产机密。” 梁友不敢置信看着齐怀亮，好像从来不认识齐怀亮一样。 “老齐，你怎么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拿过图纸？而且那图纸你说了，根本就不打算投产，既然不打算投产，那算什么生产机密，齐怀亮，你可别忘了，我跟了你二十三年，没有我就没有你齐怀亮的今天，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 梁友咬着牙，他知道齐怀亮的性格，只要他提起这些年他的付出，齐怀亮就一定会改变主意。 “梁友，过去的付出不等于你就可以随便盗取厂子的东西，那些东西是属于集体的属于国家的，不属于我齐怀亮也不属于你梁友，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所以，这个责任我一定要追！！公安同志，辛苦你们了！” 听到齐怀亮铿锵有力的话，周成彬激动坏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齐怀亮，才不枉费他欣赏和崇拜的齐厂长！ “汪厂长，你就认可他们把脏水泼在你头上？” 梁友看向汪树林，他和汪树林是一条船上的，他不信汪树林会不管他。 “梁主任，这是你们东风一汽内部的事，你们内部解决就好，我毕竟是外人，不好多说，我还有个会要开，先去忙了，公安同志，你们辛苦了！需要我配合的工作你们尽管开口啊！” 说完，汪树林夹着文件就走出了办公室。 “梁友同志，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去趟派出所，把情况说明一下吧！还有齐厂长，可能也要麻烦你跟着我们一起回趟派出所！” 齐怀亮点点头。 梁友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齐怀亮不念旧情要把他送进局子，汪树林背信弃义翻脸无情。 有那么一瞬间，梁友甚至怀疑，是不是齐怀亮和汪树林两个人串通好了给他下的套，否则汪树林说早就已经邮寄到其他地方的图纸怎么会被江明浩找到？ 梁友不服，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得不跟公安离开。 离开之前，梁友狠狠的瞪了江明浩一眼。 如果不是江明浩，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这个小畜生就是故意的。 “小江，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一下子就把图纸找到的啊？” 等到公安带着梁友和齐怀亮离开后，周成彬忍不住赶紧凑上来问道。 第549章 确定合作 “咱们也走吧！” 江明浩没多说什么，图纸是他画的，他分分钟就可以画出来一模一样的，即使有些出入，梁友和汪树林在那样的情况下也看不出来，当然，看出来了他们也不会说。 怎么说，说我找出来的图纸和之前的图纸不一样？ 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所以，江明浩这个是阳谋，明明白白的摆在面上，却让梁友和汪树林不得不吃这亏。 “小江，你上午去解放汽车厂了？见到王厂长了没？” 江明浩点点头。 “王厂长那人挺不错的，办事靠谱，我觉得冷藏车让解放汽车厂生产是好事，齐厂长这边真是......” 周成彬觉得真是一言难尽。 这么好的机会，生生的就让齐厂长给折腾没了！ “周哥，来日方长！我现在还要回解放汽车厂一趟，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回去？” 周成彬其实挺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想到之前他和齐怀亮把梁友堵在汪树林办公室的那一幕，还是咬着牙拒绝了。 他对东风一汽是很有感情的，哪怕齐怀亮这头的确是有点让他失望了，但瑕不掩瑜，并不影响他对东风一汽的忠诚和对齐怀亮的崇拜，他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人各有志，江明浩自然不会劝，如果他和周成彬有缘，早晚会有机会再交集的。 “那行，我有可能明天就回白沙了，以后周哥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白石县百货大楼找许大炮，他能联系到我。” “啊？小江，你来一趟春城，好歹多住几天啊，我明天请假带你在春城转转，好歹我也尽尽地主之谊啊！” “我以后会常来春城的，机会多的很，你先回吧！” 周成彬还有点恋恋不舍，他发现他和小江接触的越多，就越发的觉得小江了不得，就像刚才的事，小江从天而降，还没咋地呢，就把事情给摆平了。 看看梁友那张难看到极点的脸，看看汪树林那匆匆忙忙离开的样子，真是让他心里暗爽的不行。 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两人在长陵汽车厂门口分道扬镳。 “搞定了？” 从江明浩离开后，王申就一直坐在办公室，没有像往常一样到车间去检查工作，甚至连本来安排好的例会都往后推迟了。 王申自认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很少被什么事这么牵动情绪，他并非是真的对生产冷藏车有多大的野心，他只是很想知道，江明浩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所以江明浩一回到办公室，王申就立刻站了起来。 “嗯。” 江明浩点点头。 “这......小江同志，这个事.......” 江明浩知道王申的顾虑，他对王申的性格和一些事迹还算了解，知道王申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并没有藏着掖着，把刚才在长陵汽车厂发生的事情跟王申说了一遍。 王申惊讶非常，半晌才恢复如常，他是真的想不到江明浩会来这一手。 高！ 实在是高！ 其实这招并不高明，玩的就是一个心态，很明显，江明浩的心态非常好，只有极度自信的人才能驾驭得了。 “后生可畏啊！既然长陵汽车厂那边已经没问题了，我们就来谈谈其他的事吧！” 即使汪树林那边已经搞定，但只要解放汽车厂这边开始生产冷藏车，汪树林就会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哪怕不撕破脸，但也绝对会留下隔阂，不过王申并不怕。 汪树林已经六十来岁了，早就该退休的年纪，即使再能蹦跶也蹦跶不了多久，长陵汽车厂总归是要换人做厂长的。 最重要的是，王申一直相信一点，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解放汽车厂发展壮大起来，根本不需要去顾虑汪树林的看法，强者凭实力弱者靠人情。 跟上次和周成彬聊的不同，毕竟这段时间，江明浩把冷藏车的很多细节的东西又重新进行了完善，摒弃了一些现阶段实现不了的功能，又增加了一些比较实用的功能，甚至连生产参数他都做了优化。 虽然通过图纸王申就已经知道了江明浩的厉害，可是听到江明浩和他说的话，王申知道，江明浩的水平绝对比他所认识的汽车行业的技术人员要高的多，所以，态度越发的慎重。 “这是合作协议，王厂长过目，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吧，早签早生产。” 等到把该说的东西都说完了之后，江明浩又从包里拿出了合作协议。 王申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这是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合作？ 不过看到合作协议之后，王申就明白了，江明浩准备的这份合作协议并非是针对解放汽车厂的，也就是说，江明浩并非是笃定了他王申会合作，只是笃定了这件事一定会成，至于和谁合作成功，人家并不在意。 王申捋了一下思路，这件事其实还要感谢齐怀亮，要不是齐怀亮眼光不行放弃了这个机会，可能就没他王申什么事了。 “小江，你坐一下，我去跟厂里的其他干部商量一下。” 国企嘛，虽然厂长权力很大，但绝对不是一手遮天，这一点江明浩很清楚，因此对王申的这个举动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淡淡的点点头。 合作协议里没有设置任何的陷阱，不过就是保障他的利益不受损害，所以，不管让谁看，江明浩也不担心看出什么问题来，还是最开始的那句话，如果解放汽车厂的那些人不开眼对到手的机会置之不理，那就是他们没这个财运。 王申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而且拿回来的协议已经签好了字盖好了公章。 “小江，大家都没意见，很赞同。” 江明浩依旧是淡淡的点点头，拿了其中一份协议放回包里，就直接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王厂长就开始准备生产吧，半个月内，我会把头批冷藏车的预付款送过来。” 头皮冷藏车的预付款一共八万块钱。 每辆车预付30%。 看到江明浩将八万块钱说的这么不在意，王申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八万块钱啊，这么多的钱可能是有些人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但从江明浩的嘴里说出来却轻飘飘的。 这个江明浩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第550章 矛盾再起 江明浩离开解放汽车厂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但是江明浩并没有选择在春城再继续住下去，他已经给韩平打过电话，得知了海市那边的情况，所以，他坐了当天夜里最后一趟发往海市的火车。 春城市距离海市的距离比白沙距离海市的距离要近一点，上午九点，江明浩就抵达了华光制药厂。 “小江！” 再次见到江明浩，韩平的反应可比前两次都要激动的多。 抓着江明浩的手半天不撒开。 “韩主任，曹院长他们还没走？” 曹中瀚他们几人是和江明浩同一天离开白沙的，已经在海市待了两天，按理说，这些人在京市都挂着要职，不至于也不应该在海市停留这么长时间。 “没，小江啊，我之前真就不知道这个吡喹酮有这么重要，为了这个吡喹酮，那几位.......可真是豁出去了，昨天，几位还来了厂里，在会议室坐了小半天，李厂长愣是没露面，走的时候那几位脸色特别不好看，啧啧！” 说到这个事，韩平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他真是头一次见识到李国兴的‘硬气’，也头一次知道那些个平时想见都见不着的大人物，在利益面前竟然可以这么的忍气吞声。 “人还在招待所？” “昨天晚上，被朱局长和毛局长请走了，咋安排的我不知道，但我估计，今天他们还得来。” 韩平平时是个很低调的人，很少会把心里的想法都体现在脸上，但现在，韩平一点也没遮掩自己的激动和微微的那么一丢幸灾乐祸。 “李厂长呢？” “哦哦，李厂长在研发车间呢。” 江明浩跟着韩平一起去了研发车间，李国兴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正跟之前在研发车间工作的一个技术员说话。 “李厂长，小江来了！” 听到动静，李国兴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明浩，李国兴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红了眼圈。 这两天，真的是他二十几年来过的最痛快的日子。 心里的那片黑云消散，整个人由里到外的轻快，这一切是江明浩赋予他的，说江明浩是他的再生父母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他的贵人恩人却一点不过分。 其他几个技术员看到江明浩，神色都变得很恭敬，之前江明浩和冯军之间的那个赌注他们都是亲身见证的，说实话，他们能够从车间重新回到研发车间，都是江明浩的功劳，所以，他们对江明浩既有崇拜又有感激。 江明浩对着几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跟已经走出研发车间的李国兴离开了。 “小江！” 回到厂长办公室，李国兴想跟江明浩说声谢谢，可是话到嘴边又感觉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厂长，什么都不用说，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一场利益交换，你不欠我的情分。” 和韩平往研发车间走的路上，韩平跟他讲了李国兴和曹中瀚等人之间的恩怨，所以，江明浩知道李国兴要跟他说什么，但的确没有必要。 他不是无偿的把吡喹酮交给李国兴的，而且价格他也不打算要的很低，这就是一个很正常的交易，甚至是买卖，李国兴的确不需要对他感恩戴德。 只不过江明浩越是这样说，李国兴对江明浩的认可度就越高。 “小江，虽然我的确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把当年我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积攒的那些不满都连本带利的给还回去了，但是.......他们的身份在那摆着，我怕审批药物手续的时候会很棘手，昨天，朱局长明里暗里的也跟我表达看这个担忧，就怕这个药在我手里没办法上市。” 出气是真的出气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李国兴也是真的担忧。 他想让华光制药厂越来越好，焕然新生，但他也怕吡喹酮砸在自己手里，没有审批手续的药品是不可能上市的，甚至生产都不可以，如果这样的话，那些明明可以得到救治的血吸虫病人会因此离世，这个结果是他接受不了的。 “他们不敢在审批手续上做手脚。” “小江啊，你可能还不清楚许仕系的能力，许仕系的人遍布整个京市的医疗医药体系，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把审批手续卡住甚至压下来。” “如果他们敢卡着手续不审批，我就到许仕跟前去让他评评理，许老爷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是这些年许老爷子隐退，这些徒子徒孙们才会拉着许仕系的这面大旗胡作非为。” 江明浩的话让李国兴的脑袋轰了一声，听小江这话的意思.......对许仕竟然这么了解，这怎么可能，小江也就二十出头，许仕隐退都已经不止二十年了。 “小江......” 就在李国兴想想要打听一下江明浩和许仕是有什么渊源的时候，李厂长的副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朱虹洲和毛文韬带着曲文钟等人来了。 韩平看了江明浩一眼，有种感觉，接下来怕是要热闹了，他已经看出来了，小江这小伙子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人家底气特别足，李国兴怕的事小江不怕，李国兴做不到的事小江能做到，所以他不仅没觉得紧张，反而有些隐隐的期待。 “朱局长，毛局长！” 看到走在前头的朱虹洲和毛文韬江明浩主动打了声招呼，这是礼数，在礼数上江明浩向来是不会让人挑出错处的。 “小江？” 看到江明浩，朱虹洲很惊讶，下意识的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后面的几位。 虽然只跟江明浩接触过一次，但从曲文钟等人昨天的话里朱虹洲知道江明浩是个狠人，本来他今天还想跟毛文韬一起当个说客，争取把这个事缓和一下，毕竟这几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哪怕他的确是非常想让华光制药厂生产吡喹酮，可是跟他自己的升迁之路比起来，做政绩出来升迁的速度是绝对赶不上跟这几位打好关系来的快的。 毛文韬的神色有些努力压制的不悦，冯军的事就是这个江明浩挑起来的，而且这小子刺头的很，谁的面子都不卖，把他的脸打的啪啪响。 要说这些人里，大概只有曹中瀚和刘军宏对江明浩的热情是比较真实的。 许正山的神色则是最差的。 如果不是曲文钟不断的给他使眼色，许正山眼睛里的刀子已经飞出去了。 不大的一间办公室，前所未有的进来这么多人，更是前所未有的同时齐聚这么多的大人物，但是人虽然很多，气氛却透着几分古怪！ 第551章 尴尬不断打脸不停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大家能坐在一起，敞开了心胸好好的聊聊，是吧小江？” 办公室里的人很多，但朱虹洲却只把这句话扔给了江明浩，背后的深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的出来。 “嗯。” 江明浩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江明浩的态度让朱虹洲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江明浩还是很给他这个局长面子的。 “曲院长，刘院长，周教授......许老，请坐！” 朱虹洲叫了一圈人，但是面向许正山的时候，朱虹洲顿了一下，毕竟这位没有官职但地位好像又不低，所以权衡了一下，朱虹洲叫了一声许老。 这称呼一出来，办公室更尴尬了。 江明浩眼底深处涌起了一股笑意，朱虹洲不知道，许老这个称呼可不是许正山能担得起的，那是属于许仕的称呼。 “朱局长也坐吧！” 别人都没开口，许正山说话了，江明浩打量了一眼许正山，很明显，别人觉得许老这个称呼放在他身上很尴尬，许正山本人却不这么觉得，甚至于对此很满意。 “小江啊，昨天我和曲院长这几位聊了聊，这才知道京市这边打一年以前就开始提取吡喹酮了，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眼瞅着也要有重大突破了。” 朱虹洲一边斟酌着一边说，并观察着江明浩的神色，可惜没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张帆同志那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这证明小江同志提取的吡喹酮纯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是吧？” 朱虹洲说完这句话却没人响应，十分尴尬。 “小江啊，曲局长几位在京市都是医药医疗圈子里的领军人物，地位举足轻重，我是觉得啊，这吡喹酮交给他们发挥的作用会更大，你觉得呢？你是个觉悟很高的年轻同志，这一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江明浩看着朱虹洲微微笑了笑，朱虹洲用手捂着嘴角干咳了两声。 他也不想说这种话，但此时此景，这些话只能他来说，只要能把这个事情搞定，曲文钟已经暗示过他，一定会拉他一把的，今年不往上走明年也会往上动一动。 这样的机会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次，所以哪怕尴尬朱虹洲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说下去。 “不管是从医还是制药，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救死扶伤，曲院长这几位已经跟我说过了，不会让你无偿上交吡喹酮，不管是钱还是别的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的，小江啊，你还年轻，很多事不能只凭自己的一腔热血，需要考虑的事情是很多的，你看看，要不要考虑考虑？” “朱局长，我之前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吡喹酮小江已经交给我了，你们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别为难小江。” 听到朱虹洲对着江明浩咄咄相逼，李国兴坐不住了。 “国兴，你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了！” 朱虹洲看了李国兴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和对江明浩的态度不同，李国兴是他一手带起来的，说白了，他能把李国兴带起来也能把李国兴踢下去，药厂的厂长而已，只要朱虹洲一句话，明天华光制药厂就能改朝换代。 毕竟掌握着吡喹酮提取方法的人是江明浩，不是他李国兴。 “小江，你们这些上山下乡的知青都是响应国家号召的热血青年，心里装着的都是国家是人民，有信仰有奉献精神，国家的未来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噗嗤！ 江明浩看着朱虹洲忽然笑了，笑声在这种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江同志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朱局长的话很好笑？” 毛文韬对江明浩的不满已经积蓄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发泄的机会，所以听到江明浩的笑声，毛文韬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反正吡喹酮交不交给曲文钟这些人跟他一个卫生局的局长没什么直接关系，他没必要捋着江明浩的毛。 “难道不好笑？” 江明浩一个反问，让办公室里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 谁都知道，朱虹洲说的这些个场面话是为了啥，结果江明浩根本不吃这一套，但最尴尬的莫过于朱虹洲本人，这无异于是被人当着面打耳光。 “江明浩，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好话说尽，姿态也放的很低了，你真以为我们就拿你们办法了？” 江明浩不用扭头，就知道这话是谁说出来的。 “有办法尽管用，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众位，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场，我就把话重申一遍，之前我说过吡喹酮的使用权我交给了李厂长，李厂长怎么处置我不干涉，但我现在明确的告诉各位，吡喹酮交给李厂长的必要条件就是，李厂长不得将吡喹酮转交、转赠、转卖给任何人任何单位，否则我随时终止提供。 至于提取吡喹酮的方法，我不会跟任何人共享。 我不差钱，所以不管你们给我多少钱我也不会心动；我不稀罕名利，真想要名利的那一天，我自己能够挣得来；我也不畏强权，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朗朗乾坤，浩浩盛世，我不信能有人只手遮天！ 不知道，我说明白了吗？” 江明浩说完，眼神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韩平都听傻了。 这小子是吃了壮胆丸，还是吃了糊涂药，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这这....... 李国兴则是心情更为复杂，江明浩这是完全替他转移了火力，只要江明浩咬死吡喹酮的去处只能让他决定，江明浩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可是现在，江明浩把所有的矛盾点都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欠江明浩的情真是还都还不起了。 刘宏军则是暗暗的咋舌，这小子也太勇了啊，就这性格，当年要是能进部队，上战场绝对是一把好手，谁都不服谁都不忿，枪一端子弹上膛，咔嚓咔嚓就是干，不怪刘金生那老家伙这么稀罕这小子，他也稀罕啊！ 当然，这种时候，刘宏军是肯定不能把这种喜欢表现出来的。 “老曲，我们走！我就不信了，没有审批手续，这吡喹酮能上市！总有他哭着求我们的那一天，我特么的不受这鸟气！” 许正山气的头顶冒烟。 他本来就不赞成再来这一趟，只要他们回去跟相关部门打声招呼，吡喹酮的审批手续就不可能通过，早晚李国兴得反过来求他们，结果曲文钟非要再来试试，哼！ “许正山，我把话撂这，只要你敢对审批手续动手脚，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当年实验室丢的东西到底去哪了，你没忘吧？”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除去朱虹洲和毛文韬其他人的脸色都像是见鬼一样骤变。 第552章 拿捏 “你你你.......” 许正山无疑是最怕的。 当年的东西的确是他偷出去的，可是没人知道，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李国兴做的，而且后面他把试验数据又放了回去，没捅出任何的篓子，也没留下什么证据，可是江明浩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许正山的脸色白的厉害，如果不是他背靠着墙，很可能会直接栽过去。 “小江，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什么实验室，丢的什么东西？你说清楚！” 曲文钟下意识的看向李国兴，却看见李国兴也是一副被吓着了样子，难道这事不是李国兴告诉江明浩的？ 也是，如果李国兴知道是怎么回事的话，就绝对不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这件事许正山心里有答案，总之你们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吡喹酮的审批手续如果不通过或者遇到什么阻碍，那么当年的真相就会被披露出来，虽然过去多年，但这事要是传到许仕老先生的耳朵里，结果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对许仕系的声誉会有什么影响你们更应该清楚。” 江明浩不想再和这些人掰扯。 而且他既然打算从事医药行业，以后就免不了要跟这些人打交道，虽然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可是江明浩很清楚，跟这些人一味的做小伏低没用，哪怕低到尘埃里也不会让他们多看一眼。 所以，他便反其道而行，低到尘埃没用那就站在山巅。 本事让他们无法企及，又抓着他们的把柄，不，软肋，他不需要这些人对他拉拨，他要的是这些人不敢阻拦他向前的路。 李国兴的喉结滚动的很快，如果心脏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可能就会跳出来。 朱虹洲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可是他好歹是当局长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江明浩这是在拿捏他们。 听听，拿捏，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知青，拿捏一众在京市赫赫有名的人物，最重要的是，拿捏得住，看样子，还拿捏的很稳，朱虹洲忽然觉得自己后脖梗出了一阵寒气，这么看来，江明浩对他还算客气了。 “众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明浩此时完全成了整个办公室气场风暴的核心，稳稳的站在山巅，俯瞰众人。 “老许！老许？” 忽然，许正山两眼泛白，从椅子上栽了下去，办公室立刻乱成一团，李国兴也不敢在这种事上耽误，赶紧找了几个年轻工人，将许正山抬着出去，准备送往医院。 “小江，实验室的事我之后会再找你问清楚！！” 准备跟出去的曲文钟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对江明浩说道。 这个事非同小可，他必须要了解清楚，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会以为是在故弄玄虚，可这话是江明浩说出来的，曲文钟就不得不正视。 许正山被送到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因为血压升高造成的短暂性昏厥，至于血压为什么升高，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 许正山其实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他一直没睁开眼睛，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如果曲文钟等人问起来，他要怎么说，承认是不可能的，可经过之前李国兴那一场，他已经被曲文钟和曹中瀚质疑了，要是他应对的不好，真的容易有大麻烦。 他没官职，完全就是靠着曲文钟这些许仕系的人脉在京市混的风生水起，一旦这些人因为这件事对他有了看法，他在京市就混不下去了。 曲文钟其实也早就发现许正山醒了，但他没揭穿，他其实心里已经肯定了一件事，当年实验室数据的丢失和李国兴真的没关系，而是和许正山有关，否则许正山不会反应这么大。 曹中瀚和曲文钟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找到了相同的答案。 “小江，你刚才在办公室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你......是诈许正山的吧？” 找了个背人的角落，李国兴拉过江明浩，急切的问道，虽然他嘴上说江明浩是诈许正山的，可仍止不住因为激动而不断哆嗦的嘴唇。 他之前出了一口恶气，只是把当年的疑点提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清白，但真正的清白却并不是靠他几句话就能洗清的，但如果当年真正的偷窃数据的人浮出水面，他就真的清白了。 “韩主任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没想到李厂长竟然背了这么多年黑锅。” 江明浩没回答李国兴的问题，现在还不是时机。 “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的。” 看着李国兴直勾勾的眼神，江明浩拍了拍李国兴的肩膀说道。 李国兴猛咽了两口唾沫，努力的克制，才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深知小江的性格，既然小江现在不说那就一定有他不说的道理，可是从刚才江明浩说的那句话里，李国兴知道，距离他真正的清白那天不远了。 许正山是在送到医院后两个小时后睁开眼睛的。 但即使睁开了眼睛，许正山也表现的精神很是萎靡，昏昏欲睡的样子，但人既然醒了，江明浩和李国兴就没必要再留在医院了。 “曲院长，我这就回白沙了，希望我之前说的话，曲院长是真的听明白了！治病的药我能够提取和研制出的不止一种，希望未来我还能有机会和曲院长以及众位教授再次合作！” 威施完了，还需要再扔出点别的东西，所以江明浩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不是放低姿态，而是抛饵，上钩不上钩的那就看曲文钟这些人有没有需要了，只要不是傻的，就不会不咬这个钩。 “好的，一定会有机会合作的！小江啊，这次的事情你不用往心里去，我这边会安排人帮着国兴把药品申请手续尽快办下来，以后到京市，记得联系我们，我们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不出所料，曲文钟的态度非常好，不仅看不出有和江明浩有芥蒂，反而很热情，似乎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一定一定！那就京市见吧！” 江明浩潇洒的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曲文钟说不好是什么心情。 这个年轻人很狂，但又狂的让人恨不起来，他曲文钟这半辈子带过的学生带过的晚辈，多的数不清，优秀者比比皆是，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有江明浩这样的成就和气势。 刘宏军对江明浩的欣赏则是快要溢出眼底了。 不怪老刘把这小子夸成花，这小子值得！！ 只有许正山的眼神，黑幽幽的透着寒气和一丝阴沉，他许正山自从二十三年前从乡下进京，就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更没被人这么下过脸面。 江明浩，等着瞧！！ 第553章 惊天大瓜 “小江，我看许正山看你的眼神很不好，这个人心眼小，你提防着点！” 李国兴没有追问江明浩当年实验室的真相，但他却必须要提醒江明浩，许正山这人心术不正，偏有很会伪装，这些年借着许仕的名头在京市混的风生水起，哪怕小江再厉害，总归没办法一个人对抗整个许仕系，所以，李国兴才会出言提醒。 “我知道了，谢谢李厂长提醒！” “哎呀，你跟我说这话可就真是太见外了，小江啊，你是我李国兴的恩人，帮了我多少忙，别说我提醒你这一句话，就是替你死一回都还不上你这恩情呐!” 李国兴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夸张，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江明浩，上次心脏病发作他可能就已经死了，而且还带着冤屈死的。 “李厂长留步吧，我直接坐公车去车站就行了。” “小江，吡喹酮......你什么时候能......” 虽然江明浩口头承诺了这件事，但没捡到东西，李国兴多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而且通过这次的事，他越发的坚定一点，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要想站稳脚跟，只能用实力说话。 想当初，朱虹洲知道江明浩愿意把吡喹酮交给华光制药厂生产的时候，朱虹洲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给海城争口气，给他朱虹洲争口气，只要是华光制药厂需要的支持，他朱虹洲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做到。 这才几天啊，朱虹洲就变了脸，为了自己的前途，让他把吡喹酮交出去，所以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10天后吧！” 其实提取吡喹酮的时间用不了多久，但江明浩必须要给自己足够的缓冲时间，毕竟他回到白沙，需要忙活的事可不少。 “10天......” 李国兴其实是想问问还能不能再快点，毕竟这东西太金贵了，尽管曲文钟那边已经松嘴了，不会再打吡喹酮的主意，可李国兴心里一直都觉得不稳妥，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那行，小江，这钱咱们怎么算？你别多心啊，我李国兴好歹也是华光制药厂的厂长，大小也管着上百号人，价钱你尽管开，不用有什么顾虑。” 其实李国兴心里没什么底气，华光制药厂前一段时间都停产了，一年倒是有三四个月都没什么生产任务，资金自然紧张，可他知道，吡喹酮的价值，他要是太小气了，真是对不起江明浩对他的种种照顾和信任。 “1g40块钱，李厂长能接受吗？” 李国兴倒抽了一口凉气。 1g40块钱，100g4000块钱，1000g块钱...... 江明浩看着李国兴，没开口，这个价格其实并不算贵，先不说物以稀为贵，光是提取所用的原材料就不便宜，当然，他也要看看李国兴的决心。 “行，40就40，我同意！” 李国兴咬咬牙，下了狠心。 “如果李厂长能提供苯乙胺和氯乙酰氯的话，那就1g25块钱，怎么样？”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国兴先是愣了一下，虽然苯乙胺和氯乙酰氯并不便宜，但也绝对值不了这么多钱，而且他觉得，以江明浩的能力，也绝对不会弄不着这两样原材料，所以，江明浩其实并非真的想把吡喹酮用那么高的价格卖给自己。 那是......考验？ 李国兴当年毕竟是许仕最得意的门生，脑袋自然不笨，稍一合计，就琢磨出了原因，按照小江之前说的，他能提取和研制的药可不止吡喹酮一种，小江又没打算自己生产，那这些药就要交给一个信得过的药厂生产，所以...... “好，就按小江你说的办，我回头就联系人去采购苯乙胺和氯乙酰氯。” 江明浩点点头，李国兴这个人还行，值得进一步合作。 他给李国兴留了白石县大院的地址，虽然大院的小实验室还缺乏一些提取设备，但这个问题不大，他早就已经给老沈打过电话，估计这两天，他需要的设备就会运到。 看着江明浩上了公车，李国兴也没有立刻回去，他目送着公车消失的方向，驻足停留了很长时间。 小江，我期待着你揭开真相的那一天！！ 回到白沙，江明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不到十天的时间，林秀芝已经彻底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林秀芝之前形如枯槁的样子，江明浩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个看着爽朗大方的女人和之前的那个林秀芝联系到一起。 老太太已经回去了，在医院跟着折腾了二十来天，身子骨受不了，加上家里的活计一大堆，都等着老太太拿主意，林秀芝就让老太太回去了，最重要的是，老太太不回去，陈秋菊就不走，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看着心烦。 江明浩跟杨海要了用药记录和临床的检查数据，不得不说，杨海办事还是很妥帖的，每一条记录都记录的很仔细，每一个数据也完全符合临床要求。 “辛苦了！” 江明浩合上记录，对着杨海真情实意的说了一句。 听到江明浩的话杨海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就像是得到了上级领导肯定一样，虽然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和以往一样，江明浩在回家之前，再次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上辈子他没机会当爸爸，也没机会宠闺女，这辈子有了机会，他自然要珍惜，所以，每次出门，江明浩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基本上都认识江明浩，一是因为许大炮，二也是江明浩来的太勤了，而且每次买东西都跟不要钱似的，这么阔气的人，想印象不深刻都难。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再次遇见了秦伟和穆巧云。 这一次，秦伟依旧是陪着穆巧云来买东西，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在柜台中间来回走动的时候，江明浩发现了两个人私下里的小动作，穆巧云的手在秦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或者说揉了一把更贴切。 虽然这个动作做的很隐秘，奈何江明浩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两人，所以看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揉对方的屁股。 江明浩倒是没想到，秦伟这小子挺豁得出去，为了前途，什么样的人都下得去嘴。 再想想郭忠林那边和李曼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口子都挺放得开，玩的挺花。 第554章 电话局偶遇 “小秦，你看什么呢？” 感觉到秦伟的视线不住的东看西看，穆巧云有些不太高兴，觉得秦伟跟她在一起一点也不专心。 “云姐，我总感觉有人偷看咱们呢！” “你啊，太小心过头了，百货大楼里一共也没几个人，一目了然的，是不是你不爱陪姐溜达，所以才找借口。” 看到穆巧云有点不高兴，秦伟赶紧讨好的笑了笑。 “云姐说什么呢？能陪云姐出来溜达，我求之不得呢，云姐，看这条裙子，这花色真适合你，云姐要不要试试？” 听到秦伟的话，穆巧云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扭头去看柜台里侧挂着的连衣裙。 秦伟的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厌恶，同时依旧在寻找打量自己的视线。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出了百货大楼，江明浩摇摇头，这个秦伟真是想往上爬想疯了，穆巧云的年纪都快当他妈了，先不说身上堆着的厚厚的脂肪，光是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 当然，对于江明浩而言，这个发现对他来说绝对是有用的，秦伟跟谁乱搞不好，偏偏要跟郭忠林的老婆搞在一起，哪怕郭忠林对这个糟糠之妻早就没了感情，但男人的脸面呐，别说是堂堂副县长，就是个普通的农村汉子也绝对受不了戴绿帽子。 而且穆巧云好歹是穆双河的亲妹子，郭忠林想要跟穆巧云翻脸，穆双河那关就过不了，这么一想，江明浩心情变得很不错，击垮一个人不一定要多缜密的证据，这错乱的关系一公开，就够几人乱套的。 离开百货大楼，江明浩到许大炮的小院取了车，看到正房的门还锁着，就证明许大炮这小子还没回来。 真是撒出去就疯了啊！ 开车离开小院，回去的路上，路过了邮局，江明浩忽然心头一动。 “同志，我想问一下，想要安装电话机应该怎么申请？” “安装电话？这个不归我们管，你应该去电话局打听。” 前世里的80年，江明浩还在大学，毕业之后也混了好多年才慢慢有了积累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的，但还真的不知道这个年代安装电话原来是要找电话局。 又跟邮局的工作人员仔细的打听了一下电话局的地址，趁着还没到下班时间，江明浩一脚油门就到了电话局的门口。 但沟通的结果把江明浩吓了一跳，不说安装的费用，毕竟江明浩不差钱，只是按照工作人员的说法，他现在交钱申请了，也要差不多三四年才能装上电话。 江明浩倒是听说过八九十年代私人电话安装很费劲，但也没想到能费劲到这种程度，四年后，黄花菜都该凉了！！ “小江？” 就在江明浩挠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申请安装电话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吴局长！” 江明浩没想到会在县电话局遇见吴清山。 说起来自从上次黄瓜秧发病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吴清山了，毕竟上次的事情多少也算是闹了些不愉快，加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江明浩也不愿意去吴清山跟前露脸。 “小江啊，你来电话局干啥？打电话吗？” “我来问问安装电话机的事，没想到要三四年才能安装上，我这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电话当然是要安的，不安装电话，很多事情不好沟通，特别是蔬菜上市之后，需要流调沟通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可能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的去跑，但江明浩这样说，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吴清山一个市农业局的局长，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县电话局，两个单位没有业务交叉，即使有交叉也不可能让堂堂局长亲自出面来办业务，所以吴清山来电话局一定是来找人，什么关系的人能让吴清山亲自来，关系自然不一般。 “这个好说，来来来，我带你到里头去找个人。” 果不其然，听到江明浩的话，吴清山立刻接过了话茬，引着江明浩就进了电话局的一个科长办公室。 “姐夫，你咋又回来了？” “大鹏，我给你介绍个人。” 办公室里，坐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长的很喜庆，眯眯眼，自带三分笑意。 “这位小同志姓江，别看年纪不大，本事可大，你看着安排安排，能不能尽快给他安装台电话机。” 岳鹏看了一眼江明浩，心里挺惊讶，他姐夫这个人可是不好说话的很，跟他姐结婚二十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姐夫这么当着他的面夸赞一个人，还开口让他给这小同志开后门。 “姐夫，现在我这边的单子都已经排到三年后了，这不是我说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的。” “大鹏，别跟我打马虎眼，这个事对你来说不难办。” 看到吴清山的态度，岳鹏算是知道了，这小子八成是有什么靠山，否则按照他姐夫的个性，刚才他那话说出口，姐夫就绝对不会再强求。 “那我看看吧！” 岳鹏假装翻单子。 “小江，最近这段时间很忙？” “嗯，跑了几趟外地。” 吴清山看了一眼岳鹏。 “我听老刘说，之前京市来了不少人来找你？” “嗯。” 吴清山暗暗心惊。 刘金生是到农业局办事，看到他随口提的，不过没说仔细，只说来找江明浩的那几位背景都很不简单，而且好像还是有求于江明浩。 京市和宁安还不一样，那是又高了一个行政级别啊，而且和宁安市的意义完全不同。 在一边假装翻单子的岳鹏听到两人对话，心里更惊了，傻子都能听的出来，他姐夫这是在套话，而且这位姓江的小同志对他姐夫还有些爱答不理的。 “姐夫，小同志，我看了一下，最近单子安排的比较紧，真的安排不了，这样吧，我回头跟工程组那边招呼一声，不按单子走，先给你把电话机安上，回头再补单子，行不？” 这种事江明浩明白，别说现在，就是放在几十年后，很多机构和部门也都是这么走后门的。 “那就谢谢大鹏哥了。” “没事没事，要谢你还是谢我姐夫吧！我姐夫平时可从来不张这个嘴！” 岳鹏倒是会说话，不过最重要的是，不管江明浩多能耐，对岳鹏来说，够不上，所以不如把人情全都给他姐夫。 “行了，那你忙吧，我和小江就先走了！” 江明浩知道，吴清山还想跟他打听曲文钟那些人的事。 第555章 画鸡 “小江，你这是要回家？” 出了电话局，吴清山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外面的小轿车，开口问道。 “嗯，吴局长呢？回家还是回农业局？” “我等下去岳父家，今天岳父过生日，等大鹏下班的。” 吴清山看着江明浩，合计着怎么开口的好。 “小江，老刘说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我这个农业局局长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这是吴清山最费解，也是最担心的。 毕竟从吴清山的角度来看，能来找江明浩的大概率也是和农业相关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跳过他堂堂农业局长肯定不正常，而且刘金生一个林业局的都知道这事，这让吴清山多少有点不安。 否则以吴清山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跟江明浩开口打听这个的。 “都是京市各大医院的院长还有医学院校的教授。” 吴清山瞪了瞪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医院院长还有医学院教授来找江明浩，还是组团来找的，这....... “吴局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回头有时间我再去农业局跟吴局长汇报一下农改的进度。” 吴清山还想继续问两句，但看江明浩的意思是不想多谈，吴清山只能按捺下继续打听的冲动，点点头让江明浩离开了。 看着江明浩的轿车在视线里慢慢消失，吴清山叹了口气。 他吴清山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对这个小江他真是摸不清楚底牌，他不怀疑江明浩说的话，可他却怎么都想不通，那些个医院院长和医学院的教授来找江明浩做什么。 江明浩回到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艳红带着小月在院子里玩藏猫猫，江月屁股都露在了外头，难为艳红还要假装看不见逗着江月继续玩。 “叔！” 艳红最先看见江明浩，高兴的喊道。 “爸爸！” 听到动静，江月立刻把身子从柴垛里探出来，朝着江明浩飞奔，一下子飞到江明浩怀里，江明浩立刻夹着江月的腋下，让江月玩了好大一会飞机，逗的江月咯咯笑。 “艳红，看看叔给你买什么了。” 放下江月，江明浩立刻招呼艳红，把从百货大楼买的东西掏出来，两本孙悟空大战白骨精的连环画，一套燕子李三的小人书，还有三个本子，五支铅笔，两块橡皮，还有一盒十二色蜡笔。 “叔，这都是给俺的？” 艳红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喜欢吗？” “喜欢，俺喜欢！” 艳红不是第一次收到江明浩给的礼物了，可是这次的礼物是她最喜欢的，她之前写字、画画都只能用树枝在地上，可是她不敢跟江明浩和苏美秀提，她已经欠这个家每一个人太多了，她不想再给大家添哪怕一丁点麻烦了。 “姐姐，咱家进屋画画好不？” 江月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从来不会因为爸爸给艳红姐姐买东西而嫉妒。 艳红点点头，小心的把东西抱在自己怀里，好像生怕会掉下去。 “爸爸，艳红姐姐画画画的可好了，俺看见艳红姐姐画的小兔子跟真的一样讷！” “是吗？那等下艳红姐姐画完，你喊爸爸一声，爸爸也看看好不好？” “好！” 江月挺着小胸脯，大声说道。 江明浩摸摸江月的脑袋，把给两个小家伙买的其他的东西直接拎进了屋，当然，给两个小家伙买了东西，自己的宝贝媳妇也不能落下。 “你怎么又给俺买东西了？” 看到江明浩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一枚亮闪闪的胸针，苏美秀嗔了一句。 “我不给媳妇买给谁买，给别人的媳妇买？” “切！你敢！” “我不敢啊，所以只能给媳妇买啊！来，我给你戴上。” 江明浩笑嘻嘻的把胸针给苏美秀别在了胸口，看着上面闪闪亮的水钻，苏美秀稀罕的用手摸了摸。 这种bulingbuling的东西，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 “明浩，娘昨天跟俺说，不想等到九月再搬过去，想这几天就搬过去。” 夫妻俩玩笑了几句之后，苏美秀跟江明浩说了这事。 “那就搬，这些事娘做主就行，不过家具不是还都没送过来嘛！” 江明浩原本是想带着苏美秀和崔兰花老两口到白沙市去买组合柜的，但崔兰花说买的又贵又不如打的结实，非要找木匠打，江明浩对这些都不挑，他盖房子的本意也是希望二老和孩子高兴，所以就顺了崔兰花的心思，不过听说所有家具都打完，得两个多月，这才不到一个月呢！ “马边沟生产队有户想要结婚办事情的新人，家具都订完了，但那男的追着一个女知青跑了，女方娘家知道了，自然不干，说死说活也要取消婚事，这打完的家具就用不上了，打家具的时候花了二百二十块钱，现在便宜三十，娘一听说这事就去看了，说是家具都挺好，咱们搬过来就能用。” 听完这话，江明浩有点无奈，自己这老岳母啊，哪怕家里现在已经不差钱了，过日子还是仔细的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那就听娘的呗！不过家具都放爹娘那屋吧，咱那屋先不放，我回头带你到市里，你喜欢啥咱买啥，买时兴的，买组合柜，带梳妆台的那种。” “嗤，小心娘骂你败家！” “没事，骂就骂，只要我媳妇高兴，别说娘骂我，打我我都乐呵！” 苏美秀白了江明浩一眼，自家男人越来越油嘴滑舌，但她真的很喜欢现在的江明浩，不对，应该是爱，很爱！！ 夫妻俩打情骂俏，气氛好不温馨！ “爸爸，娘，你们看姐姐画的画！” 就在两个人你侬我侬火星子乱蹦的时候，江月拿着本子从隔间跑出来。 江明浩接过本子。 一只大公鸡。 虽然笔触很简单生涩，但是画的却很传神，大公鸡扬着头，那股子骄傲挺拔的劲画的特别好，火红的鸡冠子，大大的尾巴，粗壮的鸡爪，总之，对于一个没有学过画画的八岁孩子而言，这幅画可以说是超出了很多人的水平。 “艳红，你是照着咱家的公鸡画的？” 苏美秀看到画，也是惊讶的不行，她之前没见过艳红画画，只看这孩子经常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以为只是画着玩，没想到竟然画的这么好。 “嗯，俺和小月在院里玩的时候，俺就经常瞅那只鸡。” 艳红有点害羞。 她怕自己画的不好，被叔叔和婶子笑话。 第556章 干事的人 “艳红，你真是个天才啊！婶子真没想到，咱们小艳红画画这么好，这大公鸡画的简直跟真的一样！” 苏美秀是个很温柔的人，按照几十年后的教育理念来说，苏美秀就是个鼓励型的家长，从来不会打击孩子，只要孩子有一点点的优势和特长，苏美秀就会专门挖掘出来，不断的夸奖。 更何况，艳红画的的确是非常好。 艳红被苏美秀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羞的通红，但心里却很甜。 以前她在家里画，舅娘说她是瞎画，她们家没有画画的基因，她画了也白画，有那时间不如上山多薅两把猪草。 在养父母家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她根本不敢画，有一次她实在想画，就偷偷的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结果没画两下就被包淑芬发现了，那次她被打的一整天都没爬起来，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画了。 “姐姐是天才！” 江月不知道啥是天才，但就是觉得这俩字肯定是夸奖人的，于是也跟着说道。 “艳红，你特别喜欢画画是吗？” 江明浩把本子还给艳红，认真的问道。 “嗯。” “那就好好画，我会让人好好打听打听，有没有画画好的老师或者是会画画的，请到学校来专门教画画，等你学的好了，叔再送你到专门学画画的学校去学习。” 艳红抬起头，一下子撞到江明浩温暖而踏实的眼神里，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她虽然小，但也从大人们的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些内容，叔叔在生产队建学校的初衷就是为了解决她上学的问题，不想让她去公社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别人家都不把女娃当娃，别说专门为女娃建学校，就是送去念书的都很少，更何况她还不是叔叔婶子的孩子，所以说，艳红无数次对自己说，她一定要听话，要带好妹妹，多帮家里干活，尽自己所能报答叔叔婶子，还有姥姥姥爷，他们都是自己的恩人。 江明浩太知道天赋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了，他既然收养了艳红，就要把艳红当成自己的孩子，尽其所能的为艳红规划好未来的生活，铺垫好未来的每一步路。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明浩跟崔兰花说了家具的事，果不其然，崔兰花用筷子敲了两下桌子，就展开了对江明浩的批判。 江明浩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听着，逗的苏美秀忍不住笑。 崔兰花也就是嘴上说说，这姑爷子她稀罕还来不及呢，咋可能真舍得骂，再说了，姑爷也说了，买家具主要是为了让自己闺女高兴，别的不说，看自己闺女笑的跟朵花似的，她咋能那么不开眼骂起来没完？ 所以，这通骂也就是象征性的骂了几句场面话就告一段落了。 搬家的日子崔兰花都看好了，是翻黄历看的，一个宜搬家、宜出行、宜砌灶的黄道吉日，就在6月1日。 江明浩表了态，搬家那天他一定在家，毕竟乔迁是大事。 得到了江明浩的意见，崔兰花吃了饭，连碗筷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拽着苏大山开始商量搬家的细节。 在生产队，搬家这个事讲究还是很多的。 第一就是看日子，这个步骤崔兰花自己搞定了，但剩下的可就不能光靠崔兰花自己了，搬家的人手，得找吧，搬家得预备五谷米、五帝钱、红布、斧头、活鱼等等，林林总总十多样。 还要找全福人帮着祛尘，就是拿着烧着的稻穗，把屋里的各个角落都熏一遍，算是把空屋里的一些不好的东西都驱赶出去，上梁的时候全福人找的是孙全，这祛尘的人崔兰花想再换个人，苏大山对这些事参与的热情不高，所以基本上都是崔兰花在说。 江明浩一边拾掇碗筷，一边听崔兰花絮絮叨叨，觉得很热闹。 这种幸福是江明浩想都没有想过的。 第二天，江明浩一大早就去了敖子沟。 距离敖子沟开始修路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原本修路的前两天江明浩就应该过来瞧瞧，但是一个事接着一个事的忙活，直到现在才腾出时间来。 “江知青！” 江明浩去的很早，本意是想趁着社员还没开到场看看情况，但江明浩刚从敖子山的侧峰绕过去，就看到了支着铁锹干活的社员。 “赵队长，江知青来了！” 不等江明浩开口，这个知青呜嗷一嗓子，很快就把赵勇给喊了过来。 “哎呀，江知青，你咋来了？” 赵勇瘦了不少，也黑了一层，但看着却挺精神，和以前一身匪气不同，现在的赵勇看着像个真正的生产队长了。 “我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没有，江知青给俺们出了那么多工钱，又让生产队的娃娃们去尖山咀上学，大家伙修路的劲头足着呢，俺们这些天，都是天不亮就上工，晚上点了灯还得干上两三个点，肯定能在九月份之前把路修好。” 九月份娃娃们就要上学了，路修好了，不仅方便了尖山咀，其实也方便娃娃们，如果没这条路，娃娃们上学下学就得从敖子山侧面走，大人还行，娃娃们年纪小，很容易出危险，有了这条路就不一样了，即使没大人跟着，娃娃们走着也很安全，距离还近了不少。 这一点也是敖子沟社员们在修路的过程中发现的，所以，修路的劲头肯定足。 江明浩跟着赵勇往前走，砸石头开路难度的确不小，不用炸药，只靠人力砸，砸了石头之后还要平整拓宽路面，但十多天的时间，路就已经修了差不多三十多米，宽度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赵队长辛苦了！” 江明浩看着修好的路心里挺感慨的，他还真没想到，赵勇还是个干事的人，以前四处欺压其他生产队甚至非法侵占其他生产队的‘胡汉三’，干起正事来能力不容小觑。 “辛苦啥，不瞒江知青说，俺以前带着社员们吆五喝六的，各个生产队称王称霸的，虽然看着挺厉害，但俺其实心虚着哩，现在带着社员们修路，累是真累，可是心里踏实，特别是瞅着这路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宽，心里更敞亮了，俺这也是给自己积德啊！” 赵勇说的是实话。 这段时间他连睡觉都香了，粗茶淡饭都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味儿。 第557章 收服赵勇 江明浩倒是理解赵勇的这种感觉。 赵勇这种人，不是天生的恶人，只是某种契机之下，让他尝到了靠着拳头行走四方的好处，他就借着这个劲头带着社员们往这条道上一直走，也很少去静下心来想是对是错，不过即使他想，也想不明白。 因为他没经历过其他方式的生活，但现在，他尝试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让他开始真正的反思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所以说，赵勇不是恶人。 “赵队长，这条路修好了之后，有没有想过也跟着尖山咀一起参与农改啊？” 听到江明浩的话，赵勇的眼珠子噌的一下就瞪圆了。 “江知青，你说的是真的？俺们敖子沟也能跟尖山咀一起参加农改？” 江明浩点点头。 第一批农改的对象，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尖山咀的田地里，苞米苗比任何一年长的都要更好，叶子油绿发亮，就好像是被人天天精心的涂抹了一层榆树油，阳光下看着都有些刺眼睛。 不管谁路过田边，都舍不得立刻就走，都要围着陇头来回溜达两趟。 所以，第二批农改的梯队现在就要开始物色了，敖子沟是绝对不在江明浩的考虑之列的，毕竟一个劣迹斑斑的生产队，一群虎狼一般的社员，江明浩不可能放心的把他们加入农改的梯队。 但通过修路这件事，江明浩发现，这群虎狼一般的社员有了正确的引导后，干事也有一股子虎狼一样的劲头，敢干认干，特别是赵勇，让江明浩看到了希望。 “哎呀我滴娘，江知青啊，俺赵勇真是咋地都想不到，俺有生之年还能赶上这一天，俺还合计着你心里指不定咋看不起俺，咋不待见俺们敖子沟呢，没想到......江知青，你真是这个！！这个啊！” 赵勇竖起了大拇指。 要说赵勇今年马上五十岁了，一辈子横冲直撞，还真就没在谁的手里吃过亏，更没打心里服过谁，但江明浩不仅让他吃了好几次亏，手段更是让他心服口服，否则，他赵勇就是撒泼打滚死活也不会答应修路。 现在，他更佩服江明浩了。 就冲人家这胸襟，就是干大事的！ “如果赵队长想参与农改的话，就准备准备吧，看看是按照什么方式参与。” 虽然包干到户这个事尖山咀没有对外宣扬，但上次郭忠林和秦伟在生产队闹了那么一场，其他生产队的社员多多少少也嗅出了点味道，具体的摸不清楚，也猜个大概。 “江知青，你说了算，俺这个生产队长就给江知青当个跑腿传话的，江知青咋安排俺就咋干，敖子沟的老少爷们，谁要是敢说个不字，俺赵勇打的他满地找牙！” 说这话的时候，赵勇的脸上纵横着杀气，又成了江明浩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远近闻名的生产队一霸。 “行，有赵队长这句话就行，我手头还有些事，等忙完了我再找赵队长具体商议。” “中！” 赵勇摸了摸后脑勺，杀气消失不见，倒像是个忠厚老实的农村汉子了。 江明浩并没有久留，他今天过来本意只是想看看路修到什么程度了，结果让他很满意，所以离开的时候心情也不错。 回去的时候江明浩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换了一条路，绕到了尖山咀生产队的集中田。 放眼望去，半人高的苞米苗犹如一片浩瀚的绿色海洋，阳光下，清风拂来，果然能够看到油亮的苞米叶反射着光泽。 一股土地和农作物特有的清香味道顺着风飘散。 江明浩背着手，站在斜坡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落在身上的温度，耳边是苞米叶子被风吹起来回舞动的唰唰声，鼻翼下弥漫着的是一种来自于大自然的清新味道。 时光流转，万物更迭，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江明浩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的感受到农业文明带给人类的希望和馈赠，也没有一刻这么深刻的理解农民对土地的热爱，当然也没有一刻如此发自内心的热爱尖山咀。 “江知青！” 回家的路上，不断的遇到来地里给苞米苗施肥的社员。 包干大户之后，土地归属个人，每户社员对待土地的态度都变得越发的认真细致，就像是养育孩子一样，即使没有了每天喊着上工的大喇叭通知，社员们的积极性却有增无减。 为了让自家苞米苗长的好些，社员们认真的沤肥，家里肥料不够，就上山去捡鸟粑粑，兔子粑粑，数量虽然少，但聊胜于无，总之，苞米苗能够长的如此茁壮和社员们的努力照管是绝对分不开关系的。 “江知青！” 每一个社员见到江明浩，都热情的打招呼。 没有刻意，也没有敷衍。 以前或许有很多社员是被裹挟着不得不参与包干到户的，可是当田里的苞米苗钻出地面，越长越大，当尖山咀中心小学破土动工，社员们对江明浩的态度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们都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个年轻人，甚至于有的社员觉得，他们尖山咀的土地爷有灵，才会把江知青安排到了他们这里来插队。 对于社员们的善意和热情，江明浩自然也都给予了相应的反馈。 回到家的时候，刚刚上午十点半。 两个孩子跟着崔兰花老两口去了新房那边玩，苏美秀则是躺在炕上睡觉。 月份大了之后，苏美秀经常犯困，一天大觉小觉的要睡上三四次。 江明浩给苏美秀盖了被子，就开车去了县里。 “小江啊，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去找你了！” 看到江明浩，戴春正很激动。 “戴处有事？” “来来来，小江，我问你，你真把吡喹酮提取出来了？” 戴春正听说了这个事，不过听的迷迷糊糊，毕竟消息是经了好多道才传到他耳朵里的，到底是不是江明浩提取出来的，消息里根本没说，但戴春正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提取人就是江明浩。 江明浩点点头。 “我就说嘛，我一个朋友跟我说，京市的几个举足轻重的医药医疗界的大人物都来白沙了，说是白沙有人提取出了吡喹酮，这些大人物们这才闻声而动。” 对于戴春正能知道这个消息，江明浩不意外。 前世里能够成为世界中医药大王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县医院后勤处的头头呢？ 第558章 戴春正的不满 “小江，那你把吡喹酮交出去了吗？” 这才是戴春正真正关心的。 那些大人物们来白沙的意图戴春正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国家花了那么多钱安排了那多人才研制吡喹酮结果没成功，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行人给研制成功了，那些大人物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而且那些大人物来头都很大，江明浩再怎么牛逼怕也抵挡不住。 “没有。” “没有？是暂时没有，还是你已经搞定了这件事？” 戴春正是真的很心急知道答案，那可是吡喹酮啊，说是黄金粉末都一点不为过，1g吡喹酮价比1g黄金。 “已经搞定了，他们今天应该已经回京市了。” 戴春正看着江明浩，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小子真是能耐啊！ 每次他以为已经看到了这小子能力的上限，但每一次，小江都能刷新这个上限。 一个毫无背景的小知青，竟然扛住了那些大人物们的集体施压还能全身而退，这个事放在他戴春正身上是做不到的。 “小江，你知道吡喹酮的价值吧？既然你没把吡喹酮交出去，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事......” 戴春正刚要继续往下说，就看到江明浩扭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神。 “戴处，我记得我之前说的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合作仅限于中医药，这个没错吧？” 戴春正的表情有些僵硬。 是，江明浩的确说过，但做生意嘛，有钱就赚，他总不能眼瞅着到手边的钱飞了吧？ “小江，你说的话我当然记得，但你和我咱们俩是合作伙伴，目的就是为了挣钱，这个钱怎么挣，也不一定就非得按规矩来吧？你没上交吡喹酮就肯定是打算自己做，我这边有现成的人脉，药品申请手续我这边也能找人尽快办下来，我也不图大头，投产了，我就要三分利，不行吗？” 戴春正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十分的诚意。 毕竟江明浩拒绝这些大人物，哪怕他现在全身而退，但想要让吡喹酮投产，这些大人物动动手指就能让投产这个事被迫搁置，往深了不说，申请手续拖上个一年半载的，就够江明浩吃一壶的，而这一年半载时间内，京市研究小组的那些人卯卯劲也许就研制成功了，那吡喹酮就不值钱了。 戴春正之所以这么自信，就是因为他知道他能想到的这个江明浩也能想到，而且江明浩是个聪明人，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戴处说的没错，我们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挣钱，但规矩也不可破，否则我之前说的规矩就成了笑话，我知道戴处也是一番好意，担心那几位会找我麻烦，在手续上刁难或者拖延，回头他们再加快研制的节奏，只要他们研制出来，我手里的吡喹酮就不值钱了。” 戴春正不置可否。 他就知道江明浩对这点是很清楚的，这也是他自信江明浩会和他合作的原因，江明浩眼下不答应，无非是想把他的利益再压缩一下而已。 “我已经跟那几位达成共识了，他们会帮我尽快的把手续审批下来，快的话一个多月应该就能审批下来。” 戴春正愣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太清楚那些人的作态了，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草根打他们的脸？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江明浩没有说谎。 “那你是打算找别的药厂生产？” 戴春正心里是不满的，他觉得既然他和江明浩是合作关系，那么像是这种事情江明浩就不应该越过他去找其他人，虽然卷柏纯液也很稀缺，但是应用的范围却并没有那么大，而且，跟中药比起来，西药的市场更大，利润也更大，他投入几十万，可不是为了江明浩所谓的发扬壮大国内的中医药，他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和胸怀。 “我把吡喹酮的生产权交给了华光制药厂，半年内，只有华光制药厂能够生产。” 戴春正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华光制药厂的信息，没有搜寻到，这就说明，这个药厂的规模并不大，而且也不在白沙，江明浩为什么要把生产权交给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名声的小厂呢？ “华光制药厂的厂长和那几位大人物师出同门。” 一句话，就堵住了戴春正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是这层关系在，那他戴春正就无话可说了，可以说那些大人物看的不是江明浩而是那个厂长的面子。 当然，江明浩是故意说了一半的话，真真假假，戴春正有情绪他能理解，毕竟戴春正可是在没见到回头钱的时候就砸出去了二十几万，这个事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慌，都想尽快见到回头钱。 “戴处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不是脱不开身，我早就来找戴处了，赚钱的门道除了吡喹酮还多的很，我打算生产一批专门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 果然，听到这句话，戴春正的脸色立刻好转了。 这个年代，最难治也最多发的病就是血吸虫病和肺结核，相比血吸虫病，肺结核更棘手，因为会传染，而且致死率也很高，只是国内目前针对肺结核并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手段和药物。 “你刚才不是还提规矩嘛！” 戴春正这话倒不是故意给江明浩难堪，他一个四十岁的见过各种风浪的人不至于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但他之所以会提，也是借此让江明浩心里有个数，这合作嘛，总不能老讲规矩，如果不变通的话那合作可是很难愉快的。 “我说的药物是中西药物结合的，算不上是坏了规矩。” “中药治疗肺结核？” 戴春正有些不信。 他虽然对中药的了解算不上多深刻，但也是打过不少交道的，如果中医药管用，那肺结核也不至于泛滥了，别的不说，去年光是县医院因为肺结核离世的病人就有十几个。 “是，药效可靠，这一点戴处完全可以放心。” 江明浩的话向来是让人信服的，尽管戴春正心里还是有疑惑，但又不得不承认，江明浩这小子是有这个能力的。 “行，那这个药什么时候能够研制出来？实不相瞒，我有些急了！” 戴春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的钱都是借来的，借的时候跟那些人承诺很快就会归还，甚至还承诺过如果他这边做的好，会帮着他们接洽，也跟着江明浩一起干，但大半年了，他可是连一分回头钱都没见到呢！ 他得让江明浩产生紧迫感！ 第559章 背后是不是有大人物 “我已经研制出来了，只要手续到位，立刻就能生产。” 听到江明浩的话，戴春正又被震了一下。 那是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啊，放眼世界都还没能彻底解决的特效药，江明浩张张嘴的功夫就研制出来了？ “戴处不信？” 戴春正在江明浩面前还算是放松的，所以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刻意的隐藏。 “不是不信，是觉得太震惊了，小江，虽然有些话我不该问，但......你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这是戴春正早就想问的。 主要是因为江明浩太年轻了，他戴春正自认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但他在江明浩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只是个普通的战士，唯一的荣光就是得过一次集体三等功，可是江明浩在这个年纪，却已经是全省农业改革的领头人，不仅跟省里不少领导关系都很好，跟市里的领导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人能在一方面有所建树就已经不易，可是江明浩在农业上有造诣，在中医药上有造诣，现在竟然在西药研制上也有惊人的才华，这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戴春正一直觉得江明浩背后有高人。 “戴处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了吗？而且不止是戴处，想来我的背景和档案都要被大家查的彻底了。” 江明浩的话让戴春正多少有点不自然。 他当然调查过，毕竟好几十万的投资啊，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就都砸进去，可是就像江明浩说的，他把江明浩祖宗八代都要查遍了，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普通孩子。 如果背后真有高人，想来也不会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咳咳，小江啊，你别多心，实在是你能力太大，大的有点超出了我们这些人能想象的范围，所以才会......” “我能力若是不大，戴处会跟我合作吗？会跟我平起平坐的商量这些事吗？” 戴春正又干咳了两声，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行行行，是我多心了！小江啊，那你这个药的临床数据打算怎么做，在县医院做？现在县医院还有六个在传染病房出院的肺结核病人，病程长短的都有。” 戴春正是想把临床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怕这药一出来又被谁给盯上。 他虽然有些人脉，但要是遇上京市那些大人物，他的能力就不够看了，人最怕有能力却没实力，这样很难护得住自己的东西，所以他才打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临床数据，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就没问题。 大不了临床数据没出来之前，他不回家了，天天亲自盯着就是。 “县级医院的临床数据的有效性很容易遭受质疑。” 戴春正有点哑火了。 这个他也知道，临床数据这东西越高级别的医疗机构出具有效性越高，县级医院的级别明显是不够看。 “那......我有个朋友是春城市医院的，我去让他帮忙做一下临床。” 江明浩看了戴春正一眼。 看来是他给戴春正的安全感不够啊，戴春正明知道他在白沙市医院就能够做临床，却偏要舍近求远去春城市，而且春城市虽然也叫市，但却是地级市，和白沙还差了一个等级。 戴春正被江明浩看的有些尴尬，微微的侧了侧头，吡喹酮就是在白沙市医院做的临床，结果临床数据还没做完，京市的那帮大人物就闻声而动来了，戴春正跟曹中瀚并不熟，但也知道曹中瀚早年也是在京市工作的，所以，消息肯定是曹中瀚递出去的，因此，临床数据在哪做都行，就是不能在白沙市医院。 “戴处的心态我能理解，但却不赞同，戴处可能是怕曹院长从中作梗，影响了这个药的投产和上市，不过我要告诉戴处的是，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能从我的手里把东西拿走，我有能力研制出这个药，就有能力护住它。” 戴春正被江明浩身上的气势震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小江的眼睛太厉害，他心里的任何想法在小江面前都无所遁形，这也让他觉得，自己跟小江说话的确没必要遮掩，否则被小江点出来，徒增尴尬。 “那这次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吧？” 这回戴春正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出了心里话。 “不会，戴处帮我准备一些原材料吧，老沈那边的设备明天应该就能到，等东西都到齐了，我就着手提取，白沙医院那边我会跟曹院长打好招呼，我想，这个临床，曹院长是非常愿意配合做的。” 戴春正虽然还没办法完全的放下心，但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他要是再提出质疑，就难免有点说不过去了。 江明浩把自己需要的原材料写在纸上交给了戴春正。 原本江明浩并没有想这么快的将肺结核药物推出来，两种特效药出现的时间太近了，他不想提起太多的关注，但他也需要安抚戴春正，吡喹酮那边的收益他不可能分给戴春正，还是那句话，合作这事就要按照约定的来，一回破了规矩，规矩就形同虚设了。 想要最快来钱的路子，就是肺结核的特效药，只有需求大，手续才能走的快，市场的需求越高，销量才能起来。 江明浩离开县医院后，戴春正就马不停蹄的联系了朋友，委托对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凑齐他需要的原材料，价钱高点也无所谓。 戴春正现在迫切的想要回血，也怕时间拖长了再出现什么变化。 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江明浩则是去了市医院，林秀芝的病情已经完全稳定下来，吡喹酮的用量需要进行调整，这个调整的尺度只能他来掌握，而且用药量和临床数据紧密相关。 和江明浩已经打过几次交道的林秀芝再次见到江明浩，态度自然了很多，也没再像之前一样说那些感谢救命之恩的话。 江明浩修改了一下吡喹酮的用量，跟江明浩对接的依旧是杨海。 “杨大夫，曹院长回来了吗？” “今天一早回来的。” 杨海对江明浩的态度早就不像之前了，曹院长回来后，把在海市发生的一些事比较隐晦的跟他提了一嘴，虽然隐晦，杨海还是听出了惊心动魄的味道，这让杨海更加认识到，江明浩的能力绝对是在他所认知的范围外的。 人都是慕强的，杨海自然也不例外。 第560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 听到江明浩的话，曹中瀚是真的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吡喹酮好歹是国家两年前才引进的，投入研发也才一年出头，没有研制出结果可以理解，可肺结核的特效药国家却是研究了好多年，虽然也有些药物能够进行肺结核的治疗，但药效并不稳定，副作用也很强，距离特效药三个字相去甚远。 最重要的是，小江用一天一夜搞定了吡喹酮，现在又说已经研制成功了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真的，哪怕曹中瀚比任何人都知道江明浩有本事，可还是缓不过神来，接受不了。 “我想让曹院长提供临床对象，协助记录临床数据。” 江明浩点点头，曹中瀚的反应是在他预料之中的，这也是他之前为什么不想这么快就推出肺结核特效药的原因所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江明浩清楚的很。 “小江啊，我这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你这是认真的？” 换做平时，曹中瀚肯定自持身份，不会问出这种话，可是面对这件事，面对江明浩，曹中瀚却问了出来。 “嗯，曹院长，我并不是这两天才研制出来的，早在提取吡喹酮之前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了，也翻阅了大量的国外医疗文献，结合中医的一些治疗理论，前后花了差不多两年左右的时间，并不像吡喹酮一样研制的这么迅速。” 江明浩解释了一句，曹中瀚这人野心不大，也算是医者仁心的代表，加上又是白沙市医院的院长，江明浩是有意结交的，有了曹中瀚这条线，以后其他药物就有了稳定的临床渠道。 “哦！” 曹中瀚哦了一声，明显是对这个说法存疑。 江明浩也没再解释，他知道曹中瀚会答应，不为别的，就为能够解决病患的痛苦，他刚才问过杨海了，目前白沙市医院的肺结核病人有二十几个，其中三人都在死亡线上徘徊了。 “曹院长如果觉得为难的话，我......” “不为难！不为难！” 听到江明浩的话，曹中瀚赶紧收起自己的思绪，这样的机会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如果这个药物真的有效的话，那白沙市医院的名声就更响了。 两种对国内医药行业影响巨大的药品的临床数据都是由他们医院提供的，这足以让白沙市医院在全国扬名。 尽管曹中瀚本人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人，可名声起来了，那么未来国家提供的医疗资源就会优先向白沙市医院倾斜，一些新型药物的临床也会优先考虑白沙市医院，这对整个白沙市医疗水平的整体提升绝对是无法估量的。 “我这次需要十五个临床对象，轻、中、重度的对象各五名，可以吗？” 曹中瀚先是犹豫，但看到江明浩要张嘴，曹中瀚又立刻点点头。 临床对象那边，他就是磨破嘴皮子也得给劝明白了，大不了减免一部分治疗费用，总之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就是医院这边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和戴春正一样，江明浩前脚刚走，曹中瀚就把杨海喊到了办公室，两个人对着医院现有的二十四名肺结核病人展开了细致的了解和讨论，随后，又把相关的主治大夫和护士都喊过来专门开了个研讨会。 将这二十四名肺结核病人从病情到就诊状态、家庭关系、家庭经济状况等等调查了个遍，最后精挑细选出了十五名病人。 “院长，您这是......” 等到医护人员都离开了，杨海忍不住问道。 他觉得自打江明浩出现后，曹中瀚好像变了不少，以前做什么事，曹中瀚的计划性都很强，每次会议也都会早早的通知，让大家做好准备，会议的主要内容大家基本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但这次，曹中瀚不仅没说这个会到底是要干什么，问的问题也莫名其妙，他们什么时候治疗病人还要了解病人家里有几口人，是不是有老弱病残，有几个壮劳力，几个孩子等等，这完全是颠覆了杨海对曹中瀚的了解。 “小杨啊，我们又要做临床了。” 杨海瞪大了眼睛。 “做......做肺结核的临床？江同志又研制出了治疗肺结核的药？” 看到杨海瞪大眼珠子好像要吃人的样子，曹中瀚笑了。 看吧，不管是谁，听说这个事都是这个反应。 要是那几位知道了这个事，不知道是不是要立刻再从京市杀回来。 小江这能耐，大的有点没边了！ 曹中瀚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担忧和惆怅，如果是许仕系的人有这么大的能耐，那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许仕系的地位摆在那，谁想要动许仕系的人就等于是跟整个许仕系为敌，而且许仕系的关系网纵横交错，不管是哪一个做出了成绩，荣光是大家共享的，所以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也会全力守护。 可小江孤身一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知青，能不能在这么大的荣耀之下护住自己都是个问题！ 唉！ 杨海消化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把这个消息彻底消化掉，但时间紧迫，毕竟是做临床，是用身体做实验，他们选定的这些临床对象是不是配合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杨海没时间再想，跟着曹中瀚走进了肺结核病的传染病区。 回到家，江明浩一眼就看到了在自己家门口徘徊的邓建。 “邓建！” 一转眼，邓建已经出去了快一个月。 走了这么一大圈，邓建整个人的气质比之前沉稳了不少，脸蛋微微有些瘦削，但却显得很精神。 “江知青，我看就弟妹在家，没好意思进去！” 邓建解释了一句。 “走，进屋吧！” 江明浩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动。 他是很看好邓建的，所以，他也期待着邓建能够带给他好消息。 “明浩，邓建大哥，你们待着，我去找找孩子。” 苏美秀知道两人是要谈正事，虽然没人介意她在旁边，但苏美秀总觉得，干正事的场合她不适合待在一边，会让人家不自在。 “把衣服披上，慢点走，看着点脚下啊！” 看到苏美秀要出去，江明浩没拦着，但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苏美秀的身上，又嘱咐了两句。 看到邓建打趣的眼神，苏美秀害臊的不行，胡乱嗯了一声，就赶紧出去了。 “江知青和弟妹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邓建说的实心实意，眼睛里也带着向往。 第561章 人才是把双刃剑 “你这趟出去收获不小吧？” 江明浩笑笑，没有接这个茬，他不是很愿意跟人分享家事，他更感兴趣的是邓建这趟出差的结果。 “江知青，你眼睛这么毒啊？” 邓建也笑了，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顺利的让他也觉得自己真是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 “说说吧！” 从邓建的神态上，江明浩就看出了答案，一个人的成败兴衰都能从神态上看出来，而且，江明浩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邓建就是吃这碗饭的。 “咳咳，我这趟出去，其实走的地方不算多，但我走的很细，我想着一张嘴就吃个胖子这事不合适，我以前没做过这个，还是应该稳扎稳打，所以，我这次只去了五家药厂，但这五家药厂我都拿下了。” 邓建虽然年纪比江明浩大，但大的并不多，加上邓建在国外待过，思想要比现阶段国内的年轻人开放的多，说话也少了那些矜持和低调。 “虽然单子都不多，但我觉得这就是试水，永生药厂江知青应该知道吧？” 江明浩点点头，他知道，但也仅限于知道，前世里这家药厂应该没有走到很远，至少他开始接触医药行业的时候这家药厂早就湮没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之中了，他之所以知道，也是打算从事医药行业之后，专门打听的。 “永生药厂的厂长和我一样，都在英国待过，还有个英文名字，叫杰克，可能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们俩聊的很投机，他说以后咱们这边的药材他都收购，也没有压价，都按着正常的市价走就可以。” 提到这个，邓建还是很骄傲的。 杰克说话办事都很爽快，特别是听到他说起在英国的经历，两个人的关系顿时就亲近起来，就差称兄道弟了。 江明浩却没有太兴奋，事情过于顺利要么就是大运驱使要么就是圈套。 现在国内的厂矿都是国有的，国有厂矿的干部选拔都是要做政治调查的，祖上但凡有点污点，想要当干部基本没戏，特别是对这种国外回来的人，审核肯定更严格。 而且，一个药厂的厂长，即使跟人投缘，的确对药材有需求，也不会张嘴就说出这种话。 当然，江明浩不可能当着邓建的面说出这个话，先不说这个事只是他的猜测，就是真的，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邓建刚刚接触销售员的工作，正是意气风发、敢向虎山行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泼冷水。 “除了永生药厂，剩下的四个药厂也都愿意先采购几十毫升的卷柏纯液，如果卷柏纯液的纯度好药性稳定，他们会继续采购，但是......” 江明浩就是在等这个但是。 做生意嘛，哪怕邓建再能言善辩，再左右逢源，终究也是要看利益的，哪个药厂也不会把自己的钱往水坑里砸。 “他们要求只能先付百分之六十的款，确定我们的卷柏纯液合格后才能再付剩下的百分之四十。” 这是邓建这次出去觉得最窝火的地方。 他在心里算过了，如果按照这种付款方式，那江知青这边等于少收上万块，这个钱太多了，万一收不回来，那把他卖了也补偿不了这个损失。 他也努力争取了，但那些人跟他虽然和和气气的，这件事却死咬着不松口，他之所以决定在势如破竹的时候回来，也是因为这个事。 如果这个事不解决，那他再折腾也没用。 “可以。” 听到江明浩的话，邓建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明浩竟然都没犹豫就答应了？ 那可是上万块钱啊，而且虽然他刚刚做这行，也知道这个口子一旦打开，那以后别的药厂怕也是会有样学样，到时候这个押的钱就是个没办法估量的数字了啊！ “只要在合同里约定好就没问题，邓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之前就说过，既然我选择让你做这个事，就会给你足够的信任和支持。” 邓建有点感动。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不大招人稀罕，属于爹不疼娘不爱那种的，他一直想做些什么事让爹娘对他刮目相看，也让生产队的那些人高看他一眼，所以才冒着极大的风险偷渡到了国外，谁知道，国外的日子和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在国外晃荡了两年，不仅没存下什么钱，命还差点丢在大海上。 回来后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尖山咀学校招收老师的事，本着滥竽充数的心思跟来生产队了解情况的干事打好了关系，才得了名额，结果又被江明浩拆穿。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算是完了时候，峰回路转，江明浩又留下了他，可又不让他当老师，他苦闷挣扎之际，江明浩又给了他新的任务，比当老师更风光的工作。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邓建觉得自己的命运起伏超过了过去的二十几年，但现在，他真的觉得之前的那些起伏是值得的。 他喜欢这份工作，自由又充满挑战，最重要的是，江明浩对他足够的信任，给了他施展能力的舞台和空间，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江知青，我一定好好干！一定让全国所有的药厂都用上我们的药材！” 感动之中，邓建对江明浩郑重其事的许下承诺。 “回去先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们在一起考虑后面的事。” “那......那我先回去了，这是我给俩孩子买的发夹，一点心意，不值钱的！” 犹豫了一下，邓建从裤子裤袋里掏出了两个红色的发卡。 “我替艳红和江月谢谢她们邓叔叔。” 江明浩没推辞。 “那我回去了！” 邓建松了一口气，他很怕江明浩会不收。 其实他想过买些更贵的礼物，这次出去，补助剩下了很多，他不舍得住招待所，就随便找了个窗洞子糊弄了两宿，后来跟药厂那边关系处的好了，就住在了药厂。 可是邓建又怕江明浩觉得他有什么企图，心生反感，其实这次他真的没那么多的想法，就只是想要感谢江明浩对他的信任，给了他工作的机会。 看着手里的发卡，江明浩微笑着摇摇头。 邓建这个人，用好了会是一把利刃，指哪打哪无往不利，但若是用的不好，那也可能反过来刺向自己，成也萧何败萧何的事江明浩不想发生。 所以，邓建这个人怎么用，他还要再仔细的斟酌。 第562章 石兰跑了 夕阳垂落。 尖山咀生产队处处升起炊烟。 几个其他生产队的人拎着东西气势汹汹的走进了生产队，惊扰了生产队的鸡鸭狗猫，咯咯汪汪的叫声不绝于耳。 几人中，为首的正是王二虎和王富，王富的脸上有挺长一道血痕，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人挠的。 后头的四人，两女两男，两个女的都是三十岁上下，脸上的神色极为不好，倒是另外两个男的，神情有些复杂，隐隐的还能看出几分担忧。 “姓石的，家里有喘气的没，有喘气的站出来。” 到了石大根子的家门口，王二虎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王二虎身强力壮，一身腱子肉，喊话嗓门也大，这一嗓子喊出来，半个尖山咀都能听到，正是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人，听到动静，好信儿的都扔了饭勺子跑到大门口来看热闹了。 上次王二虎和王富是到苏大山家直接带走石兰的，看到的人不算多，所以，一时半会的没人认出来王二虎。 闻秋芬正在家里做饭。 自打发生石兰的那个事，生产队的人看闻秋芬都像看瘟疫似的，走路恨不得都绕着她走，闻秋芬心里不痛快的很，回到家里，石凤和石玲两个死丫头还埋怨她把握不住机会，赔了石兰还没拿捏住江明浩，让她们都跟着丢人。 石大根子就更不用说了，窝囊废一个，自己闺女被人欺负到那个份上，愣是连面都不露，对她倒是能耐的很，吆五喝六的。 呸！ 王二虎声音响起的时候，闻秋芬正憋着一肚子气，听到声音，想都没想，拎着饭勺子就冲出了屋。 “喊什么喊？什么东西在俺家门口鬼叫唤，猫叫秧啊？” 闻秋芬骂完才朝着门口看。 门口的人闻秋芬都不认识，但是看到一脸横肉、怒目圆睁的王二虎，闻秋芬心里多少有点毛。 “你们是啥人？到俺家来.......来干啥？” 闻秋芬攥紧手里的饭勺子，随时准备跑路，她听说了最近有个啥啥杀人团伙流窜到云省了，这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大妹子，你就是石兰的娘吧？” 就在此时，王富走了上来，笑眯眯的问道。 面由心生，王富本身不是个好人，哪怕笑着，也不像是个好人，所以，闻秋芬警惕性更高了。 “你们要干啥？石兰早就嫁人了，你们要找人去马家沟生产队找。” “大妹子，咱们可是亲家啊，我们头回登门，大妹子不能连口水都不给俺们喝一口吧！” 听到王富说和自己是亲家，闻秋芬不仅没觉得放松，反而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你们......大兰子呢？你们来干啥？” 闻秋芬的第一想法是石兰肯定是又惹啥臊了，人家这是上门找麻烦来了，她恨不得揪住石兰狠狠打一顿，都被带走了还不安生，她闻秋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石兰那个小贱人。 “大妹子你就别演戏了，石兰不是回娘家了嘛！俺们来接她回去，这都结婚的人了，总往娘家跑可不对，你说呢大妹子？” 闻秋芬激灵一下子。 跑回家来了？ 不可能，家里就这么大个地方，要真是回来了她不可能没看着啊，再说了，石兰上次看她的眼神跟要杀了她似的，还能回来？ “谁是你大妹子？石兰没回来，你们爱哪找人哪找去，走走走，出去，俺没时间搭理你们！” 闻秋芬挥手撵人，但是下一秒，就被王二虎给吓着了，王二虎攥着拳头，眼珠子里冒火，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似的，吓的闻秋芬差点没直接摔过去。 “大妹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啊？石兰的性格还真是和大妹子一个德行，二虎，既然你岳母大人不把人交出来，你就进去找吧，那是你媳妇，谁拦着也不好使！” 王二虎嗯了声，推开闻秋芬就往屋里走。 “你干啥？你给俺站住，你......石大根子，你快出来啊，死屋里了？你媳妇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你个窝囊玩意，你出来啊！” 石大根子早就听着动静了。 他原本是坐在炕上摆小牌的，听到动静，又透过窗户看着了跟恶鬼似的王二虎，石大根子就趿拉着鞋从后门走了。 那败家娘们，一辈子咋咋呼呼的，给自己生了一窝赔钱货，还没一个省心的，想让他替这帮赔钱货出头？ 没门！ “俺们也进去搜！” 跟着来的两个女人脸上怒气不减，也不管王富和闻秋芬同意不同意，直接就冲了进去。 因为心里冒着邪火，这些人手下一点不留情，锅碗瓢盆被扔了一地，被垛也都推倒了，扔在地上还觉得不解恨，又用脚碾了几下才算完。 “俺是做了啥孽啊？咋生了个这么个丧门星啊，都出门子了还祸害家，俺的命咋这么苦啊，男人男人不是个东西，闺女闺女也都是怨种，老天爷啊，你是瞎了眼啊，呜呜呜.......” 闻秋芬坐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另外两个跟着来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上前一步站到了王富身边。 “叔，看样石兰是真没回家，好歹也是亲家，别把脸彻底撕破了，差不多让二虎出来吧！” “她一个妇道人家，没钱没吃的，不回家能去哪？二虎好容易找个媳妇，你就眼瞅着你二虎哥继续打光棍，绝后？” 王富阴嗖嗖的说道。 “可是......” 男人叹了口气，他这个堂叔就是个混不吝，说多了反而更不好，没准还跟他翻脸，回头讹上他，他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反正二虎是不能打光棍，石兰要是找不着，这家不是还有俩没出门子的闺女嘛，黄花大闺女，比石兰那个二手货强的多，大妹子，你要是不把石兰交出来，那就给你那俩闺女拾掇拾掇，挑一个送俺家里去吧！” 听到王富的话，闻秋芬瞪大了眼珠子。 “大妹子可别跟俺说不行，俺们爷俩反正在生产队也没事，大妹子这院看着挺宽敞，够俺们爷俩住的，啥时候大妹子把人交出来或者把那俩丫头送一个给俺当儿媳妇，俺们再回去，否则.......” 王富啧啧两声，看向闻秋芬。 眼神像狼，也像毒蛇，既凶悍又阴森，闻秋芬吓的差点尿裤子。 第563章 要换黄花大闺女 “石大根子，你个杀千刀的，你媳妇闺女都要被人给逼死了，你还猫在屋里装孙子，你再不出来这个家就让人给占了啊！哎俺的天老爷啊，俺的命咋这么苦啊.......” 闻秋芬拍着自己的大腿，把大腿拍的啪啪响。 她知道石大根子怂，所以才想用这样的办法把石大根子逼出来，但闻秋芬怎么都想不到，石大根子早就已经出去了，现在这个功夫人已经到了毛沟河边，正蹲在背风的石砬子下头抽旱烟呢！ 王富自然是不怕闻秋芬，一个老娘们，除了嚎啥能耐没有。 “爹，没人！那小娘们不会跑了吧？” 王二虎把老石家里里外外，旮旯鸡脚都翻了一遍，别说石兰一个大活人，就是个耗子也绝对藏不住。 “跑了也没事，俺刚才跟你岳母说了，石兰跑了，她还有俩妹子，都是不到二十的黄花大闺女，等下你自己相看相看，看上哪个咱直接弄回家！” “爹，俺就要石兰！” 王富瞪了王二虎一眼，心道这儿子真是傻冒腔了，那二手货能有黄花大闺女好？ “二虎，等下那俩丫头就该回来了，你眼睛精着点，屁股大的能生儿子。” 王富像是没听到王二虎的话，兀自嘱咐道。 “俺就要石兰，啥黄花大闺女俺也不要。” 王二虎犯了犟。 王富在心里骂了声小骚货。 这才几天啊，那小骚货就让儿子和他离了心，以前那几个儿媳妇，王二虎根本就不当回事，他说咋着就咋着，偏这个二手货手段倒是高，把自己这个儿子弄的五迷三道的，愣是给那小骚货把门给开了，结果，就喝个水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俺要去找石兰！” 王二虎拔脚就走。 “你给俺站住，王二虎，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俺王富就没你这个儿子，打你娘没了，俺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你可倒好，四十了，还没给咱老王家留个种，俺为的啥，俺还不是为了让你老了老了身后有个人？” 王富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只要他搬出自己死去的老婆子，王二虎就没辙。 果然，王二虎没再继续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来。 “你们谁啊？来俺家干啥......” “老四，你赶紧跑，赶紧跑啊.......” 听到石石凤的声音，闻秋芬顾不得其他，赶紧扯着嗓子对外头喊。 “娘？” 但石凤哪知道院里发生了啥事，听到她娘的话不对劲，不仅没走，还迈步走了进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老娘坐在地上，脸上鼻涕眼泪一堆，旁边还站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一个眼神贼溜溜阴沉沉的老男人，石凤下意识的就要往外跑。 “你站住！” 但下一秒，石凤的胳膊就被王二虎给抓住了。 “四丫头，往哪跑啊，都到家了，还出去？” 王富上下打量着石凤，这黄花大闺女就是好，闻着身上的味儿都好闻，比起石兰，这丫头虽然没有那股子风骚，但身材丰腴，胸大屁股圆，一看就是个能扛得住折腾的。 “你什么人？你......你要干啥？” 王富的眼神让石凤既恶心又害怕，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胸口。 “丫头，你别害怕啊，俺是你大姐的公爹，按理你还得给俺叫声姨夫，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啥？” 听到王富的话，石凤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可王富的眼神仍旧她极为不舒服。 “这是你姐夫。” 王富指了指王二虎。 “呸，俺家早就跟石兰断了关系了，俺可没有什么姐夫，你们走，俺家不欢迎你们！” 石凤下意识的以为，是石兰吃里扒外，带着这家子人来家里打秋风，所以，态度倒是很硬气，不过她扫了一圈没看到石兰。 “娘，石兰呢？你不会把她给藏起来了吧？俺跟你说，你可别犯糊涂，石兰就是个丧门星，你要是把她给藏起来了，咱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 江明浩第一个就不能放过他们。 听到石凤的话，闻秋芬一阵心寒，她生的这五个闺女，就老二还算听话，但又木讷的很，从小到大一句好听的话不会说，剩下的几个，都是白眼狼。 这死丫头看自己坐在地上，满脸都是眼泪，都不说关心一句，都是随了她们那个死爹。 “还是丫头明白事理，大妹子，你看到底是你把人交出来，还是俺.......嗯？” 王富转了转眼睛，扫了石凤一眼。 “俺不活了，俺去死，俺去死......” 忽然闻秋芬从地上跳起来，一边喊着去死，一边抓住石凤的胳膊，推着她往外跑。 “快跑，要不就跑不了了，跑啊！” 闻秋芬再心寒，也不想让自己的闺女被这样的人家给强娶了，不，算不上娶，而是抢，即使回头她去报了案，石凤的名声也没了，所以，闻秋芬这个举动也算是尽了她的全力了。 “想跑？没门！” 不等石凤动弹，王二虎就再次抓住了石凤。 “你放开俺，拿开你的臭手！” 啪！ 石凤万万没想到，王二虎竟然给了她一个耳光。 石兰是个泼辣的，石凤更是，从小到大，就没人打过她，现在被人甩了耳光，石凤自然不能忍，伸手就要还回去，但王二虎人高马大又强壮如牛，别说回击，石兰连胳膊都动弹不了。 “二虎，既然你岳母不通人情，那咱们也就不用跟她讲人情了，这丫头长的壮实，是个好生养的，带回去吧！” 听到王富的话，石凤这才明白刚才王富话里的意思，他们是要...... “救命啊！救命啊！” 石凤扯开嗓子大声呼救，这里毕竟是尖山咀，她就不信，这些人敢把她这么堂而皇之的掳走。 “干啥？干啥那这是？” 陈富贵气喘吁吁的进了院，身后还跟着好十好几个社员。 “大根子媳妇，这是咋回事？” “队长，你可算是来了，俺没法活了，这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里来了啊！” 看到陈富贵，闻秋芬知道撑腰的来了，立刻又哭嚎起来。 “憋回去，俺问你话呢，这是咋回事，这都谁啊？” 陈富贵不认识王富和王二虎，这话又不好直接问，只能让闻秋芬说。 “他们是大兰子的男人和公爹，刚才进院就让俺把大兰子交出来，自打大兰子去了马家沟，俺就没见过人，俺还没跟他们要人呢，他们倒是找俺来了，队长啊，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啊，还要把俺家四凤给抢回去，老天爷啊，真是没法活了啊！” 陈富贵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事是自己婆娘给牵的线，这出了事，他陈富贵也脱不了关系啊！ 第564章 动刀子 “咳咳......大哥，俺是尖山咀生产队的队长，俺姓陈。” 陈富贵干咳了两声，看向王富。 “陈队长，你来的正好，俺们爷俩大老远从马家沟过来，是来接儿媳妇的，结果这大妹子撒泼打滚的就是不放人，你得给俺做主，这嫁出去的闺女哪有总往娘家跑的，你说是个理不？” 王富的心态好的很，面对陈富贵，一点紧张也没有。 “陈叔，不是这回事，他们要把俺弄到马家沟去，说是顶替俺姐，叔，他们这是犯罪啊！你可要给俺做主！” 不等闻秋芬说话，石凤先开口。 “大哥，这是......石凤丫头说的是真的？” 听到石凤的话，陈富贵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如果他们真是来找石兰的，那他说不出别的，就是真和闻秋芬一家子起了点冲突，他也只能劝劝，毕竟这是家务事的范畴。 在农村，亲家之间有摩擦太常见了，别说他一个生产队长，就是公社书记来了也是一样，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可要石凤说的是真的，那性质可就变了！ “陈队长，石兰是他们老石家的闺女，嫁到了俺们老王家，那就是老王家的人，死了也得埋在俺们老王家的坟地里，现在这石兰跑了，人影不见，俺们不到家里来找去哪找？大妹子死活不交人，俺们也是没招，反正都是他们老石家的闺女，石兰也行，石凤也行，总之俺们不能空手回去吧？” 听到王富的话，陈富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是要耍流氓啊！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石兰咋到你家当儿媳妇的你心里没数吗？再说了，人是在你们家没的，按理说要找也该是娘家去找你们要人，俺还没听说过来娘家要人的，更别说要把人家闺女强行给掳走的，像四丫头说的，你们这是犯罪！” 陈富贵脸色沉了，但话还是留了余地的。 毕竟这事他不想往深了掰扯，不想把自己媳妇给扯出来。 “犯罪？陈队长，给俺们保媒拉纤的是你媳妇吧？咋地，这当媒婆的光顾着扯线，人没了她不管？” 怕啥来啥，王富还真就拿戚芳说事了。 在农村，媒婆这个行当是个积福的，做的好的确是不错，过年过节的新人也会上门拜年，拎点东西，表达谢意，但如果双方出了啥问题，媒婆也很可能跟着倒霉。 前两年，公社就有对新人因为女方背着男人找汉子，结果闹出了人命，男人杀了媳妇后觉得不解恨，又冲到媒婆家把媒婆抹了脖子。 “放屁！俺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他们小两口屋里的事啊？再说了，小两口闹点矛盾，石兰想不开出去转转，咋地，不行啊？你们整的这出是要干啥？俺给你们保媒还保出毛病来了？” 就在此时，戚芳急匆匆的赶到了，正好听到王富的话。 戚芳和陈富贵可不一样，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敢和人拼命的女人，王富这么说，她肯定不能惯着，所以人还没露面，声音就先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大妹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好听了，要不是你当初拍着胸脯说石兰是个好的，能跟二虎好好过日子，俺家能捡那双破鞋？二虎前头找的三个女人，哪个不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呸！真是不要脸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还清白大姑娘？你家啥情况自己心里没数吗？前头三个都是咋死的用俺说吗？” 戚芳气的狠了，也不管这事说了会有啥后果，铛铛铛的说了一通。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别怪俺爷俩不给你们留情面了，俺们老王家就剩俺们爷俩了，要么就把这丫头带回去替她姐给二虎生儿育女，要么就俺们今天就是死在这，也得拉她当垫背的！” 说完，王富竟然从后腰上抽出了一把杀猪刀，直接抵在了石凤的脖子上。 “啊！” 石凤吓的尖叫一声，裤裆里涌出一股热流。 院里的人也都变了脸色，谁都没想到这个王富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很明显，王富是做好了准备来的。 “你你.......王富，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没啥说不通的事，你快把刀放下！” 陈富贵吓的声音都变了，但好在经过这一年左右的锤炼，倒是没至于像以前一样吓的昏过去。 “叔，你把刀放下，这不是闹着玩的嘞！” 跟着王富一起来的老王家旁支的侄子也被吓的不轻，这一道上他都没注意王富腰上竟然别着刀，这要是弄出人命来，他们老王家的祖坟都得冒黑烟。 “闭嘴！俺刚才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要么你们把石兰给俺交出来，要么就让俺们把这丫头带走！俺手上这刀可是刚磨的，快着嘞！” 王富和王二虎长相不同，王二虎是人高马大，王富则是矮小精干，有股子阴森的劲，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人怀疑他是在吓唬人。 戚芳也吓坏了。 她也没想到这个王富是个疯子，早知道她当初绝对不会跟小江提议把石兰给这家子。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石凤就在他们手里呢，那刀闪着寒光，只要王富手上一个不注意，石凤的脖子就得两截了。 虽然尖山咀也有不少社员在场，可大家伙都是普通社员，谁也没这个本事能从王富手里把刀抢过来，即使有胆子也怕一个不慎把石凤给误伤了，万一真是误伤出人命来，那就惨了。 王富显然也把众人的心思都揣摩的很清楚，所以他一点不着急也不害怕。 “叔，你放开俺吧，俺求你了.......呜呜呜.......” 石凤真的吓的胆都要破了，但她比一般的女孩还能勇敢点，知道示弱跟王富求饶。 “丫头，只要你跟着俺回家，俺不会伤你的。” “俺不去，俺......” 石凤怎么敢答应，她现在都在想，石兰是不是已经被这爷俩给杀了，所以他们又来家里打她的主意，这样的人家她是绝对不会进的，太可怕了。 “既然你不去，那就别怪俺了。” 王富手上用了劲，虽然没把刀子抹到脖子上，但手腕用力，也让石凤呼吸吃力，脸很快憋的通红。 “江知青！”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顿时，所有尖山咀的社员都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转身，让出一条道，江明浩一步步的走进院里。 第565章 父子翻脸 “江明浩，你救救俺！” 石凤努力的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江明浩的到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小江，这......你可别冲动啊，这老东西真能下狠手！” 看到江明浩要上前，陈富贵赶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嘱咐江明浩。 退一万步说，石凤死了的确可惜，可要是死的是江明浩，那陈富贵宁愿救不下石凤。 都是人命，可在陈富贵眼里，江明浩的人命要值钱的多。 “王二虎，你的想法和你爹一样？” 江明浩没有直接跟王富说话，而是看向王二虎。 王二虎一直没啥动作，也没说话，整个过程中都是王富在主导，此时，听到有人问自己话，王二虎这才回过神看向江明浩。 “俺就想要石兰。” 王二虎看着有点不太灵光，这一点从那天晚上王二虎和王富的对话里江明浩就察觉出来了，此时江明浩就更加确认了这件事。 “你让你爹把石凤放了，我给你把石兰找回来。” 听到江明浩的话，王二虎木木的眼神倏的亮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把石兰给俺找回来？” “我人就在尖山咀，我要是找不着，你可以随时到我家去要人，而且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爹应该知道，你可以问你爹，我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江明浩一出现，王富的心就有些慌。 此时看到江明浩的眼神朝着他看过来，他别过脸。 “二虎，别听他的，先把这丫头弄回去，让他们拿石兰来换，俺们不能干赔本的买卖。” “你爹不放人，我是不会帮你去找人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明浩的语气很平淡，明明是威胁的话，可是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生气或者害怕慌乱。 王二虎看着江明浩，不大灵光的脑袋努力的转着，思考着江明浩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 他真的很喜欢石兰，那娘们会的花样特别多，以前那三个女人加在一起也没有石兰一个人好，他就喜欢石兰。 “爹，你把她放了，俺不稀罕她。” “二虎！你不听爹的话了？爹这是为你好！” “俺就要石兰，爹，都赖你，非要天天折腾石兰，否则她咋能跑，就赖你，以前那三个你愿意咋折腾就咋.......” “闭嘴！王二虎，你个大虎比！” 王富急了。 “俺反正就要石兰，你把她给放了.......” 王二虎说完，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富的手腕子。 王富六十了，即使身体还不错，但跟人高马壮的王二虎是没法比的，王二虎根本不用多大劲，就把王富的手腕子捏的完全使不上劲，手里的刀直接被王二虎给抢了下来。 “你这个煞笔，败家东西！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狗犊子！” 王富被气的破口大骂。 得了自由的石凤直接就奔着江明浩而去，想要扑到江明浩的怀里，但是江明浩根本不给她机会，脚步一挪，石凤就扑了个空，差点撞到洋井上。 “你这辈子就活该打光棍！” 王富把手腕子挣出来，扔下句狠话就要走。 “想走？这尖山咀是你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把他给我拦住！” 王富手里没了刀，自然也没人怕他了，之前没敢上手的社员听到江明浩的话，立刻把王富给拦在了院里。 “你什么意思？” 王富扭头看向江明浩。 “意思就是石兰没找到之前，你不能离开尖山咀！” “笑话！那小娘们一辈子找不着，俺在尖山咀待一辈子？” “只要她活着，我就能找到，当然，如果我找不到，就证明.......你就等着偿命吧！” 陈富贵的眼皮子飞快的跳了一下。 小江这话啥意思啊？ 石兰不会是........ 呸呸呸！ 不能不能不能！ 陈富贵接连在心里否认三连，尖山咀可不能再出啥事了，虽然石兰那丫头的确是个祸害，可也罪不至死。 “你带着他们先回马边沟吧，回去给你们余队长带个话，让他抽时间来尖山咀一趟。” 江明浩没再理会王富，转头看向王二虎。 “俺爹也得回去！” 王二虎直勾勾的。 “我帮你找石兰的条件就是你爹要留下，你自己考虑吧，是让我帮你找石兰还是带你爹回去。” 王二虎没有立刻回答。 “王二虎，你个二愣子，石兰一共跟你几天，一个臭婊子一个你爹，你还用想？” 王二虎的犹豫让王富暴跳如雷。 这一院子的人他谁都不怕，可是只要一对上江明浩的眼神，他就觉得心里发慌。 “那俺等下再跟着余队长来。” 王二虎犹豫了之后选择了石兰。 “王二虎，你个龟儿子，老子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你他娘的脑子灌大粪了，老子养了你四十年比不上跟那臭婊子睡几天，你不得好死！” 王富气的要爆炸，张嘴就骂，但王二虎就像没听着一样，直接往外走。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俩妇女看了江明浩一眼，也跟着王二虎走了，看都没看王富一眼。 两个男人走的更快，不等王二虎出来，就已经走出了十几步。 现在，院里只剩王富一个马边沟的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王富，虽然他们都不待见石兰，但再怎么着石兰也是尖山咀出去的，再怎么说，一个人敢拿着刀在尖山咀行凶，那这人就是尖山咀的公敌，能给他好眼色才怪了！ “你们要干啥？” 看到尖山咀的社员把自己围住，王富胆子再肥，也有点怕。 “把他捆了关牛棚去。” 江明浩一发话，社员立刻行动，现在江明浩的话在尖山咀就是圣旨，话落地必然有结果。 王富自然不能乖乖听话，但一个六十岁的干巴老头，怎么可能是年轻社员们的对手，三下五下就被捆成了粽子，推搡着往牛棚走。 “小江啊，可吓死俺了！你要是不来，俺怕是吃不上今年三十晚上的饺子了！” 陈富贵跟江明浩说道。 “瞅你那怂样，小江啊，是婶子没处理好这事，俺也没想到这王富是这样的人，差点没整出人命来，都怪婶子！” 戚芳白了陈富贵一眼，紧跟着说道。 “这和婶子没关系，婶子别多想，我还有事要麻烦婶子。” “啥事？” 戚芳想要将功折过，所以支棱着耳朵等着江明浩的话。 第566章 老天注定让他插手 “婶子，你去打听一下王二虎之前的那三个媳妇都是咋死的？还有都是怎么嫁给王二虎的？打听的越细越好。” 戚芳一听这话，就品出了味。 小江这意思不会是....... 不会不会不会！ 那王二虎傻不愣登的，不可能会演戏，人要是真那个了，他们遮掩还来不及呢，敢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来闹？ “行，俺这就去！” 戚芳来之前正在家里做饭，但是出了这事，还哪有心思做饭，气都气饱了。 戚芳急匆匆的出了院。 “石兰回来过没？或者托人给你们捎过口信没？” 戚芳离开后，江明浩又转头看向闻秋芬和石凤。 “没......没有。” 经过上次的事，闻秋芬对江明浩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恐惧，加上刚才受到的惊吓，此时的闻秋芬看着挺可怜，人也萎靡的不像话。 “俺也没有。” 江明浩的视线转到石凤身上，石凤也赶紧摇头，但她的眼神深处还是有一丝藏不住的野心。 “你们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下次他们再找上门，不管是把刀架在谁的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再出面。” 说完，江明浩就抬脚往外走。 “石大根子，你个天杀的，你媳妇闺女都要被人抹脖子了，你个缩头乌龟，俺跟你拼了！” 江明浩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闻秋芬的叫骂声。 扭过头，看到石大根子从屋里出来。 对于石大根子，江明浩没什么印象，但从这两次的事情能够看的出来，这石大根子就是个没本事又极度自私自利的人，很明显石大根子是躲出去了，八成看到王二虎和王富都离开了，这才回来。 “嚎什么嚎？丢人现眼的！” 石大根子不耐烦的骂道。 “队长，让你看笑话了！俺家这娘们就是能咋呼！” 转过头看向陈富贵，石大根子脸上又堆起了笑。 “大根子，你啊......算了，你们家里的事俺也不好多说，俺走了！” “队长慢走，慢走啊，有功夫到家里来串门！” 陈富贵懒得看石大根子，听到这话，连头都没回。 身后，很快响起了石大根子的骂声闻秋芬的哭嚎声还有石凤的尖叫声。 这一家子啊！ “小江，这事咋整啊？咱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人给扣了啊，回头余连水找过来，俺这也不好说啊！” 虽然经过这一年半载的锤炼，陈富贵心理素质比以前好了不少，但这胆子和器量跟赵勇和石大满还是没法比，甚至比不上华良。 “队长的意思是把人放回去？” “额......俺不是这个意思，咱毕竟不是衙门，不管王富咋地，那咱也没权利处置不是？” “那队长觉得怎么处置好？” 江明浩停下脚步，看着陈富贵。 这半年来，因为日子过的舒心，陈富贵整个人的状态比以前好了不少，看着年轻好几岁，但被江明浩这么一打量，陈富贵原本挺的笔直的脊背立刻就塌了。 “俺没想法，没想法......小江，你让你婶子去调查那个事，是不是怀疑石兰她被......” 陈富贵先是摇头否认了自己有想法，然后又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问道。 “不知道，队长，王富那你安排人看着，人要是看不住，以后麻烦大着呢！” 江明浩不想跟陈富贵说太多。 陈富贵这个人，听话倒是听话，但是没城府，也没胆识，做事瞻前顾后，江明浩在身边盯着的时候还好，一旦离开了江明浩的视线，就很容易现出原形。 所以，江明浩故意把话说的严重。 “行，俺这就去安排！” 听到会有大麻烦，陈富贵立刻打起了精神，也不再跟江明浩旁敲侧击的打听这打听那了，急急忙忙的朝着牛棚的方向走去了。 江明浩的脚步则慢了下来。 是社员跑到家里通知他这个事的，按理说这件事江明浩不应该插手，毕竟石兰是他做主送到马边沟的，连闻秋芬这个当娘的都默许了，真要追究起来，他也没什么责任。 但江明浩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件事，前世里他得知了江月被包淑芬和王大春两口子卖了配冥婚后，专门找人咨询了关于配冥婚的事，更是想法设法的找人想要找到江月的遗骸，所以，得到的消息就非常的多。 其中一个消息就是白山公社一个生产队有其他城市来的人去刨坟，说是家里的闺女被拐卖到了那个生产队，结果一打听被拐卖的闺女已经死了，家属就要刨坟。 家属应该是有背景，这一刨坟不要紧，一下子从坟堆里刨出来好几具尸骸，验尸结果表明，其中一具是家属寻找的闺女，另外几具也是年纪差不多的女性，最可怕的是，这些尸骸上都有骨折的痕迹，更有甚者还有中毒致死的痕迹。 家属自然怒不可遏，要把这件事彻查到底，总之这个事闹的沸沸扬扬。 但当时江明浩心里只想着找到江月的遗骸，对这个事一听一过，没有多往心里去，可就在他听说王富和王二虎带人到老石家来闹的时候，这件事就忽然浮现出来了。 尽管不确定，可江明浩却不能不管，他不会上赶着去做什么人间判官，也没有什么惩恶扬善的追求，但这个事既然让他遇上了，那就是天注定。 看来他又得联系一下高徐昆了。 这个事正好是高徐昆管辖的范围。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夕阳已经彻底消失了，夜幕张开臂膀，将远山近景全都环抱在怀，视野所及，黑蒙蒙一片。 回到家，苏美秀几次欲言又止。 “没事，你带着孩子早点睡吧！我等等看，看马边沟的余队长今天晚上会不会过来。” 江明浩知道苏美秀想问什么，但他没办法说。 虽然经过上次的事情，苏美秀对石兰的感情算是彻底冷了下来，可如果要是真知道石兰出了什么事，对苏美秀而言仍旧会是个不小的打击，所以，江明浩只能假装不懂苏美秀的眼神。 但余连水并没有来。 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余连水才和王二虎还有昨天曾经跟着一起来过的王家亲戚王磊三人一起到了尖山咀的大队部。 陈富贵昨天一晚上没睡好。 戚芳出去打听消息，晚上就在马边沟的亲戚家睡了，陈富贵起的很早，连饭都没吃，就去牛棚走了一圈。 看到王富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等到了余连水几人。 第567章 打太极 “余队长！真是多少年没见了，上次跟余队长见面还是公社开大会的时候，一转眼三四年了吧？” 看到余连水，陈富贵调整了一下心态，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虽然马连沟和尖山咀离的并不算远，但陈富贵本身就不是个爱交际的人，加上余连水这个人性格也很低调，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陈队长！” 余连水也笑着迎上来，但是笑的多少有点勉强。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王二虎像个门神似的杵在他家门口，昨天杵了大半宿，他家里媳妇、儿媳妇、闺女一半人口都是女的，王二虎一个大老爷们杵在门口，实在不像话，劝又劝不动，余连水只能妥协。 “走走走，进屋坐！” 陈富贵从牛棚出来就安排社员去喊江明浩了。 这个事还是得让江明浩出面，毕竟他也不知道江明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余队长，俺听说去年你们生产队收成特别好啊，比往年多打了两千多斤粮啊！” 陈富贵并不想在江明浩没来之前跟余连水说王富的事，恰巧这也是余连水的想法，余连水还没想好这个事怎么办好。 “没有那么多，一千三百多斤。” “那也不少了啊，俺们尖山咀这都好几年没增产过了，要说也是余队长领导的好，你们马连沟的水也好，社员再卖力气，多打粮是正常的。” 陈富贵还是会说话的，捡好的唠呗，好话谁不爱听。 “都是正常上工，没啥领导部领导的，倒是你们尖山咀生产队，这一年可是热闹的很，俺在队里三天两天就能听到你们生产队的事，陈队长本事真大，白石县几十个生产队也没见哪个生产队自己建学校的，光是这一点，就没人能比得上啊！” 俩人走的是一个路子，捡好听的话说，尽量不把话唠死，唠死了就得往正事上说。 “哈哈，余队长这话就严重了，俺这......” “余队长，俺爹还在他们这呢！你赶紧说正事吧，俺还得让那个姓江的知青帮着俺把石兰找回来呢，你别忘了正事！” 不等陈富贵继续把好话接上茬，王二虎吱声了。 余连水心头烦躁的很。 要说他这个队长当的也真是不容易，别的不说，光是这个老王家就把他折腾的够呛，前前后后娶了好几个媳妇，而且来路还都不咋正常，王富和王二虎这爷俩，一个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一个缺心眼愣头青，那几个媳妇到他们家最长的一个也就活了二年，最短的那个就活了半个月，说是上吊死的，但....... “二虎，俺今天来就是跟陈队长说这个事的，你着啥急？陈队长，俺呢是想打听打听，你们为啥把王富给扣下，按理说不管王富犯了啥错，你们生产队也不应该把人就这么扣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余连水到底没等到完全想好对策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话是这么说，但昨天王富拿着刀要杀人，还要把人家石兰的亲妹子给抢回家去，这是啥行为？这是犯罪，俺陈富贵虽然没披着官衣，但好歹也是这尖山咀的生产队长，不可能看着王富把俺生产队的社员给杀了啊，你说是这个理不？” “那人不是啥事没有吗？没事你为啥还把俺爹给绑了？” 王二虎瞪着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陈富贵，把陈富贵看的心里直突突，真怕这个王二虎跟他爹似的也从后腰掏出把刀来。 “这......” 陈富贵卡壳了，本来这个事他也是不赞成的，但小江坚持他也没法，现在被王二虎这么当面质问，他一时真是不知道咋说。 “在法律上，有种罪名叫杀人未遂，哪怕人没死，也一定是犯罪，一样要判刑，王富昨天犯下的罪过可不止杀人未遂这一项，强迫妇女、私闯民宅、持凶伤人，随便拿出一样来，都够判个十年八年的。”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江明浩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陈富贵悬着的心噗通一下归了位。 余连水则是扭头认真的看向江明浩。 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文质彬彬.......余连水把自己知道的几个四个字的词都掏出来放在了江明浩身上。 “余队长，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俺们尖山咀生产队的小江，江明浩，小江啊，这是余队长，马连沟生产队的。” 余连水立刻站了起来。 虽然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对江明浩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的，话说尖山咀之所以能够一下子成为白山公社风头最盛的生产队，就是因为江明浩。 难怪这个年轻人看着这么顺眼，光是江明浩三个字就能值他之前所有的那些四个字的词。 “余队长好！” “好好好，小江同志好！” 余连水跟江明浩握了手，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当他的视线扫到一旁的王二虎，那点子激动之情顿时消失无踪。 “小江啊，余队长刚才问俺为啥要把王富给扣下，正好你来了，你跟余队长说吧！” 陈富贵一推三六五。 他早就说要把这个位置让给江明浩，他退居二线，小江死活不答应，看吧，这有啥事还不是得小江出面？ 看来，他还是得想想办法，让小江把队长这个班给接过去。 “余队长，我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王富昨天在尖山咀闹腾的动静不算小，如果不是阻止的及时，那可能真就出了人命，我本意是想直接报案让公安来处理，但如果公安过来，这个事可就严重了，余队长说呢？” “那倒是，不过.......” 余连水也不知道他要不过什么，跟陈富贵面对面说话还好，他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可是面对这个年轻人，他就觉得很多话不好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江知青，你刚才说的那些俺不懂，俺就知道俺爹没杀人，也没人咋地，那就不算犯法，在马连沟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余队长也没说过俺爹一个不字！” 王二虎的话让余连水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他不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再说了，王富再怎么闹腾在马连沟也没说拿刀杀人啊！ “你爹在马连沟咋样跟我没关系，余队长怎么处置我也不感兴趣，但是在尖山咀，持刀杀人绝对不行，哪怕只是亮出了刀子，在我这也过不去！” 江明浩看向王二虎，明明身高不如王二虎，长的更不像王二虎那么凶神恶煞，但屋里的人却都被江明浩身上的气势骇住了。 第568章 奔着大案来的 “你啥意思？你这意思是不放俺爹了？” 王二虎的眼珠子红了。 这王二虎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并不是个傻子，至少比起刘傻柱要正常的多，可是刘傻柱内心干净，智商像孩子，心也干净的像孩子，王二虎明显是被王富洗脑了，性格暴躁易怒，唯王富是从。 “你爹没告诉你，石兰去哪了吗？” 听到江明浩的话，王二虎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江明浩这话的意思。 “你想要找到石兰，就不能急，你爹虽然在牛棚子里，但没断他的吃也没断他的喝，除了动弹不了，什么都不影响，等有了石兰的下落，也许你比我更想把你爹捆住也说不定。” 江明浩的话让陈富贵心里的猜测慢慢具象化，余连水则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江明浩这话的意思。 “我们等等吧，等等可能就有石兰的消息了！” 江明浩看了王二虎一眼，兀自站到了门口的位置，能够一眼看到大队部外面的空地。 王二虎的脑袋像团浆糊，想要理清楚江明浩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可是脑袋实在不够用，咋想也想不出来，但他的确是很想找到石兰，他是真的稀罕石兰。 以前那几个媳妇，虽然长的也都不错，可他不喜欢，所以他爹咋对待她们他不关心，就是个女人呗，但石兰不一样，只要他爹一碰石兰他就很生气，因为这个，他和爹已经翻过两次脸了。 因为有石兰这个事吊着，王二虎倒是没继续暴躁，也不坐着，抱着膀子蹲在北屋小仓库的门槛上，眼珠子来回的转，不知道在看什么。 余连水也没心情和陈富贵说话了，满脑袋都是问号，虽然不知道江明浩等的是啥，只觉得心里头有些慌。 陈富贵倒是放松了，反正有小江在，啥事都不是事。 昨天他还担心的睡不着呢，可转过眼的功夫，陈富贵又想通了，那过去出的事哪个不比这个吓人，结果都是虚惊一场，他啊，还是心态不行，有小江坐镇，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临近晌午，汽车声响起来。 伴随着吱嘎一声，吉普车的车门打开，高徐昆走下了车。 这一转眼，他都多长时间没来尖山咀了，还怪想的嘞！ “小江啊！” “高队长！” 江明浩就站在门口，所以高徐昆一进门他就看到了。 “哎呀高队长！” “陈队长！” 陈富贵也认识高徐昆，毕竟之前他们也没少打交道。 高徐昆穿着警服戴着大盖帽，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警服戴大盖帽的公安，所以，即使余连水不认识高徐昆也能知道对方的身份，略微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 刚才小江不是说不报案吗？ “小江，啥意思？这一大早我接到陈军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要报案，让我来一趟，这.......” 高徐昆扫了一圈，没感觉像是出啥事的样啊！ 高徐昆是压低声音说的，毕竟他能来都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哪怕不是啥正经事，只要小江开口，他是必须到场的，所以在没清楚情况的时候，高徐昆自然没有明着问。 “高队长，可能是个大案，比王大春和包淑芬那个案子还大的案子！” 高徐昆浑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吓的，是兴奋的。 他这都要闲出鸟来了，天天窝在队里，翻资料看资料，翻卷宗看卷宗研究卷宗，那卷宗都被给翻的薄了一层。 “不过我目前还不确定，高队长先等等，等戚婶子从马连沟回来的，问问再说。” 高徐昆连连点头。 对于江明浩说的不确定，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啥不确定，只要小江说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大案了。 想到马上就要办大案，高徐昆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王二虎一直盯着高徐昆和另外两个公安看，眼睛里带着点类似野兽一样的凶悍和野性，高徐昆回头看到王二虎的眼神，还被吓了一跳。 这谁啊？ 屋这么大，哪不能待，非得蹲旮旯犄角里？ 再说，这人长的可真是够凶的，不会小江说的大案就是这小子干的吧？ 这么一想，高徐昆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摸了下后腰上别着的警棍，还行，真要出情况，这警棍好歹能挡一阵。 等着戚芳的功夫，陈富贵就拉着高徐昆说闲话。 主要也是打听打听高徐昆在县刑侦队咋样，工作咋样，家里咋样，孩子咋样等等。 高徐昆一边回话，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盯着王二虎。 戚芳没用几人等太久，二十多分钟后，戚芳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哎呀，先让俺喝口水！” 进了屋，戚芳二话不说，先端了茶缸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一茶缸子水，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这才看向屋里的人。 “高队长啊！你瞅瞅俺，光顾着喝水了！” “没事没事，都不是外人。” 高徐昆摆摆手，他是真不在意这个，他就在意大案。 “小江，俺......” 戚芳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高徐昆说不在乎她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但是余连水和王二虎都在，这话她没法说啊！ “走，出去说！” 江明浩出了屋，戚芳也跟着出去了，高徐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王二虎站了起来，但是两个公安一左一右的站在王二虎跟前，三双眼睛视线交织在一起，王二虎脸上凶狠了几分，却到底没什么动作。 余连水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 他知道戚芳昨天去了马连沟，在戚老五家里住的，他原本没多合计，毕竟戚老五是戚芳的堂姐，以前戚芳也时不时就去，可是现在，看到几人的举动，余连水总觉得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看向陈富贵，想打听一下，但是陈富贵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靠着门框站着，他犹豫了一下，也转悠了两圈后站到了陈富贵身边。 从他们站的位置能够看到江明浩戚芳高徐昆三人，虽然听到三个人说什么，却能看到江明浩和高徐昆的脸色都很严肃，戚芳侧对着他们，神色不清楚，可肢体动作不少，似乎情绪很激动。 “陈队长，嫂夫人昨天去马连沟不是串门子的吧？” “俺不知道。” 陈富贵知道余连水是想从他这里探口风，他才不张这个嘴呢，万一坏了小江的事他可兜不住。 余连水碰了钉子，却不打算就此放弃。 第569章 王富的小算盘 “听说上个死的闺女刚满二十岁，打进门开始就没出过屋子，半个多月人就没了，说是上吊死的，但俺打听着，说那闺女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方，说是上吊，可跟那吊死的人不一样.......” 屋外，戚芳把自己打听来的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戚芳一边说，一边起鸡皮疙瘩，心里也有点犯恶心，这个事她之前倒也听过，可也只是以为那王二虎命硬，克妻，加上脾气不太好，在农村男人打媳妇的事不稀奇，可是这回仔细的打听后，她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高队长，我觉得王二虎之前的那两个媳妇来路都不正，很可能是被拐过来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高徐昆点点头。 他神色微微严肃，按照戚芳刚才说的情况，这个事的确可疑，他可不信什么八字什么克妻，再说了，即使两口子干架，也没有说把人打死的。 “还有石兰，我觉得结果和之前的那三个女人一样，应该是......遇害了。” 戚芳打了个哆嗦。 “小江，不是说人跑了嘛，应该不能吧，看王二虎那样，挺稀罕石兰的，俺觉得不能。” 戚芳心里慌，毕竟人是她作保过去的，虽然当时也是想着让王二虎爷俩好好教训教训石兰，可教训是一方面，她没想过害了石兰的命啊！ “是不是的，调查一下就知道了，那么大个人，就是真遇害了，也不可能被移动太远，高队长带着人去搜搜就知道了。” “嗯，我这就带人过去.......我看屋里那个大个子，状态不太稳定，这个事.......” “没事，我让他去牛棚看王富，你带着人直接去马边沟，屋里的那个是马边沟的队长，让他跟你一起回去。” 高徐昆点点头。 如果小江说的这些是真的，那这可真的又是个大案。 “对了，高队长，你安排人调查一下，最近这几年有没有人口失踪的记录，主要调查下外地人口或者插队女知青。” 高徐昆点点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江明浩为啥让他调查外地人口，但江明浩安排的事肯定有道理。 回到屋里，江明浩就直接把王二虎带走了。 高徐昆带着余连水直接上了吉普车，直奔马边沟。 吉普车上，余连水浑身像是爬满了蚂蚁，让他坐立不安，刚才他想从陈富贵那边套几句话，可惜陈富贵嘴巴严的很，翻来覆去的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现在，这刑侦队的队长要去马边沟，能是啥好事？ “高......高队长，咱们这是去干啥？找人？” “嗯！” 高徐昆嗯了一声。 找人，至于是活人还是死人，没找到之前他也说不准。 牛棚里，见到王二虎，王富再次破口大骂。 “爹，只要找到石兰，你就没事了。” “石兰石兰，你她娘的是那臭婊子给灌迷幻汤了吧？那臭婊子早就跑了，要是她心里有你，能跑？俺早就看那小婊子不是个啥好东西，一股子骚味，指不定跟哪个野男人勾搭上才跑的。” “爹，俺就是稀罕石兰，公安已经去马连沟找石兰了，肯定能找到。” 公安？ 听到王二虎的话，王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飞快的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向这边，他这才松了口气。 “江明浩，你报的公安？” “不报公安怎么找人？” 江明浩转过身，不过一半身子被旁边的柱子挡住，一半的身子在光里，看着让人莫名的心慌。 “王二虎，你也看到了，你爹好好的，没受任何虐待，你是回生产队一起去找石兰还是在这陪着你爹？” “二虎，你别回生产队，给爹倒口水，爹渴死了。” 王二虎嗯了一声，转头去找洋井。 江明浩看着王富，要说之前他还只是怀疑，那现在王富的眼神就给了江明浩答案。 王富此时快速的转动着脑筋，他没想到自己能栽在这里，这小子不是很痛恨石兰的嘛，虽然当时具体的真相他不知道，可是后来他也打听了不少，是石兰主动勾搭这小子，这小子才发狠让戚芳找了他们爷俩把人带走的。 当时戚芳还说了，这人随便他们折腾，既然如此，这小子应该对石兰恨之入骨的，巴不得石兰死才是，那现在为啥又要报公安？ 王富虽然六十了，身子骨却很硬朗，他还没活够呢，所以，只要公安找不着石兰，这个事就没辙，但现在他被捆着，根本就没办法安排。 “爹，水倒来了。” 王二虎找了个水瓢，是以前饮牲口用的，王富瞅了一眼，实在张不开嘴。 “俺想先去撒泡尿。” 王二虎没多想，江明浩也没吱声，眼看着王二虎扶着王富进了二棚子（堆放牛棚和牛草料的棚子）。 这泡尿撒的时间不短，出来的时候，王二虎的神色有点阴沉。 “俺先回马边沟。” “请便！” 江明浩没拦着，王二虎立刻像风似的冲了出去。 江明浩看着王富，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然后也转身离开了。 王富靠在牛棚的木头柱子上，一双眼睛里全是精光，他十二岁的时候就给日本人当过差，后来又跟着国民党干了好几年，不管是胆子还是脑子都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否则那几年大清算的时候，他早就被打倒了，但他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就连攒的家底都没交出去多少，否则他家的日子不可能这么好过。 希望自己这废物儿子能顶点用处吧！ 离开牛棚后，江明浩也开着车去了马边沟。 马边沟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明末清初的时候，马边沟这边是马队从南到北必经之路上的补给站，虽然后来马队消失了，但这条路依旧在，算是整个白山公社路最宽的生产队，所以，江明浩的车开的很快，二十分钟就到了。 王富家不难找，毕竟生产队来了公安，社员们全都凑上去看热闹了，江明浩很容易就找到了。 高徐昆站在院子里，正指挥着两个公安到处翻找。 余连水站在一边，绷着脸。 “小江来了？这啥也没找到啊！” 看到江明浩，高徐昆立刻过来，压低声音在江明浩耳边说道。 江明浩点点头，找不到就对了。 第570章 扫坟 “继续搜吧！” 江明浩跟高徐昆使了个眼色，高徐昆对着两个公安说道，自己则是跟着江明浩出了院子。 余连水踮着脚朝外看。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高队长带着俩公安到底在王富家的院子里翻啥。 “公安同志，喝口水吧，歇歇！” 看到高徐昆和江明浩走远了，余连水立刻上前，跟两名公安套近乎。 两个公安看了余连水一眼，点点头，这弯腰一直一直在院里翻来翻去，的确是有点累。 余连水很殷勤，看到两个公安答应了，立刻搬了凳子，又进屋找了两个碗，想翻点茶叶，但是把碗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只能倒了两碗凉水。 好在两个公安谁也没挑，端起来就喝了。 “公安同志，你们在院里找啥啊？要不俺也帮着你们找吧，好歹俺对这院还熟点，没准就能找着呢！” “不该打听的事余队长还是别打听了，对你没坏处。” 余连水碰了个软钉子，只能嘿嘿讪笑了一下，但心里却越发没底了，如果找的不是啥重要的东西，这俩公安绝对不会这么跟自己说。 另一边，江明浩和高徐昆出了王富家的院，上了江明浩的小轿车。 “我们等着就行了！” 王富家的院子就在生产队把头，从外头进来的人站在王富家门口都能看得见，江明浩的车停的更靠外，看的会更清楚，但是旁边有生产队的集体柴垛，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外头的人如果不留神，未必看得见。 高徐昆靠在座椅靠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头。 “对了，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个事，我专门找人去查了，还蹲了挺长时间，那个惊动熊瞎子的社员的确是去过县大院，去年夏天的时候他就逮过一头半大的公熊，没等生产队赶过去，熊就被弄走了，我一合计，八成就是被大院里的人给抬走了。” 这个事是江明浩早就让高徐昆打听的，但江明浩没说着急，高徐昆也就没特意跑一趟，而且他也调查完没多长时间。 “除了这个社员，别的生产队也有几个上山抓野生动物的，但这熊啊狼啊的不好抓，大部分都是下套抓的野鸡和兔子，再有就是蛇，因为人太杂，我倒是没办法查出来，他们抓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送到县大院了！” 听到高徐昆的话，江明浩点点头。 这个事的确不好查，他也没完全指望高徐昆，而且知道秦伟和穆巧云、郭忠林和李曼之间的关系，这件事的重要性就更弱了些。 “小江你最近去没去县大院？” “没去，我最近一直在外面忙，怎么，县大院那边有情况？” 江明浩虽然没特意去县大院，但也没落了关注，只是穆双河一直没在，大门也紧闭，加上手头上要紧的事一件接一件，江明浩暂时就放松了对那边的关注。 “我听人说，在京市看着穆双河了，好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人瘦的不成样子......不是啥正经渠道的消息啊，你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啊！” 高徐昆说完之后，又忙自己辟了个谣。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江明浩倒不觉得这是什么谣言，县大院这边来往的贵宾那么多，要是没事的话，穆双河不可能把大院扔下，离开这么长时间。 之前传闻说穆双河是出去避祸，江明浩觉得得了大病这个说法更合理。 “行，我知道了，高队长，我听说方队长八月份就要调走了，你这边能不能有望顶上方队长的位置？” “你从哪听说的这个消息啊？” 高徐昆有些惊讶，这个事他倒是知道，但也就是这两天才知道的，之前没定下来，上头捂的严着呢！ “我当然有渠道。” 高徐昆犹豫了一下，没再追问。 小江这个人本事大，认识的人多，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他们这个系统的大人物，小江不跟他说，也并非不是好事，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危险也多。 “不知道，我这刚调过来没几天，想再升一级，除非立了啥了不得的大功，要不基本没戏。” 高徐昆压根就没想过这个事，他能从公社派出所所长调到县刑侦队，都已经是他家祖坟冒青烟让他遇到江明浩才能升迁的，但这祖坟冒烟也就能冒一回，至少不可能一年连着冒烟不是？ “马上就要有大功了！” 江明浩说完，用手朝着路口指了一下。 高徐昆顺着江明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急匆匆朝着这边跑过来的王二虎。 王二虎本来是想回家的，但是看到了家门口都是人，王二虎就调转了方向，朝着西边跑。 高徐昆立刻下车，回到院里招呼上两个公安，和江明浩一起，朝着西边追上去。 余连水不明所以，但不管啥情况都和他这个队长脱不了关系，所以犹豫几秒钟，也跟着往西跑，其他看热闹的社员兴奋的也跟着跑，一时间，生产队通向西边山坡的小道上一时间人头攒动，热闹程度堪比早几年的庙会。 跑在最前面的王二虎对于后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脑海里想的都是他爹的话。 西坡是荒地，从半坡开始，随处可见一个接一个的坟包，大部分坟包都没立碑，毕竟立碑是需要花钱的，家家户户区分坟包的方式就是在坟包上做标记，这家放半块砖，那家在坟上撒两把香灰，这家在坟头上插两朵花，总之标记五花八门。 现在是六月，坡上已经长满了草，这让每个坟包都变得更为接近，不太明显的标记此时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王二虎跑上来的时候，也是分辨了很长时间，才找准自己那几个媳妇的坟包。 因为是从尖山咀直接跑过来的，手里没拿家伙事，王二虎四下瞅了一眼，从旁边的榆树上掰了一个大树杈下来，然后开始坟包培土。 还没动弹两下，就看到江明浩还有之前的那几个公安来了。 后头还跟着余连水和生产队社员。 余连水跑的岔了气，看到王二虎青天白日的来扫坟，余连水莫名其妙，这不年不节也不是忌日的，王二虎是中了啥邪吗？ “王二虎，你不解释一下吗？” 江明浩看着王二虎问道。 “解释啥？俺爹说他昨天晚上做梦，梦着俺以前的媳妇了，说坟上有东西，让俺过来给拾掇拾掇，俺给媳妇扫坟，还得你批准啊？” 王二虎反应的很快。 不过，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王富教的好。 这个王富，还真是个人物。 第571章 老宋太太的坟 江明浩的眼神在王二虎跟前一溜排开的三个坟包上扫了一眼。 除了王二虎刚才用树杈扫过的这个，其他的两个坟头土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高徐昆看着江明浩，在车里的时候，江明浩并没有跟他说这个事，只是说守株待兔守着王二虎，但现在这局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来坟茔地了。 “既然是扫墓，那就扫吧！” 江明浩没拦着，这让王二虎愣了一下。 “让你扫，你愣着干什么？” 高徐昆看了王二虎一眼大声说道。 王二虎拎着树杈，开始给眼前的坟头清理，其实上头除了草没什么别的东西，但王二虎却并没有拔草，只是一味的用树杈子在坟头上戳，好像发泄一样，把坟头上的土哗啦啦的戳下来不少。 江明浩则是背着手在坟地里转悠。 虽然是大白天，但好歹是坟茔地，一个接一个的坟包，怎么都让人觉得后背冒冷风，江明浩却好像无感，自顾自的走着。 高徐昆示意两个公安盯着王二虎，自己跟上江明浩。 余连水踮着脚丫子，他跟上去肯定不好，但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他身后跟着过来看热闹的社员们也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是要干啥啊？好端端的上坟地来干啥？” “谁知道啊，还有那二虎子，这不年不节的来扫什么坟，再说了，好几年了，也没见他们爷俩来过这坟地，这人活着的时候都没见这爷俩上心，死了死了还装上了。” “嘘，可别让王二虎听着了，那是个愣头青，回头再把你家烟囱给堵了！” 议论声不绝于耳，王二虎像是没听着一样，一下一下的戳着坟头。 “小江，咱来这干啥啊？” “高队长，你看看这些坟包。” 江明浩站在坟地的中间位置，放眼周围，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坟包足有三十几个，有一座新的坟包，上头还有没完全烧干净的纸钱和车马人的架子。 “这有啥看的。” 从高徐昆的角度看，就是普通的坟包，没立碑的情况下，完全看不出区别。 “除了那个，还有没有最近翻过土的？” 听到这个，高徐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难道是....... 这下，高徐昆也不怕了，不等江明浩动弹，就主动往前走，围着坟包来回转圈观察。 “除了这个，没看见哪个有翻过土的痕迹啊！” 看了一圈下来，高徐昆没什么收获。 “余队长，最近这段时间，生产队有人离世吗？” 等到转回来，江明浩走到了余连水跟前问道。 “十几天前，老宋家的老太太没了，那个坟包就是。” 余连水指了指之前江明浩和高徐昆看到的那个还有没烧干净纸钱的坟包。 与此同时，王二虎已经把三个坟包都戳了一遍，把手里的树杈子扔到了一边，但被戳过的坟包并没有变得整洁，反而乱七八糟的很，上头的草有的被刮断，有的一半在土里一半在外头，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一样。 “余队长，我想开坟。” 余连水激灵一下子。 这是啥意思？ “你你你......你要开哪个坟？” 江明浩指了指那座新坟。 不是吧？ “小江，这......你不是怀疑.......” 高徐昆以为江明浩要开的是王二虎扫的这几个坟，却没想到要开的竟然是人家老太太的坟。 “余队长，你帮我联系一下那坟的家人吧！” 余连水还没反应过来，他现在彻底不明白江明浩要干啥了，那宋老太太是喜丧，七十九没的，走的时候一点没遭着罪，儿女也都孝顺，这样的老太太，要撅人家坟....... 余连水站着没动。 “余队长，这个事事关重大，你赶紧的吧，天已经不早了，晚上开坟总归不好。” 高徐昆还和之前一样，尽管不确定江明浩说的事是真还是假，一味坚持听江明浩的话。 余连水哆嗦着嘴唇，朝着身后的社员看了一眼，还真没看到老宋家的人。 “王磊，你回队里，把宋大伟、宋二军、宋三福、宋老四都喊过来。” 王磊，就是跟着余连水和王富前后两次去尖山咀的王富家旁支的侄子。 听到余连水的安排，王磊转身就往坡下跑。 社员们听到这事，骚动起来。 江明浩经历过掘坟的事，所以自然知道社员们对这种事的抗拒，而且听刚才余连水的话，这老宋太太的家里儿子不少，这样的人家，想要掘坟难度更大。 听着江明浩的安排，王二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爹并没有跟他说这个事。 他扭头看了一眼埋着他三个媳妇的坟包，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整个生产队，就他一个人，有这么多媳妇，他爹说了，就是死了，这几个女人也都是要在下头伺候他们爷俩的。 很快，一大帮人呼呼啦啦的跑上了坡。 不止四个，江明浩粗略一看，十六七个人，几个年纪大的男人无疑就是老太太的儿子，另外几个年轻的，应该是老太太的孙子，还有几个女的，这些人上来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老太太的坟茔地，看到坟茔地好好的这才看向高徐昆。 “大伟，这位是县刑侦大队的高队长。” 余连水看到宋家人的脸色都很不好，赶紧站出来，他得跟老宋家的这些人表个态，这事和他余连水可没关系，是高队长和江知青要求的。 “公安同志，俺听说你要掘俺娘的坟，俺想问问，为啥？俺娘一辈子任劳任怨操持家里，一辈子心善，连只蚂蚁都舍不得碾死，你们凭啥要让俺娘死不安宁？” 宋大伟压着火气问道。 江明浩看了宋大伟一眼，先不说这人的长相就是个正直的，光说这人听说了这个事，即使生气也没有上来就说那些不好听的，而是有理有据的问为什么。 “宋同志，我知道开坟这件事是对先人的大不敬，你们生气我能理解，但开坟也是为了你们好，我想你们谁也不想自己母亲的坟里还躺着别人吧！” 高徐昆的这句话就像是滚烫的热油里被倒进了一碗凉水，噼里啪啦的油点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公安同志，你这事有证据吗？” 宋大伟拦住想要冲上来的弟弟和侄子们，盯着高徐昆问。 高徐昆喉头动了两下。 他哪来的证据，要是有证据他不就不废话了嘛！ “如果你们没有证据，或者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这个坟俺们绝对不同意你们开！” “对，不能开！” “谁要动俺奶的坟，俺就跟谁拼命！” 宋家的子孙们气势很足，似乎高徐昆再说一句话，下场就是被这些人活活打死在这。 第572章 玩的有点大啊 “这......不开坟怎么知道里头有没有别的？” 高徐昆知道这事棘手，特别是对这种家里子孙多的，整不好真的容易出人命。 要说如果这事是真的，也是损到家了！ “总之，这坟不能开！” 宋老四扯着嗓子喊。 余连水站在一边，老宋家人多势众，连儿子带孙子二十来号人，加上姑爷外孙子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整个生产队有一半都跟这家沾亲带故。 这个事他不参与，他媳妇还是老宋太太的外甥女呢，这个事他要是点了头，跟自己媳妇都交代不了。 而且到现在为止，余连水才算看出点门道来，高徐昆带着俩警察是在找人，或者说在找死人，在联系到之前的一出出和王家父子俩，要找的人应该就是石兰。 但王富能有胆子杀人？还敢把人埋进别人家的坟地？ “这是县刑侦大队办案，大家都要配合。” 高徐昆有点头疼。 “俺还没过三七呢，你们开坟散了阴气，俺奶投不了胎，这个责任你们负得了吗？” 宋大伟的大儿子梗着脖子喊。 他是老宋太太一手带大的，对老宋太太的感情最深。 高徐昆一听，这话他还没法接，他咋说，说他们都是封建迷信？他要是这么说的话，估计能直接被这一家人给打出去，他在想要不要回大队去调人过来，省得场面失控。 “既然老人家生前是善人，那么离世后若是真有魂灵在世，也必然是个浑身正气依旧良善的魂灵，必然见不得阳间有人枉死，老人家一定愿意帮着揪出真凶，还枉死之人一个清白和公道。” 江明浩站了出来，这话说的明显是在拍宋家人的马屁，但话说的很有水平，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哦哦，这位小同志是尖山咀的江知青。” 看到宋家人的疑惑，余连水赶紧站出来介绍。 “俺娘的确是心善，但这阴阳有别，俺娘已经离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奈何桥，被阴差引着往准备托生呢，俺们这些儿孙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撅她的坟，让她老人家托生不了。” 这回说话的是宋老三。 高徐昆脑瓜仁子嗡嗡的，为啥这些事不好整，就是因为这里头不仅有阳间的事，还有阴间的事，阳间的事他们能管，阴间的谁能管，谁敢管，回头人家就一口咬死因为掘坟耽误了人家老太太转世为人，这帽子谁兜得住？ 最重要的是，这事他们还没地方找证据说理去1 “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上路，阳间走一遭，人死的四十九天内阴魂走不远，会一直在阳间活动，重新走一遍阳间路，之后才会被阴差带着都下面报道，典数功德，作恶的惩恶，行善的扬善，真等到托生的时候至少也是九九八十一天后了，老太太现在说不准就在这看着我们呢！” 江明浩说完，在场的众人都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好像凭空的起了啥寒气。 “那......那也不行，俺们凭啥信你说的，你谁啊？” 宋老三也有点害怕，虽说他娘活着的时候对他们这些子女都很好，但这阴阳有别啊！ “刚才余队长不是说了嘛，我姓江，江明浩，尖山咀生产队的知青。” 江明浩三个字一说出来，宋老三的眼神变了变。 “你是盖学校的那个？” 江明浩点头。 宋老三立刻回头看向宋大伟。 “那......俺们商量一下。” 江明浩点点头，宋老三立刻回到宋大伟身边，几个人背过身去，压低声音嘀咕。 高徐昆看着几人背影，对着江明浩不着痕迹的竖了竖手指头，小江这张嘴啊，啥都能说出来，阳间的事摆弄的明白不算，阴间的事也能说出道道来，听的他一愣一愣的。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这三字挺有份量啊，很明显这老宋家的哥兄弟就是听到了江明浩这个名字才会动摇想法的。 “江知青，俺们家有四个娃都在你们尖山咀小学报了名，按理说俺们对你的要求不应该反对，但这掘坟的事在俺们农村代表着啥你也知道，那得是做了孽还得是做了大孽的人才会被掘坟，俺们不同意掘坟。” 宋大伟已经五十多岁，刚才他说的四个要上学的娃，有三个都是他的孙子孙女，他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假的，他的确是挺感激江明浩的，要是没江明浩，他家这三个娃，除了男娃剩下的那俩女娃是肯定不会念书去的。 但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孙辈就当那不孝子，让人掘老娘的坟，那百年之后，他还有啥脸去见他爹他娘。 “那如果我能肯定，老人的坟里埋了别的人呢？你们同意开坟吗？”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高徐昆先不淡定了。 “小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万一真要是没有，容易走不出这片坟茔地啊！” 高徐昆侧过身，压低声音说道，却看到江明浩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如果没有呢？咋办？” 宋大伟的精神变得紧张，眼神不由自主的瞄向老太太的坟头。 “没有的话我就请阴阳先生重新给老太太安魂引路，写文书亲自向阴差请罪说明情况，并在老太太坟前跪三天三夜，重烧金山银山，为老太太到庙里供养牌位香火。” 江明浩的话把高徐昆吓的魂都要没了。 这小子玩的有点大啊！ 他刚才都没往那坟堆跟前去，远远的扫了一眼就敢说这话？ 余连水则是被这话吓的心脏突突的跳，从他的角度看，如果江明浩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不可能敢说这话，别的都不说，跪三天三夜啊，人家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县里、市里甚至省里都挂了号的，这样的人说给宋老太太跪三天三夜，他听了能不吓人？ 最重要的是，想到如果那石兰真被杀了埋进了老宋太太的坟里，余连水就腿软的站不住。 宋大伟也被震住了，难道江明浩说的事是真的，他娘的坟里真的有别人？ 宋大伟扭头朝着身后的兄弟和儿子侄子们看过去，大家也都被这个事打的有点措手不及，关键这个事他们活了几十年也都没听说过啊，让掘吧，对不起娘，脸上也不好看，不让掘吧，老两口的坟里埋个外人，那更是要被人指着鼻子笑的事，没准还得影响老娘在下头的日子。 第573章 挖出来了 “那刚才说的是真的吧？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江明浩目光澄澈，站在坟茔地里，愣是让人感觉出了一种神只降临的庄严肃穆的感觉。 “那行，那就开，不过，得俺们自家人开！” 江明浩点点头，让宋家人自己上手更好，免得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说不清楚。 高徐昆也乐意这样，挖坟这事他干过一回，真的不想再干第二回。 余连水压根就不想参与这事，所以更是没意见。 宋大伟立刻让人下山去取家伙事，自己则是带着几个兄弟和侄子跪到了老太太的坟前。 “娘啊，按理说您老已经入土为安，俺们不应该打扰您老人家的清净，但公安说您老这阴宅里还有生人，这是你和俺爹的阴宅，是咱老宋家的祖坟，自然不能让外人占着，所以，等下俺们要开坟，您老别生气啊！娘，别生气啊！” 宋大伟说完，就率先在坟前磕了头，后头的宋家人自然有样学样，也纷纷跪着磕了头。 “这家人心真齐啊，小江，这也就是你，换个人这事都整不明白，这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打出人命来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高徐昆对江明浩是心服口服的。 江明浩看了一眼王二虎。 王二虎还站在那几个坟堆旁边，视线没有看老宋家的那群人，而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王富对自己挺自信，加上时间匆忙，没来得及跟王二虎交代太多。 取家伙事的人很快回来，宋大伟又围着坟堆念叨了一会，这才动手。 老宋太太孙子辈的都没动手，动手的就是老宋太太的四个儿子，因为心里装着事，动作都不快，生怕下一秒就挖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 两个公安看着社员，不让上前，高徐昆和江明浩也没有离的很近，离了大约三四米的距离。 本来无风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起了风，天也阴了下来。 风打着旋在坟茔地中间来回游走穿梭，穿过树梢的时候还发出呜呜的声音，老宋太太坟头上没有烧尽的纸钱也被吹了起来，扑啦啦的旋转着没有立刻被吹走，而是围着坟堆转着圈。 这一幕让大家伙的心都提着，胆小的吓的都要尿裤子了。 余连水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靠在了一棵榆树上，后背有了依靠，才算是能站稳。 宋大伟的手也出了汗，险些抓不住铁锹的把手，他心里不断的念叨着，让他娘千万别生气，别吓唬他们。 高徐昆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都挖了这么半天了，坟包已经都整个挪地方了，下头的大坑也露了出来，眼瞅着就要露出棺材了，还没看着东西，会不会....... “真有东西！” 宋老三吓的把手里的铁锹飞了出去，脸吓的刷白一片。 他娘的坟里真的有别的人。 宋大伟哆嗦着，也来不及瞪宋老三，用手里的锹沿着露出来的衣服的边缘轻轻的扒拉了几下，一只手就露了出来，手已经变了颜色，又青又白，不是正常的白。 整个坟茔地鸦雀无声。 谁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出了啥话就惊动了这坟茔地的东西。 高徐昆则是松了口气，不管这坟堆里挖出的是什么人，只要有人就行。 宋大伟强忍着恐惧和马上要涌上来的恶心感，喊了高徐昆一声，接下来的事，他们干不了了，心脏受不了。 高徐昆对着两个公安示意了一下，两人立刻上前，从宋大伟的手里接过了铁锹。 两个公安的年纪都不算年轻，应该是经历过大案的，表现的都很镇定，接过锹后就开始挖。 宋家人害怕，但又怕挖的时候伤到老太太的灌木，只能紧靠在一起看着两个公安的动作。 “这里头真有人？俺的娘耶，是谁啊？不会真是王富爷俩前几天弄回来的那个吧？” “肯定的啊，要不为王二虎不年不节的要来扫什么坟，这里头指定有事啊！” “不是说那女的跑了嘛，咋能死了啊？谁干的啊？” “你是不是缺心眼啊，这还用说嘛，王二虎为啥要来扫坟，不就是心虚嘛！” 社员们虽然也怕，但这种八卦带来的兴奋又压制不住，关键这老王家的媳妇太多了，而且来一个死一个，之前好歹他们都有个过度的时间，这一次，那女人从被带回来他们就没见过，结果这就死了？ 两个公安动作很快，到底是帽子上肩膀上都扛星的人，浑身正气，对这事并不忌讳，坟堆里的人慢慢露了出来。 绿色的确良的衣服，黑色的裤子，脚上的绒布鞋只剩下一只。 再往上看，头发乱糟糟的，一边梳着辫子，一边的辫子则完全散开，被土盖住。 江明浩看了一眼，正是石兰。 江明浩倒是没有多少同情，本来她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可她自己偏要作死，只要想到自己的媳妇小时候差点死在石兰手里，江明浩就极为愤怒。 “王二虎，你要找的人在这呢！” 江明浩喊了一声，王二虎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江明浩就又喊了一声，王二虎这才走过来。 再看到坟里露出来的石兰的样子时，王二虎像是石化了一样，站在边上一动不动。 “高队长，你回头安排个法医过来验尸吧！最好能让纪宏过来，我怀疑......” 江明浩贴着高徐昆的耳边说了句话，高徐昆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点点头。 “纪法医要是忙的话，高队长可以跟纪法医说一声，这次算是我欠他的人情。” 高徐昆点点头，纪宏这个人是真的不好请，如果不提江明浩他八成是请不来人的。 尸体已经找到，接下来就是保护现场，等着法医过来验尸，再安排相关的公安过来现场勘察，社员们自然被撵下了山坡。 “余队长，今天晚上怕是要麻烦余队长帮着安排一下队里的同志，组织社员配合调查。” 听到高徐昆的话，余连水麻木的点点头，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看着王二虎，带着几分恐惧。 “没事，我们会处理，余队长先回去吧！” 高徐昆知道江明浩有话要跟王二虎说，所以让余连水先一步离开，更何况，这余连水脸都白了，再待下去怕是要晕在这。 “那.......那那......俺就先回去了。” 余连水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要不是他这腿刚才软的提不起劲，就跟着社员们一起下去了。 看着余连水一瘸一拐的往坡下走，江明浩转过视线，看向王二虎。 第574章 恶心的检验结果 “小江，要不要把他先控制起来？” 高徐昆看了一眼还在坟边发呆的王二虎，小声问江明浩。 “先不用。” 江明浩能够肯定，石兰的死王二虎并不知道，倒并不是说王二虎是个好人，只是以王二虎的智商做不到演戏这么逼真。 石兰的尸体被刨出来，为了不影响办案，尸体不能动，但就这么横在眼前，留下的宋大伟和宋老三吓的一眼也不敢看，哥俩很有默契的躲的远远的，只要能看着这边的情况就成。 “王二虎，石兰找着了，这个情况肯定是要经公了，你有什么想法尽可跟高队长提。” 王二虎直愣愣的，眼睛盯着石兰的尸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对江明浩的话完全没有反应，高徐昆侧身打量了一下王二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王二虎的眼珠子血似的红，看着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坡上的风一直未停，太阳落山后，坟茔地就显得更加阴森了，风从树丛中穿过，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月亮朦朦胧胧，落下的光清冷异常。 两只夜猫子不知道蹲在哪棵树上，时不时的叫两声，瘆人的很。 将近六点钟的时候，大批的公安终于抵达，纪宏背着工作箱跟在最后面。 “辛苦纪法医了！” 江明浩跟纪宏打了招呼。 “小江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这边最近也不忙，而且我本身就是做这行的，没什么辛苦的！” 纪宏对江明浩的态度非常亲切，尽管之前高徐昆就见识过，可看此时两人的互动，纪宏对江明浩的态度比以前更亲近了。 “那就开始吧，等下天彻底黑透了，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纪宏点点头，戴上口罩和手套后，很快的走到了石兰尸体的旁边。 王二虎还站在那，也是奇了，木头桩子似的在一个地方站了三个多小时，一动未动的，甚至连视线都没怎么移动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都回避一下吧，有些不方便。” 纪宏蹲下后，掀开石兰的衣服看了一眼后，就对围在旁边的人说道。 宋家兄弟离的远，加上本来就不敢看，所以听到这个话，立刻转过身，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 其他的公安同志自然不会有意见，都背转过身去，只有王二虎，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直勾勾的盯着石兰的尸身。 “这位同志，麻烦你转过身去。” 纪宏微微皱眉。 他向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的好脾气也仅限于对江明浩而已。 “王二虎，跟我到那边去。” 江明浩拽了王二虎一把，没想到下一秒王二虎竟然像疯了一样，一把将江明浩推开，然后就朝着石兰的尸身扑上去，动作极快，把纪宏吓的差点跌坐在地上。 “拦着他！” 好在几个公安都是背过身，并没有离开，所以反应很快，听到高徐昆的声音后立刻动作，按住了王二虎，但王二虎力气实在太大，又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四五个公安一起动手，才勉强按住王二虎，但石兰身上的衣服却被王二虎给撕扯开，坏了挺长一道口子。 “吼！” 王二虎的嘴里发出像是野兽一样的嘶吼声，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眼睛、脸都是红的。 “这好好的咋抽风了，整的够吓人的！” 高徐昆被王二虎这出吓了一跳，不由得嘟囔道。 江明浩却是明白，王二虎对这石兰是上了心的，但现在很明显，石兰是被他爹给杀了，但他爹没跟他说实话，说的是石兰跑了，真相被揭晓，王二虎接受不了呗。 王二虎这种少根弦的人比正常人感情更执拗，之前王二虎对王富言听计从，指哪打哪一个不字都没说过，哪怕是自己媳妇被他爹给糟践，他也没觉得有啥问题，可这回...... 安排公安把王二虎绑了送回生产队，这边纪宏的验尸工作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毕竟人刚死不长时间，很多指征很明显，想要检查死因并不复杂。 “按照尸斑和血液凝固状态判断，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是在三日内，不超过55小时，死者身体多处软组织擦伤，背部擦伤位置较大，按照擦伤情况判断，背部擦伤应该是在死者死后拖拽造成的，这一点从死者衣物的磨损上可以得到印证，死者双手指甲多处断裂，指甲缝中有残留的人体血肉组织，证明死者死前应该与被行凶者有过肢体接触，这些血肉组织我已经留存了样本，回去之后会做进一步的检验.......” 纪宏摘下手套，紧跟着又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气，又立刻把口罩戴了回去。 “死者的脖颈有两处断裂，典型的挫伤性骨折，这也是造成死者死亡的主要原因，同时，这种死亡方式符合机械窒息性死亡，按照骨折位置可以排除是上吊造成的，是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造成的，同时，死者阴到内有残留的精掖，外因处同样有挫伤和撕裂伤，根据我的经验判断，死者死前应该是经历了性虐待，而且发生性关系不止一次，死者死亡后.......” 剩下的纪宏没再说，高徐昆则是听的又犯恶心又生气。 他不认识石兰，自然也不知道石兰和江明浩之间有什么摩擦，只是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死的这么惨，死了都没消停，还被那个，心里的确是很难接受。 “该取样的我都已经取样了，回去我会用最快的时间做检验，高队长明天安排人到我那去拿尸检报告就行。” “妥嘞妥嘞，真是辛苦纪法医了啊！” 高徐昆是非常想和纪宏打好交道的，他是干刑侦的，接触的都是见血的案子，有纪法医这层关系，他办案可以说是有神助一样。 “高队长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小江吧！” 纪宏不打算领高徐昆的情，他之所以能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江明浩。 “是是是，我肯定得感谢小江，要是没小江，我高徐昆现在还在公社派出所呢！” 高徐昆一点不觉得当着纪宏的面说这话有什么不好的，事实就是如此嘛！ “高队长，纪法医，我想再开一下那三座坟。” 高徐昆正笑眯眯的想着怎么再跟纪宏说上几句话，听到江明浩的这句话，笑容嘎的一下僵在脸上，十分的怪诞。 第575章 不眠夜 “小.......小江，你这是开坟开上瘾了吧？这一开开三个？” 高徐昆嘴都瓢了，主要这挖坟他不像别的，大半夜的瘆人啊，而且挖这一个都折腾的够呛，又赌咒又发誓的，这再开三个，那今天是彻底回不去了。 “那三个坟都是王二虎之前的媳妇，我觉得很有问题，本来我想等高队长那边调查完失踪人口之后再开坟，但既然纪法医已经来了，干脆先开坟，省得纪法医来回折腾了。” 纪宏倒是没什么反应，干他这一行的，生冷不忌、阴阳不惧，更不怕苦不怕累，而且纪宏打心里是喜欢自己这个行当的，因此一点也不排斥晚上开坟验尸。 高徐昆看了看纪宏，看到这位冷面阎王一点不乐意的样子都没有，小江也是一副我已经决定好了的样子，高徐昆能说啥。 虽然办案也是需要手续的，但凡事都有个特殊情况，他回头再跟上头补手续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几座坟，还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家的坟，那问题就更小了。 “那就......开？” 看到江明浩点头，高徐昆知道今天这坟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了，只能硬着头皮招呼人手，拿着家伙事开始开坟。 另一边的宋大伟和宋老三对视了一眼，心里头更慌了。 王二虎那三个媳妇本来死的就挺突然的，和这个新死的不一样，那三个他们都是见过的，特别是第二个媳妇，长的细皮嫩肉，说话也温声细语的，一点也不像是农村人，倒像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但也就是见过那么几次，之后那媳妇就没出过门了，再出门就是出殡。 其他两个长相也都不错，但都和这个一样，不怎么出门，然后就死了。 说是得了急病没的，可咋可能，都是二十出头的岁数，身体好的很，咋可能说没就没，再说了，一个得了急病不能三个都得了急病吧？ 只是那王富和王二虎都是个愣头青，特别是王富在生产队口碑不怎么好，心思又不正，谁都不想得罪，反正死的那三个女人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也没人仔细打听，只是私下里猜测可能是被王富王二虎爷俩给折腾死了。 如果不是这个被埋在自己老娘坟里的女人，宋大伟和宋老三是肯定不会搭边的，但是想到王富竟然这么损，把人埋在他娘的坟里，让他娘死了都不安宁，还有，要是现在没发现，回头等人烂没了再被人发现，那他们老宋家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想到这，宋大伟和宋老三主动上前，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既然有了上杆子的，江明浩自然不会拒之门外，跟兄弟来打听起了前面三个媳妇的情况。 宋大伟和宋老三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看见的、知道的、听说的甚至是社员猜测的，通通都说了一遍。 “高队长，江知青，这事跟俺们没关系，不能追究俺们啥责任吧？” 这是宋大伟最害怕的，他家可是根正苗红三辈贫农，万一要是因为这个事给子孙后代留了黑点，那以后念书当兵都不行了。 “没影响，你们主动配合我们调查案件，我会跟上头请示的，只要这个事你们没参与就行。” “没没没没，俺们真是啥都不知道。” 宋大伟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高徐昆点点头没再吱声，心里却澎湃不已，按照刚才宋家兄弟的说法，这坟里埋着的三个女人，很大可能都是王富用不正当手段买来的，甚至是自己拐骗来的。 国家这两年对拐卖妇女儿童可是重视的很，严打中凡事沾了拐卖这俩字，那都是要重判的，否则那苏炳超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判了那么多年，更何况，这拐来的三个女人都死了，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小江说是大案，还是保守了，这哪是大案，这是重案。 最重要的是，拐卖这事很少是单发的，如果王富是从别人手里买的姑娘，那很可能还会连带出拐卖妇女的团伙，那这个案件的性质可能就不是他一个县刑侦队能够处理的了。 高徐昆觉得自己要是早几年遇上江明浩，可能现在已经进市局了，甚至可能市局都装不下他了。 就在高徐昆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第一座坟已经开完了。 开完的这座坟虽然没立碑，但是从尸体的腐化程度上看，应该是最后一个死的女人，距离现在不到一年，所以尸骨的颜色还有些白，一些衣物也没有完全腐烂。 坟坑里没有看到棺木，想来这人就是用席子卷了直接埋了进来，或者说可能连席子都没有，就直接用木板子抬了直接扔到坟坑里埋了。 在和江明浩沟通过后，纪宏大概也明白了这几具尸体可能存在的问题，所以验尸的时候针对性很强，死亡原因是外力击打，后脑的颅骨凹进去很大一块，骨头内部附着着一层已经被腐蚀的污血，渗入骨头，除此之外，还有多处骨折。 接下来是第二个坟包，纪宏单是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具尸骸主人的年纪不超过二十岁，死因应该是服用了毒药，至于是什么毒药没检验之前纪宏也给不出答案，这具尸骸身上也有骨折痕迹，但跟刚才那具尸体相比好了一点，不过之所以少的原因是因为这具尸骸的主人只在往家父子手下活了半个多月。 虽然眼前见到的情况和戚芳打听来的有些出入，但也大差不差，总之都不是正常死亡的。 第三个坟包时间比较久远了，也是在王家父子手下活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女人，因为时间长，骨头腐化的也更严重，除了能看到一处骨折的痕迹，死因和其他的情况都不能当场判断出来。 于是高徐昆安排手下的公安轮流在坡上守着，保持现场不被破坏，又担心骸骨暴露在空气中时间过长影响验尸，又把土薄薄的填回去一层。 安排好这些，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高徐昆安排两个人开车回了县里，这个事眼瞅着肯定不是小案了，他还得回去搬人手，还有纪宏那边，也需要助手过来，毕竟一下子检验三具骸骨，这个工作量即使是纪宏也是头一次遇到。 安排妥当后，三人没有惊动余连水，在车上糊弄了一宿。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尖山咀生产队的牛棚里，王富心慌意乱，怎么都睡不着。 第576章 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二天一早，大批公安进入了马边沟生产队。 不仅有公安，还有当兵的，都配着枪，县刑侦队的队长方仁和市局的副局长温达亲自带队，阵仗可以说十几年未见过了。 余连水一宿没睡好，早上刚起来，就听说马边沟被军队给包围了，把他吓的差点直接背过气去，着急忙慌的穿了衣服，到了家门口又不敢抬脚往外走，直到王磊上门，说高徐昆和江知青找他，余连水才硬着头皮出了门。 “余队长，这是市局的温副局长，这是县刑侦大队的方队长，他们带队过来调查王富父子的案子，你配合一下。” 余连水连连点头，之所以点头，是因为他现在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方队长是认识江明浩的，说不上熟，但在上次的公判大会上见过面，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江明浩的一些事迹，所以，对江明浩很客气，温达倒是也知道江明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温达对江明浩的态度却有些奇怪，要说因为不认识或者身份摆在那，对江明浩的态度不冷不热很正常，可温达看江明浩的眼神却有些敌意在里头。 当然，江明浩并不怕，他行的端走的正，没什么可怕的。 纪宏的助理是跟着一行人一起来的，是位女同志，不苟言笑，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清冷非常，拎着工作箱，直接跟着工作人员上了坡。 温达跟纪宏说了几句话，不愧是冷面阎王，面对温达的时候，纪宏的脸上也看不出哪怕一丁点的温和，高徐昆暗道，这纪大法医的温柔怕是都留给了小江。 一行人全都上了坡，宋家两兄弟本来是在老太太坟茔地旁边看着的，但是下半夜的时候宋老三被树上的夜猫子给吓着了，死活不待了，拽着宋大伟回了家，此时还在家里睡着没起来，换了宋老二和宋老四跟着过来。 方仁先去看了石兰的尸身，又询问了一下验尸结果，转过头来，又踱步到了另外三座坟堆跟前。 “老高，这就是你说的可能被拐卖过来的妇女？” 方仁看着坟茔里重新被撅出来的尸骨问道。 “这个事你还是问小江吧。” 高徐昆把江明浩拽了过来，倒不是高徐昆甩锅，而是这个事他也说不准，从头到尾都是小江说的这个事。 “我也是从社员嘴里听说的，都是外来人口，都是年纪轻轻就意外身亡，肯定是存在问题的，所以......” “高队长，连案情都没弄明白就兴师动众的带着这么多的公安力量过来，相关的手续都没走，你这个刑侦队副队长当的可是有些不称职。” 温达忽然开口说道。 但这话明着是对高徐昆说的，其实针对的却是江明浩，别人或许听不出来，江明浩却能肯定。 如此看来，他之前觉得温达对他有看法这事并没有猜错。 只是他和这个温副局长并不认识，更没有打过交道，这个温达对他的意见来的有些匪夷所思。 “温副局长，没走程序这个事我认，但是事发突然，我也实在是来不及回去走办案手续，而且纪法医已经初步检验过了，坟茔里的几具骸骨都不是正常死亡，哪怕不是拐卖来的妇女，也肯定是涉及刑事案件的。” 高徐昆虽然不如江明浩脑子转的快，但干了二十来年公安，有些觉悟还是有的，他听得出来温达刚才的那话明着是敲打他其实却是针对小江的，因此他自然要替小江解释两句。 “老高，温副局长说的对，不管怎么样，该走的手续一定要走，温副局长，这风挺大，纪法医这边估计还得忙活挺长时间，要不咱们先下去，到大队部去等吧！” 方仁看了高徐昆一眼，转头对温达说道。 温达则是看了江明浩一眼，点点头，跟方仁前后脚下了斜坡。 “小江，这温副局长啥情况？怎么对你好像有意见呢？你们以前打过交道？” “没有。” 江明浩不愿意在这上面多浪费心思，有些人的仇恨就是来的莫名其妙，如果江明浩一一追究的话怕是要累死，而且江明浩心里大概有些猜测，县大院那边牵扯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具体的都是谁还不清楚，但温达牵扯其中的可能性不小。 看到江明浩浑然不在意的样子，高徐昆也没再往深问，俩人远远的站在纪宏的后方，看着纪宏和他的助手两人忙活。 一直忙活到晌午过，纪宏才站起身，光是检验的样本就收集了很多，又让助手拍了不少照片。 江明浩本来是想提议将骸骨直接成殓出来，以便骸骨主人的亲属认领，但寻找失踪人口这个事本来难度就不小，什么时候能找到，或者能不能找到都是未知数，成殓出来保存在什么地方也是麻烦，所以他最终没张嘴。 “小江，我这边完事了，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纪宏收拾好东西后，对方仁和高徐昆点点头，面向江明浩问道。 方仁不着痕迹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这小子能耐不小啊，纪宏对人向来冷淡，也不讲究官场上的那些人情礼往，刚才面对温达纪宏也只是浅浅说了两句话而已，但面对江明浩纪宏不仅脸上带了几分笑，甚至眼神里的温度都高了几分。 “辛苦纪法医了，这个案子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你和高队长联络吧！” 江明浩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渗透出来了，也让高徐昆去查人口失踪记录了，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事情就看高徐昆的了。 纪宏点点头，也没再说别的，对着方仁和高徐昆点点头就带着助手离开了。 “小江，我这就安排人跟你回尖山咀，把王富带到刑侦队去，还有王二虎，虽然他和石兰的死没有直接关系，但这里面的三个可不好说，以防万一，我先把人控制起来，你看行......” “那高队长就安排人跟我回去吧！” 江明浩打断了高徐昆的话，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高徐昆怎么跟他说话都没问题，但当着方仁的面，高徐昆还处处询问他的意见，这肯定是不妥的，虽然方仁马上就要调任，可对于下一任的队长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高徐昆自然懂江明浩的意思，心道小江真是处处为他考虑啊！ 下了斜坡，江明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旁边抽烟的温达，但江明浩没上前打招呼，直接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管他是副局长还是局长，江明浩都没有惯着对方的想法。 第577章 冷漠如斯 王富看到公安要把自己带走，自然不服，大喊大叫。 “老实点，人已经找到了，你再喊也没用。” 其中一个公安被王富踩到了脚，生气的一把拍在王富的后背上，冷声说道。 王富眼皮子抖了一下。 “找到了？在哪找到的？那个臭娘们，俺弄死他，你们放开俺，放开俺，人都找到了你们还抓俺干啥？” 江明浩看着王富，不得不说，这老头脑袋好使，心态也好。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忘了演戏，这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他再会演戏这次也难逃死刑。 “江同志，我们把人带走了啊！” “公安同志辛苦了，慢走啊！” 陈富贵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小江，到底咋回事啊？人找到没啊？” “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俺昨天一宿都没睡好，总做噩梦，满脑子都是这个事.......诶，在哪找着的啊？” “坟堆里。” “坟堆里？那丫头胆子挺大啊，咋还跑坟堆里去躲着了，真是.......坟堆里？江啊，你说的啥意思，石兰丫头是.......” 陈富贵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不对劲，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抬头看向江明浩，向江明浩寻求正确的答案。 “被王富勒死了，埋在了别人的坟里。” 啊？ 陈富贵脑袋嗡的一下。 良久之后，陈富贵长长的叹了口气。 “都是命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那这消息告诉老石家去不？” “队长过去说一声吧！” 陈富贵不太想揽这个活计，毕竟当初石兰是自己媳妇联系的王富王二虎爷俩，结果人死在了王富手里，那老石家的几口人本身就都是不讲理的，真要抓着这个事不放，不好收场啊！ “放心吧，没人会在乎这个事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陈富贵多少有些不太信，再咋说，那石兰也是石大根子和闻秋芬的亲闺女，是石凤石玲的亲姐姐，咋可能不在乎？ 但让陈富贵没想到的是，当他把斟酌了很长时间的话跟石大根子说出来的时候，石大根子竟然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顺道打听了一下石兰是不是就直接埋在马边沟了，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可不能埋在老石家的坟地里。 陈富贵被这话惊的半晌不知道咋说话。 闻秋芬倒是眼圈红了，可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然后就咒骂上了，说养活石兰一场还不如养活只老母猪，好歹还能下几只猪崽子死了还能吃口肉，结果养活石兰十几年，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净跟着操心丢人了，死了好死了干净，本来就是个丧门星。 “四凤，回头你去看看你姐？好歹给换件干净衣服，走的体面点！” “俺才不去呢，谁乐意去谁去，她活着的时候也没个当姐的样，死了死了还差点让俺没命，俺是脑袋进水了才去看她。” “石玲，那你去？” “俺不去，俺害怕！” 陈富贵看着一屋子的人，突然觉得无语，觉得心头堵得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行，行啊，你们都不去，那就让石兰丫头到下头恨你们去吧！” 陈富贵说完摔了下门帘就往外走。 回到家，陈富贵跟戚芳说了这个事，一边说一边还气的直喘粗气。 “行了，老石家啥德行你是今天才知道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凡那家子要有个心眼正的，石兰也没有今天，都是自找的，你可少生那闲气，有功夫你合计合计给陈军找个媳妇，这都多大岁数了，跟他一般大的那几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戚芳想的开，她是一点也不同情石兰。 虽然说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命很可惜，但这事怪谁，要不是石兰自己作死，也不会有今天，所以说人啊，这辈子做啥事都得凭良心，要不老天爷肯定会给你惩罚的，石兰没啥好下场，那老石家一家子也都好不了。 这边陈富贵气的够呛，老苏家这边气氛则有些压抑。 江明浩昨天一宿没回来，今天王富又被公安带走了，即使江明浩不说，苏美秀也嗅出来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江明浩知道这事瞒不住，可是看到苏美秀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睛，江明浩怎么就觉得这事不好张嘴，就怕苏美秀情绪激动动了胎气。 “艳红，你带着妹妹去找姥姥，俺跟你叔说两句话。” 艳红正和江月在屋里玩翻绳，听到苏美秀的话，艳红立刻懂事的哄着江月出了屋，还顺手带上了屋门。 “明浩，你跟俺说实话吧，石兰她......是不是没了？” 苏美秀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管她恨石兰，但恨的前提是爱，石兰是她这么多年唯一的好姐妹，即使翻了脸，苏美秀也从没想过让她去死。 “嗯。” 江明浩点了点头。 “美秀！” 看到苏美秀忽然摇晃了一下身子，江明浩吓的浑身冒冷汗，赶紧上前抱住苏美秀。 “俺没事，俺没事......她咋没的？” “应该是王富勒死的，人被埋在了马边沟一个老太太的坟堆里，我看着了遗体，穿的还是之前的那身衣服，面上看着还行，应该没遭什么大罪。” 江明浩撒了谎，只是知道人没了的消息苏美秀就差点承受不住，要是再知道细节，那会咋样江明浩真的不敢想。 “明浩，俺......俺想去看看她行不？” 江明浩直接拒绝了。 他倒不是迷信，什么孕妇不能见白这一类的，他单纯只是怕苏美秀承受不了，说白了，到现在为止，江明浩对石兰也没有任何的同情，如果石兰伤害的是他，那他可以闭上眼睛不计较，但伤害的是苏美秀，那这个下场就是活该！ “那你帮俺找个人，给她换身衣服，让她好好上路，行吗？”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答应不是为了石兰，而是为了苏美秀，善良的人即使被伤害依旧会选择善良，恶毒的人即使伤害别人也不会觉得丝毫的愧疚，江明浩想守护的就是苏美秀的这份善意。 这一晚，苏美秀睡的极不安稳，梦里全都是石兰，她梦到自己和石兰站在小河边，石兰忽然把她推了下去，她在河水里努力的挣扎，河水将她淹没，石兰却站在岸上看着她笑...... 第578章 生产队安电话了 这件事尘埃落定的很快。 寻找失踪人口的进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掘坟后的第三天，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的家属就被找到了，果不其然，那姑娘是林省的，父母都是高知份子，就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不是一般人。 姑娘是在街上被人拐走的，这几年家里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之所以刑侦大队这边能这么快的找到家属，就是因为家属曾经到白石县来找过，还通过熟识的人在各个公社派出所留了姑娘的信息。 只是这家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的姑娘竟然被人拐骗到了山沟沟里，给老鳏夫当了媳妇，还要承受变态公爹的虐待，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 所以，愤怒之下，这家人发动所有的人脉，不断的给县大队施压，一定要严惩王富和王二虎父子俩。 在这家人的帮助下，另外两个姑娘的家属也找到了，虽然家世不如这位姑娘，可也都是正经的清白的人家，都是很疼爱孩子的家庭。 这事的恶劣程度因此提到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程度，高徐昆专程来找了一次江明浩，说这件事连省里都惊动了，不仅王富王二虎这爷俩死定了，还因此牵连了不少干部，下半年市里会再次开展严打，一旦发现有拐卖妇女或者儿童的，不管是拐卖的犯罪分子还是买了妇女或者儿童的买家，全都定性为犯罪。 “小江，我到现在也没整明白，王富为啥要让王二虎跑去扫坟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要是没王二虎引路，咱还未必能那么顺利就找到石兰呢！” 这个问题高徐昆一直没想明白，案子移交到上一级公安机关，他没参与刑讯，所以也没法从王富那找到答案。 “王富就是想让我们去挖那三个女人的坟，什么都没找到，我们就会放弃这条线，毕竟谁也想不到王富胆子那么肥，敢把尸体埋进别人的坟，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高徐昆点了点头，的确，要不是小江说要挖宋老太太的坟，他是肯定不会往那打主意的，毕竟正常人的脑袋都想不出这个招来。 “小江啊，这次你高老哥怕是要连升两级啊！” 临别的时候，高徐昆拍着江明浩的肩膀说道。 这次高徐昆的心里可不仅仅是高兴了，还有不少忐忑，主要是他升的太快了，快的让他心里没底，而且，他这个升迁咋来的，别人不清楚，高徐昆自己心里清楚啊！ 所以，这也是高徐昆专程抽时间来跟江明浩说这件事的原因。 江明浩顺便跟高徐昆提了给石兰换身衣服的事，知道这是苏美秀的意思，高徐昆连连答应，别说这事没什么难度，就是再难的事只要江明浩张嘴了，他高徐昆也会想法办到。 高徐昆来过后的第二天，岳鹏就带着安装电话机的工人来了尖山咀。 听说江明浩要给大队部安装电话，陈富贵激动的有点找不着北了。 电话这东西陈富贵光是听过，自己还没摸过，听说那东西一拿起来，扒拉几个数，就能给老远地方的人说上话，有了这个东西，以后再有啥事他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电话一拿，太阔气了！ “那个......小江啊，这东西太金贵了，要不还是安在你家吧！” 虽然心里想的要死，但嘴上陈富贵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安我家里啊，也行......” “啊？” 陈富贵本来就想客气客气的，谁知道这小江咋不按常理出牌啊！ “哈哈，队长，逗你的，这东西还是安装在大队部用处更大，咱们尖山咀统共就这么大，有人找我，我过来接一下，也没有多长时间，等以后有条件的，咱们尖山咀一家安装一部。” 听到江明浩的话，陈富贵嘿嘿一笑。 还一家安装一部，这东西又不是白菜萝卜，说种就种的，再说了，家家安装这个干啥，有钱烧的？ 这个时候安装电话有些麻烦，因为电话线很不好走，毕竟80年全国的电话机的安装总量也没多少，如果不是吴清山跟岳鹏打了招呼，估计这电话真的要两三年后才能安上。 电话安装至少要三四天，江明浩跟戚芳打了招呼，让戚芳单独做些好点的饭菜，给岳鹏和安装电话的工人。 听说大队部安装了电话，知青们也都很激动。 特别是孟春生，他家里是有电话的，来到尖山咀这么长时间，他就给家里写过一封信，主要是太不方便，现在有了电话，他就可以定期给家里打电话，省得来回写信。 邓建也很高兴，他跟几个药厂都要了电话号码，但没有电话，有电话号码也没用，现在安装了电话机，有些事他就可以先在电话里跟对方沟通了，不用非要坐车过去。 电话安装好了之后，大队部就被社员和知青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 大家伙的眼睛都盯着桌子上的米黄色的电话机，眼睛里射出的光都要把电话机烤着了。 “小江，这东西咋用啊？你给俺们演示演示？” 陈富贵围着电话机转了好几圈，一直也不敢伸手碰，就怕给碰坏了。 他问了那安装的大胡子，说这个东西要五六千块嘞！ 五六千，碰坏了那还了得？ 陈富贵有点后悔把这东西安装在大队部了，这他以后还能睡好觉嘛，整个生产队养活的肥猪加一起都不值这电话的一个按钮啊！ 但说后悔，陈富贵又稀罕的不得了，就想听听这东西里传出来的动静。 江明浩笑笑，拿起电话，直接给陈军拨了过去。 “喂，我找陈主任！” “我就是陈军，你是哪位？” “陈军？老二？” 听到里头传出的声音，陈富贵激动的不行，声音都走音了。 “老二？老二啊，俺是你爹，你爹，听着没？爹......” 江明浩把听筒放在了陈富贵的耳朵边上，陈富贵激动的语无伦次，张嘴就喊了爹，把外头围着的社员们笑的差点岔气。 “爹，你真是......爹，我听到你说话了！” 陈军摇摇头，心道他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咋一个电话就给激动成这样，爹和儿子都分不清楚了。 “哎，哎，俺滴娘耶，这东西可真神啊.......老二？” “爹，没事就挂了吧，电话费贵着呢！” “哦哦哦，挂了，挂哪？” 陈富贵有点懵，不懂挂的意思，一双眼睛在电话上瞅来瞅去，没看着有能挂东西的家伙事啊！ 江明浩笑着接过电话，跟陈军说了声再见，把电话放回了座机上。 “这就挂了？” 江明浩点点头。 “电话就在大队部，谁都可以使用，只要提前跟陈队长打过招呼，有正当事情就可以。” 江明浩看着外头围着的社员和知青们说道。 大家欢呼一声。 尽管这里面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没有能使用到电话的机会，但照样不耽误大家跟着高兴，毕竟哪天他们要是也有能用电话联系的人，就能用电话了啊，他们高兴的是江明浩给的这个承诺。 第579章 准备闭关 人群围了很长时间才散去。 陈富贵则是依旧恋恋不舍的围着电话机转悠，心里反复合计着，要不要晚上搬到大队部来住，就守着这电话机。 江明浩则是翻出电话本，给阳西二矿的刘普遥打了个电话。 许大炮跟着刘兵去了阳西县，已经十多天了还没回来，江明浩多少有些担心。 结果刘普遥这边电话刚接通，许大炮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浩子，你是不是想我想的要疯了啊？”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嘚瑟欠揍。 “想你个屁！这趟出去浪的过瘾不？” 江明浩忍着笑，也只有跟许大炮说话的时候，江明浩才会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说话不用顾虑。 “过瘾啥啊过瘾，老刘拿我当了好几天免费劳动力，还让我陪酒，哥们这上顿喝下顿喝的，都出酒精肚子了！” 许大炮嘟嘟囔囔的告状，一点也没顾及身边的刘普遥。 江明浩微微皱了皱眉，这刘普遥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许大炮去陪酒，而且听许大炮称呼刘普遥老刘，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常不错。 “对了浩子，冷藏车的事你那进展的咋样了，我和刘兵这边可是把地方都找好了，人都安排到位了，你的信一到，我们这边就可以动工建物流转运仓了啊！” “已经准备投产了，你还要在阳西待多长时间？” “这个啊，再待个三五天的吧，还有啊，我之前联系的那几个药厂可都说要货了，你这边别给忘了，咱这好歹是第一回做买卖，不能上来就砸了招牌！” 许大炮不愧是话痨，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好在打的不是国际长途，否则按照许大炮的这个架势，打破产是分分钟的事。 “什么？生产队装电话了？哎呀呀，我早就说得装个这东西，要不有点事跑来跑去的......行行行，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有事直接给你打电话了就......行，你说，我记一下.............好嘞好嘞.......你先别挂啊浩子，老刘要跟你说话.......” 紧跟着电话里响起了刘普遥的声音。 刘普遥倒是没说什么正经事，就是跟江明浩客套了两句，又夸了两句许大炮嘴好酒量好一类的。 “刘主任，冷藏车我已经安排解放汽车厂准备投产了，这投资的第一批费用也应该到位了。” 刘普遥没说正经事，江明浩却是要说的。 电话的一端有几秒钟的沉默。 江明浩也沉默着。 江明浩倒不怕刘普遥后悔，一是他这个买卖刘普遥不干也绝对黄不了，他转头就能找到新的合伙人，二是据他对刘普遥的了解和前世阳西煤矿的发展轨迹，也断定刘普遥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总归还是大把的票子要从手里流出去，人总是会有担忧和不舍。 “行，我知道了，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江明浩嗯了一声，看来他的判断没错，刘普遥是个能干事的人。 刘普遥这边的钱随时可以到位，江明浩就又给王申打了电话。 王申那边动作更快，除了压缩机还没有到位之外，其他的原材料已经全部到位，并且将生产小组已经配置好，生产计划也做了出来，这让江明浩对未来的合作安心了不少。 之后，江明浩又接连给李国兴沈桥年都打了电话。 提取吡喹酮的设备已经到了青桔港，随时可以提货，李国兴也已经将所有提取吡喹酮需要的原材料都筹集到位，已经安排人准备运送至白石县。 放下电话，江明浩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这几天，他将会忙的昏天暗地啊！ 不过也是到了忙的时候了，播种了这么久，也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江明浩亲自去了青桔港，让赵国富将设备运回了白石县，与此同时，戴春正那边也动作神速的将江明浩需要的关于生产肺结核特效药的原材料准备到位，已经存放进了县小院的库房当中。 由此可见，戴春正想要赚钱的心情到底有多迫切。 在准备彻底在实验室‘闭关’之前，江明浩专门到供销社大肆采购了一番，供销社的销售员早就都对江明浩不陌生了，所以这一次倒是没像之前一样表现出那么明显的的震惊，不过，也是把供销社里其他买东西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因为之前的交集，刘向前和江明浩也算是熟悉了，知道江明浩来供销社买东西，刘向前特意把江明浩请到办公室，给江明浩拿了两盒美国进口的孕妇奶粉。 “我听说弟妹怀孕了，正好有人给我捎了两盒这个，你拿回去给弟妹补充补充营养！” 江明浩看了一眼，雅培，虽然没养过孩子，但江明浩对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无所知，看到是个正经的牌子，江明浩也没矫情，直接收下了。 “小江，前两天孙涛江过来找我，说他之前跟你提过，想让你帮忙搞一批消炎镇痛止血的药物，你这边一直没回信，他让我帮着问问。” 刘向前一边抽烟一边说道。 “我和孙老板不太合得来，做生意嘛，合则生财，不合的话生意做起来谁都不痛快，刘主任转告孙老板，这个忙我帮不上。” “孙涛江这个人，就那个臭脾气，跟谁都是不阴不阳的，但是人其实是不错的......哦，我这不是替他说好话，合作不合作这事你看着办，我就是帮着传个话！” 像是怕江明浩误会，刘向前还解释了一句。 江明浩笑了笑没说话，有些事点到为止，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透彻，孙涛江那个人可能本事的确不小，但不到部分不合作的地步时，江明浩并不打算跟孙涛江有太多的交集。 看到江明浩的确没有想和孙涛江合作的意思，刘向前也识趣的没再开口，而是转而让江明浩帮忙，看看能不能淘弄来一批进口烟，刘向前也没藏着掖着，是上头有人想要，他拿来送人情。 江明浩应下了，刘向前这个人江明浩是想相交的，人品是一方面，刘向前身后的那层关系也是江明浩想要的。 离开供销社后，江明浩又去了一趟市医院，林秀芝已经完全康复，符合出院指标，江明浩赶到的时候，李建民正在忙着办出院手续，见到江明浩，两口子又跟江明浩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 江明浩嘱咐了李建民几句，只要是注意饮水卫生，水一定要烧开了再喝，否则下一次家里还可能会有人得这个病。 嘱咐完之后，江明浩去找了曹中瀚。 第580章 出关 曹中瀚也在等着江明浩。 那些肺结核病人他都已经搞定了，虽然这中间经历了不少波折，也付出了不小的金钱代价，但在曹中瀚心里有杆秤，他觉得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果肺结核特效药真的能够治疗肺结核，那他这些付出换来的回报将是无法估量的。 江明浩把生产队的电话号码给曹中瀚留下了，又把整理完成的临床病人的病历也一并带走了。 倒也不是为了装样子，只是既然他打算在制药上迈出这一步，那肯定方方面面都需要深入了解，如果他前世里不是处处事必躬亲，重生的这一世恐怕他的路不会这么好走。 回到家，江明浩亲自下厨，给一家子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吃过饭后，江明浩就把自己这几天都不能在家的事说了出来，江明浩自己内心是很愧疚的，毕竟苏美秀身怀六甲，新房那边又要清扫又要添置家具，这些事他基本都没怎么插手。 但一家老小，对于这件事似乎都没人在乎，只有崔兰花交代了一句，忙归忙，别忘了好好吃饭，两个小的不仅没表示出不舍，江月反而还高兴的蹦起来，说只要爸爸出门不回家，回来就会给她和姐姐带好吃的好玩的，她希望爸爸多出门。 苏美秀虽然没说这些扎心的话，但也没表现出不舍，和之前他出门前那恋恋不舍的样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明浩嘴上吐槽自己在地里没有地位，心里却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收拾好行李，先去团山子、清桃口、红石砬子三个生产队转了一圈，确认一切都正常之后，就一头扎进县小院的实验室。 江明浩在实验室里一共工作了六天，这六天可以说是日夜颠倒的六天，也是消耗心血的六天，毕竟提取的过程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这中间的时间尺度不是江明浩能够精准控制的，而且因为需求的量很大，所以，哪怕夜晚可以安稳睡觉，江明浩也不能浪费时间。 因此，六天之后，戴春正看到江明浩的第一眼，震惊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他见过的江明浩是冷峻的，英挺的，帅气的，阳光的，霸气的，总之各个侧面，但却没有见过这么颓废的江明浩。 眼前的江明浩就像是书里描写的被妖精给吸去了精气的人，脸色蜡黄暗沉，眼窝深陷，眼珠布满红血丝，嘴唇却异常的苍白，身上的衣服也宽松不少。 如果不是知道江明浩是在这里工作，戴春正恐怕都要以为江明浩是不是也得了血吸虫病，还是晚期的那种。 “小江，你没事吧？” 戴春正停顿了好半天才问道。 “没事，戴处，我需要一批真空的储存瓶，你去安排一下吧！” “现在？” “嗯，没有储存瓶，提取出来的药物保存不了。” 戴春正点了点头，储存瓶对他来说不难搞，医院就有，他可以暂时挪用一下。 “小江，你真没事？要不跟我回医院检查检查？” “没事，就是缺觉，戴处快去弄瓶子吧，我等戴处的消息。” 江明浩是真的困，虽然他自己没统计过，但这六天，他加在一起的睡眠时间也没有超过二十小时，加上精神的高度集中，整个人的状态自然好不到哪去，也就是他年轻，换了年纪大些的，估计能直接猝死。 戴春正回到医院，把目前能调用的储存瓶全都放到了车上，等他回到县小院的时候，看到江明浩趴在桌子上，应该是睡着了。 戴春正放轻脚步，把装瓶子的箱子放到桌子上，想要给江明浩披件衣服。 “戴处，瓶子都拿来了？” “嗯嗯，拿来了，要不你再睡会吧！” “不睡了，干活！” 实验室是奔着无菌实验室打造的，虽然比起专业的实验室还有些差距，但江明浩很注意，出入都会换服装，会除尘消毒，所以，戴春正有眼色的没有跟着进去，而是隔着玻璃在外面站着。 六天的辛苦没有白费，江明浩一共提纯出497克吡喹酮，213克乙胺丁醇。 “这是乙胺丁醇，等下我要把这个药先送到市医院，曹院长那边已经将临床的病人都安排好了，直接就可以用药，戴处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戴春正点点头，既然这个乙胺丁醇这个药物江明浩要跟他一起合作，那临床的这个过程他肯定是要参与的，而且小江现在的这个状态开车，他是绝对不放心的。 果不其然，上了车，还不等戴春正说话，就看到江明浩靠着椅背睡着了。 戴春正叹了口气，尽量把车开的慢些平稳些。 “戴处跟我一起过去吧！” 车刚停下，戴春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江明浩的声音。 “你醒了？” 戴春正看了一眼江明浩的状态，虽然就睡了这么一小会，但眼珠已经不那么红了，看来之前小江的说的对，他之所以憔悴就是因为缺少睡眠。 “嗯，走吧！” 江明浩拿着装着乙胺丁醇的瓶子，走在前头，戴春正犹豫了几秒钟才跟上。 戴春正跟白沙市医院是有些渊源的，五六年前，他曾经有一次调任到白沙市医院的机会，但在走手续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档案被打了回来，档案被打回来，就意味着白沙市医院不接收他呗！ 戴春正也找人打听过原因，不过没打听着，听说是市医院的院长安排了别的人占了他的这个岗，因为他当时正借着县医院后勤处的这个幌子干自己的买卖，也就没使乞白赖的活动关系。 虽然这个事过去了五六年，也没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总归是让人心里扎了刺。 江明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所以熟门熟路，直接敲响了曹中瀚办公室的门。 曹中瀚正在给几个部门领导开会，江明浩略表歉意，想着等曹中瀚开完会再进来，但曹中瀚喊住江明浩，宣布会议临时停止。 “院长，医院年中的各科室指标还没落实完呢，上头催着要呢！”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干部瞄了江明浩一眼后说道。 “有他在，啥指标都能超额完成，散会！” 曹中瀚指了指江明浩说道。 中年女干部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看向江明浩的眼神远不如曹中瀚，和几个见识过江明浩本事的几个人那么友好。 特别是在看到江明浩身后的戴春正时，女干部的神色竟然透出了几分寒意。 第581章 邀约从医 “小江啊，你这是把药提取出来了？” 曹中瀚看向江明浩的眼神闪着光。 “嗯，这就是我提取出来的乙胺丁醇。” 江明浩把手里的真空瓶放在了曹中瀚面前的桌子上。 曹中瀚激动的手有些抖。 不过，跟吡喹酮不一样，吡喹酮是国家专门引进立项的药物，在国际上已经有比较广泛对于应用，所以，曹中瀚对吡喹酮是比较了解的，但乙胺丁醇曹中瀚没有听过，因此，激动中还带了一丝不确定。 “ethambutol是抗分枝杆菌化合物,能通过抑制阿拉伯糖基转移酶活性阻止细胞壁的形成，可以与其他抗结核药联合治疗结核杆菌所致的肺结核，也可用于结核性脑膜炎及非典型分枝杆菌感染的治疗，而且安全性很高。” 听到江明浩的解释，曹中瀚这才敢伸手把真空瓶拿起来。 从外观上看，和吡喹酮很相似，都是白色的结晶状粉末。 “这些是多少？” “213g，按照临床病人的病历参考，这些乙胺丁醇能够满足这15个临床病人20天的服用量，这个药的服用一共分为三个周期，一个周期20天，对于危重病人而言，20天可以实现指标向下，对于轻症病人，配合用药到位，或者自身身体素质较好的，应该能够转阴。” 听到江明浩说20天就可以转阴，曹中瀚激动的站了起来。 就连站在门口的戴春正都跟着激动起来，他只听江明浩说了这个药对治疗肺结核有非常好的效果，却不知道效果能这么好。 “这位是......” 直到听到戴春正略微有些兴奋的喘息声，曹中瀚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戴春正。 对于江明浩带来的人，曹中瀚的态度都是很审慎看重的。 “曹院长，我是白石县医院后勤处的戴春正。” 听到曹中瀚主动问起了，戴春正这才真正走了进来，自我介绍道。 “戴春正.......你和杨国明是不是战友？” “曹院长认识老杨？” 这倒是出乎戴春正的意料，他跟杨国明的关系不错，只是这些年因为杨国明一直在国外做生意，两个人的联系才少了不少，但联系的少倒不是关系不好，毕竟他投资给江明浩的五十万有一多半都是杨国明出的。 当然，此时听到曹中瀚问出这句话，戴春正心里还有些慌乱有些警惕。 “嗯，早些年杨国明曾经跟杨国明打过交道，听他提过你。” 戴春正有些不太相信，杨国明这个人话并不多，跟一个跟他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提自己，这有些不符合杨国明的性格，再说，既然是多年前，曹中瀚怎么就能记得住？ 不过戴春正当然不会当着曹中瀚的面提出质疑，毕竟今天的主场不是他，主要任务也不是叙旧。 “小江，你刚才说这个乙胺丁醇需要配合其他药物服用，那配合的药物是什么？” 曹中瀚对着戴春正点点头，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又把视线落在了手里的瓶子上。 “配合的药物就是中药，这也是我今天跟戴处一起过来的原因，戴处对中医药非常熟悉，也能采购到质量非常好的中药材，这是我列出的中药方子，西药缓解症状，中药从根源扼杀发病因素。” 说完，江明浩把一张写好的中药方子递给曹中瀚。 曹中瀚本来就是中医出身，家里几代都有从事赤脚医生的，他也是早年跟着爷爷学习中医成年后才考入医学院，学习西医，所以，江明浩的方子一拿出来，曹中瀚的眼睛就亮了。 这是在孙思邈的丹方上改良的中药方，所用中药虽然都不是名贵药材，但对于治疗肺结核的确都是最有效的，相辅相成，少一方都对药效会有影响。 “这方子是你开的？” 曹中瀚其实不太相信这方子是江明浩自己开的，中医这个行当和西医不一样，西医是标准化，只要掌握了这个标准，都能把西医干的八九不离十，但中医却是个靠岁月靠行医经历累积出的医书，江明浩才二十出头，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习中医，大概率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但曹中瀚又不敢肯定，毕竟他之前还觉得江明浩不可能提取出来吡喹酮呢，结果就是江明浩不仅提取出来了吡喹酮而且只用了一天一宿，现在又提取出了乙胺丁醇，所以，江明浩的本事曹中瀚不敢按正常逻辑来猜测。 “嗯，不过是根据孙思邈的老方子改动了一下，算不上原创。” 江明浩本来想说是偶然得来的方子，但又怕这么说这个方子药效容易被质疑，总之按照他之前展示出来的本事，他也不怕曹中瀚会不相信。 曹中瀚看着方子，爱不释手。 看向江明浩的眼光，欣赏中透着几分惋惜。 “小江啊，真不想从医？” 虽然江明浩没有在从医上展现出什么本事，但是医药不分家，就凭小江对各种病情的精通，就绝对不会是个医术小白，他真的想把江明浩纳入自己的麾下，有这样的人才在身边，白沙市医院怕不是要一飞冲天啊！ “我没学过医，从医就是谋财害命了，曹院长，乙胺丁醇是按照病人的体重用药的，15mg\/kg，中药和西药也要分开服用，用药记录也要分开记录，我会找时间再提取，保证下一阶段的用药，其他的就要辛苦曹院长了！” “小江啊，你这话说的可就太见外了，你这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能信得着我，信得着白沙市医院，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拖了你的后腿，放心吧！” 曹中瀚把真空瓶珍而重之的放进身后的柜子里。 “那中药材的事曹院长和戴处沟通吧！我就不参与了！” 曹中瀚点点头。 戴春正把车钥匙给了江明浩，让江明浩开车回去先好好休息休息补补觉，回头他再去尖山咀把车取回来。 江明浩也没推辞，曹中瀚和戴春正指不定要沟通多长时间，他没必要把时间都耗在这。 在实验室里窝了六天，虽然天还没热，不至于浑身发臭，但也出了不少汗，黏糊糊的不舒服，他要回去洗洗，最重要的是，他要尽快把吡喹酮给李国兴送过去。 吡喹酮不像别的东西，他肯定是不放心让别人送过去的，要么他送过去，要么李国兴派人亲自过来取。 第582章 不速之客 江明浩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所以没把车开的太快。 等江明浩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家门口停着一辆车。 江明浩微微皱眉，这个年代能够开得上车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如果他在家，有人来找他，这是没问题的，但是他不在家，不知道这辆车是属于谁的。 江明浩把吡喹酮放进背包，快速的下车，进了院子。 路过小轿车的时候，江明浩特意扫了一眼，是京市的牌子，难道是那些人还没死心？ 江明浩的心情不是很好。 如果真是曲文钟那些人的话，他大概率是不会给这些人留脸的，他之前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看到屋里的人时，江明浩愣了一下。 屋里的是个老者，老者的身边站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光是看这个中年人的气度，非富即贵。 苏美秀坐在炕沿一侧，很拘谨也很紧张，看到江明浩掀帘进来，苏美秀立刻站起来。 “明浩，这两位是......” 苏美秀想要跟江明浩介绍一下两人，但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两人并没有告诉她名字，只是说了两人是从京市来找江明浩的。 江明浩点点头，示意苏美秀到别的房间去休息。 “你就是江明浩？” 中年人看到江明浩，微微皱眉，问了一句。 语气没多少尊重，反而透着几分质疑和失望。 江明浩把自己的背包放到炕上，没有立刻回答中年人的话，这是他的家，跟他这个主人说话，不客套不说，眼睛朝上，他有什么道理惯着？ “驰铭，把你身上的那股子傲气收一收，小伙子，对不住啊，我这个小儿子被我和老伴惯坏了，说话办事有点眼高于顶，你别往心里去啊！” 老者看了中年人一眼，转过头来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依旧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把外套脱了，又从暖壶里倒了点水，慢条斯理的洗了洗手。 “我爸在和你说话呢，你.......” “驰铭！” 中年人要发火，被老者严厉呵斥打断。 “我们不请自来，本身就是我们失礼在先，刚刚你的态度也很不友好，换了是我，我也一样不高兴，小江同志，我替驰铭跟你道个歉啊！” 老者说完，就要站起来，这个动作一做出来，中年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下意识的又要发火，但看到老者的神情，硬生生的要火气压了下去。 “江知青，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不好，对不起！” 中年人安抚住了老者，转过身来，给江明浩鞠了一躬，倒是表现的很有诚意。 “对不起倒不至于，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清楚二位的名字、来历，这位即使摆姿态，至少也要让我知道他的姿态高究竟高在何处，是吧？” 江明浩擦干手，这才正儿八经的站定，语气淡淡的说道。 “当然当然，是我们唐突了，我姓于，于祝，这是我的小儿子，于驰铭......” 听到于军的话，江明浩的脑袋轰的一下，尽管面上不显，他还是用眼睛将于军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此于军和那个于军是同一个人吗？ 2008年，国家首次披露了一批建国初期隐姓埋名的英雄，名声最响的人有三个，于军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当年，于军临时接收到国家命令，二十三岁的年纪，两个孩子一个刚刚两岁，一个刚刚满月，来不及跟家人告别，就隐姓埋名进入大漠，等到任务完成，已经是二十二年后，朗朗青年已经两鬓斑白。 如果这个于军真的是那个于军的话...... “小江同志，我们冒昧拜访，就是想给我老伴求条生路，这些年我因工作离家多年，她一个人吃了不少苦，日子好容易好起来，她又......” 说到这个，于军的眼睛红了。 江明浩现在基本上能够肯定，这个于军就是那个英雄于军。 “您爱人患的是什么病？” 江明浩一向是崇敬英雄的，更何况这种为了共和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英雄，所以，江明浩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她......唉，实不相瞒，我是从老刘......哦，刘军宏，是老刘跟我提起来，说你提取出了能够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我这才厚着脸皮带着驰铭一起过来，想给我那老伴求求这特效药......小江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如果真不行的话，我......” “您带了病历过来吗？” 听到江明浩话，于军的眼神亮了起来，连忙让于驰铭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纸。 “这是病历，你看看。” 于军把病历双手捧着送到江明浩手里。 江明浩把病历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心里有了底。 “特效药我可以提供，但是情况我要提前说明，这个特效药刚刚做了临床试验，虽然临床试验很成功，可临床试验的成功不能保证药物的安全性和稳定性，一旦服用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个后果......” “小江，这个我知道，老刘也跟我说了，放心，药是我自己来求的，能治得好皆大欢喜，如果真治不好，我也绝对不会把责任怪在药的头上。” 于军本来是没有抱太大希望的，来之前，刘军宏就跟他把情况交代的很清楚了，也说了江明浩的个性，所以，江明浩能答应给他特效药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那就好，按照病历，阿姨大约需要25g左右的药物，我昨天刚刚提取出来。” 于军激动的嘴唇颤抖，真是老伴命不该绝啊！ 江明浩转身从背包里拿出真空瓶，虽然手头没有量杯、电子秤一类的量具，但江明浩手里有从戴春正那拿来的小容量的真空瓶。 “江知青，既然你提取出了这么多，就多给我妈一些吧，万一25g药治不好我的妈的药，也省得我们来回跑了。” 于驰铭看到江明浩拿出来的真空瓶里有那么多的吡喹酮，忍不住说道。 “这是药，不是大米，按照病历来看，25g足够。” 于驰铭的态度让江明浩很反感，但是看在于军的面子上，江明浩并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25g才哪一点啊，你提取这个药不就是为了挣钱嘛，你说个价，我买！” 江明浩把手里的真空瓶盖子啪的一声盖上。 第583章 小人无处不在 ”1g100块，这里是497g吡喹酮，我给你抹个零头，四万九，拿钱吧！” 江明浩把真空瓶重重的放在了炕上，里面的白色粉末被震的跳跃起来。 “四......四万九？你抢钱呢吧？” 于驰铭的脸色很沉，即使之前在于军的威压之下，不得不跟江明浩道了歉，但一个人的态度怎么可能转变那么快，于驰铭从打心里依旧瞧不起江明浩。 “于驰铭，你出去！” 于军没想到于驰铭竟然会对江明浩是这样的态度，刚才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开口拦着于驰铭，也是觉得这个特效药多一些，总归是有备无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认同于驰铭的态度。 “爸，于哥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个江明浩就是贪财逐利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个药把在自己手里不肯上交，不就是想挣钱嘛！他自己也说了，1g就要100块钱，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于驰铭，你.......咳咳......” “爸，爸，你没事吧？” “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于军气的浑身哆嗦。 因为于驰铭刚满月他就离开家了，等他回来，于驰铭已经长成了20多岁的大小伙子，所以于军心里十分愧疚，对老大于驰盛和老二于驰铭都很宠爱，特别是对于驰铭，几乎连重话都没说过，这才让于驰铭变得目中无人，都是他的错！ 于驰铭尽管心里不服，但对于这个于军这个父亲，于驰铭心里还是很尊敬的，所以看到父亲动怒了，只能听话的走了出去。 “小江啊，我真是......对不起你啊，驰铭几次三番的找麻烦，我......” 于军是的确有些羞愧。 在科研上他或许有足够的发言权，可是他现在是有求于人，哪有求人还这样一副姿态的，说实话，即使小江把他们轰出去，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说的于哥是于正山？” 于军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直言不讳的问出来，但他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江明浩了，要是再遮掩这件事，显得更不真诚了。 “嗯，驰铭和正山虽然差了十几岁，但是关系一直很好，不过小江，你不用多心，我对正山的话是不信的，老刘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一些事也跟我说了不少，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追求的有为青年，正山和驰铭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 难怪于驰铭第一次见他，就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原来如此。 “这个药怎么服用刘教授知道。” 江明浩对于驰铭的态度不满，但还不至于把这份不满迁移到于军身上来，所以，听到于军说完，江明浩就动手从真空瓶里倒出了大约25到30g左右的吡喹酮递给了于军。 “按照病历上的显示，阿姨的病情不算严重，而且出现副作用的概率也不高，如果真的遇到过敏或者其他问题的情况下，立刻停止用药，症状就能够缓解。” 于军拿着药，心情一时间很难平静。 他握着的是自己老伴的命啊！ “小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啊！” 于军把药瓶小心翼翼的装进公文包里。 “这是两千块钱，我知道这钱不多，但......” 于军把药放好之后，又从包里拿出两摞十元大钞。 “钱就免了！如果您真想谢谢我的话，就让阿姨所在医院将阿姨的用药情况详细的记录下来，回头交给刘教授就行。” “这怎么行，我知道这个药的珍贵，实不相瞒我拖了人从国外帮我购买了，但是国外现在对这个药的管控很严格，产量也不多，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知道老刘他们研制这个药一年来始终没太大进展，所以，这个药我是无论如何不能白拿的。” 于军也很坚持，不管江明浩收不收，这个钱他都要给。 “那我就收这些吧！” 说完，江明浩从一摞钱里抽出了两张。 “不行，这.......” 江明浩把剩下的钱全都放进了公文包里，又拉上了拉锁。 “阿姨的病要紧，您就不要再跟我推来推去了，或许以后我去京市，也会麻烦到您。” 看到江明浩态度坚决，于军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公文包。 “那好，以后去京市，我一定好好的尽地主之谊。” 这份情谊于军记下了。 “小江啊，我再说一句，别在意正山说的话，我也会跟驰铭说的，人只要自己行得端走得正，就什么都不怕！” 于军这句话别有深意，不过江明浩却能明白于军这话的意思，看来于军对于正山的了解很深啊。 于军把于驰铭喊了进来，江明浩这才发现，于军的腿是走不了路的，或者说不能完全靠自己走路，要有人搀扶着。 目送着于军和于驰铭上了小轿车，江明浩摆了摆手，这才回屋。 “明浩，那两个人到底干什么的啊？那个男的看着凶巴巴的，眼睛朝天，你不知道俺在屋里待的多别扭！” 苏美秀从西屋出来，嘟着嘴跟江明浩撒娇。 “那老人家是个挺厉害的人物，算是给咱们打江山的英雄。” 听到这话，苏美秀的眼中冒出了小星星。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俺刚才被那男的吓的脑子发懵，都没给那老人家倒杯热水，真是的！” “我也是刚知道，没事，以后咱们还能见到他，到时候倒水倒茶的，机会多的很。” 江明浩搂住苏美秀的肩膀，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放在了苏美秀的肚子上。 “你身上啥味啊？” 结果江明浩一靠近，苏美秀就闻到了一股子馊味，不由得皱起了鼻子。 自打怀孕后，苏美秀的鼻子就跟警犬似的，特别灵敏。 “馊味啊！” “讨厌，你这几天干啥去了啊？不是带换洗的衣服了嘛！快快快，俺给你烧水，洗洗吧！” 苏美秀说完就要去烧水，江明浩哪能让苏美秀挺着个大肚子去烧水，赶忙连哄再劝的把苏美秀哄进了屋，自己抱了柴火开始烧水。 “明浩，这是啥啊？” 苏美秀在屋里收拾，看到了放在炕上的真空瓶，拿过来问江明浩。 “这是药。” “药？啥药啊？” “特效药，这一瓶，一万多块钱。” 啊？ 苏美秀被吓着了，差点没把手里真空瓶扔出去。 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看的江明浩忍不住发笑。 “你还笑，你就不怕俺把这东西摔碎了啊？” “碎就碎呗，别说一万，只要我媳妇高兴，就是十万我也觉得值！” 江明浩这话一说出来，苏美秀的耳朵根就肉眼可见的发红了，嘴角的笑也忍不住。 屋里到处弥漫着粉红色的泡泡，空气里都是腻人的甜的，甜的齁嗓子。 第584章 小名就叫蹬蹬 苏美秀把真空瓶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旁边的柜子上，想了想又觉得不稳妥，把瓶子拿起来四处找地方放，但是放在哪都觉得不安全，这个样子把江明浩逗的发笑。 “媳妇，就一瓶药而已，你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这哪是药？这是金子嘞！” 苏美秀现在对钱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诚惶诚恐的了，但关键架不住手里的东西太脆弱啊！ “哈哈，我收起来吧！” 江明浩亲了苏美秀一口，把真空瓶拿过来放进了包里，随手把包扔到了炕梢，结果被苏美秀瞪了一眼，把包拿起来小心的放到了柜里。 “明浩，这是啥药啊？俺咋从来不知道有这么贵的药嘞？刚才那两个人就是来找你要这个药的？” “嗯，这是治疗血吸虫病的特效药。” “啊？这个病能治了？明浩，那你咋有这个药的？为啥他们要来找你要啊，俺听说他们是从京市来的嘞！” 江明浩研制吡喹酮的事苏美秀包括苏家二老都不知道，所以苏美秀才会这么惊讶。 “这药是我研制出来的，国内目前只有我能研制，他们除了找我找别人也没用啊！” 闻言，苏美秀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震惊。 制药？ 江明浩咋还会制药啊？ 这一年半载的，苏美秀已经逐渐的适应了江明浩的各种大能耐，可是她却是怎么都想不到江明浩竟然还会制药，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江明浩。 自从去年八月，江明浩追到大队部说跟她不离婚开始，一切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傻姑娘，想啥呢？” “俺......俺在想，还有啥是你不会的......” “答案明摆着的嘛，我不会生孩子啊！所以，还是我媳妇最厉害！” 江明浩笑嘻嘻的把耳朵贴在苏美秀的肚子上，肚里的小家伙给配合，咚的踢了一脚，这一脚踢的力气特别大，差点把江明浩的腮帮子踢红了。 苏美秀也被踢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肯定是个臭小子！” 江明浩抬起头，捂着脸，气哼哼的说道。 江明浩一向是淡淡如水的样子，即使甜言蜜语也总带着几分文质彬彬的克制，像现在这么孩子气的样子还是第一次，所以，苏美秀被逗的笑了起来。 “这孩子的小名我想好了，就叫蹬蹬吧！” 让你蹬老子，起个小名让你一辈子记着这件事，哼！ “两个娃呢，你咋知道是哪个踢的？” “肯定是儿子啊，闺女不可能这么顽皮，就像小月似的，乖的很！” “那万一是俩儿子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明浩打心眼里喜欢香喷喷软萌萌的小闺女，臭小子可以有，但一个就够了，毕竟以后还要保护姐姐和妹妹。 “你可真是奇怪，这生产队里就没哪个男的不想生儿子的，你倒好！” 苏美秀说起这话，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石大根子，石大根子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可能就是生了五个闺女，包括闻秋芬也一样，据说知道老五还是个丫头的时候，闻秋芬都想直接把石玲扔水盆子里溺死的。 “我就是喜欢闺女！没本事的男人才想着生儿子顶门立户，咱家的门户有我顶着，用不着孩子，孩子生在咱家，就是来享福的！” 尽管这样的话苏美秀不是第一次听江明浩说，可心里依旧很感动。 特别石兰的事，让苏美秀对这件事感触更深，她承认，她始终摆脱不掉农村人根深蒂固的那个思想，总觉得不生儿子就矮人一头，可是现在，她是真的彻彻底底的看开了。 明浩说的对，孩子奔着他们来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天注定的缘分，他们都要好好的爱护他们。 两口子又腻歪了一阵，江明浩才去擦洗身子，痛快的洗澡是不现实了，实在是没那个条件，等搬到新房就好了，江明浩早就想到了这点，让瓦工给砌了个洗澡的房间，本来是要把厕所也放在卫生间里，但除了他之外，全家都投了否决票。 “爸爸，月月拉粑粑臭臭，不想屋里都臭臭！” 江月虽然小，但对这事的反对态度很激烈，连一向很少主动表达意见的艳红也表示不赞同，没办法，江明浩这个明面上的一家之主在两个小丫头的面前只能败下阵来。 洗干净之后，里外全都换了一通，江明浩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趁着苏美秀睡着的空档，江明浩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办公用的屋里搭了一张床，虽然在角落里，但也显得很扎眼，陈富贵则是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电话出神。 “队长？” 江明浩进屋，陈富贵都没发现，还是江明浩主动开口，陈富贵才注意到江明浩。 “小江啊，你咋瘦这样？咋地了？” 江明浩瘦的很明显，不怪陈富贵一眼就看了出来。 “没事，这几天忙的，队长，这屋搭床干啥？” “诶，咳咳......俺这不是怕电话被人给偷了嘛，反正现在天也不冷了，俺就先在大队部住段日子！” 江明浩其实心里之前倒是猜到了这种可能，只是觉得不至于，没想到还真的是。 “队长啊，安装电话虽然贵，但不是贵在这电话机头了，贵的是电话线，贵的是电话号码，别人把电话机偷走也用不了！” “啊？那线俺看见了，就那么一丢丢细的线值好几千块钱？还有这啥号码，几个数嘛不就是，这数还要钱？” 江明浩看到陈富贵双眼里大写的不明白不懂不清楚，无奈的摇摇头，这事要是解释起来那话可长了，而且估计他解释了陈富贵也听不明白。 “总之，队长你今天该回家睡就回家睡，这东西别说在大队部，就是扔到大门口去也不怕丢。” 陈富贵似懂非懂，但是听到江明浩这么说他至少知道，几千块钱不能打水漂，这就行，这几天晚上他都没睡好，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得起来看看，生怕一眨眼电话机就没影了。 “对了，昨天有个人给你打电话来的，俺不会接，是孟知青帮着接的，说是啥药厂的......海市药厂的，姓李......等着，孟知青用纸给记下来了。” “队长，不用找了，我就是要给李厂长打电话的。”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认真端正的像个小学生似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 这小老头虽然毛病不少，但总体还是挺可爱的。 第585章 张罗对象 李国兴听说江明浩已经提取出了几百克吡喹酮，激动不已。 他这边万事俱备只欠吡喹酮了。 “我这就安排人过去......算了，我亲自去！” 李国兴在脑袋里算计了一下，几百克吡喹酮价值上万，那不是药，是白花花的银子，任何人去他都不放心。 江明浩当然没意见，李国兴亲自过来他也放心，正好还要再交流一些药品生产的后期问题。 “小江啊，那个......” 等到江明浩放下电话，陈富贵扭扭捏捏的叫了江明浩一声，但却没说什么事。 “队长，有什么事你直说，这么长时间了，你也知道我是啥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就是俺想求你个事，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闺女，给老二介绍一个，你说俺家老大媳妇让俺给送去念书了，老二还一直打光棍，俺倒不是像别人家那爹妈，害怕队里人说说三道四，就是这人到年纪了，不结婚不生娃，以后老了没指望啊！” 其实倒不是没人给陈军介绍对象，哪怕陈军曾经是个瘸子，但毕竟家庭和工作在这摆着呢！ 一家就两个儿子，而且早就都分别给盖好了院子，爹是生产队长娘也是曾经的妇女主任，陈军自己还当过兵，虽然因伤退役但也是光荣的啊，更何况现在还是粮食站的主任，这样好的条件，自然不缺人家想要把闺女嫁过来。 但戚芳和陈富贵看了几个，都觉得差点意思，功利心太明显了，还没咋地呢，就想着让陈军给提供方便，甚至帮着搞点计划粮。 这样的人家，陈富贵和戚芳自然不会娶到家当儿媳妇，可是他们自己十里八村的左看右看，又找不到合适的，思来想去，老两口就把主意打到了江明浩身上。 尖山咀也好，白山公社也好，就没人比小江接触的人多了的，而且接触的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重要的是江明浩看人很有一套，老两口都相信，小江看上的姑娘绝对差不了。 “婶子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红娘，介绍了不少对感情和睦的夫妻，怎么到了二哥这婶子不自己亲自把关了啊！” “唉，小江啊，不怕你笑话，俺和你婶子明的暗的相看了不少姑娘，但俺们俩都没相上，还没谈到成不成呢，姑娘家就让老二帮这个帮那个的，你二哥是啥人你知道，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要是弄个这样的姑娘到家里，早晚要离婚，老大已经都没媳妇了，老二要是再离婚，那叔这辈子到死也闭不上眼睛啊！” 陈富贵说着，还抹了下眼睛。 “行，那我帮着留意留意吧，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帮着留意行，但到时候你和我婶子可不能强迫二哥非得娶人家，这结婚也得看眼缘，我也不敢保证我看中的人就一定适合二哥。” “妥嘞妥嘞，只要有小江你这句话，俺这心就放肚子里了！” 陈富贵咧嘴笑了，这回他回去可算是能跟婆娘交代了，至于到时候是不是要娶，那可就不归他管了。 “队长，电话不用看着了，回去好好睡觉！”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江明浩看了一眼角落里搭的架子床嘱咐道。 这一晚，江明浩睡的很沉。 已经持续了一年的生物钟也失效了，江明浩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阳光从窗外洒落，落在露出棉絮的大花被上，外头的麻雀叽叽喳喳，有那么一瞬间，江明浩像是回到了刚重生回来的那个上午。 “明浩，醒了？水给你倒上了，洗漱完了吃饭，娘烙的糖饼，甩了鸡蛋汤。” 只不过和重生回来看到的那张满脸都是泪水的脸不同，眼前的苏美秀笑颜如花，嘴角眼角都带着温柔和幸福，隆起的腹部里头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家伙。 “媳妇！” “嗯？” “媳妇！” “干什么？” “媳妇！” “明浩，你没事吧？” “媳妇！” “江明浩，你到底咋地了？你别吓唬俺啊！” “媳妇，媳妇，媳妇，我就是想喊你！” 江明浩趴在被窝里，像是个任性的孩子，把苏美秀搞的哭笑不得，她真的没办法把现在的江明浩和以前那个眼角冷峻随时都透着疏离和不耐烦的男人联系起来。 “爸爸，丢丢！爸爸，羞脸皮！” 就在此时，门帘被掀起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帘里钻出来，对着江明浩做鬼脸。 “小月，快出来！” 外屋，传来崔兰花压抑着的笑声，看来，刚才的对话崔兰花也听到了。 “丢人！快起来！” 苏美秀娇嗔了一句，转身牵着江月的手出去了。 江明浩翻过身，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乌漆漆的房顶，笑了。 真好，前世拥有的亿万财富，万人敬仰，都抵不过妻儿在旁，抵不过家中烟火，抵不过岁月平淡。 吃过饭没一会，孟春生来了。 来到尖山咀一个多月了，孟春生不仅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反而胖了一圈，整个人也显得精神许多。 孟春生过来，只要是和江明浩说一声，他这边找到了可以教美术和音乐的老师，而且是正儿八经的专业老师，美术老师的作品甚至还曾经被国外友人带到国外参加过展览，音乐老师也是个高手，电子琴、手风琴、二胡、笛子这几种乐器都掌握的很好，至少教孩子们是绰绰有余。 “孟老师，这个事你做主就行，有什么条件让他们尽管提，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都可以答应。” 孟春生以为江明浩至少要仔细的了解问询一下，从业经历啊学习背景啊个人政治情况啊，却没想到江明浩什么都没问。 “小江，我还是要跟你交代一下，这个教美术的顾皑政治背景有点复杂，他爷爷当年曾经给日本人当过翻译，父亲在那几年也被运动波及过，虽然说现在对这些东西不像以前抓的那么严了，但要是被人揪出来，也很可能有麻烦。” “他给日本人效力过吗？” “啊？这没有......” “那就行，他爷爷是他爷爷，他父亲是他父亲，英雄不论出处，只要人品没问题，能力有，那就都不是问题。” 孟春生看着江明浩，再一次被震撼。 这个年轻人的眼界和胸襟真的要远远超过这个年纪甚至这个时代的人啊！ 第586章 蛙声一片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江，你放心，我敢保证，从尖山咀小学走出去的学生，绝对是整个白石县甚至整个白沙市最优秀的！” 孟春生很有信心。 他有满肚子的才华，可是过往的岁月里，没有人看到，更没有人愿意支持，包括他的家人。 他们打着为了他好为了家族好的名义，让他从政，让他借着家里的荣光从政，然后再给家族创造更多的价值，教书育人在他们的眼里，是没有出息的，他们对教师的称呼是‘穷教书’的。 所以，孟春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活的很压抑，甚至很痛苦，直到他遇到了江明浩。 江明浩拍了拍孟春生的肩膀。 他也很庆幸，能找到孟春生这样的人来管理学校，有水平的老师不难找，但一个真心热爱教育事业真心想要培育人才的老师却万里挑一，很幸运，他找到了。 “对了小江，我最近看到咱们生产队有不少三四岁五六岁的孩子，天天在生产队疯跑，不是往敖子山跑就是往毛沟河跑，容易出危险不说，孩子这么疯跑下午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开办个学前教育的班，把这些孩子都招收过来，哪怕不学什么东西，就是认认数背背诗，也比这么疯跑强，你说呢？” 换做以前，孟春生是不太可能把这个意见说出口的。 毕竟这事听着好像挺简单，但是其实，既要人又要钱，还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放眼整个白石县，也没有哪个地方会招收这么小的孩子。 可孟春生已经知道了江明浩的为人，所以，斟酌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就是可能要辛苦孟老师和其他的老师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妍她们也都觉得我的这个主意好，我们都是当过老师的，不敢说多高尚，但是能帮着孩子们开阔开阔眼界，我们都很乐意。” “那就按孟老师的想法来吧！” 孟春生虽然知道江明浩大概率不会反对，可是亲耳听到江明浩说出来，他还是很激动。 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孟春生此时此刻能想到的最贴合自己心情的几个字。 “孟老师，我也有个事拜托你。” 昨天陈富贵跟他说给陈军介绍对象，江明浩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些老师身上。 孟春生这一批的知青年纪都大了，肯定不合适，但还有一批从外面招过来的老师，要是有合适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有事你就吩咐。” 孟春生摆摆手，这个拜托俩字他可担不起。 “你帮我留一下，有没有二十多岁还没对象的姑娘，长相家世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要好。” 孟春生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小江，你是想给陈队长家的二儿子介绍对象吧？” “孟老师知道？” “咳咳......戚大姐去了知青点好几趟，明着不说，但打听来打听去的，大家伙都知道戚大姐的意思。” 江明浩莞尔。 也是，戚芳那性格倒是能干得出来的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合适的呗？” “也不是，周文娣没结婚，年龄和队长家的二儿子也很合适，周文娣的性格你也知道，人很周正，就是平时不喜欢说话，比较内向吧！还有楚娇，虽然刚十八，但在农村，这个年纪结婚也不是不行，那姑娘性子直爽，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就冲她能带着弟弟一起，人品就过得去。” 江明浩琢磨了一下，楚娇虽然长的不错，但年纪还是太小了，刚刚成年，而且楚娇那性格有点虎，和陈军其实不太合适，至于周文娣...... 江明浩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周文娣长什么样子。 虽然他刚才说样貌不重要，可周文娣从早到晚都戴着帽子，即使现在天已经有些热了，帽子也不摘下来，难道是脸上有什么东西怕人看到？ “嗯，我知道了，回头有时间我跟周老师聊聊。” 孟春生没再说别的，他也知道，江明浩这肯定是受陈队长所托，不得不做这件事，至于结果，谁也说不好。 送走了孟春生，江明浩也出了院。 他想起了许大炮的话，年后许大炮可是跑了好几个单子，虽然都不是大单，但态度还是要重视的，还有邓建，也签了意向书，签正式合同也就是一个红章的事。 所以，原材料是一定要跟得上的。 “明浩！” 江明浩来找苏春旺，结果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老苏家的院里挖了一个大坑，足有一米五宽，角落里像是摆阵一样，七七八八的摆满了水缸、木盆、瓦罐、石槽子，上头都盖着东西，不断的有呱呱呱的声音传出来。 “春旺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养林蛙啊！你不是忘了这茬了吧？” 苏春旺挠挠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 这段时间，他每天跟这些林蛙打交道，耳朵就没清净过，就连做梦，都是呱呱声，以至于脑子也跟着不清醒起来。 “我当然是没忘，但你这阵仗挺出乎我意料。” “不这样不行啊，这东西不能扎堆，俺这一个缸里就放了两三只，瓦罐子里就放一只，就这样，还死了不老少，唉，这东西可真是比养活鸡鸭猫狗难度大多了。” 苏春旺从坑里爬上来，腿上、身上都是泥。 “你等俺一下，俺去洗洗手。” 江明浩站在门口，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林蛙的叫声吵的脑袋嗡嗡响，也不知道苏春旺是怎么忍受的。 “你这孩子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人来家里也不知道让进屋喝口水？” 就在苏春旺洗了手准备出来的时候，邱杏芬在屋里扯着嗓门子骂道。 苏春旺一愣。 他娘这是啥意思？ 以前人家小江到家里来，他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差拿着笤帚疙瘩把人给打出去，这咋突然转性了？ “愣着干啥，老娘挺精明个人，咋生了你们一窝废物点心，赶紧的，家里不是还有茶叶嘛，你给拿出来泡点，俺去你二娘家串门子了！” 邱杏芬掸了掸身上的棉花絮子，从后门离开了。 她邱杏芬是记恨江明浩，但归根结底也不是啥跨不过去的仇，而且，现在江明浩可是远近闻名的人物，他这傻儿子要是能跟江明浩干，还愁以后日子不好过嘛！ 苏春旺当然不知道他娘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这样也好，省得他面对江明浩的时候总有点虚。 第587章 鸡贼的苏春旺 “明浩，你等着，俺泡点茶啊！” 前后两世加一起，这是江明浩第一次进到苏春旺的家里来，所以苏春旺还有点兴奋和紧张，倒茶叶的时候把茶叶罐子碰翻了，里头的的茶叶洒了一桌子，苏春旺直接顺手就把桌子上的茶叶用手搂起来，都扔到了茶缸里，江明浩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先别忙活了，我坐不了多久。” 这个茶水江明浩是指定喝不下去了，但还不好明着说。 “别啊，待一分钟这茶也得泡，能让俺娘主动开口说泡茶，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俺可不能浪费这机会，就这茶，还是前年俺表姐从省城让人捎回来的，俺娘看的那叫一个紧，俺连味都闻不上嘞！” 说话的功夫，茶都扔进了茶缸里，苏春旺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还不等茶叶泡开，就喝了下去，自然是被烫的嗷嗷跳脚。 “呼呼，可烫死俺了！” 江明浩简直是没眼看，也难怪苏春旺二十五了还没找上媳妇，这愣头愣脑的样，还真是没有姑娘看的上，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子，说是二十五，跟四十五也不差啥。 江明浩倒是不太记得清前世里苏春旺到底结没结婚，至少他离开尖山咀的时候苏春旺还打着光棍呢！ “明浩，你来是问俺卷柏的事吧？” 苏春旺用凉水漱了漱口，又给江明浩倒了茶，这才问道。 “嗯，我现在需要大量的卷柏，你这......” “嘿嘿，俺就知道你得找俺，走走走，俺带你到后头看看去。” 江明浩不明所以的跟着苏春旺出了后门。 苏春旺家的位置和江明浩住的院子有些类似，后头都是斜坡，只不过苏春旺家的斜坡土质好些，阴天下雨的不会往下流黄泥。 “看看吧，这都是啥？” 江明浩跟着苏春旺上了坡，往下一看，好家伙，坡下面用秸秆堆了好大一片墙，或者说是棚子，因为上头也摆着秸秆，最下面垫了厚厚一层松树挠（东北对松针的叫法），松树挠的上面，则是捆扎的整整齐齐的卷柏，目测要有几百斤。 几百斤的干卷柏，那至少要有两三千斤的新鲜卷柏才能晾晒出来的。 而且时近夏天，晾晒东西是很容易返潮的，江明浩摸着这些卷柏却很干燥，由此可见，苏春旺这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 “咋样？俺这攒的够多吧？” 苏春旺有点小傲娇。 “去年冬天你又上山了？” 按照今年卷柏的长势和眼前干卷柏的数量，这些不太可能都是今年晾晒的。 “为啥不上啊？腊月二十九那天，俺还上了一趟山呢，那马山的卷柏可都是钱，俺瞅着那些卷柏在山上长着就好像是有钱在山上扔着，不捡那不是傻子嘛！” 江明浩有些无语，心道这苏春旺还真是有当疯批的潜质。 腊月二十九那天气温最少零下二十七八度，晚上还刮了大北风，吹的沟子里的山楂树都倒了，这个天，苏春旺还敢上山，真是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啊！ “俺自己估计了一下，这些干卷柏差不多能有个六百多斤，俺是想凑个整，攒够一千斤再给戴处送过去，好算账，嘿嘿！” 苏春旺看着眼前自己打下的江山，心里头美的不要不要的。 “不用攒了，你回头找时间送到县里去吧，另外，你可以现在就开始跟社员收卷柏了，我这边可以大量消化掉，收多少都没问题，钱的问题你直接跟戴处谈。”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高兴的差点原地翻跟头，虽然之前江明浩就跟他说过，可以从社员手里收卷柏，最近也有不少社员来跟他打听，但他一是忙着研究林蛙人工养殖的事，二也是在等着江明浩的消息。 江明浩在县里的那个小院他知道有多大，要是贸然就收的话，到时候放不下就砸手里了，但现在有了江明浩这句话，苏春旺还有啥不敢干的。 “对了，你这林蛙养的怎么样了？” 虽然进了屋，但是耳边还是能够清楚的听到外面林蛙呱呱呱不绝于耳的叫声。 “别提了，俺这一天最少要拿一半时间往毛沟河跑，这小畜生是真金贵，前脚抓回来，后脚就肚子翻白，俺这是把能想的招都想了，就是没啥用，该死一样死，俺娘因为这些小畜生叫唤，把俺骂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有时候骂的狠了，连俺死去二十多年的爷都跟着遭殃。” 听到苏春旺的话，江明浩的脑海里立刻就有了画面，邱杏芬骂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个急不来，等我有时间给农研所那边打个电话，跟他们取取经，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工养殖林蛙类的书籍，或者其他养殖类的书籍，有书籍在，总比自己摸索来的容易点。” 其实江明浩倒是想给苏春旺点意见，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前世虽然把企业做的很大，集团下属的业务繁多，他本人早期也积攒了大量的经验，可对于人工养殖林蛙这事他真的一窍不通，唯一知道的就是...... “对了，春旺哥，你有没有想过，林蛙的养殖其实不适合离开它自己的生长环境？” “啥意思？林蛙就在毛沟河附近的林趟子和河沟子里才有，你的意思是让俺在那养殖？明浩啊，你这想法可有点异想天开了，这林蛙蹦的高，平时精的很，俺天天往河沟子跑，三五个小时也就抓七八只，要是在河沟子里养活，那跟野生的有啥区别了？” “你可以把河沟子四面包起来，就像你后院搭的秸秆堆一样，把四面都堵上，这样也不怕林蛙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就是江明浩唯一知道的关于人工养殖林蛙的信息，林蛙这种东西说是人工养殖，其实人工只能干预蝌蚪的存活率和冬眠的存活率，其他的完全就是靠林蛙自然生长，优胜劣汰，并且林蛙对自然生态环境要求极高，只有植被茂密且没有污染的环境才能生存。 所以，苏春旺把林蛙弄到家里来，本身就是错的。 “俺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不过以前俺爷活着的时候，俺倒是听他念叨过啥‘两山夹一沟’，难道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个？” 苏春旺这人有一点好，听话，也听劝，一点不犟。 “你可以试试，不行先少圈点区域。” 江明浩也不敢说自己给出的意见百分百行得通，也不敢把话说死。 但江明浩显然是低估了他的话在苏春旺心里的地位。 第588章 林蛙搬家 江明浩前脚离开，苏春旺后脚就回屋换了件衣裳，准备出去的时候，瞄到了桌子上没喝的茶，端起来，吨吨吨的全都喝了下去，又看到江明浩身前的那杯，本着好东西不能浪费的原则，苏春旺把这杯茶也喝了个干净，然后才抹着嘴巴出了屋。 苏春旺脚不沾地的跑到了毛沟河边，和以往找林蛙不一样，这趟，他主要盯着河岸边的沟子看。 好在毛沟河岸边沟子不少，大的小的深的浅的，没多会儿功夫，苏春旺就找到了两三个可心的，用石头在几个沟子旁边做了个记号，又撒丫子跑回了家。 “你个臭小子又干啥？一天折腾来折腾去的，这个家早晚让你折腾败了。” 看到苏春旺把之前费劲巴力搬到后院坡下头的秸秆又往推车上抱，邱杏芬掐着腰骂。 “娘，俺这可不是瞎折腾，你不是嫌这些东西天天叫的你心烦嘛，俺这就把他们都弄走，让你清净清净。” “呸，这都叫唤多少天了，你才想起来老娘心烦？你折腾啥，本来这东西就金贵，好吃好喝的哄着还死呢，你要再这么折腾几下，这些东西都得死绝了！” 邱杏芬这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也就是典型好话不会好好说，话里一定要带着刀子活着冰碴。 “娘，今天明浩跟俺说，这林蛙只能养在河沟子边上，否则在家里俺养的再精细也活不了。” “江明浩说的？” 邱杏芬眼睛闪了一下，掐在腰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是啊，要不俺能这么折腾嘛，而且这个林蛙要是养活了，赚的钱可是数都数不过来。” “啥钱不钱的？你以为你老娘跟你似的，一天钻钱眼里去了？” 邱杏芬瞪了苏春旺一眼，嘴上没好话，人却往后院的沟子走，弯腰抱了一把秸秆。 “真是江明浩说的？不是你小子用屁股眼子想出来的馊主意？” “哎呀娘，这俺能说假话嘛，就是明浩跟俺说的。” 邱杏芬这才放了心，抱着秸秆放到了手推车上。 邱杏芬性格泼辣，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干起活来，比个大男人半点不差。 “老不死的，在屋里晒什么蛋，赶紧帮着忙活，一天天的攥着个破烟袋锅子不撒手，哪天老娘非把你那烟袋锅子撅了扔灶坑去。” 看到自己和儿子干的热火朝天的，苏大林却在屋里坐着给烟袋锅子上油，邱杏芬忍不住再次开炮。 苏大林装作没听着。 他最近腰不好，就想坐着啥也不干，再说了，因为几只破蛤蟆，自己这儿子都疯魔了，他可不想跟着瞎掺和。 当然，邱杏芬是不可能让他四平八稳的在屋里休息的，既然喊没用，那就上手，拎着苏大林的耳朵把人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苏春旺一点也不同情他这个爹，懒奸谗滑，家里的日子要是光靠他这个爹，估计早就喝西北风了。 一家三口，虽然苏大林有些偷懒，但是临天黑之前，还是在毛沟河旁边圈出了两个十二三米的河沟子，两头都用秸秆堵的严严实实，河沟子深一米六七，林蛙是跳不上来的。 河沟子弄好之后，苏春旺立刻回家，把养在家里的那些林蛙全都用竹篓装着背到河沟子，一股脑的放到了河沟子里。 说来也奇怪，之前在家里带死不活或者焦躁不安的林蛙，一进了河沟子，就像是吃了啥灵丹妙药似的，顿时变得活蹦乱跳的。 “这可真是奇了！没准这招还真能行！” 邱杏芬也啧啧称奇。 她其实比生产队其他人还更早的认识到了江明浩的能耐，尽管她也想不明白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天天傻念书的酸秀才为啥会突然扁的这么厉害，但事实让邱杏芬对江明浩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她知道，江明浩之所以在生产队这么多社员里头选择他儿子，就是因为苏春旺听话，既然如此，她就必须要让儿子把这个优势发扬光大，只要是江明浩安排的事，苏春旺要是老老实实的做还好，如果不听安排，邱杏芬绝对要把苏春旺打服了，让他听话不可。 “肯定行啊，对了娘，明浩还说，俺可以大量的收购卷柏了，回头你可得帮着俺称称份量记记账啥的，别人俺信不着。” “你可真是不把你老娘当外人哈，俺这一天鸡鸭猫狗的还得伺候你们爷俩，哪有那个闲心帮你操心？” “娘，俺不让你白干，一天给你十块钱咋样？” 苏春旺现在不差钱，而且这钱给老娘，老娘还是会给他攒着的，左手倒右手，他又不吃亏。 “呸，老娘贪你那十块八块钱？你挣的钱一分不少的都得给老娘。” “那也不能一分不给俺吧？俺这以后是要跟着明浩干大事的，手里没钱可不行！” “呸！还干大事，就你这样的？先把蛤蟆养活了再说吧，再说了，江明浩要真是看上你愿意跟你干大事，老娘还捂着钱不给你？赶紧滚滚滚，别碍老娘俺的眼！” 邱杏芬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回屋去洗手了。 “春旺，回头要是真挣钱了，你给爹再买点好烟草啊，抽着不冒黑烟的那种。” 苏大林摸着自己的烟袋锅子，跟苏春旺说道。 “爹，你没听俺娘说嘛，一分钱不给俺，俺哪来的钱给你买烟草，你要是想抽，跟俺娘说吧！” 苏春旺说完，转头也进了屋。 苏大林瞪着眼睛，骂了声小兔崽子，啥也指望不上。 第二天，戴春正过来取车，江明浩就把准备大量收购卷柏的事跟戴春正说了，戴春正自然没意见。 他现在是巴不得往外掏钱，钱掏出去了，这买卖才能干起来，否则这一潭死水似的，他心里慌的一批。 戴春正车上正好带了钱，所以，干脆直接去找了苏春旺，大队部有称粮用的大杆秤，现场称了卷柏现场给了钱。 “六百八十七斤，一共一千三百七十四，这是钱，你数数。” 戴春正拿出公文包，从里头掐出了一大摞十元大钞，又点了些零票子，都递给了苏春旺。 邱杏芬站在一边，眼睛都直了。 从他嫁进老苏家，见到的钱那就是有数的，别说这么老多，就是一百块钱，她还是在老大结婚的时候才见过，不过也就是过了一手，都没捂热乎，就给了大儿媳妇。 上回苏春旺赚的钱倒是给她了，但二儿子那边在县里头要买什么集资房，拾掇拾掇又都给老二拿去了，也是没焐热，但是现在，这个钱，邱杏芬是打定主意了，除非老三结婚，否则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拿走，谁都别想！！ 第589章 争钱 “不用数了，俺信得着戴处！” 苏春旺接过钱就准备塞到兜里。 “那哪成啊，咱们这是做买卖，戴处让你数，这是给你多大的脸，你还不兜着？给俺，俺数！” 邱杏芬一把将钱拿过来，用手蘸了一下唾沫，又呸了一声，之后就开始数钱，眼睛里冒着光。 “一十，二十，三十.......” 邱杏芬数的很大声，这让苏春旺觉得很丢人。 他见到这么多钱也激动，可他知道，自己是跟着江明浩干的，哪怕激动，那也得表现出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能让人给看低了，但邱杏芬可不管，她就是要大声的数，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想拿着喇叭满生产队的走一遍呢！ “戴处，让你见笑了，俺娘没见过啥世面，这......” “呸，你个小王八羔子，谁没见过世面？老娘走的路比你小子吃的盐还多呢，戴处，俺家这小子啊脑子笨，干啥事心眼子直，你要是觉得哪不好，就替俺狠狠的管教，俺保证没二话，对了，刚才俺数到哪了.......臭小子，都赖你，俺这又得从头数，一十，二十，三十.......” 苏春旺更尴尬了，他娘咋说话呢，当着外人面说他又笨又直的，这让戴处咋看他啊！ “春旺啊，你娘这是为你好，当娘的哪有不向着孩子的，这样，你现在就联系车，把这些卷柏都送到县里去，我这边还有事，也要先回医院。” 苏春旺看了自己老娘蘸着唾沫星子数钱的守财奴的样，叹了口气，出了院子。 “大姐，你先数着，回头要是差了，我再补上。” “哎呀呀，这说的是啥话啊，俺这就是走个形式，戴处数的钱那还能错？俺这就是想着从这小子手里把钱给抢下来，还没说媳妇呢，俺得给他把这钱都攒着娶媳妇啊！” 戴春正笑了笑，没说别的，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院子。 “老婆子，卖了这么多钱呢？” 等到戴春正走了，苏大林搜上来，伸手想拿两张大团结瞅瞅。 啪的一声，手被邱杏芬给拍了下去。 “老不死的，又惦记上这个钱了？俺可告诉你，这钱是给老三娶媳妇的，谁都不能动。” “你这人诶，俺瞅瞅还不行？咳咳......这一千多块钱呢，娶媳妇咋也用不上这么多，你拿这钱给俺买点不冒黑烟的烟丝呗！” “呸！做睡着了娶七仙女真是做个美梦，那烟袋锅子老娘都想给你撅了烧火呢，还买烟丝，你看老娘像烟丝不？” 邱杏芬挺着胸脯往苏大林身前撞，把苏大林撞的一趔趄，差点坐地上。 “你这疯老婆子，俺当年咋就看上你了呢？” “你还嫌弃俺疯？当年就你家穷的叮当响，一家老小连裤衩都穿不上，也就俺邱杏芬脑子进水了，才会嫁给你，你说说，俺这些年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你们爷几个吃喝拉撒，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多，你呢，干啥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在生产队里瞎溜达，除了上工，家里的事你管一样还是管两样？还好意思嫌弃俺，行，嫌弃俺你就滚！” 苏大林嗫嚅着嘴，不敢再多说啥了。 邱杏芬这老娘们要是疯起来，能把房子给点了。 不买就不买呗，回头儿子那头养了林蛙挣钱了再给他买也是一样的。 苏春旺不知道自己老爹心里头的算计，正屁颠屁颠的往清桃口去，六百多斤干卷柏，虽然份量不多，但是体积大，只能让老白的驴车拉着去县里。 苏春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合计，今天回去他就要在生产队里广而告之，让大家都去山上薅卷柏，但他不想收新鲜的卷柏，毕竟晾晒是件很麻烦的事，他自己经历过，当然知道，可是去年年根有社员打听这事的时候，听意思是都想卖他新鲜的卷柏，也就是说从山上薅下来就给他送过来。 他得想想，怎么在不加价格的情况下让社员们自愿交干卷柏。 尖山咀这边，江明浩迎来了李国兴。 李国兴是和韩平一起来的。 自从曲文钟那些人来过海市后，李国兴和韩平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了，同进同出，说是连体婴儿都不为过。 在权利上，李国兴也给了韩平比以前大不少的权利，名义上是主任，但其实权利比副厂长还要大，韩平也没辜负李国兴的信任，工作上矜矜业业，两人真是一门心思的要把华光制药厂干成林省第一药厂。 “李厂长，韩主任，这一路辛苦了！” “辛苦啥辛苦，小江啊，我们这刚进生产队，一打听你，大家伙那个热情的哟，看来你在生产队的这个名声真是好的不得了啊！” 李国兴看到江明浩，就像是看到身上镀着金光的大宝贝，尽管一路风尘，却看不出一点疲态。 “是啊，我和李厂长从公社过来的时候，连赶车的都知道你！” 韩平也跟着说道。 “李厂长，韩主任，都是大家抬举，走走走，进屋坐！” 江明浩把两人往屋里请。 “李厂长，韩主任，这是我爱人，美秀，这两位是制药厂的李厂长和韩主任。” “李厂长好，韩主任好！” “哎呀呀，这是弟妹吧，真是秀外慧中，我们之前还想呢，得是什么样的天仙姑娘能入得了小江的眼，现在一看，郎才女貌，也难怪小江在外，天天急着回家呢！” 李国兴如今可以说是春风得意，说话也诙谐生动起来，多了几分烟火味。 “俺......俺就是普通的农村妇女，俺去给你们倒茶！” 苏美秀没被人这么当面夸过，脸皮子烫的厉害，赶紧找个借口，转身出去了，一直出了屋，脸还红的厉害。 “我爱人性格内向腼腆，李厂长这夸人的话来的有点猛烈了！” “哈哈，小江啊，你这还真是护媳妇护的厉害啊！” 对于江明浩的话，李国兴是半点不在意，反而对江明浩越发的欣赏，一个男人，长相英俊，才华出众，金钱也不缺，这样等人很难保持本心，可江明浩却对糟糠之妻如此在意，真的很难得。 从细微之处见人品，大抵就是如此了。 “这是提炼出来的吡喹酮，一共是470g。” 除却跟许大炮，江明浩跟人的交往模式一般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过多的闲聊，直入正题。 李国兴看着几乎满满一瓶的吡喹酮，眼睛里放出了光。 第590章 聚宝盆 “小江，这么金贵的东西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放在柜上？” 看到江明浩是从柜子的角落里拿出的真空瓶，李国兴那个心疼啊。 这可是一万多块钱啊，要是被耗子啥的给碰倒了，不得心疼死啊！ “家里没耗子，孩子们也听话。” 像是知道李国兴心里的想法，江明浩说道。 “你小子还会读心术啊！” 李国兴倒也没纠结这个事，把手里的真空瓶举起来，迎着光，看着里面的白色粉末，就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这些白色的粉末可都是钱，是救命的仙丹。 “老韩，你把钱给小江！” 韩平把身上挂着的大皮包摘了下来，顿时觉得肩膀上松快不少，这一路上，他是一分钟也没敢让皮包离身，上厕所都背着，就连在车上睡觉都是抱着皮包睡的。 皮包的拉链一拉开，摞的整整齐齐的大团结露了出来。 钱币的色彩不是世间最鲜艳的，但却是最迷人，最摄人心魄的。 韩平把钱一摞一摞的摆在炕上，整整十二摞。 “李厂长，我们说好25一克的，这个钱多了。” 江明浩说完，就要拆开捆钱的纸封。 “这次就这样吧，我知道你这是给我打了大折扣的，而且，我心里清楚，你把吡喹酮给我，其实就是做好事，这个药你要是给别人，要五十块一克也有大把的人买，所以，这百十块钱的你就别和我推攘了。” 李国兴说了大实话，韩平也连连点头。 对于李国兴这清楚的认知，江明浩还是很满意的，谁都不想喂一头白眼狼出来，不是吗？ “小江，有个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等到药和钱交接完了，韩平犹豫了一下起了话头，江明浩看了看韩平，示意韩平有话直说。 “那个侯梅......得了肺结核，之前她自己瞒着不说，等到撑不住的时候去了医院，已经治不好了，我之前去医院看过，她娘家没人，婆家也没人，就一个小丫头，每天围着侯梅哭......虽然不知道侯梅和你还有许大炮是什么关系，但你们能帮着她把孩子带出来，应该关系还不错，我倒不是说别的，就是那孩子看着可怜......” 听韩平说完，江明浩有些意外，前世里他好像并未听说侯梅得了肺结核，不过也是，侯梅骗了许大炮之后就消失匿迹了，他一直也没打听到侯梅的消息，现在想想，他打听不到消息，是不是说明侯梅可能死于肺结核了呢！ “嗯，我知道了，我回头跟许大炮说一声，不会让倩倩成孤儿的。” 江明浩并没有告诉李国兴和韩平，他研制出了治疗肺结核的药物。 并不是江明浩真的打算见死不救，而是侯梅这个人对于许大炮来说，情况很特殊，即使要救，这个话也要许大炮自己说。 “那就行。” “李厂长，韩主任，留下吃口饭吧！” 眼瞅着到晌午了，江明浩自然要开口留两人吃饭。 “不吃不吃了，我们俩得赶紧把东西带回厂子去，现在厂里严阵以待，就等着吡喹酮到位好立刻投产呢，这是大事，一点也耽误不了。” 李国兴直接拒绝，说完就站了起来。 “李厂长，韩主任，饭都要做好了。” 听到人要走，苏美秀用围裙把手上的水渍擦了擦说道。 “不吃了不吃了，弟妹啊，你这还怀着孩子呢，忙活来忙活去的，这让我和老韩俩人心里头愧疚的很啊，我们这就回去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尝尝弟妹的手艺！” 其实，按照年纪算，李国兴和韩平都是够当江明浩叔叔辈的人了，但在商场上，真正称呼叔叔的时候并不多，除非带着些世交的因素在。 “美秀，既然李厂长和韩主任还有事，那就下次吧，我送他们去车站，你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本来李国兴和韩平是不打算让江明浩开车送他们的，但想到这毕竟是生产队，来的时候他们可以蹭着其他生产队的车过来，现在到县城却不好再蹭车了，只能点头答应。 苏美秀目送着三人出了院子，转身回屋，结果直接被吓了一跳。 只见炕上，整整齐齐的摞着一大堆的钞票，都是清一色的大团结。 苏美秀已经见过很多钱了，到现在，家里还有上万块，但见过很多是一回事，这突然间有这么多钱出现在眼前，还是让苏美秀惊讶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立刻关上门，生怕被人看到。 这么多钱，足够让人生出杀人放火的心思来。 关好门之后，苏美秀这才抱着钞票走到两个孩子住的隔间，掀开隔间下面的木头板子，一个上了锁的木头箱子露出来。 苏美秀从腰间翻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木头箱子，结果里面还有个跟木头箱子差不多大的坛子，或者说地缸差不多，里头装着的都是钞票，只不过大小面额都有，除此之外，还有缠了红绳的金项链和金手镯，总之，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等到苏美秀把钞票都放进地缸里，原本还有些空余的地缸瞬间被装满，像是财神画上的聚宝盆。 苏美秀看了好半晌，才把箱子上了锁，又将木板子和被褥都重新铺好，如果不是知情人，任是谁也猜不到简简单单的小隔间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钱财。 这一边，江明浩将李国兴和韩平送到了县上，但是往市里去的客车已经发车了，江明浩只能载着两人去了市里，好在，买到了最后一趟开往海市的车票。 “李厂长，药生产出来了，先别急着上市，一定要等着上头的手续下来，否则后患无穷。” 路上，江明浩已经跟李国兴说了生产的一些注意事项，也嘱咐了一些事，但临了临了他还是又说了一遍，因为江明浩能够感觉得到，李国兴对吡喹酮的期待有些过于狂热，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不太妥当的事。 “我记住了，放心吧小江，那我们就先进站了，你快回去吧，弟妹月份大了，身边可离不开人！” 江明浩点点头，目送着李国兴和韩平进了站，看到李国兴像是抱着小婴儿似的抱着怀里的包，江明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离开车站，江明浩直接去了市医院。 第591章 医闹 “小江啊，这药真的有奇效啊！” 看到江明浩，曹中翰的情绪很激动，站在曹中翰旁边的杨海表情也差不多。 肺结核啊，那可是医学界一直都没有攻克的死亡率居高不下的疾病啊，现在这药真的是太神奇了，病人的各项指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 病症最轻的两个病人，甚至有部分指标已经转阴了。 谁能说这不是医学上的奇迹啊！ 江明浩拿过临床记录，把所有数据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曹院长，这两个轻症的病人可以暂时停用乙胺丁醇了，加大中药的服用量，这五个病人加大乙胺丁醇的服用量，每次多加2毫克，每日新增一次服用量。” 曹中翰频频点头，杨海则是在一边拿着笔认真的记录。 但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你们干什么？这是院长办公室，不能.......哎，你们不能往里闯.......”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踹开，四五个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喉结凸出，四方下巴上一块核桃大小的疤。 “你们是干什么的？” 曹中翰看着冲进来的人，脸色微微有些发沉，这不是当着江明浩的面打他曹中翰的脸嘛！ “院长，他们是宋金虎的家属，他们......” “姓曹的，我弟在你们医院死的不明不白的，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四方下巴的男人说道，眼睛瞪着，气势倒是很吓人。 “宋金虎病逝的原因我们在病历上说的清清楚楚，你们还要什么交代？” “呸，我弟没服用你们的那个药之前，人还挺精神的，就是吃了你们的那个药之后，人才死的，就是你们医院的责任，今天你们医院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就在你们搭灵棚子，让大家都看看，你们这医院到底是救命的还是害人的。” 曹中翰从医几十年，自然是见过类似场面的，医闹嘛，哪都有。 “这位家属，病人离世，你们心情悲痛我能理解，但是病人离世的原因跟医院的确没有关系，如果你们觉得有疑问，可以申请尸检，院方一定会全力配合！” “你们都是官官相护，再说了，我弟死都死了，人死为大，你还想让我弟被开膛破肚？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既然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曹中翰说完，就准备带着江明浩离开，乱摊子让杨海处理。 “想走？没门，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不许离开这个屋一步，谁都不能走！” 宋金彪说完，就让人把办公室的门给锁上了。 办公室里对方有四个人，都是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的汉子，曹中翰这边，除了曹中翰，还有杨海、江明浩以及刚才拦着宋金彪一行人的年轻医生贾思睿。 虽然人数是1:1，但论体格，对方一个人就能打倒这面的四个。 “你们这是违法犯罪！” 曹中翰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这么干，光天化日之下的耍无赖耍流氓。 “嗤！我们犯罪？你们医院害死了人，要说犯罪也是你们，我们就是跟医院要个公道！” 宋金彪鼻孔朝上，丝毫不把曹中翰看在眼里。 曹中翰心里头多少有些发慌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讲道理行，但面对这种无赖他真的有种不从下手的感觉，更何况对方还把门锁上了，这...... 江明浩站在曹中翰的身后，并不紧张。 杨金虎的名字他刚才在临床病例里看到了，是危重病例排在首位的，用药三天后，也就是昨天晚上突然因为呼吸衰竭离世。 肺结核病人最终的死因往往就是呼吸衰竭、大咳血、窒息、肺损伤或者肝损伤，呼吸衰竭和大咳血是最常见的。 杨金虎参与治疗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说句难听的就是在医院等死的，所以杨金虎的死只能说是药物对他这种危重病情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他的死绝对和药物无关。 “杨金虎参与临床试验的自愿书是谁签的字？” 曹中翰正绷着神经想着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听到江明浩的话，愣了一下。 “是杨金虎的爱人。” 杨海开口说道。 这些自愿书是他全程参与的，所以很清楚。 “既然如此，想要什么说法，就让杨金虎的爱人来，见不到杨金虎的爱人，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曹院长，坐下吧，大家都坐下吧！” 曹中翰不知道江明浩心里是什么想法，但出于对江明浩能力的信任，曹中翰很配合的坐了下来。 看到几人都坐下了，杨金彪有些懵。 要是这几人态度强硬，跟他们硬刚甚至动手的话，他还不怕，这几个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只要对方动了手，那就不占理了，可现在几人根本不搭理他们，他们总不能直接上去动手吧？ 杨金彪身后的三个人也有点懵，都等着杨金彪发话。 “杨金虎是我弟弟，我能做得了他的主，我那弟妹胆子小没见过世面，现在在家哭的根本就起不来炕，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看她一个女人好欺负嘛，有我在这，你们欺负不了她。” 曹中翰刚要开口，被江明浩拦住了。 “还是那句话，想让我们交代，就让杨金虎的爱人来。” 之后，不管杨金彪怎么叫唤，说什么，江明浩几人都不再开口，就静静的坐着。 杨金彪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子，跳着跳着就跳不下去了。 这时候，杨金彪身后的一个人贴着杨金彪的耳朵说了几句话，杨金彪犹豫了一下，就让那个人出去了。 那个人刚出去，办公室的门又快速的被锁上。 杨金彪瞪了江明浩一眼，抱着膀子也不吱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杨海和贾思睿两个人多少有些慌了，杨海不断的朝着窗户下面看，院长办公室在三楼，想要从窗户出去是不可能的，打开窗户喊人好像也行不通。 曹中翰办公室的窗户是朝着东边的，这一边是林子，根本没有人，喊了也白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屋里的几双眼睛一起朝着打开的门看过去。 一个戴着帽子的纤细人影出现在门口，在看到对方的瞬间，江明浩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592章 意想不到的人 “文娣，你过来，你跟他们说，金虎不能白死！” 杨金彪伸手一拽，就将周文娣拽了过来，周文娣低着头，单薄的身子差点被拽的一趔趄。 “周老师，杨金虎是你的爱人？”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文娣，只是江明浩怎么都没想到，周文娣不仅结婚了，结婚对象竟然还是杨金虎。 肺结核的发病时间是很长的，看周文娣的年纪，很可能是嫁给杨金虎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患病了，再想到之前周文娣来找江明浩提前预支工资的事，江明浩的心情有些许复杂。 “江......江知青？”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周文娣震惊的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也是这一次，江明浩看到了周文娣一侧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了一块疤痕，看样子像是烫伤后留下的疤。 “文娣，你认识他？” 杨金彪语气不善。 周文娣心里一团乱，她被杨金虎的兄弟匆匆忙忙叫了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江明浩。 “周文娣，你要是认识这小子正好，金虎死的不明不白的，医院必须要给咱们一个说法，给金虎吃药的那个什么东西可是你签字的，现在金虎死了，还有俩孩子呢，你要是不把这俩孩子后半辈子的钱给要出来，我们老杨家的这些兄弟们可不答应！” 杨金彪这话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也透露出了周文娣在杨家的地位。 “周老师，当初杨金虎参与临床试验的自愿书是你签的字，没错吧？” 周文娣依旧心乱如麻，听到江明浩的话，茫然的点点头。 “那自愿书上的内容你很清楚，是吧？” 周文娣再次点点头又。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江明浩，还是以这样的身份，因为这样的事情。 “那你应该很清楚，参与临床试验的结果从你签字的那刻起，就是认可病人随时死亡的，是吧？” 周文娣又点点头。 “既然如此，医院是没有任何责任的，这一点想必你也很清楚，所以，杨金虎家属们这边的行为已经涉嫌犯罪了，如果你能处理的好，那就你来处理，如果你处理不了，那我就看着处理了。” 周文娣猛的抬起头，她当然知道杨金彪这些人来闹事的目的，就是想让医院这边赔钱，她是不同意的，可她在老杨家从来就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她的话根本就没人听。 而且，杨金彪跟她说，只要医院赔了钱，老杨家就放她自由，她也就没拦着，可是现在，这件事和江明浩有了关系，那她...... “周文娣，你可想清楚了，要是这个钱要不来，金虎那俩孩子你就得一直养活他们，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们老杨家，死了也得埋在金虎的坟里。” 杨金彪嘴角扯着，对于周文娣这个弟妹，杨金彪显然一点没放在心里，甚至没看在眼里，这话也是赤裸裸的威胁。 江明浩看着周文娣，没有开口的打算。 说实话，江明浩对周文娣的印象一直很好，从第一次遇见周文娣帮着他正骨开始，到后面的几件小事都能看的出来，周文娣的人品不错。 再看他当初在公社对赵志强的手段，应该也不是性格软弱的人，江明浩想看看周文娣到底是在藏拙还是怎么样，所以暂时不想插手。 “大哥，我们出去说吧！” 周文娣看向杨金彪。 “出去说啥？有啥话就在这说。” 杨金彪堵住周文娣的后路，拦着不让周文娣出去。 “大哥，当时服用这药，金虎也是同意的，而且金虎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就是不服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们不能因此就让医院背这个黑锅。” “周文娣，你特么的胳膊肘往外拐是不？你是不是看上这小白脸了，还是你们早就勾搭上了，所以才想害死我弟的？嗯，你说！” 杨金彪忽然转过身，一把掐住周文娣的脖子。 这一幕把曹中翰吓的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这简直是土匪啊！ “大哥......你放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周文娣被掐的上不来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掐死你这个荡妇，潘金莲，让你给我弟弟偿命！” 杨金彪压根就不把周文娣放在眼里，不仅没放手，还加了力气，似乎不在乎周文娣这条命。 曹中翰急的站了起来，刚想要开口，又被江明浩拦住了。 下一秒，杨金彪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周文娣就已经恢复了自由，与此同时，杨金彪的两条胳膊就像是没了筋骨一样，软绵绵的垂在了身体两侧。 “你个臭娘们，你......” 杨金彪刚要骂，但周文娣一伸手，杨金彪的下巴就被卸掉了，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不仅是曹中翰，就是杨金虎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傻了眼，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能跟我出去说吗？” 周文娣转头看向杨家其他几个人。 那几个人都傻了，要不是眼前的就是周文娣的样子，他们都要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认识的周文娣了。 周文娣没等几人的回答，直接打开了门，没人敢拦。 然后几人就跟着周文娣出去了。 “小江，这是......” 曹中翰眼里写完了疑惑，这剧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啊！ “周同志是我聘用的老师。” “老师？刚才那身手可不太像啊。” “嗯，周老师的正骨手法炉火纯青，这个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曹院长放心吧！” 不管周文娣能不能处理好这个事，江明浩也有办法让杨金彪闭嘴，他们手里攥着周文娣亲笔签字的自愿书，这就是铁证，而且按照法律上规定，周文娣才是杨金虎的第一顺位责任人，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手里有这个自愿书，不管到哪他们都是有理的。 曹中翰点点头，尽管没办法理解的透彻，但他相信江明浩。 “小江啊，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 “曹院长太客气了，这种事谁都避免不了，以后我研制出的药，可能都会优先选择在市医院做临床试验，曹院长要有个心理准备。” 听到江明浩的话，曹中翰心里一喜，但也很快明白，江明浩这话的意思，江明浩这是在敲打他，如果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合作怕就难了。 “放心，我会召集大家开个专门的会议研究商讨一下，保证再不出现这种问题。” 曹中翰向江明浩做了保证。 杨海还好，知道江明浩的能耐，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曹中翰对江明浩这种的态度，贾思睿则是被惊的不轻。 第593章 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周文娣回来了。 这一次，周文娣走在前面，杨金彪和其他几个金家兄弟走在后头，杨金彪的胳膊和下巴已经被接上了，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能看得出来和之前相比，情绪收敛了不少。 “江知青，这个事我已经跟他们商量清楚了，他们不会追究医院的责任，而且我替他们跟诸位道个歉，给大家带来了困扰，对不起！” 周文娣鞠了一躬，然后又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杨金彪等人一眼。 “之前是我不对，被钱给迷了心眼子，对不住了！” 杨金彪也鞠了一躬，虽然这话听不出多少诚意，但至少也算表明了态度，其他几人本来跟着来压场子助威的，杨金彪态度都软化了，他们自然也没必要硬撑着，纷纷跟着鞠躬。 “江知青，曹院长，金虎的死亡证明正常开吧，我回头去公社办一下销户。” “杨海啊，你去办一下吧！” 杨海没想到刚才还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弭于无形了，当然杨海很清楚，这是江明浩的功劳。 “江知青，对不起，回头我会把这件事跟你好好交代的。” 跟杨海出去之前，周文娣说道。 “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 周文娣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嗯了一声转头出了门。 江明浩又嘱咐了曹中翰几句也离开了。 “曹院长，这位江知青就是研制出乙胺丁醇的人？” 贾思睿是个普通的大夫，很年轻，但他是曹中翰学生的儿子，算是徒孙，所以，和曹中翰之间的关系和其他医生自然不同。 “嗯，思睿啊，你得向小江好好学习，你父亲是个很优秀的人，我相信你会比你父亲更出色。” “我会努力的。” 贾思睿其实心里有些怀疑，他怀疑乙胺丁醇并不是江明浩研制出来的，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乙胺丁醇的临床，但也听说了一些。 一个普通的插队知青，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可是这种疑问他不会当着曹中翰的面说出来，他看得出来，曹中翰对江明浩很是器重，可本来这种器重应该是属于他的。 他本来是可以留在京市医院工作的，但他父亲却一定要让他来白沙这个小地方的医院，而且还是当一名普通的科室医生，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他在曹院长的手下历练一下，最好能干到主任或者是副院长一类的职位，这样再调回京市，父亲也好找人操作。 对此，贾思睿很清楚，本来他还想自己要一步步的熬着往上走，可是今天见到江明浩之后，他意识到他有了更快捷的途径。 离开医院之后，江明浩去了团山子生产队。 刚一进大棚，就被何淮兴奋的拉到了一个黄瓜池子前。 “小江，你看！” 何淮蹲在池子旁边，用手小心翼翼的扯过一条黄瓜秧，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黄瓜出现在眼前。 黄瓜虽然还没完全成熟，但长的笔直，上面白色的尖刺看着毛茸茸的，白色的果霜覆盖在黄瓜表面，嫩黄色的花朵绽放在顶端，虽然花朵很小，可却绚烂夺目的很，蕴藏着旺盛的生命力。 “小江，按照这样的成熟速度，再有三天，第一批黄瓜就可以采摘了，我和田垄估计了一下，光是团山子生产队这些大棚，第一批就能采摘差不多两千斤。” 江明浩点点头，原本预计是六月末七月初能成熟，现在看来提前了差不多十天，已经很难得了。 “你跟石队长说一下，让他安排生产队的社员进行采摘，怎么采摘你要提前跟那些社员说清楚，个别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但要是有社员故意在采摘的时候损坏黄瓜或者私藏，那一定要狠狠的处罚。” “这个事石队长早就安排完了，会都开了三次了。” 这让江明浩有点意外，但是想想石大满的性格，这个事又好像很正常，再有一个，自打大棚建起来，生产队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恨不得立刻就能采摘。 看了黄瓜，江明浩又去看了洋柿子，洋柿子也已经长到了手指肚大小，一个个翠绿翠绿的娇艳欲滴，好像是绿宝石，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不仅如此，第一次种植的秋葵也已经长的很高，虽然还没结果，但按照眼前的趋势，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 出了大棚，江明浩看到了拎着水桶穿着靴子的龙天明。 龙天明是个很少言辞的人，如果不是江明浩主动喊住龙天明，龙天明可能大概率不会主动说话。 “刺梨怎么样了？” 上次江明浩从海市带回来的刺梨直接扔给了龙天明，转眼已经快一个月了。 “长新枝了。” 龙天明带着江明浩去了大棚旁边的育苗棚。 这个棚子是堆放物料和生产工具的地方，龙天明不断的改造，现在育苗棚里已经有了不少植物，除了刺梨，还有不少江明浩一时都叫不上名的植物。 刺梨果然如龙天明所说，枝条比起之前粗壮不少，也冒出了很多新的嫩芽。 “天明，你培育植物真的有一手啊！” 江明浩这话夸的真心实意，心里也更加的庆幸，当初跟冯志成张嘴要了龙天明。 “这是什么？” 江明浩在棚里四处看，一眼看到了破瓦罐里种着的几株眼生的植物。 “这是肉苁蓉。” 肉苁蓉？ “那这个呢？” “旋覆花。” “胡卢巴。” 江明浩又仔细的看了看。 看到几种自己认识的，迷迭香、牛膝、鼠尾草...... “你对种植中草药感兴趣？” 对于这个发现，江明浩内心惊喜。 “我不仅对中草药感兴趣，我对种植所有的作物都感兴趣，小时候我跟父亲常年进山，勘察地形，研究作物，也会把一些野生的作物带回家，试着在家里种植，后来父亲过世，我也没放弃做这件事，家里常年都会有这些作物的影子。” 提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龙天明话多了不少。 “这么说，这些草药都能人工种植？” “嗯，大部分草药都能人工种植。” 好啊好啊！ 江明浩嘴角露出笑容。 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有了龙天明，还愁中草药种植大业不成吗？ 惊喜之余，江明浩上前一步，握住了龙天明的手。 第594章 小薇来了 “江知青？” 龙天明被江明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天明，除了大棚蔬菜，我还在鼓励社员们种植中草药，但种植草药和种植粮食、蔬菜都不一样，不同的中草药需要的种植手段不一样，必须要有专人指导，我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天明，你愿意吗？” 龙天明的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江知青，这是好事，但我毕竟是农研所的，这......” “这个好说，我跟冯所长招呼一声，就怕你不愿意，我这座小庙肯定是比不上农研所的。” “不不不，江知青，我这个人不在乎功名利禄，我愿意跟作物打交道，跟它们打交道，我内心安宁。” “既然如此，我回头就跟冯所长通个电话，把这件事跟他说说。” 龙天明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是真的很喜欢在团山子生产队的这种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杂事需要操心，也没有那么多的人际关系需要处理，可以专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段时间，你研究研究刺梨怎么繁育，回头我想把刺梨和沙棘一样，大面积栽种。” 龙天明很干脆的点头。 江明浩离开团山子生产队的脚步很轻快，三天后，第一批黄瓜就能采摘了，他又挖掘到了能够种植草药的能人，心情怎么能不好。 江明浩前脚刚回到尖山咀，孟春生就找了上来。 “小江，我想跟你说说周文娣的事。” 江明浩抬抬眼皮，示意孟春生继续说。 “周文娣一直和楚娇在一起住，平时除了吃饭，我们几乎碰不上面，之前你跟我说了给队长家二儿子介绍对象的事，我想着没事就去跟周文娣聊聊，侧面了解一下她的情况，结果楚娇说周文娣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孟春生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这个事我管不着，毕竟现在学校还没正式开始上课，周文娣又是个女同志，我多的也不好问，只是我听楚娇说，周文娣是被人给叫走的，叫周文娣的那个还是个男人，四十多岁了，周文娣让楚娇帮她瞒几天，我觉得这个事有点怪，怕周文娣出什么事。” 孟春生的担心不是假的，虽然他和周文娣没什么私交，但江明浩很早就跟他说过了，这些老师都让孟春生帮着管理照顾，现在周文娣莫名其妙的离开，去哪了也不知道，他肯定是有责任的。 “我知道周文娣去哪了，孟老师，你不用担心，她没什么事。” 孟春生看了江明浩一眼，尽管心里好奇，但也没开口打听。 “没事就行，对了，我已经跟生产队的社员们说了让家里幼儿上学前班的事，现在有十来个孩子报名了，其他社员还在观望，我想着，大家是不放心，毕竟没有过先例，所以，我想收拾出一间教室，这两天就先把那十来个孩子召集到学校，开始上课。” “可以，其他的教室也可以开始收拾了，我已经让马书记帮忙联系了课桌椅，等教室收拾出来，课桌椅就能直接送过来，至于眼下这几个孩子，你跟陈队长说一声，先从大队部搬几张桌子过来用。” 孟春生应了，回头就去找了陈富贵。 陈富贵自然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反正生产队早几年开会的时候，特别是开批斗大会学习上面精神的时候，都会用到长条桌，自打76年后，用的倒是越来越少了，桌子板凳都堆在一起，就是闲置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被虫蛀坏了。 孟春生前脚离开，后脚邓建就来了。 今天他用生产队的电话给几个药厂的厂长都打了电话，就卷柏纯液的问题又谈了谈，几家药厂催着邓建赶紧跟他们签合同，赶紧送货。 “江知青，我想着这几天就去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早一点办完这事，早点放心，而且，我现在挺有信心，我觉得我再出去，收获肯定比这次还大。” 邓建很自信。 本来他以为这个事他做不好，可是经历过这次，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真的是如鱼得水，所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出门，想要收获更多。 “我这两天会再提取，你先准备准备吧，等卷柏纯液提取出来，你就直接出发。” 邓建点点头，浑身都激荡着热血。 “明浩，你是不是又要忙了？” 邓建离开后，苏美秀掀开帘子靠在门框上问道。 “是啊，媳妇，对不起啊，再有两个多月你就要生了，我还整天忙的不在家，辛苦你了！” “诶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俺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还非要人照顾？再说了，爹娘都在家呢，俺好着呢！” 虽然苏美秀心里也是希望江明浩能陪在身边的，但是她知道，如今的幸福已经来之不易，她不应该再贪心，江明浩注定不是个普通人，自然也注定不能像普通男人一样围着老婆孩子转。 “我媳妇就是善解人意，其实你可以任性一点的，只要你说想要我陪，我就不出去忙了。” “俺才不嘞！你在家跟个老太婆似的叨叨咕咕，这不让俺干那不让俺弄的，俺烦的很嘞！” “哟，我老婆这是嫌弃我了？” 江明浩宠溺的伸手在苏美秀红扑扑的脸上掐了一把。 “呀！” 肚子里的孩子又踹了一脚。 “臭小子，还没生出来就知道护着你娘了？” 江明浩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美，如果以后儿子要真能知道护着娘和姐姐，那他就知足了。 “许大炮，你丫的还回来不回来？” 下午，江明浩给刘普遥去了电话，还和上次一样，刘普遥还没张嘴，许大炮就把电话抢了过去。 “浩哥，我这回不去啊，小微来了，我咋回去？” 江明浩激灵了一下。 “啥意思？” “哎呀，你说啥意思，小微来这玩了，我这两天带着小微到处玩呢。” 江明浩既惊讶又觉得奇怪。 孟薇现在不是在农大读研究生嘛，也不是放假，怎么会突然跑这么远的地方来。 “大炮，孟薇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妈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听说都已经跟对方家里见了面，彩礼都谈好了，小微不乐意，就偷偷跑出来了。” 江明浩听完许大炮的话，总觉得这事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孟薇在你身边吗？” “没有，她在小红楼那边呢，我过来给老刘送点东西，浩子，有事？” “是侯梅的事。” 听到侯梅两个字，许大炮沉默了一瞬间，由此可见，对于侯梅，许大炮并非是完完全全的放下了。 第595章 难忘旧情人 “她的消息我不想听。” 半晌之后，许大炮闷闷的说道。 “这个事你还真就得听，否则我怕你事后知道了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江明浩了解许大炮，看着好像是个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内心细腻的一批，特别是感情上的事，绝对属于看不开放不下的主，所以，为了避免以后有阴影，还是要说出来。 “侯梅出事了？” “侯梅得了肺结核，而且很严重，人在医院，但是没人照顾，只有董倩在医院陪着。” “倩倩才几岁？这么小个孩子，遇到这事肯定害怕，我......我去海市看看......” “那孟薇呢？” 听到孟薇的名字，许大炮没电了。 “浩子，那咋办啊？虽然我对侯梅早就歇了心思，但也不能眼瞅着她死不管啊，还有倩倩，那孩子的命太苦了，现在还......” 虽然隔着话筒，江明浩也能感受到许大炮此时心里的焦灼和复杂。 “你先听我说，我现在手里有能够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但我没见到侯梅，不知道她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如果病情不是很严重的话，可能会有治疗的希望，如果病情很重，可能就......如果侯梅要是真的救不回来，董倩大概率要送到孤儿院。” “浩子，你怎么会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啊？” 许大炮虽然知道江明浩能提取出卷柏纯液，可在许大炮眼里这属于偶然事件，并不是江明浩本身对医药方面有多深的造诣。 “我研制出来的，这个事你就先别管了，如果要治疗侯梅的话，我肯定要过去一趟，你先陪着孟薇吧，等我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说。” 放下电话，许大炮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 连刘普遥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许大炮从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暗恋侯梅，眼睛总是追着侯梅跑，跟随侯梅的喜怒哀乐，从儿时到少年到青年，将近十五年的暗恋，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就轻易的消失。 挂了电话之后的江明浩，又给沈乔年拨打了电话。 自从上次在深市一别，两人没有再见过面，但联系却一直没有断，除了沟通江明浩这边需要的一些设备，还有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有机肥项目正式成功后，先是在云省进行了普及，之后全国其他省份也开始借鉴。 所以，离心机的需求可以说是巨大的，老沈这半年多，光是从国外采购离心机就赚了个盆满钵满，对江明浩，老沈绝对是奉若财神。 也因着采购离心机，沈乔年和全国很多的农业局都建立了联系，这也算是间接的帮着江明浩建立了人脉。 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江明浩获得百分之五分成，截止到现在，江明浩的分成已经将近二十万，沈乔年之前那艘货轮造成的损失，已经回来的七七八八了，再赚就全都是新增利润了。 而且江明浩的分析很对，他讲货轮捐献给国家后，他这边的进出口货物尤为的顺利，以前有些货物还需要走海运先运到港市，再经由港市运回国内，但现在，他可以直接走正常的航线，直接运送回国，节省的时间和运费长期以往积累下来，数字相当惊人。 “小江，你上次跟我说的压缩机已经进了亚湾港，到海市的凌海港应该也就四五天时间，你安排人准备接货吧！” 江明浩嗯了一声。 不得不说，沈乔年在国外的关系网是真的厉害，但凡是江明浩这边有的需求，沈乔年都能满足需求。 生产冷藏车这个事，江明浩和王申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半生产半改造，这样既能节约成本，又能节约时间，而冷藏车的主要构件就是压缩机，江明浩就委托沈乔年帮着从国外采购了。 本来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他前脚说完，沈乔年后脚就安排人将压缩机送上了船。 “小江啊，未来我可就靠着你赚大钱了啊！” “沈总放心吧！钱是赚不完的！”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沈乔年就放心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能办的立刻办，不能办的想方设法也一定会给你办成。” 以往沈乔年很少说这种话，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江明浩的实力算是彻底让沈乔年折服了。 “帮我再运送一批原料吧！” “多少？” “每一种2吨吧！” “这么多？” 沈乔年心里震惊。 江明浩并没有跟他说过采购这些原材料做什么，但沈乔年的人脉摆在那，随便一打听，就知道这个原材料是用来提取乙胺丁醇和吡喹酮的。 吡喹酮是治疗血吸虫病的药物，国内目前还没有，国外也很稀缺，至于乙胺丁醇，对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乙胺丁醇对肺部的炎症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要说之前，江明浩让他小批量的采购这些，他尚且没觉得有什么疑问，可是这么大批量...... “嗯，货款我会直接让人联系沈总。” 江明浩没有多解释，沈乔年尽管心理极为好奇，也不好追着打听，但心里却都像是猫抓似的，以他对江明浩的了解，这小子八成是又有了什么来钱的门道。 如果真是用来提取药物的，那绝对是泼天的富贵啊！ 沈乔年喜欢钱，非常爱财，但凡是跟赚钱沾边的事，沈乔年都十分的感兴趣，所以，沈乔年在心里琢磨，怎么能够在这件事上掺一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江明浩看了看表，回家去收拾了一下，就再次进了县小院的实验室。 上次提取乙胺丁醇和吡喹酮的原材料还都剩下一些，加上还要提取卷柏纯液，江明浩便三管齐下。 虽然江明浩不是个崇洋媚外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国外的设备的确精度更高，在华光制药厂的研制车间提取区区二十几克的吡喹酮就用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用实验室里的设备，因为精确度高，可以缩减几次提纯的过程，时间自然大大提前。 这一次，江明浩没有打算提取太多的乙胺丁醇，只要够给侯梅服用就够了，但吡喹酮他打算再多提取一些，毕竟吡喹酮是需要大规模投产的，需求量也大。 两天两夜的时间一晃而逝。 第596章 天使宝贝 第三天早上，江明浩走出实验室。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这一次，江明浩提纯出了500g的吡喹酮，55g的乙胺丁醇，还有近500毫升的卷柏纯液。 三个真空瓶，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各色光彩，特别是卷柏纯液，本身就是琥珀色的液体，被阳光一照，琥珀色的纯液光耀如同琉璃。 这几种看似简单的东西，既是救命良方，又是真金白银。 回到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江明浩将400毫升卷柏纯液转交给了邓建，让他妥善保管，避光避震，用浸水的毛巾包裹后又用尼龙布紧紧的缠绕。 “邓建，这些就交给你了！” “江知青，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望！” 邓建激动的声音有些发颤，紧紧抱着怀里的尼龙布，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直接出发了。 江明浩也没耽搁，当天就开车直奔海市。 当江明浩出现在侯梅跟前的时候，侯梅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用枯瘦的好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揉了揉眼睛，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和纠结。 “倩倩，快叫人！” “叔叔！” 和第一次见面相比，短短月余时间，董倩就白净了许多，原本清瘦的小脸也有了肉，即使是在医院里，小姑娘也穿的干干净净，两个小揪揪俏皮可爱。 “倩倩，来，吃糖！” 即使来的匆忙，江明浩也没忘记给董倩买糖。 董倩没有接，而是怯生生的看了侯梅一眼。 “叔叔给的就拿着吧，到椅子上去坐着吃。” 董倩道了声谢，接过糖果后走到了角落的椅子上坐定，乖巧的很。 “明浩，你怎么来了......咳咳......是韩主任......咳咳......告诉你的消息？” 侯梅一边说一边咳，尽管她已经努力的控制，但是疾病带来的威力却不是她能够抵抗得了的，咳着咳着就吐出一口血。 “妈妈！” 看到侯梅吐血，原本坐在椅子上吃糖的董倩立刻跑过来，从身上拿出小手绢，熟练的给侯梅擦嘴，擦完，又从床下面拿出水盆，拧了水给侯梅的手也洗干净了，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倩倩乖，妈妈没事，快去吃糖吧！” 因为吐了血，侯梅倒是暂时不咳了。 “快去吧！” 董倩一步三回头的重新坐回椅子上，但是眼睛里却写满了担忧，和完全不属于这么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清静。 “明浩，我知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和大炮不想原谅我也是应该的，但人之将死，有些话还是要厚着脸皮说出来。” 侯梅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上的病号服宽松的挂在身上，晃荡的厉害。 江明浩看着侯梅，没开口。 “我从小就父母双亡，跟着舅舅一家生活，舅舅对我很好，但毕竟不是父母，还有舅妈表哥表姐，总归是寄人篱下，我这个性可能就变得有些善于钻营，对人情也看淡了很多，加上后面算计大炮，说实话，我自己都有点看不起我自己。” 说着侯梅的眼睛有些红。 但江明浩的面色却不为所动，错了就是错了，找再多借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给自己开脱，只是我死了也就死了，人活一场，早晚都要死，早死几年晚死几年，我也没那么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可怜的闺女，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我虽然不能让她过上太好的日子，但好歹能让她不至于跟我一样寄人篱下，好歹能让她能吃饱饭穿的暖和，不至于饿死冻死，但我要是死了，这孩子也活不成，明浩，我知道我没脸跟你要求什么，我只希望我要是真的死了，你能......” “妈妈！妈妈不死，妈妈不会死的，倩倩会好好照顾妈妈的！” 听到侯梅的话，董倩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跑过来抱住侯梅，呜呜的哭着。 “倩倩乖，妈妈不会死，妈妈还要陪着倩倩长大，还要看着倩倩考大学，看着倩倩嫁人呢！” 侯梅赶紧抱住董倩，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倩倩乖，叔叔有办法让妈妈好起来。” “真的吗？可是大夫伯伯都说了，妈妈这个病很危险，让妈妈做好心理准备，我都听到了，可是我没说，我怕妈妈伤心.......” 听到董倩的话，侯梅再也忍不住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的闺女为什么这么命苦，这么懂事的孩子，应该过好日子的啊，为什么要让这孩子早早的就经历这些，都是她的错，都是她这个当妈的没本事，都是她的错。 “倩倩真乖，叔叔说的是真的，叔叔带来了给妈妈治病的药，妈妈会好起来的。” “叔叔说的是真的？” “看看，这就是药。” 江明浩从包里拿出了乙胺丁醇，在董倩的眼前摇晃了一下。 “妈妈，叔叔真的有药，妈妈不用死了，倩倩也不会没妈妈了！” 董倩高兴的跳了起来，眼底闪烁着喜悦的光。 到底是小孩子，没有丝毫的怀疑。 “倩倩，你去帮叔叔倒杯水来，好吗？” “好！” 董倩拿了杯子，高高兴兴的往外跑，去水房倒水了。 “明浩，谢谢你，倩倩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 侯梅嘴角涌出一个笑容，不管侯梅为人如何，对许大炮做过什么，但她的确是位好母亲。 “我不是在哄骗倩倩，这的确是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 什么？ 侯梅顿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明浩，眼里写满了震惊，疑问，和对生命的疯狂的渴望。 “只是这个药我刚刚研制出来，虽然药物从理论上对肺结核有很好的效果，但是临床试验还没通过，是不是真的能治好你的病，我不敢打包票，所以......” “明浩，我信，我信，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我都要活下去。” 侯梅没有丝毫的犹豫。 “侯梅，过往已矣，我不想再提，我这趟过来，也是不希望大炮日后心里留下遗憾，也是不想倩倩小小年纪就失去母爱，这个药你兑水服用，每次指甲盖大小的量，一日三次。” 侯梅接过药，就像是接过了生的希望。 “明浩，我......” 江明浩这边还没等说话，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第597章 死也能瞑目 “大炮？” 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正是许大炮。 侯梅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虽然她真的并不喜欢许大炮，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她也深知许大炮对她的那份深情有多难得。 看江明浩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许大炮会来，也就是说，许大炮心里还是有她的。 “大炮，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之前的事是我......” 下一秒，一个纤细又俏丽的身影出现在许大炮的身后。 江明浩有些惊讶，这许大炮脑子是咋想的，竟然把孟薇给带了过来。 “大姐，我是大炮的朋友，跟着他一起过来看看你，这是一点营养品，你收下啊！” 孟薇走进来，脚上踩着高跟鞋，哒哒几步走到病床旁边的桌子旁，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侯梅先是疑惑，但是很快，眼中的光芒就慢慢的黯淡下去，她看向许大炮，眼神复杂。 “江知青，好久不见啊！” 孟薇曾经对江明浩有好感，这是不假，但孟薇也算是新时代女性的代表，拿得起放得下，因此，跟江明浩打招呼打的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对于过去的种种完全没有介怀。 “好久不见！” 江明浩也不是扭捏的人，更何况孟薇很可能会真的跟许大炮走到一起，那他对孟薇的态度当然也不能太差。 许大炮倒是没说话，他看了侯梅一眼，也发现了侯梅瘦的脱相的样子，脸上都是因为疾病而生出的大面积的蜡黄还有骇人的黄斑。 “快坐！” 侯梅很快的收拾好心情，邀请许大炮和孟薇坐下。 “大姐，我听大炮说过，你们还有江知青三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是独生女，从小就没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朋友，特别羡慕你们。” 孟薇倒是没嫌弃病房里的特殊味道，很自来熟的跟侯梅说起了话。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用眼神询问许大炮，许大炮耸耸肩，表示他也无可奈何。 “我们三个的确是一起长大的，后来我父母双亡跟着舅舅来了海市，就跟他们分开了，你是孟薇吗？” “大姐，你听过我？” 孟薇显得很高兴。 对于孟薇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江明浩见怪不怪，毕竟当初孟薇对他也是如此。 “我听大炮提起过你，咳咳......不好意思啊，我.......咳咳......” 侯梅又咳了起来，这次咳的比之前还要厉害，声音 听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了一般，听的人心脏不由得跟着揪紧。 “大姐，你没事吧？” 孟薇站起来，走到侯梅身边，伸手在侯梅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一边拍一边不断的询问侯梅的感受。 “大炮，要不叫医生吧！” 许大炮刚要抬脚出去，就被侯梅喊住了。 “咳咳......大炮，不用去......咳咳咳......我没事......咳咳......” “妈！妈！” 董倩打水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侯梅的咳嗽声，小小的人儿吓的脸色发白，快步的跑进了病房，茶缸里的水喷溅出来。 “倩倩，你妈妈没事，别担心！” 看到董倩，许大炮的心立刻被牵动，赶紧上前，抱起了董倩。 “大炮叔叔？大炮叔叔！呜呜.......” 看到许大炮，董倩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满腹的委屈全都倾泻出来，在侯梅面前不敢释放的眼泪毫无顾忌的在许大炮怀里释放。 到底是个小孩子，哪怕再懂事，再坚强勇敢，也总归是个孩子。 “倩倩乖，不哭啊，叔叔在呢，倩倩不怕啊！” 董倩这一哭，把许大炮的心都哭碎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只能用大手在董倩的头顶摩挲，一遍遍的说着安慰的话。 侯梅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看到许大炮对董倩如此，她心里头有了些安慰，即使她的病治不好，相信许大炮也会替她照顾好倩倩的。 “倩倩，我是小薇阿姨，不哭了好不好？阿姨给倩倩带了好玩的东西。” 等到侯梅情况好转，孟薇站起来，走到许大炮身边，脸上带着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发条青蛙。 这种铁皮小青蛙颜色鲜艳，上了发条就能在地上蹦跶，或许在几十年后这个玩具除了引人怀旧之外没什么吸引力，可是在这个年代，铁皮青蛙对小孩子是绝对有致命吸引力的。 哪怕是懂事的董倩，看到小青蛙在地上来回跳的时候，眼睛中也闪现出了好奇和喜爱。 “你们三个叙叙旧吧，我带着倩倩出去玩。” 跟董倩稍微熟悉了一下之后，孟薇就带着董倩出去了。 出去之前，孟薇对着许大炮眨了眨眼睛，这一幕落进江明浩的眼中。 “大炮，小薇长的真的很漂亮，祝福你们啊！” 侯梅心里是酸涩的。 在没有见过孟薇之前，侯梅对于许大炮对自己的感情还是有些自信的，可是见到孟薇之后，侯梅知道，她和孟薇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那是个不仅外貌靓丽的姑娘，性格也阳光开朗，如果是她，她也会喜欢孟薇这样的姑娘。 但是到了现在，侯梅已经认清楚了现状，哪怕她没有得肺结核，她也比不上孟薇，所以虽然酸涩，祝福也是真的。 “侯梅，你别有什么思想负担，浩子给你送了药，你就安心的吃，住院的费用也不用担心，有我呢！” 许大炮对侯梅是有怨的，毕竟侯梅算计了他，辜负了他从少年到青年十余年的深情，可是看到侯梅如今病入膏肓的样子，所有的怨再也提不起来。 “大炮，谢谢你过来看我，孟薇是个好姑娘，对你也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这个病传染，你们还是别在医院久留了。” “我们是那种怕被传染的人吗？” “我知道你们不怕，但我怕，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走吧，我已经欠你们很多了。” 侯敏此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要为自己的闺女留一条后路，所以，她不能再消耗许大炮和江明浩的感情，她要把许大炮和江明浩对她的同情和昔日他们的发小情分保留下来，转移到董倩身上。 不消耗感情的路径就是让他们离开，如果她真的没挺过去，那他们一定会帮她妥善的安置董倩，只要闺女好，她死也能瞑目。 第598章 让人震惊的请求 “倩倩，你很喜欢大炮叔叔？” 孟薇带着董倩在医院的走廊里玩铁皮青蛙，董倩玩的很开心，孟薇看着董倩开心的小脸，忽然开口问道。 “喜欢，大炮叔叔可好了！是倩倩见过的最好的叔叔！” 提到许大炮，董倩语气里透着一种别样的亲昵。 “是吗？那你跟阿姨说一说，大炮叔叔为什么好，行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就是很喜欢大炮叔叔，他对倩倩好。” “那江叔叔呢？倩倩喜欢江叔叔吗？” “也喜欢，可倩倩还是更喜欢大炮叔叔。” 童言无忌，董倩这个年纪还不知道权衡，更不懂得和稀泥隐藏真实想法，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阿姨，你和大炮叔叔是不是两口子？” 董倩拨弄了一下铁皮青蛙的发条，忽然抬头看着孟薇，很认真的问道。 孟薇没想到董倩会突然这么问，有些愣。 “倩倩知道什么是两口子吗？” 反应过来之后，孟薇觉得有点好笑，这么一丁点的孩子，竟然知道两口子。 “当然知道啊，两口子就是可以一起亲嘴嘴，一起睡觉觉，一起生娃娃。” 董倩掰着手指头，解释的头头是道。 “我看到大炮叔叔看阿姨的眼睛是亮的，我妈说，特别爱一个人的时候看另外一个人眼睛就是亮的，妈妈看我的眼睛就很亮，我看妈妈的眼神也是亮的。” “真的吗？大炮叔叔看到我眼睛真是亮的？” 孟薇觉得很好奇。 “嗯，很亮很亮。” 董倩重重的点头。 等到江明浩、许大炮、孟薇三人离开后，董倩跟侯梅说了这个事。 “倩倩，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侯梅的确是跟董倩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候是为了哄董倩，这小丫头从小不在她身边，很没有安全感，她才会变着法的用各种方式告诉董倩，自己爱她。 可一个人的眼睛亮不亮怎么可能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更何况还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因为阿姨和大炮叔叔是两口子啊，我这么说的话，阿姨心里肯定很高兴，她和大炮叔叔就会越来越好的。” 侯梅一向知道董倩早慧，心智比一般的孩子成熟的多，可也没想到会早慧到这种程度。 换做以前，侯梅可能会因此心里不舒服，可现在，她觉得董倩这么做很好。 孟薇的确很好，如果能跟许大炮在一起，那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对。 侯梅很想把董倩抱在怀里亲一亲，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反而是把口罩遮挡的更严实了。 走出医院，江明浩问许大炮和孟薇两个人准备去哪转一转。 “哪也不去了，我要陪孟薇回宁安。” 江明浩微微挑眉。 “本来我昨天就要回宁安的，但是我看到大炮魂不守舍的，使劲追问才知道是侯梅生病了，我知道许大炮以前一直暗恋侯梅，哪怕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也知道他心里放不下，我不想让他因为送我，心里头留下什么遗憾，就跟着大炮来海市了。” 孟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逐一说了一遍，真的是坦坦荡荡，不得不说，换个眼光看待孟薇，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干脆，爽利，敢爱敢恨。 许大炮也没想到原来孟薇什么都知道，他还担心孟薇知道了这件事会生气呢，没想到...... “看你那个啥样吧，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嘛！别说你和侯大姐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你们俩真的谈过对象，我也不会拦着你来看她的，毕竟你们认识的时间可比我早的多，再说了，我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 孟薇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干净的笑容，看的许大炮晃了神。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们去车站吧！” 知道了孟薇的想法，江明浩对待孟薇的那股子淡淡的戒备和疏离消失了。 多了几分朋友间的亲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随时联系我。” 尽管许大炮之前说的孟薇来郧阳的原因多少掺了些水分，但江明浩其实心里是有猜测的，之前不明确孟薇对许大炮心意的时候，江明浩就对许大炮追求孟薇的事乐见其成，更何况是亲耳听到了孟薇的想法之后。 “江知青，我还真的有事想要你帮忙。” 许大炮疑惑的看向孟薇，之前孟薇可没跟他提过有事要江明浩帮忙啊！ “你说！” “我想来沙市跟着你和大炮一起干事业。” 啊？ 许大炮震惊的不行，江明浩也很惊讶。 孟薇是天之骄女，大把的好工作排着队等她，而且她自己本身也是研究生，在这个年代，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学历，可以说全中国也找不出多少个人来，前途可以说一片光明。 “小薇，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说你母亲已经给你在宁安的农业局安排好工作了吗？阿姨不可能答应你去沙市的。” “她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到沙市，江知青，你就说吧，这个忙你帮不帮？” 这个时候的孟薇，露出了天之骄女才会有的骄横和霸道。 “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江明浩说的是大实话。 先不说孟薇本身就是农业大学的硕士，对于他的整个事业发展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光是和许大炮培养感情就变得方便的多。 如果孟薇能够留在白沙，他就可以放心的把很多工作交给孟薇，大后方就让他没了后顾之忧，许大炮主外，孟薇主内，两人一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有你这句话就行，大炮，咱们走！” 孟薇意气风发，利落的一转头，率先检票进了站台。 “明浩，小薇是啥意思啊？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许大炮心里极为没底，他可是做好了打持久战拿下孟薇的准备，结果孟薇忽然提出这个要求，这让他有点懵啊！ “人家孟薇可比你强多了，孟薇都不怕你怕什么？赶紧进站吧，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明浩在许大炮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用力一推，将许大炮推到了检票口。 看着许大炮和孟薇离开的背影，江明浩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真好啊！ 江明浩没有再回医院，而是去了华光制药厂。 吡喹酮已经投产了。 江明浩看着如今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制药厂，心里的感觉也很不错。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消息，这让江明浩的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 第599章 态度有问题 “小江，这个事情你听我解释......” 李国兴办公室里，江明浩的脸色有些沉，李国兴搓着手，表情很急切。 韩平站在一边，心情很复杂。 这个事发生的时候，他立刻就开口阻拦了，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江明浩反复的嘱咐，由此可见，这件事的重要性，可李国兴却碍于面子，不肯把东西要回来。 “小迟是你家嫂子的外甥，在药厂干了五六年，平时工作表现都很好，这回也是因为家里有人得了这个病，小迟才......” “李厂长，你的意思是，如果偷拿成品药的不是嫂子的娘家外甥，你就会追究责任，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事肯定是我的疏漏，我已经跟小迟谈了几次，他也答应了会把剩下的药物都给我拿回来......” 李国兴急切的辩解。 他脑袋里真是一团乱麻，本来以为很好解决的事，怎么就成了这样，而且还被小江给堵了个正着。 “韩主任，你去通知车间，先停产吧！已经生产出来的药先封存起来，这个事一日不解决，就一日不能恢复生产。” 韩平满嘴苦涩。 他知道这个事会让江明浩生气，但没想到会这么生气。 停产，封库。 这...... 韩平看向李国兴，想听听李国兴的看法，再怎么说，这华光制药厂还是李国兴说的算。 “小江，我知道你生气，但停产封库这事影响太大了，现在全厂上下的职工都干劲十足，要是这个时候停产了，我怕大家会心里没底，这以后......” 李国兴当然不想把事情搞的这么大，而且，牛纪迟拿走的药也只有不到五盒，除去已经给病人服用的两盒多一点，还剩下的他一定会要回来，这个事只要江明浩不追究，绝对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既然李厂长认为我的处置不合理，我也不强求，已经生产出的药物我出钱全部回收，剩下的原材料我也照价回收，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什么？ 李国兴彻底慌了。 韩平也慌了。 好好的，事情咋就成这个样子了。 眼瞅着制药厂就要腾飞了，可现在看来，别说腾飞，怕是要半路完犊子了。 “小江，要不我说句话吧，这个事李厂长的确是有错，但不是故意的。 自从我们从白沙回来，李厂长连夜召集车间的几个班长开会，三令五申的强调了对成品药物的管理，还特意拨了两个人专门看管库房。 之所以出纰漏，也实在是因为这个牛纪迟太会钻空子了，加上他平时表现都很好，谁也没有专门提防他，为这个事，李厂长昨天一宿没睡，要不，停产封库这个事先缓缓？” 尽管韩平对李国兴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也不赞同，发现牛纪迟偷拿了药物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结果才让原本五盒药被吃的只剩下了一半。 可他也没办法，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也是华光制药厂的一员，他也希望华光制药厂好啊！ “想继续合作，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来，否则，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多余的话江明浩不想多说。 说实话，李国兴让他有几分失望，早知道李国兴是这样的性子，他大概率是不会跟他合作的。 这个事情如果不是李国兴瞻前顾后，绝对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李国兴的心沉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在这段合作中，他的位置一直都是被动的，为了这个吡喹酮，他就差装孙子了，他也承认这次的事情是他的问题，可再怎么说，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江明浩这么处置，完全就是小题大做，甚至是故意为之。 “小江，我承认我有错，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但是停产和封库这件事，我不赞同，也不同意。” 李国兴的话说完，江明浩就站了起来。 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直接走了出去。 “小江，小江......” 韩平顾不上其他，赶紧追了出去。 李国兴心里头郁闷，一把将桌子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仍旧觉得郁闷难消，又一脚将椅子踹翻在地。 “小江啊，你等一下，等一下......” 韩平气喘吁吁的追上江明浩，拉住江明浩的胳膊。 “韩主任，这个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原则性问题。” 江明浩并没有迁怒韩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韩平对他也多少有些恩情在，而且韩平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我知道这个事的确是李厂长处理的不当，我回头再劝劝李厂长，争取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你呢，也先别急着终止合作，就算是给老韩我一个面子，行不？” 韩平心里也清楚，江明浩对他是念着一份情的，原本他不想消耗掉这份情，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根本就没别的办法了。 “我不是个念情分的人，而且要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韩主任还是请回吧！” 说完，江明浩直接离开。 韩平站在原地，用力的跺了跺脚，心道这回江明浩算是彻底被激怒了。 其实江明浩并没有真的多生气，合作这种事出现什么状况都是有可能的，即使不是跟李国兴合作，跟其他人合作也避免不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吡喹酮这种药对人的诱惑有多大，今天是出了个牛纪迟，明天也可能再出个李纪迟、张纪迟，所以，如果李国兴他要的是李国兴的态度。 可眼下李国兴的态度让江明浩不满意。 回到招待所，江明浩到服务员那要了一壶热水，招待所条件不好，但来回出入医院，接触的还是肺结核病人，最起码的消毒是肯定要的。 虽然他倒是不缺治疗肺结核的药，但肺结核这个病，即使治疗好了，也是会留下病根的，他犯不上偷这个懒。 这边刚擦洗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江明浩把外套披在身上，心里将来人的身份猜测了一番。 “谁啊？” 江明浩开门前，问了一声。 但是门外没人应声。 过了十几秒钟，江明浩才打开了房门。 外面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女人年纪大，脸上挂着怒容，男人年纪小，跟在女人身后，微微缩着脖子。 在看到梁明浩的瞬间，女人的怒容立刻收敛起来。 第600章 对事不对人 “小江啊！那个......婶子打扰你休息了啊！” 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国兴的爱人牛本红。 平心而论，江明浩对牛本红的印象还不错，虽然之前牛本红乱点鸳鸯谱的事让人多少有点尴尬，但这女人的性子爽朗泼辣，耿直豪气，是典型的北方妇女，而且吃人家的嘴软，之前他可是吃了好几顿牛本红亲手做的饭菜。 “婶子见外了， 屋里坐吧！” 江明浩很好的拿捏着自己的情绪，李国兴是李国兴，牛本红是牛本红，他没必要把对李国兴的不满和失望转嫁到牛本红身上，因此，态度很客气。 “哎，哎！” 牛本红有些‘受宠若惊’，她过来之前，是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的。 江明浩让开身位让牛本红进了房间，眼睛则是在牛本红身后的年轻人身上扫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 “我去跟服务员要两个杯子，婶子稍等一下啊！” “不用不用，小江啊，我不渴，我来是......” 刚开口，牛本红的耳根子就红了，说实话，上门给人赔礼道歉这个事牛本红是第一回干，而且她很心虚，韩平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说了，当然，也把江明浩的态度也交代的明明白白。 牛本红虽然很少掺和药厂的事，可对于吡喹酮的重要性她却是知道的，上次那几个京市的大人物就是奔着这个药来的，由此可见，这个吡喹酮有多金贵。 “小江啊，老李那个人脾气有点轴，而且还有点感情用事，这回的事啊，说来说去根儿在我身上，这是我娘家侄子，纪迟，赶紧过来，给小江赔礼道歉！” 牛纪迟站在牛本红的身后，掀起眼皮看了江明浩一眼。 “牛纪迟！” 看到牛纪迟的眼神，牛本红拔高了声音。 “姑......” 牛纪迟不服气。 那么多的药，他也不过是拿了五盒而已，反正这个药生产出来也是为了卖钱，为了救命的，他在药厂干了好几年，一直兢兢业业的，现在，就为这么几盒药，就兴师动众的让他来给人赔礼道歉，对方还是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毛头小子。 “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当年你爸求着你姑父安排你进药厂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当时你说的那几句话我还用我当着小江的面重复一遍 吗？” 牛本红看着自己这唯一的侄子，心头火大又憋闷。 她牛家子嗣少，只有兄妹两个，哥哥牛本臣早年丧妻，只有牛纪迟一个孩子，可以说，牛纪迟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此之前，牛本红对这个侄子真的是亲的不行，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行，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嘛！咳咳......对不起！” 牛纪迟连头都没抬，哼哼唧唧的说了声对不起，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 牛本红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的性子，能开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个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小江，我知道这个事的严重性，老李从白沙回来那天晚上就跟我说了，他说药厂能不能盘活就看这个药了，厂里一百多号工人能不能吃饱饭也都指着这个药，老李为此还专门想了不少办法，谁知道......小江啊，婶子这趟来，一是让纪迟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二也是想替药厂的工人们求个情！” 牛本红知道，这种时候，她不能张嘴替李国兴求情，因为李国兴犯的错没办法洗白，江明浩将吡喹酮交给李国兴，用李国兴自己的话说，就是白白的将钱财名利送到他手上，结果...... “婶子，我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但该说的我在药厂已经跟李厂长说过了，如果李厂长能够照办，那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如果李厂长坚持的话，我们的合作就到此结束了！” 从看到牛本红的那一刻起，江明浩就知道了她的来意，但对于江明浩来说，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不管谁来，他都是一样的说辞，对事不对人。 “小江，你给婶子两天时间，婶子劝劝老李，行不？” 牛本红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但这趟她又不得不来，说到底，这件事也算是因她而起，如果偷拿吡喹酮的人不是自己的侄子，按照李国兴的性格，早就把人处置了，绝对不会有眼下的麻烦。 “药品已经流出去，拖的时间越长后果越不可控，最迟明天一早。” “明天早上......” 牛本红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会这么说，李国兴对停产封库这件事非常抵触，从药厂建厂到今天，从来没有封过仓库，李国兴觉得江明浩的这个要求太过分，是当着全场一百多号人打他的脸，她劝了半晌，根本劝不动。 “姓江的，我姑跟你低声下气的说了这么多，你差不多得了，药是我拿的，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别难为我姑！” 牛纪迟一直都站在牛本红身后，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记着牛本红的嘱托，咬着牙不吭声，可是听到江明浩咄咄逼人的话，牛纪迟忍不住了，一下子跳到牛本红跟前，瞪着眼睛对江明浩吼道。 牛纪迟跳出来的突然，牛本红想拦也拦不住。 “一个监守自盗的人有什么底气说这样的话？婶子，天晚了，风大，路上注意安全！” 江明浩淡淡的扫了牛纪迟一眼，下了逐客令。 “你！” “牛纪迟，跟我回家！小江，我明天再给你答复！” 看到牛纪迟还要说话，牛本红一把拽住了牛纪迟的袖子，撂下句话就拖着牛纪迟离开了。 “姑，你拽我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姑父堂堂药厂厂长，还怕他一个黄毛小子？那药已经投产了，想怎么处置那是我们的事，凭啥要被那小子指手画脚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住嘴！要不是你，能有这个事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人家江明浩，药厂可能就要黄了，人家有指手画脚的本事，我告诉你牛纪迟，这个事一天不解决，你就一天别上班！” 牛本红眼底泛着红血丝，说完这话，就甩下牛纪迟自己骑自行车走了。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跟李国兴商量，江明浩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处理的不好，药厂好容易见到的这点光亮怕是又要灭了！ 被扔在后头的牛纪迟也眼珠泛红，他看着牛本红骑着自行车渐渐消失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招待所二楼亮着灯的房间，攥紧了手里的拳头，然后快步的扭头离开。 第601章 误会 韩平没回家，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他还是坐在办公室里，没开灯，直勾勾的看着门卫室昏黄的灯光。 刚才，他跟李国兴‘吵’了一架。 他的意思是让李国兴跟江明浩服软，亲自登门去跟江明浩再好好的解释一下，虽然停产封库这件事影响的确很大，可是跟江明浩的信任相比，真的不那么重要。 但李国兴在这件事上却固执的很，不仅不肯服软，甚至还撂了狠话，说他们已经跟江明浩签了合同，江明浩没权利私自终止合作。 “唉！” 韩平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黑暗中好容易出现的光亮怕是又要消失了。 回到家的李国兴，身体佝偻着，眉头耷拉着，额头上的抬头纹极为明显，他烦躁的将外套扔到椅子上。 从茶壶里倒了杯水，水已经凉透了，李国兴一向不喝冷水，但此刻，他完全没心情在乎这个，咕咚咕咚的将一杯水尽数灌了下去。 家里没人。 老大老二都不在家里住了，老三今天也不回来，李国兴把鞋蹬掉，闺女不在家，也没顾忌，整个人咚的一下瘫在了床上。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嗡嗡作响。 此刻他想的最多的不是药厂停产封库的事，也不是江明浩真的翻脸不跟药厂继续合作，而是想起了当年他在京市被误解被排挤的那段岁月。 那个时候他一个人在京市，无亲无故，举步维艰，没有人信任没有人支持，所有的误解嘲笑折辱如潮水般纷至沓来，离开京市的时候他暗暗发誓，他李国兴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处境当中。 他做到了，虽然他此时今日的地位远不及留在京市的那些人，可他做为药厂的一把手，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受人指摘，这些年，除了当年的那个遗憾，他的日子过的真的很好，不久之前，连当年的那个遗憾都弥补了。 但是...... 江明浩的咄咄相逼，瞬间将他拉回了多年前的那段岁月。 他立誓绝对不会再回首的那段岁月。 他的情绪就像是开闸的洪水，如同猛兽一般不受控制，咆哮着让他跟江明浩险些撕破脸，他内心深处是不想的，可是当韩平跟他提起这件事，他本已安稳下来的情绪竟然再次失控。 李国兴用枕头盖住口鼻，用力的向下按，直到感觉到呼吸困难才把枕头拿开，大口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后，又再次把枕头捂在脸上，如此往复，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找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就在此时，开锁的声音传来，李国兴立刻将枕头仍在一边，翻过身，假装睡着了。 他不想面对妻子。 白天，牛本红已经跟他因此争执了一次，他不想这个时候再跟牛本红吵架，说到底，这次的事都是牛纪迟惹出的祸，而牛纪迟敢做这样的事，和牛本红平时对牛纪迟的骄纵脱不了关系。 但预想的事并没有发生，牛本红像是没看到李国兴躺在床上一样，很快，厨房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菜刀切割东西的声音，之后是油在锅里爆开油花的滋滋啦啦的声音，大虾的香味飘了出来。 李国兴心里既好奇又惊讶，不知道牛本红要干什么。 “老李，起来吃饭了！” 听到牛本红的声音，李国兴没有立刻应声，牛本红却直接伸手抓住了李国兴的手，一把将李国兴拽了起来。 “我知道你没睡着，来，咱们两口子喝点，自打去年过年，咱俩挺长时间没沾过酒了。” 李国兴这才看到，牛本红不仅炒了四个菜，还把家里留着招待客人用的白酒也打开了，两个小酒盅都倒满了。 李国兴还能说啥，硬着头皮坐到了饭桌跟前。 “来，喝一个！” 刚坐下，牛本红就举起了酒盅，不等李国兴反应过来，牛本红就把酒盅里的酒一口喝了干净，白酒的辛辣滋味让牛本红咂巴了两下嘴。 “我给你扒个大虾，我知道你爱吃这个，按理说咱家的日子过的不难，时不常的给你做回大虾不难，但我这个人省细，总舍不得，你呢，也不吱声，天天吃白菜土豆你也没啥意见。” 牛本红一边剥虾一边说道。 “我这个人吧，性子火爆，没别的女人那么温柔，有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对你也没啥好脸色，这么多年你也没因为这个跟我吵吵过，说实话，不管是咱这一片，还是咱们认识的不认识的两口子，能像你这样对媳妇的，真不多......来，吃吧！” 牛本红把剥好的虾肉放进李国兴的碗里，看着红白相间的虾肉，李国兴却没什么食欲，他看着牛本红，心里的感觉既怪异又别扭。 “本红，你有啥事就直说，咱们两口子之间，不需要这个。” 一瞬间李国兴心里甚至有了不好的猜想，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牛本红性情忽然转变如此之大，难道是得了什么绝症？ 想到这个，李国兴的脸色紧张起来。 “本红，夫妻一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自己扛着，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牛本红酝酿了很长时间的温柔情绪，在听到李国兴这句话的瞬间顿时破功。 “李国兴，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你这人就是这样，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是不是看我刚才态度好点，就敢胡说八道了？嗯？” 看到牛本红恢复本色，李国兴松了口气，这个样子才对，而且看这精气神，的确不像有病，李国兴提着的心瞬间就落了下去，这才端起酒盅把里头的酒喝了下去。 “我刚才带着纪迟去找了江明浩。” 本来牛本红还想着酝酿一下再扯到正题上，但是被李国兴搞的坏了氛围，干脆也不磨叽了，直接开口说道。 “你？” 李国兴心里震惊非常，他知道牛本红这人雷厉风行，但做事却非常有分寸，事关他工作上的事牛本红从来不插手，所以他是没想到牛本红竟然会去找江明浩。 与此同时，李国兴心里又有些好奇，他想知道牛本红去找江明浩的结果是什么。 做为夫妻，李国兴是了解牛本红的，她可能不是个温柔的女人，但是对外，牛本红是很容易让人获得好感的，办事大气干脆，也许她出面去找江明浩，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牛本红白了李国兴一眼。 “？” 第602章 半夜惊魂 “瞅啥？你不是合计我面子大到说几句话就让人家江明浩对你的错既往不咎吧？” 牛本红说完，李国兴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我让纪迟跟小江道了个歉，但小江还是那句话，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停产封库。” 李国兴眼底的尴尬一闪而过，很快的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他给自己又倒了一盅白酒，这次没有任何的停顿，一口闷了下去。 “老李，这个事说到底的确是我们的错，小江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这个娄子毕竟是自己的侄子捅出来的，所以，虽然牛本红不打算再故作温柔，可到底有些心虚，说话的语气难免比平时柔软许多。 “那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护着牛纪迟错了吗？” 牛本红呼吸一滞，有火气嗖的一下要从头顶冒出来。 “你觉得停产封库就完了吗？牛纪迟犯的这个错，如果江明浩真要追究的话，牛纪迟就是去坐牢也是可能的，你们老牛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能舍得？老太太能舍得？” 李国兴原本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牛本红的话，情绪就控制不住了，韩平说的没错，江明浩之前说的也没错，如果偷拿了吡喹酮的人不是牛纪迟，他早就把人扣了。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寒牛本红的心嘛，结果牛本红现在却说江明浩提的要求不过分，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拿他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牛本红的火气被李国兴的这话一下子给浇灭了。 她何尝不知道李国兴是因为顾及她的感受才让事情发展成这样的。 “老李，我知道你是对我好，这才爱屋及乌的替纪迟担了这个错，但纪迟不是小孩了，既然他自己捅了篓子，那就应该承担责任，我哥和妈那边，我去说，如果不考虑纪迟这方面的影响了，你能去跟江明浩服个软不？” 李国兴诧异的抬头看向牛本红，因为喝酒的缘故，牛本红的脸颊有些泛红，连带着眼底也有些红。 “老李？” 没听到李国兴的声音，牛本红又问了一次。 “停工封库影响是不好，但我也能看的出来，小江是来真的，如果他要是真不跟药厂合作了，那损失可比停工封库要大的多。” 李国兴依旧没吱声。 只是兀自又接连喝了两盅白酒。 “老李，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牛本红有些无语了，从她认识李国兴的那天开始，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 李国兴对药厂的感情很深，对药厂的工人也都很上心，前两年，药厂效益不好，李国兴真是吃不好睡不好，为了改善效益头发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现在，好容易药厂要重新站起来了，李国兴怎么会这么固执，跟江明浩认个错就那么难吗？ “这个事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说完这句话，李国兴就站了起来，不等牛本红再说啥，就进了屋，屋门被砰的一声摔上。 牛本红下意识的想要暴起，但是刚要站起来，又硬生生的坐了回去，看着桌上尚且没有动筷的菜，心里多少有几分委屈。 她知道李国兴是为了她才没有难为牛纪迟的，她明白，所以她也表态了，绝对不袒护牛纪迟，但李国兴还是这样的态度，甚至觉得她多管闲事，她牛本红从小到大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就因为这个事，她特意放低了身段，结果李国兴却一点不领情，牛本红越想越委屈，借着酒劲，嘤嘤的哭了起来。 屋里的李国兴没想到牛本红会哭，一时间既着急又烦躁。 即使俩人是夫妻，但自己的一些心思，他也不想当着牛本红的面坦白，他要是向江明浩妥协了，那以后跟江明浩的合作，他就彻底抬不起头来了，他李国兴汲汲营营半辈子，最后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他岂不是活成了笑话？ 饭桌旁边的牛本红越哭声音越大，一个平时刚强不屈的女人，忽然哭的肝肠寸断，饶是谁心里都觉得过不去，李国兴即使用枕头蒙住脑袋，也阻隔不了这个哭声。 “你别哭了，让外人听着了还以为我把你咋着了呢！” 李国兴到底还是受不了，腾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推开门说道。 “呜呜......” 他不出来还好，听到他的话，牛本红更是完全崩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国兴什么时候看过牛本红这个样子，顿时有些心慌，转着圈的在屋里找东西，最后抓了条枕巾子递给牛本红。 “你别哭了行不行？哭的我脑瓜子嗡嗡的......” 李国兴不会哄人，尽管心里觉得有些心疼，嘴上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果然，这话说出来不仅没安慰到牛本红，反而像是给牛本红的心窝子又扎了一刀，牛本红哭的更凶了。 “姑奶奶，活祖宗，你别哭了......唉，我真是......你说吧，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你说，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李国兴实在是没辙了，他也知道，牛本红之前的举动也是为了他好，而且跟老婆低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牛本红这才抬起头看李国兴，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委屈巴巴的样子倒像是回到了二十来岁小姑娘的时候，看的李国兴竟然有些心动。 好半晌之后，牛本红才终于收干眼泪，又跟李国兴约定好了第二天一早一起去招待所跟江明浩赔礼道歉，商量解决办法。 然而，两口子睡到半夜，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韩平和一个临时调配管理仓库的工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一看到李国兴，那个工人膝盖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门口。 “这是......韩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李国兴心跳如雷。 他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加上这几天忙着生产，又出了牛纪迟的事，心力交瘁，此时，心脏剧烈的跳动让他浑身无力，甚至眼前发黑，一边对韩平发问，一边借力靠在门框上。 韩平胸口也起伏的厉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路骑着自行车飞驰，让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一条命去了一半。 第603章 半夜搜查 “东西都丢了......” 韩平脸色白的厉害，哪怕是激烈的运动也没有让他的脸颊变得红润，就连额头上淌下来的汗都是冷的。 “什......什么丢了？” 李国兴不敢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所以，他咬着牙问道。 “厂长，仓库里的药......药丢了......” 跪在门口的工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李国兴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哐当一声撞在了门板上，好在韩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李国兴的胳膊。 “老李，老李，你别激动啊，千万别激动！” 牛本红在屋里穿好了衣服，刚出来就看到了李国兴倒下的画面，吓的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李国兴。 “我......我没事，没事......” 李国兴嘴上这么说，但是心脏剧烈的跳动，让他的手脚全都酸软的失去了力气，如果不是牛本红抱着，人肯定是站不住的。 “李厂长，你心脏不好，别激动，这个事......” 韩平原本想说这个事不着急，咱们慢慢商量，可是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不过丢了五盒药局面就已经岌岌可危了，现在一下子丢了整整七箱，将近四百盒药，韩平根本就不敢想后果。 可他也清楚李国兴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小赵是吧？你先站起来，大小伙子一个，有啥事不能好好说，搭把手帮我把老李扶到屋里来，韩主任，你也先进屋，有什么事坐下说！” 牛本红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这个局面如果她要是再失了冷静，事情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跪在地上的工人嗯了一声，站起来把李国兴连架再背的弄到了屋里，韩平犹豫了一下，跟着进了屋。 牛本红倒了几杯水，让小赵和韩平都先缓缓，她则是把水递给李国兴，一边让李国兴喝下心脏药，一边用手帮着李国兴梳理后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李国兴的脸色才微微好转。 “老韩，到底是怎么回事？仓库不是一直有小赵和老乔看着的嘛，怎么会丢东西？” 李国兴毕竟当了二十几年的厂长，短暂的情绪失控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小赵，你跟李厂长说吧！” 李国兴缓了过来，韩平却还没有，而且想到如果李国兴白天听从江明浩的话封闭仓库，也许就出不了这个事，心里对李国兴多少也有几分埋怨，所以他把这个球踢给了赵建明。 “厂长，我......我和乔叔是轮流看仓库的，乔叔负责上半夜，我负责下半夜，今天也是，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有点困，就合计到外头去抽根烟，抽烟的时候，我看着了一只猫，这猫经常在咱们厂子里溜达，我就蹲下逗了会儿猫，但谁知道仓库外头的门不知道咋突然关上了......” 赵建明的心哆嗦的厉害，他不敢撒谎，就把事情从头到尾一点不差的说了出来。 “老乔呢？他不是在仓库里头吗？东西丢了他不知道？” 李国兴之所以安排了两个人看着仓库，就是怕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一个人顾及不过来，谁知道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东西给偷走了。 “乔叔他......乔叔他......” “有话说有屁放，别吞吞吐吐的，乔庆龙到底咋地了，你痛快点说！” 李国兴忍不住爆了粗口。 “乔叔他没在仓库里睡，去工人宿舍睡了，仓库里就我自己，我是找老乔去要的钥匙才打开的仓库门，结果一进去就发现堆在门口的那几箱药不见了.......” 从发现药丢了那刻起，赵建明就有种天塌了的感觉，此时看到李国兴黑沉可怖的脸，这种感觉更加的真实和强烈。 “走，回厂子！” 李国兴再也坐不住了。 牛本红自然不敢拦，也不能拦，这些丢失的药代表什么她心里太清楚了，他给李国兴找了件厚的外套，自己也套上衣服，几人一起拼命的蹬着自行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朝着药厂狂奔。 仓库里的乔庆龙也坐立难安。 他就要退休了，所以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的很是安逸，特别是被安排来看仓库，啥事没有，每天就是坐在这喝喝茶，看看报纸，但凡有点需要卖力气的活，都是赵建明干，日子简直不要太悠闲。 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他这不是要晚节不保嘛！ 出了这样的事，他能不能正常退休都是未知数了。 其实乔庆龙有点怀疑赵建明，怀疑这事是不是赵建明干的，毕竟下半夜的时候可就赵建明自己，他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别说偷几箱药，就是把仓库都搬空了那也不是不可能。 但乔庆龙也知道，不到迫不得已，这个猜测他不能说出口，毕竟按照李国兴当初的安排，他和赵建明是不能离开仓库的，但他为了睡的舒服点去工人宿舍睡了，这也是失职。 就在乔庆龙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的时候，李国兴几人到了。 “李厂长，韩主任。” 乔庆龙赶紧招呼了一声，但李国兴根本没搭理他，而是直接进了仓库。 果不其然，门口的位置空了下来，这几箱药是李国兴准备安排人抽检的，所以堆放在最外面的位置，方便之后抽检，因此他印象非常深刻。 李国兴让韩平把门卫老秦也喊了过来，老秦很肯定的说没看到有人进厂子，也绝对没人从大门出去。 “搜，既然没人进出，很可能东西还没离开厂子，今天晚上就是把厂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虽然李国兴知道能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如果真的找不到，那...... 偌大的原本黑漆漆的药厂，忽然间亮如白昼。 从来没有在夜间亮过灯的车间和办公楼，所有的灯全被点亮，几百米外都能远远的看到这片亮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几人将整个车间和办公楼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甚至连厕所都没放过，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李国兴的手抖的厉害。 他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他？ 明明已经给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为什么又要这么残忍的掐灭。 几百盒吡喹酮啊，值多少钱先不说，他要怎么跟江明浩交代啊，之前的事情他尚且更梗着脖子跟江明浩叫板，毕竟损失有限，但几百盒药要是流出去...... 第604章 家贼难防 东方泛起鱼肚白。 朦朦胧胧的光亮一点一点的驱散浓墨般的夜色，气温也伴随着光亮回归大地。 但药厂中的几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冷的有些颤抖。 一夜没睡，韩平和李国兴包括乔庆龙在内，三个人的脸色都差到了极点，牛本红虽然眼底泛红，但气色还说得过去，赵建明年纪最小，即使心慌意乱，面上看的却不明显。 “老李，要不我们报案吧！” “不行！” 听到牛本红的提议，李国兴一口回绝。 这件事要是报了案，那就属于人尽皆知了，药丢了的损失已经很大，要是再连名声都丢了，那他李国兴真就要一头撞死了。 “那小江那边......” 昨天晚上，两口子已经商量好了要一早就去找江明浩赔礼道歉，解决这件事，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瞒是肯定瞒不住的，而且江明浩给的期限就是到今天早上。 “这个事肯定是厂里人干的，韩平，等下上班，你给我盯住了，都有谁今天请假，到八点钟，就把大门关上，这个事没查清楚，谁都不能出去。” 人一旦陷入了绝望，反倒冷静了下来，此时，在李国兴的心里，能不能继续生产这个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谁干的这个事，让他查出来，就是豁出这个厂长不当了，他也要弄死对方。 韩平嗯了一声，他也知道这个事肯定是内贼干的，如果是外人，绝对不可能把事情的做的这么干净利索，甚至人不知鬼不觉。 天大亮，工人陆陆续续的来上班。 但让所有工人觉得奇怪的是，大喇叭今天竟然没有播放音乐，整个药厂安静的有点吓人。 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他们刚进到车间，就被班组长要求待在车间不准动，平时笑眯眯的韩主任则是沉着脸亲自进到车间，一个人一个人的点数。 平时从来不在白天关闭的大门更是在八点钟的时候哗啦啦的关了个严实。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是啊，韩主任平时可从来没这么早下过车间，而且那脸色看着不对，我这心里头咋没着没落的呢，慌的厉害啊！” 车间的气氛古怪的很，上百号人，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平时早就打开的机器此时也静悄悄的，只有胆子大的工人敢偷偷的贴着耳朵说两句话。 “厂长，只有牛纪迟没来。” 半晌之后，韩平把结果告诉了李国兴。 听到这个结果的牛本红的心咯噔一下。 不能，不可能，牛纪迟那孩子虽然有点任性，但是在药厂的这几年还是本本分分的，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偷药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干的。 牛本红不断的安慰自己，可心却根本静不下来。 “韩主任，厂子这边你盯着，我没回来之前，把人盯住了，不能让人出去。” 李国兴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出去了，牛本红顿了两秒钟，立刻跟了上去。 “老李，你等等我！” 李国兴此时心头的愤怒已经要失控。 牛本红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更像是点燃火药捻子的火苗，当牛本红的手抓到李国兴胳膊的瞬间，李国兴用力的一甩，直接将牛本红甩了一个跟头。 李国兴没有停留，推了洋车子径直出了厂子。 牛本红顾不上摔疼的胳膊肘，赶紧骑上洋车子跟了上去。 “妈，纪迟呢？” 牛纪迟没在家，李国兴忍着心头的怒火，没有跟老太太发作。 “国兴啊，纪迟没去上班吗？我这一大早就没瞅见那孩子啊，我还以为他上班去了呢，咋地，有事啊？” “妈，我到纪迟那屋看看啊！” 李国兴没接老太太的茬，撩了帘子直接进了牛纪迟的屋，炕上的被堆着，但一点热乎气没有，除此之外，屋里没看见多余的东西。 “妈，那我先走了啊!” 没找到东西也没找到人，李国兴不打算留下，他要去另外一个地方找牛纪迟。 “妈，国兴呢？” 没过几分钟，牛本红才抵达，但是没看到李国兴。 “刚走，红啊，你们这是咋地了？国兴进来就找纪迟，还去纪迟那屋转了一圈，是不是纪迟出啥事了啊？” 老太太本身子女就少，又只有牛纪迟这一个孙子，自然是心疼的很，所以，感觉到不对劲，老太太赶紧问道。 “没事，妈，那你待着吧，我去找国兴！” 牛本红当然不敢告诉自己老娘发生了啥事，而且现在她更担心李国兴，出了这种事，李国兴心里肯定难受到了极点，还有纪迟，这个事要真是牛纪迟干的，以李国兴现在的状态，怕是不会放过他的，她必须要紧跟着李国兴。 李国兴离开岳母家之后，直奔牛纪迟的二姨家。 牛纪迟偷拿的五盒药，就是给他的这个二姨纪定敏。 对这个纪定敏，李国兴没什么好印象，从小就教唆牛纪迟从岳母家里偷粮偷油给她，纪定敏的男人是个街溜子，整天游手好闲，可以说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牛纪迟对这个二姨却亲的很，比跟牛本红这个亲姑姑的关系要亲近的多。 “哟，这不是李厂长嘛，太阳今天是打西边出来了？李大厂长这么高贵的人咋登我们这种人家的门了呢，不怕脏了你的鞋底子？” 纪定敏的病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加上吃了两盒药，好转的很明显，李国兴登门的时候，纪定敏正围着炉子煮大米粥，看到李国兴，纪定敏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牛纪迟呢？” 李国兴不想跟纪定敏多说别的，所以，开门见山。 “你有病吧？你找纪迟应该去他死奶那找，到我这找什么？” 纪定敏掐腰翻着白眼。 “哎哎哎，你干什么？你咋还敢往屋里闯呢，你给我站住，你.......” 纪定敏没想到李国兴竟然会直接闯进来，想要拦根本拦不住，眨眼的功夫，李国兴就掀开了里屋的门帘子。 牛纪迟正坐在炕沿上，还没来得及穿鞋。 李国兴一个箭步走进去，二话不说就揪住了牛纪迟的衣服领子。 “小兔崽子，说，药是不是你偷的？” 因为牛本红的缘故，李国兴对牛纪迟一向和颜悦色，不管是在厂里还是平时，对牛纪迟都很关照，牛纪迟是第一次看到李国兴对自己发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看着非常的可怕。 第605章 农夫与蛇里的蛇 “李国兴，你干什么？你放开纪迟！” 纪定敏冲进来，看到李国兴揪着牛纪迟的衣领子，立刻扑上来。 “我在问他，轮不到你说话！让开！” 李国兴正在气头上，怎么会放开牛纪迟，所以，一把推开了纪定敏，纪定敏则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哎哟，摔死我了！李国兴，你冲到我家里来打人，你还是不是个东西啊，你打女人，我这差点见阎王爷的人你也敢打，我的天老爷啊，这是要杀人了啊！” 纪定敏撒泼功夫一流，此时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哭天喊地，声音穿透耳膜。 “你撒开我！” 原本有些懵圈和胆怯的牛纪迟回过神来，用力的甩开李国兴。 “二姨，你没事吧？二姨？” 牛纪迟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长的也壮实，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粗粮，一大家子人一年到头可能吃不上点油星，牛纪迟却是时不常的就能吃到肉，所以，体格子比很多人都长的大，他铆足劲推李国兴，李国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挣脱开的牛纪迟却没走，而是过来关心纪定敏，眼里的关心比亲儿子还亲。 “二姨没事，还是纪迟对二姨好啊！” 纪定敏被牛纪迟扶了起来。 “哎哟！” “怎么了二姨？” “我这腰......哎哟，不行了，本来这身子就没养好，这一摔，浑身都疼，哎哟.......” 纪定敏龇牙咧嘴，面目扭曲，牛纪迟心疼的不行，连连询问，小心翼翼的把纪定敏扶到了炕上。 “李国兴，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我二姨病还没好呢，你要是把她推出个好歹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牛纪迟转过头，用手指着李国兴愤怒的吼道。 李国兴有一瞬间的怔愣，牛纪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也顽皮但总体而言不是什么坏孩子，对他这个姑父虽然说不上多亲近却也很尊重。 让李国兴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的牛纪迟竟然会指着鼻子骂他。 “小兔崽子，你偷了厂子的东西不知道认错，竟然还敢骂人，今天我就替你爸好好教育教育你！” 短暂的怔愣之后，李国兴的火气立刻爆棚，冲上来就要给牛纪迟一个耳光，但牛纪迟反应更快，一把抓住李国兴的手腕，直接把李国兴按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牛纪迟！你干啥？” 牛本红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赶紧上前来，想要掰开牛纪迟的手。 “姑，他要打我！” 牛纪迟连姑父都不叫了，恶狠狠的指着李国兴。 “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撒开，你姑父心脏不好，你快撒手！” 牛纪迟犹豫着，没松手。 “牛纪迟，这是你亲姑父，你已经犯了大错了，不知道悔改不说，还想错上加错吗？” “牛本红，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是纪迟的亲姑亲姑父，啊呸，孩子不过就是从药厂拿了几盒药给我，你们就不依不饶的，想要把孩子逼死，纪迟是你们亲侄子，别说拿几盒药，就是拿一百盒药，只要李国兴不吱声，药厂谁敢说个不字？说到底，你们就是欺负纪迟没妈，欺负我姐没的早！！” 纪定敏对李国兴心里有恨。 这个李国兴以前就看不起她，看不起自己男人，这次她得了病，眼瞅着就要死了，牛纪迟求着李国兴给她拿几盒药救命，结果李国兴竟然见死不救，死活不答应。 要不是牛纪迟对她这个二姨好，偷了几盒药出来，她没准现在都见阎王爷去了！ 所以，她不仅不会劝着牛纪迟，甚至希望牛纪迟和李国兴牛本红两口子彻底撕破脸。 “纪定敏，你少胡说八道，要不是你，纪迟咋可能惹上这么大麻烦？你知道这个事它......纪迟，你听姑说，你先放开你姑父，你说清楚，那几箱药是不是你拿的？放心，只要你承认错误，我和你姑父肯定不会怪你的！” 牛本红尽量稳住情绪，耐心的劝道。 “我没拿！你们别逼我！” 牛纪迟这次倒是松开了李国兴，但却并不承认自己偷了药。 “王刚呢？” 李国兴忽然问道。 “王......王刚他一大早去小庙子干活去了！” 纪定敏闪烁的眼神让李国兴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王刚一个街溜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干活？你说实话，他是不是把药给拿走了？” “呸！你才四体不勤呢，咋地，我家男人就不许上进啊？就是去干活去了，走走走，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赶紧滚出去，看着你们就烦，走走走！” 纪定敏下地轰人。 “纪定敏！今天你要是不交代王刚去哪了，就等着他坐牢去吧，还有牛纪迟，一个也跑不了，都得进去吃牢饭！” 这一刻，李国兴全身上下全都被寒意包裹住了，他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为什么就非要在乎自己那点面子，非要跟江明浩一争高下，如果他之前就听了江明浩的话，停产封库，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现在...... “老李！” 李国兴再次倒了下去，耳边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牛本红的惊呼声，和那张惊慌到了极点的脸。 李国兴是在医院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江明浩和牛本红。 “小江......” 李国兴叫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最重要的是，他真的觉得无颜面对江明浩，尴尬的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李，你觉得哪不舒服吗？” 牛本红上前给李国兴把枕头移了个位置，关心的问道。 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牛本红憔悴的好像老了十岁。 “老李，你又欠了人家小江一条命。” 牛本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她也觉得无颜面对江明浩，之前江明浩就从鬼门关把李国兴救回来一次，结果转头他们就忘了这份恩情，竟然还跟人家小江对着干，这次，她也是真的急的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又去找了江明浩。 虽然江明浩并没有参加抢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但是大夫也说了，江明浩给的检查方向和急救手段是帮了很大忙的。 “小江，我......” 李国兴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多不要脸啊！ 他跟东郭先生与狼里的那只狼有什么区别，他跟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不是一样的嘛！ 第606章 药的下落 “嫂子，没事我就先走了！” 江明浩看了李国兴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小江！” 李国兴急的直接就要坐起来。 “小江，我对不住你，这个事不管你怎么处置，我都认可！实在不行，让我坐牢我也认！” 事到如今，李国兴是半点矫情也没有了。 吡喹酮的审批手续还没有批下来，这些药放在仓库里没问题，可要是提前流入市场，真被有心人发现举报，那不止他李国兴，整个药厂都要跟着遭殃。 牛本红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想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到江明浩对他们一家的恩情，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李厂长先好好养病吧，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江明浩没有回头，径直出了病房。 “唉！” 李国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没脸喊住江明浩。 “老李，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多想了，韩主任已经按照小江安排的，找到那些药了。” “什么？在哪找到的？药现在在哪呢？” 听到牛本红的话李国兴激动起来，瞪大眼睛着急的问道。 “王刚把药卖给了一个人，那人又把药卖给了一个外国人，现在那些药还在那个外国人手上，韩主任盯着那个外国人呢！” “王刚这个人渣败类！那......那为什么不把药带回厂里？” 牛本红看着李国兴，欲言又止。 “你有啥就说，我受得住！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这就出院去找韩平问清楚。” “你别动，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唉，那外国人说了，药卖给了他就是他的东西了，我们没权利要回去，即使韩主任承诺多付二倍的钱买回来，那个外国人也不答应，而且......” “而且什么？” “那个老外这两天就要回国了。” 牛本红咬着嘴唇，她是真的没想到，牛纪迟胆子这么大，不仅敢偷药，还敢让王刚拿着药去卖钱，虽然江明浩对她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可是牛本红自己心里清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控制的范围。 “不行，我不能再在医院里待着了，这个事我必须要出面。” 说完，李国兴不顾牛本红的阻拦，一把撤掉手背上的针头，尽管头重脚轻，依旧跌跌撞撞的冲出了病房。 牛本红只能追上去。 海市渔业疗养院。 韩平像个石狮子似的蹲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尽管门关着，韩平的视线却不敢移开，直勾勾的盯着门板。 一天一宿没睡好觉，又被一件紧跟着一件事折腾，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让韩平憔悴不堪，实在是蹲不住了韩平只能靠着墙坐在地上。 这个年代的老外，身份了不得，一般人都不敢得罪。 好在江明浩只是叮嘱韩平守在门口，否则韩平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但就在韩平眯缝着眼睛想要打盹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里头的外国人推着行李箱要离开。 “比尔先生，你不能走啊！” 韩平不会英语，只知道这老外叫比尔，所以，赶紧站起来挡住门口。 但是人高马大的比尔根本不把韩平看在眼里，毫不客气的推搡了一下韩平。 “funk！you get out of the way！” 推开韩平后，比尔留下一句英文径直往外走。 “比尔先生，你不能走，东西还在你手里呢，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的话我们的药厂就完了，求求比尔先生，先别走啊！” 韩平哪顾得上自己，看到比尔要走，立刻追上去，伸手拽住比尔的胳膊。 比尔再次推开韩平，并且脸上带了几分不耐和阴沉，韩平心慌的厉害，双腿跟筛糠一样，但想到这个外国人关系着华光药厂的生死存亡，韩平咬紧牙关，趁着比尔不注意，一把将行李箱抢了过来。 人他不敢动手，箱子总没事吧？ “you disrespectful old man, let go of my suitcase！” 比尔嘴上咒骂着，动手跟韩平抢夺行李箱，韩平年纪大，又不敢让别人受什么伤害，自然处处被掣肘，没争执几下，行李箱就被抢了回去，韩平本人也被推倒在地，头磕在了窗台上，韩平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掌心黏糊糊一片。 看到韩平后脑勺出了血，比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没有过来查看，反而是提着箱子快步的离开。 韩平想要再追，却全然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离开，心里一片绝望。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比尔重新退了回来，正在疑惑之际，看到了江明浩的身影。 韩平紧绷着的肌肉和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松懈下来。 “后天飞机才起飞，比尔先生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江明浩操着流利的英文跟比尔说道。 比尔来中国后，优越感十足，他觉得中国人对外国人都很友好，还有些甚至对他们跪舔，包括地方上的干部对他们的态度也是一样，所以比尔是丝毫不把中国人看在眼里的。 可是......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比尔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对方明明不强壮，用中国话说细皮嫩肉文质彬彬的，武力值几乎没有，可是比尔却好像能从江明浩身上感受到一种威胁，尽管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 “我要去哪，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干涉，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要向我们的大使馆投诉，投诉你们侮辱我，我们大使馆一定会跟你们国家严词交涉，到时候你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尽管比尔对江明浩忌惮，并不像对其他中国人那么傲慢，可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轻易改变。 “你还以为现在的中国是清朝？你们这些外国人可以为所欲为？比尔先生，想要离开这里很简单，把不属于你的东西留下，当然，你付出的金钱我会补给你，毕竟这东西怎么来的你心里很清楚。” 听到江明浩这句话，别人的眼眉抖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在我们国家，买卖自由，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 “可惜，这不是你的国家！这是中国，在中国，你就要按中国的规矩来！” 江明浩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虽然韩平听不明白，但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江明浩说这话的气势，心中暗暗激动，连后脑勺的疼好像都减轻了不少。 比尔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第607章 世界真的小 “我要给我的大使馆打电话！！我要让你这个无理的中国人付出代价！！” 比尔很愤怒，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外国人的尊严和优越感受到了挑衅甚至践踏。 “请便！不过我需要提醒比尔先生的是，杰威迅先生似乎已经跟顾领事说了你的事，我觉得即使你不去找顾领事，顾领事也会找你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比尔的脸色彻底变了。 浓密的络腮胡子也无法遮掩住他满脸的震惊和慌乱。 “哦，买嘎达！你......你怎么会认识杰威迅？” 提到杰威迅三个字，比尔眼底的慌乱更明显了，就连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韩平也看的很清楚，韩平惊讶坏了，江明浩此刻在他心里的形象越发的高大神秘起来。 “所以，比尔先生，到底是按照我之前说的，我出钱买回东西，你拿着钱潇洒离开，还是我亲自通知顾领事一声，你的落脚点？” 江明浩赤裸裸的威胁，外国人不就是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沟通方式吗？ 比尔内心激烈的挣扎。 他不确定顾领事是不是真的从杰威迅那知道了自己干过的事，如果这是江明浩诈他的，那他可亏大了，那些药他只要能带回去，那就能得到很大一笔钱，很长时间内都能过的很舒服，可要是江明浩说的是真的，他可能连顺利回国都困难了，毕竟杰威迅的势力他是知道的。 江明浩也不再催了，径直朝着韩平走过来。 “韩主任，对不住，你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 江明浩的确觉得很过意不去，这件事和韩平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结果却让韩平平白无故的遭了这趟罪。 “我没事没事，就是磕了道口子，看看，血都不出了，没啥事，小江啊，你刚才......跟他说的啥啊，我看这老外脸色都变了呢！” 韩平是真的挺好奇的。 他就是老一辈国人的思想，对外国人有种天然的惧怕，以前不管是看报纸听匣子还是传下来的故事，中国人都是受欺负的，现在亲眼看到老外被中国人几句话就说脸色大变，这种震撼没经历的人是不会懂的。 “没什么，我认识他在英国的一个死对头，韩主任，要不你先进去躺一会，等这边完事了，我再陪你去医院。” “不用管我，你快去忙吧，还是那些药重要。” 韩平看着江明浩，心道这小子怕不是来头大的很吧，竟然认识这个老外的死对头，那可是老外啊，所以，韩平现在有点受宠若惊，根本不敢让江明浩在他身上花什么心思。 而江明浩和韩平说话的这个功夫，比尔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把东西给你，你就放过我，是吗？” 江明浩点点头。 这个比尔犯的事是在国外，和他没有关系，他肯定没那个闲心追究。 “那你跟我去找个人吧！” 江明浩的本意是不想让韩平再跟着去的，但是韩平死活不干，那个架势就是只要他还能喘气就谁也拦不住，江明浩只能找出条毛巾，让韩平捂住脑袋。 出了疗养院，比尔拔腿就走，做为一个外国人，比尔对这里却很熟悉，几乎没怎么走大路，而是在各个小巷子里穿梭，最后停在了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门口。 这个二层小楼能有多破呢，说白了，除了框架，门窗都没有，而且里面断壁残垣，大白天却似乎见不到阳光，四面都爬满了爬藤，墙根下面长满了青苔，鼻翼边萦绕的都是潮湿的发霉的味道。 江明浩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韩平却知道。 这是海市有名的‘鬼楼’，据说这个小楼还是民国时期建的呢，后来还住过日本人，小楼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是日本人居住期间，经常把良家妇女绑到这里来，摧残折磨，死了不少人。 日本战败后，这个小楼又落到了当地的一个官员手里，这个官员也不是什么好人，活生生的打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这房子被结发妻子的爹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再后来，有无家可归的人到这里住，却冻死在这，尸体被耗子和野狗啃的面目全非，从那以后，鬼楼的传说就传了出来，而且越传越吓人，什么红衣女鬼索命，半夜鬼叫，走到附近就会鬼打墙一类的，久而久之，海市的人都不再敢往这附近来。 “小江，这老外是不是耍啥坏心眼子啊？东西能在这？” 韩平瞅准时间，凑到江明浩耳朵边说道。 江明浩虽然不知道鬼楼的传说，但环境在眼前摆着呢，肯定不是个正经地方，只不过江明浩见过太多大风大浪，脸上没什么表现。 “没事。” 江明浩是真的不担心比尔使什么阴谋诡计，在自己国家的地盘上，他不信一个外国人还能翻出天去。 比尔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一眼，没有从江明浩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这让比尔心里那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不见了，他站在门洞处，发出了两声类似‘库克库克’的声音，样子有点像是特务对暗号。 大约两分钟后，空荡荡的小楼里传出了回应的声音，比尔立刻又‘库克库克’的叫了两声，这一次，不到五秒的时间，原本空荡荡的小楼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江明浩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沈乔年回忆录里的一个人物，一个断臂的脸上有疤痕的智囊崔智，按照回忆录的说法，这个崔智祖上就是当官的，国民党时期祖父也是高官，后来因为成分问题，家道中落，自己也被打断了胳膊，后来因为感染不得不截肢。 这个崔智可以说是沈乔年洗白转型路上的关键人物，只是按时间线推算，至少还要五年后甚至更长时间后，崔智才会到沈乔年身边。 世界还真是小啊！ 崔智看到江明浩和韩平跟在比尔身边，眼底闪过一抹警觉。 比尔立刻解释了一下，说那批货他不打算往国外运了，他要拿回来。 崔智倒是没说别的，只是说要比尔正常付给他费用。 崔智的英文也很流利，这个时候能够如此流利说英文的人实在是少数，由此可见，崔智早年受过的教育必定不同寻常，落到现在的这个境遇还真是让人唏嘘。 比尔满口答应，但却转过头看向了江明浩。 第608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比尔要求这个费用要江明浩承担。 五十美金。 江明浩点头应允，他原本就不是个小气的人，而且花钱免灾，回头等比尔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崔智很谨慎，没有让比尔和江明浩等人跟着他，而是额外约了时间和地点。 崔智刚离开，比尔就要求江明浩把他买药的钱付给他。 江明浩也没拒绝，但是这个钱他是一定不会从自己的口袋往外拿的，他看了韩平一眼。 “额......这......回药厂？” 韩平当然明白江明浩的意思，虽然这个事他不能当家做主，可是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直接拒绝的，毕竟这个娄子本来就是他们药厂捅出来的，现在能有个收拾烂摊子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咋可能拒绝？ 三人回了药厂。 看到药厂来了个老外，所有的工人都瞪大了眼珠子。 到现在他们都并不十分清楚到底发生了啥事，已经快晌午了，他们还没有开始工作，问班组长，班组长也只是说他也知道，等上头通知，现在看到一个长满络腮胡子高鼻子大眼睛的外国人进厂，他们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难道是他们厂这个药太厉害，已经要卖到外国去了吗？ 可是随后看到脸上带着血痕的韩平，众人的想法又变了。 明显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啊，而且看三个人脸上的神情半点也不像是要合作的样子，既然不是合作，那不会是....... 韩平没空理会工人们的想法，他把比尔请到办公室后，就想办法通知李国兴。 李国兴从医院离开后，在牛本红的指挥下，也去了疗养院，但他们抵达养老院的时候，江明浩和韩平已经离开了，李国兴没看到人，倒是看到了窗台上的血。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李国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牛本红也吓的有些腿软。 两口子相互安慰相互搀扶着又到纪定敏家去了一趟，家里没人，李国兴的岳母家也还是只有老岳母一个人在家。 “不行，咱们先回药厂吧！早上出来的着急忙慌的，也没交代清楚，现在厂里指不定乱套了！” 没有电话，又不知道江明浩的下落，李国兴也只能听从牛本红的意见回药厂，但是刚进药厂，就听门卫老秦说江明浩、韩平还有个外国人在厂里，李国兴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办公楼。 “李厂长，你可算回来了啊！” 看到李国兴，韩平算是松了一口气。 比尔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就开始不断的催促韩平给他钱，虽然比尔说的话韩平听不明白，但有些东西并非一定要用语言解释，比尔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即使有语言阻隔，他也能清楚的感受得到，要不是有江明浩在旁边镇着，韩平自己根本摆不平。 看到李国兴，比尔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除了面对江明浩，比尔看待其他人的神情都是傲慢的。 “韩主任，你这脑袋怎么了？” “哎呀， 没事没事，先别说这个事了，现在......” 韩平把比尔过来要钱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可没提这是江明浩的意思，直接就说比尔要跟药厂要钱，只有拿到钱了，才能把药还回来。 李国兴看了比尔一眼，却发现对方压根连眼神都没给他，他转而看向江明浩，只是和看比尔不同，李国兴没有勇气跟江明浩对视。 “多少钱？” 李国兴也知道，这个钱他不能不付。 “三千。” 听到这话，李国兴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钱也不是个小数，但跟总体损失比起来，是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李国兴直接喊来了厂里的会计和出纳，交代了一声。 “小......小江，厂里没这么多现钱，得凑一下，你跟这位说一声......” 要说之前李国兴跟江明浩杠的时候有多硬气，现在的态度就有多低调。 江明浩嗯了一声，转过头跟比尔说了一句，当然他转述的并不是李国兴的原话，毕竟一手钱一手货的原则是最起码的，没见到东西之前，江明浩是不可能让比尔拿到钱的。 比尔情绪明显不好，但又不能发作，只能狠狠的瞪了李国兴一眼，这让李国兴有些心虚的同时也有几分莫名其妙。 “韩主任，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韩平虽然把毛巾拿了下来，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到后脑勺位置的血迹，牛本红到底是个女人，还是外人，不好插嘴厂里的事，所以视线一直落在韩平身上，说实话，这两天的事，多亏了韩平，否则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于公于私，牛本红都对韩平心怀感激。 “不用不用，大妹子，就是磕了一下，没啥大事，回头我用碘酒抹抹就行了。” 韩平急急摆手，这个当口，别说他脑袋真没事，就是出了血窟窿他也不能离开啊，不见着那几箱药重新入库，他哪也不去。 药厂这边不到一个小时，凑出了三千块钱，送到李国兴这的时候，江明浩拦了下来。 “先找个东西提着，等拿到药再说。” 韩平立刻心领神会，背着比尔翻出了一个他平时放在办公室只有出去办公务才会背着的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 几人要出去，牛本红自然也要跟着去。 “你别跟着去了，你回去盯着，只要牛纪迟回来，你就把人扣下，这个事没完！” 牛本红止住脚步，心跳的飞快。 她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掀过去，但是刚才李国兴看她的那个眼神，即使是有心理准备，依旧让牛本红心头难受的很。 崔智约的地方离鬼楼不远，在一处相对比较隐蔽的巷子背后，虽然是巷子，但因为紧靠着海市汽车站，也不算难找。 几人到的时候，崔智身后摞着很大一堆东西，不过上面蒙了黑色的油毡布，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崔智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神色比之前更加警惕。 江明浩示意韩平，拿出五百块钱（按照1比10汇率算的），递给了崔智。 崔智接过钱，数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后，这才让开身子，扯下了黑油毡。 箱子还是之前的箱子，但里头的东西肯定还是要仔细检查的，这个活自然是韩平和李国兴一起。 一共七个箱子，每箱50盒，他们不仅要把这些数都点数清楚，还要抽查看，里头的东西在不在，或者有没有被掉包。 崔智倒很淡定，背着仅有的一条胳膊，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比尔则很着急，东西已经在这了，那钱也应该给他了，他现在真的不想在海市多留，杰威迅这个名字一直像噩梦似的在他耳朵边萦绕呢！ 第609章 截胡人才 “东西已经看到了，你要把钱给我！” 比尔看向江明浩。 说完，眼睛还不舍的在那些药上扫了一眼，本来想着能发笔大财的，谁知道竟然会碰上这样的事，但是跟自己的安全比起来，比尔还是能拎得清的。 “不急在这一时，我奉劝比尔先生一句话，虽然打着外国人的幌子在中国好捞钱，但浪大风急钱多危险也多，比尔先生下手之前最好能够先想清楚，否则到时候别说你们大使馆救不了你，怕是想安全回到你们国家都难！！” 听到江明浩的话，站在一边的崔智眼神微微闪烁，不由得抬眸认真的打量了江明浩一眼。 “哼，你这个无耻的中国人，不要以为你认识杰威迅就能为所欲为，我在英国的身份地位都不简单，我并不惧怕杰威迅。” 比尔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江明浩威胁，脸面受损，硬着头皮说道。 “是吗？” 江明浩不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比尔立刻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小江，都检查了，没问题。” 李国兴走过来，由于东西找到了，而且还没有什么损失，尽管损失了几千块钱，但悬在李国兴心头的大石头却掉了下去，面上语气上都轻松许多。 江明浩这才示意韩平把钱交给比尔。 “比尔先生，记住我刚才的话，捞钱可以，但要是再把主意打到我们国家的文物身上，甚至欺压我们中国老百姓，到时候我的话就不是威胁了！” 江明浩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比尔。 比尔把钱收到包里，阴森森的瞪了江明浩一眼，大步离开了。 “崔同志，麻烦留步！” 就在崔智要走的时候，江明浩开口叫住了他。 崔智疑惑的扭头，带着胎记的侧脸隐藏在巷子口被遮挡住的阴影中，眼神中透着警惕、疑惑、疏离的复杂。 “崔同志英文这么好，想没想过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比如翻译员或者贸易员呢？” 既然知道崔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江明浩当然不会错过。 崔智下意识的摇头。 “我现在挺好的。” 对于崔智的态度，江明浩并不意外，如果不是遭受过巨大的打击，崔智这么有才华的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崔同志先不用急着拒绝，这是我的联系地址和联系电话，如果崔同志需要一份我刚刚说的那种工作，就直接联系我，我很欣赏崔同志的才华，我那边现在......算了，还是等崔同志考虑清楚了再细说吧！” 江明浩故意把话说一半藏一半，虽然在沈乔年的自传中对崔智的描述并不算太多，但江明浩对此人的印象却很深刻，毕竟独臂的高管极为少见，而且一个能够劝导沈乔年摒弃走私改走正道的人，品性眼界都不会差，这样的香饽饽，江明浩是真的想收入囊中的。 崔智收下了地址和电话，却没多说话，扭头就走了。 江明浩也没拦，他相信，崔智会主动联系他的。 “小江，咱们一起回药厂？” 守着这些失而复得的吡喹酮，李国兴面对江明浩的态度，是彻底老实了。 江明浩嗯了一声，是得回去，这个事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掀过去，李国兴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合作，他要好好的斟酌考量一下。 李国兴和韩平来的时候就把赵建明带了过来，赵建明此时已经把箱子都放到了板车上。 “小赵，这回你得看住了！” 韩平嘱咐了一句。 “韩主任，放心，药在人在！就是我丢了也保证不会再把这些药给弄丢了！” 要说这些药被找回来，最高兴的人除了李国兴和韩平就是赵建明了，这小伙子在过去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心就一直没放下来过，胡思乱想了好几百种自己的下场。 他是接老爹班才进厂的，全家五个儿子，这个机会独独给了他，如果他要是真被开除了，别人不说，他那四个哥哥就不能饶了他。 看着赵建明推着板车脚下生风般的离开，江明浩也抬脚往来路走，看到江明浩抬脚，李国兴和韩平才紧跟着离开。 回到药厂。 李国兴一直没落座，站在一边，头半抬不抬的，看到李国兴不坐，韩平自然也没坐，三个人里，只有江明浩是坐着的。 “李厂长这么站着不怕自己心脏再出问题，韩主任头上的伤可不适合这么一直站着。” 李国兴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江明浩的意思，又看了韩平一眼，这才坐下来。 明明他是厂长，这是他的办公室，论年纪他又堪比江明浩的父辈，但此时此刻，他整个人的状态拘谨之中带着忐忑，还又丝丝愧疚和懊悔，听到江明浩的话之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还是坐了下去。 只不过坐的有些不自在，如坐针毡。 “李厂长，事情发展到现在，你是什么态度？” 江明浩要斟酌和考量李国兴，所以把话头递给了李国兴，他倒是想看看，经过这次的事，李国兴到底有没有长进，要是脑袋还是跟之前一样稀里糊涂，不分轻重，固执己见，那么他就是不做吡喹酮这个生意，也会跟李国兴断了合作的。 李国兴虽然做好了任凭处置的心理，可到底应该怎么办他是没想过的，他只想着让江明浩发落。 韩平看着李国兴，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实话，以前他觉得李国兴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能力有，魄力也有，不论是技术还是对待工人的态度，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是这一次，这两天的经历，让韩平对李国兴的看法变了。 他不想替李国兴辩解，要是小江真因此断了跟药厂的合作，那也是李国兴咎由自取。 “小江，这回的事的确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固执己见，不听你的安排，我......” “李厂长，过去的事已然过去，我不是个喜欢揪着过去不放的人，而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现在要听的，是你的解决办法。” 听到江明浩不打算追究之前的事了，李国兴绷着的神经倏然松了不少，眼中的晦暗也变淡了。 “我想给小江你额外支付一笔研发专利费，每生产一盒药就给小江你2毛钱。” 这一点，李国兴其实早就在琢磨了，从知道库房失窃之后，他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李国兴虽然是体制内的人，但思想却并不死板，他知道，任何的承诺都比不上利益。 第610章 约法四条 “小江？” 但是李国兴说完之后，江明浩却没有立即给与反馈，这让李国兴心里没底，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江明浩的声音，这才硬着头皮吱声。 江明浩倒是没想到李国兴竟然会给出这个方案。 挺好，谁嫌钱咬手指头呢！ 不过，这远远不够。 这个钱李国兴能给，换做其他药厂，也会给，而且不会比李国兴承诺的少。 “李厂长这是打算破财免灾？”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小江，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之前之所以会那么抗拒你的意见，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而是早些年的那个经历让我心里对类似的事情下意识的抵触。 不过事实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好在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我对这个事肯定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但我也的确没有想好，后面的事情具体应该怎么操作，要不你说我来做，行不？这一次，我保证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来！！” 李国兴被逼的没招，只能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内心，这些话他跟牛本红都没说过，可是事到如今，只要能够让江明浩原谅，他真是没什么不能豁出去的了。 “小江，这次的事不仅对李厂长影响大，对我也是一样，通过这次的事，我也认识到了药厂管理上的不足，不是我想给李厂长和我推卸责任，是真的希望小江你能够给药厂提出意见，我和李厂长肯定会按照你的要求来，要论想要药厂变的更好，这份心情没人能比得上我和李厂长的。” 李国兴表明了态度，韩平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也张了口。 “韩主任说的对，小江，你说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李国兴略微有几分感激的看了韩平一眼，他也知道韩平跟江明浩之间有些他比不了的交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几个要求，能不能做到，李厂长先不用急着答应，听我说完再表态不迟。” 看到李国兴张嘴就要作保证，江明浩摆摆手，李国兴只能闭上了嘴，盯着江明浩等待下文。 “第一，牛纪迟的事必须要处理明白，剩下的药哪怕只有一粒，也不能流落在外，至于怎么追回来，李厂长自己想办法。” “这个是肯定的，即使小江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那个小兔崽子！！” 提到牛纪迟，李国兴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往昔一分对牛纪迟的疼爱。 “第二，拿着药到黑市销赃的和将药卖给比尔的人，都要找出来，报案，让公安处置，我想，以李厂长的身份和地位，想让派出所处置这两个人难度应该不大吧？” “这.....好，我回头就去报案。” 李国兴下意识的还是抗拒报案，报案就意味着这件事要暴露在药厂所有员工面前，甚至在外面也会对药厂产生一些不良的口碑影响，可是想到之前，如果他早早的就报案的话，也许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到了这个年纪，他的确是该把脸皮放一放了。 “第三，还是我们最开始说的，停产封库，停产整顿，对工人进行培训，重新制定生产的规章制度，封库盘点，把现已经生产出来的药品逐一贴码，保证每一盒药都有唯一的编码，并且要求仓库管理人员每一天都做出入库的编码记录，什么时候这两项工作落实了，什么时候再恢复生产，开启仓库。” 江明浩说完，眼神淡淡的看着李国兴。 这一次，李国兴倒是没有任何犹豫，说实话，停产封库这四个字已经成了他这两天的噩梦，不因别的，主要是后悔，肠子都悔青了那种程度的后悔，现在，再听江明浩提起这个，几乎是秒同意。 这答应的速度之快，让韩平都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心里却多少觉得有点讽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要重新修改我们的合作协议，别的内容不动，我要动的是合作终止的约束条件，若再有违背合作协议的情况发生，那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沟通了。” 听说要修改合作协议，还是合作终止方面的，李国兴多少有点不太愿意接受。 可是他现在有不接受的立场和底气吗？ 李国兴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说到底，江明浩提的这些要求并不过分，即使说是修改合作协议，也只是多了约束条件而已，只要他不触碰协议中的违约条件，那修改不修改，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四个条件李国兴全盘接受。 眼看这件事终于算是有了解决办法，即使还没有尘埃落定，但终归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绷着的神经一松懈，韩平立刻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摔倒。 李国兴赶紧安排工人把韩平送到附近的卫生所去包扎，又给韩平的老婆孩子送了信。 江明浩告诉李国兴，他还会在海市停留一日，明天下午坐火车返回白沙。 李国兴本以为江明浩会留下来盯着他把这些事都处理好再离开，却没想到江明浩压根没这个打算。 “我先回招待所，有什么事李厂长可以到招待所找我。” 留下这句话，江明浩就离开了。 他没那个时间盯着李国兴，四件事清楚明白的摆在这，李国兴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结果也能一目了然，他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如果每一个合作对象都需要他耗费如此巨大的精神和心力，那不如不合作。 看着江明浩潇洒离开的背影，李国兴心头乱糟糟的，说不好是什么心情。 他犹豫了片刻，也出了药厂。 当务之急，他要找到牛纪迟那个小混账东西，那小混账有本事捅破天，就得有能耐兜着，总之，这一次，不管是谁出面，他都不会留情面。 李国兴的心理变化如何，江明浩不感兴趣，走出药厂后，江明浩径直朝着传染病医院而去。 路上，江明浩看似低头走路，脑子却快速的转动着。 他之所以会这么快的拿捏比尔，还真是仰赖于他重生这件事，也仰赖于他前世在英国认识的几个朋友，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其中一个，就是他威胁比尔时候提到的杰威迅，当然还有驻华的英国领事顾昀。 第611章 世界上最亲的人 顾昀是英裔华人，一个华人能被委派做英国大使馆领事，这是非常罕见的，加上顾昀虽然是英裔，但是人很正直，在外交史上是很有名望的，当初很多国际摩擦事件，顾昀的立场都很鲜明，晚年，顾昀是回到了祖籍养老的，江明浩还曾去顾昀的故居看望过一次。 而杰威迅，是最早一批做对华贸易的商人，祖上是英国贵族，底蕴身家都很厉害，算是英国贵族圈上流社会的名人，他对中华文化非常感兴趣，非常喜欢收集珍藏文玩古董，和比尔的坑蒙拐骗不一样，杰威迅的收藏是拿真金白银换取的。 比尔害怕杰威迅，是因为，比尔曾经高价卖给了杰威迅几个假的古董陶瓷，被发现后，比尔才会想方设法逃到了中国。 这段往事，江明浩还是听杰威迅亲口提起的，当然，如果比尔是个普通人的话，杰威迅大概也不会专门提起对方，之所以会提起来，是因为比尔在大约十年后，成了一个专门从中国倒腾文物的贩子，真的假的都有，甚至和盗墓集团勾结，挖掘了几座上千年的古墓，其影响非常大。 初见到比尔的时候江明浩还不能确定这个比尔和他知道的那个比尔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抖出杰威迅的名字，但后来，他从王刚的下家嘴里听说了比尔在海市偷偷收购古董，他又试探了几句，才确定了这个比尔就是前世里的文物贩子。 江明浩把这些往事想了一遍，心里想着或许他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试着联系一下杰威迅，有些生意是完全可以往国外拓展的，杰威迅绝对是个值得合作的外国人。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临近医院的时候，江明浩看到了一家副食品商店，想到董倩，江明浩进了副食品商店，把但凡小孩子能吃的零食通通买了一些，不过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即使每样都买了，也并没有多少。 和上次一样，要进传染病医院探病，是需要经过层层的消毒和申请的，毕竟在这个年代，肺结核还是致死率排在前两位的传染病，医院的这种管理态度是正常的，所以，江明浩非常配合。 董倩是个特例，毕竟侯梅家实在是找不到人。 江明浩进到病房的时候，小董倩正踩着小板凳从衣架上取衣服，江明浩见此立刻上前，帮着小董倩把衣服取了下来。 “江叔叔！” 看到江明浩，董倩笑了，露出缺了两个大门牙的牙床。 侯梅也努力的想要坐起来，但身体情况不允许，虽然喝了江明浩拿来的药之后，她的那种捶心捶肝的痛苦有所减弱，可是病的这段时间，吃不下睡不好，时不时的咳血，早已经把她的身子掏空了，要不是江明浩来的及时，很大可能她活不到月底。 “你别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 看到侯梅要坐起来，江明浩说了一句。 “明浩，这里空气不好，你......咳咳......你怎么又来了？” “没事，戴着口罩呢，倩倩，这是叔叔给你买的零嘴，你看看喜欢吃吗？” 江明浩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董倩。 可能是因为见的次数多了，加上江明浩大方和善，董倩终于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接过东西后对江明浩甜甜的道了声谢谢。 看着闺女开心的坐在一边把袋子里的零嘴翻出来，侯梅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明浩，谢谢你啊！” 侯梅这次的谢谢，前所未有的纯粹，不夹杂任何的算计和情绪。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你服了药之后，觉得症状有缓解没？” “嗯，胸腔不像之前那么疼了，今天早起到现在，都没咳血，这个药的效果真的非常好。” 侯梅一点没夸张，她住院这么长时间，用的药不计其数，疼的时候甚至还打过杜冷丁，但也只能短暂的缓解，咳血是一天比一天严重，可是江明浩拿来的药她不过吃了三次，就已经不咳血了，效果不单是好，而是神奇。 “嗯，有效果就行，你坚持服用，我明天就要回白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人给我打电话。” 听到江明浩明天就要回去，侯梅心里有些慌，但也知道，她没理由挽留，而且江明浩能为了她专门来一趟海市，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 侯梅觉得她已经欠了江明浩太多人情了，说句实话，从小时候起，她就知道江明浩这个人薄情，别说和他们这些朋友，就是和家里的亲人关系都不亲近，如果非要说江明浩对谁还算不错，可能就只有许大炮了。 一个薄情的人能够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平心而论，已经远在侯梅的意料之外了。 “嗯。” 江明浩没再多言，对侯梅，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情分，从头至尾对侯梅做的所有事出发点都是因为许大炮，当然，后面多多少少夹杂了几分对董倩的心疼。 之后，江明浩陪着董倩玩了一会，就离开了。 “妈妈，这袋子里有东西！” 江明浩离开许久之后，董倩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卷着的东西。 打开牛皮纸，侯梅的眼睛顿时就湿了。 牛皮纸里卷着的是整整二十张大团结。 侯梅其实手里有钱，上次许大炮一下子就给了她两千块，昨天，许大炮当着孟薇的面又给她留下了两百，她自己这些年多少也有点积蓄，可是，江明浩留下的这二十张大团结代表的不仅仅是钱，而是江明浩对他们儿时情分的一种认可。 “倩倩，你要记住，大炮叔叔和江叔叔，他们是除了妈妈之外，这个世界上你最亲的人了，以后长大了，记得要时常去看望他们，像对妈妈一样，知道了吗？” 侯梅在这个世上的亲人不多，原本和舅舅一家关系倒是亲近，毕竟当初父母双亡，是舅舅给了她一条活路，可是出了许大炮的事，舅舅一家变脸速度极快，知道她要带着董倩生活，舅舅舅妈更是直接跟她翻了脸。 侯梅这才知道，原来舅舅舅妈养着她并非是真的因为血脉使然，而是想让她成为舅舅一家的劳动力，没进药厂之前，家里的活都是她做，洗衣做饭收拾屋子。 后来她跟董贵权结婚，舅舅舅妈是激烈反对的，当时她以为是舅舅舅妈担心她过的不好，可董贵权答应给舅舅舅妈一百五十块钱的彩礼之后，两人的态度就变了。 她跟董贵权离婚之后，舅舅舅妈就立刻给她相看人家，并且百般阻拦她去看董倩，更是强烈反对她把董倩要回来。 再后来，知道了许大炮对她有情，并且还有钱，舅舅和表哥就说他们欠了很多钱，没了活路，让侯梅想办法傍上许大炮，让许大炮帮忙把欠的钱还上。 可是呢...... 侯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第612章 预制菜 知道她没得手，舅舅和表哥翻脸如翻书，催促她必须要拿下许大炮。 那个时候的侯梅，本就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是董倩的回来让她再次燃起了希望，可舅舅一家却堵上门来，要把董倩送回去，知道许大炮留了两千块钱，又威逼利诱的想要把钱拿走。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孩子不在身边的时候，侯梅生而无望，听从舅舅一家的摆弄也是想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可孩子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侯梅的斗志就回来了。 她像是一头护崽的母狮子，咆哮着将舅舅一家都打了出去，并且跟这一家切断了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她感染重病住院，却只有董倩一个孩子在身边的缘故。 韩主任没有跟她直说舅舅一家听到她得了肺结核的反应，可韩主任到底是个男人，不懂女人心思的细腻，再遮掩，她也能看的出来，舅舅一家对她得病的态度，应该幸灾乐祸的。 所以，她对亲情已经彻底绝望了，好在，儿时的两个朋友还在。 “嗯，倩倩喜欢大炮叔叔，虽然江叔叔不像大炮叔叔那么好玩，可对倩倩也很好，倩倩也会对江叔叔好的。” 董倩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的说道。 侯梅很欣慰，本想把闺女抱在怀里亲昵，终究是忍住了，只是伸手摸了摸董倩的头顶。 母女之间的温情将整个病房的温度都提高了不少。 离开医院的江明浩，原本想在海市随处走走，但折腾了一上午，他也的确有些累了，打听一番之后，去了国营饭店。 时间进入1980年之后，虽然政策在明面上没有松动，但民间的风向却是变化不小，一路往国营饭店走的时候，江明浩就看到了不少摆摊的，虽然不至于扯着嗓子叫卖，但比起以前的偷偷摸摸，还是要‘明目张胆’许多。 街面上依旧能看到红袖标，可红袖标的存在更像是时代遗留下的还来不及清除的疮疤，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因为海市靠海，所以国营饭店里的菜品相比于其他地方，也有很大不同。 江明浩叫了一份海螺肉炖豆腐，又叫了一份小葱炒白虾，都是海市本地才有的特色。 海螺肉有股子涩味，江明浩其实并不算太爱吃，是因为瞧着饭店里的 桌子上基本都有这道菜，才随便点了一份，没想到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尽管依旧有涩味，但涩味到了嘴里之后，很快又变成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而且越是咀嚼这个味道在口腔里就越是经久不散。 江明浩前世可以说是吃遍了世界所有的美食，一克价值堪比黄金的鱼子酱，价值抵得上钻石的黑松露，几乎所有排在前面的米其林餐厅他都光顾过，可竟没有一道美食能如眼前的这份海螺肉炖豆腐来的让他难忘，这味道不仅是进了口腔也进了心。 短短十几分钟，一碗菜就被吃光了，零星剩下的两块豆腐也被江明浩放到饭碗里，就着米饭吃了个精光，此时，他最想的，就是想把这菜带回家，让岳父母、媳妇和宝贝孩子都尝上一尝。 “唉，这海螺肉炖豆腐我是好多年没吃到了，之前在岭东，做梦都想吃这一口啊！” “老隋，不至于吧，这东西咱家自己就能炖，你要是实在馋了，买点螺肉自己炖呗，味道虽然不一定比得上这个，解馋是没问题的吧！”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离家几年试试，看看你馋不馋？自己炖，你以为我没炖过？但自己炖出来的那个味道根本就不对，螺肉也不是这个味豆腐的味也不对，我跟你说，岭东要是有卖这道菜的，就是要十块钱一碗，我也舍得买！” “哈哈，你是这两年在岭东赚到钱了啊！” 听着旁边桌两个男人的对话，江明浩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吃了饭之后，江明浩让服务员把饭店的经理喊了过来，饭店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肚子腆着，双下巴明显，看着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看着倒真是和他国营饭店经理的这个身份相匹配。 “小伙子，你找我？” 眼前的男人姓邵，单字一个行，见人未语，脸上便带了三分笑意，整个样子，倒像是个弥勒。 “邵经理，我姓江，江明浩。” 江明浩跟邵行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也没再兜圈子铺垫别的，直接问邵行，想不想把这道海螺肉炖豆腐卖到其他地方。 邵行脸上挤出几道褶皱，眼睛眯缝的更小了。 “小伙子，你这话问的有点意思，这海螺肉炖豆腐别说是卖到其他地方，就是炖出来时间放的稍微长一点，味道都会变化，气温起来的时候不到半天豆腐就会发酸，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是异想天开的事啊！” 邵行把江明浩的话当笑话听，但心里多少也有几分骄傲。 这道海螺肉炖豆腐的味道可以说只要吃过的人就没有觉得不好吃的，有不少老客人，都是吃了十几年的，像江明浩这样头次来吃的外地人，觉得味道惊艳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怎么保证菜的口感和味道，不需要邵经理担心，邵经理只说想还是不想？” “那自然是想啊！实不相瞒，这个菜是我姥姥一辈传下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宫廷御膳，但味道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我把这个菜上了饭店的菜谱，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尝尝老一辈人的手艺。” 邵行倒是没架子，没因为江明浩年轻不知根底就轻视，反倒是很真诚的说了心里的想法。 “有邵经理这句话就行，放心，我会让邵经理得偿所愿，不止这道海螺肉炖豆腐，以后还会有别的菜肴能够走出海市，让其他地方的老百姓都品尝到。” 听到江明浩的话，邵行呵呵一笑。 “那行啊，要真是有那一天，我可真得谢谢小兄弟！” 邵行没觉得江明浩是在吹牛，只是觉得，年轻人有胆识有勇气，什么事都敢想，他早些年就是缺乏这样的勇气，否则也许...... 江明浩对邵行这个人的观感也不错，为了方便以后联系，江明浩把生产队的电话号码留给了邵行，没想到邵行转过头也给江明浩留了一串号码。 说实话，这个年代，能留电话号码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江明浩看向邵行的目光深了一些。 在饭店里，一份海螺肉炖豆腐有票的卖八毛钱，没票的卖一块二，如果把这道菜卖到外地去，按照刚才那位大哥的说法，三块多应该是不难。 毕竟这种生意的市场定位从来就不是普通的生产队社员，而是那些能够在国营饭店吃的起饭的人。 想到这个，江明浩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预制菜’三个字，也不知道他做的这个买卖，算不算是预制菜？ 第613章 开诚布公的谈话 和邵行聊了一会之后，江明浩便打道回府了。 饶是江明浩年轻，但是这么轮着番的折腾，依旧让江明浩有些困倦，洗漱完之后，便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夕阳垂落，江明浩才睁开眼睛。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黄昏暖橘色的光亮从窗户洒落进来，窗台上斑斑点点，像是碎落了一地的金子。 江明浩动动脖子，却没有立刻起身，盯着夕阳坠落的方向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起身，不等江明浩穿好鞋，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正是李国兴。 “小江，没打扰你休息吧？” 江明浩让开身子，没正面回答，只是让李国兴先进了房间。 出了这事之后，李国兴还是第一次和江明浩单独相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除了尴尬还多了几分紧张。 要不说人不能犯错呢，李国兴在心里自嘲的苦笑。 “李厂长有事？” 因为之前的这档子事，的确让江明浩对李国兴生出些不满，明明看着很聪明的一个人，却偏偏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而且知错不改，如果不是他一时半会的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真的不会给李国兴继续合作的机会。 “我来是跟你汇报一下......” “汇报这个词我不敢当。” 江明浩从来就没有想压李国兴一头的想法，更没想过通过合作进而操控李国兴控制制药厂，他跟李国兴做的那些约定，只是站在合作伙伴的立场提出来的，是对他自己利益和权限的维护，如今看来，李国兴怕不是这么想的，这也就理解了之前江明浩让李国兴停产封库，李国兴像是个大冤种似的梗着脖子跟他死磕。 额！ 李国兴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茬，有种被人由内到外看穿的窘迫，但这都是自己找的，怪不得别人。 “小江，我过来是跟你说一下药厂现在的情况......生产已经停了，只是我没跟工人们说是因为丢了东西，而是原材料需要调整......” 虽然药品被窃这个事工人们不会真的一无所知，但有些事只要不放到明面上就不至于太难堪。 江明浩点点头，示意李国兴继续说。 “我和韩主任重新挑了几个人，一起对仓库进行盘点，按照你说的，拆箱贴码，重新登记入册，只是这个工作量大，估计三五天之内未必能完成......牛纪迟那边我也去找了，但那小子可能是知道事情严重了，躲在外头一直没回来，我也不敢动静闹的太大，我那老岳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 李国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明浩的神色。 他之前已经答应过江明浩提出的四个条件，但是现在，他又这么说，难免会让江明浩觉得他是故意的，但他说的也是真话，牛纪迟可以说是自己那个老岳母的心肝肉，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即使真要让牛纪迟受罚，他也得循序渐进，否则要是因此让老岳母出了事，他这辈子都要良心难安。 “这个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明浩虽然薄情，但也不是个完全不通人情的人，李国兴的顾忌他是能理解的，而且他要的，从来都是李国兴的态度，跟这个人是不是牛纪迟并没有直接关系。 “王刚也没在家，但我已经托人去找了，大概率能找到，王刚那个人游手好闲，平时喜欢赌钱打牌，常去的地方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至于那个下家，和王刚关系不错，找到王刚那个人也就能找到了......我已经报案了，派出所那边也安排了公安一起找。” 江明浩又点了点头。 “那......小江，你看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做的？” 看到江明浩没有发表看法的意思，虽然面上没表现出生气不满一类的情绪，但李国兴心里没底啊，毕竟之前江明浩可是要跟他解除合作的啊！ “李厂长按自己的意思处置吧！我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李厂长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我只要保证我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其他的事情我不愿意干涉太多，要是之前我的态度让李厂长有什么误解，大可不必，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也很清楚合作双方的立场，李厂长尽管放心！” 刚才江明浩已经参透了李国兴之前反应那么强硬的原因，联想起李国兴早年在京市的经历，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既然两个人没掰，还要继续合作，他也不想以后再因此生出什么分歧，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他并不吝于解释。 李国兴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江明浩江明浩会跟他说这番话，这么说来，他之前的那点小心思是真的被江明浩看了个对穿，想到自己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心胸却如此狭小，跟一个晚辈争执过不去，真是...... 不过李国兴也松了一口气。 尽管和江明浩接触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交往的更不算太深入，但他多少也是知道江明浩的性格，能够跟他说这番话是非常难得的，由此可见，对于之前的事情，江明浩是真的没有揪着不放的打算了。 “小江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我算是彻底长了记性，以后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江明浩表了态，李国兴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之后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气氛虽然说不上多温馨，但也没了之前的尴尬，总之李国兴离开招待所的时候，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第二天，江明浩又去了一趟国营饭店，除了海螺肉炖豆腐，又叫了三个只有海市本地才能吃到的菜，让邵行直接用饭盆装了，又蒙了一层屉布，没有包装盒甚至连塑料袋都没有的年代，想要打包饭菜只能如此。 火车上，江明浩将饭盆妥善的放置到一旁，尽管菜已经凉了，但香味依旧遮掩不住，火车上不少乘客都闻到了，也有喜欢跟人攀谈的乘客主动开口询问。 江明浩本来不是个喜欢跟人闲聊的人，但是他既然打算做这个买卖，提前了解一下市场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能够乘坐火车卧铺的乘客，绝大部分都不是平头老百姓。 所以，江明浩不仅解答了香味的来源，甚至把菜盆上的屉布掀开了一角，虽然屉布本身也透气，可是海螺肉在海产品中本就属于味道比较特殊和浓郁的，掀开之后，味道比之前更加的明显，不少乘客甚至抽着鼻子想多闻闻这个味道。 看到众乘客的表情，江明浩才悠悠的开口。 第614章 乔迁新居 “这菜目前只有海市的一家国营饭店才有，不知道这道菜要是能卖到其他地方，有没有人会愿意花钱买？” “这菜闻着就香，反正别人我不知道，要是我的话，肯定得尝尝。”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戴着眼镜，看样子是个文化人，应该是吃公家饭的。 “是啊，不过这海鲜类的东西和别的东西可不一样，但凡不新鲜一点，味道就变了，吃了甚至得坏肚子，离了海市根本不可能吃的到。” 这次说话的是个女的，年纪大些，穿着暗花纹的褂子，脸上还擦了粉，应该也是个家里条件不错的，听口音，应该就是海市人。 “大姐就是海市人吧？” 江明浩不喜跟陌生人闲聊，却并不是不会与人闲聊，如果这样的话，前世里别说创造商业帝国，怕是开个小公司都费劲。 “是啊，不过嫁到了外地，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趟，想要吃上一口家这边的菜，比登天都难，实在馋得慌的话就弄点海鲜干吃，但海鲜干的味道和这些新做出来的菜味道差的远着呢！” 大姐一脸的遗憾。 江明浩附和了几句，又问了一句之前问过的问题，不考虑任何条件的前提下，如果能在外地吃到这个菜，他们愿意不愿意掏钱。 一个车厢半数的人都点了头。 他们都是有正儿八经工作的人，平时虽然不至于经常下馆子，但要是真想吃些好的，下个馆子也不至于舍不得。 江明浩心里有了数。 预制菜这个生意还是能干的！ 当然，他现在要干的这个预制菜和未来的那些预制菜不是一回事，他目前想的办法只是真空、冷藏、固液分离等原始方式，添加剂这些东西，能不放就不放的吧！ 他想发展中医药，可也不是一边把老百姓吃出毛病来再来买他的药，这种一边挖坑一边铺路的挣钱模式，他江明浩从始至终都不屑。 回到生产队已经是晚上。 家家户户炊烟起。 如今，田里的庄稼已经长的很高，虽然距离抽穗还有段时间，但光是看着笔挺的植株油绿肥润的叶子，就让社员们相信，今年必定是个大大的丰收之年，伺候起庄稼来，尤其的上心。 尽管这个时候，田里的活计本来是非常少的，但社员们却都不闲着，只要点时间就会到田里去，拔草浇水捉虫，多年来，尖山咀生产队的田地就没有这么干净过，田垄里一根多余的杂草都看不见。 正因如此，即使江明浩回来的时间已经很晚，依旧遇见了不少下工的社员。 大家看到江明浩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拘谨，之前大家都知道江明浩厉害，对他羡慕嫉妒也带着几分惧怕，不过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加上江明浩为大家伙干的事，让大家都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再看江明浩，就多了几分实打实的尊重和亲近。 “爸爸！” 看到江明浩回来，江月的脚下像是安装了弹簧一样，小小的个头蹦的老高，一下子蹦到了江明浩的怀里。 苏美秀手撑在后腰上，看着爷俩笑，艳红好像长大了不少，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也跟着江月跑过来，而是站在苏美秀的身边。 “你回来的正好，娘说这两天就要搬家，东西大部分都搬过去了，你回来的了，咱明天就搬过去吧，娘说咱直接把铁锅背过去就行，起了灶就算搬家了！” 吃了饭，苏美秀跟江明浩说了这个事。 虽然江明浩之前就说过，这个事让他们做主就行，但是爹和娘都觉得，家里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因为江明浩，所以搬家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江明浩在家才能进行，她也说不动老两口。 “行，那就明天搬！” 对此，江明浩没意见，新房盖了就是为了住的，老两口对新房的期待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还有两个小的，从盖新房到现在，恨不得天天长在那边。 “这几天有我的电话吗？” 收拾好了碗筷，江明浩忽然想起来这个事。 “头一天就有，队长到家里来找你的，俺说你出门了，队长说他跟打电话的那人说一声，让他晚几天再打，这两天队长倒是没再过来了！” 江明浩点了点头，他大概能猜到那电话是谁打的，毕竟知道生产队电话号码的人并没有几个。 天色已经晚了，江明浩就没再去大队部，晚上睡觉的时候，苏美秀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说是周文娣的婆家带人闹到生产队来了，还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明浩，俺瞅周老师那婆家可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听说那俩孩子也不是周老师的，他们还死乞白赖的要把那两个孩子留在咱们生产队，在生产队念书，周老师不同意，那家人竟然一起上手把周老师给打了......” 江明浩的眼底闪过一抹乌云。 之前在医院，他看到周文娣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很干脆，手段也够，怎么还能让婆家人闹到生产队来呢？ “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孟老师带着其他老师，队长带着社员，咱们呼呼啦啦的上百号人，那些人看架势不对，自己跑了，要俺说，周老师命够苦的，说是周老师的后娘为了给自己的亲儿子娶媳妇，这才收了对方家的彩礼硬把周老师给嫁过去的，周老师那脸......就是因为这个事被她那后娘用热油给烫的......” 苏美秀心地善良，虽然和周文娣并不是很熟悉，但提起这件事，苏美秀也眼眶泛红。 江明浩想到那天周文娣不小心露出的脸，对周文娣的遭遇也有几分同情，但周文娣那么好的手法，怎么能被一个家庭妇女欺负成那个样子？ “明天我去看看，问问周老师自己的意思。” “明浩，咱们能帮就帮帮周老师吧，俺可是看见周老师脸上的那块疤了，很大一块，周老师本来长的挺好看的，难怪这么热的天，周老师还一直戴着帽子，她那后娘还有婆家，没一个好的。” “嗯，能帮我一定帮，睡吧！” 江明浩安抚着苏美秀，哄着苏美秀渐渐的睡着。 江明浩自己则是睁着眼睛，一直到半夜才慢慢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明浩就按照崔兰花的安排，把大铁锅从灶上抬了起来，又用红布包了把斧子，端了一碗米、一条活鱼，赶在6点18分进了新房的门。 崔兰花手里拿着香，对着房子的东西南北角都拜了一下，然后用包着红纸的秸秆点了新房的第一把火。 搬家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但江明浩没有留下来跟家里人吃燎锅饭，安置好了东西，就直接出了门。 第615章 收获的日子 团山子生产队。 天还没亮的时候，石大满就来了蔬菜大棚。 今天是大棚黄瓜正式采摘的日子，尽管之前他就已经尝过了大棚黄瓜的味，但自己吃和摘了卖钱，那能是一个概念嘛！ 他为了这一天，等了太长时间，可以说，他把自己后半辈子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上面，如果说，蔬菜大棚失败了，那他石大满的下半辈子就算是彻底搭进去了，光是社员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昨天晚上，他就让老伴把他前两年去县里开表彰大会做的那身衣服给找了出来，二十年前穿的一双皮鞋，也翻出来重新上了油，锃光瓦亮，头发也重新用剃刀剃了，总之，他要用这辈子最好的一个面貌来见证这件大事。 不止石大满这么想，就连何淮也不能免俗。 他被安排到白沙来支援农业改革，本来以为只是协助江明浩提高种植技术，尽可能的增大粮食产量，却没想到会被留下来搞温室大棚，这中间他经历的心路历程不算简单，特别是大棚被人动了手脚那次，他差点留下心理阴影，终于，千帆过尽，就要迎来丰收的时刻。 何淮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天没亮就爬起来开始洗漱。 因为天天在大棚里跟蔬菜打交道，他日常多少有些不修边幅，胡子不爱刮就不刮，指甲不爱剪就不剪，就连头发也乱糟糟的，但今天，何淮焕然一新，早两天就抽时间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专门买了一身衣服。 咖色的西装，他结婚的时候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临出门前，何淮对着镜子反复的照，脸上的胡茬被修理的干干净净，光溜的连苍蝇落上都要劈叉，头发也是一样，用了摩丝，听说这东西是外国人发明的，往头发上一喷，不管什么样的头发都能给治理的板板正正。 等江明浩抵达团山子生产队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穿的跟两个新郎官似的何淮、石大满。 “石队长，何技术员，你们今天这身装扮很隆重啊！” 江明浩看了一下自己，还是平时穿的那套衣服。 他这个人和曾经的世界首富有个共同的习惯，就是不喜欢在着装上花心思，要是哪件衣服穿的舒服了，就一次性的买三套四套放在衣柜里，冬天清一色的黑色商务大衣，夏天清一色的浅蓝色衬衫，偶尔穿t恤，也仅穿白色，所以他的衣帽间虽然大，色彩却很单一，几乎只有三种，款式也很单一，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重生后就更是如此了，加上年代所限，衣服的款式本来就少，他身上穿的这件还是苏美秀做的，样式跟何淮的西装比不了，跟石大满身上的行头也比不了。 “哎呀呀，俺这老头子就是穿上龙袍也就那么回事，小江啊，你可就别埋汰俺了，你小子啥都不穿，往这一站，也都能看出来你不是普通人！” “是啊，石队长说的有道理！” 何淮也紧跟着说道。 之前没觉得，但是听江明浩这么一调侃，何淮又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好像显得他很没见过世面似的。 完全没注意他这么一说，就是认同了石大满的话，等回过味来，赶紧跟石大满解释，尴尬不已，不过石大满这个人，心眼大的很，当然不会跟何淮计较，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黄瓜。 “小江，啥时候摘啊？” 其实黄瓜昨天就可以摘了，但石大满和何淮都想等着江明浩一起。 “这个不用等啊，何技术员不是已经安排好社员了嘛，等人到齐了，就可以摘了。” 石大满嗯了一声，以前在山上打狼都没紧张过的石大满，现在却紧张的有点坐立难安，等人的功夫在原地来回溜达，地上的脚印连在一起仿佛圆规画出来的，溜溜圆。 因为今天采摘关系着整个生产队一百多户的口粮，不止石大满紧张激动，社员们也是激动的，何淮安排的时间是八点，但是刚过七点，社员们就七七八八的来的差不多了。 站在最前头的石井海，看着似乎老了不少，之前壮实的身板似乎也变得单薄了，看到江明浩，石井海缩了缩脖子，视线与江明浩刚刚接触就调转开了。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摘好的黄瓜都抬出来先过秤，龙技术员负责记录，做好记录的黄瓜就可以装车了。” 第一批黄瓜江明浩打算先送到白石县监狱和阳西二矿以及刘普遥事先联系好的几个煤矿，刘兵在那边负责接应，如果还有富余的再送到粮食所。 至于货车，江明浩早就跟赵国富说了，让他帮忙联系下车队，以后能不能长期合作先不提，至少这一次车队需要出面，赵国富和江明浩之间有沈乔年这层关系，这个事自然没问题，而车队队长，杜庆凛那边也打过招呼，所以九点钟不到，四辆大货车全部抵达，一溜排开，看着非常的气派。 “赵师傅，这是新摘的黄瓜，你拿过去跟几位师傅尝尝。” 对赵国富，江明浩算是比较熟悉，但另外三个，江明浩不认识，他虽然没打算跟这几位有什么进一步的交情，只是该维护的关系还是要维护，所以，看到赵国富走过来，江明浩就从篓子里拿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递给赵国富。 “小江，这东西可金贵得很，我们可吃不起，还是留着吧！” 赵国富赶紧摆手，他私下里打听了，说这些黄瓜一斤就能卖到两块钱，两块钱啊，他们这些人可没资格吃，当然，如果要是单单他自己一个人，赵国富或许还不会拒绝，但今天来了四台大货车，除了每辆车的司机，还有平时跟车的二司机，还有个货运公司做调度的，一来一去将近十个人，那得多少黄瓜啊！ “赵师傅，再金贵也是给人吃的，而且也不是让你们白吃，大家要是觉得味道好的话，回去帮着宣传一下，想吃的可以用粮食到粮食所去换，算是给农改添砖加瓦，贡献力量了！”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朝着不远处站着的其他货车司机看，正巧那几个司机也朝着江明浩和赵国富这边瞧，显然对他们在说的话很好奇，也不排除对江明浩身边堆着的一篓篓翠绿欲滴、清香四溢的黄瓜的好奇。 赵国富能跟着沈乔年干，自然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江明浩的这一道眼神就让赵国富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那行，我拿过去给大家伙尝尝！” 赵国富接过黄瓜，直接朝着那几个人走去。 江明浩转过身，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石井海弯着腰，在往衣服里面塞什么东西。 第616章 偷黄瓜的贼 “大家忙活完了都先别走，江知青说了，大家忙活这么长时间，等下让龙技术员做个登记，每户按照人头领取黄瓜，每人两根！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啥时候都有，大家伙等下排好队，不能乱套啊！” 人多力量大，上百号人，一上午，摘了整整三百多篓黄瓜，这些篓子堆在一起，看着很壮观。 听到石大满的话，社员们都很高兴。 早在几天前，石大满就专门给社员开了会，主要内容就是现在黄瓜已经熟了，让大家都警惕点，盯着点外头的人，平时苞米结穗子的时候还有人偷呢，更何况是这金贵的黄瓜，当然，也三令五申的跟社员们强调，没事不能到蔬菜棚里晃悠，采摘的时候更是不能私自偷拿，一旦发现，整个生产队大喇叭通报不说，还要惩罚，狠狠的惩罚。 所以，大家伙看着结的密密匝匝的黄瓜，闻着清香沁脾的味道，心里跟猫抓似的，却没人敢偷着吃更不要说偷拿，此时听到石大满的话，都惊喜非常，不等龙天明准备好记录的本子，就已经排好了队。 石大满和江明浩对了一下眼神。 “井海啊，你是不是肚子疼啊？这咋一直猫着腰呢？” 石大满走到石井海身边，关切的问道。 “没......俺这身子骨好着呢！” 石井海有些紧张，想要站直身子证明自己是真的很好，但却不敢真的站直身子。 “那就站直了，挺大小伙子，像背个罗锅似的，站直溜！” 石大满伸手在石井海的后背上捶了两下，石井海吃痛，下意识的就把后背挺了起来。 “诶，井海，你这肚子咋地了？咋这么大啊？” 石大满咬着牙，憋着胸口的气问道。 石井海吓的一哆嗦，特别是其他社员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石井海的腿肚子都有些软了，石大满的眼睛慢慢的凝聚起一层寒光。 “石啊，大海，你这肚子咋地了？不是怀了吧？” “哈哈哈，这肚子可不小啊，俺家婆娘这都怀了五个月了，肚子还没石井海的大呢！” 今天来的社员都是青壮年，男社员居多，看到这一幕，纷纷调侃，其实，此时大多数社员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上次石井海就干了糊涂事，石队长抽的那些个鞭子，看来是没让石井海长记性啊！ “井海，到底是你自己交代还是俺让人搜身。” 石大满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来以为这段时间石井海都挺消停的，干活也卖力气，之前大棚需要施肥，农家肥嘛，味道肯定不好，但石井海没说一个不字，一天能挑四五十趟，石大满对此特别满意，谁知道...... 石井海的脸色先是惨白，现在又涨的通红。 他不知道石大满怎么就发现了，他当时特意观察了，根本就没人看见。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虎子，把他衣服给俺扒开！” 石大满本来还想给石井海留几分情面，现在看，留个屁的情面，这小子压根就不值当。 刺啦一声，石井海的衣服就被虎子扯开了，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五根黄瓜，不过这几根黄瓜的品质都不算太好，其中一根还是明显的大头小尾巴，另外四根也没有一根是顶花带刺的，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被人当众捉了赃，石井海羞愧的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一声不吭。 “虎子，你再去检查一圈，看看还有没有人偷拿了黄瓜。” 石大满瞪了蹲在地上的石井海一眼，说道。 虎子立刻去检查，每个人都没放过，衣服大襟，袖口，裤腿，挨个检查，好在检查一圈下来，除了石井海没再发现别的人偷拿。 这个结果让石大满多少有几分欣慰。 “你，到一边站着去，等下俺再跟你算账。” 石大满生气的踹了石井海一脚，本来石大满力气就不小，属于老头里的斗士级别，加上今天穿了皮鞋，这一脚踹出去，直接将石井海踹了个倒仰。 “俺今天就是没把鞭子带在身上，否则俺......” 石大满说完，就去盯着社员领黄瓜了，换做以往，这样的热闹肯定不缺人看，但现在，社员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黄瓜上了，谁也没心思来关注石井海。 这个事江明浩没有直接参与，他只是把情况跟石大满说了一声，至于石大满怎么干，那是石大满的事，毕竟，如果石大满要是不止住这股子歪风邪气，那损失的是整个团山子生产队的利益。 团山子生产队一共一百七十多户，到场的只有一百来户，剩下的，石大满让虎子用大喇叭通知一声，每户派代表过来领，时间截止到晚上六点，要是还有没来领的，就不给发了。 消息一出，哪有社员会坐得住，很快，蔬菜大棚这边就乱成了一窝粥，特别是各家的女社员，战斗力超强，都想抢在前头分，生怕落到最后剩下的都不是好东西。 好在石大满这个队长震慑力不小，嗷了一嗓子之后，乱糟糟的场面就被控制住了。 “大海，你赶紧回家吧，你家老四要不行了啊！” 就在此时，一个头上裹着布巾子的妇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原本蹲在地上的石井海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站起来就朝着家跑。 “老赵家的，你说的啥意思？石老四怎么了？” 石大满也是一脸震惊，石老四才八岁，皮实的很，这咋好好的就说要不行了呢！ “队长，石老四昨天从这边的棚子上摔下去了，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半夜不知道咋地就发了高烧，烧的稀里糊涂的，就说想吃黄瓜，烧的都抽了，吃了安乃近也没退下去，大满媳妇天没亮就去找俺了，俺给老四打了一针，本来都见好了，谁知道刚才那孩子忽然吐白沫了，脸都紫了俺瞅着是不行了......” “这咋能出这事呢，走走走，俺也去看看！” 石大满一时间也没了别的心情，跟着老赵家的拔腿就走。 “石队长，我也跟过去看看。” 石大满本来想说这边还忙着呢，就不折腾江明浩了，但想到江明浩这人本事大的很，万一去了有用呢，所以二话没说，脚下生风似的领着江明浩往石井海家而去。 第617章 要加速变现 石井海家，哭声一片。 石井海的媳妇抱着石老四，哭的已经要昏厥，几个孩子也跟着哭，嘴里不断的喊着四弟四哥...... 石井海跪在炕沿边，眼里也有泪，颤抖着手抚摸着四儿子的脸。 “爹对不住你，临走临走也没让你吃上黄瓜，爹......” 下一秒，石井海也绷不住了，尽管没有哭嚎出声，眼泪也如开闸的水汹涌不断。 “井海，你先别哭，孩子到底咋回事？咋不抱着去医院啊？” 石大满性子火爆，但其实却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声音不受控制的哽咽。 “不赶趟了，不赶趟了.......” 石井海嘴上喃喃的说道。 四儿子才八岁，虎头虎脑的，平时调皮捣蛋的很，上山疯跑，下河摸鱼，爬树掏鸟窝，没少挨揍，但此时，石井海却后悔死了，早知道会有几天，他肯定是一个手指头都不会碰这孩子的。 “把孩子放平，还有救！” 江明浩进门后，第一时间把手放在了石老四的胸口，尽管呼吸微弱，但的确是有呼吸的。 石大满的眼睛立刻一亮，他就知道，带小江来肯定错不了。 江明浩的背景和地位在这摆着，所以即使石井海的媳妇已经哭的昏昏沉沉，还是下意识的照着江明浩说的，把石老四放到了炕上。 江明浩立刻解开孩子的衣服，然后给孩子先做了心脏按压，等到孩子有了一点反应之后，又把孩子侧翻过来，伸手将孩子的嘴巴打开，一边轻拍后背，一边用手指刺激口腔，进行催吐。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石老四的嘴里就流出来不少呕吐物，看着很恶心，但是江明浩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着之前的动作，直到石老四的呼吸逐渐恢复。 “娘，老四死不了了，老四能呼气了！” 石老大十四五岁，看到这一幕，兴奋的叫了起来。 石井海看着这一幕，忽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石井海的媳妇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江知青，你是俺石井海的恩人，是俺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俺石井海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的！” 说完，石井海对着江明浩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石井海的媳妇也跟着自家男人一样。 “大文，二蛋，老三，小五，你们也跪下来给恩人磕头。” 几个孩子闻言也都听话的跪下来。 “起来起来，别折腾孩子们！” 两夫妻跪也就跪了，江明浩没来得及拦，而且为人父母，对救命恩人跪拜表达感谢，对孩子们也算是树立了个知恩图报的榜样，但是江明浩并不想接受孩子们的跪拜磕头。 “应该跪，难得这几个娃知恩图报，让他们都记住，这辈子都不能忘了恩人。” 江明浩要拦，石大满却不让，几个孩子动作也快，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砰砰砰的就磕完了头。 “孩子虽然暂时是没事了，但还是要送到医院看看，我怀疑孩子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内脏，要不不会半夜高热不退，更不会出现异物呛进气管的情况。” 江明浩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他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各种急救常识、医学科普视频随处可见，加上他自己的集团本身就有医药业务，早期时候，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包括一些医学科普讲座等他都亲自参加过，所以想要判断出石老四的情况并不算太难。 “俺们也想去医院，但是家里......” 石井海的媳妇一脸的为难。 “俺家都没粮了，老四是饿的不行了，去大棚那边转悠想偷黄瓜吃才摔下来的。” “老三，你闭嘴！” 石井海赶紧呵斥。 “行，俺这就送老四去医院。” 石井海咬着牙，家里的情况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这个人向来要面子，刚才偷拿黄瓜这事是他真的没辙了，就想着偷几根长的不好看的，回来给几个孩子剁碎了往糠面子里掺一掺，只要再挺几天，黄瓜卖出去了，队里就能分钱，到时候拿了钱就能去粮食所换粮了，谁知道会被发现，老四还差点...... “行了，俺知道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你不吃饭行，那几个娃呢，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老赵家的，你等下带着大文和二蛋去俺家，让你嫂子给装半袋子大碴子过来，再拿半瓢小米。” 石大满满心的无奈，看着几个孩子饿的无精打采的样子，既心疼又自责。 “这是九十块钱，你拿着去医院，直接去市医院，找杨海大夫，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江明浩随身都会带着钱，但今天出来的匆忙，带的钱并不多，即便如此，这九十块钱也足够了。 石井海没想到江明浩不仅救了自家孩子，现在又拿钱让他们去医院，这份恩情让石井海的眼圈再次通红，犹豫了一下，石井海转身走到了柜子旁边，从里头翻出了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上次石井海从穆双河的小屋里偷偷拿出来的金链子。 “江知青，俺知道这个东西来路不正，一直都放在柜里没动弹过，俺留着也是浪费，给你吧！” 石井海说完，不管江明浩是不是接受，直接把东西塞到了江明浩的手里。 江明浩短暂的犹豫了片刻，没再拒绝，穆双河那边流出来的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 “队长，俺......” “行了，别说了，赶紧带老四上医院吧！这事回头再说，不过你小子可给俺记住了，下回要是再敢动歪心思，俺可饶不了你！” 石大满推了石井海一把，让石井海赶紧带孩子去医院。 虽然石大满没直说，但这个意思就是说，石井海偷拿了黄瓜这件事不会再追究了。 石井海带着孩子出门看病，江明浩和石大满也离开了石大满家。 “石队长，明天摘下来的黄瓜你跟着赵师傅亲自去送一车到粮食所，让粮食所的陈主任过秤之后直接换粮，其他的事情我会跟陈主任交涉，你把换回来的粮给社员们分配一下。” 石井海家的情况让江明浩意识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农改的根本是最大限度的改善社员的生活，而且要尽快变现，石井海家的情况肯定不是唯一。 他必须要加快黄瓜变现的进度。 第618章 送菜 处理完了石井海家的事，江明浩和石大满重新回到大棚。 社员们依旧围在龙天明身边，按照一个人两根黄瓜的标准分配，一百七十几户人家，分下去也要一千多将近多千斤，所以原本摞了一大片的篓子已经下去了不少。 看到江明浩，社员们脸上都带着笑，跟江明浩打招呼的神情也真诚许多。 江明浩跟车去监狱，毕竟他和杜庆凛之间的这个交易，第一次还是要亲自露面的，拍着良心说，在这件事上，杜庆凛算是帮了江明浩很大的忙。 剩下的其他三辆货车，一辆直接开到海市，韩平那边已经沟通过了，除了他们药厂之外，还有几个机关单位也都同意采购第一批黄瓜，至于之后的合作，看情况再定。 还有两辆货车开往郧阳，送往阳西二矿，具体的安排交给刘兵。 “小江，这是咱们今天黄瓜的总量。” 江明浩准备跟车离开的时候，何淮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 “一共4589斤，按我和天明的预计，明后两天暂缓，后天再摘的话，预计比今天的还得再多一千多斤。” 何淮的语气里透着兴奋。 没采摘之前，他心里预计的采摘量不过三千五百斤左右，没想到，竟然比预计整整多了一千斤，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虽然这次采摘的黄瓜不能全都变现，但一斤黄瓜两块钱，一千斤黄瓜两千块，4500斤黄瓜可就九千块钱，这次不能全都变现，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总会变现的吧！ 而且因为头次采摘，采摘量还不是很大，可是随着温度增高，黄瓜成熟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即使不按多算，每天一万块的话，那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十万....... 三十万啊，怕是整个白山公社的钱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吧？ “这个账暂时先按着别公布，等回头我会专门安排一个财务人员来管理，也会跟石队长把这个事情沟通清楚。” 何淮本来以为江明浩听了也会很兴奋，即使不像他这么兴奋，至少眼里也会荡起笑意吧，但事实上并没有，江明浩平静的安排工作，好像这笔在他看来可撼山海的巨款什么都不算。 “何技术员，我们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江明浩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 何淮咂摸着江明浩的这句话，想想也是，江明浩身上担着的可是整个云省的农业改革，如果一个生产队的收成就让江明浩得意忘形的话，那等以后全省的农改全都成功，真的能让人疯狂，还是他眼界太短小，比不上人家小江啊！ 而江明浩真正的意思却并非何淮所想的这般，种植业和养殖业向来都是风险行业，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靠天吃饭的，现在挣钱不代表之后一直挣钱，而且这东西就是吃个新鲜，头一年，大棚蔬菜的价格可能会很高，但最多两年，国家政策完全放开，会有很多很多人借机跟风，到那个时候，大棚蔬菜的金贵就会大打折扣。 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要在建造蔬菜大棚的同时，又立刻想办法筹建物流，他这是要步步走在人前，只要他比其他人快一步，甚至比国家的政策先行一步，那就能够吃足时代和政策的红利。 “哎呀小江，我是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把这个事干成了啊！老远的我就闻到这黄瓜的香味！” 经过之前的几次接触，杜庆凛对江明浩是越发的欣赏，只是他和江明浩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的东西，因此走动联系的少，可这并不妨碍杜庆凛对江明浩的好感。 “当时杜监狱长那么信任我，慷慨解囊，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杜监狱长的情谊啊，这是刚摘下来的黄瓜，杜监狱长先尝尝？” 江明浩进来的时候，直接拿了两根黄瓜，就是为了给杜庆凛尝的。 “哟，这黄瓜长的真招人稀罕啊，直溜的，那我就尝尝。” 杜庆凛也是个性情中人，接过黄瓜直接用手把黄瓜表面的刺撸了一把就放进了嘴里。 “好吃，这味真不错，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这个时候吃过黄瓜呢，这是借了小江你的光啊！” 杜庆凛是真的觉得好吃，比吃苹果还多了几分香脆。 “过两天洋柿子也能采摘了，到时候我再让赵师傅送五百斤过来。” 江明浩一边说话一边把这次的送货单递给了杜庆凛，公是公，私是私，他当初跟杜庆凛说的是用供应一年的青菜来抵砖钱，约他肯定是要守的，但也要让杜庆凛清楚，这笔生意，他江明浩是没占便宜的。 送货单很简单，只有送货内容，送货量，送货时间，送货人，接收人这几个内容，但有了这个东西，交接货就有了依据。 “你这小同志做事就是谨慎稳妥，不过稳妥好啊！” 杜庆凛不过扫了一眼送货单，就直接在接收人的后面签了字。 “杜监狱长，之后司机师傅再过来送货我就不跟着过来，你这边有什么事让赵师傅告诉我。” “嗯嗯，这个你放心，对了小江，我正好问问你，上次你不是来监狱找过两个人嘛，那两个人还有几天就要执行枪决了，有个犯人跟狱警说要见你，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看......” 本来杜庆凛是没把这个事当事的，犯人嘛，特别是死刑犯，临处决前生出幺蛾子的很多，但事关江明浩，那个犯人又闹的很凶，杜庆凛才会跟江明浩提一提。 叫嚣着要找江明浩的不是别人，正是贾东风。 上次江明浩找过他，让贾东风看到了能缓刑的希望，所以一直眼巴巴的等着，但是等来等去，没等来缓刑倒是等到了执行死刑的通知，贾东风当然慌了，想到江明浩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可能不抓住。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个贾东风。 他之所以没有再来找贾东风，一是觉得从贾东风的嘴里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二也是对付穆双河他有了别的思路，之前因为穆双河就在县里，也屡屡对他出手，他才想着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但现在穆双河患病，人在京市，不仅穆双河消停了，就连郭忠林和秦明也都沉寂了，江明浩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了。 但...... 万一贾东风真能说出什么他感兴趣的呢！ 第619章 贾东风的秘密 “江明浩，江明浩......” 贾东风被狱警带出来，刚从铁栏干走走出来就冲着江明浩大喊，被狱警呵斥了一声才闭上嘴，但是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却冒着绿光，就像是一只走在荒原中饿了数天的孤狼发现了猎物一样。 “江明浩，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俺就被枪毙了啊！” “老实点，好好坐着，不许乱动！” 看到贾东风激动的要朝着江明浩扑过来的架势，狱警冷着脸，一把将贾东风按坐到椅子上。 江明浩扫了贾东风一眼。 说实话，坐牢的这段时间，贾东风胖了不少，之前尖嘴猴腮的长相因为胖了一些的缘故此时看起来倒顺眼不少，眼眶下的乌青也散了一些，特别是眼睛迷迷蒙蒙的浑浊几乎看不见了。 这么看，贾东风在监狱里的生活过的很滋润，也可能是在里面不能喝酒的缘故，过去数年的酗酒，掏空了他的身体，在监狱这段时间，喝不到酒，反倒成了养生。 “你找我要说什么？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江明浩，俺有个秘密，本来俺不想说的，但是......俺要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能保俺这条命不？”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可是日子没临近的时候，贾东风的恐惧并没有那么真实，更多的时候觉得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当狱警把执行枪决的日子告诉他之后，贾东风就彻底慌了。 对死亡的恐惧就像是一双大手，掐住他的脖子，日夜折磨着他。 他不想死，但是他也清楚，他的罪名摆在这，死刑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决定还是要在江明浩身上想办法，虽然他憎恶江明浩，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江明浩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能力最强，最有可能帮到他的人。 “那要看你的这个秘密能不能将功赎过，值不值得留下你这条命。” 江明浩并没什么指望从贾东风嘴里听出真的有用的东西，薛大锤这个人精明的很，真正核心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让贾东风接触。 “你的意思是说，俺说的只要有用你就能让俺不死，是吗？” 贾东风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很被动，完全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可这里是监狱，旁边还站着狱警呢，他的话狱警也能听见，江明浩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会当着狱警的面翻脸不认人的。 “还有四分钟。” 江明浩太了解贾东风这种人了，所以不想跟他多废话。 “你......行行行，俺说，俺说还不行嘛！上次你不是问过俺穆双河找人弄那些动物的肝啊胆啊骨头啊给谁嘛，这个事薛大锤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挺精明的，其实俺比他精着呢，他不知道的事俺知道......” 江明浩不由得正视了一眼贾东风。 只见贾东风趔歪着身子，一脸的得意，似乎和刚才那个怕死怕到了极点的人不是同一个。 “俺家北屋的炕洞下头有个小坛子，坛子里有个小本，那本上啥都记着呢，俺当时就想着指不定哪天能用上，唉，可惜了，俺本来合计着能用这个小本本过上好日子呢！” 江明浩心里多少有点震惊。 说实话，就跟薛大锤一样，也真的没觉得贾东风精明，果然，马有失蹄人有走眼。 “等我找到那个本本再来找你。” “诶，你可说话算话啊，同志，刚才他说的话你也听着了是不？” 看到江明浩站了起来，贾东风赶紧扭头对着站在一边的狱警说道。 “老实点！” 但狱警哪有这个闲心搭理贾东风，不仅没搭贾东风的话，反而冷着脸又呵斥了贾东风一句。 “切！” 贾东风压着嗓子切了一声。 江明浩看了贾东风一眼，觉得贾东风这个男人性格自私懦弱，但又有些复杂，总体而言有些像未来的一种产物‘巨婴’，脑子并不笨，性格却很幼稚，以自我为中心，天真中带着几分愚蠢，懦弱中又带着几分狠毒，在他的眼里，老婆孩子爹妈兄弟都不重要，亲情友情也不重要，更不要说对其他人了。 这种对生命的漠然是天生的，贾东魁对他的好，在贾东风看来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贾东魁当然也是必然。 江明浩转身离开，并没有再去找薛大锤。 薛大锤那个人和贾东风全然不一样，贾东魁是对别人漠然但对自己在乎，而薛大锤这个人是既不在乎别人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上次之后，江明浩就知道，薛大锤这个人的嘴是撬不开了，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离开西山监狱，江明浩直接去了红石砬子生产队。 穆双河的大院关了，金花这边的糕点自然也没了销路，好在金花这个女人性子要强，这些年男人靠不上，家里家外都是她自己张罗，因此，即使贾东魁进了监狱，对这个家的影响并不大，反而因为没了这么一号浑人在家，金花不必挨打，两个孩子也不用日日面对酗酒的父亲胆战心惊。 “明浩来了？快快快，屋里坐！” 看到江明浩，金花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笑着把江明浩迎进了屋里。 屋里飘着一股子红枣糕的味道，枣子味浓郁的让人嗓眼甜腻腻的，金花的儿子正在里面盯着黄泥炉子，看到江明浩进来，贾小亮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就又盯着炉子去了。 “小亮现在已经出师了？” “这孩子对这个感兴趣，而且也有悟性，俺教一遍，这孩子自己就能琢磨出来，俺也真是没想到这个，否则要是早点教这孩子，没准.......哎，不说这个了，明浩，你今天这是来队里办事？” 红石砬子生产队的黄瓜和洋柿子虽然比团山子生产队要晚熟几天，但也就是这几天，做为红石砬子生产队的社员，金花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下意识的以为江明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顺道来家里看看她。 “金大姐，我今天去监狱见着贾东风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金花的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失落和不太容易察觉的难过。 江明浩一直知道金花对贾东风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他虽然不赞同但也能理解，这种感情并非是爱情或者亲情，更像是一种习惯。 “前两天俺听说他这几天就要行刑了，诶，俺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金花说道，然后转过身用手擦了一下眼角。 第620章 这销售渠道挺硬 “娘，别提他了，他那是自作自受！” 听到金花的话，贾小亮从黄泥炉子旁边走过来，一脸心疼的看着金花。 “小亮，那毕竟是你爹......” “俺没有那样的爹，从小到大，他管过俺和妹妹吗？俺家吃的喝的，他管过哪个？上工他不上，你一个女人挣的男人的工分，家里的活他不干，洋井坏了你修锅碗瓢盆坏了你想办法修，煤油灯里的煤油没了都得你东家西家的去借，俺妹五岁的时候发高烧，人都要烧没了，他还抱着酒瓶子喝酒呢，是你寒冬腊月大半夜背着俺妹走路去的县医院......俺没这样的爹！” 金花听到儿子的话，一时间语塞。 “江叔叔，俺不是不孝顺的人，俺也想孝顺他，但俺真的找不到一点他值得俺孝顺的地方，俺亲眼看着俺娘这些年过的是啥日子。” 贾小亮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懂事，品行也很好，此时，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贾小亮的眼睛里满是隐忍。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放心，我会劝导你娘的，你先去忙吧，炉子那离不开人！” 江明浩对着贾小亮温和的说道。 贾小亮不放心的又看了金花一眼，然后才慢慢的转过身回到泥炉子旁边。 “金大姐，我过来是想找一样东西的。” 从贾小亮身上收回视线，江明浩跟金花直接说道。 金花一脸疑惑，按照江明浩说的，进了北屋，果然发现炕洞下面有一块松动的砖，把砖头搬开，就露出了一个坛子。 坛子不大，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应该是之前装灰沫子用的。 “明浩，这......” “我看看里头的东西。” 江明浩伸手从坛子里把东西拿出来，真的有一个本子，是几张草纸用浆子粘在一起的。 上面的字迹竟然很隽秀，字如其人这个词在贾东风身上并不准确。 不过这不是江明浩关注的点，他的关注点在内容上。 字不多，寥寥一百多字，但却的确让江明浩吃惊非小，竟然半晌没反应过来。 “明浩？这是啥啊？你这是咋地了？” 江明浩的反应让金花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毕竟这个炕洞里的东西她之前完全不知道，而且，无缘无故的江明浩为什么会去监狱看贾东风，她虽然坚强，可对于这一连串的变故金花也已经有些在承受的边缘了。 “没事，金大姐，这个东西我拿走了，你记住，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来，回头找个时间把这个炕洞堵上。” 江明浩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定贾东风这张纸上记录的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话，那内容可以说非常震撼甚至有些可怕了，而且要是有人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那金花和两个孩子的处境也可能有危险。 “这......这这这......” “金大姐不用害怕，我现在不确定这个东西有用没用，也许就是一张废纸。” 金花不识字，至少认识的字不多，而贾东风的字大多是连体，匆匆一瞥间，金花什么都没看到。 “江叔叔，红枣糕做好了，你给妹妹带回几块去！” 江明浩从北屋出来，贾小亮手里捧着几块热气腾腾的红枣糕。 “嗯，谢谢小亮！这红枣糕做的跟你娘做的几乎一模一样，颜色味道都很好！” 江明浩说的是实话，心里也认同了金花之前的话，贾小亮在烘焙方面是真的有天赋，金花决定将手艺传给贾小亮才不到半年，贾小亮就能达到这个水平，只能说贾小亮天生就是做烘焙师的料。 想到前世里金氏宫廷糕点的下场，江明浩又看了贾小亮一眼。 “小亮，你喜欢做糕点？” “嗯，喜欢！” 提到这个，贾小亮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就好好干，以后把金氏宫廷糕点的这个招牌发扬光大！” 这一世，因为他的介入，金氏糕点从金花的手里传给了儿子，已经改变了上一世的轨迹，而且他早晚要把郭忠林拉下马，这样就算是彻底扫平了金氏糕点被鸠占鹊巢的风险。 拿着东西离开金花家后，江明浩又去大队部走了一遭。 华良现在的情绪多少也带了几分兴奋，这两天，他和宋光基本每天都要去两趟大棚。 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的蔬菜大棚都是生产队自己负责照管的，何淮一般三五天的过来一次，看看蔬菜的生长情况，叮嘱社员什么时候该捉虫了什么时候该埋肥了，什么时候该剪枝什么时候该沾花，这些都是何淮过来给社员们亲自示范，再由社员们上手。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红石砬子生产队的蔬菜长势一点不比团山子生产队差，洋柿子的长势甚至比团山子生产队还要好一些。 “小江啊，俺这两天还想着找你呢，前几天俺之前部队的战友过来，看到了这些大棚，很感兴趣，委托俺问问你，能不能请你们到部队教教他们，改善一下战士们的伙食。” 华良是当过兵的，虽然因伤退役，但是对军队感情却很深，因此当老战友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华良是没有拒绝的。 “俺那老战友说了，这个事不管成不成，咱大棚里的这些菜，他那都能消化一部分。” 江明浩倒是没想到华良竟然还有这样的门道。 说实话，这个销售渠道硬的很，可不是一般人说进就能进的。 “这个事我要跟何技术员打声招呼，等他那边把时间安排好了，华会计再通知你老战友那边吧！”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华良嘿嘿一笑。 “俺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能答应，小江啊，俺前阵子去了一趟南方，那边的变化可真大啊，俺瞅着街上不少推车卖东西的，虽然没说大喊大叫的，但也没啥人管，你说这......真要变天了？” 江明浩闻言有些意外，华良怎么会去南方？ “政策风向肯定会变，所以咱们这边做事也不用再像之前那么畏手畏脚，只是这风完全吹到北方来，估计还要个一两年。” “诶，变了好啊，要不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越过越苦。” 华良去了一趟南方，所见所闻让他的思想发生了不小的转变，这种话换在以前，是绝对不会从华良的嘴里说出来的。 “华会计，我跟你打听个人......” 江明浩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华良。 第621章 猜测关系 “啥人？” 看到江明浩面带犹豫，华良知道江明浩要问的这个人应该不是普通人。 “薛堂，你认识吗？” 听到薛堂的名字，华良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突然打听他啊？” “华会计，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江明浩没回答，而是反问道，因为从华良的反应上看，这个薛堂的身份好像有些讳莫如深。 “倒也不算是有问题，就是很长时间没听人提起过他了，这个薛堂是薛大锤的老叔，不过比薛大锤没大几岁，薛大锤出生的那两年，正是闹饥荒吃不上饭的时候，老薛家人口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薛家老太爷就是生生饿死的，后来老太太做主，要把薛大锤送人，那么大点的孩子，怕养不活，但薛大锤是薛家大媳妇头一胎，死活不干。 可家里人口太多，大人没法子，丫头送不出去，最后就把薛堂给送出去了，送给了个外地来这边走亲戚的两口子，因此还得了一口袋粗面子三斤小米，东西虽然不多，但在那个年月，已经了不得了，所以俺记得很清楚。 这个事本来以为就算过去了，老太太也没想着再把薛堂认回来，但1970年的时候，薛堂自己回来了，只不过薛堂不是回来认亲的，而是回来泄愤的，那时候薛大锤他奶本来就已经挺大岁数了，要是没这一遭的话，再活个两三年没啥问题，结果薛堂回来一闹，老太太一股邪火上来，没两天就死了。 薛大锤对他奶感情挺深，加上脾气也冲，谁也没拦住，非要出去找薛堂算账，一走就是三四天，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谁问啥也不吱声，这一晃眼都过去十年了，没再听过薛堂的消息。” 华良是个会说故事的，没用几句话就把薛堂这个人的情况说了个清楚明白。 “薛大锤是什么时候到国营饭店去当厨子的？” “这个啊......也快有八九年了吧，好像薛堂那事过去不到半年，薛大锤就去国营饭店了。” 江明浩点点头。 “小江啊，你这咋突然就打听起薛堂了？是和薛大锤有关系不？俺听说薛大锤和贾东风再过个十天八天的就要枪毙了！” 华良对这俩人没什么同情。 贾东风就不说了，一天除了酗酒就是游手好闲，基本不上工，还经常打媳妇，他上门去调解这个事就去了没遍数，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更何况这小子还杀了人，薛大锤虽然没至于游手好闲，但也不是什么好鸟，心黑的很，否则生产队的社员们也不会给他起‘熊瞎子’这样的外号。 但到底也是在眼皮子底下相处了多年的后生，多少还是有几分欷歔的。 “没什么，华会计，今天团山子生产队第一批黄瓜已经采摘完毕，这两天何技术员和龙技术员会分别到你这边和清桃口指导社员们采摘的技巧，和团山子生产队一样，采摘的第一批黄瓜，按照每个社员两根黄瓜的比例给社员们分下去尝尝鲜，部队那边的供应就华会计直接负责吧！还有些其他的细节，过两天我会再过来一趟，交代清楚！” 江明浩当然不会跟华良说实话。 一是没必要，二是他也不能确定贾东风记录的那些东西的真实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每个人都有秘密，华良当然不会追问，更何况这个人是江明浩，他就更不可能多话。 离开红石砬子生产队后，江明浩自然也不能把清桃口生产队落下，到了清桃口，江明浩先是看了一眼大棚的情况，又交代了葛长征一番，交代的内容和交代华良的基本上大同小异。 回去之前，江明浩到沙棘的育苗棚里看了一眼。 之前育好的沙棘苗已经全都被运送到了白沙市的各个公社，现在育苗棚里的沙棘苗都是葛金明和葛金凤带着社员重新培育的。 一转眼，谭树民、乌苏噶和孙黄山已经下去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人没有回来过，沙棘苗都是刘金生安排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到清桃口来跟葛长征交接之后挖走送到下面的公社。 按照刘金生上次说的，这两个月的时间，沙棘苗已经铺种了将近二十万棵，铺种面积上千亩。 因为通讯不方便，江明浩想跟谭树民沟通一下情况也联系不上，只能是刘金生给当地的公社打电话，打听到一些消息后再转述给江明浩，好在这个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按照这样的速度，入冬之前，白沙市下属的各个公社都能见到沙棘的影子。 葛长征目送着江明浩离开，一直到车子开出很远，葛长征才离开。 江明浩从后视镜中看着葛长征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也很有感慨，说实话，这几个生产队里，包括自己所在的尖山咀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最让他放心的生产队就是清桃口，或者说是葛长征这个队长。 从最开始决定把清桃口编入农改第一梯队开始，清桃口这边就没出过差错，凡事都紧跟着步调，有条不紊。 江明浩心里对葛长征十分认同，也有了将来对葛长征委以重任的想法。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贾东风记录的那些东西。 按照贾东风的记录，薛大锤之所以会和穆双河搭上，应该就是这个薛堂在中间穿针引线，虽然贾东风的记录上没说这个薛堂是做什么，可是薛堂出现的次数最多，一百多个字里，一半以上都和薛堂有关。 或许外人在外人看来，十年前薛大锤追上薛堂后被打的鼻青脸肿代表着关系决裂，但事实证明，那一次两个人不仅没有决裂，反而还有了一层至今别人都不知道的关系。 又或者，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更甚至于，薛大锤手里有了什么能够拿捏薛堂的把柄。 这世界上的事，归根结底无外乎一个字，利，否则薛大锤一个啥也不是普通社员，是不可能进入国营饭店当厨子的，国营饭店的厨子在那个年代是绝对的肥差。 一个饭店的厨子能够养活一大家人，不是靠工资，是靠从饭店偷偷带回家的饭菜、米面粮油。 江明浩还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薛堂的背景要高于郭忠林，能力很大，薛大锤宁死不开口，和他自己本身对生命的漠视有一些关系，也不排除就是忌惮着这个薛堂，再怎么不在乎别人的命运，事已至此，薛大锤必然也是想保住自己的血脉，他还有两子一女呢！ 那么，这个薛堂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第622章 隐患 一路上，江明浩的脑袋里都想着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影响了注意力，直到险些撞伤人，江明浩才完全回过神来。 “周老师？” 差点被江明浩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文娣。 尽管江明浩没有完全的看清楚过周文娣的脸，但此时，在帽檐的遮挡下，江明浩依旧看得出周文娣憔悴的厉害。 “江.......江知青！” 周文娣下意识的拽了一下帽子，想要把脸遮挡的更严实些。 “周老师，之前我听说你婆家人又到生产队来闹了？” 江明浩下了车。 他本不欲管周文娣的私事，但想到周文娣对自己多少有援手之情，加上周文娣的丈夫是在服用了他提取的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后死亡，进而引出这一串麻烦的，江明浩还是决定问一问。 “江知青，这个事情我能处理好的，肯定不会给队里惹麻烦。”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文娣立刻开口保证。 “我不是怕你给队里惹麻烦，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 周文娣摆着手，慌乱之中带着几分急切。 江明浩理解周文娣此时的心情，周文娣应该是非常害怕丢了老师这个饭碗。 “周老师，按理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过多的打探，但如今你也是尖山咀学校的老师，也算是生产队的一员，如果你这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大可以跟我说，而且你现在和楚娇住在一起，这个事情要是处理不清楚，也容易给楚娇姐弟俩带来麻烦。” 江明浩没有掩藏这层顾虑。 周文娣婆家的人江明浩是见过的，别人不说，光看宋金彪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周文娣要是不把事情解决明白了，真的很可能给别人带来危险，人都是江明浩招来了，他不能任由这种危险的因素存在。 “这......” 周文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事关自己，她可以咬着牙忍着，可是事关其他人，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楚娇是个很仗义直爽的小丫头，如果宋金彪要是真的找上门，那丫头绝对会挺身而出，万一...... “周老师，你顾虑什么？既然你丈夫已经离世，那两个孩子也不是你亲生，婆家为什么咬着你不放？他们想要什么？” 江明浩不想插手周文娣的私事，可眼见着事情并没有像周文娣自己之前说的那样解决，除非他解雇周文娣，否则这个威胁就不会消除。 但解雇...... 至少眼下还没到那一步！ “江知青，我......这个事我真是没脸说......” 周文娣一向是独来独往冷静非常的人，按未来的词形容就是高冷，但是此时眼前的周文娣，头一次显出几分这个年纪女人本身的恐惧和局促以及羞涩。 “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也不追问你了，不过还请周老师记住一点，如果你的这个麻烦真的影响到了其他老师，或者是生产队其他的社员，那我也不会顾念你的遭遇网开一面，毕竟我除了对周老师有责任，对其他人也同样负有责任，我的意思周老师明白吗？” “我明白，江知青，我会处理的，那我先......先走了！” 周文娣有些落荒而逃，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江明浩的眼前。 江明浩停留了片刻，没有再深想，先是把车送回了家，但车子开到老房子门口的时候江明浩才恍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他们已经搬到新房去了。 江明浩没有立即调转车头，而是坐在车里，看着老房子出神。 前世里他回来找苏美秀和孩子的时候，虽然整个生产队已经脱胎换骨，很多人家都盖了砖瓦房，但因为苏美秀和孩子以及岳父母早就离世，苏美秀也没有兄弟姐妹，老宅一直没人动。 当时的老宅，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他跪在废墟中，哭的不能自已，但很快他就被当时已经更名为尖山咀村的村民们发现，那些认识他的村民，二话不说就连骂带打的将他赶出了村子。 虽然如今他已经重生回来，前世的诸多遗憾也不复存在，但如今他们搬了新家，江明浩站在老宅外面，心里的感触依旧很深。 回到新房，苏大山依旧蹲在院子里，一边抽着烟袋锅子，一边编着篓子。 这样的画面基本上每天都在上演，但此时的画面却尤为的不同，虽然还是在院子里，可院子却宽敞干净的多，半年的时间，因为生活重担的减轻，伙食质量的提高，苏大山胖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年轻了至少五六岁。 此时，老爷子即使嘴里叼着烟袋锅子，依旧在哼着京剧段子。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 江明浩听着老爷子哼哼唧唧的声音，嘴角不由自主的扯了起来。 “爸爸！” 许是听到了动静，江月从屋里跑出来，两只小手伸开，像是小燕子似的扑到江明浩怀里。 屋里，岳母崔兰花围着围裙正站在灶台边上炖鸡，小鸡炖蘑菇的味道远远的就能闻得到，苏美秀坐在板凳上，正给艳红梳小辫，看到江明浩，屋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江明浩，脸上都带着温暖幸福的笑。 这一刻，江明浩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一世，哪怕不能再如前世一样问鼎财富榜，权利名望攀登顶峰，仍旧是美满的。 因为是搬新家第一顿正儿八经的饭，崔兰花做了整整六道菜，早上搬家拿过来的活鱼被炖熟了放在桌上，散发出一阵阵的香气。 崔兰花摆完碗筷却没急着吃，而是每样菜都盛出了一些，用一个小碗装了走到了北屋。 “苏家祖宗，俺们搬了新家，你们呢也跟着俺们搬了过来，这是今天新做的开锅饭，俺给祖宗供上，谢谢祖宗保佑俺们这一家子，祖宗啊，希望你们以后能继续保佑俺闺女和姑爷，还有几个孩子，让秀生孩子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俺给祖宗磕头了！” 北屋供着老苏家的祖宗牌位，在白山公社一带，有这个风俗，基本家家户户都供着祖宗的牌位，除了初一十五给祖宗上香之外，过年过节的还要上供，剩下上供的时候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 江明浩听着崔兰花嘀嘀咕咕的话，笑着摇摇头。 他并非不敬祖宗，只是他从不指望任何力量的庇护。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尤其的香，平时极少喝酒的苏大山还破天荒的拿出了之前戴春正送的白酒，自己倒了一杯，还非要给江明浩也倒了一杯。 第623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知青，不好了，出事了！”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的时候，一个社员冲进来，跑的气喘吁吁的，脸上神色紧张非常。 “六子，你好好说，出啥事了？” 来人是个晚辈，在家排行老六，生产队的人都管他叫六子，看到六子的样，崔兰花生怕吓着自己闺女，赶紧站起来安抚。 “是孙黄山家......那个姓周的老师，她婆家人又来了，还把小楚老师的弟弟给打了，周老师把那婆家人的胳膊给卸了两个，但她那婆家来了不少人，要把周老师给带走呢！” 江明浩闻言，脸色微微发沉。 他之前的担忧果然没错，这个问题不解决早晚要有祸患，只是没想到祸患来的如此之快。 “明浩，你快去看看吧，那周老师毕竟是个女人，别让周老师吃亏了！” 苏美秀本来就很同情周文娣的遭遇，此时听到这个事，心里头着急的不行。 要说以前苏美秀或许还会担心江明浩，但是近一年发生的事让苏美秀深知江明浩的本事，甚至多了几分盲目的自信，认为凡事只要江明浩出头就一定能摆平。 江明浩当然要去，虽然他不是生产队队长，在队里也没个一官半职，但老师都是他招进来的，而且这一年来，他即使没在生产队担任什么职务，可是无形之中队里的大事小情都成了他难以推脱的责任。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傻媳妇，态度倒是比他还要积极，真是善良的傻姑娘！ 为了个外人，倒是真豁得出他这个亲老公！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过去看看！” 江明浩摸了摸江月和艳红的头，跟着六子走了出去。 “秀啊，你这丫头咋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呢！” 等到江明浩离开，崔兰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跟苏美秀说道。 苏美秀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老娘，不知道她娘为啥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诶呀，俺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迷迷糊糊的丫头，石兰那事你忘了？你掏心掏肺的对她好，把她带到家里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结果咋地了，她不念你的好，还要抢你男人，你咋还能对别的女人那么热心呢？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疤还没长好呢，就忘了？” “娘，你说啥呢？这个事和石兰有啥关系，那人是明浩招过来的，要是在咱们队里出了事，明浩也是有责任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啊？再说了，俺对明浩有信心，他才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被勾搭的人呢！” 看着自己闺女一副美滋滋的样子，崔兰花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可真是把之前姑爷要死要活离婚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啊！ 不过崔兰花也就是提醒一声而已，她对自己这个姑爷也是信任的，姑爷这一年来对他们老两口对闺女对孩子，那好的真叫没的挑，现在他们家的日子那真是尖山咀独一份。 “行行行，你这丫头说啥就是啥，行吧？俺再给明浩留点菜，这还没吃几口呢，你赶紧吃，等下凉了再吃容易犯恶心，你们俩也好好吃，多吃点啊！” 丈母娘疼女婿，真心实意，这话在崔兰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刚说完话，就起身给江明浩留菜，除了给俩孩子夹出几块顺溜的鸡肉，剩下的鸡肉全都留给了江明浩。 这边，江明浩跟着六子一路往孙黄山家走，还没走到呢，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们放开俺姐，你们这帮土匪，俺死也不能让你们把俺姐给带走，你们撒开......推俺？俺跟你们拼了.......” 楚娇的声音清楚的传到耳朵里，江明浩脚下生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门口。 拖拽着周文娣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杨金彪，还有个面生的，楚娇此时撕扯的就是这个面生的男人。 “呜呜呜......你们放开俺姐！俺草泥马，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都是畜生.......” 楚大虎身上都是灰土，脑门子一侧还有血。 院子里除了这几个人，还有七八个面生的，男女都有，无疑，这就是周文娣的婆家人了。 “杨金彪，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就把人给我放开！” 江明浩突然出现在门口，冷冷的声音出口，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文娣看向江明浩，眼底满是羞愧。 到底她还是给江明浩惹了麻烦，还连累了楚娇和楚大虎。 “你谁啊你？这是俺儿媳妇，俺要带俺儿媳妇回去，你们谁也拦不住，俺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敢把俺儿媳妇骗到你们这来，你们安的是什么心？俺要到公社告你们去，告你们拐卖人口嘞！” 一个头发灰白，身子佝偻，但是面相刻薄至极的老女人走上来，二话不说，掐着腰就对着江明浩满嘴喷粪。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们只需要知道，经过我的手送进监狱的人不下五个，去年年底公社公审大会上的那几个人都是我一手送进去的，现在有三个坟头草怕是都一人高了，还有两个再过几天也要枪毙了，你们想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江明浩身长玉立，即使没穿什么正式的衣服，可是站在这些人面前，气质卓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莫名的就让人心中瑟瑟。 “俺......俺又没犯罪，你抓几个人跟俺们没关系，这小蹄子是俺花钱娶回来的儿媳妇，俺儿子死了，她就得在家里给俺儿子守寡，想跑到这来躲清净勾搭野汉子，不可能！” “我没有！我已经跟你们说了，我在这当老师的工资拿出一半来给你们，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面对这个恶婆婆，周文娣的态度有些奇怪，像是挺不直腰板说话似的。 “呸，俺家不缺你这几个钱！俺就要你回去守寡，还愣着干啥，赶紧把人给俺弄走！” “江知青，不能让他们把周姐带走啊，他们要让周姐的傻大伯当媳妇，他们这是要把周姐往火坑里推啊！” 不等周文娣开口，楚娇立刻叫起来。 周文娣的脸上羞愧、耻辱、愤恨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江明浩此时明白了下午周文娣的难以启齿是因为什么了。 “周老师，之前的话我再问一次，你自己能解决吗？” 江明浩不是不能出手，但周文娣这个人性格执拗，也有股子清高，江明浩要出手，却不打算自作多情的出手，如果周文娣内心没有认清楚这个情况，他能出手帮她缓解眼下，却不能帮她解决所有麻烦。 周文娣抬起头。 因为帽子在撕扯挣扎中掉落，此时的周文娣，一张脸完完全全的落在了江明浩的眼里。 第624章 奇葩老太婆 “江知青，我......” 周文娣觉得自己此时狼狈到了极点。 她天生是个要强的人，可是却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从小没有得到几分关爱，咬着牙长大，机缘巧合又给老中医学了正骨的本事，想着终于能够跳出火坑重新开始人生。 可是却被继母卖给别人家当儿媳妇，给宋金虎的那个孩子当后娘，她想抗争，可是亲妹妹的未来还捏在继母的手里，她自己不幸，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步上自己的后尘。 她认命的嫁到了老宋家，婆母像疯子一样的磋磨她，非打即骂，两个孩子也像是恶魔一样，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宋金虎更是个浑人，因为本身患有肺结核，那方面不行，却变态似的折磨她。 她费了好大力气说服宋金虎她出来赚钱，赚来的钱都给宋金虎，才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可是宋金虎死了，这个疯子样的婆婆却依旧不放过她，她其实不怕这个老太婆，她轻易的就能让她瘫在炕上后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可是她的继母依旧用妹妹威胁她，只要她不服从这个婆婆，就把她妹妹卖给老光棍，让她们姐俩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面。 周文娣的眼神中有波涛汹涌着，她不甘心于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毁掉，哪怕就是死，她也想要自由的去死，可是她放不下妹妹，如果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庇护妹妹，她的父亲就是个人渣，是个只顾自己死活从不管她和妹妹的人渣。 她骨头是硬的，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弯下自己的脊梁。 如果她求救了江明浩，那她在江明浩的跟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你们这些畜生，放开俺姐！” 忽然，半晌没出声的楚大虎跳了起来，一口咬住了杨金彪的手腕子。 “小兔崽子，找死！” 吃痛之下，杨金彪飞出一脚，直接将楚大虎踹了出去。 “虎子！” 楚娇心疼不已，赶紧跑过去抱住楚大虎，检查楚大虎有没有受伤。 “江知青，我不想跟他们回去，我想跟宋金虎离婚，我要跟我爹脱离父女关系......江知青，我求你帮帮我，求你......” 楚大虎被踢，彻底撕毁了周文娣心底固守的防线，她周文娣一生要强，可是她没本事，没本事守护住自己的要强，她还拖累了别人，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呸，还离婚，你这辈子生是俺老宋家的人死是俺老宋家的鬼，想离婚，老娘弄死你也不答应.......你你你你......你要干啥”？ 就在周文娣的婆婆掐着腰准备上前打周文娣耳光的时候，江明浩上前一步，已经微微暗下来的光线将江明浩笼罩住，他高大的身材将周文娣婆婆眼前的光亮全都遮住，老太婆只能看到昏暗之中江明浩闪着寒光的脸。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主动答应周文娣的要求，放过周文娣，周文娣会给两个孩子一笔抚养费，这笔抚养费只要你们不乱花，至少能够让两个孩子长大成人，第二个选择，就是我来想办法，让周文娣和你们家脱离关系，但结果可就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么好了，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嘛，我保证，让他们一个不剩，一起进到局子里去养老......” 江明浩说完，顿了一下。 “所以，老太太，你选哪一个？” 江明浩的脸在老太婆的面前放大，老太婆哪怕再恶毒，到底也没吃过熊心豹子胆，她之所以敢对周文娣如此恶毒，也不过是拿捏住了周文娣的软肋，不怕周文娣把她怎么样而已。 可此时，被江明浩这么一吓唬，老太婆脸色微微变化，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哼，你真是看着吹牛不上税就这么可劲的吹，你以为你谁啊，那派出所和监狱是你家开的啊？俺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谁敢抓俺，老二，少跟他们废话，把人弄走！” 老太婆的确有瞬间的心里发怵，但人老成精，老太婆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她坚信周文娣是她家买来的儿媳妇，这个事说到哪都是她占理，再说了，周文娣的那个后娘也跟她说的斩钉截铁，绝对不会给周文娣回娘家的机会，还会帮着她拿捏住周文娣的妹妹。 那她怕什么？ 别说这小子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厉害，即使真的厉害她也不怕，这是她的家事，谁插手也没用。 “看来老太太你这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啊，杨金彪，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杨金彪看着江明浩，又看看自己老子娘，心里斗争的挺激烈。 把周文娣留在他们家，也是便宜他那个傻大哥，他是半点好处沾不上，但要是按照刚才江明浩说的，只要把周文娣留在这，就给他们家一大笔钱，两个小崽子懂什么，那钱早晚也是要落在他手里，这样的话，他的好处可是大了去了。 “娘，要不咱们听江知青的吧，咱......” “放你爹的屁！杨金彪，你钻钱眼子里去了是不？” 老太婆眼睛一瞪，杨金彪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竟然被瞪的一哆嗦。 倒真是奇了！ “那好吧，既然你们一家意见一致达成，那我也不好不成全你们！孟老师，把他们看住了，谁要是敢迈出这个院，就给我狠狠的打，只要留口气，随便打！” 六子在来的路上就被江明浩安排去找人了，只不过时间短，目前来的人还不算多，只有孟春生带着十来个男老师还有路上遇到的几个社员赶了过来，但是有江明浩的这句话，孟春生也有绝对的把握能把这些人拦住。 周文娣毕竟是跟他们一起在生产队当老师的，哪怕平时里接触有限，但同样的身份和地位，让彼此之间更容易共情，而且，楚娇和楚大虎这姐弟俩也被牵连了，周文娣或许跟大家关系不亲近，楚娇姐弟俩现在俨然已经是大家伙的开心果，因为年纪小，可以说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所以，看到楚大虎被打的脑袋出了血，众人早就满肚子火气了。 如今的尖山咀生产队，早就不是一年前了，此时的尖山咀社员，火气胆气和当初的敖子沟生产队不相上下，而且更加的团结，江明浩交代完，前脚离开，众人后脚就将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第625章 发威 老太婆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跟着一起过来的亲属们更是一脸懵逼。 他们都是老太婆的外甥侄子辈，跟着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了撑个场面，不来面子上过不去，可谁知道这个生产队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茬子。 “咱们这么多人呢，还怕他们？俺就不信了，他们还真敢动手，走！” 老太婆哪能看不出来自己这帮子侄子外甥们的心思，但老太婆笃定了孟春生这些人不敢动手，前几天他们来闹，这些人喊的凶，还不是没敢真的动手？ 这些人要是真敢动手，她就往地上一躺，不信吓不死这帮子人！ “娘，要不算了吧！那个姓江的本事真的挺大的，上次在医院，俺可是亲眼见着了，连那医院的院长对这小子都毕恭毕敬的呢，就一个女人，不行咱再给大哥找个就得了，万一......” “万一个屁，俺从小就觉得你不中用，废物一个，你不敢走，俺走，俺就不信了，他们能把俺这个老太太打死！” 不得不说，这个老太婆还真是个头铁的，被吓唬住也都是一眨眼就能缓过来，这话一说完，老太婆就径直朝着门口去，而且是小跑着的，她反正是坚定的认为，门口的那些人不敢碰她。 但老太婆真是想错了，她低估了江明浩在这些人心里的地位，江明浩的话那就是圣旨，别说江明浩只是吩咐他们把人拦住，打人还得留口气，就是江明浩让社员们直接把这些人打死，这些人大概率也不会反对。 所以，老太婆刚冲上去，就被一个姓钱知青直接给推了一把，这个钱知青插队的那些年可有一半时间都是跟着当地的老乡伐木的，胳膊上的力气大的很，即使今时不同往日，但这推搡的力量也不是一个老太婆能够承受的，老太婆被推的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娘！” “大姑！” “二姨！” 看到老太婆摔了，杨金彪和一帮子侄子外甥谁也顾不上周文娣了，纷纷围上来查看老太婆的情况。 “你......你们这帮胆大包天的，真敢推俺！行啊，那俺就跟你们拼命了！” 老太婆说完，不顾阻拦，又朝着钱知青扑过来。 “哟呵，你这老太太行啊，有这劲头当年打日本鬼子就应该让你上啊！” 话这么说着，又一把将老太太推了出去，上次用了五分劲，这回钱知青用了七分劲，老太太噔噔噔后退几步，差点摔到磨盘上。 “你们真是一帮畜生，对个老太太也能下这么狠的手，俺要是不跟你们干一仗，显得俺杨金彪窝囊，老九，三盛子，咱一起上，不能让他们把咱们熊死了，上！” 杨金彪招呼了一声，也朝着钱知青扑上来。 之前因为是老太太扑上来，钱知青不过就是推搡一把，也没用多大劲，但现在几个大老爷们扑上来，钱知青当然要用全劲，孟春生一个眼色，其他的知青和社员也扑了上来。 在自家地盘上要是让人给打败了，那说出去都没脸见人，更对不起江知青的交代，所以，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就彻底乱了套。 老太婆家其他的亲戚看到这个场面，犹豫着不想上，但是看到老太婆瞪着他们，只能一咬牙也加入了混战。 别看这些知青们都是知识分子，年纪也都不年轻了，但各个都是在农场干过体力活的，而且这是他们的主场，打起架来气势比对方要足的多。 老太婆看着自家的侄子外甥们身上都挂了彩，气的要死，一扭头就朝着周文娣瞪过来。 楚娇见状立刻展开双臂，像是老母鸡似的护住周文娣。 “你干啥？不许欺负俺姐！” 周文娣看着还不足自己眉梢高的小丫头的背影，眼眶发酸。 他亲爹不管她的死活，亲妹妹懦弱无力，还需要她来保护，丈夫自私自利对她非打即骂，婆婆对她更是各种狠毒算计，没想到最后挺身护着她的竟然都是外人。 她要是再执迷不悟，那就真是对不起这些帮护她的人了。 “娇娇，你站过来！” 周文娣伸手将楚娇拽到了自己的身侧，第一次面对自己的这个恶婆婆挺直了脊梁，直视着对方。 “你......你你你敢瞪俺？看俺不拧死你！” 老太婆欺负周文娣是惯了的，轻则骂重则打，经常把周文娣的身上拧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周文娣从来不反抗，所以哪怕此时周文娣直视着她，她也不怕。 她手里有把柄，她........ “啊！你这个该死的小娼妇，你.......你敢.......诶哟，疼死俺了，俺今儿非拧死你.......啊！” 老太婆接连惨叫两声，与此同时她的两条胳膊全都因为脱臼耷拉到了身体两侧。 “你再骂一句试试！” 周文娣往前走了一步，举着手，这双手瘦削纤细，但骨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只是此时这双手在老太婆的眼里变得非常的可怕。 “你你......你敢打俺？俺是你婆婆，你就不怕.......” “婆婆？你觉得你配吗？我过去不还手，是因为我不愿意跟一个黄土埋半截子的人计较，你以为我在乎名声？或者是害怕你？佟大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说完，周文娣手快如闪电，一把掐住了老太婆的肩胛，不知道捏了什么位置，佟大云的半边身子顿时失去了知觉。 “我再捏一下，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信吗？” 周文娣一边说，一边将另外一只手放在了佟大云另一侧的肩膀上。 佟大云看着周文娣，这一刻，她真是怕了。 之前在她眼里可以随意打骂的儿媳妇，就像是变了个人，脸上的疤痕看着好像都比以前狰狞许多。 “都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让她直接瘫痪在这！” 周文娣忽然的一嗓子，让原本闹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朝着周文娣看过来，当然，也看到了脸色难看的好像吃屎一样的老太婆。 “你把俺娘咋了？” 杨金彪看着她娘的脸色和一动不动的半边身子，心里就有了不好预感。 “咋了？看来上次在医院我还是给你手下留情了啊，不过现在，你娘替你感受了你没感受到的滋味，是吧？” 周文娣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刚才麻木的那侧肩胛位置又捏了一下，佟大云再次惨叫。 第626章 做选择 等到江明浩和陈富贵、陈军父子俩去而复返，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老太婆像是僵尸似的拧着身子站在院子当间，脸色灰败，还有些扭曲，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其他的婆家人也都像是斗败的公鸡，离开之前只有两个掉了膀子的，现在再看，又多了两个，加上老太婆，就整整一只手了。 而且这些人身上都挂了彩，孟春生这边的一帮人也有伤着的，但是精气神都很足，没一个耷拉着脑袋的。 最显眼的自然是周文娣。 在此之前，整个生产队没有人看过周文娣的真面貌，她永远都是帽子遮脸，微微低着头，行走匆匆，也极少会主动与人交流，但此刻，她身上像是有某种光芒，就连脸上的疤痕都让人一时间看不清楚了，只剩下那双清冷中带着倔强的眼睛。 陈军站在父亲身边，看着周文娣，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之前听母亲提过，说是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但后来才知道这女人结婚了，他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这些年，他其实早就绝了成家的心，可是此刻，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心竟然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江知青，周姐可厉害了，俺以前都不知道周姐身手这么好，左边咔一下右边咔一下的，这些人胳膊就不好使了！” 楚娇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此时，看向周文娣的眼神全是崇拜，好像完全忘了之前他们被这些人欺负的事。 “周老师，我已经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也给马书记通了电话，他们很快就会到。” 江明浩的存在，对于马剑和派出所而言，是能够呼风唤雨的程度，而且马剑正好有事要跟江明浩商量，走这一遭并不麻烦。 “谢谢江知青！” 周文娣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似乎已经把之前她难以启齿的耻辱彻底化解掉了。 “江......江明浩是吧？你真把派出所的喊过来了？” 杨金彪有点害怕了。 心里隐隐的有些埋怨他娘，早就说这个江明浩能耐大，得了便宜就应该见好就收，结果他娘非不干，这下好了吧！ “你们等着吧，明浩的话在公安那是非常有分量的，你们花钱买妻，相当于拐卖妇女，现在又到我们生产队来闹事，打伤了人，这个罪名可不轻。” 刚才江明浩给派出所打电话的时候，陈军在旁边，所以对于这些事他都听到了，也正因为听到了这些，才对周文娣充满了同情。 这回，不仅杨金彪害怕了，跟着过来的其他人也害怕了。 他们就是过来撑场面的，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很正常，谁家家族里没几件这样的事，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个事竟然这么严重，竟然要把他们自己送局子里去。 “姑，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俺要是进去了，家就得散啊，你跟弟妹服个软，别让公安的抓俺们啊！” “是啊二姨，你这些个晚辈今天可都在这了，要是出了事，整个老佟家老杨家可就算是绝根了啊，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人都是这样，不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都能置身事外，说风凉话也好看热闹也好，但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那分崩离析是必然的。 佟大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现在身子动弹不了，就连舌头都麻的厉害，否则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一帮废物点心！ 让人给欺负成这样，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他们家花钱买回来的，花了钱的，那就是他们家的东西，她愿意咋处理就咋处理。 “江知青，俺们错了，这个事都是俺姑的主意，俺们也是没办法，你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俺们计较了中不？” 看到佟大云不吱声，她的侄子外甥们自己忍不了，这事本来就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不想被连累也是人之常情啊！ 江明浩看着佟大云，都到这个时候了，佟大云的眼睛里还涌动着凶意，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太婆。 “那要看周老师的意思了！” 这本来就是周文娣的恩怨，交给她来了结，再正常不过。 “弟妹，之前是俺们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跟着俺姑一起来闹事，现在俺们知道错了，你就看在咱们好歹当了几天亲戚的份上，放我们一马，中不？” “嫂子，三哥说的对，俺们之间其实真没啥恩怨，毕竟是当姑的喊俺们过来的，不来不是那回事，刚才俺们基本上也没咋动手，你跟江知青说说，别让公安抓俺们呗？” 一时间，除了杨金彪和他老子娘，其他人都纷纷开口跟周文娣道歉，祈求原谅。 院子里很安静。 孟春生这些知青们都识趣的没插嘴，尖山咀的社员们对周文娣不熟悉，自然也没插嘴的理由，楚娇动动嘴，本来想说点啥，可是这丫头虽然大大咧咧彪呼呼的，却不傻，知道这个事只能让周文娣自己决定。 周文娣安静的站着。 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和身上的衣服，发出咧咧的声响。 “你们和我的确无仇无怨，这次你们跟着她来是错，但也被我卸了胳膊，咱们就算是一报还一报，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你们走吧！” 听到周文娣的话，这些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眼里对周文娣多了几分感激。 周文娣上前，主动给几个被卸了胳膊的人复位。 “那俺们就先走了啊！” 打了声招呼，这些人一刻都不想多待，万一等下公安来了，他们说不清楚再被连累了可咋办。 “他们可以走，你们不行！” 杨金彪看到这些人离开，脚下一动，也想跟着离开，但是被周文娣和江明浩几乎是同时拦了下来。 “你们......你们要干啥？” 杨金彪心跳的突突的。 他也不想进局子啊！ “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初在市医院闹的那一场还没有说法呢，你又几次三番的到尖山咀生产队闹事，这笔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翻篇的，而且，我刚才给过你们选择，你们放弃了，那就只能我替你们选择了！” 杨金彪闻言，整个身子都软了。 佟大云气的老脸涨红，眼睛都凸了出来，周文娣见状，伸手在她的肩胛上按了两下。 麻木感顿时消失。 “你个小娼妇，想让俺服软？没门，俺告诉你，今天不管是谁来，就是把俺抓进去，俺也绝对不答应你离开俺老杨家，你想甩开俩孩子过潇洒日子，在这跟野男人快活，哼，俺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佟大云舌头刚能动弹，就破口大骂起来。 第627章 唇枪舌战 “能不能如愿，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你不想下半身瘫痪，就老老实实的闭上嘴！” 老实人不是没有脾气，只是没把老实人逼到绝路。 就像用力压一根弹簧，用力不大的时候，弹簧的反作用力也不大，可是当压弹簧的力量增大，那反作用力也会加大。 此时的周文娣，就是一根被佟大云压制到了极致的弹簧。 “你个小贱种，俺回头就去问问你娘，问问她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四六不着的小娼妇？” “我娘早就死了，现在在我家里的那个不是娘，不仇人，不用你去问，等把你处置了之后，下一个就是她！” 周文娣被压制的仇恨在这一刻被全部点燃，她恨佟大云，恨杨文虎，也恨杨家那些助纣为虐没有任何同情心的亲属，但她更恨她的继母，还有她的亲生父亲。 她之前顾忌着三分亲情，顾及着自己的妹妹，咬牙忍下一切苦难，可换回来的是什么，不是这些人的理解和同情，而是变本加厉，听说杨文虎当初给的那些钱，一半成了她继母亲弟弟娶媳妇的彩礼，一半被她爹拿去喝大酒玩骰子，早就挥霍了个精光。 所以，在她这，没有所谓的亲情，从今天起，她周文娣绝对不会再被这些狗屁的亲情绊住手脚。 “姐，说的好！” 楚娇对周文娣的遭遇是非常同情的，只恨自己能耐不大，否则她都要替周文娣出头，讨回公道了。 她家虽然条件也不好，但是爹妈对她和几个兄弟姐妹都不错，她帮着生产队的社员带孩子，可不是因为她爹妈贪图社员们给的那几块地、几斤苞米面子，她是真的稀罕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楚娇一个农村出身的贫穷孩子，能简单的识文断字，还能养成这样直来直去，天真中带着几分憨厚的性子。 “好啊，俺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个生产队就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老太太，你这话说的俺可就不爱听了，俺尖山咀生产队自古以来就民风淳朴，社员们都是个顶个的老实本分，你上嘴唇子一碰下嘴唇子，就骂俺们蛇鼠一窝，那你是个啥？蛇鼠不如？俺们这些人再咋地也知道拐卖妇女犯法，知道打骂儿媳妇不是人干的事，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就得低头装孙子不能死皮赖脸，俺说的这些个事，老太太你可是一样没落都干全了啊！” 陈富贵跟着赶过来，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呢，毕竟有江明浩在这镇场子，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出头。 可现在，这老太婆自己上赶子找骂，他陈富贵如今也是有脾气的了，能惯着嘛？ 那必须不能啊！ 陈军没想到自己老爹说话这么赶劲，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老爹竖了个大拇指。 就连江明浩都对陈富贵刮目相看了。 这小老头，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老太太，刚才小江有句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咱们活到这个岁数上，黄土埋半截子了，指不定哪天就地底下报道去了，到了下头，那判官可不讲情面，这阳间犯下的恶事，不管在阳间受罚没受罚，下去都得重新判一遍，到时候可就不是关几天局子那么简单了，上刀山下油锅，抽筋拔骨这些都是可能的，所以，俺劝老太太一句，给自己积点德吧！” 看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亮着，陈富贵心里情绪越发的饱满，又自由发挥了一段。 不过这段就有点带了点封建迷信的色彩了，破四旧过去好几年了，但当年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几个上了岁数的社员赶劲咳了两声，就怕陈富贵这情绪一上来，收不住，再来个祸出口出。 “你算哪根葱？俺告诉你，等下马书记来了，俺倒是要当面问问他，看他这个当干部的是向着你们这些蛇鼠一窝的还是向着俺这个老太太，他要是敢向着你们，俺佟大云就是舍得一身剐也不会让他这个公社书记得着好的！你们都等着瞧吧！” 佟大云的气焰嚣张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怕也是整个白山公社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呸！马书记是好人咧，你这个老太婆就等着进局子吧！” 楚娇跟马剑打过交道，一直觉得马剑是个温和的邻家伯伯，听到老太婆这么诋毁马剑，楚娇当然不干，立刻畜声反驳。 “你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嘴巴这么损，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这个俺可不担心，你可比俺损多了，你生的儿子都有屁眼，俺担心啥？” 楚娇的话音一落，周围的社员和知青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周文娣都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佟大云没想到自己会在尖山咀栽这么大的跟头，在自己生产队，她可是所向无敌的，家里儿子厉害，她自己嘴皮子也利索，侄子外甥又多，她就是生产队里独一无二的老太太，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可是在这，不仅谁都敢上来揉她一把踹她一脚，就连耍嘴皮子她都没占到优势，老的老小的小，竟然没一个嘴皮子简单的。 一时间，佟大云有点胸闷，脑袋也嗡嗡作响。 这可不是佟大云装的，她一辈子霸道惯了，哪怕她再不讲理，再撒泼耍无赖，也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吃亏的都是别人，现在让她吃了亏，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佟大云真的受不了。 但是周文娣不可能让她晕，看到佟大云有点摇摇欲坠，周文娣冷着脸伸手在老太太的后脖颈上掐了两下，也不知道是掐了啥地方，佟大云的眼珠子顿时瞪大了，瞪的溜溜圆。 杨文彪看到自己老娘被这些人围着欺负，心里也不忿，可是他好歹比他娘会审时度势，他知道，他们一家子这是彻底遇上茬子了。 这个生产队就他么的不是个正经的生产队，一帮子胆肥的敢杀人放火的社员，嘴皮子一动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嘚嘚嘚的没完没了，男女老少，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所以，杨文彪悄摸的躲到了一边，矮着身子，借着院里的枣树和磨盘，将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现在，他们老杨家就剩他一个健全的人了，死的死傻的傻，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老杨家断根，他娘肯定能理解。 杨文彪一边隐藏着自己的身子不被发现，一边眼睛提溜乱转，这院的围墙都不算高，院子外头就是大荒地，如果他动作够快，能够一下子翻墙出去的话，就可能脱身。 到时候他出去躲个三两个月，又不是犯了啥杀人放火的罪，风头过去了，也就没人追查了，到时候他再回来，该尽孝尽孝，谁能说他啥？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杨文彪一直瞄着周围的环境，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没在他身上，他猛的转身，单脚点地，伸手扒住墙头，双腿一跳，人就跳出了院子。 第628章 脱胎换骨的尖山咀 “来人啊，有人要跑了啊！” 就在杨文彪窃喜自己终于脱身的瞬间，后腰就被人猛的一把抱住。 然后一个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边炸开了。 “你撒开俺，你个大傻逼......你松手！” 杨文彪真是差点没气的吐血。 他用力的想要掰开抱着自己腰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对方的手指头都被他给抠出血了，但对方的手就是抱的牢牢的，一点没松。 本来就隔着一道院墙，杨文彪往外跳的时候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听到声音，众人自然都直接跑了出来。 不过虽然只隔着一道墙，但孙黄山外头的院子外头有道沟，往这边跳的时候，多少还是费点力气，所以，如果不是被人抱住，杨文彪是完全有机会脱身的。 “哥，哥，俺把坏人给抱住了！” 抱住杨文彪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傻柱。 要说人算不如天算，自从江明浩安排了生产队的妇女们轮流照顾刘傻柱之后，刘傻柱的日子可以说过的相当悠闲，吃的好穿的暖，每天心情都很好，不用担心吃穿后，刘傻柱就更喜欢玩了。 但在农村，能玩的东西毕竟有限，刘傻柱就喜欢掏蚂蚁窝，可以说生产队的各个旮旯鸡脚、树趟子、草稞子，只要是能见着蚂蚁的地方，都被刘傻柱掏了一遍。 孙黄山的这个院子因为偏，刘傻柱来的并不多，但之前刘傻柱和楚大虎在一起玩，发现楚大虎用火柴匣子装了挺大一只黑蚂蚁，刘傻柱就央着楚大虎把抓蚂蚁的地方告诉了他。 今天，刘傻柱就是过来抓蚂蚁的，结果正抓的劲劲的呢，就看到有人从墙头翻了出来。 刘傻柱的思维很简单，也很直接，在他的判断里，只有坏蛋、小偷才会翻墙。 他更知道，他江明浩哥哥现在可是生产队里最厉害的人，不管是什么坏人，最后都是要他大哥来处理的，他抓坏人，就是帮着大哥，所以，哪怕杨文彪把刘傻柱的手抠的出了血，刘傻柱也死不松手。 钱知青第一个跑过来，上来就是一个佛山无影脚，一脚踹在杨文彪的肚子上。 然后伸手别住杨文彪的胳膊，直接把杨文彪制服。 江明浩到了跟前，刘傻柱立刻像是小狗似的凑上去。 “大哥，俺厉害不厉害？” 刘傻柱嘿嘿笑着，露出一嘴的白牙。 “厉害，柱子哥真厉害，要是没有柱子哥，这个坏蛋就跑了，柱子哥真厉害！” 江明浩对待刘傻柱一向是非常的宽容和亲近，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江明浩是无意中播下的善因，可是刘傻柱却回馈给了江明浩太多太多东西。 刘傻柱对江明浩的感情特别的赤诚，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 “柱子啊，你小子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回头俺让你婶子杀只鸡，鸡大腿都给你吃，中不？” 陈富贵看着刘傻柱，心里头也是很欣慰。 刘三狗那么个混账东西，不管自己做了啥孽，但把刘傻柱倒是保护的挺好，现在的刘傻柱，除了心智上跟正常人差点，别的也看不出来啥，而且刘傻柱本身长的就不丑，加上这段时间吃的好也没什么烦心事，看着白白净净的，倒是很招人稀罕。 “俺不吃鸡腿，鸡腿给大虎吃，大虎长的太瘦了，给大虎吃，让他长的跟俺一样高！” “你这孩子啊~~” 听到刘傻柱的话，陈富贵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这孩子心眼真好，咋就是个傻的呢！！ “那就你和大虎一人一个鸡腿，中不？” 陈富贵很有耐心的哄着刘傻柱。 “好啊好啊！俺要告诉大虎去，一起吃鸡腿喽！” 刘傻柱很高兴，完全没在乎自己手上的伤，蹦蹦跳跳的进院去找楚大虎了。 “这孩子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陈富贵看着刘傻柱的背影，欣慰的说道，与此同时，眼睛还不忘往杨文彪身上瞥了一眼。 “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留了这么句话，陈富贵转身也回了院。 江明浩全程都没开口，但心中也不乏感慨，今天的事情让他甚感欣慰，尖山咀的社员如今真的改头换面，之前各扫门前雪的人越来越少，面对困难不上而退的也越来越少，整个生产队都透出了一股蓬勃向上的气息。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但没人离开，现在的尖山咀社员们责任感都很强，觉悟也高，都觉得事情没处理完，他们不能离开，万一一会有啥情况需要用人呢！ 没人想缺席尖山咀的大事。 回到院里，刘傻柱就和楚大虎玩到了一起，楚大虎和生产队里其他的孩子不太玩得到一起，反倒是和刘傻柱很对脾气，俩人相差了将近二十岁，但是玩的特别好，楚大虎对刘傻柱很有耐心，一点也没有嫌弃刘傻柱脑子不好。 被重新带回来的杨文彪不仅被社员们用绳子捆了起来拴在了洋井上，还得了来自老子娘的心灵暴击。 “废物点心，手脚都白长了，挺大个个子，还能让个傻子给按住，俺佟大云一辈子要强，怎么就能生出你们这一帮废物，一个比一个废物，早知道不如把你们捏死了算了，省得给俺丢人现眼！” 杨文彪缩在一边，面对亲娘的咒骂，尽管脸上神情也不好看，但竟然没还嘴。 “姐，这杨文彪看着人高马大的，咋胆这么小呢，被他娘这么骂连个动静都没有，这也太......那个了吧？” 楚娇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撇撇嘴。 “在老杨家，佟大云就是天，以前杨文彪他爹活着的时候，一家几个男人都是受佟大云的气，她大儿子就是因为受不了佟大云的气跑去跳河了，结果没死了，脑子坏了。” 楚娇瞪大了眼睛，看向佟大云的眼神简直跟看妖怪似的。 这老太婆可真是太牛逼了，能把一家老小都逼成这样的，也是不多见啊！ 就在楚娇准备跟周文娣再八卦一下这老太太在家的一些恶行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 张同骑着挎斗带了一个公安，另外一个骑挎斗的公安带着马剑。 因为路况颠簸，挎斗又没遮挡，这一路赶过来，几个人的造型都有点凌乱，特别是马剑，头发被吹的全都倒到了后面，脸被吹通红，眼睛也有些发红。 “马书记啊，你可要为老太太俺做主啊！俺要被他们给欺负死了啊！” 马剑刚进院，还没等开口问问怎么回事，佟大云就扯着嗓子喊起了冤。 第629章 抓住重获新生的机会 “这位大娘，你这是......” 闹的哪样啊？ 马剑虽然在电话里听江明浩说了个大概，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对佟大云的个性了解的不多，突然被呜嗷的一嗓子吓了一激灵。 “马书记，俺一个老太太，都要被他们给逼死了，俺这儿媳妇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个野男人，是铁了心的不跟俺回去，俺儿子刚死，头七还没过完呢，俺老太太命苦哇，儿媳妇要弄死俺，你要是再晚来一会，俺这命就没了啊，俺个老天爷啊！” 佟大云完全不在乎马剑的表情，在她朴素的观念里，她是个寡妇，守寡了十多年，她刚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命运悲惨，那么她就是占理的，马剑也好这几个公安也好，都应该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嚎的肆无忌惮。 “大娘，您老先稳定稳定情绪，这衙门断案，还得原告被告的都问问，我这刚来，也得把事情从头到尾过一遍，不过大娘放心，如果真是有人不讲道理，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一定会给大娘一个公道！” 马剑毕竟是公社书记，哪怕他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场面话也是必须要说的。 “小张啊，你先跟这位大娘唠唠，了解了解情况！” 马剑不想跟佟大云周旋，便把这个任务给了张同。 张同对此倒是不打怵，但凡是跟江明浩沾边的案子，不管大小，他都乐意管。 “小江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这么多社员围着，影响可不太好！” 马剑把江明浩拉扯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刚才他坐着挎斗过来，这一路上可是见着不少往这边来的社员，门口也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了，现在上头在抓农村风貌问题。 前两天刚有个公社因为社员们聚众在新人婚礼上凑热闹造成了炉火倒翻点燃苫布的事故，生产队队长和公社书记都因此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要不是没有人员伤亡，估计职位要被一撸到底。 “这个老太太，花钱买了个儿媳妇，平时刁难虐待就不说了，现在她儿子死了，老太太却不想放儿媳妇走，带人来生产队强行虏劫，要让儿媳妇儿嫁给痴傻的大伯哥。” 马剑闻言微微蹙眉。 说实话，这个事听着好像挺严重，但在农村，花钱买儿媳妇甚至换亲这种事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司空见惯，而且哥没了嫁弟，弟没了跟哥这种事也不稀罕。 正所谓法不责众，这种事他要是插手管的话，那以后公社的大门槛怕是要被踩塌了。 “他们带了人，打伤了不少社员和我招来的老师，包括孩子也受了伤。” 江明浩忽视掉马剑眼中的犹豫，继续说道。 “伤人了啊！” 马剑立刻心领神会。 他也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这老太太是非处置不可了，而且江明浩把台阶都给他安排好了，他要是再犹豫，那他和江明浩这边就没法往下处了。 江明浩如今可是马剑眼中的大宝贝，一个撒泼打滚的老太太和大宝贝比，孰轻孰重，傻子也能判断出来。 既然心里有了决断，马剑也就不再多问，只等着张同那边的结果了。 张同这边可不轻松，佟大云的输出能力简直一流，而且是那种机关枪似的不中断型的输出，完全不给张同开口说话的机会，如果按照佟大云的说法，那这尖山咀生产队没一个好人，都是一帮披着人皮的畜生，男人都是想跟她儿媳妇搞破鞋的，女人都是帮着她儿媳妇跟男人搞破鞋的，连小孩都是一肚子坏水。 如果这个事不是江明浩主导的，说实话，张同还真没准会被佟大云给糊弄住。 但这事是江明浩主导的，是江明浩让他带着人过来处理的，那这个老太太说的话，张同可以说是一句不信，只等老太太输出完，他到江明浩那再问一遍，就可以把人带回派出所了。 “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得为俺做主啊，俺年纪一大把，可不能就这么被他们给欺负死啊！” 终于，佟大云结束了输出。 “大娘，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张同转过身，眼睛不由自主的在周文娣的身上扫了一下。 想到刚才老太太口中形容的那个凶神恶煞、狼心狗肺、水性杨花的女人，张同摇摇头。 这女人看着弱不禁风又文文静静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老太太口中的那个样子，由此可见，老太太是满嘴谎言了。 “江知青，这事你说怎么处置好？” 到了江明浩跟前，张同直接问道，丝毫也没顾虑站在江明浩身边的马剑。 主要张同心里有数，别说这个事真是老太婆的不是，即便老太婆占理，只要江明浩张嘴了，马书记八成也会听江明浩的意见，所以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让杨家签了离婚协议，给周老师自由，至于两个主谋，带回去关个十天半个月的，让他们长长记性，要是还不知悔改，就继续关着，关到他们彻底认识到错误为止，这样可以吗？” 江明浩说了两个条件，第一条，是说给马剑听的，离婚这事派出所管不着，但公社书记完全能拍板，第二条是说给张同听的，对于张同来说，这个事难度也不大，想要把人关进拘留所，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兴师动众的由头，就连偷只鸡都能够在拘留所里蹲十天半月的，更何况佟大云还涉及聚众闹事呢！ “离婚这事周老师也同意？” 马剑看了一眼周文娣，他对周文娣有印象，毕竟当初在公社食堂，周文娣露的那一手可以说是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事我倒是可以知会一声，扯张离婚证问题不大，不过你也知道，离婚这个事对妇女的影响很不好，周老师的身份摆在这，如果要是真离婚了，周围议论的声音肯定不小，这......” “马书记，我不怕别人的议论！我要离婚，请马书记给我做主！” 听到了这句话的周文娣走了过来，对着马剑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周，你想好了？在农村，妇女同志离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马书记，我周文娣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我对得起生养我的爹娘也对得起他们老杨家，该还的债我已经还清了，离婚是我争取自由唯一的机会，能够摆脱这副枷锁，对于我来说，胜过一切！莫说是戳我的脊梁骨，就是把我周文娣扔到刀山火海里去，我的选择还是一样，离婚！！” 周文娣深知，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抓住！ 抓住，她重获新生！ 抓不住，她重堕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第630章 莫名的心动 马剑没想到周文娣决心这么大，扭头看了一眼江明浩，很明显，江明浩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支持的。 “既然你想好了，那明天你去公社一趟，我安排你帮你把手续办了！” “谢谢马书记！” 得到了马剑的答复，周文娣激动不已，她感激的看向江明浩，千言万语凝在心头。 “行，那我把那娘俩带回所里。” 看到马剑表了态，张同这边就更简单了。 “你们干啥？” “大娘，跟我们回派出所，进一步调查！” “凭啥？俺不跟你们走，俺是受欺负的，你们不帮着俺老太婆，反而帮着这帮畜生一起欺负俺，俺不服，俺要到县里去告你们！” 佟大云撒泼打滚惯了，基本没吃过亏，结果现在竟然要被公安带走，她佟大云怎么可能接受？ “我们是秉公处理，还请大娘配合我们工作！” “呸，你们算什么东西，吃国家的粮食，不为老百姓办事，俺不走，俺就是死这也绝对不跟你们走！” “大娘，那我们就对不住了啊！” 说完，张同一个眼神递过去，两个公安立刻上前，伸手按住了佟大云的肩膀。 “啊！” 佟大云本来胳膊就脱臼着呢，不碰还好点，现在被人这么直接一扭，佟大云差点没疼的直接见阎王去。 两个公安被吓的一哆嗦。 “俺就说那小娼妇心狠手辣，差点要了俺老婆子的命，你们不信，现在你们信了吧，俺......” 就在佟大云准备继续喊冤给周文娣泼脏水的时候，周文娣上前一步，轻轻一捏，佟大云的胳膊就恢复如常了，就连佟大云自己都被惊着了，刚才她的胳膊真是疼的动弹不了，现在...... “走吧！” 看到佟大云不叫唤了，两个公安对视一眼，趁机把佟大云按住，直接押着往外走。 相比起来，杨文彪就配合多了。 他娘刚才蹦跶半天，唾沫星子都飞到他脸上了，结果啥用没有，不管是马书记还是几个公安，明显都是向着江明浩的，他再咋蹦跶也没用，不如老老实实的跟着公安走，没准公安还能看在他配合工作的份上让他少遭点罪。 佟大云依旧不服软，人已经出了院子，还在大吵大叫。 不过结果已定，她就是喊破大天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局面。 周文娣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在周文娣的眼中却似乎见到了光亮，这道光亮如同劈开层云一般洒落，洒落在周文娣已经冰封和干涸的心田，唤起了她对生命新的渴望。 陈军站在院子里，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周文娣的身上。 此刻，他看着周文娣，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周文娣此刻的情绪，就像他被江明浩告知可以到粮食所上班，可以重新发光发热时候他的心情。 那是一种在黑暗中挣扎很久突然的解脱。 感受到陈军的视线，周文娣也转过了头，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触碰到一起。 周文娣微微蹙眉，对于陈军，她并不熟悉，确切的说，她对尖山咀的所有人都不熟悉，但感受到陈军的眼神并无冒犯，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惜，周文娣便淡淡的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陈军的心跳突然加快。 “小江啊，这个事处理完了，咱们再说说蔬菜大棚的事？” 江明浩点点头，电话里马剑就跟他提了这个。 “大家都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以后尽量别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看热闹，陈队长，这个事你也要随时监督，上头的精神你应该也学习领会了吧？” 陈富贵正在盯着自己儿子看。 他感觉自己儿子看周文娣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这个儿子，向来对女人不感兴趣，别说这么盯着看，就是擦肩而过也不带多给对方一个眼神的，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打光棍。 但是这个周文娣，陈富贵心情多少有点复杂，他...... “啊！知道了！” 冷不丁的听到马剑点了他的名，陈富贵连忙回过神答道。 马剑都发了话，社员也好老师们也好，都很听话的散开，各回各家。 陈富贵则是跟着马剑和江明浩一起往大队部走，要谈公事，当然还是大队部最合适。 “老二！” 但是陈富贵走了几步，没看到自己儿子跟上来，扭头喊了一声。 “哦，我来了！” 陈军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跟着陈富贵往大队走，但是心里却跟猫抓似的，脑海里周文娣那双清冷的眼睛就像是扎了根一样，怎么都挥散不掉。 而周文娣对此全然不知，她此刻被楚娇紧紧的搂着。 “姐，这回你自由了！还得是江知青，他一出手，啥事都解决了......诶，姐，你那手是咋练的，也太厉害了啊，俺都没看见你咋弄的，那老太婆咋就动弹不了了，俺可瞅着了，那老太婆可不是装，脸都疼变色了呢，你能不能教教俺啊，俺也想学！” 楚娇真心实意的替周文娣高兴，想到周文娣之前一手一个一手一个的把那些人的胳膊都给卸下来的画面，楚娇羡慕的不行，缠着周文娣教她。 “行，娇娇，不过学这个可得吃苦，回头我给你一张人体学位图，你要把这些学位全都背下来，一个都不能差，等你都背下来了，我再教你手法。” “太好了，姐，俺的命咋这么好呢！” 楚娇像是小猫一样在周文娣的胳膊上蹭了几下。 周文娣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温情，这股温情来的很突然，但似乎又不突然，毕竟过往两个月，她和楚娇朝夕相处，这丫头阳光开朗，大大咧咧，尽管她一直没有办法回馈给她同样的情绪，楚娇却一如既往，终究捂热了她这颗半死不活的心。 另一边，马剑和江明浩走在前头，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马剑问起了中心小学的事，课桌椅已经全都到位了，按照江明浩的预计是九月一号开学，但马剑的想法是，既然条件具备了，就应该即日开学，毕竟孩子们能多学一天知识也是好的。 当然，马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尖山咀中心学校不管是建校舍还是招聘老师甚至未来所有的开销都是江明浩个人负责，他也不能干涉太多。 “行，那我回头跟孟老师商量一下，给各个生产队递个通知，争取下个月初正式开学。” 马剑没想到江明浩答应的这么干脆，心里既满意又欣慰。 而走在两人后头的陈富贵心情则复杂的很，他一遍一遍的偷瞄自己的儿子，奈何陈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老爹的举动。 “咳咳咳......” 陈富贵只能干咳出声。 第631章 分配任务 “爹？你嗓子咋地了？” 陈富贵咳的嗓子都要冒烟了，陈军才回过神，眼带疑惑。 陈富贵简直要气死，他陈富贵也算是个有眼色的人，为啥生出的俩儿子一个比一个木讷，看来他想多了，就他儿子这样的木头桩子，人家周老师未必看得上他。 “那个......你对周老师这事咋想的？” 虽然心里吐槽儿子，但陈富贵还是想知道儿子的看法，倒不是他死脑瓜筋，他不认为女人离过婚就矮人一等，只是周文娣这情况太复杂了，那样的娘家，这样的婆家，要真是......麻烦多的很。 “命运坎坷。” ？ 陈军开口，却只说了这四个字。 “没了？” ？ 陈军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父亲，再怎么说他和周老师也是第一次见面，所有的了解也是基于今天的事情，难道他应该还有别的想法吗？ “俺也觉得周老师命苦......行了，走吧！” 陈富贵决定啥也不说了。 他这儿子少根弦，没准之前是他眼花了，按照他儿子这棒槌脑袋，大概率是不懂男女之事的。 陈军更莫名其妙了。 看着背着手走到了自己前头的老爹，陈军无奈的揉揉脑袋，这人上了年纪，越来越奇怪了呢！ 到了大队部，陈军主动揽过了烧水泡茶的活计，陈富贵有眼色的想要退避三舍，却被江明浩喊着留下了。 “二哥，你也坐下吧！我正好也要和你好好说说蔬菜换粮的事。” 江明浩本身是民主的，这种事没必要藏着掖着，更何况，陈军还是这件事里非常重要的角色，是快速将蔬菜变现的主要渠道，这个事他必须在场。 “今天团山子生产队第一次采摘黄瓜，一共采摘了4589斤，这些黄瓜已经送去了郧阳市的阳西，还有西山监狱，按何技术员的预计，后天，采摘量会比今天还要大的多，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的黄瓜采摘也就在这两天，所以，预计后天，大约采摘下的黄瓜总量会突破万斤！” 听到江明浩的话，在场的三人都不同程度的震惊，陈富贵更是惊的大张了嘴巴，塞下个鸡蛋不成问题。 一万斤，这是啥概念，他们生产队一年打的粮食才多少啊？ 这不是一年，而是一天。 陈富贵心里有点酸，早知道他们生产队也种蔬菜大棚好了，站在江明浩的角度上，哪个生产队种植蔬菜大棚都没区别，毕竟江明浩肩膀上担着的是整个云省农业改革的重担，可陈富贵不一样啊，他心里只想着自己的生产队！ “红石砬子生产队的华会计跟我说他这边联系了一下，可以定期的往部队运送这些新鲜蔬菜，海市那边的药厂也能订购一批，我这边还会联系一下县里和市里的其他机关单位，每天上万斤的采摘量，想要完全消化，就必须要有更多的渠道。马书记，你这边今天找我商量的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是啊，我这两天召集公社的干部们开了个会，这种事情公社必须要出面，但公社的经费有限，能帮着消化的不多，每天一两百斤！” 马剑本来以为每天两三百斤这个消化量已经不小了，但怎么都没想到，三个生产队加在一起竟然每天产万斤蔬菜，别说他们一个公社，怕是白石县所有公社的机关加在一起也消化不上这万斤的十分之一。 “不过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前几天出了一趟公差，正好遇到了之前在党校学习时候的一个同志，他现在在淮县负责物资调动，我跟他说了咱们这边的事，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帮着消化七八百斤，但是......” 马剑顿了一下。 “先用菜后付款。” 不等马剑开口，江明浩先说出了答案。 马剑微微惊讶，不过立刻释然，也是，江明浩七窍玲珑心，这个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江明浩的眼睛。 “不行，我们不能开这个口子，三个生产队的社员都等着这些蔬菜换钱换粮，我不能让社员们对此有担忧，任何机关单位或者个人，都要当场结款，可以预付不能推迟拖延，马书记，就是咱们公社，也是一样的要求。” “咳咳.......” 陈富贵正在一边噗噗茶叶沫子，听到江明浩的话，差点没把茶叶沫子噗的飞出水面。 他心道，小江这后生脾气越来越大啊，说话也越来越直接，再咋说，眼巴前坐着的这个可是公社书记，他说话就不兴......客气点，委婉点？ 马剑也没想到江明浩会提这样的要求，不过，马剑对此也没脾气，说白了，不管江明浩提啥要求，动的都不是他马剑个人的钱包，再换个说法，江明浩不管咋折腾，最后他都会沾光，所以他真没立场责怪江明浩说话直来直去。 “这个没问题，公社带头支持这个规定。” 江明浩对马剑的态度很满意。 江明浩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和人勾心斗角上，能够一点就通的合作伙伴，合作起来身心舒畅，也事半功倍。 “二哥，我已经让石队长回头亲自送一车黄瓜到粮食所，你按照之前我们设置好的兑换比例，将这些黄瓜全都兑换成粮食，至于是换粗粮还是细粮你跟石队长商量就行，这个事我已经跟上头报备过了，你尽管做就行。” 陈军点点头。 就是江明浩后面不解释这句话，他也会按照江明浩说的干。 江明浩就是他的伯乐，士为知己者死，这是他一早就为自己立下的誓约。 “除了黄瓜，洋柿子很快也可以采摘，采摘量不会比黄瓜少，如此庞大的数量光靠我们之前说的这几个渠道是远远不够的，所以......” “需要公社这边做什么，你尽管安排！” 看到江明浩把视线调转到自己身上，马剑赶紧主动开口。 其实马剑现在的内心是乱的不行的，脑袋也乱嗡嗡的。 主要是他偷摸着在心里算了笔帐，即使黄瓜的定价不像江明浩说的这样高，一块钱一斤，那一天进账也一万块，加上洋柿子，那就是两万块，三个生产队一天的产值就这么多，那一个月呢，六七十万....... 六七十万啊！ 马剑接触过最大的数字从来没有超过四位数，这种政绩，哪个公社书记敢想？ 第632章 震撼和温存 “还是需要人。” 现在这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报纸也没有招聘会，江明浩想要直接锁定合适的人才很难，所以，这方面的事情只能让公社牵头来办。 “需要什么人？” 听到是让自己出力，马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没办法，公社穷啊，下决心帮着消化一部分黄瓜都是他咬着牙各方面算计节省压缩经费才勉强做出的决定。 “年轻的，不怕出公差，有口才，擅长吃喝玩乐的都可以。” 对于前几个要求马剑能理解，但是听到江明浩说擅长吃喝玩乐的，马剑微微皱皱眉。 现在大家伙连肚子都填不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吃喝玩乐的，那能是啥正经人吗？ 但马剑不愧是能得到江明浩夸赞的，尽管心里不解，也没多说别的，反正他就按着江明浩的意思办呗，江明浩做事看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着四六，可事实证明，最后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有用的，而且大作用。 “我这两天会给省里打个电话，寻求一下支持，既然是全省的农业改革，那省里多少也要出些力气。” 马剑暗地里咋舌。 瞅瞅人家，说给省里打电话就像是给家里的三姑母六大舅打电话似的，而且让省里提供支持，说的也是理直气壮。 想想自己跟上头寻求支持的时候，都是低声下气，大气不敢喘，一天早晚蹲领导门口，各种说小话，说困难说难处，就差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就这样，也不一定能寻求到支持。 这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我也会跟京市的一些朋友联系一下，两万斤的蔬菜看着多，四处分一分，只会少不会多。” 这个事江明浩早就盘算过了，既然曲文钟那些人那么看重他手里的东西，这么看重他这个人，那么表示一下诚意总是应该的吧！ 而且京市毕竟是全国的中心城市，经济是最好的，或许在其他地方普通老百姓甚至工人阶级没能力经常购买新鲜蔬菜，但京市不一样，天子脚下，有权有势的人扎堆，而且是罕见的新鲜蔬菜，怕是不等他把东西运到京市就被内部消化干净了。 马剑紧了紧嗓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富贵和陈军，发现两个人面色都很平静，似乎对这个事一点不意外，他也不好表现出来。 但马剑的心却已经被震的外焦里嫩了。 京市啊，那是一般人能够得上的吗？ 两万斤的蔬菜，四处分一分，只会少不会多......瞅瞅，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嘛，不对，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般人说这话，都容易闪舌头。 来之前马剑还有点小得意，能拉到一个客户，还能消化七八百斤，这数字他是很激动的，可现在，马剑只恨不得自己刚才没提这个茬。 再想到他那个党校同志跟他说这话时那高傲的脸色，马剑顿时觉得心头涌上几分快意。 真是的，觉得自己多能耐，消化七八百斤黄瓜，还得先欠着钱，嘚瑟什么，人家小江不仅能让省里出面还能够得上京市里的人物。 因为江明浩的这些安排，原本互相商量的局面最后变成了任务分配，关键在场的人都对被分配任务这个事毫无意见，甚至翘首以待。 三人交流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每个人都领了任务。 江明浩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睡了。 盖新房的时候，专门给两个孩子都各自留了房间，只是因为江月年纪还小，又黏着艳红，暂时两个人还睡在一张床上。 苏美秀还没睡，到了孕后期，她的困倦感少了很多，加上这是在新房住的第一晚，心情多少有些激动，所以迟迟没睡。 “俺去给你倒洗脚水！” 看到江明浩回来，苏美秀要下地去给江明浩倒水洗脚。 “我的亲亲老婆，要倒洗脚水也是我给你倒啊，你赶紧到炕上躺好，乖！” 江明浩赶紧拦住江明浩，说完还不忘在苏美秀的头顶亲了一下，语气亲昵的像是哄小孩子，苏美秀心里甜滋滋的。 这日子咋就这么好呢！ 每天都跟做梦似的。 倒好了水，江明浩先给苏美秀洗了脚，然后才自己洗。 苏美秀靠在炕墙上，看着江明浩，眼睛里好像灌了糖霜，每一道视线都甜的拉丝。 “老婆，你这么看着为夫，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切！谁看你了，俺看日历牌呢！” 苏美秀嘟起嘴巴，撒娇的样子娇憨可爱。 江明浩嘴角带笑，脑海里却忽然想起来今天马剑当着周文娣说出的那些话。 这世道对女子诸多束缚，苛刻异常，流言如刀，虽看不到刀刃，却锋利无比，很多女人就是被这些无形的刀生生的杀死，割的体无完肤。 前世里，他毅然决然的抛弃苏美秀，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该经受怎样的痛苦和折磨，说是病死的，其实是死于他的冷酷自私，是死于这世道对女人的疯狂打压。 “明浩？” 看到江明浩忽然严肃下来的神色，苏美秀轻叫了一声。 “老婆，日后我若是有负于你，必不得好死！” “你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啊？呸呸呸！” 苏美秀白了江明浩一眼。 她现在是完全的相信江明浩对她的爱，她不相信江明浩会辜负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去年江明浩就签了离婚证明离开了，她又不傻，江明浩爱不爱她，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好，呸呸呸，亲亲老婆，新房第一天，咱们是不是要搞点特别的活动庆祝庆祝啊？” 收拾完东西，江明浩关了门，笑眯眯的搂住苏美秀。 “什么活动啊？” 苏美秀眨巴着大眼睛装傻。 “当然是有助于你和我身心快乐的活动呗，比如这样.......这样.......” 如今的苏美秀敏感的就像是一枚剥了壳的鸡蛋，江明浩轻微的一个触碰，就让苏美秀的身上快速的燃起一团火苗，熊熊燃烧起来。 月色西沉。 鸟雀无声。 只余香汗淋漓，只余原始的碰撞和悸动。 第二天，苏美秀日上三竿才起床，到底是月份大了，即使江明浩为了照顾她收敛了不少，但还是让她多少有些疲累，只是身体的疲累却不上心头氤氲的甜蜜。 新房，窗明几净，阳光从玻璃窗洒落进来，竟是比往日的光线都要明亮许多。 “明浩，明浩！” 就在苏美秀沐浴在阳光中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院门口传进来。 第633章 蛤蟆有毒 “明浩，看看俺给你带啥来了？” 还没见到江明浩，苏春旺的大嗓门就嚎了起来。 “春旺来了？明浩在屋里洗脸呢，你直接进屋吧！” 崔兰花在院里鼓捣土坷垃，姑爷说了，上头的政策已经彻底放开了，老百姓想种啥养啥，只要不影响集体的利益，可以随便摆弄，崔兰花当然不会白瞎这么好的机会，还没正式搬过来的时候，崔兰花就已经把院子规划好了。 此时她正在摆弄的就是准备种小葱的地，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但崔兰花还是想试试。 “婶子，你这是干啥呢？” “鼓捣鼓捣院子，好好拾掇拾掇......” 呱呱呱...... “啥玩应叫唤呢？” 崔兰花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几声蛤蟆的叫声，连忙四下张望，也没见院子里啥时候有蛤蟆出没啊！ “嘿嘿，婶子，是俺带来的林蛙。” 苏春旺嘿嘿一笑，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捧出个罐头瓶子，里头有两只正在蹦跶叫唤的林蛙。 “你这孩子，咋总喜欢把东西往衣服里塞啊？” 崔兰花心道这个苏春旺也是个脑袋转不动的，上回把一大捆卷柏塞衣服里，大家伙见了都以为这孩子肚子里长了瘤子，现在又把罐头瓶子塞里，这东西在尖山咀也不算是啥金贵的，用手捧着不行？ “嘿嘿，俺是怕他们冻着，婶子，那俺先进屋了啊！” 对于崔兰花的话苏春旺一点没往心里去，现在他可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宝贝林蛙，别说是塞到衣服里，如果有必要的话让他用嘴含着都没问题。 “明浩，你瞅瞅俺带过来的林蛙！” 屋里，江明浩刚刚洗漱完，正在给江月洗手，这孩子一大早跟着艳红俩人去炕洞里掏烧鸡蛋，小手黑的跟煤球似的。 “春旺叔，你咋抓蛤蟆啊？俺听说蛤蟆有毒，要是被咬一口，人就变成大蛤蟆了！” 看着苏春旺手里的罐头瓶子，江月皱着小眉头说道。 “哈哈，小丫头，这哪是蛤蟆，这是林蛙，浑身都是宝，回头叔给你抓几只烤了，保管香的你吃了一回就想下一回。” “俺才不吃蛤蟆呢，俺长这么俊，可不想变成大蛤蟆！” 闻言赶紧摆摆小手，生怕苏春旺真的要把罐子里的蛤蟆烤了给自己吃。 恐惧的小眼神把苏春旺和江明浩都逗笑了。 “好了，去找姐姐玩吧，爸爸跟春旺叔说几句话。” 江月一溜烟的跑了，一边跑一边喊艳红千万不要吃蛤蟆。 “这是已经产了卵的林蛙？” “诶呀，明浩啊，你这眼睛也太毒了，这都被你给看出来了，俺这还想跟你卖卖关子呢，你一点机会也不给俺啊！” 苏春旺摸摸鼻子。 “你这段时间一直搞的不就是这个嘛，这么说产的卵成活率也过关了？” “可不嘛，之前林蛙一产卵就死，产下的卵也都活不下来，这回俺弄的这几十只林蛙，产卵之后就死了七八只，剩下的都活蹦乱跳的，你是没看着，沟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林蛙卵，俺下去检查了一下，活了至少七八成，放以前俺简直不敢想啊！” 苏春旺这段时间连家都没回，就在河沟子旁边搭了个窝棚，日夜守着河沟子，一是盯着这些林蛙产卵，二也是怕有心术不正的社员去偷林蛙或者搞破坏，这是他的老婆本，谁也不能动。 “林蛙养殖过了繁殖这关，算是成功了一多半，但是在林蛙成为成蛙之前还是不能大意，一定要保证水质和他们生活的环境，否则一样养不活。” “嗯嗯嗯，俺想好了，林蛙没彻底长成之前俺肯定不回家了，天天盯着，俺弄了个小本本，把这段时间俺注意到的事都记上了，你之前不是跟俺说，俺要是成功了，就带着俺挣大钱嘛，真想挣大钱肯定是要带着咱们生产队的老少爷们一起，俺就提前做个准备，记的这些东西应该能有用。” “行啊，春旺哥，你最近这段时间思想觉悟高了不少，想法也开阔多了，你放心，只要你这边的第一批林蛙能顺利出栏，我保证让你挣大钱，而且不仅如此，还要让你成为咱们公社、咱们县甚至白沙市、云省、全国的养蛙大王。” 江明浩对苏春旺的这番表现是真的很满意。 之前苏春旺眼界不大，格局打不开，想的事都是立足在自己的蝇头小利上，甚至让江明浩一度起过跟他断绝合作的念头，没想到苏春旺真能做到吃一堑长一智，而且成长这么迅速，这个结果真的出乎江明浩的意料。 “俺得珍惜这个机会啊，上次俺干了糊涂事，明浩你没跟俺计较，还给俺了别的挣钱的道，俺要是再不好好干，那就不是东西了！” 苏春旺挠挠头说道。 “你好好干吧，卷柏那边要是忙不过来我安排......” “收卷柏这事俺眼下还能忙得过来，说实话，之前俺挣的那些钱，都给俺哥拿去了，虽然养殖林蛙靠天靠地，可俺这段时间也看书了，虽然这些都是老天爷给的，可有时候要是保证水质好土地好，偶尔也需要人为去净化，这个钱不便宜，林蛙既然是俺要养的，那这个钱俺不能双手朝上跟你要啊，所以现在能忙过来，俺想借着收卷柏再攒点钱。” 闻言，江明浩对苏春旺算是彻彻底底的刮目相看了。 “行，那你就好好干吧，这边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江明浩前世里该享受的富贵他都已经享受过了，一身皮囊，不管当时多舒坦，过后内心的空虚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重生后他的第一追求并不是和前世一样疯狂的追逐财富，他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个时代，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俺还真有事想求你嘞！” 苏春旺倒是没让江明浩这句话落地，嘿嘿一笑，露出一嘴有些发黄的牙。 “这种地种菜的都有专门的人帮着弄，俺瞅着眼热的很，俺虽然也看书了，可毕竟没啥大学问，有的地方根本看不明白，俺就合计着，你能不能换帮着给俺也找个这方面的人。” 通过这一年的接触，苏春旺也清楚江明浩的性格，所以也没吞吞吐吐，直接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江明浩微微皱眉。 这个小小的表情让苏春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第634章 把手伸到了京市 “明浩，是不是很为难，如果很为难的话那就算了。” “不是为难，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太少，我先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放心吧，我肯定会给你找到合适的人。” “哎！”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苏春旺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高兴。 “那俺先回去了，俺娘在河沟子那替俺盯着呢，俺怕她盯不住。” 江明浩点点头，眼瞅着苏春旺把罐头瓶子重新小心翼翼的放回怀里，抿着嘴摇摇头。 这个苏春旺还真是个多面体，有时候精明有时候憨傻有时候思维转动飞快有时候又像脑袋缺根筋...... 江明浩收拾了一下，先去了大队部。 “曲院长吗？” 接到江明浩电话的曲文钟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头又浮现出一丝惊喜。 “小江啊，真没想到能接到你的电话，吡喹酮的手续已经要走完了，我正想着有时间联系你呢！” 曲文钟在跟江明浩示好。 回到京市后，曲文钟去见了老师许仕，把江明浩研制出了吡喹酮的事跟许仕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也说了他个人对江明浩这个人的看法。 老师让他跟江明浩一定要交好，现在已经不是中医药时代了，西药进军国内，必将会掀起一场中西医的大对决，而且老师推断，这场对决，大概率西医会占据上风。 他们许仕系一脉都是传统医学出身，虽然也有不少后面转而进入西医院，学习西医，但传统医学的理念早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推翻重新接纳西医，不是绝对不能，而是难度太大，而且他们这一脉的嫡系最年轻的也已经四十多岁，想要在西医上有什么建树很难。 但江明浩既然仅凭一己之力，就能研制出国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一年有余都没有结果的吡喹酮，能力可见一斑，说是天才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如果能为他们许仕系所用，那对许仕系的发展绝对是巨大的助力。 因此，再吡喹酮的手续问题上，曲文钟亲自安排了人盯着，把原本要一两年才能走完的手续，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走的七七八八了，这份明显的示好，曲文钟不信江明浩不知道。 “曲院长心怀宽广，心系病人，我真心敬佩！” 额！ 曲文钟尬笑了一声，他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说，只要江明浩说声谢谢，那就代表他承了这份人情，但江明浩没接这个茬，倒是给他戴了顶高帽。 “呵呵，应该的，医者父母心嘛！” 既然江明浩不接招，曲文钟也不好再就着这个事继续说，也只能咬着牙接了这个话茬。 “小江，那你打电话是......” “曲院长之前也有所了解，我在带头农业改革，现在第一批农改已经有了成果，大量新鲜的黄瓜和洋柿子开始采摘，产量很大，我想着京市那边人口密度大，老百姓的消费能力高，所以想把这些蔬菜运到京市，但我本人目前还不能亲自去京市处理这件事，所以，想问问曲院长，能不能提供帮助？” 曲文钟抓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眼睛朝着走廊来回走动的医护人员看了一眼。 “这个......” 其实这个忙曲文钟不是不能帮，他在京市的人脉不能说遍地都是，但也绝对能说得上庞大，江明浩让他帮的这个忙也不算难，只是江明浩之前岔开了他的话头，没接他的话茬，让曲文钟心里多少有几分落差，因此没有立刻答复。 “曲院长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曲文钟握着电话的手又紧了紧。 耳边再次响起许仕的话。 “不为难，能帮着老乡们解决些问题是我的荣幸，就是不知道小江对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曲文钟知道他目前还不具备拿捏住江明浩的筹码，既然这个事不算难，他搭把手，即使江明浩嘴上不承情，但事实摆在这，江明浩要想完全不认也不可能。 人情这种东西在不是很为难的情况还是要让别人多欠一些的好，欠的多了，关系自然就纠缠不清了，到那时候，何愁不能让江明浩成为他们许仕系的新秀。 “曲院长只需要帮我问一问，京市的各个医院和机关单位，是不是可以定期采买些黄瓜和洋柿子，我相信以曲院长在京市的影响力，应该会给我带来惊喜的。” 曲文钟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惊喜不敢说，但我这边尽力，有消息了我再联系你！” 放下电话，曲文钟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思虑片刻之后，把医院后勤科的干部找了过来。 交代完自己医院这边之后，曲文钟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曲文钟并没有打算尽全力，这人情他可以循序渐进的来，一点一点的拉长，这样他和江明浩之间的关系也会循序渐进。 这边挂了电话的江明浩，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当然知道曲文钟的意思，他也是故意不接这个话茬，他不是不可以欠曲文钟人情，但不能欠的这么被动，没错，即使欠人情，这个主动权也要在他手里。 紧跟着，江明浩又给王申打了电话。 所有的配件已经全都进了制造厂，因为是半生产半组装，生产效率非常高，按照王申的预计，一周后，第一批车就能交付，电话里，王申的语气透着兴奋。 他干了好几年的汽车生产，以前也干过重工机床的加工，但还没有哪一次的生产像这次这么轻松而且充满激情和期待的。 虽然整车还没交付，但王申却已经感受到了这个车的神奇之处，心里也暗自庆幸，他抓住了这次机会。 江明浩没有催促王申，毕竟是生产车辆，急不得，稳扎稳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冷藏车不到位，黄瓜和西红柿暂时就不能运输到京市，现在白日温度已经不算低，黄瓜和洋柿子都是水分足果皮很薄的蔬菜，没有冷藏条件，脱水、磨损、腐烂的会非常快，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而一周内，三个生产队的黄瓜和洋柿子总的采摘量能达到五万斤，他必须要为这五万斤的黄瓜和洋柿子找到最好的归宿。 江明浩思索片刻，转身出了大队部。 第635章 派任务 “小江啊，你这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我可是快一个多月没见着你了！” 农业局，吴清山看着走进办公室的江明浩说道。 “嗯，的确是忙，吴局呢？不也很忙吗？” 江明浩看了一眼吴清山桌子上堆着的一大堆文件，笑着说道。 他多少听到点风声，南方那边政策已经开始放松，但是北方向来谨慎，各种政策的落实相对滞后，为了探索这些政策对北方是否适用，上头下了不少文件，有调查意见的，又要求做定点测验的，有要求组织相关干部去南方实地考察的。 不仅是农业局，现在全市各个机关单位，情况应该都差不多。 “是啊，过来坐，我这正好有罐花茶，听说是桂花茶，甜滋滋的，应该就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 吴清山起身给江明浩泡茶。 “小江啊，大棚里的那些菜该长成了吧？” “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跟吴局说这个事的。” 吴清山拿着水壶的手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看来是好事啊！” 吴清山这段时间一直都关注着蔬菜大棚，虽然自己没亲自去，但他下面的人帮他盯着呢，上次跟他汇报是一周前，听说大约再有十天八天的就能采摘。 “嗯，昨天团山子生产队已经采摘了。” “是吗？好啊，这真是好事，都说改革难改革难，没想到咱们白沙市这改革头一遭就成功了，小江你功不可没啊！” 吴清山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想当初，他刚知道陈云军让江明浩这么个没背景没实力还年纪轻轻的人负责农改，他心里是不服气的，甚至做好了甩锅或者收拾烂摊子的准备，没想到啊没想到。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哦？怎么？产量不行？” “不是，产量很高，蔬菜的品质和口感都很好。” “那你这是......” 吴清山之前没有实操过这个东西，而且以前都是计划经济，农民收了粮直接按规定往上交公粮就行，农业局的职能像是个摆设，只是遇到干旱洪涝这种极端气候的时候帮着各个生产队做些指导工作。 “按照两个技术员的预计和这次的采摘量，未来四十天，三个生产队的黄瓜和洋柿子采摘量差不多每天一万斤。” 多......多少？ 吴清山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完全被这个数字给震着了，连杯子倒满了水都没注意，直到手指头被热水烫着，吴清山才回过神来。 “你刚才说一万斤，每天？” “嗯。” 吴清山把杯子放下，扯过块抹布擦手，心却久久难以平静。 每天一万斤这是啥概念？ 他想过蔬菜大棚会丰收，产量会比普通露天种植的高，可没想到会高这么多啊，这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那......那那那.......这每天一万斤怎么消化啊？” “这就是我来找吴局的目的。” 吴清山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事江明浩来找他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他一时间也是毫无头绪啊，他这个农业局局长没涉猎过这个啊！ “小江啊，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这个事从头到尾我这个农业局局长参与的太少，但我不怕你笑话，这个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从哪帮起，要不你直接安排？” 其实，之前吴清山对江明浩多少是有些意见的，毕竟江明浩有些时候锋芒毕露，他这个农业局长在江明浩跟前没有发挥余地不说，有时候还要避其锋芒，放低姿态。 吴清山不觉得自己对江明浩有意见有问题，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自省，他倒是释然了，有才华的人哪个不是满身傲骨，而且江明浩的态度并非是针对他，他捋了捋这些事，也不得不承认，江明浩只是不喜欢兜来兜去，他就事论事，一切都是围绕着事情本身，最重要的事，这件事他出力不多，受益却不少，白沙市的老百姓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他吴清山还别扭个啥劲呢？ “安排算不上，实不相瞒，我已经跟海市那边联系过了，还有京市那边，我也联系完了，虽然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报上来能够消化多少蔬菜，但我估计光是京市一天消耗五千斤应该是没问题的，春城市我也有安排，这些地方七七八八的加在一起，消耗掉八千斤问题不大，但京市距离远，我安排的运输车辆最快要一周后到位，所以这一周内，吴局长需要帮忙消化掉五到六千斤。 等到运输车辆就位后，咱们白沙的消耗任务就没有那么重了，每天消化掉一千五百斤左右就足够了，眼下的难点是最近这一周的量，而且，我定了规定，必须要先付钱再送菜。” 既然吴清山这么真诚的表了态，江明浩也没必要客气。 这个事吴清山从头到尾出力并不算多，农改成功，吴清山的位置向上走是必然的，这么大的好处摆在这，吴清山多出点力气也是应该的。 吴清山嘴里发苦。 他主观上是真想帮的，可是五六千斤的黄瓜和洋柿子，那得怎么消化啊？ 就是让他们农业局的食堂一天三顿的吃黄瓜，最多也就三四十斤，而且之前小江就说过，一斤黄瓜要卖两块钱，三四十斤黄瓜就六七十块钱，现在他们局里食堂的餐标每人每天还不足一块钱，这超出的部分他总不能自己掏腰包补啊！ “小江啊，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你放心说，这个事是目前整个农业局的头等大事，只要你说出来，我吴清山保证配合。” 吴清山看着江明浩脸上云淡风轻，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不由得开口说道。 “第一个办法，让整个白石县所有公社的粮食所都开放用粮换黄瓜洋柿子的窗口，多了不说，每个粮食所最起码能消耗两百斤，白石县一共有三十几个公社，光是这一个办法，就能消化掉所有的量。” 吴清山闻言点了点头，用粮换蔬菜这个政策江明浩早在建造蔬菜大棚的时候就已经跟上面审批过了，只不过当时说的是以白山公社先做试验点，试验可行之后再全面推广，但他要求所有粮食所都放开这个窗口，其实问题也不大。 问题只要不集中，哪怕发生特殊情况，也不至于太难收场。 但总归是有风险，所以，吴清山想听听其他办法。 第636章 要追加投资 “第二个办法就是吴局长心里想的那样，全市的各个机关单位共同分担消化，至于协调工作怎么做，就要辛苦吴局了！” 吴清山摸了摸袖口上已经有些褪色的纽扣。 这个活计他是肯定推不出去了，他也不能推，否则江明浩翻脸，吃亏的也是他，但是各个办法到底选择哪一个，吴清山也在心里快速的思索着。 第一种算是他职责内，他只要直接发通知，各个粮食所就能立刻响应，完成江明浩说的目标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但存在潜在的风险，上头下发的文件并没有把这个内容写进任命书里，真要出了问题，他这个农业局长依旧是要跟着担风险的； 第二种倒是解决了潜在风险，可想让各个机关单位一起分担消化，一是耗费的时间长，二是要消耗大量的人情，他吴清山在农业局待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没怎么欠过什么大的人情。 “小江啊，说实话，这个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你给我点时间，中不？” 吴清山还是没办法立刻做出决定。 “嗯，可以，但是明天就要开始采摘了，光是团山子生产队就能采摘下来5500斤黄瓜，所以时间紧迫。” “我下午就给你答复！” 吴清山也知道这个事急，所以也不敢往后拖太久。 “那就辛苦吴局了，那我先回去，吴局这边有了决定直接给我打电话。” 江明浩把生产队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递给了吴清山。 “哎呀，生产队装了电话？这可太好了，这样以后沟通工作方便多了。” 其实吴清山知道生产队装了电话，装电话那天小舅子就告诉他了，他本来以为江明浩会第一时间把号码告诉他呢，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到今天。 江明浩离开后，吴清山点着了一根烟。 吴清山不是个喜好烟酒的人，虽然办公室里有烟，但他一年到头也抽不上两根，即使现在点燃了烟，他也并没有抽，只是用手指夹着烟，看着烟雾飘散，像是被打散的思绪。 “小江？” 离开农业局之后，江明浩去找了白海刚。 要说白海刚也是够倒霉的，自从过年的时候病倒了，就像是被痨鬼上了身，不管是吃了多少药打了多少针，就是不见好。 江明浩分析，有可能白海刚有严重的水土过敏反应，这种人并不多，一般的人即使有水土不服的情况顶天就是腹泻一类，而且调整一段时间情况就会好转，但白海刚的情况属于特例，所以，江明浩让白海刚回深市调养了一段时间，直到前天，调养的差不多的白海刚才回白沙。 毕竟蔬菜大棚白海刚是大股东，如今马上要验收成果，别说白海刚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就是爬白海刚也得爬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去找江明浩，江明浩倒是先过来了。 “白总，看着气色不错，看来还是深市的水土养人啊！” “嗨，啥养人不养人的，就是岁数大了，身体各个零部件都不好使了，年轻的时候也是全国各地的跑，真就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人啊，不服老不行喽！” 白海刚说的是实话，进入五十岁这个关口，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状况飞转直下，衰老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降临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等下听了好消息，白总这里里外外就都舒服了！” 白海刚闻言正了正身子，好消息啊，谁不爱听啊！ “昨天团山子生产队黄瓜第一次采摘，就摘了将近五千斤。” 白海刚听罢激动的一哆嗦，眉毛上扬起来。 “这么多？” 五千斤啊，一个生产队，这真是大大的出乎白海刚的意料。 “嗯，而且之后的一个月应该都能保证在这个数量。” 哎呀呀！ 江明浩说的不错，白海刚此刻真的是由里到外的觉得通透畅快。 其实他这身体沉疴难愈和心情也有不小的关系，他可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在了蔬菜大棚上面，一日不见回头钱他的心就得悬着，精神总是这么紧绷着，换了谁都吃不消。 “那......那销路呢？” 白海刚之前也是倒腾黑货的，想到的第一个就是销路，他之前之所以会在黑仓里压了那么多东西，就是本来的销路断了，但他的那些东西不管怎么说可以压在库里，但这些青菜可不行。 “我这两天已经基本把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但销路这东西肯定是越多越好，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个销路会突然出现意外，特别我们手里的还是青菜，这一点就更重要了。” “小江，那你的意思是.......” 白海刚和吴清山不一样，吴清山一辈子都是在体制里，没涉足过市场经济，对这些东西根本不了解，白海刚却是个倒腾了将近二十年黑货的老江湖，江明浩一张嘴他就知道江明浩说的东西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些。 “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提前部署后面的发展路径。” 提前布局，说白了就是还要继续投钱。 白海刚的心脏有些抽抽。 他这一分回头钱还没拿着呢，江明浩就要他把钱拿出来？ “现在，三个生产队的蔬菜大棚就算是成功了，所以明天，整个白石县甚至白沙市以外的生产队也会推进蔬菜大棚的种植，到时候收获的青菜数量就不是几千上万斤，而是几十万斤，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如果市场没办法及时消化这些怎么办。” 白海刚看着江明浩，没回答，他知道江明浩说的是对的，顾虑的东西也是切实存在的。 “还有一点，这次白总从深市回来，应该也感受到了，国家已经加大了政策放开的进度，我预计最多两年后，北方的政策也会彻底放开，集体计划性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刚开始的时候老百姓们或许反应不过来，但很快，我们做的这些东西就会被模仿和学习，竞争一旦产生，蔬菜大棚的经济效益就会大打折扣，我们要赚钱，就要抢在这个局面到来之前部署好市场，部署的主要内容就是不能只卖青菜。” 白海刚听的有些懵，虽然他的确是看到了深市这几个月的巨大变化，但他和江明浩不一样，江明浩的眼光是远在这个时代之上的，所以对于任何事情都能看的透彻想的明白，白海刚却没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捋清楚这些东西，就是捋的清楚，他也没办法理解。 从五几年开始，国家的政策就是如此，即便有变动，也都是在大的框架内，现在江明浩说这个施行了几十年的政策要全部被推翻，白海刚不相信。 第637章 时代的鸿沟 “白总是觉得我说的这些不可能？” 江明浩当然看出了白海刚眼底的质疑，他觉得很正常，毕竟能够跳出时代的限制看未来，这样的人一定是凤毛麟角的，如果他不是活过一世，可能在这方面的敏锐度还比不上白海刚。 “不能说是不可能，只是我觉得即便政策松动或者变化，至少也需要十来年的时间，未雨绸缪是好事，但是小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怕我们把摊子铺的太大，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会血本无归啊！” 白海刚是真的觉得心里没底。 如果他现在已经赚到钱了，那让他拿出一部分来追加投资，他应该是能够接受的，可是现在，那么多钱砸进去，他连个钢镚都还没看到呢！ “白总的顾虑我能理解，我跟白总说这些，也不是逼着白总做决定，就是让白总有个心理准备，毕竟我和白总之间也是有合作协议在的。” 白海刚的腿有点抽筋，他赶紧抖落了两下，一边用手给腿肚子按压，一边琢磨江明浩的话。 江明浩忽然提起合作协议是什么意思？ 是想逼着他按照江明浩安排的路走，还是暗示对他的这个合作对象不满意？ “提前布局这个事我是一定要做的，我之所以提前这么长时间告诉白总，也是希望白总有充分的考虑时间，但绝对没有胁迫的意思，合作协议上怎么规定的，我们就怎么来，只是如果白总不打算参与后面的合作，那后面的利润分成也和白总没有关系。” 江明浩是个很能豁得出面子来的人。 他很少为人情所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前世一步步的从一个普通人成为手掌一个商业帝国的成功人士。 特别是合作这件事，江明浩自己本身就有足够的能力，他现在跟白海刚说，只是不想以后赚钱的时候，白海刚对此心存不满，选择权他给了，至于白海刚怎么选择，那是白海刚的事。 白海刚的思绪被打断，对于江明浩的态度，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做生意能够这样开诚布公肯定是好事。 “到底要布什么样的局，你能先跟我说说吗？” 白海刚虽然心疼钱，担心血本无归，但他也看重利益，当时答应跟江明浩合作蔬菜大棚的时候，他心里就是没底的，也是做好了血本无归的准备的，可是现在，蔬菜大棚不是已经大丰收了嘛，这证明江明浩的能力是没问题的。 富贵险中求，白海刚要是没有这个魄力，也不会走上走私的路。 “很简单，蔬菜生意的特殊性摆在这，不耐储存不耐运输，季节限制也大，我们想要摆脱这几种束缚，就要想办法改变蔬菜的这些属性，做新鲜蔬菜的深加工。” 深加工？ 虽然江明浩没有遮掩，跟白海刚说了实话，但白海刚却不懂。 蔬菜就是蔬菜，这东西还怎么加工？ 难道做成蔬菜罐头？ 但他活这么大岁数，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还没听说过能把蔬菜做成罐头的呢！ “蔬菜能做的深加工很多，绿叶菜可以做风干蔬菜，酱菜，土豆、萝卜这些根茎类的菜可以做薯片、淀粉、粉条等等，深加工过后的东西，不仅能够长久保存，也能够经得起长途运输，最重要的是，这些深加工的东西，短期内没有人有能力跟风，而且这些深加工过后的蔬菜身价会增长数倍。” 白海刚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什么叫薯片他不明白，也没见过风干的蔬菜，但光是听着，就已经很厉害了。 如果江明浩说的这些是真的能够做出来的，一定是能赚钱的，而且是赚大钱。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白总可以慢慢考虑，如果白总觉得深加工可以继续合作的话，那我们就要着手准备，深加工不比扣大棚，需要提前准备的事项很多，还有，投入也会更大。” 江明浩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到底白海刚有没有赚大钱的命，就看白海刚有没有这个眼光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其实，江明浩还是希望白海刚能够答应继续合作的，有个相对熟识的人做搭档，总好过随便出去找个什么人。 “小......小江，你能不能大概给我个数？就是......现在蔬菜已经采摘了，我一天能拿到手的钱有多少？” 白海刚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不知道是害怕自己拿到手的钱太多还是太少。 “步入正轨后大约每天两三千。” 蔬菜每天的流水大概能在两万左右，但是这部分收入包含三个生产队的收入，也包含给粮食所送过去的份额，所以分下来，属于白海刚的部分就是两三千。 两......两三千？ 白海刚脑袋瞬间有些充血。 他目前砸进去的钱将近十万，按照这个收入，一个月就差不多能回本，而且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付出任何的劳动，方方面面基本上都是江明浩在忙碌，说他是白拿这部分收益其实都不为过。 在他的预想里，在不亏本的前提下，两到三年能回本就可以了，却怎么都没想到........ “那后续的投入呢？” “这个数字我还没做统计，应该在四十万左右吧！” 江明浩故意往高说了一些，因为这个过程中但凡有一个环节进展的不顺利，投入就会向上涨，投资嘛，资金肯定是宜多不宜少。 四十万....... 这个数字超出了白海刚的预想。 白海刚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个徘徊在赌桌旁边的赌徒，他之前因为运气好赢了不少，但是现在，他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么拿着赢来的筹码潇洒离场，要么就是再博一次。 博赢了，前途无量人生巅峰，博输了，一无所有。 “白总，我还有事，今天就先这样，白总慢慢考虑，明天团山子生产队还会采摘黄瓜，白总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江明浩没有久留。 本来江明浩想问一问于春晓的情况，但想到白海刚和于春晓之间的复杂关系，到底是没问出口。 不管怎么说，对于江明浩来说，于春晓算是他重生后遇到的贵人，没有于春晓，他就赚不到第一桶金，没有这第一桶金就没有现在。 “小江，春晓要生了。” 就在江明浩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传出了白海刚的声音。 第638章 如此报恩 “那真是要恭喜于姐了！那于姐是打算回白沙还是留在深市？” “可能会留在深市吧！” 白海刚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和惆怅。 当初白海刚坚持留在白沙，明面上是为了督促大棚蔬菜的发展，其实未尝不是想离于春晓更近一点，结果，造化弄人。 对此江明浩无感，于春晓当初对白海刚真的是好的掏心掏肺，一个二十岁就跟着白海刚的小姑娘，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爱情，却一直没名没分，看不到未来，甚至于于春晓为了搭救白海刚出了那样的事，白海刚依旧不为所动，换了谁，都会寒心的吧！ 人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伤害的，因为一旦冷了，就不会再回暖。 白海刚以为江明浩会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到江明浩只是嗯了一声就转头离开了。 小院变得极为的冷清。 白海刚咳了两声，走出门口，坐在了门槛上。 院子是租的，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绿色，但他没心情打理，再加上回深市修养，此时院子里那本就少得可怜的绿色也几乎消散无形，只有角落里几棵野草随风抖动，顽强的很。 白海刚想起来于春晓，那是个充满天真和热情的姑娘，倔强又勇敢，他第一次见到于春晓的时候，于春晓正在被几个小混混骚扰，于春晓虽然很瘦弱，但身上像是有一股用不完的力气，她操着一口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深市话，对着那几个小混混破口大骂。 白海刚那时候已经四十岁，也许是于春晓青春靓丽的外形打动了他的心，又也许是于春晓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好像火焰一样的劲头吸引了他，然后他出手救下了于春晓。 从那以后，于春晓就成了他的小尾巴，每天围着她叽叽喳喳。 他是干走私的，虽然赚钱，但见不得光，而且很危险，可于春晓却一点不在意，有时候会自告奋勇的替他跟买家碰头，每次都把事情办的很偏亮。 他舍得给于春晓花钱，他愿意把于春晓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是一只美丽的孔雀，但除此之外，他不想再给于春晓其他的，哪怕那丫头一次一次的暗示他，或撒娇或闹脾气，他都一笑而过。 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让于春晓找个男人嫁了，毕竟他的年纪都可以当于春晓的爹了，可是于春晓不肯，说她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还白钢的身边，他嘴上说着于春晓这是胡闹，心里却多少也是有欢喜的。 可是，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他是算计了于春晓不错，但他的算计并不能对于春晓造成伤害，事实证明他的算计是成功的，即使脱手了黑仓也并没有吃亏，不仅斩断了麻烦还洗白了身份，本来是好事的，于春晓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他呢？ 晴朗的天气，忽然起了一阵风。 风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来回的游走，吹动了门框上不知道哪年贴的早已经褪了色的对联，呼啦啦的响。 白海刚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能不能适应这北方的风和雨。 回到家，还没等江明浩坐稳，周文娣就来了。 今天的周文娣没有戴帽子，尽管头发依旧垂落着，可是在某种程度上，周文娣的心已经慢慢的开始朝人打开。 “周老师......” 不等江明浩说完话，周文娣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周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这样可不行啊！” 从屋里走出来的苏美秀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想要把周文娣扶起来，但她的肚子的很，想弯腰都很困难。 “美秀，我刚从公社回来，马书记亲自到场，让我和杨文虎办了离婚手续，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我这一辈子还有脱离他们家的这一天，我要感谢江知青，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也没有什么高低尊卑，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表达出我心里的感受！美秀，你不用扶我！” 周文娣虽然眼角泛红，但是眼底却闪烁着光亮。 苏美秀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周文娣的长相，她忽然发现，周文娣长的真的很好看，巴掌大的小脸，眉毛淡淡的如同弯月，一看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命运怎么会这么悲惨啊？ “江知青，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我知道江知青并不需要，但我还是要报恩，之前我听人说过，江知青要带着社员们种植中草药，其实我跟着大师傅不仅仅学了正骨，还学了其他的，大师傅手里有很多药效非常的方子，我把这些方子都整理出来了，希望能有用。” 江明浩微微诧异，这真的是意料之外啊！ “行了，周老师，你这谢也谢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回头膝盖进了湿气腿就该疼了！” 苏美秀不懂什么药方不药方，她只觉得周文娣命运凄惨，本人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本身就觉得很亲近，所以看到周文娣把药方给了江明浩，就再次开口让周文娣站起来。 这次，周文娣没再拒绝。 江明浩顺手翻开了药方，看到第一个药方江明浩的心就噗通一下。 麝香正骨膏。 这是仅次于云南白药和红药的外用跌打损伤类药物，也是保密配方，虽然保密程度在外看来并没有云南白药那么夸张，但也不是谁都配的出来的，而且中药不同于西药，但凡有一味药的分量不对，药效都会大打折扣。 而且大约2004年的时候，这个麝香正骨膏忽然从医药市场里消失了，原因至今成谜，江明浩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从周文娣的手里看到这个。 接下来的药方绝大部分都是围绕跌打损伤的，但倒数的三个药方却不是，最后一个是逍遥散。 逍遥丸是种常见药，但很少有人知道，逍遥散的功效远在逍遥丸之上，并且两种药物虽然都冠以逍遥二字，差异却非常大，因为逍遥散的用药更为复杂更为精细，所以和麝香正骨膏一样，都是很少在药品市场能够见到的。 “周老师，你口中的大师傅可有名姓？” 手里能有这种药方的人绝对不应该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 “我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遇见大师傅的，他说自己是个云游的和尚，恰巧云游到我家那边的一个小庙，我跟着大师傅学了五年，这期间大师傅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叫什么，倒是我听别人叫过他襂悟......” 襂悟......襂悟...... 江明浩在口中默念了两遍，脑海中一道白光忽然闪过。 第639章 尬聊 2008年，国家遭逢严重的自然灾害，死伤无数，全国上下万众一心驰援灾区，在庞大的支援队伍中，有个年逾八十的僧人显得尤为特别，老人头发花白，身上的僧袍破旧不堪，他穿梭在断瓦残垣之间，为受了骨伤的人正骨。 他的手法非常厉害，不管多严重的脱臼，他只要动手瞬间复位，遇上严重骨折的伤者，他也用自己独特的手法帮着医护人员做到精准的归位和治疗。 当时好多媒体都想方设法的捕捉这位特殊僧人的踪迹，但这位僧人曾经当着众人的面砸了两个不知分寸干扰治疗的记者的摄影机，网上对此褒贬不一，不管怎么说，这个老僧人在网上的热度放在自媒体时代，是妥妥的热搜。 救灾现场，江明浩也去了，他还远远的见过这个老僧人，一个年逾八旬的人还能有如此勇气和胸襟，江明浩对他的印象自然深刻，所以即使过去多年，他依然记得那个老僧人的法号，就叫襂悟，再联系老僧人的正骨手法，和周文娣口中的这个大师傅肯定就是同一人。 缘分竟然这么奇妙。 江明浩是真的没想到他和老僧人重生一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有了交集。 “周老师，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毕竟这都是你师傅的心血......” 江明浩虽然想发扬光大中医药，也跟许大炮说过要收集那些散落在民间的药方，可这些药方是有主的，如果他拿过来直接用，创造的财富将是非常惊人的。 襂悟一生行善，他不能无偿占用这些东西。 “江知青，大师傅把这些药方交给我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说药方和医术，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就是为了急人所急就是造福百姓，所以他跟我说过，他教给我的正骨手法不能随便滥用，只能用来行善不能作恶。” 听罢这句话，江明浩才明白，为什么周文娣有这么厉害的手法，还能被继母和佟大云一家欺辱，原来是师门有训。 “至于这些药方，大师傅说本就是他从有缘人处得来，那就该用于有缘人，药方是用来救人而不是用来敛财逐名的，如果有一天这些方子能够落在有能力且有正心正念之人的手里，便是上苍的意思，他也无愧于那有缘人无愧于佛祖，江知青，我没有这个能力将这方子发扬光大，但你能，所以，这既是我对江知青的谢意也是替大师傅完成心愿。” 周文娣眼神清明，大师傅并不让她称呼为其师傅，大师傅说师傅师傅都是虚名，他既没有能力为人师更没有本事为人父，他只是借由这具肉身授予了她一些傍身的技能，当她有能力之时，多行善事即可。 周文娣把大师傅的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所以，这些年哪怕被继母欺辱的生不如死，她也未曾用这手法反抗过，如果不是那日杨文彪带人在江知青跟前大放厥词，她也绝对不会出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不过为了感谢襂悟大师的善举，以后每卖出一盒成品药，我们就捐出三分之一的利润用来做善事，并且凡是用这些方子生产出的药物，都用襂悟作为品牌。” 周文娣对此没有反对。 她已多年没有再见过大师傅，但她想，她把这些药方交给江明浩，大师傅应该是满意的。 她亲眼看到了江明浩做的事情，他免费为生产队建学校，而且能够接纳来自公社其他生产队的学生，所有的学生都免费，这世上的有钱人很多，但是能够如此无私的人却少之又少，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这次的事情让她彻底下了决心。 “周老师，进屋坐吧，你来了生产队这么长时间，俺这因为怀孕，连屋都没怎么出去，还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呢，今儿正好咱们唠唠嗑。” 周文娣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她真的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女人之间闲聊八卦的事对她来说非常的陌生，可是她的手已经被苏美秀抓住，而且苏美秀脸上带着笑，眼睛里都是期待和温热，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周老师，没事的话就陪美秀说说话吧，她在家里也没个伴。”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文娣彻底没办法拒绝了，只能随着苏美秀进了屋。 进了屋，周文娣才算是看清楚了屋里的样子。 玻璃窗明亮的有些耀眼，不仅没有阻拦任何的光线，反而让照射进来的光线更加的明亮，地上铺着的地砖是她以前见都没见过的光滑的石头，每一块都有一米见方，光亮的甚至能照出她的影子。 屋里的家具也是一样，规规整整，被褥簇新，似乎还能闻到新棉花的味道。 这样的环境让周文娣整个人有些拘谨。 “周老师，坐，俺给你倒杯茶。” “美秀，不用不用.......” 周文娣慌忙拒绝，她怎么敢让身怀六甲的孕妇给自己倒茶，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大恩人的妻子。 “哎呀周老师，你就别跟俺客气了，俺是怀孕了也不是残废了，也就是明浩，天天大惊小怪的，咱生产队的妇女们都要生了还在地里刨茬子呢，再说了，俺也不是第一次怀孩子，这一动不动的反而不好，到时候生娃的时候费劲。” 周文娣对此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归知道，让苏美秀给她倒茶水，她就是心里难安啊！ “来，再吃点瓜子，俺一天天的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俩孩子见天的在队里疯跑不着家，爹和娘也都忙着干活，明浩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月里倒是有二十天都不在家，俺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 苏美秀倒了茶之后，又拿出了瓜子和花生，还有一把糖。 这些东西如今在家里都不是稀罕物，只要想吃随时都有，但对周文娣和其他社员来说却不是如此，瓜子花生不是过年的话根本吃不上，饭都吃不饱呢，谁还有钱买零嘴吃？ 糖就更金贵了，糖票本来就少，谁家也舍不得用，就是过年也有人家买不起糖的。 “周老师，俺听说你正骨的手法可厉害呢，那你咋没想着当个正骨的大夫呢？” 周文娣不擅长与人聊天，所以，半晌也没开口说话，苏美秀其实也不是个擅长人际交往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就得石兰一个好朋友，但这段时间被江明浩娇宠在手心，性格多多少少外向了一些，因此短暂的沉默后主动开了口。 第640章 听课 “没有机会，大师傅刚离开没多久，我就......直到现在。” 周文娣中间含在嘴里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苏美秀当然知道。 “对不起啊周老师，俺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俺真是.......” 苏美秀也知道周文娣刚才的话其实是周文娣的伤疤，对于自己无心揭了周文娣的伤疤，心里愧疚不已，慌忙道歉。 “没事，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这事提与不提都是发生过的，更何况现在都过去了。” 周文娣是真的不在意，但苏美秀仍旧觉得愧疚不已，本来就不善言辞，这次就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屋外，江明浩还在翻看周文娣给他的药方子。 马剑安排人从各个生产队招上来的这些个老师，都是能识文断字的，因为只是教小学生，江明浩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按照信息登记表上的记录，周文娣连初中都没读，但她的字却不像是小学生水平。 也不是女孩子的娟秀雅正，而是大开大合，豪迈洒脱。 “好字！” 江明浩不由得赞了一句。 字如其人，从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周文娣这个女人本性是正直刚烈的。 江明浩思忖着，这些药方他要什么时候拿出来用。 他跟白海刚提到的蔬菜深加工，必然是要建厂引进生产线的，加工蔬菜的生产线虽然和制药的生产线不完全一样，但共通的地方也不少，毕竟中药和西药不同，西药需要化学提取或合成，对设备的依赖性很高，但中药就不同了，只要药材的品质好，有合适的配比，药效就能保证。 还有沙棘，他种植沙棘之初的打算就是要做沙棘的深加工，还有林蛙油......如今来看，他倒是可以将这四条线线并到一起。 这样既方便管理，又能最大限度的节约人力物力。 只是这投资的数额....... 江明浩的眼神放在药方上，心思却飞了很远。 如果熟悉江明浩的人就知道，此时江明浩的心里又在算计人了。 没错，江明浩最擅长的是借力打力，这个投资非常大，即使白海刚点了头，他投入的那些资金也远远不够，那还有什么人有这种财力呢？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眼光很挑剔，光有财力还不行，这个人最少要合江明浩的眼缘，否则合作起来吃力，对谁都不好。 江明浩把自己目前能搭上线的人都过了一遍，戴春正已经投了沙棘和苯丙乙胺，预计手里的钱已经所剩不多，再继续追加投资怕是不大可能，沈桥年倒是应该有钱，但江明浩却并不想把沈桥年拉进这个生意里。 沈桥年此人野心大，而且手段黑，虽然之前他靠着一些先知的了解把沈桥年震住了，后面他又的确帮着沈桥年赚了些钱，这才让沈桥年没有展示出什么手段来，可一旦他和沈桥年接触多了，两个人之间被捆绑的越结实，那就会让沈桥年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这个麻烦既然能避免，江明浩肯定不会选择迎头硬上。 剩下的人里，有能力的没财力，有财力的又没这方面的能力。 江明浩不是没往农业局甚至省农业厅打主意，但说实话，江明浩是不愿意跟公家合作的，受约束的厉害，而且政策有变动，他可能就得把这些东西都拱手交出去，还不能说个不字，还有，即使他愿意，他们大概率也拿不出钱来。 种植沙棘和防护网的钱还是让戴春正垫付的。 江明浩一时间没有头绪，便想着出去走走，吹吹风，顺便去学校那边看看。 今天学校已经算是正式开始上课了，只是眼下先是给生产队里的那些小萝卜头们上课，其他学生下周过来报到。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很好，那我来问问你们，这首唐诗是谁写的，有知道的吗？” “俺知道俺知道，是李太白。” “嗯，真聪明，不过稍稍有些不准确，这首唐诗的作者是李白，字太白，是唐朝非常有名的大诗人，你们以后还会学很多很多他写的诗......” 江明浩驻足在校门口。 窗户有两扇是开着的。 教室里，大约三十几个小萝卜头，坐在椅子上，尽管身量没比桌子高多少，但一个个坐的笔直，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前头的黑板看。 给小萝卜头们讲课的是张妍。 张妍平时很少在生产队走动，加上江明浩也常在外奔忙，算起来，这好像是他二次见到张妍。 虽然没了两侧的手臂，但若是不去看她身体两侧空荡荡的袖管，没人能从她温和恬静的面容上看出她是个身有残疾的人。 “江知青.......” 张妍正准备给孩子们继续讲解锄禾日当午这首诗的诗意，余光却扫到了站在窗外的江明浩，张妍的心情立刻有些紧张起来，她一个双臂残疾的人能来到尖山咀当老师，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拿着那么高的工资，这一切都是因为外面站着的这个年轻人，所以，见到江明浩，张妍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江明浩却笑着对张妍摆摆手，然后就离开了。 张妍微微愣神。 “俺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嘞，俺说中不中？” 一个长的矮墩墩圆乎乎的小男孩操着浓重的方言大声的叫道。 “方小军，老师之前告诉过你们，上课发言要先举手，不能随便大喊大叫，这是课堂纪律，记住没？” “记住了！” 孩子们整齐划一的喊道。 张妍的脸上这才绽开一抹笑意，让方小军站起来回答问题。 江明浩的耳边很快又响起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声音就像是插了翅膀的小鸟，从教室里一路飞出学校，传到田间、地头、山顶、河畔，也传到了每一个生产队社员的耳朵里。 生产队的几个老人正坐在村头的大树底下晒太阳，听到这个声音，神色都有些惊愕，他们对这个声音显得很陌生，可很快每一个老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股笑意。 他们生产队这是要扶摇直上了啊！ 他们的后辈，都会识文断字，再也不会像他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困在山沟沟里了。 这一刻，整个尖山咀生产队似乎都被一种近乎于神圣的氛围所笼罩。 江明浩嘴角带笑的出了学校，结果转过头，就看到两个身影蹲在墙根下。 第641章 两个小天才? “爹！” “叔叔！” 蹲在墙根下面的两个小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艳红和江月。 江月的脸上沾了不少灰，看样子是从哪疯玩回来的。 “你们俩在这干什么？听张老师讲课？” 江明浩一把捞起江月，伸手将江月脸上沾的灰土擦掉，又宠溺的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笑着问道。 “俺觉得挺好听的，刚才他们背的那个诗，俺和姐姐也会背了。” 江月挺着小胸脯，一脸的得意。 艳红则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个内秀的孩子，有什么才华都不愿意在人前展示。 “呀，是吗？这么厉害？我不信！” 江明浩故意逗弄江月，他现在和很多男人一样，都有个小毛病，就喜欢把自己的闺女和媳妇逗的吹胡子瞪眼。 “哼，爸爸不相信人，姐姐，我们背给他听，看他还小瞧人不？” 江月气鼓鼓的说道，非要从江明浩的怀里跳下来。 “小月，叔叔逗你玩呢！” 艳红笑笑，她本来就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而且也很聪明，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俺就是要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俺背的对不对？” 江明浩倒是很意外，江月如今还不足三周岁，之前也没接受过任何的启蒙，就在墙根这偷听了一会儿竟然就能把诗背出来？ 他这闺女莫不是个天才吧？ “姐姐，你也背一遍，省得爸爸小瞧我们。” “姐姐就不背了。” “背嘛背嘛！“ 江月拽着艳红的胳膊撒娇，艳红的小脸憋的通红，既不好意思背，又不忍心拒绝江月。 “艳红，既然会背，就背一遍，叔叔也想看看，我们家艳红除了画画厉害，是不是学习能力也很棒。” 江明浩鼓励着艳红。 这孩子性格太内敛了，在家里无所谓，不管艳红怎么样，家里人都会无条件的喜爱和接纳她，但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而且艳红长大成人走入社会的时候，正是世界翻天覆地改变的九十年代，这样的性格，即便不吃亏也绝对没有太大的出路。 他虽然可以保证艳红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可以为艳红买车买房安排好一切，但江明浩深知，一个人的幸福感绝对不仅仅来源于物质的富足，如果没有实现自我价值的能力，这个人就没有灵魂，只是一副行走的躯壳。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江明浩是真的把艳红当成自己孩子的。 艳红虽然还是有些羞涩和胆怯，但是看着江明浩眼睛中满满的鼓励和肯定，艳红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是李白写的，李白，字太白，是唐朝的大诗人......” 艳红虽然羞涩，但是发音很清楚，而且连诗人的基本信息都记住了。 江明浩真是惊讶又惊喜。 “你们真是厉害啊！小月，要不回头你跟着艳红一起上学吧！” 江明浩本来没打算让江月这么小就来上学，毕竟真正属于小孩子的童年就那么几年，他想让江月有个快乐的童年，但现在，看到江月这么有学习天赋，而且对学习也很感兴趣，江明浩也不想固执己见，大不了江月不适应再接回家就是了。 “哇，真的吗？爸爸，俺可以跟姐姐一起上学了？” “嗯。” 江明浩点点头。 江月高兴的跳起来，抓着艳红的手转起了圈。 “姐姐，小月也可以上学了，小月不用跟姐姐分开了，太好了！”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小姐俩，也是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无形之中，江月和艳红之间的感情已经变得非常的深刻，即便是亲姊妹，也未必能这么亲密。 把两个小家伙打发回家后，江明浩沿着生产队的小道一直往西走，很快就走到了敖子山。 赵勇正带着社员们继续修路。 因为上次两个人的交心，赵勇修起路来更加的卖力，原本要修半年的路，如今看来，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修完。 “江知青！” 虽然还没进入盛夏，但赵勇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褂子，露在外头的胳膊黑黝黝的，极为结实，肱二头肌非常的显眼，一身都是结实的腱子肉。 “赵队长，这修路的进度很快啊！” “是啊，俺这不是怕耽误了江知青的大事嘛，地里的活一干完，俺就带着大家伙过来修路了，俺们付出点辛苦，天不亮就来天黑透了再走，大家伙都等着跟江知青过好日子呢！” 江明浩在心里暗笑，赵勇现在倒是长脑子了，这话听着是在捧他，其实是在暗示他，别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真是辛苦大家了，赵队长，大家卖力气干活是好事，但也不能啥也不顾，黑天的时候还是尽量不开工。” 江明浩的确很看重这条路，但却并不着急，当初之所以让赵勇带着敖子沟的社员修这条路，一是想给赵勇个教训，二也是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但要是为此酿出什么工伤事故，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事，这山上大家伙都熟，闭着眼睛都能走上一个来回。” “安全重于山，我不希望这条修好的路沾上社员的血。” 看到赵勇不以为然，江明浩的神色严肃起来。 “这.....中中中，那俺听江知青的，回头就告诉大家伙一声。” 看着江明浩沉了脸，赵勇立刻就服软了。 唉，想当初他赵勇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在整个白山公社都能横着走的主，谁知道会被个小白脸给管的死死的。 说出去都丢人！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江明浩的确是有本事的，他老老实实的听话，那他也好整个敖子沟生产队也好，都能跟着过上好日子，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上尖山咀，但他们吃肉，敖子沟好歹也能跟着喝汤。 要是不听话，刘王庄的赵标就是最好的例子，那老小子不仅被撸了队长，现在在刘王庄过的那才憋屈，当初因为他的缘故，差点让刘王庄的小崽子们不能上学，社员们恨透了他，现在他不当队长了，多的是落井下石的社员。 江明浩没有在敖子山停留太长时间，因为修路是需要砸碎石头再平整的，到处都是烟尘，待一会就觉得口鼻都被呛的难受。 也真是难为了这些社员们，连个口罩都没有，就这么硬挺着干了两个月。 思及此，江明浩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到赵勇拎着大锤，卖力的捶打着一块大石头，碎石飞溅，其他的社员们也没一个偷懒的，都干的热火朝天。 江明浩心道：如果摒弃这些人之前的种种霸道的恶行，这些人倒是可以重用。 第642章 今时不同往日 从敖子山下来，江明浩路过了生产队的集中田。 如今，苞米苗都已经过了腰高，叶片又宽又长，随着风来回摆动，油亮的叶片偶尔会反射出亮光。 不知道是新品种的缘故，还是因为包干到户社员们伺弄的更精心的缘故，整个集中田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尽管距离抽穗还有一段时间，但空气中却似乎能够闻到来自于新鲜玉米的清香。 当然，还有几户没有参与包干到户的集中田，尽管长势也比往年好，但比起这些包干到户的还是差了很多。 尽管江明浩不常在生产队，也听说了那几户之间矛盾摩擦不断。 这就是人心。 之前生产队统一上工统一分配的时候，虽然也不缺偷奸耍滑的人，也不缺对此心存不满的人，但毕竟人数多，每人一双筷子，多清亮的粥也能搅浑，如今，只有几户人家绑定，并且基本都是参与了当初偷盗粮种的人家，脾气秉性本来就差，每天为了谁多干点谁少干点，吵吵嚷嚷，甚至动手都不知道动了几次。 江明浩的眼神平静，这才只是个开始，等到秋收的时候，肯定比现在还要热闹的多。 视线穿过集中田，就是斜坡上的荒田，如今的沙棘长势喜人。 也许是因为这些沙棘本身都是谭树民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质树苗，也许是尖山咀的土质和环境得天独厚，沙棘就像是吸收了天地精华一般，长的飞快，原本最少两三年才会彻底长成成株的沙棘，如今长的竟然和苞米苗不相上下。 远远望去，生机盎然。 望着满眼的绿色，江明浩心情不错，脚步也愈发的轻快。 走到毛沟河河沟子旁边的大深沟，江明浩停下了脚步。 大深沟中，荒草比田里的苞米长的还要更加的葱郁，几乎将整个大深沟都填满了，但江明浩还是一眼看到了深沟中那棵山楂树。 回想他刚重生回来，为了给闺女摘几颗山楂而摔的浑身是伤，不过一年光景，再想起来，竟好像恍如隔世。 如今这棵山楂树，依旧长的结实，花已经落的差不多了，个别的枝头已经能够看出黄豆粒大小的翠绿果实。 如今，他自不会为了几颗山楂而冒险，江月如今小零嘴多的很，恐怕也不会向往这山楂的酸涩，再过两年，也许整个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都不会再对野山楂这样的果子有期待了。 江明浩今天出来，本就是想着吹吹风，整理整理思绪，所以，从毛沟河边走，自然而然要去苏春旺圈出来的养殖林蛙的地方看看。 还没走近，江明浩就听到了呱呱呱的蛙鸣。 这次的蛙鸣，和上次在苏春旺家的院子里听到的蛙鸣全然不同，那次的蛙鸣完全是噪音，就像是一群即将被送上刑场的犯人们的哀嚎和咒怨，听的人心烦意乱。 而此时的蛙鸣，在青山绿水之间，听起来活泼欢快，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之感。 “明浩？” 苏春旺正撅着屁股用石头给大坑垒水坝，今年雨水少，山上流下来的溪水远不及往年，所以，大坑里的水也存不住，但林蛙喜欢潮湿有水的环境，苏春旺就想着人为的把水给囤住，隔一段时间将水坝拆了重新再蓄水，始终保持水质的纯净。 结果一扭头，看到了江明浩，立刻站了起来。 “春旺哥这是在垒水坝？” “可不是嘛，这见天的不下雨，坑里都干了，俺在书上看的，这林蛙最不能缺的就是水，老天爷不给下，俺也不能干等着啊，自力更生呗！” 苏春旺的手上沾满了泥巴，裤腿卷着，腿上也都是泥，虽然人晒的黑了，胡子拉碴的，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比以前好了太多。 “春旺哥这养殖业看来是能成了，我看这些林蛙的状态都不错。” 大坑里的林蛙如今不算少，加上那些还没完全变态成功的小林蛙，如果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怕是要接受不了，可江明浩却知道，这些布满大坑的林蛙，其实就是铺满大坑的钱。 “娘，明浩来了，你之前不还说抓一篓子林蛙给明浩拿回去吃嘛！” 苏春旺刚要顺杆爬小小的嘚瑟一下，正好看到另一个大坑里的母亲邱杏芬露出了头，于是赶紧喊道。 邱杏芬瞪了苏春旺一眼，她那就是那天话赶话的说了这么一嘴，这混小子还记在心上了。 还抓一篓子，这一篓子得值多少钱啊？ 就是抓到公社偷摸去卖，也能卖上几块钱。 “俺喊你爹一声，让他抓。” 但不舍得归不舍得，邱杏芬也不能打儿子的脸，而且她并不是那昧良心的人，他家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因为人家江明浩。 当年的事情，她的确怨怼江明浩，让她白白的背了黑锅，让她外甥女到现在都埋怨她，可有时候静下心来想想，江明浩也只是没有帮忙而已，她姐的死和人家也没有关系。 “不用了婶子，这林蛙好容易养活了，还是留着让它们好好长着，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吃。” 江明浩对邱杏芬是没什么意见的，他当年的做法的确不妥，都说人死为大，邱杏芬让她带个口信，一点不麻烦，只是当年他不屑于留在尖山咀，也不屑于和生产队的任何一个社员深交，说白了他瞧不上这些人。 邱杏芬怨他是可以理解的。 不仅如此，江明浩还很欣赏邱杏芬，这个女人很厉害，苏大林不是个能顶门立户的，懒惰不上进，家里家外的都是邱杏芬忙活，而且这女人脑子很清醒，也有格局，之前包干到户，邱杏芬早早的就签了字。 “哎呀明浩，也不是啥稀罕玩意，你拿回去炖点土豆子，正好给弟妹补补。” 苏春旺坚持。 “等你这边的养殖情况稳定了之后，不用你说，我自己上门来抓，现在这些都是金疙瘩，留着有大用处，你干养殖的，首先数量上就得达标。” “那个......明浩啊，要不你就听春旺的，婶子不多给你抓，抓个二十三十只的，回去吃个新鲜。” 邱杏芬还没有正面跟江明浩这么沟通过，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而且语气也比之前真诚不少。 “哎呀娘，你这觉悟上来了啊，俺还以为你心里还记恨明浩，舍不得呢！” “你个小王八羔子，胡说八道个啥？信不信老娘把你腿打折了？啊？” 邱杏芬被苏春旺的话说的那叫一个尴尬，伸手从地上挖了一块泥疙瘩就朝着苏春旺扔过去。 第643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娘，哎呀娘，你要是把俺打死了，谁给你养老啊？” “呸，还养老？老娘早晚被你个小王八羔子气死，活不到老！” 邱杏芬真是被自己这个憨儿子气死，这种话也能当着人家江明浩的面说？ “别啊娘，你可得长命百岁，因为几只蛤蟆就气死，死的太不划算了啊！” “你还敢说，你个混账，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打老实了！” 邱杏芬说干就干，双手一撑，就从大坑里跳出来，随手抽了根苞米秸秆，冲到苏春旺所在的大坑外头，对着苏春旺就抽下去，把苏春旺抽的鬼哭狼嚎。 这个画面让江明浩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和母亲之间的这种互动，他母亲打他是真的打，就像是解恨泄愤一样恨不得将他活活打死，而不像邱杏芬骂的凶手里的秸秆落下去却根本就没什么力道。 说是打，不如说是在跟儿子沟通感情。 “婶子，春旺哥，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你们这边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去找我！” “哎，明浩，你等等，婶子给你抓几只林蛙.......” 刚才尴尬归尴尬，邱杏芬却也是诚心的想要给江明浩抓些林蛙的。 但是江明浩也是诚心不打算要的，所以背着身对着两人摆摆手，大步离开了。 “瞅瞅，娘，都赖你，你咋那么抠呢！” “呸，去你奶奶个卷的，那是俺抠嘛，那是明浩想给你留着老本，就是俺抓了林蛙上杆子送到明浩家里去，他也不能要，你个憨货！” 身后传来苏春旺母子俩的声音。 江明浩心道，这个邱杏芬真的思维清楚，而且还很会做人，这话分明有一多半是说给他听的，也算是侧面的表达了对江明浩的谢意，由此之后，他和邱杏芬之间的那点恩怨应该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苏春旺看着江明浩的背影，笑的贼兮兮的。 他瞄了一眼自己的老子娘，他娘还真是猴精猴精的，林蛙一只没送出去，好话倒是说的漂亮，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的，他娘对江明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事一直是苏春旺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好了，这根刺被拔出去了。 邱杏芬把手里的秸秆朝着苏春旺一撇，重新回去继续垒水坝，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邱杏芬松了口气，随后嘴角也微微上扬。 说实话，她心里是感激江明浩的。 要是没有这小子，他家春旺这辈子都未必能搞上对象，老大也不可能在城里扎根，他家往后的日子不说没有指望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似的。 这段时间，不少人都来找她打听春旺的情况，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想给春旺介绍对象，她家春旺那是江明浩眼里的大红人，又是管着卷柏的收购，又是养殖林蛙，江明浩说了，这两件事要是做好了，春旺可就是公社养殖林蛙第一人，以后还可能成为全国的养蛙大王。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她邱杏芬不能信，可江明浩说的，那就是真的。 未来的养蛙大王，这婚事她不得好好把把关？ 可不是啥姑娘都能进他们老苏家的门的，她得把眼睛擦亮了，仔仔细细的挑，太子选妃啥样她就啥样。 只是她过往那几年，没少说江明浩的坏话，甚至没少戳人家的后颈骨，让她没头没脑的直接去给个晚辈认错，她是真张不开嘴，好在今天就坡下驴算是把话说开了。 “苏春旺，老娘可告诉你，你得好好跟着明浩干，要是再敢偷摸的整啥幺蛾子，老娘第一个不答应，把你皮掀了！” 苏春旺被老娘这突然的一嗓子整的莫名其妙。 这老太太诶，变脸咋比翻书都快呢，这才跟明浩化干戈为玉帛，转眼就看不上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了？ 这边母子俩斗嘴斗的热闹，另一边江明浩已经走到了大队部。 他要给李国兴去个电话，问问牛纪迟这件事处理的进度。 李国兴没在，电话是韩平接的，但韩平对整件事的进度非常熟悉，毕竟他算是全程参与的。 这次，李国兴没让江明浩失望。 牛纪迟是李国兴亲自带着人在海市下面的一个公社找到的，牛纪迟躲在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家里。 要说还得是牛纪迟的奶奶明辨是非，那么疼爱晚辈的老太太，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半点没拦着李国兴，甚至还拦着自己的儿子不许插手这件事，让派出所处理，啥结果他们都接受。 所以，现在，牛纪迟还在看守所，至于王刚和那个二道贩子也都抓到了，都跟牛纪迟一样在看守所蹲着呢。 厂里这边，都已经按照江明浩的要求，完成了对所有药品的重新登记贴码，目前为止，还是停产状态，就等着把事情都处理清楚了再恢复生产。 “韩主任，你帮我转达李厂长一声，这件事处理的结果很不错，只要仓库那边安置好，就可以恢复生产了。” 听到这话，韩平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之前一直悬着吊着的心也算是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也同时转告李厂长，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嗯嗯嗯，放心吧小江，李厂长这次真是痛定思痛，彻底把整个药厂由里到外的整顿了一番，而且我也会时刻盯着，但凡发现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韩平现在也算是彻底明白了，李国兴这个人吧，自来清高孤傲的很，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江明浩的话好使，比谁的话都好使，连毛局长和王局长的面子李国兴都不一定给，可江明浩的话就好像圣旨，因此，要想不出大事，就要在苗头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给江明浩报信，别的不敢说，告诉小江之后事情至少不会恶化。 “对了小江，张帆已经完全康复了，昨天去医院做了检查，各项指标全都恢复正常了，科室的大夫都惊了，追着问到底是怎么康复的。” 想到张帆告诉他，那些大夫看到结果的时候就跟见了鬼似的样子，韩平就忍不住勾勾嘴角。 可不是跟了见了鬼似的嘛，当时张帆病的就剩一口气了，他一点不怀疑如果他们再晚去一天，就只能看到张帆的尸体了，对于张帆的情况，那些大夫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们才会震惊不已。 “张帆让我给你邮寄了点东西，应该这两天就能到，他说你一定要收下，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表达一下他的感激之情。” 听到这个消息江明浩也很高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明浩提取吡喹酮的初衷虽然不是为了救张帆，可是一个濒死的人被自己救了回来，总归是件好事。 不是吗？ 第644章 许大炮惹的麻烦 挂了电话，江明浩正想离开，电话却响了起来。 “浩子，孟薇她妈出事了.......” 许大炮的声音带着鼻音，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哭过，鼻音很重。 “什么意思？” 江明浩微微皱眉，即使孟薇母亲出事，许大炮连个正经的未来女婿都算不上，哭也轮不到他啊！ “孟薇她妈肚子里长了个瘤子，挺大一个，宁安市的所有大医院都去过了，连京市都去了，都说治不好了，孟薇天天哭，都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天天连饭都吃不下去，我看着心疼啊！” 江明浩心道，敢情许大炮哭不是因为孟薇的母亲，而是心疼自己的女朋友。 “那你打这个电话啥意思？” 江明浩心道，许大炮总不会以为他无所不能，什么药都能研制出来吧？ “我合计你能不能研制出来治这个病的药......” “许大炮，你脑袋是被驴踢了？我什么出身你不知道吗？你当我是药师佛降世，能活死人肉白骨，啥灵丹妙药都能研制出来是不？” 江明浩真是被许大炮这脑回路整的无语。 “你......你不会当着孟薇的面胡说八道了吧？” 江明浩可太了解许大炮了，这就是个嘴上没把门，为了痛快啥话都敢胡咧咧的主，这看到孟薇哭的梨花带雨的，他没准真能说出他江明浩能药到病除的话来。 “我......我没胡说八道，我就说......就说你厉害，都能研制出制肺结核的药，治别的病应该也没啥问题，孟薇她爸说了，要是我真能救了孟薇她妈，绝对不会再拦着我和孟薇搞对象，我.......浩子.......” 江明浩简直被气的头顶冒烟。 这混账小子不仅在孟薇跟前胡说八道，甚至还当着孟薇爸爸的面说这种话，这真是为了搞对象没底线了啊！ 许大炮当然也知道自己这回是有点过了，可那个情况下，孟薇哭的肝肠寸断，连孟薇爸爸那么大个领导干部都当着他的面掉了眼泪，孟薇妈妈之前凶悍的很，可自打得了病，就像是一下子没了魂，躺在病床上，他看的心里莫名其妙的难受。 脑袋一热，就说他有个哥们，很厉害，前段时间刚研制出了能治肺结核的药，不仅如此，还研制出了治血吸虫病的药，说不定也能研制出来治疗孟薇妈妈的特效药。 孟薇是知道江明浩江明浩本事的，她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恳求许大炮给江明浩打电话问问，她不想成为没妈的孩子， 孟薇的爸爸也央求许大炮，一个领导干部，一个之前坚决反对自己女儿和许大炮处对象的父亲，忽然低声下气的央求自己帮忙救救妻子救救孩子妈妈的命，那一刻，许大炮承认，他脑子完全空了，根本就没想过任何后果，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浩子，我知道我这么大包大揽的肯定不对，而且我对天发誓，我说这个话，真不是就为了让他们同意我和孟薇搞对象，那个时候，我脑子一片空，就想着好好一个人，要就这么死了，真的太可惜了。” 许大炮呐呐的解释着。 江明浩的确很生气，这不是花钱买什么东西，他只要拿钱就行，这是人命。 可是这篓子是许大炮捅的，他不能不替许大炮兜着，而且，孟薇也算是他的准弟妹，对许大炮真心实意，如果他真的能帮得上忙的话，也不能袖手旁观。 “浩子，你要是为难的话，就当我没......” “她妈是什么瘤子？病理做过了吗？医院怎么说？” 就在许大炮以为江明浩会拒绝的时候，江明浩忽然开口。 “是子宫肌瘤，做了切片，是良性的，但瘤子太大了，而且已经跟别的器官粘连了，如果要是切除的话宫腔大出血的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五一样，成功的概率太低了，如果要是宫腔大出血，连手术台都下不了，所以大夫的建议是保守治疗，其实就是.......等死......” 江明浩快速的思考了一下。 子宫肌瘤的确是女性的常见妇科疾病，而且也绝大部分都是良性，像孟薇母亲这么复杂的情况并不多见，所以说，现在的关键不是用药，而是找到敢操作手术的高水平的大夫。 “这样吧，你让孟薇不要着急，我这边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能做这种手术的大夫，你抓紧时间把阿姨的病历邮寄给我，有了病历我也好跟人描述病况。” “诶，我这就跟孟薇说......浩子，谢谢你啊！” “少跟我扯这个，下回少给我找点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赶紧去吧！” 挂了电话，江明浩伸手摁了摁额头。 能怎么办，自己的兄弟自己不宠着还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子遭罪吗？ 江明浩认识的大夫还真的不少，而且恰巧各个都是京圈顶尖医院的老大，如果京市的医疗条件都没办法治好孟薇母亲的病，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但江明浩并没有直接联系京市的那几位，而是先给曹中瀚打了电话。 “这个情况.......的确很棘手啊！” 听了江明浩的描述，曹中瀚叹了口气说道。 江明浩皱眉。 他以为不过一个子宫肌瘤，再严重也是有限度的，毕竟是良性的，实在不行的话二次切除，暂缓肌瘤的生长速度就行了，但是听曹中瀚的意思，这个病情远没有他想的这么容易。 “曹院长，那这种情况你觉得还有治疗的可能吗？” 江明浩的情绪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他不认识孟薇的母亲，但她见过孟薇鲜活的样子，他从小缺乏母爱，所以反而对于失去母爱的人更能感同身受，如果孟薇的母亲真的救不活，对孟薇而言绝对是非常大的打击。 “这......小江啊，这位患者的情况的确很复杂，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治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曹院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要能有一丝可能，我都愿意替病人的家属争取一下。” 曹中瀚的意思很明显，这个病即使能治，估计条件也很苛刻，曹中瀚是知道江明浩的能力的，既然知道还要如此顾虑，想来这个条件的难度非同一般。 第645章 再起波澜 电话那边，曹中瀚的声音半晌没有传过来，江明浩没有催，耐心的等着。 “小江，你知道我们的恩师许仕最擅长医治的是什么疾病吗？” 江明浩听到许仕的名字，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许老先生被称为中医圣手，据说对于一些疑难杂症特别是小儿病症最为擅长。” 江明浩从明面上了解到的信息就是这些，许仕属于地位很高，但是文字记录却很少的存在，江明浩分析，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很可能是动荡年代许仕被打压的厉害，远走美丽国，后面即使回到国内，也没再公开露面有关系。 “恩师最擅长的是妇科。” 江明浩愕然。 这个倒是他真的没想到的，江明浩一时间愣了愣。 “只不过，因为一些往事，恩师已经多年不再看诊，更没有再为病患诊治过妇科疾病，甚至于当年我们一位师兄的爱人患病，恩师也只是开了个万用方，也没有亲自出面，所以......小江，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很难了吧？” 江明浩心中了然。 他与许仕远无亲近无故，许仕连对自己学生的爱人都能做到不予诊治，对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怎么可能出面。 但，江明浩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凡事没有争上一争就认输，这不是江明浩的性格。 “曹院长，这件事的确难度不小，但我还是想试一试，不过我还想了解一下，许老先生如今身体健康情况如何？” “恩师善养生，性格平和，健康情况很不错，只是这几年，恩师嫌市区吵闹，已经搬到了京市的郊区，平日不见外人，你要是真的想见的话，我可以先帮你问问恩师如今具体的住址。” 曹中瀚早已经离开京圈，极少回去，最后一次见恩师许仕还是五年前，在许仕的八十寿诞上。 许仕喜静，住的地方没有安装电话，除了一个从乡下找来的保姆，照顾许仕的起居，院子里再无其他人，所以，曹中瀚也已经有五年没有跟恩师联系过。 “那就麻烦曹院长了！” “嗨，你跟我就别客气了，你前前后后帮了我不少忙，那些服用了特效药的肺结核病人，如今有一多半都已经指标转阴了，剩下的情况也都在好转，如今，我曹中瀚在云省的医疗体系里，也算是出了名了！” 曹中瀚说的很中肯。 他既然从江明浩这里得了好处，投桃报李是应该的，的确当不得江明浩的谢。 挂了电话，江明浩坐在板凳上，看着桌子上的电话机出神。 他在脑海里努力的搜索着前世里类似病情的治疗方案，其实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手术这个东西，跟医疗器械是不是先进没有绝对的关系，完全看的是主刀大夫的能力，还有运气。 江明浩倒是可以通过曲文钟、赵波、周涂军、刘军宏等人去找手术水平高的主刀大夫，但他很清楚，即使找到了水平高的主刀大夫，之前说的那个风险依然存在，可许仕是中医圣手，他的治疗手段自然不会是西式的那一套，只要不开刀，那个风险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江明浩思来想去，还是要拼尽全力联系上许仕。 只是想让许仕出山的确不容易，远的不说，许仕已经退隐多年，中医圣手的名声显赫，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这个美誉是可以跟着他进棺材刻在墓碑上的，所以，很多退休的老大夫都不愿意再接诊，谁也不想把一辈子攒的好名声毁了。 而且许仕系根系庞大，遍布京市甚至全国医疗网络，许仕就像是这张巨大网络中心点的一个按钮，只要许仕想做什么，按一下按钮就可以，完全没必要自己出面。 就在江明浩全神贯注的思考如何跟许仕搭上线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陈军。 “二哥，有什么事？” “明浩，县里下来人了，把黄瓜都给没收了，我这拦也拦了，根本拦不住啊！” 陈军的语气急的不行，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不是上头已经同意的事吗？ 为什么还会有人拦着，甚至没收东西，而且那些人还撂下狠话，说这个事没完，让陈军等着。 “二哥，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江明浩的脸色沉了下来。 放了电话，江明浩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拨到了吴清山那里，吴清山听说了这个事，也是惊讶非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谁敢这么干？ 吴清山放下电话，也立刻往白山公社的粮食所赶。 江明浩赶到粮食所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 不少被踩碎的黄瓜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原本用来存放黄瓜的架子倒在地上，用来称重的秤盘被架子直接压成了两截，陈军的衣服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跟对方有了肢体冲突，粮食所其余的工作人员站在一边，神色各异。 “明浩，我对不住你的信任啊，我.......” 陈军心里愧疚不已。 运到粮食所的黄瓜一共有一千斤，为了让黄瓜的水分不流失，陈军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带着粮食所的干部专门搭建了遮阳棚，又动员大家从家里拿来浇花用的喷壶，每隔一段时间就给黄瓜喷上水。 虽然这两天来换黄瓜的社员并不算多，但也换出去了差不多两百斤，陈军正为此高兴，谁能想到天降横祸，想到自己辜负了江明浩对自己的信任，陈军难以原谅自己。 “陈主任，这个事和你没关系，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江明浩生气归生气，但他一个前世里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人，还真的没把这件小事看在眼里，更谈不上什么迁怒不迁怒的问题，可这不意味着他就能任由人踩着自己的肩膀兴风作浪。 看到江明浩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陈军的情绪这才稍稍好转。 “你是说来的人是县治安队的？” 听到陈军的话，江明浩问道。 “领头的那个说的，但他们没穿治安队的制服，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治安队的，不过，大庭广众的，七八个人，应该不敢撒谎假冒身份吧？” 江明浩却不这么想。 说实话，在听到县里来人没收了黄瓜的时候，江明浩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个事是不是郭忠林动的手，毕竟能有这个胆量有这个动机的人实在寥寥可数。 可是，郭忠林好歹是副县长，要说用点阴招黑他有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人来搞乱可能性真的不大。 那么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真的是假冒的。 第646章 寻找责任人 “陈主任，等下吴局长会过来，等吴局长过来，我们再商量具体怎么解决这个事。” 江明浩没有擅自做主怎么处理这个事，粮食所是隶属于农业局的，现在粮食所出了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绕过吴清山，而且吴清山出面解决这件事，效果可比他出面解决要好的多。 不管真相是什么，都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吴清山来的很快，毕竟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情，他是一分钟也坐不住了。 “治安队？” 陈军当着吴清山的面把事情又陈述了一遍，吴清山和江明浩的关注点一样，都快速的锁定了治安队这三个字。 “治安队什么时候管到了我农业局的事？陈主任，我打个电话。” 陈军赶紧把吴清山带到了屋里。 对于陈军来说，吴清山绝对是平时连仰望都很吃力的存在，即使有江明浩在一旁站着，他依旧难免紧张。 吴清山并没有直接给县治安队打电话，一是他并不知道治安队的电话，二是一个县治安队还不配他堂堂市局的局长亲自联系，吴清山把电话打到了市治安大队。 治安大队的存在算是这个年代的特殊产物，并且存在的时间很长，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期，千禧年初才算被完全取替，而且治安大队和刑侦大队、公安局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其实治安大队和城管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治安大队管理的是投机倒把、耍流氓等，城管管的是市容市貌和违法经营。 对于市治安大队的队长来说，接到吴清山的电话时，简直一脑门子雾水。 治安大队的行政级别和农业局肯定没法比，而且两个部门完全没有交叉，冷不丁的听到农业局的局长找他‘兴师问罪’，孙远征慌了。 不到半个小时，孙远征就带着自己的手下五个人，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来了。 治安大队没车，平时出勤都是走着，或者骑自行车，现在出了这么个十万火急的大事，骑自行车实在是耽误时间，孙远征就跟隔壁的农机设备厂借了拖拉机，风风火火的抵达了白山公社。 “吴局长！” 看到吴清山，孙远征站的笔直，跟个小学生似的。 眼睛也瞄了一眼粮食所现场，的确是惨不忍睹，如果这要真是县治安队的那帮孙子干的，他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这是看他孙远征日子过的太消停了？ “孙队长，事情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了，现场你也看了，这个事情怎么处理，你给出个章程吧！” 吴清山的脸色很不好看。 农改大业好容易进入到了开花结果的阶段了，结果这才结出的果，他还没等闻着味呢，果子就被人连树枝带叶子的都给秃噜干净了，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吴局长，这个事我一定查清楚，要真是他们干的，我一定给吴局长一个交代。” 孙远征转而也借用了电话。 “王大茂，你立刻马上给我来白山公社的粮食所。” 孙远征在吴清山面前紧张的跟小学生似的，但是跟自己的下级孙远征的气势顿时就变了。 “小江，这个事我肯定查清楚！” 孙远征挂了电话，吴清山转头对着江明浩说道。 陈军还好，知道江明浩的能耐，但粮食所其他的人不知道啊，看到堂堂农业局长，他们平时根本不可能触碰得到的人物，竟然对一个年轻人态度这么客气，甚至有点谦卑....... 众人大气不敢出，特别是那些对陈军不服的工人，刚才江明浩对陈军的态度他们是看到了的，现在吴局长对这个年轻人又是这样的态度，他们稍微一联想，就知道了陈军的后台怕就是这个年轻人了。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公社的大街上人烟渐稀，只有粮食所，全员都没下班，昏黄的灯光亮起，远远的看着很显眼。 王大茂骑着洋车子，飞也似的赶了过来，帽子已经被吹的歪到了一边，衣服也吹的变了形。 这一路上，王大茂蹬的飞快，恨不得把脚蹬子蹬出火星子来，心也慌的厉害，孙远征啥也没说，但那语气傻子也能听出来，指定不是啥好事。 孙远征这个人脾气不好，是个炮筒子，一点就着，往年，他在工作上也出过差错，就被孙远征当着全市所有治安大队队长的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想起这个事，他还有阴影呢！ 可不知道为啥，这一回，尽管孙远征没骂他，他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却愈发的强烈。 开年的时候他娘找瞎子给他算命，那瞎子就说他流年不利，犯小人，容易有口舌之争，轻则妨害前程，重则丢官罢职，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事？ “孙队长！“ 王大茂把洋车子停在一边，抻了一把裤腿子，脸上陪着笑跟孙远征问好，与此同时，小心的观察着孙远征的脸色。 “看什么看，王大茂，我问你，今天你们治安队都干啥了？” 王大茂一哆嗦。 “没......没干啥啊！” 王大茂真是不知道他们治安队今天干啥了，没出任务啊，就是正常的那点工作，没听说有啥特殊的事啊。 “孙队长，出啥事了？” 王大茂眼睛四处瞄了一下，也看到了翻倒在地的架子，满地被踩的稀碎的黄瓜，还有被压成两截的台秤，现场很惨烈。 闻着现场到处飘荡着的清香的黄瓜味道，王大茂抽了抽鼻子，心道他还是头一次在六月天看到黄瓜呢，这么老多，真是可惜了了。 “王大茂，你瞅啥呢？这满地碎黄瓜你不知道咋回事是不？装傻充愣是不是？” 孙长征看到王大茂眼珠子滴溜乱转，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上去就对着王大茂的肩膀头给了一下。 “孙......孙队长，你的意思是说，这都是我们治安队干的？” 王大茂也不傻，孙远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哪有不懂的。 “砸架子抢黄瓜时，人家留下的话，就是你们治安队的，还敢威胁人家粮食所的主任，让人家等着瞧，我问问你，你们是治安队是维护治安，还是专门欺负老百姓的恶霸？嗯？” 孙远征的眼珠子喷着火，一点不给王大茂留情面。 吴清山和江明浩都在一边冷眼看着，现在这是他们治安大队内部的事，等确定了具体的情况，他们再出面不迟。 “哎呀孙队长，你这话说的可太严重了，我们咋能欺负老百姓呢，关键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啊，孙队长，要不我先回去调查调查，过两天给你答复，中不？” 王大茂看着孙远征，一副讨好的表情。 第647章 挑衅 “过两天？你特么的把舌头捋顺了再说话，你知道这是谁不？” 孙远征也是从前头部队退下来的老兵，因为是前头部队，常年在边境线巡查，边境生活艰苦，约束相对不那么多但对战士的作战能力和抗压能力等要求尤其高，在这样的环境下，孙远征脾气火爆，说话也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文词。 王大茂又被踹了一脚，赶紧朝着孙远征说的方向看过去。 吴清山穿着普通，但气质摆在那，一打眼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这是农业局的吴局长，这些黄瓜你看着没，都是人家农业局费劲巴力的种出来的，多少社员眼巴巴的等着用黄瓜换了粮吃饭呢，你还好意思说过两天，让你回去饿两天试试？” “吴局长好，我......孙队长，都这个时间了，大家伙都下班了，就是想要调查，也得明天上班的是不？我保证，明天一早我就调查这个事，要真是那帮小犊子干的，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 其实到这个时候，王大茂依旧不认为是自己治安队的人干的，这也是为什么当着吴清山的面他还敢这么说。 能在治安队工作的人，没有哪个骨子里是怂的，否则根本端不了这碗饭。 “如果是杀人，一个晚上足够毁尸灭迹，足够将现场清理的一干二净。” 忽然，江明浩幽幽的开口。 “你谁啊？在这阴阳怪气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王大茂立刻炸毛了。 他不敢跟孙远征叫板，更不敢跟吴清山咋呼，但一个没名没姓的毛头小子，他还收拾不了？ “我告诉你年轻人，做人有点眼色，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呢，谁说话你都能插一嘴，在场的不是领导干部就是公职人员，说的都是正事，再说了，你懂啥，还张嘴闭嘴的杀人，你杀过啊？把嘴老老实实的闭着得了。” 王大茂肚子里有气，又不能对着孙远征和吴清山的面撒，现在江明浩撞上枪口，他咋可能忍得住不发？ 孙远征简直气死了。 虽然他不知道江明浩的身份，可是刚才吴清山对江明浩的态度他看着了，摆明了这小子来头不小，连吴清山都对着客客气气的人，王大茂这个混账玩意竟然还敢教训人家，他拽都拽不住。 “王大茂，你特么的是不是吃疯狗药了，谁都敢咬是不？你知道这谁啊你就瞎嗷嗷？老子看你真是拎灯笼上茅楼，找死啊！” 王大茂一愣。 啥意思？ 吴清山是局长，他不敢惹，咋地，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是个厉害角色？ “吴局长，看来王队长是不打算主动把事情查清楚了，那我们就报案吧！这些黄瓜价值上千块，应该足够立案了，当街抢夺公家财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够吃几年牢饭的了！” “这这这.......” 王大茂先是懵，现在又有点慌。 虽然他心里依旧不认为这个事是自己手下干的，可不怕一万怕万一啊，他手下那帮小崽子们也不是没捅出过篓子，万一真是他们看上了这些黄瓜就动了歪心思，一时糊涂...... 瞥到王大茂求救的眼神，孙远征瞪了王大茂一眼。 “吴局长，小同志，这个事还是别惊动公安了，我保证，立刻就动手查，今天要是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孙远征三个字倒过来写。” “是是是，别报案了，之前是我脑袋没转过弯来，这个事很严重，我一定要查清楚，我现在就回去，只要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汇报。” 王大茂这回老实了，拍着胸脯保证道。 吴清山没说话，而是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没反对，吴清山才点了点头。 “还愣着干啥，走走走，赶紧回去调查！” 王大茂转头去找洋车子，却发现洋车子被扔到了一旁的拖拉机上。 “还骑什么洋车子，等你骑到县里，黄花菜都凉了，上拖拉机！” 本来孙远征是想让王大茂自己回去调查的，但是看王大茂的这个态度，他有点不放心，而且吴清山还盯着呢，他只能亲自带人跟王大茂回县治安队。 “小兔崽子，你最好祈祷这事不是你手下那帮混账小子干的，否则，吴局长那怎么处置你先不说，老子第一个掀了你的皮！” 拖拉机上，孙远征瞪着王大茂咬着牙说道。 王大茂心慌极了。 要说之前他百分百肯定这件事和他们治安队没关系，那现在，这种信心已经不足百分之五十了，甚至更少。 “陈主任，你留两个人在所里就行，剩下的同志先下班回家吧！” 粮食所一共三十几个人，还有八个雇佣的临时工，现在都眼巴巴的在粮食所等着，谁也没敢走。 陈军先把吴清山和江明浩请到办公室，然后才转身去安排。 “吴局，这件事你怎么看？” 坐下后，江明浩开口。 “小江，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有隐情？” 吴清山毕竟是局长，江明浩一开口他就明白了江明浩话里的意思。 “治安队再鱼龙混杂，也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抢公家的东西吧？” 要说这些人平时借着治安队的壳子耀武扬威，欺压普通的老百姓，占点便宜，这完全说得过去，可要说这些人就为了几百斤黄瓜敢对粮食所下手，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 吴清山陷入了沉思。 他何尝不知道江明浩说的这个道理，可是到底有什么隐情，这些人又怎么敢打粮食所的主意，难道他们就不怕蹲大牢？ “我再问吴局长一句，他们抢的这些黄瓜是为了吃，还是为了卖？” “几个人而已，就是上顿下顿的吃，也吃不完，而且他们都是端铁饭碗的，日子都不会难过，犯不着为了口吃的冒这么大的风险，至于卖，这更不可能，整个白沙市就只有这三个生产队种植了黄瓜，还都是集中管理的，太扎眼了，他们不敢这么干。” 吴清山分析着。 “那既然不是吃，也不是卖，他们搞的这一出又是为了啥？” 分析完，吴清山自顾自的念叨。 “当然是为了搞破坏，阻止农改的顺利进行。” 听到江明浩的话，吴清山的脸色顿时巨变。 他的脑海里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当初蔬菜大棚被投放孢子险些让蔬菜大棚一夕间覆灭的事。 他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第648章 人心惶惶 “你......你是说.......秦伟？” 因为上次的事情虽然剑指秦伟，但最终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加上秦伟的背后站着郭忠林，还有身份背景不祥的穆双河，所以，并没有把秦伟怎么样，吴清山也只知道秦伟，不知道郭忠林和穆双河在那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可是小江，秦伟为什么这么做？就是报复你我？” 当初吴清山把白沙农改的大权当着秦伟的面交给了江明浩，没多久之后秦伟自己请调到了县里的农机处，他当时还觉得惋惜，可人各有志。 虽然秦伟离开的时候，撂了狠话，说他会让吴清山后悔的。 但归根结底，他并没有对秦伟做什么事情，甚至当秦伟调到农机处之后，他还多方提携，毕竟秦伟的才华他一直都是欣赏的，他不求感激，可也不至于招来秦伟如此大的仇怨吧？ “凭秦伟自己的能耐，指挥不了治安队。” 吴清山心惊非常，差点站起来。 那还有谁？ 还有谁跟他和江明浩有仇，甚至仇恨深到要斩断农改的路，这无疑是斩断老百姓过好日子的指望啊！ “吴局，我问你一句话，如果这件事最后被证实的确是秦伟所为，但又抓不到证据的情况下，你打算怎么处置秦伟？” 吴清山被问的一愣。 说实话，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上次往大棚投放孢子的事他虽然很生气，可也没想过对秦伟出手。 秦伟是老局长亲自带回局里的，也是他一把手带出来的，不是学生却和他有着师生之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学生会有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一天，所以，如果这件事真是秦伟做的，他要怎么做？ “吴局长要是下不了手，那我......” “不是下不了手，如果这件事真是秦伟干的，我绝对不会轻饶他。” 吴清山当然知道江明浩要说什么，他立刻出言打断。 如果他动手处置，这件事还有能转圜的余地，他的面子也过的去。 “希望吴局不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秦伟此人心胸狭小，有才无德，吴局顾念旧情他显然没有顾忌，这次是抢夺黄瓜，下次抢夺的是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 江明浩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吴清山心中却泛起一层一层的寒意。 是啊，秦伟心胸狭小这个事他不是才知道，但也许是秦伟的狭小心胸以前从未展露的如此彻底，从他的角度理解成了有野心，有傲骨，年轻人，有野心有傲骨都是难得的品质，可是现在再看....... “你说的对。” 吴清山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果确定了秦伟是幕后的推手，这次他必然要把秦伟狠狠的压制住，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再翻身，不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办公室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陈军安排完回来，站在门口，听了下屋里的动静，然后才敲敲门。 “吴局长，明浩，要不我在粮食所煮点面条，对付一口？” 公社是没国营饭店的，公社食堂也关了，粮食所的员工平时都是自己从家里带饭，在炉子上热一下就吃，或者是从家里带干粮。 “我不饿，小江，要不你吃跟着陈主任去吃一口吧，你们年轻，饿不得。” 吴清山现在心头乱糟糟的，脑子里也闹哄哄的，根本没心情吃饭。 “陈主任，你带人先吃吧，我也不饿，晌午吃的多。” 陈军没再坚持，他也看的出来，吴局长和小江现在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 “唉！” 陈军叹了口气。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抢黄瓜的那些真是治安队的人吗？ 如果不是治安队的，又是什么人，他们推着推车子，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真是天降横祸啊！ “小江，你是不是知道秦伟背后的人是谁？” 好半晌之后，吴清山才再次开口。 即使江明浩没说，吴清山也猜到了，秦伟背后的这个人应该不简单，至少职务要比秦伟高，否则是不可能庇护得了秦伟的。 江明浩没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吴清山没再往下问。 江明浩不说有不说的理由，而且他若是追问下去，会让自己的处境很尴尬，一旦知晓对方的身份，那他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官场不比其他，派系错综复杂，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也许私下里早就纠缠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肯定的，如果涉及的人职务比他低还好说，若是职务高于他，那他就更加被动了。 所以，他没再问。 这件事就让江明浩处置吧，虽然江明浩是白身，但江明浩上头通着陈厅长呢，而且还有多少私下里没有露在明面上的关系他并不知道，总之，江明浩的能耐比他这个局长只大不小。 办公室再一次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已经彻底黑透。 白日里还是阳光晴朗微风和煦，到了晚上突然起了风，起初风不算大，只是吹动道边的树微微摇晃，但不过半个小时，风势逐渐加大，不仅吹的树身摇晃，小石子甚至被卷起来，啪啪的打在窗子上。 吴清山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打着旋的风横冲直撞。 江明浩如老僧入定，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丝毫没有受外面天气的影响。 外面的陈军和留下来的两个粮食所的小干部，也一样心烦意乱。 “主任，不会今天晚上都这么干瞪眼等着吧？” 其中一个小干部压低声音问陈军。 “嘘，人家吴局长都在屋里等着呢，咱不等着还能睡觉去啊？” 不等陈军回答，另外一个人看了看办公室的方向，一边用手遮住嘴一边答道。 “你们俩要是困了的话就先去我那屋眯一会，有事我再叫你们。” 陈军对自己的属下态度一向温和，所以听到两人的对话，立刻说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摇摇头。 他们再困也不至于这么眉眼高低，人家堂堂大局长都没说眯一会，他们俩咋那么大的脸去休息，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陈军心里也烦，看到两人摇头，也没再跟两人继续说，而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倒的门板。 他真的不知道，农改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他这个粮食所的主任是不是就要止步于此。 第649章 一通电话 风越刮越大，到了晚上十点钟，大风似乎不再敢于只卷起地上的小石子拍打窗户，而是向其他更大的物体发起了冲击。 天地间，飞沙走石。 狂风卷积着乌云，隐隐的听到了轰隆的雷声。 气压低沉的可怕，似乎有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粮食所里几人的喉咙，让人喘不过气。 吴清山的情绪焦躁起来。 白沙入春以来，几乎就没有下过一场正儿八经的雨，他这个农业局长一直都盼着老天爷赶紧安排场雨，庄稼正是拔高抽条的时候，缺了雨水很容易影响收成，可是眼下的这个天气，别说下雨的事了，估计庄稼都要被吹折。 白沙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农田种的都是苞米，齐腰高的苞米最是脆弱的时候，要是不下雨光刮风还好些，毕竟土地干燥，苞米的根子扎的牢实，即使被大风吹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可要是下了雨，松了根子再吹，他敢说，整个白沙市的苞米地，剩不下多少。 吴清山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 此时，他的脑海里想的不再是孙远征和王大茂的调查结果，农改不成功，顶天就是他往上去的仕途暂时路阻，可要是大灾降临，造成的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 他永远都忘不了，在来白沙当农业局长前，他在其他地县经历的灾荒，和50年代的那场灾荒差不多，一个二十几万人的县城，足足死了五千多人，老人孩子都有，甚至还有青壮年。 他做梦都害怕梦到那时候的惨状，自然也害怕再经历一次。 可人力有限，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人力渺小的如同蝼蚁，抵抗天灾，无疑是蚍蜉撼树。 “吴局长，坐下吧，晃来晃去的头晕。” 吴清山在屋子里不停的转悠，起初还只是在窗户旁边来回的走，后来，又变成了绕着屋子转，借此排解心中的烦躁和担忧。 “小江，这个天太反常了，白沙市这几天雨水的确不少，但这么大的风还是第一次，我担心老百姓的庄稼，正是抽条的关键时候，要是这风不停再下雨，庄稼怕是.......” “吴局长放心，这风刮不大，庄稼也没事。” 听到江明浩的话，吴清山的脚步猛的一顿。 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天上的云，虽然厚积但是零零散散，虽然雷声不小，但空气中的湿度不大，即便下雨也不会是大雨，并且我觉得大概率这雨是落不下来的，至于这风，最多再刮一个多小时，就该见小了。” 吴清山赶紧扒着窗户朝外看，天上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但是江明浩的语气太淡定太稳重了，莫名的就让吴清山乱糟糟的心安定下来。 “小江，你还会看天象？” 吴清山笑的有点讪讪，他总不好直接问江明浩黑漆漆的天他是怎么看到云的，窗户门都关着，又是怎么感受到湿度的吧！ “略通一点，吴局长坐下歇歇吧，我说的准不准，很快就见分晓了。”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吴清山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但话是江明浩说的，就让他找不出不信的理由。 “那......那我就坐下等。” 吴清山坐下了，但是心却还悬着，眼睛更是一秒钟都没离开过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狂风依旧在吹，雷声也没有变小，甚至好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再后面，甚至打起了闪电，刺目的闪电劈开夜色，对着窗户疾驰而来，紧跟着炸雷一声，将吴清山吓的瞬间坐了起来。 这这这....... 这哪像是风消雨霁的架势啊，明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很快了！” 江明浩依旧神色淡淡，外面骇人的闪电和雷声，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江明浩。 吴清山伸手在自己的耳垂上摩挲了一下，刚才那道闪电，让他的耳垂好像过了电一样，耳垂上的细小汗毛竖起来，带得他全身战栗。 吴清山实在想不通，这种只有老天爷才能说的算的事，江明浩怎么就能这么笃定？ “吴局长，局里打电话过来，说市里来了电话，让你明天一早到市里去......”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吴清山的助手兼司机走进来，压低声音对吴清山说道，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后面的话，助手几乎是贴着吴清山的耳朵说的，江明浩只听到‘怕是、生气’等字眼，但前后一联想，也能猜到市里来这个电话的内容。 吴清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虽然市里传达下来的话没有说的那么直接，消息又经过了两个人才传到他的耳中，但吴清山怎么会不知道上面的态度。 但这样的天象，他怎的能提前预料得到，他是农业局长，又不是气象局长，更不是老天爷，他怎么会想到晴日郎朗的天忽然就妖风大作电闪雷鸣的？ 传达完了电话的内容，助手就退了出去。 吴清山肩膀垮了下来，尽管他心里不忿，但也没有办法，明天一早，他就等着被骂吧！ “吴局，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现在，风不是就小了嘛！” 吴清山微微蹙眉，风小了吗？ 扭头向外看，好像还真是，之前呜嗷狂叫的风似乎真的收敛起来，雷声也仿佛远了。 助手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一直等在外头的陈军几人也听到了江明浩的话。 他们的心也都慌乱不堪。 虽然他们都是端公家饭碗的，可是家里的其他人不是啊，还是要靠着生产队的土地吃饭，要是这大风大雨的真的来一场，估计今年的冬天就难过了。 此时，听到江明浩的话，陈军还好，面色不显，但另外两个粮食所的职员却撇了撇嘴。 真以为自己是龙王爷，掌管一方风云吗？ 吴清山的助手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也是有些不屑的，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是风暂时小了些，那能说明什么，谁知道等下不会再刮起来？ 而且刚才局里传回来的电话，语言可不像他刚才转述给吴局长的那么委婉，如果这次要是真出了大的灾荒，吴局长没有提前组织防灾工作，怕是这个局长的位置都未必能坐得稳了。 这个小年轻人仗着自己有点本事，竟然连老天爷的主都敢做，真是不自量力！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江明浩，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哪怕一阵风，忽然将原本关着的窗户吹开，甚至直接将窗框嗙的一声吹掉在地，江明浩的神色都没有起波澜。 第650章 调查结果出来了 窗户掉落下来，陈军赶忙一下子跳进屋里。 “吴局长，明浩，没事吧？” 玻璃碎了一地，碎片崩的到处都是。 “你们粮食所的环境怎么这么差？这几年上头没有给你们拨钱吗，就不能把窗户换一换？这要是砸到了人，谁负责任？” 吴清山的脸色现在真的差到了极点，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么烦躁了，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碎掉的玻璃就像是他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忽然就绷不住了。 陈军面色有些发白。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堂堂局长发脾气，威力还是很大的。 “我把碎玻璃收拾一下。” 风依旧不停歇的从窗户灌进来，失去了支撑的另一扇窗户摇晃的更加肆无忌惮，吱吱嘎嘎疯狂的摆动，好像下一秒也要脱离窗框。 陈军咬着牙，亲自拿了扫帚，两个小干部都不想去触吴清山的霉头，所以谁也没主动接过扫帚。 “吴局长，我知道你心情焦躁，但不应该因此迁怒陈主任，陈主任上任多长时间，吴局长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拨下过经费，应该也没过陈主任的手。” 江明浩有些不悦。 吴清山这完全是借题发挥。 陈军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做事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军白白的承受这不白之冤。 陈军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直接顶撞吴清山为自己出头，心里着急。 吴清山是局长，别说就这么呵斥自己两句，就是骂他一场踢他几脚，他也说不出别的。 “明浩......” “吴局，我江明浩从来不说无凭无据的话，虽然我做不了老天爷的主，但这个风马上就会停，雨也不会下。” 说完，江明浩甩袖出了办公室。 气氛瞬间变得极为尴尬。 陈军拿着扫帚，看了看江明浩，又看了看黑着脸的吴清山，低头扫起了地上的玻璃渣子。 粮食所的两个小干部简直吓儍了，尽管努力的控制，还是控制不住张大的嘴巴和瞪圆的眼睛。 这小子也太勇了吧？ 十分钟后，风就像是被剪掉了线的风筝，摇摇摆摆的，忽然就变小了，变小的速度之快，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似乎依稀之间就只剩下还在微微摇晃的树枝。 雷声再也听不见，闪电就更像是从未来过，没有留下丝毫的踪迹。 甚至于，原本伸手不见不止的黑夜忽然变得清透起来，再一看，原来是天上的云层散开，露出了已经接近满月的月亮。 刚刚的一切就像是场梦。 所有人，都像是见鬼一样的看向江明浩。 吴清山的助手甚至还专门推开门到外面走了一圈，只有和白日一样轻抚面颊的微风，除却比白日多了一丝丝寒意之外，再无甚区别。 这简直是........ 吴清山的震惊要比其他人更甚，因为江明浩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跟他说了这个结果，只是那时他真的没有办法全然相信。 江明浩站在粮食所一处专门放置检查公粮的工具架子旁边，正拿着一个锥子翻看。 “小江，你说的还真准。” 想到自己刚才因为心情烦躁而无端迁怒陈军的行为，吴清山多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其实更多的过意不去不是针对陈军本人，而是针对江明浩，所以，吴清山主动打破了局面。 “吴局这下放心了吧？” 看到江明浩并没有揪着刚才的事不放，语气也没什么不好，吴清山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承认，在江明浩跟前，他这个局长有点底气不足。 “放心了，老百姓的口粮至少保住了。” 该说不说，吴清山虽然也忧心自己的仕途，但也并非是心里只有仕途没有老百姓的干部，他也是想为老百姓干实事谋福祉的，这也是江明浩跟吴清山几次三番小有摩擦，却没有真的翻脸的根本原因。 这个不甚愉快的插曲伴随着风雨的及时撤退而告一段落，但时间也到了深夜。 几人都开始困倦。 就连江明浩，也有些眼皮沉重，吴清山更是靠着桌子打起了瞌睡。 凌晨两点半，拖拉机声响起来。 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尤为的刺耳。 所有人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 拖拉机的突突声移动的速度很快，三两分钟后，拖拉机的轮廓就模模糊糊的出现在眼前，又过了两三分钟，拖拉机停在了粮食所的门口。 孙远征一脸的怒气，脸色也很不好，王大茂则是耷拉着脑袋，看到吴清山，更是差点把脑袋耷拉到裤裆里。 “查明白了？” 其实不用问，吴清山也看的出来，这事就是治安队干的，但他还是要问一问，问问治安队到底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干出只有土匪才能干出来的事。 “你自己说！” 孙远征气的不轻，竟然踹了王大茂一脚。 之前王大茂还会表现出点不满的情绪，但这回被踹，王大茂是一点脾气没有。 “吴局长，这事......” 王大茂咬着后槽牙，真是不知道咋开这个口。 一旦说出来，他这个县治安队的队长以后也没脸见人了，队里发生这种事，他这个当队长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现在知道没脸，不好意思张嘴了？早干什么去了？王大茂，我告诉你，你这个大队长是干到头了，再让你这么干下去，白石县治安队的名声得臭大街。” 看到王大茂吭哧瘪肚的半晌说不出来话，孙远征又是一脚。 “孙队长，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听到孙远征说出这种重话，王大茂也顾不上顾及自己的脸皮了，他费了多大劲才爬到治安队长这个位置上来的，脸皮再值钱也没有队长这位置值钱啊！ “是有人写了举报信，送到了治安队，这信不知道咋地就落到了我前小舅子手里，我这前小舅子也在治安队，还是当初我托关系给弄进去的，后来我和他姐离婚，这小子就看我不顺眼，没少找事，我也没合计，那小子本来就混不吝，跟谁都那样，但我真是咋地都没想到，他竟然敢背着我干出这么大个事来.......” 王大茂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会出这个事，他顾念个屁的情分，就该把那小子一脚给踹出去。 第651章 跑路了 “你小舅子在治安队是干啥的？” “小同志，不是小舅子，是.......是前小舅子.......他那样能是干啥的，大字不认识一个........” 王大茂正叭叭的说着，忽然间眼珠子瞪大了。 “不对啊，那小子大字都不认识，咋能看明白举报信写的啥，妈的，小比崽子没跟我说实话啊！” 王大茂忍不住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一把，破口大骂。 “他不认字你咋不早说？我跟你真是丢大人了！” 听到王大茂的话，孙远征也气的更甚，刚才他说把王大茂小舅子一起拉过来，王大茂非拦着不让，说他小舅子这人虽然混但不坏，不管咋说，还是他俩孩子的亲舅舅，多少得顾及着点脸面，等他先给吴局长解释清楚了，再让他小舅子露面，结果....... “孙队长，我也不知道这小子竟然唬我啊，我现在就回去好好问问他，到底咋回事！” 看到王大茂要转身离开，吴清山往前上了一步。 “我看王队长是调查不清楚这件事了，孙队长，你亲自走一趟，把人带过来吧！” 吴清山看了王大茂一眼。 王大茂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心道自己八成是完蛋了，刚才吴局长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似的，一点温度没有啊！ “估计王队长的小舅子人早就不在治安队了。” “不能，肯定不能，我已经安排人把他关在屋里了，钥匙在我手里呢，他肯定跑不了，他要是敢跑，我把他腿打折喽！” 王大茂想挽回一下自己在吴清山和孙远征面前的形象，听到江明浩的话，赶紧拍着胸脯子保证。 “王队长要是这个魄力，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江明浩不是有意要跟王大茂扯嘴皮子，他只是实话实说，王大茂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小舅子带回来，那大概率人早就跑了。 他还真以为他小舅子就奔着那点黄瓜才敢干这事的嘛！ 王大茂被江明浩这话噎的脸色发红，但因为之前在江明浩嘴下吃过亏，也知道江明浩身份不一般，所以这次倒是没还嘴。 吴清山略微思索，也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孙队长，我跟你亲自走一趟，王队长就先留在粮食所吧！” 听到吴清山的话，王大茂的腿肚子猛的一软。 让他留在这，那这是对他彻底不信任了，那....... 王大茂求救的看向孙远征，但孙远征现在看王大茂就气不打一处来，别说给他讲情了，孙远征恨不得第一个把王大茂踹出去。 王大茂转了下身子，看向江明浩。 他肯定是不敢跟吴清山求情的，江明浩虽然身份不一般，但毕竟年轻，年轻人总该能比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多点同情心吧！ “吴局长，还是带着王队长一起吧，万一王队长也跑了，线索就断了。” 本来王大茂听到江明浩开口，心里还暗自窃喜来的，但江明浩这话说的咋那么不对味呢，什么就他也跑了，那些黄瓜又不是他抢的，他跑什么，只是眼下王大茂也纠结不了这个，他现在真的想第一时间把他那个混账前小舅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再次出发。 两辆车一辆拖卡机在已经有些蒙蒙亮的凌晨奔着县城而去。 治安大队，关着王大茂前小舅子范达的房间，窗户被打破，玻璃碎了一地，屋里桌翻凳倒，哪有范达的影子？ 王大茂的脸色顿时比吃了屎还难看。 之前在粮食所，他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范达绝对不会跑，结果这脸被打的啪啪响啊！ 王大茂气急败坏的去找负责看守范达的两个人，结果两个人七扭八歪的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哈喇子流了一桌子。 “人呢？老子让你们把人看住了，你们俩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不用来了，滚！” 王大茂伸手在桌子上砰砰的捶了几下，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就用手指着门外大声吼道。 “王......王队长，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啊？” 王大茂一脚踹在桌子上，两人躲闪不及，被桌子角撞的差点摔倒在地，脸上的神色多少也带了几分愠怒。 “我发神经？我问你们，范达呢？” 两人面面相觑，赶紧往屋里看，顿时脸色也变了。 “队长，我们俩什么动静都没听着啊！” “是，你们俩睡的哈喇子都要淌到裤裆上了，别说玻璃被砸了，就是大炮打过来你们俩也听不着！” 王大茂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嗡嗡作响，可是他除了对两个人发脾气，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找人啊！” 孙远征的情况比王大茂好不到哪去，他这个治安队的大队长脸都要被丢尽了。 “我.......我这就去他们家.......” 王大茂应了一声。 “他不可能回家，安排人到火车站去堵吧，再安排人到汽车站蹲点，最早一趟长途客车应该是早上六点，还有那几个参与了抢黄瓜的人，王队长也趁早都带到治安大队来，晚了，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哦哦，行，我这就安排人。” 现在，对于江明浩的安排，王大茂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毕竟江明浩之前说的话可都应验了。 “大力，广亮，你们俩带人跟着王队长一起去。” 孙远征招呼了一声自己的手下，现在，他对王大茂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脑子不行，能力也不行，觉悟还不够。 王大茂也不敢龇牙了，他现在是能把尾巴夹多紧就夹多紧，否则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两个人把人看丢的小子，犹豫了一下，也上赶着跟着王大茂出去了。 能咋样，将功折罪呗！ 等到人都出去了，孙远征越发的心虚，甚至不敢朝着吴清山看。 这都是什么事啊！ “小江，你说这个范达要跑路？” 经过上半夜狂风突然止息的事，吴清山对江明浩的欣赏崇拜之情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即使当着孙远征的面，也没故意遮掩，而是坦然的跟江明浩求问。 “不是他要跑路，是不得不跑路。” 吴清山闻言，心沉了几分。 江明浩这句话已经把答案摆在了明面上，范达的背后有人指使，而这个人绝大概率就是秦伟。 第652章 审讯不利 天光乍亮。 顶着湿漉漉的雾气，王大茂红着一双眼睛，终于把范达带了回来。 一宿没睡，在火车站又经历了一番猫捉耗子的游戏，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王大茂累的筋疲力尽，身上被汗水浸湿，汗水又被风干，如此仿佛几次，王大茂已经有些头眼昏花，头重脚轻。 但是，一双手却如同铁钳般紧紧的揪着范达的衣领子，生怕范达再一次跑掉。 除了范达，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耷拉着脑袋的男人，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算是治安队的中坚力量。 “小兔崽子，这回看你还跑不跑了，吴局长，孙队长，江同志，这就是范达，带人抢了白山公社粮食所黄瓜的人就是他。” 这回，王大茂是一点都再袒护范达了，进门就把范达朝着孙远征的面前用力一推。 “范达是吧？我问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带着人去抢公家的东西，嗯？” 吴清山一宿没睡，心情又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看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吴清山恨不得上去一把掐死对方，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粮食所是国家单位，他们竟然背着国家，干投机倒把的买卖，把国家的储蓄粮卖钱，我去制止他们这种行为，没收赃物，不应该吗？” 看着吴清山，范达竟然不发憷，张口说道。 “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投机倒把，即使他们真的有错，这个事也该是王队长出面，调查清楚后再处置，你一个普通的治安员擅自带人去粮食所抢夺东西，这是犯罪。” “吴局长，你这帽子给我扣的可太大了啊！民不举官不究，这事是有人民群众举报上来的，有举报我们就得出面，至于你说让王队长出面，嘿嘿，那是吴局长你不了解我这前姐夫，他在治安队，就是占个茅坑不拉屎，什么事都不管，平时有举报也都是让我去处理，是不是啊我的前姐夫？” 范达一点不怕吴清山，也没有因为屋里的严肃气氛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反而看着王大茂嬉皮笑脸，阴阳怪气，眼里写满了有恃无恐。 “范达，小兔崽子，你别满嘴跑火车胡咧咧，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王大茂没想到范达竟然会这么说，心里虚的很，越发的后悔，平时对这个前小舅子太过纵容，一些小打小闹的举报他的确都是让范达带人去处理的，不过，这次的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你除了会说打折我的腿还会说啥啊？我可是没一句话撒谎吧，你们不信可以随便问，平时治安队的这些事是不是都是我去干的，否则你们以为我凭啥能指使得动大家伙啊！” 王大茂顿时觉得词穷，一朝养虎终成祸患。 今日之祸，他并不冤枉。 “是不是啊哥几个？我说的没错吧？平时这些事，都是你们跟着我跑东跑西的忙活，我这位前姐夫可是没说过一个不字，是吧？” 几个站在后头耷拉着脑袋的人闻言，面色都微微复杂。 没有接范达的话。 “反正这个事，我没错，你们要因此处分我，我不服！” 没得到几个人的回答，范达也不恼，梗着脖子，语带讥讽。 吴清山也没想到这个范达竟然是这个性子，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个范达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王大茂这个治安队长怕是个没做为的，一时间他竟然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来继续了解真相。 “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为什么要砸了玻璃逃跑？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去车站准备跑路？” 不等吴清山开口，孙远征开口质问。 “孙队长，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大半夜的被关在屋里？拉粑粑撒尿，尿裤兜子啊？至于去车站，我可不是跑路，我亲大姨病重，马上就要咽气了，也就这两天的事，我和我姐从小没娘，是我大姨把我们拉扯大的，她要咽气了，我这个当外甥的去看她最后一眼，不行？” ........ 范达就像是个滑不溜秋的泥鳅，浑身上下，没有能下口的地方。 即使脾气暴躁，血性爆棚的孙远征一时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更不要说王大茂这个废物点心了，因为他这个前小舅子说的事不是假的，尽管他已经跟范莉离婚了，可毕竟还有俩孩子，不可能完全断联系，这个事他自然知道。 所以，范达说的这个理由，完全成立。 眼前的局面让吴清山有些气结，这个局面是他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如果这个事处理不明白，那以后粮食所还怎么敢再响应号召，农改还怎么进行下去，而且如果不处理清楚这件事，那么站在范达背后的人就揪不出来，那类似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 吴清山下意识的看了江明浩一眼，正好看到江明浩打量范达的眼神。 吴清山对江明浩已经很熟悉了，当他看到这个眼神时，就知道，这件事有解决的办法了，他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没收来的黄瓜呢？” 果然，江明浩开口了。 其实，这个问题王大茂已经交代过了，黄瓜都扔到县西北边的沟子里去了，他还专门去看了，只不过天太黑，并没有看的很清楚。 “不是说了嘛，倒到沟子里去了！” 范达翻了个白眼，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带着挑衅。 “你认识我？” 江明浩上前一步，眼神与范达对视。 “不认识。” 范达矢口否认，但是扭转过去的眼神说明他在撒谎。 “有人跟你提起过我，是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范达立刻否认。 “你在撒谎，你知道我，让你去粮食所没收黄瓜的那个人，告诉了你我的存在。” 江明浩的态度咄咄逼人，范达不敢直视，生怕自己的眼睛泄露出什么信息，但江明浩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伸手一抓，捏住了范达的下巴，范达不敢跟江明浩硬碰硬，受不了抓着下巴的力气，硬生生的抬起了头，然后瞬间就跌进了江明浩那双蕴藏着风暴的眼神里。 明明只是一双眼睛，却让范达浑身涌起了一股寒意，一时间身体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那些黄瓜上千斤，能装十几个篓子，这么多黄瓜扔在了沟子里，你自己信吗？” 江明浩忽然压低身子，贴近范达。 第653章 通风报信 “你觉得秦伟为什么会让你跑路？” 听到江明浩的话，范达倏的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说了，我到车站是要去见我大姨最后一面的。” 短暂的慌乱之后，范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他咬住这个原因不松口，他们就拿他没办法，毕竟他大姨重病是真的，这个事不怕人查。 “秦伟既然跟你说了我的存在，难道就没跟你说说，他在我手里吃的亏吗？之前给秦伟当枪使的人，现在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说实话，这件事我不追究，不说实话，那........你就是下一个没有好下场的人。” 江明浩的声音都是压着的，只有范达听的清楚，屋子里的其他人只能模模糊糊的听见个别的字眼。 范达看着江明浩的侧脸，内心激烈的挣扎。 “那个姓江的，能言善辩，非常擅长扯虎皮拉大旗吓唬威胁人，你一定要记住，如果被他抓住了，不管他怎么威胁你，你都不要说实话，他就是个普通的插队知青，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只要你咬死不承认，我就能保住你，你下半辈子就会平步青云。 如果你要是把我交代出来了，他们未必信，毕竟我和粮食所可是完全没有业务交集的，就是他们相信，我好歹是国家干部，这就是免死金牌，但你的下场.......” 范达的脑海里回荡着秦伟跟他说过的话。 一边是国家干部，一边是插队知青，份量孰轻孰重只要不是傻的都能分的出来。 他又仔细的想了想这件事的前前后后，的确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没有把柄，他就没错，即使是王大茂，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看来，你决定硬抗到底了，很好！” 不等范达张嘴，江明浩就站直了身子，范达很意外，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但既然江明浩猜对了，他也不否认。 江明浩看着范达，脸上似笑非笑。 “王队长，麻烦你安排个人跑趟腿给人送个消息。” 王大茂赶紧点头，虽然不知道江明浩要送的是什么消息，送给谁。 现在，他一脑门子的官司，只想着能将功折罪，让他干啥都行，让他干就是还有机会嘛！ “你去县农机站的职工宿舍，打听一下他们秦站长的位置，告诉秦站长一声，就说范达已经把他供出来了，让他来治安队配合调查。” 听到江明浩的话，范达傻了。 “我没说，我啥也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啊。” 范达想不明白，江明浩怎么能张嘴闭嘴的胡说八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他还要脸不？ “秦站长要是不过来，你也不用强求，把消息送到就行。” “不行，不能这么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不能陷害我。” 范达怎么能让人把消息送出去，秦站长会怎么想，那他下半辈子的锦绣前程还有什么指望。 “你给老子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蔡大国，抢黄瓜的事你可也参与了，现在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办不明白你就直接给老子卷铺盖卷回家，听明白没？” 得了指示的蔡大国咔咔一个立正，应承下来，转身要走。 “蔡大国，你给我站住！你不能去！” 蔡大国看了范达一眼，二话不说就冲进了蒙蒙亮的晨曦中。 他又不傻，这个事发展到现在，连市里都惊动了，肯定不是范达之前跟他们说的有人举报正常执法的情况，范达死咬着不认，因为再咋说范达是王大茂的小舅子，哪怕是前小舅子，那和他们也不一样。 而且，从刚才那个姓江的人嘴里他也听出来了，这次的事是范达和这个姓秦的所长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这些人就是被范达当成了枪使，既然现在知道了，他要是再执迷不悟，那就是大傻逼了。 “江明浩，你太阴险了！秦站长肯定不会信的！” 范达气急败坏，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混不吝的了，可是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对秦站长还挺有信心，不过凭我和秦站长打过的数次交道来看，你的锦绣前程肯定是没了，而且，经过这么一遭，估计在治安队你也待不下去了。” 范达的视线下意识的扫了一圈，果不其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没有一道是好的。 那几个平时跟着他鞍前马后的兄弟，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热度，反而全都是愤怒还有埋怨。 自己这个便宜的前姐夫就更不用了，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 吴清山也是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出其不意，他就不怕万一这事是他猜错了，到时候没办法收场？ 但这一次，吴清山没再像之前一样贸然的开口维护秦伟，即使这次的事不是秦伟干的，秦伟也不冤，而且他已经答应了江明浩，对秦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他算是看明白了，江明浩是个老天爷都优待的人，跟秦伟那个空有才华没有德行的人相比，他跟江明浩坚定不移的站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 至于孙远征，他的想法就更直接了，那就是不管咋着，这个事都一定要处理的让吴清山满意，不要回头到上头参他一本，他这个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只要不是触及他底限的事，他全权配合。 至于什么秦站长，他不认识，也没接触，自然也不在乎。 “蔡大国同志去报信，算是将功折过了，你们几位同志，想要将功折过的机会吗？” 江明浩对范达的眼神视而不见，他也不需要再从范达的嘴里知道什么，眼前就有好几张愿意开口说出真相的嘴。 见到终于有人想起他们了，剩下的四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能来治安队上班的人，要么是家里有点底子，要么是自己本身有点能耐，总归不会是酒囊饭袋之辈，他们都明白，他们稀里糊涂跟着范达干的这个事很严重，一个不好就可能丢掉饭碗，所以，神情紧绷的很，但之前没人搭理他们，他们也不好上赶着交代，如今有了机会，岂能放弃。 “很好，我来问问题，谁最先答出来的，这件事就可以既往不咎，但要是有撒谎的，或者胡说八道的，那就罪加一等，直接卷铺盖卷走人，王队长有这个权利吧？” 王大茂连忙点头。 江明浩这不仅是给这几个小兔崽子机会，也是在给他机会，那必须点头啊！ 第654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们把没收上来的黄瓜到底扔在哪了？” “北沟里。” “我们分了。” 四个人，两个人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两个，一人说的扔沟里，另一人说的分了。 “王队长，这位同志你看着处置吧！” 江明浩伸手指了指说扔到沟里的人。 “潘宇，你爹当初为了让你进治安队，脸都不要了，我这就让人给你爹送信，让他亲自来治安队把你领回去。” 有了范达的例子在前，王大茂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谁也不袒护了，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别人？ “队长，我不能回去，队长，我就是一时糊涂，我......” “有啥话你回去跟你爹说去！走走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王大茂伸手拽了潘宇的胳膊，硬生生的把潘宇给拽了出去，潘宇的年纪在这几个人里是最小的，刚刚二十岁，也是家里条件最好的，平时很得王大茂喜爱，现在，眼瞅着王大茂连潘宇都要赶走了，剩下的三人三魂吓的只剩一个。 这一次，江明浩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三人争先恐后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连中间谁去了茅楼拉屎都没放过。 范达数次开口想要打断，阻止，但是都没有成功。 开玩笑，事关自己的前程，谁敢不说实话？ 他范达跟人秘密协商了啥，拿他们当枪使，他们凭啥还要帮着范达隐瞒，潘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王队长，现在看来，你这个前小舅子嘴里是没有一句实话啊！” 王大茂面色尴尬，只能讪讪的点点头。 此时的范达，真的开始慌了。 他不知道秦伟那边会是什么反应，现在他这个便宜姐夫明显已经不打算再帮他了，平时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几个小子也都反水了，他的前程，还有吗？ “王队长，那些黄瓜你找时间都收回来，毕竟那都是团山子生产队社员们的血汗，而且，那些黄瓜也是赃物，之后可能要用的上，还有，范达你要看住了，要是再跑了，这个责任可就要落到王队长身上了。” 王大茂赶紧点头。 “吴局长，咱们出去一趟。” 吴清山跟江明浩前后脚出了治安队。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 旭日如同镀了金边一样，灿烂无比，朝霞似锦，似乎昨夜的狂风炸雷都只是幻觉。 “小江，咱们这是要去哪？” “吴局长不是想知道秦伟背后的人是谁嘛！” 吴清山的后背一僵。 他不是很想知道啊！ 但江明浩已经发动了车子，吴清山想不想知道，都没机会反悔了。 江明浩当然是故意的，他要让吴清山彻底看清楚秦伟的真面目，虽然光指着这件事，不能够扳倒郭忠林，但借此机会让吴清山做个见证，让他知道郭忠林的真实面目，真到扳倒郭忠林的那一日，吴清山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县农机站。 秦伟阴沉着脸，站在窗户边抽烟。 他以前从不抽烟，这个习惯是到了农机站以后才有的。 自从江明浩出现之后，他的人生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本来他前途无限，虽然吴清山迟迟没让他升副局，但农业局就那么多人，副局是早晚的，他可以耐着性子等。 但江明浩出现后，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威胁，吴清山对江明浩的器重甚至到了一种近乎于讨好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农业局还有他的位置吗？ 他不是没有争取过，但即便他以离开农业局为威胁，吴清山都没有松口让他升副局。 这个局面还不明显吗？ 吴清山就是想把他的位置留给江明浩，那他在农业局兢兢业业的十来年算什么？ 他秦伟原本是有大好前程的，是老局长把他带到白沙的，吴清山当着老局长的面亲口承诺会把他当接班人培养。 呵呵，呵呵呵！ 秦伟用力的掐断手里的烟头，又将烟头狠狠的摁到花盆里，花盆里的月季花早就枯萎了，只剩下干枯的花枝，花盆里的土已经看不见，上面堆着满满的烟头。 江明浩让人来给他报信，这是跟他示威吗？ 真是幼稚！ 范达就是个小角色，还是个混不吝的，即使范达说是他指使的，证据呢？ 江明浩自以为撬开范达的嘴就能让把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 如果不是穆老板突发疾病，不得不留在京市一段时间，江明浩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 想到这个，秦伟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些。 穆巧云那个老女人，满嘴没一句实话，他天天满脸带笑的围着那个老女人东转西转，钱也花了不少，但却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得到，明明承诺他会让穆双河给他走走门路，职位往上升一升。 以前他不知情，但是陪了穆巧云几个月，他倒是知道了不少内幕，郭忠林这个官就是靠着穆双河才得来的，郭忠林当副县长之前，只是一个乡级干部，由此可见，穆双河的本事有多大。 他的起点比郭忠林高的多，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又在市农业局干了好几年的科长，即便现在，他也是县农机站的站长，如果穆双河真的愿意帮忙，就是直接把他送上农业局副局的位置也不难。 他有那个资格！ 没错，秦伟的目标就是重回农业局，而且是以一种吴清山奈何不得他的姿态回去，吴清山允诺他却没有做到的，他自己拿回来，到时候，他要吴清山亲眼看着，他这个被辜负的人是如何一步步的崛起，将他欣赏的江明浩打回原形，将吴清山踩到脚下。 但是眼下....... 秦伟把窗户打开，散散烟气，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件八成新的翻领风衣，又用梳子将头发重新梳了一遍，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才带上门走了出去。 已经是早上八点多。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秦伟骑了自行车，出了农机站的门。 转角处，江明浩和吴清山看着秦伟沿着旗滨路朝着朝阳大街的方向而去。 吴清山的眉头皱着，此时的心情，竟比他当年出任农业局长的时候还要紧张，但似乎又带着几分隐秘的期待。 因为车上很难见到轿车，跟的太近难免会引起秦伟的注意，最重要的是，江明浩知道，秦伟要去的地方，因此秦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旗滨路的尽头，江明浩才启动车子。 等到轿车停在县大院的门口，吴清山正好看到秦伟走进县大院办公楼的背影。 吴清山看向江明浩。 “吴局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如进去转转？” 江明浩嘴上打着问号，脚却已经动了，眨眼，人就已经到了两三米之外。 第655章 听墙根 吴清山犹豫了几秒钟，只能跟了上去。 他来过县大院，而且他好歹是市农业局局长，县大院里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吴清山是低着头的，又把衣领子微微立起来，多少遮挡住了一些。 不过吴清山的担心是多余的，哪怕他不怕人看到，江明浩也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引着吴清山走的，都是平时没人走的路线，他之前来的两次，已经把办公楼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走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秦伟快速消失在门里的背影。 伴随着秦伟背影的消失，办公室的门被咣当一声关上。 吴清山抬头，看到办公室上面的木牌子上写着副县长办公室（2）。 这是郭忠林的办公室？ 吴清山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但隐约记得两年前他来县大院，郭忠林就在这个办公室。 ....... 办公室里。 秦伟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等郭忠林开口，就一屁股坐在了郭忠林对面的凳子上。 “小秦，你一大早的来我这干什么？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少见面。” 郭忠林对秦伟有某种程度上的反感，如果不是他们俩目前有一致的目标，郭忠林绝对不会容忍秦伟的傲慢，目中无人。 “郭副县长，你说的倒是轻松，坏事都是让我露面，你躲在后面指手画脚，现在出了事，你是打算撂挑子把我推出去吗？” “小秦，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让你出面也是因为你的身份比我更方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于秦伟的放纵和自大，郭忠林咬着牙忍下了。 “江明浩已经知道这个事是我在背后指使的了，不仅他知道了，这个事还捅到了市治安大队和吴清山那，江明浩专门让县治安队的人到农机站给我送信，让我去治安队配合调查，郭副县长，这个事你看怎么办？” 秦伟如今并不把郭忠林放在眼里，穆巧云跟他说了，郭忠林就是个摆设，如果郭忠林听话那就留着他，如果郭忠林不听话，那就副县长这个位置换个人做。 如今他和穆巧云打的火热，也正因为如此，才知道了郭忠林不少隐私和老底。 “这件事情你做的不干净，留下证据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是再三告诉你，江明浩那个人聪明奸诈的很，做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嘛！” 郭忠林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秦伟这个人，能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要让他擦屁股。 真以为靠上他老婆就前程似锦了？ 也不想想，穆巧云那个娘们是他一个光棍能摆平的？这些年，穆巧云跟多少男人有过关系，真以为他不知道吗？ 他只不过是不戳破这层窗户纸而已，他和穆巧云毕竟还有孩子，而且穆巧云也不管束他，他们俩心知肚明对方啥样，各玩各的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偏偏这个秦伟还真以为自己本事大，完全拿捏住了穆巧云，可笑！ “郭副县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是跟你商量过的，现在出了问题，郭副县长就把责任都甩到我身上来了？如果这样的话，那等下我就去治安队，当着江明浩的面，把这件事交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伟并不怕郭忠林翻脸，他这趟来，也不是真的想让郭忠林出面干什么，他自己不痛快，郭忠林也没道理痛快，他要让郭忠林知道，他秦伟不是傻子，想让他当背锅的，不可能！ “你！你好的很啊小秦！” 郭忠林气的差点拍案而起，不过最后生生硬忍了下来。 “放心吧，这个事对于他们来说，不伤筋动骨，不会揪着不放的，治安队那边你也可以不用过去，毕竟一个治安队而已，没有权利对你这个农机站的站长指手画脚，总之，一动不如一静，先静观其变吧！” 郭忠林安慰了几句，但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并没有想要主动出面担责或者解决问题的态度。 秦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 “穆老板该回来了吧？” 听到秦伟的话，郭忠林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悦，他也知道，秦伟一直想搭上穆双河这条线，之前就好几次背着他找过穆双河，只是到底还是单纯，真以为穆双河能看上他？ 他当初可以说是豁出命的帮穆双河干了不少事，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秦伟真以为搭上穆巧云，就能让穆双河拉拔他吗？ 笑话，他和穆双河之间的一些合作，就连穆巧云都不知道。 “还没出院，可能还要再等几天吧！我等下有个会，就先不陪你了，那个事就按我刚才说的！” 郭忠林不想再跟秦伟多待，夹了文件直接出了办公室。 躲在一侧的吴清山吓了一跳，这要是被郭忠林看见，他这堂堂局长的脸算是丢到黄浦江去了。 好在郭忠林满心烦躁，一刻都不想再面对秦伟，脚下走的很快。 屋子里，秦伟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甚至在郭忠林的办公室里点了一根烟，慢慢悠悠的抽了起来。 吴清山看了江明浩一眼，后者点点头，两人这才原路返回。 一直回到车上，吴清山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都见过了，但怎么都没想到，他还能有听人家墙根的经历，听的还是自己下级的墙根，这...... “吴局长，你看明白了吗？” 江明浩的情绪却平静得很，听墙根这事他干了不止一回，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要给吴清山缓冲的时间，张口就问。 “啊？我......你的意思是秦伟背后的人是郭忠林？” 其实到现在为止，吴清山心里也并没有百分百的认为，秦伟是主谋，所以，此时，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他能接受一个人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而做错事，却很难接受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十来年的人原本就是个坏人这个事实。 “说秦伟是受郭忠林指使，不如说是两人狼狈为奸。” 江明浩既然带着吴清山来见证了这一幕，就没打算瞒着吴清山什么，所以，语气也丝毫没有遮掩。 “小江，我记得去年年底，郭忠林和秦伟曾经带着不少人去尖山咀生产队，要搜查大队部和你家，那一次，是不是就是有意陷害你啊？” 之前不知道秦伟和郭忠林勾结，那件事吴清山也没多想。 可是现在再想，就不简单了，只是那么早的时候，郭忠林就已经和秦伟勾结了？ 第656章 被拉上了一条船 “小江，你和郭忠林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如今已经置身其中，想脱身是脱不掉了，那不如就彻底问清楚，免得什么时候被拖下水死的不明不白。 即使吴清山并不知道郭忠林和江明浩之间具体有什么恩怨，但吴清山却能判断出来，郭忠林的背后还有高人，否则郭忠林这个副县长，还不至于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对省厅委以重任的人屡次出手。 并且，他们之间的恩怨应该和农改这件事本身没有大关系，而他们三番五次的扰乱农改的节奏甚至想要彻底阻止农改的进程，本意应该就是让江明浩失去省厅那边的信任，失去身上的保护层。 不得不说，吴清山不愧是能当局长的人，稍稍一捋，就把事情的真相触碰的七七八八了。 “吴局长确定想听？” 吴清山的神情一顿，他能感觉出来，真相怕是不简单，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他不听，在这件事里，他也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了。 “吴局长上次跟我一起去的县大院，还有印象吧？” 看到吴清山点头，江明浩继而问道。 “那里的饭菜吴局长也说口味特别，是吧？” 吴清山不知道江明浩怎么会把话题转到县大院那处馆子，也不清楚怎么会提到饭菜，但平心而论，那处馆子的菜品味道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好。 “但那处饭馆不仅菜品味道好，菜品的种类更是特别，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应有尽有，即使想喝熊胆酒虎鞭汤，也是没问题的，只要你的身份够，给的好处足够多。” 听到这，吴清山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根本不用江明浩再解释，吴清山就知道了这件事涉及的东西，说是吃，其实是借着吃这个幌子干些见不光的勾当，钱权交易，官商勾结，也许比这更加黑暗的交易也有。 “那个院子开了不过几年，迎来送往的却没有普通人，平日里大门紧闭，高墙耸立，如果不是有人引荐，那扇大门是敲不开的，我碰巧认识个人，专门给大院供野生动物的，后来，那个人死的，不是得了疾病暴毙，而是被人下了老鼠药毒死的，这个案子是我发现并且深挖的.......” 江明浩悠悠的说着，吴清山却是越听越心惊。 他也没想到小小的白石县，竟然会隐藏着这样一个地方，而且为了隐藏秘密，竟然敢杀人，为了怕消息泄露，还想做掉江明浩。 说白了，如果不是江明浩够聪明，身上又有保护层，换成普通人，怕尸体都该凉透了。 “吴局长是不是想不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江明浩的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但若是仔细品，就能品出语气里的嘲讽。 吴清山没有应声。 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凭江明浩的能耐到现在都没把郭忠林怎么样，原来抽丝剥茧，郭忠林只是一张偌大蛛网中间的一根蛛丝，而与这根蛛丝相互牵扯的是庞大的蛛网，这张蛛网的每一根蛛丝到底有多粗有错长连接在哪处，目前都是未知，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动手，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力不够，可能真的会死的不明不白。 说实话，此刻，吴清山是真的后悔自己跟着来了，更后悔自己非要打听这件事的始末。 现在，他参与也不是不参与也不是。 他这个农业局局长，听着身份不低，可要是真的跟这些不清底细的人硬碰硬，结果未必就能有多好，尽管江明浩没有明着告诉他，可从江明浩的话里，他也听出了一些东西，那处饭馆的老板，有买官卖官的能力，这种事虽然建国后在明面上消失了，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官的地方就有官场，官场之上，只讲权和利，所谓的道德法度都是给循规蹈矩的人定的。 大院里有京市的车辆出入，这些人是不可能真的奔着那口饭菜来的，只能说明，大院里的这张关系网覆盖面之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吴局长先不用想的太多，秦伟和郭忠林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牢靠，而且以秦伟的能耐暂时还进不了那些人的眼，所以，吴局长可以先把秦伟这条小鱼处理掉，至于后面的大鱼，慢慢来。” 这才是江明浩带着吴清山过来的主要原因。 秦伟现在不成气候，干掉他并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动静，但现在不动，凭着秦伟在穆巧云身边的那个殷勤劲，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勾搭上穆双河，那个时候他们再动手，难度就大了。 吴清山心中后悔，但也知道江明浩这句话是对的。 这次不把秦伟扳倒，那秦伟还会不断的针对农改搞事情，他不能晋升事小，农改要真是因此出了什么大的纰漏，他肯定要跟着吃挂落，最重要的是，如今，他也看明白了秦伟对他的仇视，即使没有农改的事，秦伟大概率也会想办法报复他。 “嗯，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了，那粮食所那边......” 最终，吴清山决定听从江明浩的建议，想办法把秦伟干掉，以他的地位要对一个县农机站的站长动手，难度并不大，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能让秦伟吃不了兜着走。 “该怎么样怎么样，一次出手不成，短期内他们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江明浩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次使的这一手很拙劣，即使做成了，也就是对其他粮食所有些负面影响而已，但粮食所不是属于某个人的，是属于国家的，只要他跟上面招呼一声，一纸公文下来，各地的粮食所不干也得干。 既然这么拙劣，他们为什么还要干呢，很明显，是因为穆双河这个主心骨不在，他们乱了阵脚，从而证明，没有穆双河，他们的脑袋并不那么灵光，所以，他的劲敌不是秦伟，也不是郭忠林，而是穆双河。 穆双河还在京市就医，而他答应要帮孟薇母亲寻求的生机也在京市，不如就此去一趟。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县治安队。 王大茂和孙远征看到二人回来，都急切的想从两人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两人的神色都很平常。 “吴局长......” 王大茂搓着手，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可真是太煎熬了。 不管是伸头一刀死，还是缩头一刀死，总这么悬着，折磨人啊！ 范达的情况比王大茂更甚，他本来以为秦伟会跟着他们回来，心里已经想好了十几种应对局面的办法，但秦伟没跟着回来，范达心里没底了，特别是接触到江明浩扫过他的眼神，范达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那是啥眼神？ 第657章 吴清山没脸了 “秦站长说了，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是范达自作主张，建议王队长你从重处置，处置的不满意，他可不答应。” 范达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吴清山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去。 小江这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也太.......逆天了，脸不红气不喘的，他都没脸看了。 “不可能，秦站长不可能这么说的。” 范达慌了。 秦伟说过，事成之后会让他在治安队混上个副队长当当，如果他干的好，日后就是让他取代王大茂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怎么会把锅扔给了他。 他是在给秦伟办事啊！ “哦？你很了解秦站长？” 看到江明浩看向自己的眼神，范达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王队长，他留在治安队肯定是不可能了，你看着办吧，别徇私枉纪，给他开后门，小心回头秦站长问起来，影响你们的同志关系。。” “知道知道，放心吧，我一准把这小子踢出治安队。” 王大茂其实很清楚，这个事不可能是范达自己的主意，这小子混不吝是真的，但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是没人在背后怂恿，这小子打死也不敢去动公家的东西。 但清楚归清楚，他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对于这个前小舅子，也是爱莫能助。 “不，姐夫，你不能就这么把我踢出治安队，这个事我......” 有句话范达差点脱口而出，可眼瞅着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万一江明浩说的不是真的呢！ “吴局长，秦站长的话你也听到了，是吧？俺说秦站长以前一直都是跟着吴局长的，你也不相信秦站长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吧？” 扭头在一边不想面对这一切的吴清山被点了名。 吴清山脸上的表情跟吃屎一样，他在心里把江明浩从头到脚的骂了一遍，这是彻底不让他当人了啊，前脚才硬拽着他去听了下属的墙角，现在又让他当着一众人的面胡说八道，且不说他吴清山堂堂局长不应该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他骨子里的学识和教养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是吴清山没有选择。 他现在已经和江明浩站在了一条船上，这条船到底要淌的是河还是海是过浅滩还是入深涧，他两眼一抹黑，只知道这船上了，就下不去了。 “小秦为人正派，的确不会做这种事。” 尽管吴清山心里不愿，但真说出话来，又严肃又坦荡，一点看不出扯谎的痕迹。 这下，范达彻底慌了。 他被人给玩了！ 秦伟可能压根就没打算事后给他什么好处，甚至于一早就做了让他当替罪羊的准备，亏他还觉得自己抱上了金大腿，做梦以为自己要飞黄腾达了呢！ “吴局长，江同志，我说实话，我跟你说实话，这件事真的是秦伟指使我干的。” 事到如今，范达只想自保。 秦伟不管他，甚至让他当替罪羊，那他也没什么好替秦伟隐瞒的，天塌大家死，他得不到好处秦伟也别想消停。 江明浩促狭的看了吴清山一眼，极短暂的一眼，一闪而逝。 范达交代的非常彻底，不得不说，范达心术不正，但是口才极好，记性也很不错，把他和秦伟接触过的时间、地点、说过的话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连期间秦伟抽过几根烟，抽的什么牌子的烟都记得很清楚。 吴清山恍然大悟。 江明浩这招兵不厌诈其实是帮他的，等于是把现成的处置秦伟的把柄送到了他手上。 虽然他想整治秦伟，方法不少，可毕竟要重新布置筹谋，伤神不说也必然要浪费不少时间，但有了江明浩送上的这个把柄，人证物证全都在，想要拿捏住秦伟，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范达跟着吴清山一起回了市局。 接下来的事，江明浩不打算再参与了，折腾的这一宿，不仅累身体也累心，最要命的是，他必须要尽快启程去京市。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觉的缘故，江明浩的心情多少受了一些影响，有些烦躁，回到粮食所，黄瓜已经被送回来了一大半，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送回来的黄瓜早就不新鲜了，原本顶花带刺气味芬芳的黄瓜，如今就像是被霜打过，蔫巴巴的让人缺少食欲。 “陈主任，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你把损失统计一下报给我，我会处理，这些黄瓜你看着安排，给大家分了也行或者做低价继续给有想法的社员们换粮食也行。” 在人前，江明浩都是称呼陈军陈主任。 陈军也是一夜没休息，只是当了几年兵，身体素质到底好些，脸上没有显出什么疲惫来。 再看粮食所其他人，虽然精神状态不是太好，但看江明浩的眼神却比以前多了不少敬畏和崇拜，毕竟能够把天气都说准的人真的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招惹的。 “小江，那之后.......” “一切照旧，吴局长那边很快就会安排其他公社的粮食所一起动起来，等这件事完全进入正轨了，就不会再有这些麻烦了。” 陈军嗯了一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说实话，从昨天开始，他就在担心，粮食所这边的工作会被叫停，既担忧又愧疚。 离开粮食所的时候，几个之前基本没跟江明浩打过招呼的工人，眼神一直追随着江明浩。 江明浩无奈的在心里摇摇头。 他当然不是能掐会算，更不会看什么天文气象，他之所以能那么笃定的说出那些话，是因为这件事曾经被记录在县志里。 白石县有个文化人，对一些风土人情、历史典故很感兴趣，从50年代，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整理，但是直到2000年，这个人去世，这个文化人整理出来的东西才被人发现，从而引起了关注，白石县文化局觉得这个东西不错，找专人对这些文稿进行了专业的整理和补充，出了本《白石县民间记事》，相当于县志。 最初发行的时候，是免费的，白石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本，江明浩远在外地，但为了一解对老婆孩子的思念之情，也托人买了一本，没人知道，他堂堂亿万集团的总裁，竟然会把一本县志奉若珍宝，摆在床头，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都要翻上一翻。 昨晚那出奇的气象，虽然在县志里一带而过，可对于他这个将县志烂熟于胸的人来说，依旧印象深刻。 第658章 进京 听到江明浩又要出门，苏美秀的脸上不由得闪现出一抹淡淡的失落。 自家男人咋好像陀螺似的，一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乖老婆，对不起啊！这次我尽快赶回来！” 江明浩当然知道苏美秀不舍得他离开，但没办法，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要亲自跑一趟。 许仕啊，那不是一般的人，那是子弟遍布全国的医学泰斗，他能在曲文钟、周涂军等人面前托大，平起平坐，却不能把这一套用在许仕身上。 更何况，这次是他有求于人。 “俺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去干正事，俺能拽着不让你去嘛，俺就是心疼你，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瘦成啥样了！” 苏美秀说的是真的，江明浩长的本来就很清瘦，但身上也不至于瘦的只剩骨头，可眼下，江明浩身上摸着真的硬邦邦的，压在她身上，甚至会让她觉得硌得慌。 “我出去一定好好吃饭，争取回来的时候多长几斤肉。” 江明浩心里也很愧疚，本来重生之后他的第一想法是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自己能够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想要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积累财富就是必须要做的头等大事。 这是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没有钱，寸步难行。 想要过的好，兜里就要有钱，想要过的更好，就要有更多的钱。 “大炮那岳母情况很严重？” 江明浩没有跟苏美秀隐瞒去京市的目的。 “嗯，如果这次找不到治疗的办法，就只能等着了。” 只能等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你快去吧，一条人命呢，更何况还是大炮未来的岳母，这个忙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帮，家里你不用惦记着，爹娘现在没什么活计，天天都在家，俩小的也听话，俺现在能吃能睡的，也不用操心啥。” 江明浩把苏美秀搂在怀里。 重生后第无数次的唾弃自己前世的抉择，这样善良温柔的好媳妇，他前世咋就能那么狼心狗肺、臭不要脸的跟她离婚呢！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江明浩简单的收拾了洗漱的东西，又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就出了家门，没有等着两小只回来，那俩小丫头要是知道他前脚回来后脚又要走，肯定又要眼泪吧擦的了，他这个心受不了啊！ 开车到了市里，江明浩没有直接到车站，而是去了市医院。 他还要跟曹中瀚仔细的打听一点关于许仕的事，想要求人出手，就必须要有十足的诚意，而所谓的诚意，只有符合对方的心意才是诚意，否则就是白忙活。 昨天跟江明浩挂断电话，曹中瀚就给目前在京市跟许仕走的还算比较近的两个师兄弟打了电话，知道如今的老师，越发的深入简出，如果不是有极为紧要的事，连一般上门探望都会被拒之门外。 老师如今就是待在院子里，养殖了不少中草药，还有一些花花草草，每日里侍弄这些东西，泡点茶，晒晒太阳，一天的时间就算是过去了。 所以，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也只能把这些在他看来没什么用处的消息如实的转达给江明浩。 “谢谢曹院长。” “哎，我没帮上什么忙，这个谢字我可当不起，小江啊，你真要去京市亲自拜访老师？” 对于江明浩的这个举动，曹中瀚是不乐观的。 从他的角度来看，江明浩年轻气盛，虽然不至于目中无人，但恃才傲物多少是有些的，之前曲文钟几人来的时候，并没有从江明浩这得到一点好脸色，甚至还丢了不小的面子。 但曲文钟等几人哪怕身份地位再高，辈分在这摆着，又算是有求于江明浩，江明浩这样的态度多少说得过去，可是老师的脾气同样古怪，即使是他们这些嫡系子弟，也没有哪个敢说完全了解老师的。 江明浩对此倒是乐观，不说势在必得，也是有把握的。 江明浩简单的嘱咐了曹中瀚几句院里那几个指标还没有转阴的肺结核病人的注意事项，以及嘱托了一下帮忙消化生产队黄瓜的事情，就直奔车站而去。 京市啊！ 江明浩前世里大约是85年左右第一次去的京市，那个时候的京市，也已经受到了改革开放的影响，处处都焕发出新的生机，虽然和深市、广市几个最先开放的沿海城市相比差了些时尚的元素，但毕竟是全国的中心，庄重肃穆的元素却是其他任何城市都没办法作比的。 从白沙到京市大约要十七八个小时，江明浩没有买到卧铺，加上昨天几乎一晚没睡，江明浩浑身僵硬，头昏昏沉沉的。 车厢里挤满了人，有拎着筐子筐子里装着活的鸡鸭，有背着三五床被褥自己一人占了整条过道的，有小孩子不舒服哇哇大哭的，也有跟人起了争执破口大骂的，还有脱了鞋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抠脚趾缝中间的泥巴的。 车厢里，吵嚷声不绝，各种复杂的气味弥漫，江明浩旁边坐着的一个汉子从包里掏出几张煎饼和大葱，还有用罐头瓶子装着的大酱，当着江明浩的面吃的酣畅，后面甚至还拿出了臭豆腐。 江明浩实在是难以忍受，喊了身边抱着孩子的妇女。 “大姐，你抱着孩子辛苦，坐下歇歇吧！” 大姐感恩戴德，江明浩轻笑着颔首，穿过人群走到了车厢连接处。 虽然这里的气味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能远离那呛的人嗓子疼的臭豆腐味道还有汗脚的酸臭味。 因为现在的火车还是需要烧煤的，江明浩的车厢位置就处在前段，所以能够闻见很清楚的煤油味，空气中飘荡着细微的煤烟颗粒。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条件，江明浩才难得收获到一处相对安静的空间。 他靠在车厢上，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从白沙到京市，路上的城镇不算少，但山也很多，这个年代国内的基建还没有那么发达，所以隧道不多，火车都是绕着山前进，因此，窗外的大部分景色都是山，都是绿色，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倒是缓解了一些江明浩的困倦。 “江知青？” 就在江明浩站的有些腿酸，想转身回去看看能不能补上卧铺票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第659章 天上掉馅饼 江明浩闻声看向来人。 “程同志？”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趟车上遇到你，江知青，你这是要去.......” “去京市，办点事。” 江明浩看着程国，客气的说道。 程国这个人留给江明浩的印象还是很深的，应该说程国一行几个人留给江明浩的印象都比较深刻，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哎呀呀，真是没想到，走走走，咱们到餐车去坐坐。” 这次再见，程国比之前看着健谈了许多，之前在红石砬子生产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不熟还是因为正处于贾东魁身故的特殊时期，程国表现的一直都很低调甚至沉默。 江明浩没拒绝，他还记得程国这个人之前跟他说过的话，也许能用得上也说不定。 重生后的江明浩，既多了很多人情味但也更为现实，人脉能用，就要尽其所用，浪费一点都不应该。 餐车也简陋，但好歹有坐的地方，而且不是饭点，餐车里的人不多，程国找了个位置，然后就拿着自己的工作证和票子去买饭菜，江明浩没有上赶着去争这个机会。 程国出手很大方，几乎把餐车上能点的最好的菜都点了，还额外点了一瓶白酒。 “江知青，咱们喝点，得明天中午才能到京市呢！” 不等江明浩回答，程国就打开酒瓶子，把两个杯子都倒满了。 “程同志是到京市公干？” “哎呀，江知青，你就直接叫我一声大哥，别同志同志的叫了。” 江明浩看着程国，说实话，同样一个人，前后这么大的反差还真是让江明浩有点意外。 “好，那大哥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叫我小江就行。” 江明浩从善如流。 “单位这边有需求，让我到京市这边找人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解决。” 程国没有说什么事，江明浩当然也不可能那么不开眼的追着问是什么事，毕竟程国所在的单位应该不是个什么简单的地方。 “小江，来咱们喝一个。” 江明浩端起杯子，浅啜了一口。 “小江，你到京市去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大哥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需要帮忙的话我肯定不会跟大哥客气！” 程国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江明浩用余光看了程国一眼，才发现程国这段时间似乎老了不少，上次见的时候，程国虽然面色严肃，但眼角并没有明显的皱纹，可是此时再看，竟然多了不少鱼尾纹。 鬓角的白发也尤为密集，一个人要不是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苦大悲，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来，吃菜，吃菜！” 程国热情的让江明浩吃菜，但他自己却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一直端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啜着白酒，虽然之前江明浩也不了解程国，却能看得出来程国不是个好酒的人。 “老太太身体还好吧？” “东魁的死对老太太打击挺大，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到现在也没完全好利索，人本来就上了年纪，得了病更是不爱好。” 江明浩能理解老太太的感受，他时隔十几二十年突然得知了苏美秀和江月的死讯也病恹恹了很长时间，更何况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对了，贾东风和薛大锤这几天就要枪决了，对于老太太来说也是种安慰。” 听到这句话，程国的眼睛亮了一下。 “等到了京市，我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太太一声，老太太这心里憋着一股气，总觉得对不起东魁，如果我们要是对东魁这孩子平时多关注关注，没准这孩子也不会出事。” 江明浩没接茬，不管怎么说，这家人对贾东风这个从小失踪的孩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难得了。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些杂事。 “生产队的黄瓜已经都开始采摘了？” 程国和老太太去红石砬子生产队的时候，蔬菜大棚还没建完呢，所以此时程国听到黄瓜已经开始采收，才觉得很惊讶，毕竟那个时候黄瓜到底能不能真的种出来都没人知道。 “嗯，产量还不错，几个生产队加在一起，一天能产上万斤。” “销路呢？用不用我帮忙？” 程国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问道。 “大哥有销路？” 开玩笑，有这种机会江明浩会放过？ “小江你是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吧，大哥我是干啥的，别的忙或许帮不上，但这个忙算是撞到我的心口上了。” 江明浩这才想起来，程国是做物资调动的，只是当时一切还没做起来，没有用到程国的地方，一来二去的就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那大哥能帮忙消化多大的量？” 这才是江明浩最关心的，如果只是小来小去的，这个人情他还真的不想搭，不如把人情留着用到刀刃上。 “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大话，说话办事都保守，多了不能，你的这万把斤是肯定没问题的。” 江明浩闻言，差点没被嘴里的土豆噎着。 说真的，如果是前世，这点事可能压根不会让江明浩多一个眼神，但现在不是前世啊，现在是要条件没条件要人脉没人脉的1980年啊，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绞尽脑汁的想要给这些黄瓜洋柿子找的销路，人家一句话就能解决了。 而且还是保守的估计，那要是不保守呢？ “小江，眼下我就有这么大的能力，但这回我到京市办的事要是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再把这个量往上提一提。” 看到江明浩没说话，脸色也没显示出什么来，程国以为是他给出的量让江明浩失望，所以找补了一句。 “大哥，你去京市做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江明浩之前没有深问程国去京市的意图，但此时听程国这句话，江明浩隐隐的感觉到，这件事他或许能搭上手。 这样互惠互利的事多多益善，所以，江明浩才一改之前的姿态，多问了一句。 “嗨！” 程国先叹了口气。 江明浩微微蹙眉。 “大哥不方便说？” “当然不是，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干的又不是啥军工机密的事，就是这个事把我折腾的够呛，打从红石砬子生产队回去，上头就安排我们国资委想办法解决化学品高温时期的运输问题，小江啊，你是个有见识的，应该知道林省多矿产工业加工厂遍地都是的情况，是吧？” 江明浩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在等着程国的下文。 第660章 意想不到的互惠互利 “去年，国家号召各个行业都要积极创外汇，林省当仁不让，为国家创外汇，这是好事，但林省的情况和别的省份和地区不太一样，产的东西光是运输问题就解决不了，以前都是小规模的运输，虽然难，克服克服也能解决，现在要大规模的远途运输，难题就克服不了了，难题克服不了，就完不成国家的外汇储备指标，这不.......” 说完，程国又叹了口气，闷了口酒。 这事，真是把他的头发都愁白了。 这几个月，他是该想的不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一遍，全国各个城市也跑了十几二十个，光是脚上的鞋就走坏了两双，但结果都不乐观，他倒不会因为这个事就被免职或者影响晋升，但总归身在其位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林省主要产硝化棉和一些化学品，是吧？” 程国点点头。 “需要的运输条件是低温、密闭，是吗？” 程国又点点头，紧跟着溢出一声叹息。 就这两个条件，咋就这么难呢！ 他甚至都托人打听到了国外，国外倒是有这种低温密闭的冷藏车，但一辆车要几十万，而且重重关卡，他这边搞申请等审批，折腾个一溜十三招还不一定能行，最重要的是，这个价格直接就让上头接受不了。 他也嫌贵，可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趟去京市，也是听人说，国内有汽车厂在生产这种冷藏车，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并不对外销售，这个消息对于程国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他怎么可能放弃，追着到了汽车厂结果厂长来京市出差了，他这才风风火火的上了火车，争取在京市把人堵住。 “哎，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 “真的！” 程国现在完全就是病急乱投医，宁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错失机会。 什么？ 正沉浸在焦躁中的程国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江明浩，没反应过来江明浩这个话的意思。 “这个消息是真的，这个冷藏车的确在生产。” “小江？你......你怎么知道的？” 程国今年四十六，在体制里工作二十三年，大风大浪见的多了，这个事算不上风浪，但很折磨人，他想着这也许是自己退休前干的最大一件事了，所以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因为压力太大，此时听到江明浩的话，才觉得有些不真实。 “大哥，你不是听说了这个冷藏车不对外销售嘛。” “是，我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程国放下杯子，专心的看着江明浩，不想错过江明浩任何一个表情和眼神。 “因为这些车都是我定的，甚至冷藏车的图纸也是我提供的。” 程国的呼吸停滞了几秒，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冲击有点大。 “小江......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帮我解决了？” “是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大哥一个消息，我打算组建一个车队，跑国内的运输线路，所以，如果资金紧张，大哥暂时可以先不用买车。” 程国心里激动不已。 他是真没想到，他和江明浩还能有这样的机缘。 也没想到，折磨了他好几个月的难题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趟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的行程竟然在还没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就收获了结果。 “小江啊，大哥是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哈哈，来，哥敬你一个！” 这件压在心头的大事被解决掉，程国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把自己和江明浩的杯子都重新倒满。 滋溜一声，喝酒的声音听着都透着几分释然。 “大哥，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你是到京市走一圈再回去，还是半路下车？” “走一圈，走一圈吧，来都来了，小江，你到京市住什么地方，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大哥带着你在京市溜达溜达，去动物园、金流井大街、太清庙去转转，再吃顿正宗的京市烤鸭和门钉烧饼，怎么样？” 程国热情相邀，此时他急需要借此表达自己对江明浩的感激之情。 “可能要让大哥失望了，我这趟来京市，是来求人的，前途未卜，时间未知。” 程国略微有些失望，他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再跟江明浩详细的问问这个冷藏车的事，还有江明浩刚才提的他组建的车队的事，但江明浩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强求，正事要紧嘛！ “冷藏车的事大哥尽管放心，大约再有四五天，第一批冷藏车就能出厂，到时候我再联系大哥，如果大哥时间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去厂里看看。” 听到这个话，程国的心情瞬间明朗，不得不说，江明浩这个年轻人做事真的是妥帖，完全不需要多废话，就能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符合心意。 得了江明浩的这个话，程国也不打算再去京市了，既然冷藏车有着落了，他那边该做的准备工作也应该做起来了。 晚上五点多，程国从大东岭车站下了车，直接转车回林省。 临别的时候，程国非要把自己随身带的全国粮票和副食票以及他们国资委专用的住宿补贴票，全都留给江明浩，江明浩拒绝了几次也没拒绝得了，只能收下。 “小江，回头你给我打电话啊！” “嗯，大哥一路顺风！” 两人挥挥手，程国背着背包很快消失在站台的尽头。 在无意之中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江明浩的心情也不错，连身体的倦意似乎都得到了一些缓解，他跟餐车的人打了声招呼，借了一个铝制的菜盆，将剩下的菜打了包，这个年代，吃喝匮乏，好好的菜没道理就这么扔掉，他最少还要在车上吃两顿饭，带回去既不浪费又能解决两顿饭，何乐而不为呢！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江明浩终于补到了一张卧铺。 这个时候，卧铺是很金贵的存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坐得起的，所以，卧铺里的环境相对硬座车厢要安静的多，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 广播里播放着时事新闻，也有人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报纸。 江明浩找到自己的铺位，没有再专门去洗漱，直接躺到了铺位上。 他真的是太累了！ 浑身酸软，似乎每一根骨头都被敲打过，没有躺下的时候好像还能忍受，但此时身体一放松，疼痛就排山倒海而来，好在他困的很了，随着眼皮子越来越沉，疼痛也随之进入了梦中。 这一觉，竟然是一夜。 待到江明浩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距离火车抵达京市，只剩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 第661章 偶遇奇葩哥 “唉！” 江明浩是被饿醒的，所以起来之后就想着把昨天打包回来的饭菜吃掉，但可能是因为车厢温度高或者是饭菜没有经过再高温的过程，不等尝，就闻到了一股馊味，看着最上面的几块瘦肉，江明浩叹了口气。 “诶，小同志，你这饭菜是要倒了？” 江明浩起身准备把小盆里的饭菜倒掉，却被人拦住了。 “嗯，馊了。” “别倒别倒，给我，这么好的饭菜倒了多可惜，回头带回去用大锅煮煮，一样好吃！” “大哥，东西变质了，吃了对身体不好。” “你这小同志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早几年的时候，别说变质的饭菜了，树皮草根观音土都未必能吃得上，这日子才好几天啊，就这么铺张浪费了？来来来，给我！” 说完，这位五十来岁的大哥就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个饭盒，将小盆里的饭菜一股脑的都倒了进去，因为肉菜多，所以下面的油渍有不少都沾在了盆底，这位大哥连油渍也不想浪费，用小勺子将下面的油刮了个干干净净，小勺子贴着盆底来回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江明浩多少有点无语。 但人各有志，既然对方不觉得有问题，他也没必要拦着，而且说句实话，这位大哥倒也不是很夸张，别说现在是80年，全国还有不少老百姓吃不上饭呢，就是进入千禧年后，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依旧保持这种勤俭节约的生活习惯，哪怕汤汤水水也不舍得扔。 “我去把你这盆给洗了。” “不用不用，我正好要去餐车吃饭，顺带着去还盆，自己在那洗了就行了。” 大哥人倒是实在，不过江明浩可没打算真让人家洗盆，这成什么了。 不过，让江明浩意外的是，因为京市是本趟列车的终点站，所以，餐车只供应早餐，午餐停止供应，无奈，江明浩还了盆子后，又饿着肚子回来了。 那位大哥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没了人影。 江明浩又饿又颇有些无聊，索性坐在窗户边上看风景。 虽然京市在大的区域划分上也属于北方，但气候却比白沙暖和的多，外面山野连绵，山花遍野，时而能够看到大片的农田，社员们戴着草帽，赤着膊卷着裤腿，在阳光下辛勤的劳作。 列车行驶的很快，所以这些画面也是一闪而过，但却有一种一日阅尽江山的感觉。 江明浩有些唏嘘，如果不是他重活一世，真的见识过40年后的世界，恐怕是绝对不会想到如今还以农耕做为主要发展方向的国家，能够在40年的时间里脱胎换骨，重工业轻工业全面开花，电子科技互联网遥遥领先，上能飞天下能遁地，一跃成为世界强国。 江明浩用手将窗户上沾着的一片污迹轻轻的擦拭干净，这一世他能更早的入局，成全自己的同时，也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但当这个人的能力足够大，大到能够影响千千万人的时候，蚍蜉也能撼树，螳臂未必不能挡车。 “尊敬的各位旅客，您乘坐的k3011次列车即将达到本趟列车的终点站京市西站，请各位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播音员的声音响起，车厢内立刻骚动起来，乘客纷纷收拾行李，朝着车门口移动。 江明浩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也没有着急的事，所以慢悠悠的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眼前的京市北站，远没有未来的辉煌大气，站台虽然也不短，但脚下的青石砖开裂的不少，缝隙中间经常可见绿色的杂草，沿着墙根绿色的苔藓十分茂盛。 指示牌还都是木板和铁板的，木板上的油漆大部分都有脱落，铁板的边缘则是锈迹斑斑。 但江明浩的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淡淡的激动。 比前世里他第一次来还要激动。 出了车站，外面的景象倒和前世里江明浩来的时候差不多，只是还没有那些举着牌子拉客的人，私营的小饭馆还没有影子。 江明浩找了一大圈，才终于找了副食品商店，买了两个面包，就着凉水，总算是让闹腾着的肚子暂时消停下来，好在现在年轻，他这胃还没有那么金贵，放在前世，别的不说，光是几口凉水，就能让他进医院。 年轻真好啊！ 又围着车站转了一圈，江明浩才找到去市里的公车。 京市的北站距离京市还有差不多十几公里，要坐十四站，江明浩径直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和在火车上看到的风光不同，公车是在街道上开的，随着公车越靠近市区，人群就越来越密集，江明浩看到了前世里的网红一条街，只是和那时候的人山人海相比，现在的网红一条街还只是条人烟罕至、处处都稍显破败的老旧街道。 至于其他的建筑，和几十年后的区别并不大，京市是古都，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些古建筑都是伫立于此的，如果非要说和几十年后的区别，就是这些建筑更显年轻吧！ 下了公车，江明浩进了京市最大的百货大楼。 要去拜访许仕，空着手是不可能的。 但许仕身份地位摆在那，子弟众多，必然是不差钱的，只要是他想要，哪怕不用张嘴，随便看上一眼那东西估计很快就会摆在他的面前。 要不说送礼是门艺术呢！ 不在乎价值多少，送到人的心坎上那就是好东西。 京市的百货大楼，规模自然不是白石县能比的，足足五层楼，每一层的商品都琳琅满目，人流密集。 江明浩转来转去，才在五楼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卖茶叶的地方。 茶叶的种类不多，江明浩想买的黑茶和君山银针都没有，最后江明浩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两块陈年普洱，一罐陈皮，零零碎碎的又买了些正山小种和金骏眉等大众的茶。 说实话，江明浩有些失望，这种品质的茶的确拿不出手，自己家里喝可以，但要是送给爱茶的人还是身份地位都很高的爱茶人，太不够看了。 无奈，从百货大楼离开之后，江明浩找了一辆偷偷拉人的三轮车，直奔京市的古玩市场。 既然茶上不了档次，那就送套上档次的茶具，总归不算是跑偏。 第662章 无心插柳 京市的古玩市场全国闻名，不仅规模大品类更是多不胜数，而且除了一些真正的古董，还有专门的赝品商行，算是最早期的‘定制店’，可以顾客提要求，店面负责加工，只不过费用相对较高。 江明浩赶到的时候，古玩市场已经准备下市了，江明浩脚下生风，快速的进了市场，一番观察之后，抬脚进了一家店铺。 巧的是，这家店的茶具着实不少，右面一整面墙的柜子上都摆满了成套的茶具，紫砂的、粉彩的、冰裂纹的可以算得上应有尽有了。 “哟，小同志，买茶具啊？进来瞧瞧，咱这店里的茶具全着呢，远的不敢说，至少在这古玩市场里，咱家是头一份。” 一个大光头，脖子上挂着绿松和蜜蜡串珠、手指头上套着金镶玉扳指的男人从里侧的桌子后走出来，操着浓浓的京腔跟江明浩打着招呼。 “小同志，买茶具是自己用啊还是送人啊，我给你推荐推荐！” 江明浩点点头，没有立刻接茬，这东西的水深着呢，他得先看看。 看来看去，江明浩看中了一套玉色描金的茶具，造型中规中矩，但瓷面非常光润，通透非常，即使现在外面的光线已经很弱了，这套杯子仍旧显得流光溢彩，甚至于上面描金的花样都能透过杯子在里面形成倒影。 “哟，同志，看上这套玉面金莲的茶具了？你这同志真是有眼光，这是咱们店里最好的一套茶具，说是镇店之宝也不过分了，你等着，我戴上手套给你拿起来看看啊！” 江明浩没言语，任由对方戴着白手套把杯子拿起来放在自己眼前。 “看看，这釉面光滑吧，老物件，是我打国外收回来的，是八国联军那阵被运到国外去了，看下面这款没，清雍正时期的，多少名家都掌过眼，真物件，保存的还好，这样一套茶具，你满京市瞧去，绝对找不出第二套来。” 光头老板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星子横飞。 江明浩看了一眼下面的款，的确是雍正年制，但是...... “老板，这套杯子的材质叫骨瓷，是欧洲的烧制工艺，清雍正时期国内还没有烧制的记录。” 光头老板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眼底极快的浮现出一抹不悦。 “这名家都掌过眼的。” “老板，骨瓷的特点是什么，你知道吗？薄如纸，透如镜，声如磬，白如玉，只有符合这四种，才能称得上是合格的骨瓷，老板手里的这套，薄度不够，通透度勉强过关，至于后两种，我想老板自己心里也有数，是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光头老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在杯子上敲了一下，声音并不是很清脆。 “我急着用，老板开个实在的价格吧！” 光头老板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遇上行家，看着不过一个年轻人，口音也不是京市的，想着能赚一笔的。 “两百，少一分也不行。” 犹豫了一下，光头老板报了价格。 “哎， 哎哎哎，你别走啊，咱们好说好量的，这买东西哪有不还价直接走的？” 看到江明浩扭头就走，光头老板急了，他这都好几天没开张了，好容易来了一个，不能就这么放走啊！ “五十块。” 江明浩扭头，淡淡的说道。 “不行不行，太少了，你.......哎哎哎，我说你这位小同志，脾气怎么这么急啊，进来说进来说。” 生怕丢了这个生意，光头老板一把拽住江明浩，顺带着反手把店门给关上了。 “五十块是最高价，多说无益，老板这店里的货源都是怎么来的，我想老板心里有数，像是这样的骨瓷，如果老板感兴趣，我可以给老板介绍个人，品质比老板这里的好，价格也要便宜的多，直接从国外运过来的。” 光头老板一噎。 这生意做着做着咋有点不对味了呢！ “皇家道尔顿，皇冠德比、斯波德、伍斯特，这几个国外最有名的骨瓷品牌，都可以运过来。” 江明浩前世里爱好不多，喜好喝茶，收集茶叶茶具算是其中之一，所以，对骨瓷的了解不说有多深刻，但应付眼下，绰绰有余。 “哎呀，没看出来啊，小同志是个行家，行，五十就五十，就当我黄磷交个朋友。” 黄磷也看出来了，江明浩是真懂，不是顺嘴开河，当然，这茶具他不吃亏，否则说啥他也不会卖的。 “我给你装上，送人还是......” “送人！” “得嘞，那我给你好好装个盒子，保证拿出去立立正正的。” 黄磷虽然做生意有点黑，但很有头脑，服务意识比一般人要高出几个段位。 “小同志，你刚才说能搞到国外的货？” 黄磷装作不是很在乎的随口问道。 “嗯。” 黄磷微微有些激动，说实话，这古玩市场就有一家店是有国外渠道的，尽管渠道见不得光，但来钱快，这古玩市场大大小小一百多家，谁家不羡慕，不眼馋。 但国外的渠道啊，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有机会能触碰到？ 所以只能眼馋。 “那.......靠谱？” “我给你介绍人，靠谱不靠谱黄老板自己去谈。” 江明浩淡淡的说道，他倒并不是有意的想要帮这个黄磷拉活计，毕竟两人无亲无故的，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百把块钱的就给自己找什么麻烦，他只是突然想起来，沈桥年上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手里有一批别人搞来的砸在手里的瓷器，都是国外那些那些大牌子的瓷器公司生产的，奈何国内不认，一直压在手里，扔又舍不得，不扔又出不了手。 正好黄磷这有需求，他帮着拉个线，黄磷这边的人情姑且不算，至少沈桥年那边是得领这个情分的。 “妥嘞，没想到我跟小同志还有这个缘分呢，小同志是外地的？” “嗯。” “等下要去哪啊？我没别的意思，别的不说，我老黄对这四九城可以说那是熟悉的很，打东边到西边打一个来回，南边北边可溜的转悠，哪个胡同有啥啊哪的豆汁卤煮地道，我都门清，你要是想去哪，我可以给你支支招，管保让你少走不少弯弯。” 黄磷是个老京市人，有老京市人特有的那股子热情在黄磷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望花沟在哪黄老板知道吗？” 黄磷打着包装的手顿住，抬起头，一脸好奇的看向江明浩。 第663章 拒之门外 “黄老板怎么了？望花沟有什么问题吗？” 看黄磷一脸的惊讶，江明浩开口问道。 “望花沟能有啥问题，我就是觉得巧，我就住望花沟啊！” 江明浩也微微一愣，是很巧！ “小兄弟，咱们还真是有缘分，这么着，你等我一下，我把店里拾掇一下，用车捎你过去，你看成不？” “那就先谢谢黄老板了！” 能有人带路，江明浩求之不得，否则今天他也许见不到许仕。 黄磷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的把店里值钱的东西收了一下，放到里间上了两把锁，又用木板把玻璃挡上，然后就到店后面的铁皮棚子里推出来一辆摩托车。 这摩托车看着有些年头了，排气筒都生了锈，车把位置缠绕了一圈胶带，胶带也有些脱落，但从黄磷的动作里能看出来，对这台摩托车黄磷是很珍惜的。 “上车吧小兄弟！” 摩托车发出嘟嘟嘟的刺耳声音，随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飘散开，摩托车蹿了出去。 江明浩知道望花沟在京市的郊区，相当于未来的五环外还要更远些，但还是低估了这段距离，也高估了摩托车的行驶速度，尽管江明浩的发型被风吹的乱糟糟一团，抵达望花沟也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多半了。 “小兄弟，你要去望花沟啥地方？” 到了望花沟的路口，黄磷停下摩托车问道。 江明浩用手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四下看了一眼。 难怪曹中瀚说许仕住的地方偏僻，远离人烟，眼前，用荒山野岭四个字来形容应该不过分，农田都极少见，似乎整个京市的野草都蜂拥至此，在这里安家落户，放眼望去，高低绵延的都是荒草形成的绿色海浪。 “望花沟68号，黄老板知道吗？” “诶？我家是望花沟64号，你这要去的是.......一个老头住的地方，是不？” 缘分还真是奇妙，就连江明浩都觉得这事是有点玄学在里面的。 “嗯。” “这可真是太巧了，小兄弟，咱俩这缘分不浅啊！” 黄磷很高兴，既然确定了跟自己同一个方向，黄磷再次发动摩托，十几分钟后，摩托停在了一个小院的外头。 这个季节，还远没有到百花盛放的季节，但是小院的外头，各色鲜花却开的很热闹，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夕阳仅剩的一丝光线毫不吝啬的全部落在了这些花朵上，让人立刻产生了一种乱花迷人眼的错觉。 “小兄弟，你和院里这老头是啥关系啊？不是我多嘴啊，如果你和这老头关系不是很亲近的话，你可得注意点，这老头的脾气怪的很，都搬来快两年了，就没见他跟谁说过话，这大门啊，一天到晚都关着，咱也不知道吃啥喝啥.......哎哎，我没别的意思啊！” “谢谢黄老板，这是沈老板的电话，他对国外线路很熟，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联系他，还有，我姓江，你只要告诉他，是我介绍的他就知道了。” 江明浩把沈桥年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给了黄磷。 “哎，哎，行，小兄弟，我这边的事要是成了，找时间好好谢谢你！” 黄磷千恩万谢的把电话号码收了起来。 “今天谢谢黄老板了！” “哪里哪里，就是捎带脚的事，那.......我先走了啊，我家离这不远，小兄弟要是有事，直接找我就行。” 江明浩点点头，目送着黄磷离开。 摩托车轰响，扬起了一大片灰尘，等到灰尘消散的差不多了，江明浩才敲响了院门。 “谁啊？” 院里传出一道声音，江明浩分辨了一下，声音年纪不小，虽然中气不弱，但仍旧能听得出来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您好，我是曹中瀚曹院长的朋友，受他所托，前来拜访许老先生。” 江明浩站在门外，虽然院里的人看不到，依旧站的身姿笔直。 院里半晌没动静，江明浩也没再敲门。 许仕穿着一身舒适的棉布褂子，脚上也是老式的千层底布鞋，须发皆白，清瘦却矍铄。 他看着院门的方向，微微蹙眉。 自打曹中瀚离了京市，他们师生之间的联系便少了许多，最后一次见曹中瀚还是在他八十岁寿诞上。 曹中瀚虽然是他的嫡系学生，但师生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准确的说，除了几个在京市工作的学生，他跟其他的学生基本上都没有往来。 当初这些学生学成之时，他就说过，他许仕只传业授道，不求回报，有朝一日他们做出什么违背了医德的事情，不要说是他许仕的学生就算是全了他们的师生之情。 这些学生也算争气，目前为止还没有闹出过什么丑闻来，也都听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安分守己，甚少联系他。 江明浩一直站着，暮色更沉了一些，原本拢在花朵上的光芒也都消散无踪了。 暮色沉了，温度也随之降低。 “有什么事就站在外面说吧！老夫腿脚不方便。” 江明浩闻言，面色没有任何改变。 他来之前，就是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隐私高人，脾气总是有些奇怪，这个不难理解。 “曹院长所在的医院收治了一批肺结核病人，重症轻症都有，前一段时间，曹院长意外得了一种特效药，如今病人的指标几乎都恢复了正常，但这个特效药他没有听说过，市面上也没有，他想请教一下许老先生，知不知道这种特效药。” 江明浩的话还没说完，大门就打开了。 许仕看着江明浩，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治好了肺结核？” “重症轻症一共十六人，目前已经全部转阴。” “没夸张？” “千真万确。” 江明浩看着许仕，许仕也看着江明浩。 两个相差了六十岁的人，表情都波澜不惊，许仕的表情淡定可以理解，毕竟活过了近百年，经历了无数风浪，但许仕觉得，江明浩这么年轻的人，面对他，面对他之前的拒之门外，却能这么云淡风轻，这就有些不合常理。 “这个事中瀚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 “因为曹院长对这个特效药不如我了解的深刻。”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仕的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不悦，但很快这抹不悦就被另外一种情绪所取代。 第664章 好大的饵 “你姓江？” “晚辈确实姓江。” 许仕的眼皮子猛的跳了两下。 对于江明浩这个名字，许仕可以说是熟悉到了极点，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几个学生轮番的跟他提起这个人。 他都活了八十多年，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心情有什么起伏的，但江明浩三个字却让他的心脏跳的比往日快了不少。 “进来吧！” 尽管许仕心里头千头万绪，但也不至于在面上显示出来，江明浩从善如流，提着东西跟在许仕的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看个完全。 四四方方，走人的地方铺了青石板，其他的地方都是土地，几乎每一个角落都种满了东西。 粗粗一看，果不其然，大部分都是草药，只是许仕或许医术高明，但种植草药的本领却着实不怎么样，好多草药长的干巴巴的，叶子卷曲，一点生命力都看不出来。 “许老先生，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江明浩没有征求许仕的意见，直接把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 石桌上此时就摆着茶海、茶具，还有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茶壶，正在泥炉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到底是你来找老夫，还是中瀚的意思？” 其实许仕心里有答案，只是这个话他要从江明浩的嘴里听到。 对于江明浩的能耐和个性，许仕虽然没有亲自接触过，但自己的那几个在京圈混的风生水起的学生却不止一次的跟自己提起此人，他们一个个的都身担重职，每个人都前途似锦，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江明浩的评价才更让许仕觉得心惊。 但百闻不如一见，尽管眼前的江明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可身上的气势却完全不像是个从乡野之地走出来的。 “许老先生慧眼如珠，晚辈不敢隐瞒，晚辈冒昧的登门拜访，又打着曹院长的名号，也是无奈之举，曹院长再三叮嘱晚辈，不要叨扰老先生清养，晚辈却不得不走这一遭。” 许仕盯着江明浩，看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人，说话客套却不刻意讨好，身姿挺拔但又并不拒人千里，总之，每一处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曲文钟曾说，江明浩年少轻狂，有些恃才傲物，但许仕却没从江明浩的身上感受到这些。 “坐吧！” 许仕坐下后，江明浩才在石桌的对面坐下。 院中光线很暗，只有面对面才能看得清对方脸上的神色，江明浩到底年轻，视觉自然比许仕要好，他能从许仕的眼睛中看出对方对自己的探究和打量。 江明浩并没有因此故意让自己坐的笔直，反而是微微卸下两个肩膀紧绷的力道，面色平静的看着泥炉上的小茶壶。 “肺结核的特效药也是你研制出来的？” 到底，许仕先开了口。 这件事看着似乎没什么，但往往，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失去了主动权。 江明浩抛出的这个饵，分量的确是够重。 之前一个吡喹酮就已经让京圈震动，全国上下，患肺结核的人要比患血吸虫病的病人多的多，最主要的是，肺结核还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乙胺丁醇的价值都更高。 “嗯，但毕竟是提取出来的药物，在治疗病症的同时也会对人体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我又开了一张中药方子，辅助治疗，保证病人在治疗肺结核的同时身体不会受到损伤，还能固本培元。” 许仕十分惊讶。 他倒是从来没听自己那几个学生提过，这小子对中药也有了解，而且听他的意思，对中药的了解似乎还不仅浮于表面。 “什么方子？能不能说出来让老夫学习一二。” 许仕用了学习两个字，这分量不可谓不重，但江明浩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托不住这两个字，毕竟他手里的那个方子也是古方，而且据传是药王孙思邈传下来的，许仕向其学习，并不为过。 “白茅根、蒿草根各10克，大葱、侧柏叶各6克，黄精20克，太子参15克，白术15克，山药30克，茯苓20克，黄芪30克，紫河车15克，当归15克，鹿角胶10克......前四种药材高温烧成灰沫混入其他中药材.......” 江明浩整整说出了三十七种药材，而且每一种药材的克数都精准到位，这个过程，一点停顿没有。 许仕一边听一边心惊，看向江明浩的眼神比之前更加的震惊。 他可以说，这八十六年来，从他七岁开始接触中医，后留学海外，带出的学生数千人，接触到的名家名医不计其数，但真正能让许仕心甘情愿称一声天才的人只有眼前的这一个。 “许老先生，这方子如何？可妥当对症？” 许仕抬抬垂到眼角的白眉，也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哪是求问他的意见，分明是在他面前卖弄，当然，许仕对此并不反感，真正有大才的人，卖弄几分也不算过错，更何况，这小子有意卖弄，肯定是为真正的目的做铺垫。 “年轻人，老夫我活了八十六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小子有话就直说吧，从白沙到京市，说不上千里迢迢也不算近，就别兜圈子了。” “既然许老先生这么说，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这次来京市拜访许老先生，是想求许老先生出山，救一条人命。” “你从中瀚那得了我的地址，想必他也跟你说了，我已经退隐多年，精力不济，就连眼睛都昏花的厉害，出山是不可能的了，至于人命，你自己高才，连血吸虫病和肺结核这样的顽固之症你都能攻克，水平远在我之上，你尚且救不了的人命我也无能为力。” 许仕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 江明浩笑笑，没有因为这句话生出任何的不悦当然也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 归隐嘛，就要有归隐的架势，随随便便一请就出山的，怕是除了宫崎骏老爷子没有别人了。 “许老爷子先听听病症再说，如果听完之后您愿意出手我感激不尽，不愿意出手就当我跟您请教了，您意下如何？” 许仕眼珠子转了一下，心道这小子可不像是个恃才傲物的，倒像是个没脸没皮的。 如果是别人上门，可能连个进门的机会都没有，但面对江明浩，面对江明浩之前抛出的那么大的饵，再次拒绝的话竟然卡在了许老爷子的嗓子眼。 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直到一股香气从屋里飘出来，原本昏暗的院子亮起了灯，许仕才缓缓的开口。 第665章 遇故人 “我许仕退隐十五年，登门求教的人不计其数，我都不曾给谁开过后门多说一句，就是昔日的学生亲自来求结果也是一样，你的确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但我定的规矩不会因此有所更改。” 许仕到底是医学泰斗，自然也不会轻易的就卖谁的面子，对此，江明浩当然也很清楚。 “许叔，饭好了！” 就在此时，门帘子一掀，一个人端着盘子从屋里走出来。 “大哥，是你？” 看到这个人，江明浩顿时有些无语。 眼前的人正是在火车上从江明浩手里要走了那些馊掉饭菜的大哥。 “你.......” 项武看着江明浩，半晌，才认出来。 许仕看着两人。 “你们两个认识？” 江明浩下意识的看向项武端着的盘子，瘦肉片，土豆，辣椒，酸菜，红蘑........赫然就是之前江明浩准备倒掉的饭菜。 当时项武说‘这些菜拿回去煮一煮味道一样’，话还是同样的话，但此时这菜真的出现在眼前，看样子还是要给许仕吃的，江明浩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是项武中饱私囊贪污了买菜的钱糊弄许仕，还是什么情况，江明浩一时间不知道作何猜测。 “许叔，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败家的年轻人，这菜就是从他那要来的。” 听到项武的话，江明浩知道他刚刚猜测的第一种可能是不存在了。 但这就更诡异了，许仕竟然知道这菜是别人吃剩的，不仅不嫌弃还能继续吃？ 许仕可是知名的老教授，虽然现在还没有国务院津贴这一说，但他也是享受国家优待的，又学生遍地，怎么说也不至于日子过的这么.......艰难吧？ “现在的年轻人都没过过苦日子，让他们饿上几顿就知道浪费粮食可耻了，别说这么好的饭菜，就是酒糟、豆饼都不舍得扔了。” 江明浩竟然从许仕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嫌弃？ 这是哪跟哪啊？ “是啊，许叔，家里的高粱米生了不少虫子，我挑了半天，也没挑干净，等下吃的时候你看着点啊！” 说完，项武回了屋端出两二碗高粱米饭。 江明浩被许仕接连拒绝倒是没生出什么尴尬之情，但此时他却觉得有点不自然，他前世里也不是个奢侈的人，可如今看来，那只是他自己以为的不奢侈。 此时，国之医学泰斗和自己家的保姆，两人的饭是生了虫子的高粱米饭，菜是从他这里要走的馊掉的菜，而且看两人泰然的样子，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江明浩干脆让自己暂时闭嘴，看着两人有滋有味的吃着晚饭，恶心不至于，但江明浩真的也做了不止一次心理建设才让自己看起来面色不惊。 “小同志，你还没吃饭呢吧？锅里还剩点高粱米，我给你盛一碗去啊！” 项武看到坐在一边的江明浩，忽然开口说道。 江明浩觉得项武好像是故意的，虽然项武看起来心无城府的样子。 “小项，你就别难为年轻人了，也就你这孩子能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一起过这种苦日子。” 不等江明浩婉拒，许仕先开了口。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许仕不接近外人，但却能让一个保姆在自己身边每天朝夕相对，原来是‘臭味相投’，这一点看起来不难但其实很不容易。 五十岁的项武被叫做孩子，一点没觉得不适应，反而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相处融洽温馨，竟像是真正的父子一般。 “小同志，你来找许叔干什么？” “我是请许老先生出山救人的。” 先不说江明浩并没有因为项武是个保姆就轻看，光是看许仕对项武的态度，江明浩对项武的态度就不能差。 “那你要白来了，许叔现在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就是曲院长、周院长他们几个人登门，许叔都不一定见，对了，你要救谁啊？你家亲戚？” 项武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问。 “是我异性兄弟对象的母亲。” 江明浩把话说的很保守，连未来岳母这四个字都没提，万一日后孟薇的母亲来京治疗，听到别人称呼她为许大炮岳母，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反感，所以没必要显得对方和自己关系亲近而把话说的没了分寸。 “这关系........小同志挺卖力气啊！” 果不其然，听到这层关系，项武感叹了一句，反倒是许仕，眼底浮现出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项武吃饭很快，许仕的高粱米饭还剩下大半碗，放下碗之后，项武把视线放在了石桌角落里的茶叶和茶具。 “给许老先生的一点小礼物。” “许叔，我瞅瞅？” 许仕掀掀眼皮，嗯了一声。 项武就立刻动手去拆茶具的盒子。 江明浩不由得在心里再次评估了一下项武在许仕心里的地位，怕是连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学生也没有办法跟项武一较高下。 “这杯子好看啊，真透亮，上头这花样也好看，许叔，用这杯子喝水估计水都得甜，要不我给你泡壶茶去？就用这套茶具，你那小茶壶都裂缝了。” 项武嘴上说着，人却已经动了起来。 等到许仕这边放下筷子，项武就端着茶盘走了出来。 “许叔，这好茶具泡茶就是不一样，小同志这茶买的也挺好，我闻着味香，比你平时喝的都好闻，许叔，你尝尝。” 项武一边说，一边把石桌上的碗筷都收拾到一起。 许仕看了江明浩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 “咋样，许叔，好喝不？” 许仕轻轻的点点头。 “许叔，你看，小同志的菜你也吃了，人家送的茶你也喝了，用的还是人家的茶具，你总说，吃人家的嘴软，要不你就破例给小同志支支招，行不？” 说实话，项武的这一系列招式完全把江明浩整蒙圈了。 一个五十岁的人，感觉咋挺顽皮呢！ 这套路比他都深，但....... 江明浩不由得看向许仕。 项武在许仕心里的地位不一般，也比自己更了解许仕，尽管他其实也准备好了更大的饵，也有足够的信心让许仕咬饵，可若是能不用饵，他当然更高兴。 饵留着，还能派上更大的用场钓更大的鱼。 第666章 ‘秉烛夜谈\’ “赶紧把碗收拾下去！不该你说的话少说！” 许仕放下茶杯，看了项武一眼。 项武用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江明浩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我爱莫能助了’，之后便端着碗筷进了屋。 “你怎么过来的？” “我是蹭别人的摩托车过来的，往来望花沟的公车只有一趟，我下车的时候已经错过了。” 江明浩眼下并没有看清楚许仕的意图，所以据实回答。 江明浩在心里快速的测评了一下刚刚项武说那句话时候许仕的反应，虽然让项武少说话，但态度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说明，项武说的话即使有些僭越，许仕也没有生气，但许仕没有生气的原因到底是对项武有所偏爱，还是对这件事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抗拒。 “让小项给你收拾个屋，先住一宿，明天有车了再走吧！” 许仕说完，也不喝茶了，甩甩袖子，径直进了屋。 江明浩看着微微颤动的帘子，脑海中想起了孙悟空在斜月三星洞拜师学艺时，菩提祖师用戒尺打了孙悟空的那个画面。 “小同志，不是我项武不帮你，实在是许叔这个人脾气特殊，又上了年纪，你啊.......不行你可以去京市医院找曲院长，他是许叔的学生，医术据说在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就别在许叔这一根绳上吊死了。” 许仕进屋后不久，项武出来了，一边把小泥炉里的火压灭，一边跟江明浩说道。 “谢谢项大哥。” “别叫我大哥，叫叔，差辈分！” 江明浩无语，之前在火车上叫他大哥，他答应的不是挺痛快的嘛！ “行了，先睡觉吧，想东想西的都不如睡一觉来的实在，来来来，你跟我进屋。” 许仕住的这个房子，院子看着不算大，但房子的面积不小，除去厨房和改建的卫生间和杂物室、书房，还有四个房间。 “这屋平时没人住，有点潮，我刚才燎了一把柴火，等下就能热乎，还有.......这是槽子糕，你多少吃点，大小伙子不吃饭肯定受不了。” 不得不说，项武这个人说话不是很中听，但人还是挺好的。 “你可别多想，这槽子糕是我花钱买的，可不是从谁那捡来的，你放心吃，没变味也没长毛。” 刚把槽子糕放下，项武紧跟着说道。 “项叔，我没那么想。” 江明浩有些无奈。 “行，那你早点睡吧，许叔起的可早，你要是睡的晚了，明天早上想多睡会可不容易，灶上我烧了热水，暖壶里也有水，你要喝水桌子上有茶缸子，我也刷干净了，地上那个盆是洗脚的，上头那个是洗脸的，你自己看着用，还有，厕所没有纸，许叔和我平时都是用破衣服破裤子剪成的布条子，你凑合用吧！” 江明浩被项武这一连串的嘱咐弄的有些头晕。 他不打算洗漱了，就这么凑合一晚上吧！ 说实话，今天的经历对于江明浩来说，还真的很特别，许仕这个人也和他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躺在炕上，江明浩思绪翻转，看来明天他要早起了，他这边可以拖，孟薇的母亲那拖不了。 望花沟的夜晚，静谧非常，远处的狗吠声猫叫声以及不知名的鸟叫声，都好像响在耳边，加上身下的褥子有些潮气，枕头也高，江明浩睡的很不踏实，恍恍惚惚间，听到了隔壁房间穿衣服的窸窣声，江明浩立刻睁开了眼睛。 手表上显示，早上三点四十。 外面，依旧漆黑，连天光都没有透出微亮的痕迹。 江明浩坐起身，看见一个人影走了出去，然后，外面亮起了灯光。 许仕披着一件外套，手里拎着马灯，走到园子旁边，将马灯挂到杆子上，自己则是从墙头上拿起小锄头和小铁锨，蹲在园子边给草药松土。 江明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说老人觉少，但是觉这么少的，还真是不多见，再说了，这人需要睡觉，药草也需要休息啊，而且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不注意把草药的根茎伤了，不是添乱嘛！ 但江明浩还是穿好衣服出了屋。 “许老先生，这是三七？” 茎暗绿色，指状复叶，轮生茎顶；叶柄具条纹，叶片膜质，伞形花序单生于茎顶，江明浩趁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一眼说道。 “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起来干什么？” 许仕没抬头，用铲子专心的给三七松土，果然不出江明浩所料，光线太暗，许仕又上了年纪，视线不好手上的力道也控制不好，铲子一歪，就把三七的根给铲掉落了一块皮，这棵三七本来就长的不够壮实，这次恐怕未必能长到开花结果。 “睡不着，许老先生，云省现在在发展中药种植业，目前已经种植了上千亩的沙棘，还有黄芪、白芷、葛根，也有三七、甘草......” “在云省种草药？” 江明浩嗯了一声，刚想要继续说，许仕却抢先开口。 “云省气温低，日照时间短，土质黏硬，根本不适应草药的生长，这是胡闹！” “许老先生此言差矣，如果按照许老先生的说法，我觉得，你这院子也根本就不适应种植这些草药，三七喜酸性土壤，惧高温，惧寒，丹参耐寒，喜温，喜欢中性或碱性土壤，白芨喜温喜湿不耐寒，喜砂质土壤和腐质土壤.......许老先生不足五十平方的院子，种了二十余种草药，如果按照许老先生的说法，真正适合种在这个院子里的草药，不过三两种。” 江明浩本身对草药就有了解，决定种植中草药之后，又翻阅了大量的书籍，跟龙天明也经常交流，远的不说，应对眼下的情况绰绰有余。 许仕地位卓然，身份背景深厚，年纪也大，这些年，一直都是被捧着说话的，被人当面这么怼回来还是第一回。 也是从这一刻，许仕才算是从江明浩的身上看出了曲文钟几人口中的恃才傲物。 “我就是种着玩打发时间的，和大面积种植能相提并论吗？” “不能相提并论，但云省的条件和小院也不一样，西北土质较硬，砂质化严重，东边以红土为主，土质较黏，北方则是黑土，土质肥沃，气候差异虽然不算太大，但人为的提高光照时间和调控温度湿度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许老先生认为的不一定对，这个世界千变万化，随着科学的发展，一切都能成为可能。” 昏暗的光线下，许仕盯着江明浩，竟然好像从江明浩身上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第667章 交心 年轻时期的许仕，是桀骜不驯的，是胸怀大志的。 当家里人还盯着田里的稻苗什么时候能够长出来，每亩地能不能多产一点粮，年底能不能买得起一块猪肉的时候，许仕的眼光就已经越过平原越过高山看到了个人以及国家的命运。 因为生活所迫，他不得不每天帮着家里种田、打猪草、捡羊粪，但他从来没有因此就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他从村里一个赤脚大夫那里软磨硬泡的得到了一本本草纲目，尽管字认识的不多，仍旧看的津津有味。 赤脚大夫文化也不高，但看到他对这些感兴趣，就经常把他带在身边，教他辨认一些最基本的草药，学习最基本的药草知识，他如饥似渴，赤脚大夫看他天赋好，就到家里劝父母供他读书。 愚昧的父母只看得到现成的劳动力，怎么能看到人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命运，赤脚大夫干脆自掏腰包，把他送进了县里的小学。 那些年，他的日子是苦的， 但也是甜的，他接触到了许多许多以前从不曾见识过的东西，他可以借着油灯读书到天明，也可以跑到县里的医院免费帮忙，从而学到更多的医疗知识。 十六岁，他考上了医学院，成了整个医学院成绩最好的学生。 小时候的梦想在那一刻变得具象化，他觉得可以凭一己之力撑起华夏医学，可以重振中医的辉煌，他为此拼命的学习，结交跟他有同样想法的同学。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眼前的江明浩一样，眼中有光，说话铿锵有力，怀揣勇往，只是现实啊，打断了他的脊梁也打断了他的理想。 靠一人之力，终究难扛历史滚滚前进的车轮，世界都在为西医让步，中医已经开始没落，别说重振中医的辉煌，就是能保住中医的一丝荣光都难上加难。 “你也认可中医药会败给西医药。” 半晌，许仕收回目光，继续给已经擦破了表皮的三七松土，淡淡的说道。 语气是不带任何怀疑的笃定，一个能够研制出吡喹酮和乙胺丁醇的人，怎么能对中医药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和信心呢？ 提起中药，也不过是为了和他寻找到一个共同话题罢了。 “许老先生，我提取出了卷柏纯液。” 江明浩没回答许仕的话，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卷柏纯液？” 许仕扭过头，有些不可思议。 他把江明浩又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目前已经有十几家药厂采购，准备投入生产。” 江明浩伸手把三七边缘两片干黄的叶子摘下来，顺手又埋进了下面的土里。 “我的目标就是能够发扬中医药，所以，我鼓励云省的老百姓多多种植中草药，又全国搜寻散落在民间的古方良方，如今我手中找到的古方已有百种。” 许仕闻言，手中的铲子再也动不起来。 “你不是擅长西药吗？西药在国内的发展比中药好的多，你这个年纪，正是奔前程的时候，你.......” 许仕是不太相信江明浩会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的，就连他自己，不也在重重波折和重压之下放弃了嘛！ “许老先生认为发展中药就没有前程？还是认为擅长的事就一定是想要做的事？” 许仕无语。 难道不是吗？ 放眼世界，各个国家都在发展西药，各种抗生素、抗菌药层出不穷，就连国内的医院如今也不愿意给病人开中药，归根结底，西药的利润更高，短期内的治愈效果更好，对医护人员的要求也不高，至于对病人好不好，谁在乎呢？ “我已经筹备建立一家药厂，只生产中药，并且在云省建立第一个中药种植基地，五年内，让中药在云省遍地生根，十年内，让中药走进医院，十五年，让中药走向世界，二十年，我让国人只认中药不认西药！” 江明浩的话让许仕的热血瞬间沸腾了一下。 “你真的不在乎前程？” 许仕教出的学生无数，真的愿意为了中医奉献事业和前程的却寥寥无几，包括他最得意的几个门生，曲文钟也好，周涂军也罢，赵波等等，都在前程利益面前背弃了当初在他面前许下的誓言。 所以，他偏安一隅，不再过问世事。 “许老先生这话问的很矛盾，前程和发展中医药是两回事，我从来不认为发展中医药是自毁前程的事，相反，如果我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让中医药重回曾经的荣光，这应该不仅仅是前程，而是青史有名了吧？无能的人才会左右摇摆，在干实事和求名利之中挣扎纠结，我既要命也要利。” 江明浩这句话说的可谓狂妄至极。 却像是一柄重锤，重重的砸在了许仕的心上。 是啊，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名利双收怎么就不可能，或许，不是他没想过，而是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能力，可是眼前的江明浩，让他看到了光亮，也让他干涸的希望在瞬间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就在此时，原本漆黑的天色忽然亮了起来。 朝阳就像破土而出的种子一样，瞬间就将黑暗撕裂开了一道口子，光芒争先恐后的从撕裂开的口子喷涌而出，将小院的黑暗稀释，杆子上的马灯摇摇晃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惊吓到了一样。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剖心见日月。” 许仕攥紧手里的铁锨。 他今年八十有五，虽然已经是耄耋之年了，可他自己知道，他这身子骨再撑个五七八年的不成问题，他也并不真的愿偏安一隅，每日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烹煮那些喝的发腻的茶，他更想发挥余热，想伸长脖子等着看中医药重回巅峰。 “老夫虽然年长，但人老心不老，还想着在有生之年在拼一拼，就是不知道小同志你嫌不嫌弃？” 听到许仕的话，江明浩心中一惊。 他承认他在许仕面前说这些话是故意锋芒毕露的，他的目的只是想让许仕出手救孟薇的母亲，却没想到竟然能给自己找来这么一号大人物当帮手。 许仕啊，哪怕前世里他了解的不多，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成就也是无人能及的，他要发展中医药，有许仕在旁，便是如虎添翼！ 江明浩忽然站直身体，郑重的看向许仕。 第668章 转变决定 “许老先生愿意助力我发展中医药，我感激不尽，请受晚辈一拜！” 江明浩这一拜，是真心实意的。 他完全收敛起了之前所展露出的锋芒，此时的他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晚辈。 “起来起来！我许仕真是没想到，在入土之前还能等到这一天，走走走，咱们进屋！” 许仕再没了侍弄这些药草的心情。 侍弄这些药草的初衷，也不过就是聊以自慰，打发虚度的时光，现在他有了新的目标，这些药草不侍弄也罢。 看到许仕拽着江明浩进屋，脸上的神情好像还带了几分愉悦，刚刚起来的项武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从在火车上看到江明浩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个一般人。 “许叔，早上还是吃玉米饼子小米粥？” “小江，你吃什么？小项的手艺不错，你想吃什么他都能做。” 许仕没有子孙，江明浩这个年纪在他的眼里就跟亲孙子差不多大，之前两人关系不明朗，他对江明浩倒是没有多余的感情，但现在江明浩在他的眼里，比亲孙子都要亲，态度自然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我也吃小米粥和玉米饼子。” “小江，你可别跟许叔客气，我在许叔身边两年了，可没见许叔对谁这么大方过。” “你这孩子，还笑话我.......哈哈，小项啊，那就还做小米粥和玉米饼子吧，我跟小江进屋唠唠嗑，饭好你喊我们。” 项武嗯了一声，心道江明浩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人，两年来，他就从来没从许仕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许仕的心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就是这个东西，让他的情绪永远都不会完全释放出来。 进了屋，许仕就翻箱倒柜的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个铁皮盒子，一看铁皮盒子的外观，就知道有些年头了，许仕用手一碰，铁皮盒子上的铁锈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但许仕丝毫不在意，用手用力的掰开铁盒的盖子，因为太用力，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了好几条。 铁盒里，静静的躺着一本泛黄的本子，确切的说，是订在一起的一摞纸。 “这些是我这些年来收集和整理的古方，还有一些是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从当地华侨手里抄录回来的，当年有不少药方都流落海外，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啊！” 许仕把手里的纸递到了江明浩手里。 江明浩捧着这些纸，只觉得好像有千斤重。 翻开第一页，江明浩就看到了一张古方，这张方子也是2020年的时候，一位华侨辗转上交给国家的，虽然上交给国家了，但却并没有对外发布，是在2022年，也就是他离世的前一年才交由国药投入生产，药方的保密程度和速效救心丸、云南白药相差无几。 江明浩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1980年就拿到了这张方子，提前了整整四十年，那么前世里这张方子为什么又会流落到国外呢？ 江明浩的脑海里快速的想起一个人，许仕没有子孙，跟他最亲近的人就只有许正山了。 “许老，这个太珍贵了，您好好珍藏吧！” 尽管江明浩心里激动，但这东西的价值太高，他真的不敢贸然收下。 “你就收下吧，这东西再珍贵放在我这也是吃灰，说实话，这方子在我手里已经几十年了，不是我不想把方子拿出来发扬光大，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一个心中对中医没有敬畏的人，是做不好这件事的。” 许仕很真诚，活了八十五年，他这双眼睛即使不算是火眼金睛，也能看出人品好坏，即使江明浩最终不能把中医药发扬光大，这些方子在他手里也不会成为敛财的工具，更不会流出国外。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想到这张古方未来的下场，还是决定收下。 “许老，那我就收下了！我向许老承诺，这张方子的最终归宿一定是国家，只有国家的力量才能庇佑住它，才能让他们发挥最大的效用，剩下的方子我会结合其他的方子，重新归纳整理，编纂一本新的‘千金方’，用作后世中医药学生学习或者医者诊病的参考。”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仕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好好，小江啊，那个病人的情况你再跟我仔细说说吧！” 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和江明浩一起搞中医药事业，那对于江明浩的请求，许仕就不得不重新看待了。 “病人今年五十一岁，身体一直不错，前段时间觉得腹部不适，去医院检查，发现腹内长了一个子宫肌瘤，虽然是良性的，但因为体积太大长的位置又不好，手术切除的话成功率非常低，所以，几家医院的建议都是保守治疗。” 江明浩三言两语的把孟薇母亲的病情说了一遍，许大炮邮寄了病历到白沙，江明浩着急来京市便没有等病历，而是嘱咐曹中瀚帮忙将病历邮寄到京市。 “中瀚告诉你，我早年最擅长的便是妇科病症，是吧？” 到了如今，江明浩也没必要再扯什么幌子，老实的点头承认了。 “换做别人，这个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治的，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治，这样吧，你找个时间，让病人来京市，就先住在文钟的医院吧，我先帮她把腹内的肿瘤用药控制住再做手术，我许仕想要救的人，还没有救不下的！” 狂嘛！ 谁不会？ 许仕此时好像回到了二十几岁，那时候的他可是一点不比此时的江明浩低调。 江明浩看着许仕略微有些调皮的神情，笑着摇摇头。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啊！ “有许老的这句话，阎王爷来抓人我也有胆量拦一拦！” 江明浩附和着说了一句，这一句话把许仕逗的哈哈大笑起来，老狂人小狂人笑的恣意，蹲在厨房的灶烙饼的项武听到声音也忍不住扭过脖子朝这边看了两眼。 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三人吃的都很开心。 许仕足足喝了三碗小米粥，项武一边给许仕盛粥一边满嘴的感叹，就连许仕的亲侄子来了都没看许仕这么高兴过。 饭后，江明浩准备去曲文钟所在的医大一院，跟曲文钟沟通一下孟薇母亲住院的事，顺便再给许大炮打个电话，让他们抓紧时间带着病人来京。 结果刚到医院，江明浩就遇到了一个他并不想遇到的人。 第669章 骗局 “老曲，这个国际医药联盟会你可一定要参加，能参会的都是各个国家的厉害人物，我这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要到的入场券啊！” 站到曲文钟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江明浩刚要伸手敲门，就听到办公室里传出的声音。 是许正山。 “我最近工作多，院里要整改，没有时间，你自己去吧！” 曲文钟好像很忙，说话的时候似乎还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老曲，你之前不是还想拿下.......那个项目嘛，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错过啊，别的不说，只要你在这个会上露个脸，想要巴结你的人肯定少不了，到时候什么样的项目拿不下来啊？” 办公室里，许正山锲而不舍的劝着曲文钟。 “再说了，我二叔也想让你参加这个会，他的意思你总不能不顾忌吧？” “老师有意让我参加？” “是啊，我二叔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个会真的有价值他是不可能参和意见的，他跟我说，想让你在这个会上结识点人脉，不为别的，就算是为咱们这些徒子徒孙们铺铺路，你是大师兄，这个事你出头最合适了。” “我这.......” 曲文钟的声音很犹豫。 就在此时，江明浩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小江？” “江明浩？” 看到进来的人是江明浩，曲文钟意外之中带了几分惊喜，他是一直有意跟江明浩结交的，但两个人交叉不多，想深交也没有机会，所以之前江明浩因为蔬菜的事给他打电话，他才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会来医院。 “哟，咱们京市这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把咱们鼎鼎大名的江知青给吹来了，老曲，你这办公室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许正山对江明浩很不满，所以，开口就是讽刺。 “老许，小江远道而来是客，哪有你这么待客的？” 曲文钟不赞同的皱皱眉，但许正山毕竟是许仕的亲侄子，他也不好深说。 “待客？老曲，当初咱们去白沙，他怎么对待咱们的，你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咱们是怎么被人家奚落的？你都忘了？你把人家当客人，人家未必领你的这个情！” 许正山坐在曲文钟办公桌的对面，斜着身子看着江明浩，眼神里全是对江明浩的敌视。 “老许，你不是还有事嘛，你先去忙吧！” 曲文钟没办法对许正山说什么难听的话，但他的确是不想得罪江明浩，所以，他希望许正山能明白他的意思，借着他这个话茬离开。 “我今天没事，老曲你刚才不是说远来是客嘛，那我好歹也得尽尽地主之谊，是吧，江明浩，小江同志？” 曲文钟脸色有些难看，刚想要张嘴，就看到江明浩淡淡的笑了。 “刚才我在外面听到许科长力邀曲院长去参加国际医药联盟会，只是不知道许科长是明知道这个会是骗钱还要拉曲院长下水，还是许科长识人不清被人蒙骗了而不自知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国际医药联盟会是正规的大会，是联合国授权的，你一个小地方来的知青，真以为瞎猫碰死耗子研制出了吡喹酮就能信口开河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许正山像是被咬了尾巴的耗子，滋滋嗷嗷的叫唤起来。 “是吗？那你不如跟曲院长仔细说说，参加这个会需要缴纳多少会费？不如说说，你介绍曲院长入会，能拿到多少好处？或者再说说，除了曲院长你还介绍了多少个人入会？” 江明浩一连串的话说下来，让许正山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心虚的厉害。 江明浩一个从山旮旯里来的小崽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老曲，这小子他往我身上泼脏水，挑拨离间，这个会真是正规的行业大会，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许正山顾不上再跟江明打嘴仗，他必须要稳住曲文钟。 曲文钟是京圈行业里的标杆，他要是去了，其他人去的概率就会很大，如果曲文钟不去，那去的人就会大大减少。 “会费呢？许科长怎么不提？” 江明浩扯扯嘴角，他本来不想跟许正山对上，这种人就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阴嗖嗖的，能不沾就最好不沾，但很明显许正山并不这么想，他既然已经和许仕达成了合作，那和许仕的这个侄子必然也会打交道，如果不早早揭露他的真面目，未来后患无穷。 “老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文钟不傻，许正山的态度明显不对，闭口不提会费的事，这本身就有问题，而且他还没听说过参加个什么会还需要交钱的，最重要的是，这话是江明浩提出来的，那就值得他警惕。 “老曲，你什么意思？你信他的话，觉得我是骗你？咱们认识三十年了，咱们之间的信任还比不上个认识了不到几个月的毛头小子？” 许正山瞪着眼睛，一脸‘委屈’的诘问。 “你扯到哪去了，我就是问问怎么回事，也是怕你被人蒙骗了，有什么你直接说清楚就行了。” “说什么说？老曲，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就是都还惦记着他手里的吡喹酮，不过我奉劝你们别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说我骗你？行，那你就听这小子的吧，看最后到底哭的是谁？” 许正山说完，踹了椅子一脚，然后一摔门离开了。 曲文钟有些莫名其妙，但心里大概也有了些许猜测，这个许正山真是越上了年纪越开始跑偏，竟然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小江，你别往心里去啊，老许这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心思不坏......” 曲文钟这话说的自己都不太有底气，但没办法，许正山是许仕亲侄子的这个事实改变不了，他们一日和许仕师徒关系不断，就一日不能和许正山撕破脸，甚至还要多加维护。 “小江，你怎么知道这个国际医药联盟会的？” 曲文钟不想再跟江明浩继续说许正山，转而问起了这件事，虽然他没还没有答应许正山去参加这个会，却听说了京圈不少人都有要去的意向，而且都是许正山牵的线。 如果这真是个骗局，那他必须及时阻止，许正山代表的不是他个人，而是整个许仕系，要是真出了问题，他们许仕系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第670章 危机感 “曲院长买一份国外的报纸，上面清楚明白的刊登着这是个流窜于欧洲的骗子团伙，借着高大上的名头和几个在国外有劣迹斑斑的医生假装顶尖的医疗组织举办学术交流会，并许诺很多不切实际的好处，趁此收取高昂的会费，介绍人会从中抽取大额佣金。” 曲文钟听的眼皮猛跳。 江明浩肯定不会撒谎，而且看刚才许正山的反应，并不像是全部知情，如果他知情还这么做，那真是....... 江明浩轻飘飘的看了曲文钟一眼。 这个事他当然没撒谎，这个组织其实是逃窜到国内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这么一大群金头发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打着国际知名医院、知名医学院的名头，上当的人数量庞大，但凡是医疗圈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这段历史的。 只是江明浩没想到能让自己赶上，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许正山也算是间接的帮着国内的医疗同行们免于上当受骗，当然，是不是真的能免于受骗还要看曲文钟的能耐。 “小江，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曲文钟越想心里越忐忑，不知道他现在告知还来不来得及，许仕系的名声到底能不能保住就在此了。 “老周，老许之前跟你说的国际医药联盟会的事，你答应去没？” “没呢，你那边忙着整改，我这边也是啊，带的学生项目也到了关键时候，没时间，老曲，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啊？” 周涂军不明所以，这个事不值当曲文钟专门跟给他打电话吧。 “老周，这个事有猫腻，你跟老赵他们几个说一声，让他们往下传传，这个会不能去。” “猫腻？老曲，你这话啥意思啊，老许可是说这个会在国外名气大着呢啊！” “哎，老周，这个事.......小江说了，这个国际医药联盟会是个惯犯，在国外已经被通缉了，因为在国外骗不下去了这才逃窜到咱们国内的，真要是被骗了，咱们许仕系的脸就丢尽了。” “小江？小江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小江就在我办公室呢........行了，老周，别的回头再说，你赶紧让老赵把这个事传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事是江明浩说的，周涂军立刻就正视起来。 挂断电话后，立刻给赵波去了电话。 “小江，让你看笑话了，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京市了，怎么没提前招呼一声，我好安排安排？” 曲文钟很快的收敛好情绪，脸上再也看不到其他别的神情，只剩热情。 “我来找许老先生出山一位朋友的母亲治病。” “请老师出山？小江啊，别的事或许我能帮得上忙，但这个事情真的.......老师已经多年不给人看病，最近两年更是连我们这些学生都很难见到他老人家啊！” “许老先生已经答应了！” “这个.......什么？你说老师答应了？” 曲文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惊讶的差点咬到舌头。 “嗯，许老先生让我跟曲院长沟通一下，先给病人在医院里安排间病房，方便后续的治疗，这个，还要麻烦曲院长了！” 曲文钟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 他记得上一次老师出面为病人治病已经是十五年前了，这几年，不管是什么人上门求诊，老师都闭门不应，这其中不乏一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也有他们师兄弟的近亲，但不管是谁，都没有请动老师。 江明浩跟老师之前压根就不认识，老师对江明浩的了解应该也止于他提到过而已。 “曲院长，能安排吗？” “啊？哦！能，能安排，院里有两间高干病房还空着，我这就安排一下，病人什么时候能入院？” 曲文钟压制住心头的震惊，回归正题。 “我等下就给他们打电话，最快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晌午吧！” “行，那我去安排，你先坐！” 其实曲文钟完全可以直接打电话让自己的副手进来，但他需要出去平复一下心情。 说实话，江明浩能请得动自己的老师出山，比当初知道江明浩提取出了吡喹酮还让他震惊。 自己的老师自己了解，那是个倔强到了骨子里的人，不畏权势，也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感情，就像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铁皮箱子，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没办法打开他。 所以，他才如此震惊。 想起上一次他去拜访老师，跟老师聊起江明浩和吡喹酮这件事的时候，老师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江明浩的欣赏之情，只是让他好好的维护和江明浩的关系，多余的话老师并不愿意跟他多说，一般在小院留上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老师就会撵人。 一直到安排完病房，曲文钟都没想明白。 “小江，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怎么说服老师的？你别介意啊，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 最终，曲文钟决定开门见山，因为江明浩非常的聪明通透，他与其兜圈子反复试探，还不如直接问。 “没有刻意的说服，许老先生说愿意跟我一起复兴中医药。” 曲文钟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 老师一直都想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个人真正的继承他的衣钵，也就是只专中医药，但医疗行业的现状摆在这，要专门从事中医药就意味着一辈子清贫，既得不到名更得不到利。 他们这些人，八成以上都出身工薪阶级或者农民阶级，考医学院也是为了能出人头地，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等着他们发达之后去帮扶提携，所以，没有人能够达到老师的要求。 可是....... 曲文钟看向江明浩，他承认江明浩在医药行业上的确有天赋有造诣，但这个天赋和造诣都是在西药上，老师想要复兴中医药，要找不也应该找个在中医药上面有造诣的人嘛！ “哦，对了，我已经跟医院后勤处打好招呼了，还有京市的几家大医院、医科大学，每个月能消化五吨左右的青菜，再多就吃力了，我这边还在联系，应该还能有几家单位可以采购。” “谢谢曲院长，那我回头让负责这块业务的人和你联系。” 尽管程国那边可以直接解决掉全部的青菜，但江明浩要发展的可不仅仅是三个生产队的蔬菜大棚，他怎么也不会嫌弃销售渠道多的，而且，苍蝇腿大小也是肉，他这个人就喜欢吃肉，一丁点也不想浪费。 江明浩并没有久留，该沟通的事情沟通完毕，江明浩离开了。 但曲文钟的心情却有些平静不下来，他不明白，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师早已经不问世事，整个许仕系现在基本上是以他这个嫡系的大师兄为核心，现在十几年不出山的老师突然要出山，而且还要跟江明浩一起复兴中医药，这意味着什么？ 第671章 市场就像一块海绵 没有到下班时间，曲文钟就离开了医院。 他平时几乎不用车，一是他日常外出的时候本身就极少，家距离医院也不远，没有用车的必要，二是老师之前就再三跟他们这些学生们讲，凡事低调，不要借着自己的权势地位就张扬，要是因此惹了祸端，他第一个不答应。 曲文钟做为许仕的嫡系大师兄，自当是遵从老师的教诲，以身作则，以此约束在京圈的这些许仕系的子弟们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但今天，曲文钟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楼下，直奔望花沟。 老师早已经不问世事，现在忽然要出山，他这心实在是放心不下，如果不问个清楚明白，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生。 “曲院长来了！” “老项，老师呢？” 项武还是当初曲文钟给许仕安排的人，所以，对项武自然不陌生，加上项武把许仕照顾的很好，曲文钟对项武的态度自然也不错。 “许叔在里屋收拾东西呢，您进屋吧，我去烧壶水。” 曲文钟点点头，直接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许仕正坐在炕沿上收拾自己的针灸袋，这个针灸袋是牛皮的，曲文钟很熟悉，当年许仕就是用这套银针教他们针灸的，只是这套针自从许仕退隐之后也跟着退隐了，此时再见，让曲文钟那颗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心更慌了。 “老师！” “文钟啊，你跟小江见过了吧！” “嗯，见过了，我已经帮小江安排好了病房，老师，您这是.......” 看着炕上放着的一个年代感久远的行李箱，曲文钟试探着问道。 “我回市里住一段时间，方便给病人治疗。” 曲文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仕这种身份地位，在京市当然是有房产的，但那处房产即使许仕没有归隐之前，也几乎没有正儿八经的住过，大多都是住在帽儿胡同，也就是许仕医馆的后堂。 随着许仕归隐，许仕医馆也已经关门，如今，怕是荒草都该长满了门楣。 “老师，您已经归隐多年，也曾说再不会给人医治病症，如今您已八十五岁高龄，精力不济，若是.......岂不是有损您过去的声誉吗？” “我精力不济，不至于连针都拿不动了吧？又不是让我扛枪杀敌，医者父母心，别说我如今八十五岁，就是再过十年，我这医术也不会退半分，倒是你，张嘴闭嘴的声誉，声誉是个啥，是屁，狗屁！” 听到曲文钟跟自己谈声誉，许仕就一肚子气。 他许仕淡泊名利，一心追求心中所想，但教出来的学生，却一门心思的钻进名利里，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可惜江明浩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不是他的学生。 “老师别生气，我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看到许仕生气，曲文钟不敢再多说，但心里却越发的警铃大作。 虽然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足够高，许仕系大师兄的光环即使稍稍黯淡些，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但只要一想到老师对江明浩的过分的重视，曲文钟依旧不能释怀。 这种心理就好像是一个独生子女，被父母千娇万宠了好几年，忽然有一天，这份宠爱被自己的弟弟妹妹分走了一半，那种心里上的落差原本不该出现在曲文钟这种功成名就年近半百的人身上，但曲文钟此时的心情的确如此。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医院不忙了？” 许仕的语气依旧很冲，曲文钟十九岁起就跟着他，如今已经三十年有余，许仕对曲文钟的感情，其实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所以，跟曲文钟说话，许仕从来不收敛情绪。 “还行，老师，正好我让司机开车过来了，直接送你回老宅？” “不是让你要低调低调，不要利用职务之便随便动用公家的东西嘛！” “是，学生没忘，这次是出来的着急。” 看到曲文钟的态度，许仕也没再继续发火，招呼了项武一声。 要去市区的老宅，他肯定要把项武也带着一起。 不同于许仕的轻装简行，项武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锅碗瓢盆一大堆，就连日常烧热水的泥炉子也被项武包裹好了准备一起带走。 一路上，许仕都在闭目养神，曲文钟跟项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闲话，对于出山的事曲文钟却是不敢再提了。 另一边，江明浩找到电话亭给许大炮打了电话，让他安排孟薇的母亲尽快来京市，他已经安排好了。 许大炮高兴的哇哇叫，一口一个浩子你牛逼，浩子你真是我亲哥，浩子我许大炮这辈子和你做兄弟是积了八辈子德，浩子回头我给你磕谢恩，江明浩对此是既无奈又好笑，但由此可见，许大炮对孟薇的感情是真的很深了。 打了电话之后，江明浩又在京市转了转。 市场经济下，他要走的肯定还是批发和零售，不可能全都寄希望于这些事业单位和产矿的食堂。 市场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只要抓住这块海绵，多少的水都能吸收的进去，而京市，不管是百姓的收入还是消费观念，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能够打开京市的市场，就等于是拿到了打开全国市场的钥匙。 江明浩在京市晃悠了一天，算是把京市潜在的市场都探了一遍。 等江明浩找好招待所，安顿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说起来，江明浩还真的是要感谢程国，京市目前的情况竟然比白沙还要滞后，几乎出入哪里都需要拿票子，程国不仅给了江明浩不少票子，还把自己单位的一份证明文件也给了江明浩。 这份文件看着不起眼，但拿着他出入招待所国营饭店，比任何东西都好使。 夜晚，江明浩推开窗户，头顶是一轮皎皎明月，高大的城墙如同巨龙一般在夜色中蜿蜒，远处高塔上的光忽明忽暗。 吹着夜风，江明浩舒了一口气。 顺了，如今都顺了。 他布下的这局棋，各个棋子均已到位，只要不出大的纰漏，这盘棋必定下的精彩。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直接去了医院。 许大炮接到他的电话时就说会立刻启程，孟薇父母都是高干，这次过来，是单位的司机开车过来，所以，可以直接抵达医院。 “浩子！” 看到江明浩的第一眼，许大炮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扑了上来。 第672章 蛮不讲理的孟薇母亲 “你差不多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留点脸面！” 江明浩当然知道许大炮这是夸张演戏呢，所以压低声音对许大炮说道。 “哎呀，我这不是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嘛，你好歹配合一下！” 江明浩没理会许大炮的不着四六，转眼看向打开的车门。 一个打扮得体但是面色明显憔悴的中年妇女在孟薇的搀扶下出了车门，紧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面色微微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也走了下来。 不用想，这两人便是孟薇的父母了。 “叔叔，婶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好兄弟，江明浩。” 许大炮心里极为骄傲，毕竟可不是谁都有能耐直接把人安排进京市排名第一的医大医院，之前孟薇的父亲托关系找了个主任，费了挺大的劲，都没能住进来。 “叔叔好，婶子好，我是江明浩，外头风大，咱们赶紧进去吧！” 对方是孟薇的父母，从江明浩的角度来说，他算是许大炮的家长，毕竟许大炮爹娘都没了，他是许大炮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这个时候，他不扮演许大炮家长的角色谁来扮演？ “小同志，谢谢你了！” 孟薇的爸爸孟平达开口说道，孟薇的母亲宋美华却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明浩，我妈身体不舒服，你.......” 孟薇心里有些着急，她妈也真是的，从头到尾就摆着这么一张脸，人家江明浩帮了这么大的忙，可以说是救命之恩，她妈一点也不感恩，好像谁都欠她的似的。 “病房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江明浩也不恼，他许的是孟薇的人情，至于宋美华领不领这个人情，不重要！ “浩子，这病房是高干病房吧？” 进了病房，许大炮就嚷了一声。 高干病房和其他普通的病房区别很大，不管是面积还是布置都要舒适豪华的多。 “嗯。” 孟薇对江明浩越发的感激，他们家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能进来京市医大的门，江明浩却直接给他们安排进了高干病房，这其中的难度可想不低。 孟平达不由得再次看向江明浩，他当了二十年的干部，而且最近几年的位置已经不算低了，但有些事他却也办不到，在京市，不是有钱有权就能为所欲为的，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叔叔，婶子，你们先歇着吧，让大炮跟我去办下住院手续！” 江明浩不愿在病房多逗留，宋美华那阴不阴阳不阳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爸，你照顾着我妈，我也跟着去看一眼！” 孟薇交代了一声，也跟着出了病房。 江明浩帮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忙，他一定得当面谢谢江明浩。 “美华，大炮这孩子为了你的病忙前忙后，你不是看不到，现在，又托人给你安排进了医大，还是高干病房，你对那孩子的态度多少也得有所转变吧！” 孟平达有些头疼。 他想不明白，宋美华为什么对许大炮那么抵触，那孩子出身是不算高，但他们家也不是什么皇族后裔，他和宋美华也都是苦孩子出身，穿上官衣也就这么二十年，怎么就接受不了许大炮呢！ “孟平达，小微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小到大，我把她当小公主宠着，给她穿最好的吃最好的，让她学唱歌学跳舞学钢琴，又把她送进大学，难道就是为了让她跟一个小流氓结婚的吗？” “嘘！美华，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小流氓，那孩子只是没有正经工作，但人品好，对小微也好，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孟平达，那是你闺女，你就忍心看着你闺女跳火坑？大院里有多少干部子弟不够她选的，偏偏要挑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的好听，人品好，我呸，人品能当饭吃吗？” 孟平达看着宋美华，不愿与其再争执。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买点东西。” 孟平达不想在病房里久留，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和宋美华吵起来，再怎么说，宋美华现在也是个病人。 “明浩，对不起啊，我妈那个人性格强势，霸道，要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走到外头，孟薇立刻跟江明浩解释。 “哎呀小薇，放心吧，我浩哥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心胸宽着呢，不会在乎这点小事的，是吧浩子？” 许大炮的护犊子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半点委屈也不想让孟薇受。 “大炮！我跟明浩说话呢，你别打岔！” 孟薇白了许大炮一眼，许大炮立刻乖乖的闭嘴了。 “没事，先办手续吧！然后我再跟你们说说阿姨这边的治疗办法。” 江明浩摆摆手，示意孟薇不用在这件事上纠结，她是她，她母亲是她母亲，江明浩不会混为一谈。 “手里钱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不用不用，大炮之前已经给了我五千了，足够用了！” 孟薇赶紧摇头，江明浩不由得看向许大炮，这小子还真是掏心掏肺啊！ 估计许大炮之前手里的那点钱该嘚瑟的差不多了吧？ 五千块，说拿就拿出来，而且，看样子，孟薇的母亲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半点想要接纳许大炮的意思，许大炮这傻小子倒是忙活的乐呵。 “我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给婶子先通过中医的手段稳住腹腔中的肌瘤，让肌瘤通过药物缩小，缩小到合适的大小之后，再由医院的主任主刀切除，虽然成功率依旧不敢说百分百，但九成是没问题的。” 听到自己母亲治愈的概率有百分之九十，孟薇的激动的眼圈立刻红了。 “小薇，婶子能好起来，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啊？” “我这是激动的，高兴的，不行吗？” “行行行，你咋着都行，我这不是心疼你嘛！” 江明浩看着许大炮这一副舔狗样，真心觉得没眼看。 好在从目前来看，许大炮不是一厢情愿，感情的事，只要是双向奔赴的，结果都不会太差。 “婶子，明浩说了，他已经安排好大夫了，先用中医手段让肌瘤缩小，然后再做手术。” 回到病房之后，孟薇把解释治疗手段的这个机会让给了许大炮，就是想让母亲正视到许大炮的付出。 “中医？我不看中医，中医都是骗子，我要直接做手术！” “妈，明浩找的这个老中医是非常有名望的，一般人根本就请不动，你别这么蛮不讲理行不行啊？” “我蛮不讲理？孟薇，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现在你翅膀硬了，开始嫌你妈不讲理了是吧？行，我就不讲理了，出院，我现在就出院，别以为我宋美华来住院就是欠了你们的，我现在就走！” 说完，宋美华就直接下了病床。 许大炮连忙想要拦着，却被宋美华一巴掌甩到了脸上。 病房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第673章 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给脸 “妈，你是不是疯了啊？你怎么能打大炮啊？” 看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不管不顾的给了许大炮一个耳光，孟薇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看着许大炮脸上刺目的红色巴掌印，心疼、内疚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流。 “小薇，没事，我没事，你别哭，就一巴掌嘛，没事的.......” “大炮，我们走！让她自己在这闹！” 孟薇气到了极点，伸手拉住许大炮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孟薇，你给我站住！你不许走！” 看到孟薇要走，宋美华有些慌，但更生气。 “许大炮，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好好的一个闺女给怂恿成了这个样子，你就是个小流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小薇和你在一起的，死都不同意！” 许大炮的脸色也变的很不好看，但是看到在自己身边哭的不能自已的孟薇，只能努力的压制下心头的怒气。 “婶子，你好好歇着吧，您身体不好，别生气！” “呸！我不用不着你假仁假义，你要是真的对小薇好，就放开她，她应该嫁给更好的人，而不是你这样的。” “大炮，别跟她说了，她不可理喻，我们出去！” 孟薇一眼都不想看自己的母亲，尽管她一直知道母亲强势，可她都能忍，再怎么说她也不能否认母亲的出发点的确是为她好，可是自从母亲生病后，就好像被鬼附身了，许大炮为她忙前忙后，比她这个当闺女的都要上心，结果呢，她不领情不说，还天天阴阳怪气，现在竟然还动手了，她真的忍不了了。 “孟薇，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我就.......我就从这跳下去！” 忽然，宋美华转头跑到了窗户跟前。 这里是五楼，跳下去即使摔不死也是终身残疾或者植物人，眼看着宋美华爬到了窗台上，孟薇的脸色立刻变了，许大炮也被吓着了。 “妈，你赶紧下来.......” “你别过来，你跟我保证，从今以后跟这个小流氓一拍两散，否则我就跳下去！” 宋美华的脸色有几分狰狞。 “婶子，你别激动，你千万别激动，咱们有什么话慢慢说，别激动行不？” “呸，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宋美华用手指着许大炮，声嘶力竭的喊道。 “美华！你干什么？你赶紧下来！” 就在此时，孟平达回到了病房，看到这一幕，吓的手里拎着的水果哗啦撒了一地。 “孟平达，你不许过来！今天我必须要让这个事有个了结，如果孟薇要是不答应和许大炮分开，我就从这跳下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孟平达闻言，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宋美华不做人，他孟平达不能不做人啊！ 这段时间许大炮对孟薇什么样，对自己爱人什么样，他都看在了眼里，他私下里也跟许大炮说了，只要他能帮忙治好爱人的病，就同意他们在一起。 可听到这句话的许大炮却拒绝了，许大炮的原话是‘叔，我是真心喜欢小薇，我希望我们在一起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因为她欠我的人情，即使小薇不跟我在一起，这个忙我也已经竭尽全力帮’，也是从那一刻起，孟平达就彻底释然了，他觉得许大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他也跟宋美华说过了，当时宋美华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对许大炮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怎么到了京市，人就变成这样了呢？ “爸，你快想想办法吧！” 孟薇对母亲生气，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此时看到母亲有生命危险，还是担心占了上风。 “美华，这医院里里外外都是人，你这么一闹，多让人看笑话，闺女也跟着没脸是不？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来，我抱你下来！” “不许过来，孟平达，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就是看许大炮有点臭钱了嘛，你这是卖闺女，我不一样，我要我闺女这一辈子都得活的光鲜体面，小薇现在或许不理解，但以后她就明白了，我都是为了她好，小薇，听妈的话，你和许大炮不合适，你要是不喜欢张叔叔家的刘睿，妈再给你介绍别的小伙子，直到你满意为止，行不？” “妈，你先下来！下来再说，行吗？” “不行！你要是不答应妈的话，我绝对不会下来，许大炮，你是要逼死我是吗？我要是死了，你和孟薇这辈子都不可能，她不可能会跟杀母仇人在一起的！” 看到孟薇不为所动，宋美华把枪口对准了许大炮。 此时，医院内外已经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楼下等着许大炮的江明浩也听说了这个事。 江明浩的脸色沉的厉害。 “大炮，你出去！” 江明浩走进病房后，直接让许大炮出去。 “浩子，这.......” “我让你出去！” 许大炮没见过江明浩脸色这么沉，跟他说话这么严肃的时候，加上孟薇掐着他的手示意，许大炮看了宋美华一眼，缓缓的走了出去。 “把门关上！” 随着病房的门被关上，屋里顿时变得极为安静。 “跳吧！” 江明浩完全不管宋美华的眼神，径直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催促宋美华赶紧跳下去。 孟薇的脸色顿时惨白，孟平达也没想到江明浩会这样，刚要上前拦着，却被孟薇一把抓住了胳膊。 孟薇虽然对江明浩没有那么了解，可是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也从许大炮嘴里听过很多江明浩的事，她知道江明浩的本事，更知道江明浩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江明浩敢这么做，就一定是笃定了结果的。 她也不希望就此就被母亲拿捏，一旦母亲觉得用这个方法威胁她管用之后，那么未来，她就会被母亲完全的控制住，一辈子都挣脱不掉了！ “你.......你别过来.......” 宋美华可以对着许大炮大声呵斥，甚至敢往许大炮的脸上甩巴掌，是因为她知道许大炮爱孟薇，为了孟薇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是江明浩不一样，此时，江明浩看她的眼神一点温度都没有，这种眼神让宋美华发自内心的忐忑。 “婶子，跳吧，这里是京市甚至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你前脚跳下去后脚就能被送急诊，放心，许大炮不会见死不救的，他手里有钱，我是他朋友，他在乎的东西我也在乎，我也有钱，这医院任何的大夫我都能安排，哪怕你断手断脚、颈椎断了、下半身瘫痪，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千方百计的让他们保住婶子一口气的！放心吧，婶子，跳吧！” 江明浩的话让宋美华瞪大了眼睛。 第674章 母女撕破脸 “你.......你你你........” 宋美华你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怎么会真的想跳楼，她只是想逼迫闺女跟许大炮分开而已！ “婶子，跳吧，再不跳的话就让人看穿了婶子的真实目的，下次再使出这个伎俩就不好用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婶子不要犹豫了！” 看着眼瞅着就要走到自己跟前的江明浩，宋美华心慌的厉害。 她害怕江明浩会把她直接推下去。 “你别过来，我.......” 心慌之下，宋美华赶紧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而且还快速的远离窗台，害怕江明浩会拽着她把她从窗户扔出去。 “美华！你闹够了没有！” 看到宋美华没事了，孟平达的火气也控制不住了。 “小江啊，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这.......对不住啊！你为了小薇妈妈的事跑前跑后的，我们不仅没表示感谢还闹了这么一出，对不住啊！叔叔给你道个歉！” 尽管不知道江明浩有什么背景，但就冲江明浩刚才说的那番话，就冲江明浩这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气度，就能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而且帮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忙，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这个歉他都得道。 “给我道歉就不必了，我做这一切不是冲着别人，是冲着许大炮，所以叔叔要道歉的对象不应该是我。”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就甩袖离开了。 他是真的挺生气。 刚才他清楚的看到了许大炮脸上的那个巴掌印。 一个大老爷们，什么仇什么怨要被人当众打脸？ “浩子，咋样了？” 看到江明浩出来，许大炮赶紧问道，一脸的急切。 “你脸不疼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略微有些尴尬的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 “嘿嘿，没事，我这皮糙肉厚的，打一巴掌没事。” “许大炮，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不管爱谁，别爱的没底线，谁都能踩你一脚打你一巴掌，如果再有下次，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江明浩此时的心情真的是个看不得自己傻儿子被人欺负的老父亲心态。 “是是是，我知道了，浩子，屋里.......” “她要是想跳早就跳了，用不着等这么长时间，行了，你先别进去了，让他们一家人好好沟通沟通吧！” 江明浩拽住了不断往屋里瞄的许大炮，直接把许大炮拖走了。 其实江明浩也想通过这个事看看孟薇的态度，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孟薇的选择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孟薇向亲情妥协，那孟薇和许大炮的感情之路基本上也就算到此为止了。 。。。。。。。 “妈，你到底要怎么样啊？许大炮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逼他，这么逼我啊？” 病房里，孟薇哭着质问宋美华。 “我逼你们？孟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我从小到大花了多少精力在你身上，为了你，我连单位的晋升都放弃了，我牺牲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你能过的好吗，不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对你好的人吗？” “对我好的人？嗤，是有权有势的人吧，妈，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自己觉得不可笑吗？你为什么要让我嫁给大院里的人，是为了我过的好吗，你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别人夸一句你是谁谁谁的岳母，你真有本事，养出的女儿嫁进了豪门，为了我？ 妈，你一直说当年单位的晋升机会是为了我你才放弃的，说这句话你自己心里不亏得慌吗？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你知道什么？” 宋美华心慌的厉害，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突然浮上了心头，声音都透着颤抖。 “你当初没有晋升根本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和张伯伯之间搞暧昧被人举报了，上面取消了你的晋升资格，但是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说是为了我放弃了这个机会，一直让我有负罪感，你太恶毒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平达，你.......” 宋美华下意识的去寻找孟平达的眼神，但是孟平达转过了视线。 “你以为这件事爸不知道吗？连我都知道了的事，爸会不知道吗？这些年爸一直忍着你的臭脾气，忍着你的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你不仅不感激，还觉得理所当然，妈，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我们之所以从来不提，是不想让你难受，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结果呢，哈哈，你是怎么对待我和爸的？” 孟薇的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奔涌而流，似乎二十几年的眼泪都攒到此时此刻。 “妈，许大炮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所以，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这辈子都只认许大炮这一个人，我孟薇的男人就只有许大炮一个，我孟薇生的孩子也只会姓孟，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脱离母女关系，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那我也可以站到窗台上去，这身体从你身上来的，我也可以还给你！” 说完，孟薇哭着跑出了病房。 “小薇.......你别走！” 宋美华的心像是被剪刀剪出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流。 “平达！” 宋美华看向孟平达。 记忆里的孟平达对她永远都是言语温和的，不管她怎么撒泼怎么闹，孟平达从来都没有跟她生过气，在家里，她说一不二，她甚至以为孟平达是个面人，没有火气的面人。 可是此时，孟平达的脸上，是她几十年来都没见过的冷峻。 “平达，那件事我真的.......” “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别提了，你安心治病吧，别再闹了，再闹下去小薇就真的不认你这个妈了！” 到底，孟平达还是狠不下心来真的对宋美华翻脸。 在孟平达的心里，记着的永远是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站在山楂树下对着他笑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娶这个姑娘，会一辈子对她好。 所以，这些年，不管宋美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都不计较，包括当年宋美华和张宝军搞暧昧被人举报的事，那封举报信他亲眼看到了，可是他一直装作不知道，他不想让宋美华有一点点的难过。 但今天....... 看着被关的紧紧的病房门，想到刚才女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孟平达第一次反思，他对宋美华的这种无条件的宠溺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675章 许老莅临 “明浩，谢谢你啊！我想跟大炮单独说几句话！” 孟薇下楼，找到了江明浩和许大炮，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她擦的差不多了，但是红肿的眼皮却擦不掉，一看就是哭的很凶。 江明浩自然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点点头就走到了一边的走廊下。 不知道孟薇说了什么，总之，不过五分钟，江明浩就看到许大炮把孟薇抱在了怀里，脸上既心疼，又感动，而且很明显还有狂喜。 江明浩轻轻摇摇头。 这个没出息的傻小子！ 但是江明浩也知道，必定是孟薇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出了选择。 好在这一次，许大炮的真心没有错付！ 至于宋美华，说实话，江明浩是真的没看在眼里，只要孟薇自己立场坚定，那都不是事。 下午，许仕被接到医院。 老爷子时隔十几年后重新出山，特意穿上了以前坐堂时候的褂子。 老爷子穿的褂子和医院里大夫穿的白大褂不一样，而是更像是说相声的那些演员穿的大褂，对襟，灰色，长度过膝。 曲文钟亲自到门口迎接，一起迎接的不止曲文钟，还有好几位其他医院的院长、副院长，医学院的教授，总之，排场大到让人震惊。 医院的医护人员们私下里都在打听许仕的来头，得知这个老头竟然是曲文钟的老师，顿时一个个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试问这些学医的人，特别是在京圈工作的医护人员，谁不知道许仕的名讳。 只是以前都是只闻其名，第一次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 因此，医院的场面很热闹，不像是看病，更像是明星见面会，不少后辈都眼中冒着星星的看着许仕。 “不是不让你们都来嘛，你们看看，这影响多不好，影响病人休息和养病！” 许仕冷着脸教训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年过半百的学生。 “老师，我都三年没见到您了，难得今天有机会，咋能不来啊？” “是啊，老师，您这怎么会突然来老曲这啊？” 虽然都是半大的老头子，但是在许仕面前一个个的好像都是毛头小子，一句接一句的，问的许仕心烦。 “都闭嘴！” 许仕本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如今年纪大了，脾气更差。 一帮在医疗圈跺跺脚都能轻微地震的大佬们闻言立刻都闭嘴了，不敢再多问，生怕老头一生气把他们逐出师门。 “许老先生！” 就在此时，江明浩迎了上来。 “小江啊，你昨天晚上在哪住的啊？不是给了你我在京市宅子的地址吗？怎么不过去？” 看到江明浩，许仕的表情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语气温柔的让一众大佬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曲文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这老师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吧？ “我昨天就在医院附近住的招待所，没有过去打扰你和项叔，您要不要先歇歇再去病房？” “不用，我这身体好着呢，不让他们用车接，我自己能洋车子来，他们非要用车接！” 许仕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甩开曲文钟扶着自己的手，好像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体魄确实不错。 这个举动算是彻底让一众大佬们傻了眼。 这小子谁啊？ 哪冒出来的？ 跟老师长的也不像啊，不能是老师流落在外的孙子啊？ “病人在哪呢？” “在五楼，我带你过去！” 许仕点点头，像小孩似的老老实实的跟着江明浩走。 许仕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大佬，谁也不敢走到老师前头去，包括曲文钟。 “老曲，啥情况啊？这小子谁啊？” “是啊，老师可从来没这么和颜悦色的和咱们说过话啊！” “可不嘛，我也跟着老师二十年了，就是对老许，老师也没这样过啊！” 听着师兄弟们围着自己问东问西，曲文钟心里多少还平衡了点，跟这帮师兄弟比他好歹还算不错的，至少还能偶尔见到老师，更是知道江明浩的来历，有事老师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江明浩，白沙市下属一个生产队的知青。” “什么？知青？” “一个知青怎么进老师的眼？老师可十几年前就隐退了，上次那谁........让老师出山看病，老师都没答应，老丁他外甥得病，老丁一大家子都跪老师面前了，老师也就是给指点了两句，这一个知青咋能.......” 所有人都不信，一个知青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嗤，上次我和老周、老赵几个去白沙的事你们不都知道嘛！” 几人点头，他们当然知道，研制吡喹酮这个项目他们京圈里的都知道，所以，当他们知道白沙竟然有人凭一己之力研制出了吡喹酮的时候，都惊讶的掉了下巴。 “和这小知青有关系？” 有人嗅出了味道。 “什么叫有关系，研制出吡喹酮的就是人家，不仅如此，人家还提取出了卷柏纯液。” 什么？ 这么牛逼的？ 大佬们看向江明浩的眼神立刻带了疯狂的探寻和打量。 进了病房，孟平达吓了一跳，孟薇和许大炮也一样。 这是看病，还是逛动物园啊，咋进来这么多人啊？ “孟叔，这位是许老先生，中医泰斗，老先生来看看婶子的情况。” 经历了昨天的事，宋美华安分了不少，但是看到这么多人进了病房，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满，即使没表现在脸上，多少也能从眼底看出来一些。 许仕上前，先是看了看宋美华，然后伸手翻了一下宋美华的眼皮，之后让宋美华拿出手腕子，伸手搭脉。 宋美华心里很不屑。 在她的眼里，中医就是装神弄鬼，摸一下手腕子就能看出病来？ 但屋里的众位大佬却都跟看金子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仕，他们已经多少年没看到老师出诊了，老师的医术高超，他们总觉得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现在有机会再观摩，谁想浪费机会？ “肌瘤的位置不太好，靠近卵巢，已经堵住了输卵管，这个肌瘤大小超过95*60，并且边缘不清楚。” 许仕把手从宋美华的手腕上拿下来后，缓缓说道。 众人的眼神都亮了。 不愧是老师，只简单的搭脉就做出这种诊断。 宋美华却有些不屑，这老头肯定还是看了她拍的片子，在这故弄玄虚。 第676章 立起来 “哎呀，神了啊！神医啊简直！” 宋美华不屑，但许大炮却知道，他给江明浩邮寄的片子和病历还没到呢，他们今天过来，也没再次做过检查，所以，这老头的确是通过把脉把出来的。 宋美华立刻瞪了过去。 “许老先生，那这种情况能治疗吗？” 孟薇立刻问道。 再怎么说，宋美华也是她妈，她又不是个绝情的人，所以还是很关心。 “在我许仕的手里就没有治不了的病。” 许仕本来就是个狂人，只不过为人师表，慢慢的就把这狂傲的一面压制住了，之前被江明浩感染，所以这次重新出山，也不再收着自己了。 说完这句话，许仕还不忘看了江明浩一眼。 江明浩心中好笑，还真是老小孩小小孩，许仕这个举动真的很孩子气。 “这位大侄女，我问一下，你是哪一年绝经的？” 望闻切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是问了，但许仕这话一问出来，宋美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屋里这么多人，还都是男人，你就这么问我啊？” 许仕有点愣。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 “妈！许老先生，对不起啊，我妈这个人比较传统，加上得了病心情一直不太好，冒犯的地方请老先生谅解，对不起啊！” 孟薇头疼，赶紧代替宋美华给许仕道歉。 “老先生，对不起啊，我爱人没别的意思，就是患病后精神紧张，有点反应过度，对不起啊！” 孟平达也赶紧出声道歉。 “这么多人？你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吗？曲院长，麻烦你给这位病人好好的介绍一下。” 这次，江明浩连婶子都不叫了。 这种人压根就不值得尊重，他现在没有立刻翻脸，是因为许大炮和孟薇，但这并意味着他要跟着他们一起惯着宋美华。 曲文钟对宋美华的态度也不满意，他的老师，就连京市的领导干部见到都要七分尊重三分客套，结果被个普通的妇女同志如此嫌弃，曲文钟心理自然不痛快，没有发作完全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 其他几位大佬自然也是如此。 “这位，是金水坛医院的齐仲齐院长，这位是京市四院的邹兴明邹院长，这位是良仁堂医院马良奎马院长，这位是京市职工医院苏西苏院长，这位........” 曲文钟一个一个的介绍，听的孟平达只觉得膝盖发软。 他虽然之前就猜测到江明浩不简单，可是此时听到这一个个如雷贯耳医院的院长们就站在眼前，真的意识到了江明浩这个忙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了。 宋美华也有些后悔了。 她不知道这老头的背景竟然这么深厚，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要收回来也不可能，这老头不会生气不给她治病了吧？ “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不方便开口说病情？如果还是觉得不方便，那就直接上手术台吧，这医院随便拎出一个大夫来水平都不低。” 江明浩看着宋美华，没有半分客气，冷冷的说道。 “方便方便！小江啊，你婶子这人就是嘴巴不好，你别往心里去，老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啊！” 此时的孟平达哪还有一点在宁安市当干部时的威风，这里的哪个人在京圈不是赫赫有名的，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几种人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大夫。 如果说牛头马面是阴间的索魂使者，那大夫就是阳间唯一能够对抗索魂使者的存在，谁敢得罪？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人家救命？ “美华！” 孟平达喊了宋美华一声，并跟对方使了使眼色。 “老先生，刚才对不起啊，我这个人脾气的确有点急，加上得病后心情一直不太好，所以........对不起啊，您老别跟我一个小辈见识，对不起！” 好在宋美华虽然跋扈蛮横，但并不蠢，她也看得出来，许大炮的这个朋友真的是厉害角色，给她找来的大夫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名医，所以，态度立刻软化下来。 许仕没搭理宋美华，而是看了江明浩一眼。 他肯出山治病看的是江明浩的面子，可不是这个一点不懂道理的妇女同志。 孟平达也看向江明浩，眼里有紧张还有淡淡的请求，孟薇有些没脸看江明浩，但无奈之下也只能乞求的看着江明浩，这个人情哪怕她用一辈子来还，也不得不欠。 而江明浩却是看向了许大炮。 此时的许大炮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的蚂蚱，他也没想到江明浩给找的竟然是有这么大来头的老先生，也没想到宋美华这女人在人家面前还能这么不知收敛口没遮拦。 他知道，江明浩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等他的态度。 真的，许大炮是第一次如此切实的感受到江明浩对他的这种掏心掏肺的好，他深知，能请动这样厉害的角色必然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江明浩一直希望他能立起来，不要被孟薇的事情牵着鼻子走，他都懂！ “婶子，这回你好好配合治疗吧，如果再有什么情况，我也帮不了你了！” 犹豫了一下，许大炮表了态。 江明浩心底还算满意，这小子总算没卑微的直接就答应下来帮宋美华。 “许老先生，麻烦您了！” 听到江明浩开口，许仕这才重新问起了宋美华一些病症的表现。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大佬们再次震惊非常。 他们老师是何许人物，不畏权贵，不慕强权，脊梁骨硬的跟钢筋似的，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辈‘支配’，这种感觉就很.......诡异。 再看宋美华，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这次倒是配合的很，对许仕的问题都恭恭敬敬、仔仔细细的答了。 “我开个方子，文钟啊，你安排人把方子处置一下。” 说完，许仕就提笔在处方签上唰唰唰的写了整整一张纸，然后递给了曲文钟。 “按我的要求服药，最多十天就可以做手术了！” 许仕留了一句话，就站了起来。 孟平达赶紧恭敬的表达了谢意，孟薇也很真诚的给许仕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小江啊，老头子等下带你去我以前的医馆转转？” 对于孟平达和孟薇的谢意，许仕不过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江明浩，眼神立刻又变得春风和煦起来。 变脸之快，看待一众大佬。 这....... 老师不是被啥脏东西上身了吧？ 第677章 许仕的怒火 “你们都别跟着了，我带着小江去转转！” 看到一众大佬还要跟着，许仕瞪了瞪眼睛。 “老师，我们也很多年没去医馆了，正好也跟着去看看。” “是啊，老师，我们好多年没机会跟在您身边聆听教诲了，今天有这个机会，你就带着我们一起吧！” 一众大佬七嘴八舌。 “都闭嘴！” 许仕照旧是没给自己这些学生面子，退隐的这些年，他早就过惯了清静的日子，耳朵边的声音一多，心里就烦躁的很。 这....... 一众大佬被当面驳斥，却没人觉得丢面子，反而想的更多的是怎么能说动老师让他们跟着转一转。 这些人心里都清楚，许仕哪怕退隐多年，都是江湖的传说，身份地位和影响力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他们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跟老师再亲近亲近，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让老师到自己的医院去走一圈。 “小同志，你帮着我们劝劝老师？” 邹兴明看了江明浩一眼，笑眯眯的问道。 其他人立刻看向江明浩，好像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许老先生，既然各位院长教授有这个心情，那就一起走一遭吧！” 江明浩能说什么，这些人都是京市医疗圈的大神，他这个准备大搞中草药事业的人，不可能放弃这样结交人脉的大好机会，不管现在这些人是主攻西医还是中医，总有一天，他会把中成药送进他们的医院，并且逐步的取代西药的垄断地位。 “哼，一帮没断奶的小子！” 许仕哼了一声，但众人都明白，老师这是答应了，心中不由得对江明浩在许仕心里的地位更加的心惊。 “大炮，小江他到底是.......” 等到众人离开病房后，孟平达忍不住问道。 “就是我发小，孟叔，既然老大夫已经把药开好了，那你们就安心在医院治病吧，我到外面去找个招待所，明天再过来！” 许大炮不想多说。 说实话，今日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江明浩对他的好，也正是从这份绝对真切的好里，他感受到了自己之前的浅薄和愚蠢，他一味的对孟薇的父母做低姿态极尽讨好，并没有让他们感受到他的好，反而将这一切看做了理所当然，孟薇的母亲更是借此狠狠的作践他。 江明浩说的对，舔狗做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孟平达立刻感受到了许大炮态度上的变化，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变了。 “嗯，折腾了一宿，也该好好歇歇了，小薇啊，你跟着大炮一起去吧，你妈这有我呢！” “好，爸，那我先跟大炮出去，等下安置好了再回来啊！” 孟薇也想单独跟许大炮说说话，许大炮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她真怕许大炮回头不要她了，对她这么好的男人她真的不想放弃。 “小薇，你不.......” 宋美华要开口阻拦，但是看到闺女扭头看向自己略微发冷的眼神，以及丈夫看向自己带着几分失望的眼神，到底，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 “小江啊，你在插队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前往许仕医馆的路上，齐仲问道。 “待业青年。” 江明浩觉得这个回答应该不算错，毕竟下乡之前他的确是没什么正经的事，原本可以接母亲的班，但是母亲把自己的工作机会给了继子，他晃悠了很长时间才被母亲连哄带骗的代替继子下的乡。 齐仲微微蹙眉，他觉得江明浩是故意隐瞒真实情况了，一个待业青年能研制出吡喹酮？ “那小江同志是怎么懂药物研制的啊？” 齐仲继续问。 “你有完没完啊？当初你跟着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少说话多做事，堂堂医院的院长，注意点自己的形象！” 不等江明浩回答，许仕出声打断了齐仲。 说实话，即使是江明浩，都觉得许仕这个态度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齐仲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堂堂金水坛医院的一把手，许仕未免有些太不讲情面。 “老师，我这不是和小江同志比较投缘嘛，就想多了解了解！” 齐仲尴尬的应道。 老师这心真是偏的没边了，他好歹当了老师三十年的学生，结果混的还不如这半路杀出来的黄毛小子，真是让人意难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这些年，你们一个个的职务越来越高，京市的各个医院都成了你们的天下，但你们这心还跟当年一样，只想着怎么往上爬，只想着争名逐利，你们谁是真想着将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发扬光大的？没有祖师爷赏你们一口饭，你们能有今天吗？你们这叫什么，这叫吃了祖师爷的饭还要砸祖师爷的碗！” 许仕中气很足，火气也很足。 他又不是老糊涂了，自己这帮学生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清楚的很。 他还没隐退之前，这帮学生们就三天两头的来找他出面帮着解决这个疑难杂症解决那个疑难杂症，有为了扬名的，有为了人情的，也有为了自己的青云之路的。 那个时候，他身子骨还算硬实，尽管对这些学生们有些失望，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总归也是希望这些学生们能够出人头地，前程似锦的，所以，能出面的就出面。 他退隐之后，这些学生们依然不断的登门，所求也全是为了争名逐利，所以他才彻底闭关，连面都不跟这些人见，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算是彻底斩断了学生们的心思。 结果，他这才刚露面，这帮学生们就闻声而动，就像是嗅到了肉腥味的野兽，蜂拥而至。 想念他这个老师？ 呸！ 他许仕又不是三岁小儿，这种话他早几十年就不信，更不用说现在了。 “老师，不是我们不想发展中医，实在是大势所趋，现在各个医院都是以西医为主，西医有一套完整的治疗流程和手段，而且有仪器做辅助，诊断的效率很快，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啊，什么形式好，我们就应该学习什么形式，您以前不也经常教导我们说，学医和做学问一样，都要取精华弃糟粕。” “糟粕？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糟粕？” 苏西的话彻底激怒了许仕。 第678章 灵魂之问 “老师，您别生气，说实话，其实我们都知道老师您这些年的心愿，如果可以，我们也愿意遵从您的意愿，但我们奋斗了半辈子，真的是无能为力啊，现在社会各界对中医的态度都是唱衰，患者也只认西医，我们这也是力不从心啊！” 齐仲替苏西说话。 “前年，我在院里提了个中医的诊疗方案，就是想着让中医打个翻身仗，但方案一出来，不管是院里的还是患者都不赞同，老师，这就是现状啊，我们个人的力量总归是微薄的，您也要理解啊！” 邹兴明也没有落后，紧跟着说道。 “老师，良仁堂医院虽然从根上说是中医院，但现在的诊治手段也有一半以上是西医，我倒是可以坚持不引进西医，那样的话根本就不会有病人上门，大夫们也要生活，我不能为了所谓的梦想就让医院的大家伙都跟着我饿死啊！” 一直没什么参与感的马良奎也开口说道。 紧跟着，在场的六个人全都就这件事开了口，似乎这件事不是今天才被提起来的，而是在他们的心中压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感觉，借着这个当口，全都宣泄了出来。 许仕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好啊，好的很啊，你们可算是说了实话，这是瞧着我许仕人老了不中用了，终于敢把实话说出来了是吧？行，既然你们坚持要光扬西医，我也不拦着你们，但咱们的师生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师，您不能这样啊！” “是啊老师，这师生的情分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听到许仕竟然说出了断绝师生情分的话，众人脸色全都变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活了半辈子，他们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们头顶上有许仕系的光环，走到哪里，都能享受到这个光环所带来的便利，但要是在这个岁数被断绝了师生关系，他们可就真没脸在许仕系这个圈子里停留了。 许仕却寒心到了极点。 这几个学生里，有嫡系的也有不是半路跟他的，但不管是嫡系还是半路跟他的，他都倾心相交，以前他们虽然不愿意传承中医的衣钵，却也从没说过今日的这番话，这是看他老了，好欺负了？ “老师，这位小同志也是西医出身，走的也是西医路线啊！” 齐仲看了江明浩一眼说道。 言外之意是同样都是走的西医路线，为什么许仕能对江明浩这个不明来路的人这么亲近却对他们这些学生如此绝情？ “齐院长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既不是西医出身，更没有打算走西医路线。” 对于之前师生之间的争执，江明浩一直冷眼看着没插话，但是现在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能当哑巴，所以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是西医出身？小同志，你能说吡喹酮不是西药？” 如今的江明浩，可以说成了这几人的发泄通道。 只要能逮到一个机会让江明浩在老师面前吃瘪他们就愿意不遗余力。 “的确是西药。” 这个无可否认，江明浩耸耸肩。 “你之前研制出了吡喹酮的事我们也都知道，如果你不是西医出身，不是在西医上下过苦功夫，怎么可能研制出吡喹酮？” 苏西目光灼灼。 “吡喹酮的提取并不难，只要是有些化学知识，都能提取出来，至于苏院长说的在西医上下苦功夫是为了研制吡喹酮，那真是有点看低我了，曲院长没有跟众位说过，我提取吡喹酮之用了一天的时间吗？” 江明浩的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表情都跟吃屎了一样。 这叫什么话，还吡喹酮的提取并不难，按他这么说，那京市上百人组成的项目组岂不是大笑话？ 而且一天时间....... 众人酸的不行，他们是不信的。 “为了证实吡喹酮的提取并不难，我还顺便提取出了治疗肺结核的乙胺丁醇，曹中瀚院长已经应用临床了，治疗效果极好。” 这一次，众人彻底傻眼了。 都觉得他们耳朵出了毛病。 提取了吡喹酮还不算，还提取出了乙胺丁醇，而且还是顺便？ 气人也不带这么气的吧？ 看着自己这帮白眼狼学生吃屎一样的表情，许仕心里痛快不少。 心里对江明浩更是赏识的不得了。 这小子好，对他的胃口。 “抛开你的成就不说，你自己刚刚也说了，这些西药对病情的诊治有奇效，这不也是说明西药的效果比中药更好，发展前景比中医更大，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消化了很长一段时间消息，马良奎踉踉开口。 “马院长怎么就不问问，我能够顺利的研制出这两种西药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呢？” 几人都不明所以，一脸懵的看着江明浩，眼神中完全没有了主宰一方医院的杀伐和精明以及世故，反而透着清纯的愚蠢，眼神干净的像是急于求知的小学生。 “研制西药的前提是对药物的成分有充足的了解，而西药的成分和药物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说西药的提取和医学医药学都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和化学有关系，说句不中听的话，西药其实不是药而是化学品，所以我从来没有研究过西药，我只是学过化学。” 几人听了江明浩的话都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可是哪不对又说不出来，就是就觉得怪怪的，又没有办法反驳。 只有许仕听的高兴，不断的用手捋着下巴上雪白的胡须。 看看人家小江说的这个话，西药那就不是药，那是化学品。 “既然是化学品，对人体就一定是有伤害的，所以我在给每一位病人治疗的时候都是西药和中药同步进行的，或许中药在短时间内的确没有西药见效快，但各位院长教授也应该都清楚，西药治标不治本的这个特殊性，如果救死扶伤的目的只是为了缓解病人的症状，那我无话可说，若不是，那么就不能用西药，或者说只用西药。” 听到江明浩并没有把话说死，众人的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了。 “西医能诞生，肯定有他的意义，这个我不否认，也没人能否定，但如果为了利益或者顺应趋势就将中医弃如敝履甚至赶尽杀绝，我是绝对不认同的，中医从黄帝创内经神农尝百草传承至今已经几千年，护佑了华夏几百代人，说他不如西医，齐院长认同吗？” 江明浩看向齐仲，齐仲被看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颤，一种似乎尴尬似乎愧疚的心思悄然而上。 “眼看着中医被西医杀死，片甲不留，苏院长甘心吗？” 苏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679章 服众 “既然你们不认同中医不如西医，也不甘心中医被西医杀死，那刚才的争论有什么意义呢？人从来不是靠一条腿走路的，医学医药的发展当然也一样，没人说，光扬中医就必须放弃西医西药，我们传承光扬中医药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和西医药一较高下，我们的目的是保留住老祖宗留给我们的救命良方良药，是为了让我们国家亿万人口能够看得起病，看得好病。 众位院长教授大概不知道，从五年前，欧洲国家和日本就盯上了我们的中医药，从民间大量的搜找药方，采买中草药，用我们的中草药我们的药方生产出中药，被他们改名换姓的汉方药在那些国家广受欢迎。 众位可以想一想，这是为什么？ 他们用化学手段提取的药品既然疗效那么好，何必浪费这么大的精力财力做这些？ 各位再想想，如果我们也被国外的势力洗脑，全盘否定中医药，那么若干年后，中医药还能在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找到踪迹吗？ 当我们的后代子孙想要用汉方药，就要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回来，那些国家用我们的方子用我们的中草药反过来卖给我们，你们想过这个局面吗？” 江明浩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么多的话。 而他今天之所以要说，就是因为他知道，中医药的发展绝对不是靠他一个人力量就能做到的，他需要更多的志同道合的人，需要更多有能力有实力的医疗系统里的人共同完成这件大事。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他并不生气，甚至他是能够理解的，前世里的他，在最初的那些年不也是一样嘛，脑袋里只有钱只有利益只有名望，哪里装得下这么多的家国天下，那装得下国家的历史和未来？ 众人皆是沉默。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许仕对待江明浩为什么会如此不同。 他们也承认，在思想的高度上他们都没有办法和江明浩比肩。 许仕则是眼中精光闪闪，如果此时对面要是有一面镜子，许仕眼中的光都能够反射出去，堪比星辰。 “小江同志，你说的是真的？国外对待中医药真是这样的态度？” 马良奎在众人中间算是接受的最传统的中医教育的人，他所在的良仁堂医院也是中医院，所以，要说对中医药的感情最深的应该就是他。 “当然，这不是秘密，而且他们收集中医药方和药材远不止近几年才开始的，许老先生应该和你们说过，他当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不少张在晚清时期就被带到国外的药方，还有一些稀有的灵芝等药材，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止是我们的钱财和物资，他们想要的是斩断我们的民族血脉，让我们对自己的祖宗失去认同感，中医药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忘了自己的祖宗，认洋人为祖先，到那个时候，家将不家国将不国，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江明浩的话说的众人后背一寒。 他们都不是没有见识和眼界的普通人，之前之所以对中医如此的悲观，也是因为西医的冲击太大，他们一方面无力抵挡，一方面又没有胆量为了中医孤注一掷，押上前途和名誉，毕竟他们如今也都带了不少学生，他们都不是单打独斗，肩膀上还都肩负着自己学生和医院医护人员的前途。 但此时，江明浩的话让他们醍醐灌顶。 是啊，这些年他们可不真的要忘了自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了吗？ 马良奎已经很长时间没给人号过脉了，也很久没给人开出过一张药方子，但他本就是正统的中医出身啊！ “所以，小江的意思是你想发展中医药？” 齐仲做为几人中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人率先开口。 “嗯，我在云省开始发展了中医药的养殖，也在民间搜寻了上百张金方，有些事只要有人肯做，就能看到希望，一点星火或许不够亮，但是千点呢，万点呢，万万点呢？我愿意做中医药存亡的吹哨人，也誓将中医药重新光扬壮大，到时候还希望各位能给与支持！” 铺垫的够久，江明浩说出了自己真正要说的话。 “老师，之前是我们眼皮子浅了，没有小江这么大的格局和眼界，您老别生气，小江啊，我齐仲当着老师的面表个态，只要是我齐仲能够做到的，必定全力支持你！” 齐仲先给许仕道了声歉，又转头跟江明浩郑重的表了态。 “我马良奎也全力支持，小江，你好样的！” “小江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算是给我们这几个老头子狠狠的上了一课，我苏西心服口服，他日愿意为光扬中医奋勇一博。” 在场的六人纷纷表态。 许仕欣慰的有些老泪纵横的冲动。 他教导了这帮小兔崽子们大半辈子，愣是没办法扭转他们的思想，所以才会选择心灰意冷的放弃，可是他没做到的事，江明浩不过十几分钟就做到了。 许仕看着江明浩，似乎看到了中医药光辉灿烂的未来。 “那江明浩就在此谢谢各位的支持和信任了！” 江明浩脸上也带了笑，这个笑他没必要遮掩。 这算是他这趟京市之行的额外收获，而且收获颇丰，有了这些大佬们背书做后盾，中医药的发展壮大还有什么理由不顺利呢？ 从这之后，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众位大佬看着江明浩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审视和探寻，似乎从某一刻起，他们成为了并肩站在一起的战友，这种关系来的很突然，但却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几人在许仕医馆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毕竟由于废置了多年，医馆外墙内院都显得很破败，来这里走一遭，更多的是怀念，加上许仕毕竟年纪大了，折腾这么一大圈，人就显出了疲倦。 “老师，出来的时候老曲就说了，难得您现在来了市里，我们把大家伙都招呼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他们也都惦念您呢，老师您看行吗？” 走出医馆，齐仲一边打量许仕的表情一边问道。 许仕张张嘴准备拒绝，但是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江明浩，心里忽然有个想法。 “小江，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认识认识他们，我的这些学生们虽然没一个合我心意的，但成就都不小，你以后要发展中医药，他们多少都能出点力，有我坐镇，你有啥要求，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听到许仕的话，几个学生都有些哭笑不得，老师这真是一丁点看不上他们啊！ 但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江明浩，唉，老师能看得上人家小江，他们服气！ 第680章 任性的老小孩 “许老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今天就要赶回白沙，怕是没机会了。” 江明浩本来就是做好了今天回白沙的准备，这边已经安排完了，他当然要回去盯着蔬菜大棚的事，那边还没有完全捋顺，他肯定放心不下。 再说解放汽车厂那边他也要过去一趟验收一下第一批冷藏车的质量，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浪费。 “小江，你今天就回去？” 许仕原本疲倦的精神头因为这句话顿时变得清醒。 “是啊许老先生，我出来的匆忙，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处理，所以不能在京市久留。” 江明浩对许仕的态度很是恭敬。 许仕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那么开心起来，几个学生看到了，真是好气又好笑，他们这位老师严肃了一辈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老师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新鲜的很！ “小江啊，吃了饭再走吧，我们不吃的太复杂，简简单单吃一口，顺便再跟你探讨一下你对中医药发展的看法。” 众人也出言挽留。 “到白沙的车次就只有下午三点的这一趟，我等下还要回医院交代一声，这次真是没机会了，不过各位放心，我有时间一定再来京市，一定会拜访各位，还有，各位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去白沙，我一定盛情款待！！” 看到江明浩态度坚决，众人也知道留不住，只能转而看向许仕。 “小江啊，我跟你一起回白沙吧！” 许仕的话音一落，不仅江明浩，其他几人也都吓了一跳。 “老师，您都八十五了，不能再出这么远的门了啊！” “是啊老师，您要是真舍不得小江，让小江勤往京市走动走动，您这一折腾，我们都不放心啊！” 听到这些话，许仕再次瞪大了眼珠子。 “我身子骨好着呢，不用你们瞎操心，小江啊，我就跟你走一趟吧，看看你说的那些个沙棘树，顺便也去看看中瀚。” 江明浩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众人，都对他微微的摇头，示意他开口拒绝，毕竟现在，许仕只听江明浩的话。 “既然许老先生想去看看，那就去吧，各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许老先生的。” 许仕闻言，咧开了嘴。 看向江明浩，简直就像是看满身镀金的佛陀一般，连眼睛里都反射出无数的金色光点。 “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身子骨好着呢，不用你们瞎操心，散了散了！” “诸位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妥善照顾许老先生的，白沙气候温和，不干不燥，对老先生的身体有好处。” 众人还能说什么。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说话又不顶事，再说多了，没准老师一生气又要跟他们断绝师生关系，他们玩不起啊！ 许仕很高兴，让齐仲去老宅把他的行李取过来直接送到医院，自己则是跟定了江明浩，生怕江明浩中途反悔或者把他扔下，把老小孩的特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了之前的对话，几人也不再强留，对许仕之前的那些想法也暂时都退了下去。 于是，江明浩带着许仕回了医院，齐仲去许仕在京市的老宅取行李，其他人各自散去。 回到医院后，江明浩没有再去病房，该安排的事情他已经全都安排完了，实在是不愿再和宋美华多打交道，之所以回来，是有话要跟许大炮和孟薇说。 而此时的许大炮和孟薇还没有回来，两人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紧紧的相拥。 孟薇抱住许大炮的时候，许大炮吓的一动不敢动。 许大炮其实就是个雏。 虽然嘴上胡乱跑火车，开黄腔也一点不卡壳，其实却没碰过女人 ，暗恋侯梅那么久，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 现在这么一个温香软玉的人在怀里， 许大炮的脑袋嗡嗡的。 “大炮？” “大炮？” 感受到许大炮浑身肌肉僵硬，孟薇不由得奇怪，结果喊了好几声，许大炮都神游在外，压根没反应。 “喂，许大炮，你想什么呢？” “我.......我我我我.......小薇，你真香！” 听到许大炮的话，孟薇差点没笑出声。 这是什么夸奖词啊？ 难道此时此刻不应该说点你真好看，我真幸福一类的话嘛，哪有夸人香的啊，她又不是花！ 不过从许大炮的反应上能看的出来，许大炮以前是没有跟女人打过什么交道的，这让孟薇的心里生出一丝丝甜蜜。 “大炮，你对我真好！等我妈身体好了，我就跟你一起回白沙，我们跟着明浩干，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我们三个齐头并进，开创一番事业，怎么样？” 孟薇此时对许大炮的爱意极为的真挚，和之前对江明浩的那种感情是全然不同的，对江明浩，更多的是女人对强大男性的一种慕濡，是一种类似于雌性动物想要引起雄性动物注意的情感。 可对许大炮，是在朝夕相对中，一点一点被温暖一点点建立起来的感情，虽然这感情进展的并不是那么的猛烈，却如同涓流渗入心间，不知不觉间，就让孟薇接纳并喜欢上了许大炮。 “跟我回白沙，不怕你妈再想不开啊？” 提起宋美华，许大炮不得不承认，是真怕了，也是真烦了。 “你这是对我没信心啊？你还看不出来嘛，我妈就是故意的，否则不可能明浩一过去她就自己跳下来了，放心吧，我决定好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还有啊，我要和你在一起，谁也拆散不了。” 许大炮以为自己幻听了。 虽然最近这段日子，孟薇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他，两人也的确和男女朋友一样相处，但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孟薇更是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这是......表白？ 许大炮顿时耳根发烫，心脏激动的砰砰跳。 “看你这点出息！走吧，还要回医院，不管怎么说，在我妈手术之前，咱俩还是要低调点，熬到我妈手术结束，咱俩就自由了！” 许大炮此时哪还有什么思考的心思，直勾勾的点着头，此时，就是孟薇让他去跳楼许大炮估计都不会犹豫一下。 “你这就要回去了？” 等到两人回到医院，直接就被江明浩拦在了医院大厅。 “嗯，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孟薇，你上次说想让我给你安排个工作，是吧？” 听到江明浩提起这个事，孟薇的神色立刻认真起来，嗯了一声。 第681章 许正山的怒火 “我打算让你做财务总监。” 听到江明浩的话，孟薇愣了一下，财务这两个字她能理解，但这个总监是啥她没听过。 “总监，就相当于总管、主管的意思，总之，就是我这边涉及的所有和钱物有关的事情都归你管理，可以吗？” 财务这个职务很重要也很敏感，既需要从事这个工作的人有水平有能力，也必须是绝对信得过的人，在不知道孟薇有打算去白沙工作的时候，江明浩就一直在为这个人选绞尽脑汁。 “我.......我不懂啊！” 听江明浩一说，孟薇也知道了这个职务的重要性，但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啊，从小到大，虽然她不缺吃穿，但真的没有管过钱，手里的钱连超过五十的时候都不多，许大炮拿出来给母亲治病的五千块钱就是她见过的最多的钱了。 她一直以为她是学农业的，到白沙也是和农业打交道。 “不懂不要紧，我相信你的能力！” 看到江明浩对自己这么信任，孟薇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豪情壮志。 “行，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肯定干好！” “浩子，那我呢？我干啥啊？还出去到处跑吗？” 不得不说许大炮是个没出息的，之前和孟薇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但是今天孟薇跟他大胆表白之后，许大炮那股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心思立刻就爬了上来，一点都不想再老往外头跑了。 他可不是他浩哥，放着那么漂亮的嫂子和孩子，天天在外面搞事业，他许大炮的事业就是媳妇，对，未来还有孩子。 “不往外跑你想干啥？” 江明浩对许大炮太了解了，这小子一动脚指头他都能猜出来许大炮心里想的啥。 “要不我给小薇打下手，管钱呢，身边没个身强力壮的保镖那能行吗？我正好！” “许大炮！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跟你回白沙了！” 没等江明浩出言调侃，孟薇先不干了。 “哎呀，别啊，你瞅瞅你咋还急眼了呢，我这不就是说说嘛，我多听浩哥话啊，浩哥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浩哥让我上天我俩脚丫子就绝对不落地，是不浩哥？” 许大炮对着江明浩挤眉弄眼。 “明浩，你别惯着他，该说就说，要不他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围着我转，没出息！” 江明浩挑挑眉，在两人的身上看了一圈，看来，这两个人中间必然是发生了点什么，很明显，两个人此时的关系比之前要亲密的多。 果然，感情有的时候是需要一些外部的助推剂的，估计宋美华怎么都想不到，她自己就是那个助推剂吧？ “大炮的活回去再说，我等下就回白沙了，许老先生也跟我一起回去，我已经问过许老先生了，你母亲的药不需要做改良，许老说十天后一定可以做手术，我也已经跟曲院长沟通过了，手术的成功率基本能保障，有什么事你们随时找曲院长商量，或者给我打电话。” 孟薇点点头。 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 江明浩把方方面面都处理的很好，如果没有江明浩，母亲可能真的就只能等死了，所以，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她和许大炮死心塌地的追寻吗？ “你就安心在京市待着吧，什么时候小薇去白沙你就什么时候回去，但是.......” “我懂，我懂，浩子，放心吧！要是你都这么提点这么帮我了，我要是再不开窍，那不成大傻逼了嘛！” 许大炮立刻拍着胸脯子跟江明浩保证。 “那我走了，你们也别送了，医院这边随时都可能需要人！” 曲文钟安排车把江明浩和许仕送到了车站。 上了车后的许仕，情绪有些兴奋，这股兴奋盖过了疲倦。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京市等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走出来，看着列车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老爷子高兴的不舍得眨眼睛。 江明浩也没有像许仕那些学生一样一个劲的让许仕注意休息，而是任由老爷子自由自在的感受旅途中的一切。 他能够懂许仕此时的心情，莫说是许仕这样早些年叱咤风云的人，就是普通人也很少有人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老去的事实，明明灵魂还很鲜活，却被腐朽的躯壳困住，绝望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就像有的将军或者战士说的那样，英雄的归宿应该是马革裹尸或者倒在战场上而不是倒在床上。 长久的兴奋过去，许仕终于觉得疲倦了，但是眼中却依旧有着很难褪下去的情绪，那情绪夹杂着盈盈泪光。 “小江啊！” “许老！” 许仕转过头，看着江明浩，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许老，到了白沙，我再带您到处去转转。” 江明浩也没有继续挖掘许仕想要表达的内容，只是笑着说道。 “好，好啊！” 许仕慨叹了一句，躺到铺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梦中，许仕好像回到了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田埂上赤脚奔跑，脚下是盛开的大片大片的杜鹃，母亲的呼唤声在耳边时远时近，老家炕洞里的烟灰味特别的亲切。 江明浩也很快睡了过去。 列车上的灯熄灭了，只能听到车厢里或轻或重的鼾声和呼吸声，以及列车摩擦铁轨发出的嚓嚓声，再无其他，一片祥和。 而京市却因为江明浩的到来，许仕的出山又离开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没来及见上许仕一面的人懊悔不已，而齐仲等几个见过许仕听过江明浩那番话的人，内心则都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这种震动让他们好几日都没有完全消化掉。 而反应最大的人，无疑是许正山。 做为许仕的亲侄子，许正山没想到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许仕系的人之所以跟他面子，就是因为他许仕侄子的这个身份，可是自己的二叔出山了甚至跟人离开了京市，他这个侄子竟然全部知情，还在跟人说着他叔叔闭关不出的话。 许正山越想越生气，加上国际医药大会的事被搅黄，许正山一肚子的邪火憋在心里发不出去，就到曲文钟的办公室来发了一通火。 “脚长在老师的身上，他想去哪我干涉不了，老许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你可以跟着去白沙把老师接回来啊！不过.......老师既然连招呼都没跟你打，可能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曲文钟对许正山本来就不是发自内心的亲近，又刚刚经历了险些被许正山骗的事，现在许正山竟然跑到他这大吵大闹，他能有好脾性惯着他？ 第682章 桃花源 曲文钟的这句话，无疑是在许正山原本就怒气冲冲的情绪上浇了一桶油。 “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许正山看了曲文钟一眼，阴恻恻的说道。 对此，曲文钟并没有往心里去。 许正山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虽然在药品监管局挂了个科长的名头，但就是个虚衔，也是看在许仕的面子上安排的，这样一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而且从这次老师的态度上看，对许正山这个侄子似乎也并没有太在乎，至少比对江明浩差的太远了。 。。。。。。 火车到了白沙，曹中瀚亲自来接。 看到五年未见的老师，曹中瀚激动的双手颤抖，握着许仕的手半晌不舍得撒开。 “老师，您身体还硬朗吗？这一路累不累？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中瀚啊，你这问了一连串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啊，你啊，这几年怎么老了这么多啊？” 许仕看着曹中瀚，看着曹中瀚比自己都要白的头发，有些唏嘘。 他的这些学生啊，都是小老头子了，当年他们跟着自己的时候，还都是些二十出头三十来岁的小伙子，时间怎么就过的这么快呢？ “是我太激动了，老师，既然您来了白沙，就到学生家里去住吧，我已经让爱人把家里收拾好了。” “我不去，我要跟着小江走！” 额！ 曹中瀚没见识到之前许仕对江明浩的过分的信任，所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老师......” “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曹中瀚无语，只能看向江明浩。 “曹院长， 放心吧，我带许老去尖山咀住几天，那里山好水好空气好，我家里也很宽敞，保证可以让许老住的很舒服。“ “那就给小江你添麻烦了啊！” 曹中瀚自然是信任江明浩的，而且，他虽然多年没见到老师了，可印象里老师可不是这样的性格，别说跟着个陌生人回家，就是对他们这些学生也疏离的很。 只能说江明浩太有人格魅力了，不管是谁，都会被他的魅力折服。 “老师，那您好歹到我的医院去看看吧，之前小江研制出了乙胺丁醇，又留了药方子，现在院里所有的肺结核病人指标都转阴了，您过去看看，看看从咱们中医的角度检查一下康复的情况，行吗？” “小江？你这边方便不？” 曹中瀚再次刷新了江明浩在自己老师心里的地位，这有点出乎意料啊，怎么感觉老师此时像个孩子似的这么黏人呢！ “方便，我也希望许老能给出点指导意见，我开的那个方子到底合适不合适，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那就去看看吧！” 得了江明浩的话，许仕这才答应。 看着许仕背着手走在前头，曹中瀚不由得对着江明浩竖竖手指头。 “小子，你这本事可真是大的很啊！” 江明浩可不敢揽这句话，说的好像他拐带了老爷子一样，只能说老爷子独居久了，忽然遇到了一个相对投脾气合眼缘的人，一时新鲜罢了。 许仕到了医院，同样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尽管曹中瀚没有特意跟人说过许仕是他的老师，但医院里多的是眼睛和耳朵，曹院长的老师来了医院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医院随处可见偷偷想要一睹许仕真面目的人。 许仕对此倒是不在乎。 将目前还没出院的九个肺结核病人挨个看了一圈，许仕不由得对江明浩的期待又上升了几分。 “小江啊，中医药的未来就靠你了！” 许仕抬起满是老年斑的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是啊，老师，小江不管是在西药还是在中药上的造诣都非常高，我之前还一直希望能让小江到院里来工作，奈何小江志不在此啊！” 曹中瀚心头再次浮起遗憾。 如果江明浩要是能够答应来医院工作，他就是把这个院长的位置让出来也心甘情愿。 “你这地方太小了，让小江来你这，这不就是把老鹰关进了笼子，把千里马锁进了马棚嘛，小江的未来大的很啊！” 曹中瀚摸摸下巴，老师说的也太直接了，虽然江明浩的确有本事，但他这好歹也是市级医院，怎么还不比笼子比马棚大啊？ 在医院待了不到一个小时，江明浩就要起身离开了，曹中瀚还想着再跟老师说说话，但许仕的眼睛一直就盯在江明浩身上，曹中瀚算是看出来了，老师这次来白沙，他根本就不在老师的计划里，能见到老师，还是借了小江的光！ 虽然这个事实很扎心，但也确实如此。 无奈，曹中瀚只能恭恭敬敬的把老师送出医院，眼看着老师上了江明浩的车。 “老师，回头我这边得了时间就去尖山咀看您，您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让小江告诉我，我买了给您带过去！” 曹中瀚搭着打开的车窗，对已经稳坐在座位上的许仕说道。 “不用，我早就不重口欲了，你好好当你的院长，多治好几个患者就算是孝敬我了，小江，咱们走吧！” 许仕此时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江明浩口中的青山绿水的小山村，对自己这个磨磨唧唧的学生不耐烦的很。 “曹院长，我们先走了，放心吧，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和曹院长联系的。” “那.......你慢开啊！” 车子扬起尘烟。 曹中瀚心中百感交集，他本以为再见恩师可能是要在恩师百年之后的葬礼上，的确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老师面对面的坐在一起，而且，老师能够看重江明浩，他是很高兴的。 每一个真心希望中医药发扬光大的人，都会乐意见到这个局面的。 而江明浩载着许仕并没有直接回尖山咀，而是去了团山子。 也是从这天开始，整个白山公社认识江明浩的人，都惊奇的发现，江明浩的身边多了条尾巴，几乎是形影不离。 许仕跟着江明浩回到尖山咀后，理所当然的住到了江明浩家里。 说实话，在许仕的想象里，现在的农村应该是很穷很穷的，破瓦破砖，泥泞遍地，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走进尖山咀后，才发现，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这里竟然有学校，而且学校面积很大，红墙碧瓦，窗明几净，甚至比京市的一些学校还要好。 这里的路也并不泥泞，虽然也是土路，但是宽敞平整，走上去，连小石头都少见。 这里的庄稼绵延成片，比一路上看到的庄稼都要更高更壮，绿油油的没有尽头。 这里的人面貌和善，每一个见到江明浩的人都会面带微笑的打招呼，即使面对他这个陌生的老人，眼睛里也全是善意。 这是乡下吗？ 看着袅袅炊烟升腾，鸡鸣狗吠在耳，农人扛着锄头归家，儿童追逐嬉闹，许仕竟觉得自己是误入了桃花源。 第683章 天伦之乐 “老哥，来来来，远来是客，俺敬你一杯！” 为了欢迎许仕的到来，崔兰花做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菜。 连刚养了三个来月的小公鸡都杀了，可算是下了血本，杀鸡的时候崔兰花还不住的跟小鸡念叨‘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别的小鸡死那都是给啥也不是的人吃了，你这是给大人物吃了，你这叫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哩’，逗的苏美秀差点笑岔气。 苏大山别的干不了，但为了表示对许仕的欢迎，开启了敬酒的模式。 许仕也有些酒量，加上初来乍到，不好拒绝，转眼的功夫就喝了三四盅。 “老哥，俺这姑爷，能耐大着嘞，以前俺家住的那是啥地方，破天坡地的，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俺没能耐啊，盖不起新房，诶，但俺命好，有个好姑爷，俺苏大山现在在生产队里那是独一份啊！” 苏大山没什么酒量，几盅下肚之后，许仕还没怎么着呢，苏大山就有点酒精上头，说话开始有点飘了。 “咳咳咳.......” 崔兰花看不下去了，这老头子，真是嘚瑟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说话不着天不着地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你咳啥？嗓子不得劲你也喝点？” 苏大山把酒盅递到崔兰花跟前，一脸认真的说道，崔兰花被气的够呛，江明浩和苏美秀包括俩孩子都被逗笑了。 “姥爷，俺姥是让你少说两句话哩！” 艳红如今的性格已经开朗了许多，特别是上学后，接触到了更多的知识和更多的人，整个人看起来落落大方。 “少说？那能行吗？俺说的都是实话，老哥，你说俺的命是不是好？俺没说瞎话吧？” 苏大山说完，隔着桌子拍了许仕的肩膀一下。 “没说瞎话，你这命是好，多少人羡慕不来啊！” 许仕这话说的真是掏心窝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江明浩要是他的亲孙子就好了，那他许仕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你们瞅瞅，瞅瞅，老哥也说俺说的对，老哥，你啊，就安心在家里住着，虽然比不上京市那好，但咱这有山有水的，空气都鲜亮，回头得了空，俺带着老哥上山，咱下网逮兔子逮野鸡，下河摸鱼去，这马上要到夏天了，咱这河里别的不说，鱼虾那可是多了去了，啥白条鱼、砂耙子、白麟、白嫖子.......哎呀，那老鼻子了，到时候让你弟妹晾干了一炸，那滋味.......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饭桌上的所有人，都略微有些震惊的看着苏大山。 即使是崔兰花，跟苏大山过了一辈子的人，也是第一次从苏大山的嘴里一下子听到这么多的话。 苏大山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用崔兰花母亲的话说就是‘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人，但今天苏大山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握着酒杯，眼神中闪着光，这束光亮的刺眼，似乎穿透了房屋穿透了昏沉的夜幕，照向了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最后，苏大山是被江明浩半扶着半抱着的送到炕上的，倒是许仕，其实酒喝了不少，却没什么醉意，反而是坐在了院子里，抬头看天。 不得不说，这乡野的月亮都比京市亮上几分，仰头之间，似乎就有碎落的银辉落在脸上。 江月攥着艳红的手，躲在门框的后头，偷偷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看月亮的许仕。 “姐姐，这个爷爷好奇怪啊，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嘘！也许老爷爷不是在看月亮，张老师说，有些人看什么不是什么，也许爷爷是透过月亮在想念什么人。” “啊？看什么不是什么，那这人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难道还能把青蛙看成是大象，把小猪看成是大老虎吗？” “俺......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张老师是这么说的，李白不是写过一首说月亮的诗吗，但张老师说，那根本不是写月亮的，是李白写给朋友的，我想可能是一个意思吧！” 艳红上学后，张妍是语文老师，张妍是个很有思想深度的人，而且教育孩子也很有一套，所以，不过短短两三天，艳红就开始有意识的纠正自己的口音。 “你们两个小娃娃，过来，到爷爷这来。” 两个小孩子自以为自己压低了声音别人听不到，殊不知全都落进了许仕的耳朵里。 两个小家伙互相看了一眼，心道她们刚才没说什么老爷爷的坏话吧？ “爷爷！” “爷爷！” 两个小家伙乖乖的走到了许仕的身边。 虽然许仕已经八十五岁的高龄，但可能是善于保养，加上从没经历过家庭琐碎，没有为情所困过，也没有从事过体力劳动，总之眼前的许仕看起来不过七十岁上下，白须白眉，慈眉善目。 “你们两个都上学了？” “俺还没有呢，但俺天天在外面偷听，现在也可有学问了。” 江月挺着小胸脯，骄傲的说道。 “哦？那你跟爷爷说说你都会什么，会背诗吗？” 许仕看着江月，眼中满是隔辈人的宠溺。 “俺会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江月一口气背了六七首，都是这几天蹲在教室外面偷学来的。 就连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江明浩听到都惊到了，这才三天，江月竟然一下子就会背了这么多？ 而且发音非常的清楚，抑扬顿挫的。 “小娃娃，厉害啊！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和泥玩！” 许仕很高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好像江月真是他许仕的后代一样，此时的他就像是个寻常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老头。 “俺不厉害，姐姐才厉害呢，姐姐会背的更多，姐姐画画也画的特别好，写字也好，姐姐还会背汤头歌呢.......” 江月被夸奖，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不忘把艳红推到人前，她也想让姐姐得到夸奖。 “哦？还会背汤头歌？那你背几句给爷爷听听。” 屋里的江明浩也支棱起了耳朵。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顶痛，伤寒服此汗淋漓，桂枝汤治太阳风，芍药甘草姜枣同......” 艳红起初的声音还很小，但是背着背着声音就越发的清脆流畅，屋里的江明浩听此，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第684章 关门弟子 “好好好，好孩子，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许仕也很高兴，能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能把老祖宗的东西背的这么流畅这么好，许仕就觉得眼前光亮大盛，中医药前景无穷。 “爷爷，我不是叔叔的孩子，我.......我是叔叔抱养来的。” 听到许仕的话，艳红赶紧解释。 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如果被人以为是叔叔的孩子，会给叔叔丢脸，叔叔那么厉害，她也要更厉害才行。 许仕微微一愣。 之前他还在想，江明浩二十三四岁，怎么这个娃娃年纪看起来要八九岁了，原来如此...... “姐姐，娘说了，你就是俺亲姐姐，爸爸也说咱俩是亲姐妹的。” 江月如今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已经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她知道艳红姐姐和她不一样，艳红姐姐经常会觉得自卑，所以，她就要站出来，大声的告诉艳红姐姐，告诉别人，他们是亲姐妹。 许仕看着江月，小小的个子，眼神却很坚定，维护艳红的情谊挂满脸。 许仕摸了摸下巴上的长须，满意的点点头。 江明浩这小子果然不同凡响，就连对孩子的教育也是让人拍手称绝。 要知道，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纪，一个小孩子能够对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分享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一切，还如此的真心实意，真的很罕见。 “艳红，你愿意跟着爷爷学医术吗？” 忽然，许仕看着艳红问道。 这一问，不仅艳红有些懵，江明浩更是被惊着了。 许仕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关闭了求师之门，不管是什么来路的人想要拜师，通通都被拒绝。 其实，就连许仕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他这颗心不早就死了吗？ 为什么刚刚，听到小姑娘背汤头歌的时候，他灵魂里早就已经沉睡的东西会再次被唤醒。 说完这句话，许仕就盯着小姑娘看，好像是个等着要糖吃的孩子。 艳红两只小手绞在一起，鞋子里面的脚指头用力的抓着鞋底，她有些茫然无措，也有些受宠若惊，她听叔叔说了，爷爷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整个国家最厉害的中医，这样厉害的爷爷想要让她当徒弟，那是不是说她......没有那么差？ “姐姐，爷爷要让你当徒弟呀，姐姐好厉害！” 江月高兴的在一边拍着小手，一边拍手一边笑。 “艳红，许爷爷肯认你做弟子，指点医术，这是谁都求不来的好事，快谢谢许爷爷！” 看到艳红迟迟没答应，江明浩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么好的机会，对于艳红来说，真的是天降鸿运，如果就这么错过的话，这辈子都不一定再有第二次。 江明浩虽然可以给艳红富足的生活，但他更希望艳红能拥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生活的能力，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深扎在骨子里的东西要比身外之物来的重要的多。 “许爷爷，俺愿意！” 得到了江明浩的支持，艳红立刻答应下来，激动之下，一时间又忘记了口音。 “好啊，好啊，老夫没想到脖子半截进了黄土，竟然还能收下个小徒弟，小江啊，你这闺女是个有悟性的，不过学医可是很辛苦的，你们有心理准备？” “许爷爷，我不怕苦，我一定好好学，叔叔以前跟我说过，这世上能做成的事都是沾了辛苦的，即便再有天赋的人，不肯吃辛苦，也只能是个普通人，艳红不想当普通人，艳红想成为厉害的大夫，想成为.......让叔叔阿姨骄傲的人。” 最后面几个字，艳红说的很小声，但江明浩依旧听到了，心里先是有股子细细麻麻的心疼，这孩子心思太细腻敏感了，这样的性子容易生活的很辛苦，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样的性子又极适合学医，学医者，应有慈悲之心，也应心有纤尘，艳红这两点都具备。 “来，这是许爷爷给你的拜师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当年许爷爷拜一位民间老方士为师对方赠予我的，陪我五十几年了。” 说完，许仕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翠玉色的葫芦，玉养人，人养玉，这玉在许仕身上贴身佩戴了五十几年，早就被养的水润透亮，在月光下一晃，像是有水波流转。 艳红接过玉葫芦，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她不懂这玉的价值，可却知道这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陪了许爷爷半辈子的东西，人啊，有多少个五十年呢？ 许仕得了个聪慧的小徒弟，心情好的不得了，竟用手敲着膝盖，哼起了京剧。 “穆桂英脱去铁甲身松散，每日里侍奉太君在堂前，风和日暖晴朗天，小儿女练武在花园，文广儿武艺好赛过他父，金花女也比得桂英当年......” 这一夜，许仕失眠的毛病奇迹般的好了，躺到炕上闻着新棉花的味道，不到十分钟就沉沉的睡去。 直到第二日鸡鸣时分，才幽幽转醒。 许仕已经忘了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一觉醒来，浑身轻快。 “老哥，俺今天带你上山去逮野兔子去，晚上让你弟妹跟咱们炖兔子肉。” 吃了饭，苏大山还记得昨天自己醉酒说的话，一大早就把多年没用过的抓兔子的陷阱拾掇出来，就等着在许仕面前大展身手。 江明浩有些奇怪，自己这个岳父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个话多的人，更是不曾对某个人如此亲近，即便对江月这个心尖尖上的孩子，爱的也很克制，极少甚至没有过情绪过于外放的时候。 但对许仕，热情的过分。 “爹，许老年纪大了，敖子山路陡，许老怕是......” “没事，我这腿脚好的很，而且打从昨天过来我就看到那座山了，绿葱葱的喜人，我和大兄弟慢点走，没事的。” 江明浩的话被许仕打断，老爷子如今满脸的期待和生机，看着竟比昨天好像又年轻了几分。 “俺也去，俺也去。” 江月一蹦三尺高，去逮兔子，这么好的事她怎么能错过啊？ “小月，你别跟着添乱了。” 苏美秀出言，把江月拉到了怀里。 眼光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和许仕。 自己这老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先不说许老先生八十多岁了，就是他自己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前几日才下过雨，山上的路滑的很，两人要是就是这么上山，摔了怎么办？ 当然，苏美秀的担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两个老头一人背了一个抓兔子的笼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山。 但等到两人从山上下来，苏美秀才知道，自己老爹为什么会一反常态。 第685章 二婚不犯法 两个老小孩上了山，江明浩也不能在家闲着。 昨天他去了一趟团山子生产队，这两天他虽然没在，但石大满和赵国富两个人合作的很不错，黄瓜都按照之前的要求送到了地方，而且从阳西二矿回来后，刘兵说还可以每天再多送两千斤，江明浩自然是没拒绝。 粮食所的事解决了之后，这两天以粮换黄瓜的工作进展的也很顺利，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能够迈出去这一步，就算是成功。 万事开头难嘛！ 而且，江明浩跟马剑达成了一致，当天粮食所没有完全兑换出去的黄瓜全部送到公社。 今天江明浩没打算出去，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好在现在生产队有电话，沟通起来方便的多。 江明浩首先联系了邓建。 一转眼，邓建已经出去半个多月了，中间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是他暂时在武清，武清是比较有名的当归之乡，而且这个名号是从明末清初就有的，虽然中间因为一些政治原因，老百姓对当归的种植和挖掘暂时停滞，但这仍改变不了武清当归之乡的地位。 邓建说武清有三家药厂，主要都是生产以当归为主的中成药，但销量并不好，药厂的状况就带死不活的，邓建跟江明浩说，他跟这三家药厂的厂长都联系上了，说是能帮着他们提高效益，邓建打电话也是为了跟江明浩请示这件事。 所以这次去京市，江明浩也跟曲文钟几人说了这个事，当归被誉为血中圣药，也是中药中最常用的消耗量最大的药材之一，因此曲文钟等人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 江明浩当然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邓建。 邓建留给江明浩的电话是武清康健药厂的电话，江明浩本来以为打通这个电话还需要等候一段时间才能联系上邓建，没想到的是电话竟然就是邓建接的。 “江知青！” 江明浩微微诧异，这邓建混的这么好吗，竟然在人家药厂的办公室安家落户了？ 得知江明浩已经打通了京市数家医院的当归采购通道，邓建高兴的不行。 “江知青，你可真是厉害！我之前还怕我跟赵厂长吹牛吹大了呢，这回我可以跟赵厂长拍着胸脯放心吹了！” 邓建很兴奋。 他这个人虽然有一定程度上的自卑，但是，在自卑的深处还隐藏着一股孤傲，一般人很难被他看在眼里，即使当年他偷渡去英国，在英国遭受了很多苦难和羞辱，却仍旧没有把他骨子里的孤傲消灭掉。 但邓建对江明浩，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信服，甚至带了崇拜。 “你在武清还准备停留多久？” “我等下和赵厂长、孙厂长和姚厂长他们见一面，把这个消息公布一下，这两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江明浩嗯了一声，嘱咐了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江明浩对邓建也是满意的，邓建就是天生的推销员，对市场的嗅觉极为灵敏，而且长袖善舞，这一点，从他能够在康健药厂随便出入这点就能看出一二。 江明浩的第二个电话是打给王申的。 王申刚刚从京市回来，而且和江明浩坐的竟然是同一列火车，这么看来，之前程国打听到的消息倒是没错。 王申说，冷藏车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最快后天就能交付，最慢三天后也可以交付。 这个消息对江明浩而言自然是个好消息，可以说，今天的两通电话都让江明浩心情舒畅，最后，江明浩又把电话打到了林业局。 代表林业局到下面去指导社员种植沙棘的三人如今出去已经两月有余了，不管怎么说，人都是经他的手放出去的，他必须要保证这三个人的人身安全，至少也要知道他们如今在何处。 接电话的不是刘金生，而是刘金生的助理，江明浩曾经见过两次。 刘金生竟然又下乡了，现在就和谭树民三人在一起，助理说，下周，刘金生会和几人一起返回白沙，而且刘金生已经安排了，要在林业局内部开一个小规模的表彰大会，要对谭树民、乌苏噶和孙黄山三个人进行表彰。 对此，江明浩是没意见的，这三人的确辛苦，山区的生活条件艰苦，他们还要天天跟着社员亲自在林地、坡地和荒地中来回穿梭，他们值得这个表彰大会。 该沟通的事情都沟通完了，江明浩就打算打道回府。 难得他今天不用往外跑，当然要回家陪老婆。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刚迈出大队部，陈富贵就捏着烟袋锅子进来了。 “小江啊，俺跟你说个事。” 江明浩有些奇怪，看陈富贵的眼神似乎要说的这个事还有些难以启齿，但陈富贵身上能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啊！ “队长，你说，我听着。” 陈富贵把手里的烟袋锅捏的紧了紧，又刮拉了两下嗓子，但看到江明浩的眼神，话又卡住了。 “队长，什么事？不好说？” “不是.......俺想问问你啊，俺打个比方，你别当真.......你说假如老二要是娶个二婚的女人，会不会影响他前途啊？” 江明浩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但陈军怎么会想要娶二婚女人呢，这........周文娣？ 江明浩立刻想到了周文娣，在周文娣的婆家没有闹到生产队来之前，就有人说过要给周文娣和陈军牵线，只是后来周文娣的婆家闹到生产队，这个事就不了了之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二婚不犯法，组织不考察这个。” 江明浩没点破，既然陈富贵要用打比方的方式来问他，就是不想把这个事摆到明面上。 “那就中，那就中。” 陈富贵嘴上说着那就中，脸上的表情却没一点放松的意思，眉头紧紧皱着，中间似乎能夹死苍蝇。 陈富贵是真的很上火，昨天晚上，老婆子戚芳在他耳朵边上哭哭啼啼半宿，哭的他心烦意乱，到现在脑袋瓜子还嗡嗡的。 他真是拿老二没办法。 这小子不开窍是不开窍，结果一开窍，直接就把红线绑到周文娣身上去了，而且谁说都不好使，老婆子就差跪下了，陈军就一句话，要么让他娶周文娣，要么就一辈子打光棍。 他其实倒没戚芳那么多想法，二婚就二婚呗，但戚芳总觉得自己儿子吃了大亏，还有就是，戚芳担心周文娣婆家那边不消停，要是回头再闹起来，到时候陈军肯定要跟着倒霉。 第686章 父爱如山 “队长，现在都讲究婚姻自由，你和婶子可不兴干涉这个事，二哥想要娶谁都是二哥的自由。” 其实对于陈军和周文娣，江明浩是乐见其成的。 坦白讲，周文娣的性格敢爱敢恨，坚韧不拔，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都没有扭曲心性，还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这个真的很难得，而且周文娣本身也很有能耐，那身正骨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唉，没影的事，俺就是打听打听，那啥，你忙吧，俺到低头溜达溜达去！” 陈富贵赶紧否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这事他目前还不知道咋解决，自己老婆子是个犟的，说啥不服软，儿子随娘，还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娘还犟，扔下那句话之后，直接就收拾了东西打算常住粮食所了。 他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当年他私自把大儿媳妇送去念了大学，老婆子和大儿子就对他意见大的很，老婆子更是半年没跟他说话，所以，轮到陈军这，陈富贵不敢再擅作主张了。 可是，他想两边都不得罪，好像不行。 那去找周文娣？ 那姑娘看着是个通情达理的爽快人，他让那姑娘直接拒绝老二，这样的话，不管是老二还是老婆子都怪不到他头上。 心里这么想着，陈富贵就走到了学校的外面。 周文娣教小班，此时，正带着一帮小孩子在操场上玩老鹰捉小鸡，孩子们一个挨着一个，在操场上疯跑，开心的很，周文娣站在一边，给孩子们鼓掌加油。 经历过之前的事，周文娣不再戴帽子，虽然头发还是散着，但也不再刻意的遮挡住脸上的疤痕。 陈富贵远远的看着，背着手在原地踱步。 这事有点不好张嘴啊！ “爷爷！” 忽然，自家的孙子大宝看到了陈富贵，到底是小孩子，没什么纪律观念，看到爷爷站在外面，就大声的喊了出来。 周文娣扭头，也看到了陈富贵。 “陈队长，来学校有事？” 周文娣不是个性子热情的人，客气是客气，但脸上却看不到明显的笑意。 “那个.......俺是.......俺没事，俺就是来看看大宝这娃听话不。” 话在陈富贵的嘴边转了两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他是实在张不开嘴。 “大宝很乖，这孩子聪明，学什么都快，陈队长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那周老师忙吧，俺走了！” 说完，陈富贵就脚下生风，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周文娣觉得有些奇怪，她感觉刚才陈队长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她和陈队长之间好像没什么私事啊，如果是公事，那陈队长也应该去找孟知青或者江知青，不应该来找她啊！ 周文娣摇摇头，好在她这个人不喜欢钻牛角尖，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转过身，继续看着孩子们玩游戏。 “哎呀，差点就丢脸了！陈富贵啊陈富贵，你这个怂蛋包啊，这回你不说，就等着回家继续受夹板气吧！” 往回走的路上，陈富贵对自己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另一边，江明浩回到家。 两个老小孩还没回来，艳红去上学了，江月跟着两个老的一起上了山，家里只剩崔兰花和苏美秀。 娘俩正在绕毛线。 看到娘俩绕的毛线，江明浩有点哭笑不得。 这毛线还是拆了他的一件毛衣得来的，但这些毛线却在后来的两三年内，变成过毛裤，还变成过坎肩和围脖，毛线的毛都已经磨没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江明浩故意把这坨毛线扔在了老房子，没想到竟然又被岳母给捡回来了。 “明浩，要不你上山去看看吧！爹也不知道咋地了，许老爷子那么大的年纪了，他也真是敢，这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咱们怎么办啊？” 看到江明浩回来，苏美秀立刻说道。 “哼，你爹这是越老越不着调，年轻的时候看着他还挺老实了，现在看，这些年他都夹着狐狸尾巴呢，这才把尾巴露出来！” 崔兰花撇撇嘴说道。 刚才，她和姑娘两个坐在炕上，一边绕毛线一边把老东西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 “娘，爹这么多年都没这么高兴过，他愿意去就去吧，许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但身体硬朗，爹也不会带老爷子走石砬子，走山道的话，没事，美秀，你也不用担心，再等一会，过了晌午他们还不回来的话，我就上山去找。” 江明浩倒是一点不着急。 正说话的功夫，外头响起了江月的声音。 “娘，姥姥，姥爷和许爷爷套着兔子了，老大一只兔子了！” 随着声音响起，江月也跑到了屋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满脸都写着高兴和兴奋。 “爹，你快跟俺去看看，老大一只兔子了，跟俺差不多高嘞。” 看到江明浩也在屋里，江月立刻一把抓住江明浩的手，用力的往外拽，江明浩配合的表现出满脸的震惊，跟着江月出了屋。 崔兰花翻了翻白眼，但还是放下毛线，也跟着出了屋。 苏美秀身子重，等到她走出屋的时候，苏大山和许仕已经把兔子拎到了院里。 的确是很大一只兔子。 灰色的，眼睛血红，后腿受了伤，此时被苏大山拎着，还在用力的挣扎。 “哈哈，明浩，看看这兔子大吧？我这都多少年没上过山了，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有机会上山套兔子，真是痛快啊！” 许仕一脸的高兴，身上的褂子到处都是灰土，膝盖更是擦破了，一看就是在山上摔了跤。 “姥姥，俺要吃兔子肉！” 江月瞪着兔子，眼睛里冒着光，好像此时的兔子已经成了美味。 “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兔呢？” 江明浩忽然想起了电影里一句火爆的台词，忍不住就说出来逗弄江月。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爹，你跟俺说过，做人要务实，俺这就是务实啊！” 听到江月的话，所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小丫头，真是古灵精的很，竟然把馋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好好好，给务实的小丫头吃兔子肉，弟妹啊，辛苦你了啊！” 许仕笑着跟崔兰花说道。 崔兰花哪被人这么文绉绉的对待过，一时间有些害臊，赶紧抓过兔子，到后院去杀了。 “老哥，你可是答应俺了，要一直待到美秀生完孩子。” 忽然，苏大山说道。 “放心吧，我许仕说话一言九鼎，你啊，想让我护着小江媳妇和孩子就直说，非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你啊你！” 听到这句话，苏美秀愣了一下。 眼睛不争气的酸了起来。 原来，爹莫名其妙的性格大变，竟然是为了她。 父爱如山，就是如此了！ 第687章 摸脉 “丫头，过来，我给你摸摸脉！” 江月跑到后院去看崔兰花宰杀野兔了，苏大山去抱柴火准备烧水，许仕看着苏美秀，慈祥的说道。 苏美秀还沉浸在刚才许仕的那句话里，她真的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父亲对她的关心。 也是这个时候，苏美秀想起了小时候，她跑到山上去玩，结果掉到了沟子里，天都黑了还没爬出去，吓的哇哇大哭，哭的嗓子都哑了，是爹打着火把跳到沟子里把她抱出来的，那一次爹小腿摔断了，可却是一路把她抱着下山的。 是啊，爹一直都是爱她的！ 爹原本有七个孩子，结果只剩下她一个，爹是把对另外几个兄弟姐妹的爱全都放到了她的身上啊！ “你这脉象流利圆滑，但双脉交替，时而强壮有力时而微弱断续.......” 苏美秀不懂许仕这话的意思，但听到微弱断续四个字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许老先生，是孩子有啥问题吗？” 不怪苏美秀担心，毕竟母亲崔兰花就是自私单薄，她害怕这个东西也会遗传，她真的很期待这两个孩子的。 江明浩倒不紧张，虽然他也并不全然懂许仕说的这个脉象，但苏美秀一直都在医院做检查，如果真的有问题，早就诊断出来了。 “你这一胎双子，一龙一凤啊！” 听到许仕的话，苏美秀的眼中露出惊喜，竟然是龙凤胎吗？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谁家生过龙凤胎呢！ “小江啊，你小子这运势真是无人能及啊！老夫从医数十年，摸过的妇女脉象数千，真正怀了双生的不过百余，而龙凤胎只有两次。” 许仕发自真心的感慨！ 这人比人，是不能比的，特别是今天上山，他又听苏大山说了不少关于江明浩的事，得知江明浩之前考上了大学，却为了苏美秀而放弃了，这么有情有义的年轻人，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知青下乡已经十几二十年了，这中间有太多知青为了返城不惜抛妻弃子的，江明浩却能放弃前程守住底线，太难得了。 也许，这龙凤胎就是老天爷有意送给江明浩的。 “许老先生，那这俩娃娃都好吗？身体都健康吗？” 这是苏美秀最关心的问题。 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健康是第一位的，她太怕重蹈母亲的覆辙，她没有母亲那么勇敢和坚强，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离自己而去。 “健康的很，丫头，放心吧，这俩娃娃生下来，都是个保个的白白胖胖的，有老夫在，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你就安心养胎吧！” 听到许仕的话，苏美秀心里头那一丝丝的担忧彻底消失了，她眼带喜悦的看着江明浩。 江明浩也笑了。 他知道其实苏美秀一直担心自己这胎怀的不是儿子，不管他怎么跟苏美秀说生男生女都一样，苏美秀的心里始终认为如果不能生儿子，就是矮人一头，也许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毕竟因为没儿子，苏大山和崔兰花这辈子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她奶奶活着的时候，就经常喊她‘招娣’，不管她娘怎么不乐意，她奶都没改变这个称呼，直到去世。 苏美秀进屋，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崔兰花和苏大山。 “耶，太好了，小月有弟弟还有妹妹，娘你太厉害了！” 江月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她要出去跟那些讨厌的臭小孩们说，他家也有弟弟了，看他们以后还笑话不笑话他们家是绝户。 小小的江月已经明白了，在他们生产队，一个家庭里要是没有儿子，是被人看不起的。 崔兰花差点喜极而泣。 她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姑爷这么能耐，家业越挣越大，现在年轻，对孩子不在乎，那岁数大了，要是没个儿子傍身，谁知道姑爷到时候会不会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去。 这回好了！ “娘今天再多做两个菜，好好庆祝庆祝，正好昨天艳红认了许老哥当了师傅，咱们两下并一下，好好的乐呵乐呵。” 崔兰花是真的高兴，手下一用力，一张完整的兔子皮就被剥了下来。 江月则是偷偷跑出去，挨家挨户的找那几个熊孩子炫耀苏美秀肚子里的小弟弟。 下午，整个尖山咀的社员都知道了苏美秀怀了龙凤胎这个事，大家心情各异。 说不羡慕是假的，感觉似乎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了苏大山家，不久之前，苏大山一家还是生产队的笑话，家里养个吃白饭的秀才老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好容易考上了大学又要抛妻弃女，家里乱成一锅粥。 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啊，苏大山家搬进了新房，家里有小轿车随便开，还给生产队安了电话，现在苏美秀又怀了龙凤胎，龙凤胎啊，他们听都没听过呢！ 但如果抛开苏大山，把这一切的变化都落实到江明浩身上，那大家就能很自然的接受了，毕竟江明浩的能耐在那摆着，他们服气，别说苏美秀怀了龙凤胎，就是说崔兰花老蚌生珠怀了龙凤胎他们都没说的。 陈富贵家，戚芳的眼睛红肿的厉害。 “你看看人家小江，马上就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儿女双全，再看看咱们家老二，真是气死俺了！” 苏美秀怀了龙凤胎的事戚芳本来是挺为苏美秀高兴的，但是转而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犟种儿子，戚芳的心口就堵的厉害。 “你别生气了，生气也没用。” “陈富贵，你能耐呢？之前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嘛，偷摸的就把老大媳妇给送走了，现在轮到老二了，你倒是出手啊，把那周文娣给弄走，俺就不信她走了，老二还能不死心。” 戚芳咬着牙，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但她真的从心理上接受不了自己风光霁月的儿子娶个二婚女人，而且之前的夫家还是那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胡话，周文娣是小江请到咱们尖山咀来的，人家是来当老师的，也不是你不给开工资，凭啥赶人家走？这学校是人家小江建的，咱们没出什么力，但不能拖后腿啊！” 陈富贵赶紧出声，他真怕自家这虎娘们真去找周文娣，恐怕到时候老二会彻底和他们翻脸。 自己这个二儿子可是个闷声干大事的，即便明面上不和他们闹翻，但这个家门以后大概率是不会常进了。 他本来就俩儿子，一个已经得罪死了，后悔也晚了，所以，老二这头，他是万万不敢再伤了的。 “那俺去找小江！” 说完，戚芳就从炕上跳到地上，趿拉着鞋往外走去。 第688章 找上门 “戚芳！戚芳！你回来！” 陈富贵赶紧上前阻拦，但他哪里能拦得住戚芳，一路拉拉扯扯，最终还是到了江明浩的家门口。 “队长，婶子来了，快进屋！” 苏美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热情的招呼着。 “那啥......俺听说美秀怀的是龙凤胎，这好事俺活了五十来年都没听过，这是大好事，俺得过来看看。” 戚芳的眼睛还红着，但是脸上又带着笑，显得整个人看着多少有点怪异。 “婶子怎么知道的？” 苏美秀觉得很奇怪，她这才知道没多一会啊！ “咱生产队的都知道了，是小月丫头说的。” 苏美秀这才注意到，江月不知道啥时候跑出去了，想到现在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这个事，苏美秀有些尴尬。 这小丫头，真是能胡闹，这种事哪有跑出去到处宣扬的？ “那孩子.......婶子，一早俺爹和许老先生上山套了只兔子，等下就留在家里吃口吧！” 在农村，赶上饭点，留人吃饭是最起码的礼貌，而不在饭点上门，也是约定俗成的事，戚芳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 “不用不用，俺是来找小江商量点事的，小江呢？” 陈富贵用手拽了一下戚芳的胳膊，却被戚芳一把给甩开了，这个小动作落在苏美秀的眼里，她立刻知道，这件事怕是和陈军的婚事有关系。 之前生产队有传言，说是想要跟陈军和周老师介绍对象，后来才知道周老师结过婚，这个事就不了了之了，但苏美秀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判断，还是第一时间就有了猜测。 “明浩，队长和婶子来了，你出来一下！” 江明浩正在屋里和许仕聊中药材接下来的种植计划，听到苏美秀的声音，一眼就对上了戚芳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过于热烈，看的江明浩有几分亚历山大。 陈富贵耷拉着脸，心道这回他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自己家的事还要搬到人家小江跟前来，小江多忙啊，干的都是大事，他这个队长不仅帮不上忙，还净拖后腿，真是没脸见人啊！ “婶子，您找我？” 陈富贵的表情已经说明了问题，而且江明浩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所以直接问了戚芳。 “小江啊，婶子......” 本来心里憋的厉害，有不少话堵在嗓子眼，可是看到江明浩，不知道为啥戚芳又有点张不开嘴了。 江明浩也不催。 这个事戚芳不说，他就当不知道，说出来了呢，他再张嘴不迟。 “俺.......俺就是问问，老二在粮食所干的咋样？” 最后，戚芳到底没说出让江明浩把周文娣撵走的事，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事是他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周文娣挺无辜的，可她是母亲，遇到这种事怎么能不着急啊？ “干的挺好的，二哥能力突出，又踏实肯干，未来还会再往上升的，婶子放心！” “哦哦，那.......那就好，那就好，那俺就放心了，那啥.......你们吃饭吧，俺和你叔这就回去了，也该做饭了！” “对对对，俺们先回去了！小江，美秀，你们也回屋吧，俺们走了！” 看到戚芳没说，陈富贵高兴坏了，生怕戚芳反悔，一秒钟都不敢多待，拽着戚芳快步的离开了，好像后面有疯狗撵他们一样。 “你拽俺干啥？撒手！” 出了院门，戚芳一把甩开陈富贵，怒气冲冲的说道。 “嘿嘿，俺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小江为了咱们生产队的事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不能搭把手也不能添乱，你说是不？” 戚芳瞪着陈富贵。 “你瞪吧，瞪吧，你心里舒坦就行，随便瞪！媳妇，俺知道你心里不得劲，说实话俺也不得劲啊，咱家小二从小就听话懂事，要不是.......现在没准都在部队当干部了，但没办法啊，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再厉害还能争过老天爷吗？这就是命！” “放屁！陈富贵，俺就看不上你这个德行，当初送老大媳妇去念书也是，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非要偷偷摸摸的？你就不能像个老爷们似的，挺直了腰板子跟俺干一场？” 陈富贵摸了摸鼻子。 他媳妇这要求多奇葩，人家都怕干仗，她这还上杆子求着干，真是.......说点啥好呢？ “诶，你又干啥去？” 看到媳妇走的不是家的方向，陈富贵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俺愿意干啥干啥，用不着你管，你离俺远点！” 戚芳风风火火的朝着学校快步走。 自从学校正式开学之后，老师们都从知青点和大队部搬到了学校的教师宿舍，所以即使现在已经放学了，老师们也都在学校。 戚芳之前一直负责给老师们做饭，所以老师们对戚芳很熟悉，看到戚芳来了学校，都热情的跟戚芳打着招呼，戚芳一一回应。 “周老师呢？” 听到戚芳找周文娣，众人的脸色有些微妙。 之前杨文彪等人闹的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本来就对周文娣有些看法，加上周文娣一向独来独往，与谁都不是很亲近，除了楚娇姐弟俩，周文娣在学校里可以说没什么朋友。 “周老师在宿舍洗衣服，我去叫一声！” 张妍最先反应过来，说完就要去叫人。 “张老师不用麻烦了，俺直接过去吧！你们先忙着！” 等陈富贵追过来的时候，戚芳已经去了教师宿舍。 陈富贵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老娘们这真是要把和儿子的这点亲情折腾干净啊！ 小周老师要是真离开了尖山咀或者出了啥事，他们俩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教室宿舍门外，戚芳停住了脚步，她的心里还在挣扎踌躇。 她真的不是对周文娣有什么看法和意见，她只是太心疼自己的儿子了，如果儿子真的娶了周文娣，那肯定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那孩子本来就心思敏感，到时候该多痛苦，而且儿子现在大小还是国家干部，娶个二婚女人当媳妇，在人前也很难抬得起头。 她只是个母亲，所以，这个恶人她必须要来做。 但此时，屋里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戚芳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抬脚，靠近了虚掩着的门。 第689章 小周是个好姑娘 “姐姐，你为啥不答应陈二哥啊？俺看的出来，陈二哥对你是真心的。” 戚芳的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前倾，想要听的更仔细。 “傻妹妹，我是个离过婚的人，怎么配得上陈主任？他还年轻，前途无量，我不能妨碍人家的前途，再说，我已经结过婚了，说真的，姐姐对婚姻真的已经没有想法了，就想留在学校，好好的教书。” 周文娣的脑海里浮现出陈军的脸。 想起前天晚上，陈军跟她说的话，耳根微微泛红。 “姐，你之前那是遇人不淑，结婚一点也不可怕，俺爹俺娘就过的特别好啊，俺真是觉得陈二哥是真喜欢你的，他不是都说了，一点不介意你的过去嘛，你就别犹豫了啊！” “小丫头，你小小年纪，懂的倒是不少，你说，你是不是拿了陈主任的好处，所以才来当说客？” 周文娣看着楚娇，说实话，跟自己的亲妹妹相比，周文娣更喜欢楚娇。 “俺才不是那种人呢，姐，俺是真觉得陈二哥挺好的。” “好啦好啦，小丫头，你就别瞎操心了，大人的事小孩不懂！我和陈主任压根就不是一路人，我......婶子？” 就在此时，戚芳没站稳，人直接就扑到了屋里，把屋里的俩人吓了一跳。 戚芳尴尬的要死。 你说她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当孩子知道自己听墙根，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小周，小娇，你们在屋呢啊？” “婶子，你咋地了？咋没站稳啊？” 楚娇是个虎头虎脑直来直去的姑娘，完全没多想，为了解答疑惑，还跑过去看了看门和门外。 “这也没咋地啊？婶子咋就摔进来了呢！” 戚芳臊的抬不起头。 “小娇，你出去打壶热水，给婶子倒点水喝。” 楚娇没有心眼子，但周文娣不是，她当然那知道戚芳为什么会扑进门来，再联想到上午陈富贵到学校来看陈大宝的事，七七八八的猜出了真相，所以，她才把楚娇支走了。 “婶子，坐，就坐我床上吧，凳子腿有点坏了。” 周文娣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招待戚芳，说完之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包瓜子，放到了戚芳跟前。 “这是我前两天去公社买的，五香味的，婶子尝尝。” “那个.......小周老师啊，你别忙活了，俺.......俺实话说了吧，刚才俺在外头听见你和小娇说的话了，而且俺这趟来其实也是想和你说这个事的。” 戚芳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人家周文娣都能坦坦荡荡的，她戚芳有啥不能坦诚的。 “嗯，婶子，上午队长也来过。” 戚芳挑挑眉，陈富贵这个死老头子，竟然背着她偷摸来找过小周。 “哦哦，小周啊，你真不愿意跟俺家老二处对象？” “婶子，你和队长的意思我知道，当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好，是人之常情，我知道陈主任之前在部队服役就是非常优秀的战士，现在在粮食所也干的很好，江知青说过，陈主任前途无量，所以，我不会耽误陈主任的前程，这一点婶子和队长尽可放心。” 周文娣不是个喜欢含蓄的人，有些话早说出来最好，免得产生些丝丝缕缕的误会和波折。 “小周，你真是个好孩子！” 戚芳这话说的倒是真心的，如果戚芳不是离过婚，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儿媳妇。 “谢谢婶子！” 屋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下来。 戚芳用手在自己的裤线上抓了两把，她戚芳真是头一次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那个.......俺先走了，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好，那我就不留婶子了！” 周文娣站起来，把戚芳送到了门外。 “诶，婶子呢？咋这么快就走了，俺还跟老乔要了一把茉莉花茶呢！” 楚娇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攥着一小把茉莉花茶。 “婶子家里有事就先走了，正好，这茶咱俩泡着喝了吧，闻着真香。” “可不嘛，上次俺闻着老乔泡的那个茶，香味飘了好几个屋，当时俺就馋了，等着，俺找两个茶缸子。” 楚娇压根就没多想戚芳来是为了陈军的事，高高兴兴的去找茶缸子了。 周文娣看着楚娇忙忙碌碌却生机勃勃的背影，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自嘲。 好在她有自知之明，并没有真的想过和陈军在一起，否则今天戚芳怕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了。 “你跟小周老师说啥了？” 看到戚芳急匆匆的从教室宿舍走出来，陈富贵立刻上前。 “回家说！” 戚芳一刻不想在学校久留，她似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她，盯着她的后背，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她脱光了衣服在人前示众。 “小周真的是个好姑娘！” 回到家，戚芳把她在门外听到的和后来周文娣跟她说的话，一一告诉了陈富贵，说完这些话，她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靠在墙上。 “富贵，俺这辈子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现在俺这心亏的厉害，富贵，你说是不是过段时间，老二就不会再钻牛角尖了？” 戚芳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年轻的时候是妇女主任，可以说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也搞过妇女解放，她知道，她不该嫌弃周文娣离婚的这个身份，可却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算了，事情到这就差不多了，回头老二要真是放不下，咱们也别拦着了，有些事干一回行，再干第二回就说不过去了。” 陈富贵心道，以后他再见到周文娣，怕是都要绕路走了，实在是不好面对。 戚芳张张嘴想要辩驳一句，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没有再去找周文娣第二次的勇气，如果她儿子非要坚持跟周文娣在一起，她.......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这边，陈富贵和戚芳心情复杂，晚上饭吃的索然无味，而江明浩家里的小院，却笑声飞扬，香气弥漫。 崔兰花炖了满满一大锅的兔肉土豆，又煎了一盘子豆干，炒了一盘鸡蛋，兔肉本身香味并不重，但此时闻到每个人鼻翼里的都是能够醉人的香气。 崔兰花给两个小的一人夹了一个兔子腿，不等她再夹，艳红就把自己碗里的兔子腿夹到了许仕的碗里。 “给爷爷吃！” “俺的也给爷爷吃！” 两个小的，前后脚把自己的兔腿都给了许仕，许仕愣了一下，忽然心里就暖的要掉泪。 第690章 吃飞醋 月上柳梢头。 饭菜热了两次，苏大山这次倒是没醉，但也喝的有些晕乎乎的，感觉眼前看到的东西都带了两个影子。 两个小的围在许仕身边，叽叽喳喳的听许仕讲故事。 苏美秀双手放在肚子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偶尔看看江明浩偶尔看看孩子，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吧！ 江明浩也很享受此时此刻，若是时光就此停驻也未尝不可。 但时间不会真的停驻，第二天，江明浩又要再次出门，他要先去林城见程国，然后再和程国一起去春城。 “许老先生，我要出趟差，三五天才能回来，您在家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跟美秀说，或者有事去大队部给我打电话。” 临行之前，江明浩把解放汽车厂的电话号码留给了许仕。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俺呢！” 两天的相处，苏大山和许仕处的很不错，俩人已经说好了今天一起去毛沟河捞白条子，苏大山还把自己早些年的一副水叉子（有知道这是什么的吗）翻了出来。 “是啊，你就别操心了。” 许仕摆摆手。 虽然才两天，但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甚至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也很享受在这个家里生活的感觉。 江明浩被弄了个大无语，苏美秀看见江明浩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 “小月，如果想爸爸的话你.......” “俺不想你，俺还要跟着姥爷和许爷爷去毛沟河捞鱼呢！” 江月略微有几分嫌弃的看了江明浩一眼，视线很快落到了苏大山刚刚翻出来的水叉子上面，小手东摸摸西摸摸，好奇的很。 江明浩心道，他失宠的未免也太快了。 如果跟他争宠的对象是别人也就算了，竟然是八十五岁高龄的老爷子，真就是打击人。 “注意安全啊，俺会把家里照顾好的！” 江明浩看向苏美秀，总算是从苏美秀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丢丢对自己的眷恋，唉，看来这个家里对自己最好的还得是媳妇啊！ 江明浩开车到白沙市，从市百货大楼买了几样白沙当地的特色产品，把车停到了市医院。 “小江啊，老师这两天在生产队待的还习惯吗？用不用我去把老师接回来？” 不管怎么说许仕都是曹中瀚的老师，既然来了医院，江明浩必然要跟曹中瀚简单说一下许仕的情况。 “不能说是习惯。” 曹中瀚觉得这个话有点怪，不习惯就不习惯呗，为啥要说不能说是习惯呢。 “那.......那我等下就带人去生产队把老师接到市里来。” “许老先生子啊生产队待的这两日不能说是习惯，只能说相当习惯，非常习惯，习惯极了，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额~ 曹中瀚觉得江明浩这话说的更怪了，大喘气也就算了，后面还用了这一大串词强调。 “曹院长尽管放心好了，许老先生如今吃的好睡的好，和我岳父相处的也很好，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曹中瀚就放心了。 江明浩并没有久留，从车上把东西拎上就直奔车站。 上一次程国给江明浩留了详细的地址和电话，所以，江明浩没有怎么浪费时间直接就找到了程国的单位。 林省国资委。 林城是林省的省会，所以省国资委也设置在林城。 自从上次在列车上一别后，程国就一直等着江明浩的消息呢，说是日思夜盼度日如年也不过分，毕竟这件事关系着整个林省矿产业的发展。 “小江，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程国亲自把江明浩接到了办公室，又亲自给江明浩倒了茶。 “小江啊，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春城啊........我是真的着急，昨天厅里开会，针对这个事前前后后强调了四五遍，上头是真急，迫在眉睫啊！” 程国没敢直接跟上面打包票说这件事他已经搞定了，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低调谨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对不会把话说满。 “我们随时都能动身，但我想去看看老太太。” 江明浩带了那么多的东西就是为了看望程贾氏的。 他对程贾氏是很有几分钦佩的，老太太做事干净利落，上次的事情如果不是程贾氏通情达理不可能那么快速的处理完，现在贾东风和薛大锤就要准备枪决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亲口告诉老太太一声，算是给这件事画一个句号。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江明浩能看的出来，程国是真的很急，他觉得程国应该是没有跟他说真话，或者说没有跟他说全部的事实，否则程国不该是这样的状态，当然，程国不说，江明浩也不会问。 程国的家离国资委不算远，两人没用开车，也没用坐公车，而是把东西放在洋车子上直接走了回去。 一栋三层小楼。 红砖墙面，窗户是白色的，一般这种小楼都是当年日本人建筑并留下来的，在国内并不少见，沈桥年在深市的那处别墅也是如此。 但这种建筑后面都被分给了国民党的官员，还有一些落到了相对有些社会地位的人手里，看眼前的三层小楼不论面积还是保存的状态，都能看的出来，程国家的家底不浅，这也难怪，程贾氏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族掌舵者的霸气。 小楼里面的装修比外面看起来更好，说不上多奢华，但很雅致，东西不多，却每一样都是精品。 程贾氏住在二楼。 沿着楼梯而上，墙面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画框，其中一幅江明浩认识，是徐悲鸿的八骏图，他虽然不懂鉴别文物字画的真伪，但一打眼就能看的出来，这画框里的画并不像赝品。 二楼的转角房间，门虚掩着。 屋里不断的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娘，您看谁来了？” 程国率先推门，江明浩尾随其后。 老太太的房间虽然在转角，但阳光很好，阳光从窗户里面倾泻而下，整个房间都被阳光笼罩。 程贾氏头上包着一块白色的头巾，虚靠在床头，大腿上平铺着一些老照片，其中很多照片都发黄褪色了，所以，程贾氏看每一张照片都必须要把照片举起来，对着阳光看，才能看的仔细。 程国推门进去的时候，程贾氏正把照片举在眼前看。 江明浩的视力很好，虽然照片上人的面容看不真切，却能看到那是一张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的合影。 听到程国的声音，程贾氏扭过头，看到了站在程国身后的江明浩。 第691章 一张老照片 “小江？是小江吗？” “老人家，是我，江明浩。” 程贾氏放下手里的照片，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可能是坐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之前大病一场让老人伤了根基，坐了两下，程贾氏都没坐起来，还是程国走过去，扶了一把，程贾氏才坐起来。 “小江，坐，快坐！” 程贾氏对江明浩的感情也很特殊，她知道贾东魁的事要是没有江明浩从中斡旋，光凭他们的能力，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明浩算是他们老程家和老贾家两家的恩人。 “老人家，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都快八十岁了，还能吃能睡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程贾氏看着江明浩，有些人的气场就是很奇怪，就像此时的江明浩，落在程贾氏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那就好，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您老八十大寿的时候，我来给您贺寿。” “好好好，我等着你来给我贺寿。小江啊，前两天程国跟我说那两个要被枪决了？” 虽然程国已经跟程贾氏说了这个事，但此时程贾氏还想再问一次，她那可怜的侄子，从小到大就没享过一天福，才二十几岁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就被人害死了，每每想到这个事，程贾氏就难受的厉害，眼泪更是每天都流，不过几个月，眼睛就哭坏了。 “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吧！” 程贾氏攥了攥拳头。 “小江啊，回头你能不能替我去东魁的坟上烧点纸，帮我念叨念叨，就说他姑姑这辈子对不起他，让他在那头一定要好好的，缺什么烧什么了，就给我托梦。” “哎呀娘，你说什么呢？小江现在特别忙，哪有那个时间啊，回头我抽时间去一趟吧！” 程国没想到自己老娘会跟江明浩提这个，赶紧打断。 “没事，我去一趟也不麻烦，老人家，您好好养身体吧，回头我有时间再来看您。” 人看到了，该传达的消息也传达到了，江明浩站起身。 “你先别急着走啊小江，在家里吃顿饭。” “娘，我和小江还有事，回头我请他吃饭，对了，我和小江要出差两三天，我已经通知章姐了让她早点过来给您做饭了，这两天您注意身体啊！” 程贾氏瘪瘪嘴，但也知道儿子忙，只能点点头。 “小江啊，记得再来家里串门啊！” “嗯！” 江明浩前后不过在房间停留了十几分钟，但这十几分钟却让程贾氏高兴了好几天。 程贾氏一辈子生养了三子两女，发展的都很好，没有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这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但除了在身边的程国，剩下的几个儿女都远在外地，老闺女甚至在国外，上次见面已经是八年前。 所以，江明浩的到来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程贾氏枯竭的生命，她大病一场后，双腿无力，除非特殊情况，已经很少出门了，甚至连楼梯都很少下，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忽然被身体禁锢，让程贾氏时常觉得恍惚，每次翻看老照片，越来越的多想起以前的岁月。 “诶，小江，你这怎么有张照片？” 两人走出去没多远，程国在江明浩的屁股后面看到一张照片，江明浩随手一扒拉，还真的扒拉下一张照片，照片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黏稠稠的，可能是他刚才坐下的时候不小心粘到了屁股后面。 “应该是老太太的，你给老太太送回去吧！” “哎，一张照片，不值当折腾一趟，林城到春城的车一天就两趟，下一趟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开车了。“ 江明浩也没坚持，想想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看到程国没背包，就随手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放照片的时候眼睛的余光扫到了照片上的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想想怎么可能呢，照片黄的厉害，最少五十年了，他怎么能认识呢！ 两人紧赶慢赶的赶上了车，上了车，程国着急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拽着江明浩去餐车吃饭。 林城距离春城六百多公里，换在有高铁的时代这段距离不过是两个多小时，但绿皮火车摇摇晃晃的要开十一个小时，抵达春城的时候天还没亮。 江明浩看了一眼手表，早上4点20 。 这个时间很尴尬，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空气带着几分潮湿，将两人的衣服瞬间打透。 两人决定先去找住的地方，天亮之后再去解放汽车厂。 程国是国资委的，所以住招待所自然而然的住到了国资委招待所，看着国资委招待所的条件，江明浩心道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的都想考公，毕竟干部的待遇真的好，他日常住的招待所，条件没有太好的，跟这个招待所根本没有可比性。 80年，这个招待所的房间里竟然就有电视机，虽然是十四寸的黑白电视，但也足够震撼了，不仅如此，房间里还配了肥皂、牙膏等东西，如果以这个年代的情况对标未来，这就是五星级酒店的标准了。 不仅如此，屋子地面铺着瓷砖，墙面白的反光，被褥也都雪白如新，看不到任何的污迹、霉斑，也闻不到霉味。 “程大哥，我这是借了你的光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间啊！” 江明浩调侃道。 “别的招待所条件不行？” “不及这个房间的十分之一。” 程国没住过别的招待所，所以对此并不了解，此时听到江明浩这么说，立刻计上心来。 “小江，回头我给你办个国资委的证件，你拿着这个证件，全国各地的国资委招待所和几个国有的大招待所都能住。” “不会给程大哥惹麻烦吧？” “不会不会，这个不算事，我给你办个编外的证件，谁查也没事。” “那我就谢谢程大哥了！” 对于程国的这个提议，江明浩没拒绝。 这个年代的限制性摆在这，有再多的钱，没有相关的证件，想住进这些国有招待所都是不可能的，江明浩在外面住的多，尽管他不是身娇肉贵的人，可谁不想住的更舒服点呢！ 听到江明浩没有拒绝，程国的心情也很好。 他需要跟江明浩建立相对更密切的关系，两个男人之间而且相差将近二十岁，建立感情链接肯定不现实，所以，那就建立利益链接。 只是他的确没想到，以江明浩的性格能够这么干脆接受的他的‘好意’。 这只能说明，江明浩是愿意跟他有这种利益链接的。 程国这几天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落了地。 第692章 出问题了 时间还早，两人躺下又睡了个回笼觉。 招待所的环境好，床铺睡着也舒服，这个回笼觉两人睡的都很好，起来的时候神采奕奕。 招待所里面就有个小食堂，餐品的种类不算多，但胜在品质不错价格也比吃国营饭店便宜，国营饭店卖两毛钱一个的白面馒头，这只卖一毛钱，还不用票，煮好的剥了皮的鸡蛋也只卖一毛钱，两人吃了六个馒头，两碗粥，五个鸡蛋，一共才花了一块五毛钱，这个物价让不差钱的江明浩也觉得香。 欠一份小小的人情换个国资委的证件，这个买卖看来是真的划算。 吃饱喝足后，两人直奔解放汽车厂。 此时的解放汽车厂内，厂房机器轰鸣，王申在车间里来回走动穿梭。 “小江！” 厂房里的噪音太大，王申说话的声音江明浩基本听不到，只能点了点头。 王申看了一眼跟在江明浩身后的程国，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但看气质不像个普通人，所以客气的跟程国点了点头。 程国的眼睛则完全落在了车间内的庞然大物身上。 这就是冷藏车吗？ 跟一般的大卡车不同，这个车的后面是一个密封的大箱子，这就是冷藏厢？ 江明浩前世创建的江海集团，虽然没有汽车产业，但江海投资公司却投资了两家汽车厂，一家传统汽车一家新能源，所以，他对汽车的生产制造并不陌生，眼前的生产线跟未来的汽车生产线比起来，只能用简陋来形容。 但程国不一样，他是第一次接触汽车生产，既震撼又新奇。 “王厂长，这位是林省国资委的党委副书记程国同志，程副书记，这位是解放汽车厂的厂长王申王厂长。” 出了车间，江明浩给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王申暗暗咋舌，他倒是看出来程国不是普通人了，但也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如此看来，江明浩的来头更大啊，他明显能够看得出来，程国和江明浩之间，江明浩是占着主导地位的。 “哎呀呀，没想到是程副书记，真是荣幸，荣幸啊！” 王申跟程国握了手，表现的很热情。 “王厂长，明天能交付吗？” 江明浩知道程国的急切，他自己本身也希望这些冷藏车能够尽快落地，投入使用，黄瓜和洋柿子的产量越来越大，冷藏车的落地将直接决定这些蔬菜的销售情况。 “本来预计是可以的，但临时出了点问题，暂时还解决不了，所以什么时候能交付还要看这个问题什么时候能解决。” 王申也觉得有些郁闷，本来算计的好好的，明天就能完工，他还为此高兴的提前喝了点小酒庆祝了一下，结果昨天晚上就出了问题，这也是他一直在车间没离开的原因。 程国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他来春城，可不是为了听到这个消息的。 “什么问题？” 江明浩虽然希望冷藏车落地，却不像程国这么急切，他深知造一辆汽车需要流程有多少，更别说还是第一次接触冷藏车，光靠他提供打图纸，能进展的这么快，都只能说王申是个人才了。 王申看了江明浩一眼，没有立刻开口。 “王厂长这是不方便说？” “倒不是不方便，就是.......冷藏车厢没有整体安装上去的时候制冷是没问题的，但只要安装好，车子打着火之后，压缩机就启动不了，而且噪音很大，我带着工人反反复复的试了十几次，从昨天下午三点多，一直试到现在，都没找到原因。” 王申其实不太想跟江明浩说的，毕竟他们这次生产的冷藏车是半生产半组装形式的，核心的部位都是整机进口过来的，这样还出问题，让王申觉得有些丢面子，可现在江明浩就在工厂，他又不能不说。 “我去看看！” “小江，你和程副书记先到办公室休息休息吧，车间环境不好，我带着工人再试试。” “王厂长，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想让冷藏车尽快落地，这个时候就别夹杂其他的东西了。” 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王申有些尴尬，但也知道江明浩说的有道理，连冷藏车的图纸都是江明浩画出来的，那遇到这种问题，江明浩的确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对象。 三人重新回到车间。 车间主任、生产班组的两个组长还有几个工人都围在一辆冷藏车旁边，因为环境嘈杂，几人都是扯着脖子在说话。 “你们吵吵什么？昨天晚上的班还没加够，还有这个精力吵吵啊？” “厂长，张川这小子出言不逊，嘴不干净！” 一个膀大腰圆的工人指着一个瘦高个怒气冲冲的说道。 “彭运强，你好意思说？我怎么嘴不干净了？你怎么不说说自己说啥了。” “我干啥了？我说的有错吗？你就是秸秆上头插酱块子，装大尾巴狼，厂长，张川非要把发动机拆下来重新组装，现在出问题的是压缩机，他拆发动机不是脱裤子放屁嘛，那发动机是说拆就拆的吗？” “现在我们就是在排查问题，既然是排查，那就应该把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考虑进去，发动机是核心部件，关乎整辆车的正常使用，排查发动机是应该的。” 两个人吵的脸红脖子粗。 “多大点事，都是一个车间的，有什么问题好好商量，再吵的话这个月的奖金都别要了。” 王申虽然看着是个绵软的人，但说起话来气势却很足，尽管两个人都不服气对方，但可能是被奖金两个字刺激到了，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拆发动机这个方法倒是可以。” 听到江明浩的话，张川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毕竟自己的想法刚才可是没有一个人认同的。 “这位同志，你是干什么的？这造车可不是谁都能插一脚的，隔行如隔山知道不？” 彭运强本来就不甘心，现在听到江明浩这么说，又忍不住把枪口对准了江明浩。 “彭运强，你给我闭嘴！” 听到彭运强竟然对江明浩出言不逊，王申立刻呵斥。 “厂长，本来就是，拆发动机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拆的吗？现在出现的问题，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和发动机无关的，我们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力气，他一个外人，什么都不懂就插话，我这么说他有什么错？” 彭运强不服。 他是个老技工了，本来在厂里地位很高，可自从这个张川来了之后，处处抢他的风头，就连王厂长都对张川青眼有加，所以，彭运强经常想方设法的找张川的麻烦。 第693章 拆机 “闭嘴！他不懂？你之前不是问我这冷藏车的图纸是谁画的吗？我现在告诉你，图纸就是他画的，车的各种整部件也是他从国外进口来的，你说他懂还是不懂？” 彭运强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 刚看到图纸的时候他就很惊讶，这图纸画的太好了，算是他干这行多少年来见到过的最简单直接也最详细明了的图纸，当时他还一度惊为天人，本以为画出这张图纸的最少也要是个资深的老工程师，没想到...... “小江，真拆发动机？” 看到彭运强闭嘴了，王申看向江明浩，确认了一遍。 其实不怪彭运强反对，因为拆发动机的确非常的麻烦，可以说要把安装好的车完全打散，重头再来一次，这也是他们做了各种排查，却始终没有动过发动机主意的原因。 “嗯，我觉得问题就是出在发动机和压缩机的连接杆上。” 江明浩虽然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但他的经验和专业知识是远远超过现场这些人的。 “那.......” “厂长，我觉得这位小同志说的很有道理，拆吧！” 王申还没吱声，彭运强倒是先张了嘴。 张川不由得诧异又有点鄙夷的看向彭运强。 “彭运强，你这苗头转的够快的啊！刚才你不是还指着我鼻子说我是装大尾巴狼嘛！” 张川忍不住出声挖苦。 “老张，你这人吧，哪哪都好，就是心眼小，我这个人就是嘴贱，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跟我一般计较？说到底，咱们也都是为了让冷藏车尽快落地，有点意见分歧不是很正常嘛，是吧，厂长？” 王申忍不住瞪了彭运强一眼，这混账小子没脸没皮的。 “行，那就拆吧，不过千万记住，这个过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知道吗？这些发动机哪台都珍贵的很，要是拆出点毛病来，我和你们都等着下个月喝西北风吧！” “得嘞，厂长，你就放心吧，咱们这些都是老工人了，这点分寸肯定有。” 彭运强嘴上说着，还不忘对着江明浩嘿嘿一笑。 江明浩也回了个淡笑。 在工厂，工人与工人的关系就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且晋升的渠道就那么一个，一个上了另一个就上不了，所以，相互斗争、倾轧都是常态。 反观彭运强和张川之间的这点小争执，的确不够看的。 至少彭运强不是那种执迷不悟的，还知道以大局为重，这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拆发动机不是小事，需要的时间很长，所以江明浩和程国没有继续留在车间，而是跟着王申回了办公室。 三人聊起了东风第一汽车厂。 自从知道了东风第一汽车厂已经开始生产冷藏车后，齐怀亮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梁友进了局子，但关了一个来月就出来了，是齐怀亮找的人运作出来的。 梁友出来后，对周成彬仇视的很，认为他进了局子都是周成彬的错，各种挤兑周成彬，听说前两天周成彬已经离开了东风第一汽车厂，齐怀亮和梁友两个人不断的往解放汽车厂动脑筋，前后脚收买了两个工人，好在王申这个人警惕，加上刚刚那个厚脸皮的彭运强耳聪目明，即使把人给揪出来了，否则即使不出大乱子，小问题肯定是少不了的。 江明浩没有言语。 他还真有点瞧不上齐怀亮这种人，当初的阳光大道摆在面前请他走，他不走，现在这条大道上已经走了人，他又要把人给撵走，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至于梁友，江明浩压根就没放在心里，梁友就是个跳梁小丑，如果齐怀亮不醒悟，早晚要毁在梁友手里，还可能连带着把东风汽车厂也折到里头。 当然，这些江明浩都不在乎，但周成彬这个人，人品不错，也是真心实意的帮他牵线搭桥，是值得进一步深交的。 “王厂长，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周成彬的住处，有时间我想去见见他。” 王申没想到江明浩会提出这个要求，周成彬在解放汽车厂的职位并不高，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和周成彬打过交道，大概率是不认识此人的，没想到江明浩对此人却很重视的样子。 “这个好办，春城本来就没多大，想打听这个不难，我交代一声。” 王申是个办事的人，这边刚应下来，转头就出去把事情交代下去了。 程国对这些事不甚清楚，江明浩和王申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翻看报纸，时不时扭头朝着车间的房间看一眼，他此时的心里全都是冷藏车到底什么时候能落地。 “王厂长，如果周成彬愿意的话，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让他进厂上班？” “那敢情好啊，周工程师这样的人才，我是求之不得的。” 王申说这话倒不仅仅是给江明浩面子，是他知道见识过周成彬的专业技术，是真的好，这样的人才也就只有齐怀亮那种人才会舍得放开。 到了晌午，一个穿着洗的灰白的工作服的中年妇女走进来，跟王申汇报了周成彬的住址，竟然距离解放汽车厂并不远。 江明浩干脆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去找周成彬了。 这件事和程国没关系，程国自然没有跟去，但在工厂干等着也无聊，心焦气躁，王申就安排人陪着程国去工厂不远处的一个森林公园转转。 江明浩按着地址，找到周成彬的家。 门虚掩着。 还没有推开门，屋里就飘散出浓郁的酒精味道。 就在江明浩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忽然发出咣当一声响动，江明浩赶紧冲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周成彬，旁边是倒下的椅子，一侧的桌子上全都是空酒瓶，还有一盘所剩无几的花生米。 周成彬脸色惨白，下巴上的胡茬很长，头发乱糟糟的，躺在地上，双腿卷曲着，让人很难把眼前的这个人和之前那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联系到一起。 “周哥！” 江明浩忽视掉屋里的味道，走过去，想要把周成彬扶起来。 周成彬睁开眼睛，眼睛里都是混沌。 “你谁啊？” “我是江明浩？！” 江明浩把手放到周成彬的腋下，用力的想要把人拽起来。 猝不及防的被周成彬抱住了脖子。 第694章 招揽周成彬 “小江啊！我是喝多了在做梦是不是？小江啊，我是不是做梦了啊？” 说不好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江明浩心里有点难受。 尽管江明浩是个薄情的人，但重生一世，他的心里也多了许多他前世不曾有的感情，其中就包括同情心。 他不愿意负担任何人的人生，也不愿参与任何人的因果，但却不得不承认，周成彬如今的下场和他多少是有些因果关系的。 “周哥，你先起来，去洗把脸，咱们再说话。” “小江，哥心里苦啊！哥在东风汽车厂十六年了啊，我人还没板凳高的时候就在厂里玩，我对厂子是一片赤诚之心啊，怎么就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啊？小江，都说好人有好报，我一心一意的为了厂子好，为什么没有好下场啊！” 不知道周成彬是不是真的醉了，抱着江明浩一直说话，眼泪和鼻涕蹭了江明浩一身。 无奈之下，江明浩只能用力的站起来，生拖硬拽的把周成彬拽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只是没想到沙发已经散了架，周成彬刚坐下，沙发就哗啦一下从中间裂开，周成彬再次摔到了地上。 “小江，人活着真tm的累啊！” 看着周成彬这副样子，江明浩有无奈但也有点恨铁不成钢，多大点事啊，至于这样嘛！ 江明浩从架子上拿了毛巾，放到凉水里投了一把，没有拧的特别干，直接给周成彬来了个凉水spa，冰凉的水贴到皮肤上，让周成彬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眼神中的混沌稍稍褪去了一些。 “小江？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 确认了眼前的人真是江明浩，周成彬立刻扶着已经裂开的沙发想要站起来，但沙发本来就裂开了，压根就受不了力，加上周成彬醉酒后身体酸软，坐了两下都没能坐起来，最后还是被江明浩拽起来的。 酒劲微微过去，再看江明浩，周成彬变得极为尴尬。 “小江，让你看笑话了啊！你怎么来家里了？” “我到解放汽车厂来看看冷藏车的生产情况，听王厂长说起了你的事，就打听了地址，过来看看你。” 江明浩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自己过来的前因后果。 “真是惭愧啊，给你添麻烦了！你看看，周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让人操心，真对不住啊！” 周成彬连声说着抱歉，特别是看到江明浩湿漉漉沾满了不明液体的肩膀，耳根子顿时红的不像话。 “周哥，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到打算两个字，周成彬的眼中满是迷茫。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是城市户口，想要到农村去种地都没办法，想要到别的工厂上班，也不现实，现在各个工厂效益都不好，而且他的工种又很特别，想要再干类似的工作很难。 他也不算年轻了，三十多岁，除了东风一汽，他没在其他地方工作过，当时离开东风一汽的时候他是堵着气离开的，梁友对他冷嘲热讽，说他周成彬要是有种真是个男人，就别再回去，他当时发下重誓，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再踏入东风一汽。 但痛快是痛快了，可是以后要怎么活？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活，才会借酒浇愁，媳妇和孩子还在老家，还等着他每个月往回邮寄生活费呢，他根本不敢想。 “王厂长说了，只要你愿意，他非常欢迎你到解放汽车厂去上班，职务和工资都会高于你在东风一汽的水平。” 后面这句话是王申专门交代的，由此可见，王申对周成彬的确是很看重的。 周成彬先是有些意外，他和王申只打过两次交道，算不上深交，王申对他的了解不会太多，如今这么说，八成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也只有江明浩才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可是靠着别人的面子得来的工作，他直不起腰板，也不觉得能够长久。 “你别多想，王厂长的确是欣赏你的才干，没有其他别的因素，只看你自己的意思。” 江明浩一眼就能看出周成彬的顾虑。 “你帮我谢谢王厂长的好意，在汽车厂干了十多年，也干累了，换个厂子也是一样，我再想想吧！” 周成彬是个既感性又理性的人，但此刻，理性占了上风，他不想一辈子靠着人情为生。 “周哥会开车吗？” “会，以前厂子里出厂的车都是我摸第一把，好说不说的，也算是有十年的驾龄了。” “那周哥跟我干，愿意吗？” 周成彬猛的转头看向江明浩，好像是没听明白江明浩的话。 “给你当司机？你自己的车开的那么好，怎么可能需要司机，小江，哥知道你的好意，但是真不用.......” “不是给我开车，是开冷藏车，只是这个活可能会很辛苦，全国各地到处跑，就看周哥愿意不愿意了。” 听到是开冷藏车，周成彬的眼底闪现出一抹亮光。 “我肯定是不怕苦的，但小江，你真确定放心让我开？” “周哥这话问的有点奇怪，我为什么不放心让你开？解放汽车厂现在生产的这些冷藏车都是我已经预定下来的，一共十辆，后续还会继续再增加，这些车肯定是需要司机的，相比于从外面找的司机，周哥肯定是最稳妥的。” 周成彬的心跳的快了起来。 这么看，江明浩并不是因为同情他才故意施舍给他这个工作，那些冷藏车的确需要有人开。 “我愿意，能开着车全国各地的走，比起在工厂里跟人勾心斗角或者困着，这个工作更适合我。” 周成彬的状态彻底好转起来，尽管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却和之前大不相同，腰板也挺直了不少。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冷藏车交付，周哥就到白沙去找我吧，我带周哥认识两个人，以后真要跑起来，要常和他们打交道。” 周成彬愉快的应了。 “具体的工资和其他的待遇等我们见面了再说，不过周哥放心，我能给周哥的工资不会比东风一汽少的。” “我信你的，你怎么安排怎么来。” 周成彬就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机，看着江明浩的眼神比看自己媳妇孩子的眼神还要深情，看的江明浩险些起鸡皮疙瘩。 第695章 第一辆冷藏车诞生 “那周哥就别再这么喝酒了，酒精伤身，利用这段时间可以回去看看嫂子和孩子，我在白沙等你！” 江明浩并没有久留，实在是屋里的气味实在刺鼻。 周成彬坚持把江明浩送到楼下，回到屋里后，周成彬立刻行动起来，把桌子上的空酒瓶子全都扔到了废口袋里，哪怕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却被心头的希望冲淡了许多。 江明浩又招揽了一名心腹，心情还算不错，脚步比来的时候轻快不少。 回到解放汽车厂的时候，程国还没回来，江明浩跟王申说了一下周成彬的意思，王申虽然有些惋惜，但也不得不承认，要是他的话，也会选择跟着江明浩干。 这小子必然是前途无量的啊！ 吃过晚饭，张川跑到办公室来通知，发动机拆下来了，几人连忙跟着张川一起急匆匆的去了车间。 发动机已经被拆卸下来，完完整整的放在一旁的机床架子上。 但是后续应该怎么排查，工人们都没动，都等着王申的指示，当然，王申的指示是来自于江明浩，所以等到江明浩对发动机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王申就问了江明浩，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冷藏车使用的是顶置式单缸四冲程的发动机，这个发动机和国内目前自主生产的发动机相比，在性能上自然是先进的多，现在国内生产的发动机还主要是单缸二冲程的，虽然二冲程的更容易启动，但是使用过程中产生的排放物也非常多。 发动机是整机进口的，所以他们自己是很难动手拆开的，而且在之前的排查中，基本上每一辆冷藏车都是存在同样的问题，这也就说明，并非是发动机的故障，那么就要排查和发动机相连接的配件组是否出了问题。 按照王申之前的问题描述，冷藏车是在车子启动后不好用的，那就是说一旦发动机启动，压缩机就会受到影响，不能工作或者说不能正常工作，那么...... 江明浩跟张川要了工具，主要检查了液压操控系统相关的部件，江明浩把外套脱了，身上是一件白衬衫，文质彬彬的样子拿着工具，整个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解决这种问题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厂房里虽然亮着灯，但灯光有些昏黄，还有些摇摇晃晃，工人们已经连续一天一宿没合眼，此时被光线晃的有些头昏脑涨，加上等待的时间太久，不少人都慢慢的开始失去耐心。 张川和彭运强两人虽然之前不对付，但两人的能力却是实打实的，他们俩都能看明白江明浩每一个动作的深意，所以，两个人围在江明浩身边，一边观摩学习，一边等待随时给江明浩提供协助。 程国不懂这些，但此时，他除了等待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寄希望于江明浩真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让他这一趟能够满载而归。 “这小子行不行啊？鼓捣这么半天了，啥动静也没有啊！” “这谁知道啊，我看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个明白车的，这生产图纸指不定是谁画的，被他拿过来用了。” “我这一天一宿没睡了，困的睁不开眼睛了，他这鼓鼓捣捣没完没了的，这不是坑人嘛，让咱们这上百号人都在这干等着，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啊！” “可不是嘛，净装大尾巴狼！” ...... “你们俩有能耐你们俩上，去，把问题解决了，我一人给你们发两百钱奖金，再一人给你们发一面锦旗，去吧！” 这声音落进王申的耳朵里，王申忍不住出口呵斥。 俩人吓的赶紧闭嘴。 他们俩要是有这个能耐，还能在车间老老实实的当工人？ 王申多少有些心焦，他是相信江明浩的本事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小江再厉害，也不是神仙，甚至不是汽车专业的，他和张川、彭运强等几个在汽车厂干了十几二十年的人都不能解决的问题，怎么能指望江明浩一个外行人解决呢！ 王申开始在脑海里思考，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掉，他应该怎么办，还有谁能够出面帮助解决问题。 “出冷气了，出冷气了！” 就在此时，彭运强的大嗓门响了起来，现在，发动机是启动状态，而冷藏车厢里面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冷气口能够看到呼呼吹出来的冷气。 车间里立刻响起了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这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也意味着他们解放汽车厂的好日子要来了。 彭运强看着江明浩的眼神里都是星星，就好像个初次见到自己偶像的粉丝，恨不得上前跟江明浩一个大拥抱。 “小江啊，你可真是厉害啊，你不干汽车这一行真是可惜了啊！” 王申也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对江明浩的认识更上了一层楼。 或许之前他也有过和工人们一样的想法，觉得江明浩交给他的图纸很可能不完全出自江明浩的手，哪怕江明浩能够现场画出来，那也不能证明图纸不是江明浩默背下来的，但现在，王申是彻底的打脸了自己之前的那点小心思，江明浩人家是真的有实力。 他其实很庆幸，如果江明浩自己本身就是汽车厂的，那这个冷藏车可能就没有他们解放汽车厂没有他王申什么事了。 程国也很高兴。 “王厂长，这是不是意味着冷藏车已经没有问题了，只要把发动机重新安装上，就可以落地了？” “是啊，程副书记，最多，最多两天，这些车就可以开出车间了。” 程国搓了搓手，行啊，这样他回去就可以跟上面直接汇报，也省得上面三天一大会一天一小会的反复强调这个问题。 得知车辆马上就可以落地，程国也不打算在春城多做停留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坐车返回了林城。 回到林城之后，他连气都来得及多喘两口，就立刻起草文件，交给秘书做过整理之后，就立刻召集相关干部开会，在会上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压在他心上一月有余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江明浩没有立刻离开春城，冷藏车没有完全落地之前，他并不放心离开，如果再出什么问题，还是要来来回回的折腾，所以，不如干脆多留两天，等都结束之后再回去不迟。 第三天上午九点，第一辆冷藏车终于宣布完成生产。 第696章 试驾 车身是白色的。 王申起初并不能理解，也不赞同，这个年代的大卡车基本上都是军绿色的，个别的会有蓝色，但白色的卡车王申并没有见过，只是江明浩给出的建议，他又不好拒绝，只能暂时接受，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白色做出来的效果不好看，再重新喷成军绿色的也行，这样有不算拂了江明浩的意思。 没想到的是，白色的油漆一喷上去，整辆车看起来不仅不难看，相反，雪白的颜色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解放汽车的牌子喷上去，比以往都更加的显眼、好看。 此时，这辆车被开出了车间，沐浴在自然光下。 不少工人们都走出来，都想亲眼看看，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冷藏车在阳光下真正的样子。 “哇！” 赞叹声一片。 冷藏车相比卡车，身量短了一些，但却比卡车高，方方正正的冷藏车厢线条感十足，白色的车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的闪亮，这样的车，他们真是平生第一次见，在此之前，谁也没想过，车子还能做成这个样子，白色的车漆竟然能这么好看。 “王厂长，走，咱们开一圈试试？” 江明浩看着王申，笑着说道。 王申当然是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厂长，我也想跟着溜达一圈。” 彭运强眼睛里全是小星星，有对江明浩的，有对这辆冷藏车的。 “那彭组长就上车吧！” 王申想要呵斥，江明浩却先一步答应下来，主要江明浩能够理解彭运强的心情，他们生产一辆新车，就像是女人怀孕一场生下的孩子，总想着要看一看再看一看，感受一下再感受一下，人之常情而已。 何况车上的位置也够，就是多个人的事。 “厂长，小江同志，我也想去。” 张川的性格不像彭运强那么脸皮厚，不过他真的太想感受一下这辆车了，所以看到彭运强没被拒绝，自己就忍不住了。 “你们俩当这个车是大卡车呢，一个两个的，这车里能塞得下吗？” 王申闻言呵斥，他不想在江明浩面前丢面子，这一个个的眼皮子浅的，以后厂里会生产无数辆冷藏车，他们想什么时候感受不行，非得就当着江明浩的面争来争去的？ “厂长，我跟老张挤挤，肯定能坐下，小江同志，你就把老张也捎上吧！” 张川没想到彭运强竟然会帮他求情，以往在车间里，彭运强可没少给他使绊子，大事没有，小毛病却是不断的，没想到关键时候彭运强能够替他出头。 “彭运强，再磨叽你也别去了！” 王申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带孩子的家长，本来情绪还算稳定，但孩子一哭闹，没完没了的，情绪就逐渐失控起来。 “王厂长，那就都上车吧，正好多几个人坐上，也能总结一下优势和不足，回头再生产的时候也好有的放矢。” 江明浩知道彭运强和张川都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以后生产冷藏车这两个人是主力军，所以这么个小小的要求满足一下的确无伤大雅，投其所好远远强于自以为是的给予。 听到江明浩答应，彭运强咧开大嘴嘿嘿一笑，拽着张川率先上了车，好像生怕王申不让他们去。 “这俩兔崽子！” 王申嘴上骂了一句。 江明浩上了车，驾驶位置很宽敞，坐上去空间很充裕，但舒适度是没有的，座位很硬，坐久了肯定还是要硌屁股的。 方向盘的手感也有些硬，转向打轮不够顺畅，甚至偶尔还会发出轻微的响声，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问题，但肯定是需要改进的，离合器的灵敏度也不是很好....... 江明浩对春城不是很熟悉，所以就挑了一条相对宽阔和笔直的路段朝前开，一边开，一边跟坐在后面的彭运强和张川嘱咐，让他们也都留心观察感受，看看这辆车还有没有什么不足的需要改进的地方，两个人齐齐答应，虽然他们俩现在满心兴奋压根就没发现任何的问题。 这辆车实在拉风，开在路上，几乎路过的所有行人都要看上一眼。 “厂长，你看见没，刚才那人盯着咱们这车都看走神了，差点撞电线杆子上。” 彭运强兴奋不已的跟王申说道。 “我眼睛不瞎，你老老实实的在后头坐着吧，嘴巴闭紧点。” 对于王申的话，彭运强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他虽然比王申小十来岁，但他资历老啊，在厂里和王申干的年头差不多，也了解王申这个人，虽然嘴上有时候说的不好听，但对他们这些工人还是不错的。 车子在春城开了一大圈，稳稳的开回到厂区。 彭运强和张川的兴奋劲即使回到了厂区依旧不减，下车之后，就忙着跟工友分享感受。 “王厂长，咱们俩回办公室吧，我把情况总结一下，能够改进的就将这批车进行微调，实在没办法的，就再生产下一批次的冷藏车时注意规避这个问题。” 王申对此很重视，以往这种工作，都是他带着人做的，但绝对不像江明浩这么厉害，出去绕一圈就能总结出来，他们可能要试行几百公里才有可能找到这些问题所在，冷藏车因为有了江明浩的加持，生产如虎添翼。 王申忍不住想，要是每辆车生产的时候江明浩都能在，那他们解放汽车厂想要力压其他汽车厂，甚至成为全国第一走出中国走向世界都是早晚的事，这么想着，王申看向江明浩的眼神炽热起来，就好像曹中瀚想让江明浩从医时候的眼神一样。 但他们谁都不知道，江明浩并不是养于笼中的金丝雀，甚至不是鸽子不是缳雀，而是鹰隼，是永远不会驻足于某一根树枝某一处山脉甚至某一片天空的。 江明浩将自己感受的问题一一总结，竟然写了整整十一条，王申仔细的看了看，心中对江明浩越发的佩服，这些问题如果不是江明浩一出来，他似乎没有明确的感受，但是看到江明浩一一罗列出来，他再一一对照，又觉得这些问题的确是存在的。 “王厂长，这两天你就先安排工人按照我提出的这些问题对车辆进行调整，两天后，我会安排人过来提车，尾款我也会安排人给你结算清楚。” 王申赶紧点头。 跟江明浩合作真的太让人舒服了，不差事，也不差钱。 第697章 催结款 江明浩离开春城后，并没有直接回家，既然冷藏车马上就要投入使用，他肯定要把后续的工作都安排好，还有尾款，他也要找刘普遥交代一下。 再次见到刘普遥，两人比第一次亲密的多。 “小江啊，你们种的黄瓜是真不错啊，之前我还觉得这一斤黄瓜两块钱简直跟抢钱一样，但现在，整个阳西的矿山，都跟我打听黄瓜的来处呢！” 刘普遥一改第一次的小心谨慎，见到江明浩就拍着江明浩的肩膀说道。 “黄瓜短期内是很难再分出量来给其他的矿山了。” “啊？为什么？” 刘普遥有些意外，他本来还以为他能当着江明浩的面‘邀邀功’呢，今天刚有两个矿山又找上了他。 说白了，其实刘普遥意外的原因并不是别的，而是黄瓜太贵了，他一直以为除了他们矿山这样的单位没有单位能舍得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来买黄瓜。 “未来一段时间内，黄瓜我会整体供应给林城的国资委。” 对这一点，江明浩没隐瞒，因为没有必要，而且在物流上他们是合作关系，想瞒也瞒不住。 “国......国资委？” 刘普遥咋舌。 他是真想不到，江明浩竟然还有本事联络上国资委，而且能拍板做主这件事的人也不会是个小角色，看来，他对江明浩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啊！ “刘主任应该也能理解，整货整发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最合适的，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 刘普遥点点头，但是他和江明浩合作的是物流，节省的人力和物力说到底对物流本身的运转是不利的啊！ “刘主任不用担心物流没生意，我已经跟国资委那边打好了招呼，国资委那边会长期使用冷藏车，两到三辆甚至更多辆，除此之外，还会运输中药材，从武清到京市会形成一条稳定的物流路线，从白沙到林城会形成一条稳定的物流路线，其他的冷藏车负责跑白沙市内和白沙到宁安，以及白沙到郧阳，如此，第一批冷藏车就全部都能投入使用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普遥在心里暗暗的吸冷气。 心道难怪一开始江明浩就敢说出那么狂妄的话，原来是真的有狂妄的资本，他答应和小江合作之后，特别是头一批冷藏车货款打过去的时候，后悔了好几次，生怕自己攒下的这些家底都会因此败光。 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看到了光亮。 “我刚从春城过来，冷藏车都已经落地了，我也已经试驾过，性能没问题，我已经让王厂长两天后安排人把车辆运输到白沙，之前我跟王厂长协议商定的是货到提车，预留百分之五的滞纳金，车辆没有问题的话，半年内将滞纳金结算清楚，刘主任，你这边安排人把剩下的货款给王厂长办过去吧！” 刘普遥刚才还在心里暗暗高兴，庆幸投资的钱没有打水漂，结果这笑容还没完全舒展开呢，就听到了江明浩提到了结算尾款的事，笑容就再也难以真正的舒展开了。 那是好几十万啊！ “刘主任，资金有困难？” 看到刘普遥没动静，江明浩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但这话落在刘普遥的耳朵里，就成了‘刘主任你要是没钱结算的话，我就去找别的人合作了’，所以刘普遥赶紧摇摇头。 “没困难，这笔资金我早就已经预留出来了，等下我跟小陈交代一下，让他跟王厂长把这个事办了。” 江明浩点点头，看来这个刘普遥还真的有些经济能力，他本来还以为刘普遥还需要预留时间来筹措资金，想着自己要不要跟王申那边打声招呼，现在来看，倒是他低估了刘普遥的实力。 煤矿是赚钱啊，江明浩开了个小差，心道他是不是也有必要搞个煤矿干干，煤炭经济的繁荣至少还能持续二十几年，他可清楚的记得，当年全国最牛逼的一群富翁都是煤老板出身，出入豪车开道，当红的女明星说请过来就请过来，真可谓是天上人间独一份的风光风流。 不过江明浩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如今的摊子铺的已经够大了，再弄别的必然要分散精力，本来他重生以来的目标也不是单纯的赚钱，所以，当煤老板的这个白日梦做做也就算了。 “江知青！” 江明浩和刘普遥正在聊未来物流的发展方向，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刘兵走了进来。 两个月没见，刘兵整个人的状态大变。 之前的刘兵，让人一看就觉得沉闷还带着几分让人稍稍有些难以接近的冷淡和倔强，但眼前的刘兵，虽然依旧不是带笑的脸，身上那种沉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已经消失不见，眼底甚至带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刘哥来了！” “我一听你过来了，就赶紧扔下手头的事赶过来了。” 刘普遥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儿子，眼睛里满是欣慰。 以前他从来没有将这个二儿子看在眼里过，如果不是刘兵时不时的出现在眼前，他甚至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个儿子，但自从他决定把物流这个项目交给刘兵后，他发现，自己以前真是对这孩子忽视的彻底。 这孩子根本不像他印象里的那么死板和无能，相反，他办事很有条理，甚至在为人处世上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比起老大的冷漠老三的纨绔，老二简直是老天爷特意留给他刘普遥的继承人。 “刘哥，物流中转仓建的怎么样了？” “工程已经收尾了，随时可以投入使用，我自己做主在物流仓的一侧又建了个调度室，以后出入中转仓的人都可以在调度室暂时歇歇脚，情况特殊的也可以留在调度室过夜，我调整了一些费用，所以整体预算并没超。” 其实建这个调度室的时候，刘兵是想给江明浩打电话请示的，但当时许大炮正好在，许大炮跟他说这点小事他自己做主就行，江明浩忙的很，最烦有事没事就问东问西的，他想了想就没跟江明浩说，此时见到江明浩，刘兵却有点担心江明浩对此会有什么意见，所以才刻意强调没有超出预算。 “这个想法挺好，很有必要。” 听到江明浩的肯定，刘兵松了口气，刘普遥也跟着放松了情绪。 第698章 玉牌的来历 吃过午饭，江明浩、刘普遥二人跟着刘兵一起去了物流仓。 不得不说，刘兵这个监理当的很称职，物流仓建的跟图纸基本没有出入，实际上看起来要更加的宽敞。 进到物流仓里面，除去北面，剩下的三面都有窗户，如果全部打开的话，对流风会很大，仓库里不存在潮湿的问题，但...... “御寒的问题刘哥打算怎么解决？” 这么多的窗户，到了冬天，即使都关上，也难免会漏风，蔬菜都是金贵的东西，绝对承受不了低温。 “每扇窗户我都让人给安装了胶皮条，我试了，一点不透风。” 说着，刘兵伸手拉开了一扇窗户，果然，沿着窗户里侧都贴着一层胶条，仔细看，胶条是用废旧的车轱辘剪的，用大力胶贴的严严实实，最边缘的位置还封了一层腻子。 “刘哥可以啊，这个想法真不错。” 江明浩是由衷的赞扬，因为这个方法未来所有的建筑都会用，只不过用的胶条是专门的密封胶条而已。 刘兵有些不好意思，没接这个话。 刘普遥却是有点得意，他这儿子真是有点东西啊！ “但是光是密封了窗户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冬天仓库内的温度，未来，这个仓库可能存放的不仅仅是青菜，还会有其他一些对温度要求更严格的货物，价值也会更高......” “我也想到这点了，所以我让工人沿着四面的墙下挖了沟，大约300宽350高，直接跟调度室里面的烟道连着，温度低的话，就把烟道后的挡板撤走，让烟道连同，热气沿着烟道一直走，就能让整个仓库温度提上来，还不至于太热。” 要说刚才江明浩对刘兵的想法觉得不错，那现在对刘兵的想法就是惊讶了。 难怪他看不到仓库里有什么取暖的设施，原来是隐藏在地下了，之前他也曾想过在仓库里面建火龙，但火龙在地面上，一旦热起来，温度升高的很快，等到火撤下去，温度也会下降的很快，这么极热极寒的温度变化对青菜的影响更大，很可能会加速青菜的脱水或者腐烂。 如今把火龙建在地下，上面覆盖了黄泥和水泥，既能控制温度的快速上升，也能保证温度的持续性，这个想法其实不难，但真正能想到的人却不多。 刘普遥看着自己的儿子，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才华横溢，好像全身都发出了光芒。 三人又去了调度室。 调度室大约一百四十平左右，隔成了四个房间，除却正进门的位置用来空出了二十平用来作为调度人员平时办公的地方，后面的四个房间都被划分成了休息室。 这样的考虑可以说是非常的细致入微了。 这趟物流仓之行江明浩是满意的。 他算是彻底放心了刘兵这个物流合伙人的身份，未来跟刘兵的合作应该会很顺利。 “对了江知青，上次你让我查的那个玉牌的来路，我这边有眉目了。” 回去的路上，刘兵跟江明浩说道。 “嗯？” 江明浩倒是没对这件事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刘兵竟然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了，心里对刘兵的评分又上调了一些。 “这个消息我没来得及验证，据说这块玉牌是从郧阳天堃煤矿的方老板手里流出来的。” 江明浩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下，搜不到关于这个煤矿或者这个方老板的任何信息，这说明要么这个煤矿的规模很小这个方老板也没有什么事迹，未来也没有形成气候。 “天堃煤矿的背景很复杂，说是国有煤矿，但其实都是方天堃说了算，前两年煤矿出了事故，死了好几个矿工，上头下来人查，查到了安全隐患，据说要给放天堃判刑，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头又改了口风，说矿难是矿工操作不当造成的，只让放天堃赔了点钱，这个事就过去了。” 看到江明浩对方天堃一无所知，刘普遥解释了一下。 “这个方天堃是外来的，我和他打交道不多，这个人心狠手辣，不过和地方上的官员交情不错，听说还连着上头，所以那件事才会被压下去。” 对于江明浩让刘兵帮着调查玉牌的这件事，刘普遥知道，刘兵还因此跟他打听过，但实在是这个方天堃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交集也有限，他能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江明浩没有说话，心里却是认同刘普遥的话，方天堃上头的关系应该就是通过穆双河联系上的，所以，属于方天堃的玉牌才会出现在穆双河的手里。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穆双河的本事应该真的不小，毕竟一般被安排下来调查矿难真实情况的人员都不是本市甚至不是省内的人，穆双河原本的根基在京市，所以，江明浩完全有理由猜测，对方天堃伸出手的应该是京市的人。 能在京市当干部，政治级别比地方上的干部要高出几个档次不止。 江明浩微微蹙眉，如果有朝一日真和穆双河对上的时候，难度看来很大，而且他的自身安危都极可能受到威胁，他个人倒是无所谓，但他绝对不能允许威胁到自己家人的安全。 刘普遥和刘兵分别看向江明浩，都从江明浩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暗暗的黑雾，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心中生寒。 “我知道了，谢谢刘哥！这个事你就不用再去验证了，我心里有数了。” 江明浩不想因此把刘兵拉下水。 这些人的本事既然这么大，甚至能够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而杀人灭口，那类似的事情怕是没少做，加上方天堃这个人心狠手辣，刘兵要是再查下去，容易出问题，他不能让刘兵为了自己以身犯险。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强大自己。 京市的那个圈子，看来他还要趟一趟，虽然目前他认识的京圈人士也不少，但都集中在医疗行当里，这个远远不够，他的对手到底是口含獠牙的猛兽还是阴沉蛰伏的毒蛇，他完全不知道，贸然出手，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普遥和刘兵对于这些自然不知情，但他们也能从江明浩严肃的神情上看出来，这个方天堃或者方天堃背后的人让江明浩十分的忌惮。 刘普遥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对于这个自己忽然重视起来的儿子，刘普遥希望他能够听江明浩的话，不要再参与这件事，那方天堃不是个善茬，他不想刘氏家族后继无人啊！ 第699章 炖胖头鱼 回到矿区，江明浩又跟刘兵仔细的讨论了一下启动物流的一些注意事项。 郧阳地处水路交叉区域，运输条件十分的便利，这也是江明浩决定在郧阳建中转仓的原因，除去陆路运输，郧阳还有内河港，与沿江城市的水运互通方便。 “下一步，我会安排人员去南方城市招揽业务，物流不可能只把眼睛盯在北方，只有全国货物流通，物流才能真正的做起来。” “江知青，我这边有两个人选，能推荐一下吗？” 听到刘兵的话，江明浩毫不犹豫的直接点头，事业的起步阶段，人才多多益善。 “这两个人，一个也在郧阳的煤矿干过，后来因为右手被坍塌下来的矿石砸断了，就离开了煤矿，但人很勤奋，脑子转的也快，我觉得让他出去跑销售肯定没问题，还有一个是......我朋友的儿子，比我小五岁，虽然年纪不大，但之前跟人跑过船，还去深市港市那边跟人跑过货，跑销售正好合适。” 刘兵说到第二个人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刘普遥一眼，看到刘普遥脸色没有异常才继续说下去。 “行啊，那你看着安排吧，正式开始之前，我会给大家进行一下集中的培训，你等我消息吧！” “好好好，我会跟他们两个人说，让他们好好干。” 刘兵很高兴，而且这种高兴并不是故意表现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由此可见，这两个人在刘兵地里的地位应该不简单。 刘普遥看着儿子高兴的神情，心里有片刻的复杂，他一直以为儿子性格孤僻，独来独往的没有任何朋友，可是现在，看到儿子的样子，很明显他口中的两个朋友都不是泛泛之交，可他做为父亲，竟然完全不知情。 晚上的饭自然是在小白楼吃的。 说实话，江明浩一进小白楼，身心就整个的放松下来，他回到这个年代已经很久了，但有些时候依旧会很难适应这个时期的硬件设施，只有在小白楼，才会让他找到属于二十一世纪的那种亲切感。 老樊依旧和上次见到的一样，穿着白衬衫扎着领结，头发一丝不苟，面上带着不刻意又不疏离的标准的笑容。 “江知青里面请，咖啡刚刚泡好，是上次江知青说了好喝的那款夏日冰拿铁。” 江明浩笑了笑，难怪刚站到门口，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气，老樊真的是个妙人，话不多，每一句都点到为止，心细如尘，基本上你的每一个喜好他都能记住，每一件事都做的恰到好处，让人舒服的不得了。 “老樊的咖啡泡的真好！” 又一次喝到了醇厚的咖啡，江明浩真心的夸赞了一句。 “江知青喜欢喝就行，晚餐我今天准备的是大锅炖胖头鱼，正好昨天晚上刘主任的朋友送过来两条纯野生的胖头鱼，江知青在东北插队，对这个菜应该不陌生吧？” “不陌生，但是好多年没吃过了。” 江明浩嘴里说的好多年，是真的好多年，包括前世。 在尖山咀的时候条件艰苦，虽然离毛沟河很近，但河里的鱼都不大，而且架不住僧多粥少，指甲大的小鱼恨不得都被人捞上来回家炖野菜提鲜了，巴掌大的鱼都见不着，更何况是能长到够格炖的大胖头鱼了。 后来离开尖山咀，他先后在京市、深市、沪市辗转，没有机会品尝，后来集团渐渐做大做强，出入的都是高端的场所，这种接地气的菜品他直到死都没有再吃到。 所以，当江明浩坐到桌子前面，看着面前炖的酥香软烂的胖头鱼，心里顿生感慨。 “老樊，这是刘旭东给送来的？” 刘普遥吃了一口鱼，随口问道。 “是。” 老樊点点头，江明浩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只能暂时作罢。 老樊的手艺真的没的挑，原本是土香土味上不得大场面的家常菜，被老樊做出了一种高大上的味道，鱼汤异常的鲜美，半点也没有被里面其他原材料的味道所影响。 而且，里面的配菜也各自保持着自己本身最好的口感，土豆软糯，茄子软烂，大白菜清甜，蘑菇干香，宽粉劲道，豆腐吸满汤汁的同时却还保留着本身豆子的香气。 “刘主任，你是怎么找到老樊这么个高手的啊？再给我找一个呗！” 江明浩吃的十分满足，忍不住跟刘普遥开玩笑。 “我可没这个能耐，是老樊自己找上我的，开始的时候我还不信老樊有自己说的那么能耐，后来这一瞅，我是捡到宝了啊！不管谁来，对老樊都是赞不绝口！” 刘普遥说这话多少带了点炫耀的意思。 老樊淡淡的一笑，露出刷的雪白的牙，在这个年代，在老樊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一口雪白的牙的人寥寥无几。 吃过饭，老樊又泡了茶，刘兵提前走了，说是跟人约好了。 “老二现在忙的很，比我这个当爹的还忙。” 等到刘兵离开，刘普遥幽幽的说道。 不知道是他自己到了想要儿孙绕膝想要天伦之乐的年纪，还是其他的缘故，最近，他总是想让儿子能在自己身边多待一点时间，甚至给老大去电话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刘主任，之前老樊说的那个刘旭东，是干什么的？” “你认识他？” 刘普遥有点意外。 “不认识，但听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 “哦，那也不奇怪，这个刘旭东整天游手好闲，到处闲逛，钻黑窑子地下赌场，上黑舞厅，总之啥事都干，有一回我家老三喝酒闹事被人扣了，是他托人给弄出来的，打那以后，他就经常到矿上去，还经常送东西到小白楼，我说了好几次，这小子也不听，也就随他去了！” 江明浩忽然知道了他之前的那点模糊的记忆来自于什么了，阳西二矿改制，闹的满城风雨的时候，有人暗中使了手段差点把刘普遥从阳西二矿给踢出去，那个人好像就是这个刘旭东。 只不过江明浩对这段过往只是道听途说来的，记的并不真切，但如果这个刘旭东真是刘普遥说的这样，那这件事的真实性看来还是很高的。 “刘主任，那你多多小心此人吧！言尽于此，别的我不便多说！” 既然两人现在是合作关系，江明浩有必要提醒一句，但阎王拦不住要死的鬼，他提醒了，刘普遥听不听那就是刘普遥自己的事了。 反正历史的轨迹证明，刘东旭最终并没有扳倒刘普遥，所以即使刘普遥不听劝，最多也就是遭些坎坷，不当紧！ 第700章 老牛吃嫩草的过往 “行行行，那我以后离他远点！” 听到刘普遥的话，江明浩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刘普遥的反应有点...... “小江啊，上回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再考虑考虑？” 听到刘普遥莫名其妙的话，江明浩微微蹙眉，上次说的什么事，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就是......给我当干儿子的事啊，这个事我合计了挺长时间，上次大炮来也说了，你父亲很早就离世了，我不敢跟你父亲比，但当个干爹应该还能算勉强够格，你说行不？” 江明浩简直大无语。 他是真没想到，刘普遥对给人当爹竟然这么执着。 “刘主任，这个实在是没必要，刘主任很好，但我无心认干爹。” 被江明浩再次拒绝，刘普遥也不恼，反正他觉得，自己早晚会感动江明浩的。 他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单纯的觉得江明浩很优秀，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能有这么优秀的干儿子，心里就高兴，所以，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高兴，这个事他也要再接再厉。 江明浩真是没想到，他重生回来，竟有那么多人都想和他扯上关系，想认他当孙子的，当儿子的，当爹的，当兄弟的........简直是层出不穷。 之后两个人继续喝茶，刘普遥被拒绝，也没有任何尴尬，继续跟江明浩天南地北的聊，直到杨志来接刘普遥回家。 “小江啊，这回你在阳西多待几天，矿上这阵子不忙，我带着你到处转转。” 离开的时候，刘普遥说道。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白沙，冷藏车这两天就要送到，我要回去落实一下相关问题，等以后有时间的吧，或者刘主任有时间可以去白沙看看。” “那行，等我把手头的事安排安排的就去白沙，正好我也十好几年没去白沙了，到时候小江你可不能再说没时间了啊！” 江明浩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刘普遥竟然这么不客气。 “好，到时候一定把刘主任陪好！”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普遥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江明浩忍不住摇摇头，没想到堂堂阳西二矿声名在外的刘主任，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有点颠覆他的认知了啊！ 老樊已经将洗澡水烧好，江明浩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看着纱幔轻舞，以及窗外攀爬在墙壁上的蔷薇花，心中安宁且平静，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沉沉睡去。 第二天，江明浩是被咖啡的香气吸引起来的。 喝着浓浓的咖啡，江明浩又问了老樊一次之前问过的问题，老樊真的没有去过美国吗？ “江知青，你为什么会一直认为我去过美国呢？” 老樊托着茶盘问道。 “哈哈，就是觉得老樊你这冲泡咖啡的手艺有点像美国一家百年咖啡店的手艺。” “江知青去过美国？” “没有没有，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市了。” “哦，我以为江知青去过美国呢！”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老樊继续去准备早餐。 江明浩双手握着咖啡杯，看着咖啡的热气袅袅的上升，心里肯定了一点，老樊在撒谎。 虽然他刚才的理由也是瞎扯的，但当他说到美国老咖啡店的时候老樊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果老樊真的没有去过美国，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呢，而且去过美国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又为什么极力否认甚至隐藏呢？ 江明浩之所以会盯着老樊是不是去过美国这个问题不放，是因为老樊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前世里跟了五年的一个女人的外公，他跟对方见过，虽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却没少听那个女人讲起他外公的传奇经历。 在美国当了十年的西部牛仔，还淘过金，手里积蓄不少，后来回到老家给儿孙们都分了不少钱，然后自己就又出门了，不管家人怎么找都没找到，直到十几年后，老爷子再次回家，又给家人带回了很大一笔钱，家人也才知道老爷子原来是去阳西给人当管家去了，钱赚够了才回来。 江明浩之所以不敢肯定老樊就是那个女人的外公，是因为那个女人跟他的时候他已经五十二岁，那个女人不到三十，而如果老樊就是那个老爷子的话，当时也将近八十岁了，所以他并不敢断定老樊是不是那个人。 江明浩一时间有些很古怪的感觉。 此时那个女人应该刚刚出生吧！ 前世里他五十二岁和那女人在一起，两人相差二十岁出头，他有钱有势，那女人有身材有样貌又很会提供情绪价值，他觉得两个人是各取所需，没觉得有何不妥，但现在，他二十四岁，那女人应该刚出生甚至于可能还在娘胎里，这种感觉就有点......怪异了啊！ 当然，江明浩追着问老樊的来处，倒不是追忆往事，想要探人家外孙女的情况，他只是想到，刘东旭能够对阳西二矿造成那么大的打击，不可能没有内应或者外援，毕竟刘普遥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那么内应是谁呢？ 老樊是自请上门的，可小白楼这么偏，老樊是怎么找上来的。 闲聊的时候他也问过刘普遥，给老樊的待遇是不是很好，刘普遥说老樊在小白楼管吃管住，一个月一百块钱，年底他还能再给发点奖金，虽然一百块这个工资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少了，可怎么也不可能达到一笔巨款的程度。 那么这笔钱的来处就值得推敲了！ 按理说这件事和江明浩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事关阳西二矿，或者说事关刘普遥，他还是要警惕的，毕竟刘普遥目前是他的合作伙伴，也是物流项目的出资人，刘普遥出了问题，资金链就面临着断裂的风险，所以，他真的不能高高挂起。 当然，眼下这都是江明浩的猜测，只是之后，他要放一双眼睛在这边，盯着这边的动静，他怀疑老樊是内应，那外援呢？ 外援是什么人，什么来头，是不是和郧的某些人甚至于和方天堃之间有关系，毕竟都是煤炭这个圈子里的，他们想要动手肯定是比其他人更有便利条件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他就更不能置之不理了。 带着诸多疑惑，江明浩踏上了返回白沙的列车。 第701章 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回到尖山咀，江明浩被眼前一幕惊着了。 大队部的门口挤满了社员，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看不清楚里面。 而且，江明浩还看到了好几张不属于尖山咀社员的脸，他不在的这两天生产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江明浩挤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简直大写的无语。 大队部院子里放了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一个白瓷缸，许仕坐在桌子里面，正在给赵大脑袋把脉。 赵大脑袋是敖子沟的社员，因为脑袋大，所以被人私下里叫大脑袋。 “老先生，俺真是肾不好？” “你脉象沉细无力，尺脉尤甚，舌淡苔白，是典型的肾阳虚的症状。” “老先生，那俺还能跟俺媳妇办事不？俺家里生了三丫头，俺还想等着生儿子接户口本呢！” “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 听到许仕的话，赵大脑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俺......俺老赵家祖上十八代都是贫农，别说皇位了，估计俺家祖宗连白沙市都没走出去过。” 虽然不明白许仕问这话是啥意思，赵大脑袋还是本本分分的答了。 “没皇位继承你非得生儿子干啥？生儿子跟你一样土里刨食啊？好好的把三个女儿养大成人，不比儿子差。” 江明浩闻言不由得对许仕心生赞许。 合着这句网上流行的热梗人家许老爷子早就说了。 “老先生，您看病就看病，还管俺生儿子啊？” “呸，就你这样重男轻女满脑子封建思想的人，啥药也治不好你，起开起开，你这毛病我看不好。” 听到赵大脑袋的话，许仕直接翻脸。 他给社员们看病，不要一分钱，难道还要白白的受气？ “赵大脑袋，听着没，赶紧走，俺们还等着老先生给俺们看病呢！” 听到周围的社员们起哄驱赶，赵大脑袋竭力压下自己心头的不满，重新在脸上堆起了笑。 “老先生，就是不生儿子了，您也得给俺瞧瞧啊，俺才四十出头，不能让俺媳妇守活寡啊，您老就给俺开张方子，行不？” “不看不看，赶紧走！” 许仕的脾气本就很大，肯出面给社员们免费看诊完全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加上这两天社员们都对他很好，他这嘴就没有闲过，吃了社员们给的好吃的，出出力也是应该的，这才想着在大队部支个看病的摊子。 眼前这个人，他可没吃过他的一粒米喝过一口水，不可能惯着他。 赵大脑袋被第二次轰赶，脸色终于绷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 “老匹夫，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啊？俺赵大脑袋来找你看病是看得起你，俺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俺就.....” “你就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江明浩站了出来，他看着赵大脑袋，冷冷的说道。 看到江明浩，赵大脑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江知青，不是俺不讲理，是这老.....老大夫欺人太甚，这咱们农村人，谁家不想生儿子？这家里要是没个儿子顶门立户，说出去让人笑话啊？那不就是绝户了嘛！” 赵大脑袋开口辩解。 “你的意思是，我岳父岳母一家是绝户？我江明浩也是绝户？” 听到江明浩的话，赵大脑袋的脸色顿时一白。 “俺......俺俺......俺不是那个意思，俺......” “那你是什么意思？” 看着江明浩的眼睛，赵大脑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大了，他嘴怎么就那么贱呢？ “老先生，对不起，是俺脑袋被门夹了，胡说八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俺这混账东西计较行不？俺这就走，这就走！江知青，俺这就走！这就走！” 赵大脑袋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所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走为上策。 如今的尖山咀生产队，可不是他们敖子沟能够惹得起的了！ “许老先生，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俺们都知道您医术高，前两天老刘家儿媳妇那肚子疼的满地打滚，您就给捏了两下，人就好了，要俺说，你这压根就不是医术，是仙术啊！” “就是就是，咱们尖山咀可没有那种不长眼睛的人，您就放心的给俺们看，回头俺上山再去揪点蕨菜，给您老包野菜团子吃。” 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们如今自信心爆棚，当他们不再为了最起码的生存问题操心，并且日子有了盼头之后，与人相处的时候也能够自然而然的释放善意了，而非像以前一样，为了一些蝇头小利相互挤压。 已经走到人群外的赵大脑袋听到这些话，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可也只能憋着，赵勇跟他们发过话，谁要是敢再找尖山咀生产队社员的麻烦，在敖子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特别是不许针对江知青，谁针对江知青，就是他赵勇的头号敌人。 赵勇是个啥人，赵大脑袋清楚的很，别看赵勇在江明浩跟前表现的好像挺老实，其实心黑着呢，说让谁混不下去，那谁就肯定惨了。 只希望没有人会嘴欠的把这事传到赵勇耳朵里去。 “许老先生，该到俺了吧？俺这后腰疼啊，疼了半年了，你给俺瞅瞅，是不是长啥东西了。” 江明浩原本想问问许仕要不要跟自己回家，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许仕就让江明浩先回家，他这边忙完了自己回去，还让江明浩告诉苏大山，给他留一碗鸡蛋酱。 江明浩有些无语。 现在看来，许仕不仅在生活上适应的很好，而且还开始事业的第二春了。 许仕眼底的神采是骗不了人的，尽管他已经退隐了十几年，但心却从未真的放下过行医，在这个远离人烟，民风淳朴的生产队，许仕的行医热情再次被点燃。 江明浩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而且他也乐于见到这个画面。 生产队的大部分社员，因为没钱，身体有些小毛病也舍不得去卫生所检查，要么硬撑着要么随便吃点安乃近或者去痛片，一来二去拖成大毛病的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什么许仕一支摊，生产队的社员会呼呼啦啦的来了这么多人。 社员信任许仕，许仕愿意给社员看病，这属于双向奔赴，江明浩甚至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第702章 忘恩负义 生产队如今有了学校，那是不是也应该再有所医院....... 眼下或许建医院有些夸张，但是建一个稍稍有些规模，药品全一些的诊所，问题不大。 江明浩是个行动派，既然想到便立刻去找陈富贵。 此时的陈富贵，正蹲在自家院子里，靠着枣树抽烟，枣树叶子浓密，指甲大小的枣子坠满枝头，像是一颗颗绿色的小玛瑙。 但陈富贵的脸色却不好，以往抽烟，脸上的神情都是享受的，但眼下却眉头紧皱，似乎抽的不是烟，而是忧愁。 “队长！” “小江？来来来，进来坐！” 陈富贵赶紧站起来，抖了抖沾了烟灰的裤腿。 许是蹲的久了，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发麻，踉跄了两下，扶着枣树才站稳，江明浩注意到，这两天的时间，陈富贵竟好像是老了许多。 “队长，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俺这身体好的很，小江啊，你来找俺有事？” 陈富贵不想让江明浩再细问他家里的事，便直接转移了话题，而且江明浩这个大忙人，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队长，我想在生产队再建一个卫生所！” 听到江明浩的话，陈富贵的脊背莫名的挺直了几分，学校刚建完，现在又要建卫生所了？ 乖乖的，他们尖山咀这真是要了不得了啊！ “我想问问队长，卫生所建在什么地方合适，我想建的规模大一点，和学校一样，其他生产队也可以过来看病。” 陈富贵后背靠到枣树上，深吸了一口气。 “小江啊，建卫生所可不是小事啊，地方倒是好说，这种为大家伙造福的事，整个生产队的地方你随便挑，但你这刚建了学校，再建卫生所，可需要不少钱嘞！” “这个队长不用担心，只要队长认为这个事可行，那就可以，回头我和队长在生产队走一走，把地方定下来，越早定下来咱们的社员就能越早看上病。” 陈富贵忽然眼眶有些热。 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江明浩跟他说过的话，江明浩说要把尖山咀变成城中村，变成全国第一村乃至世界第一村，那时候他觉得江明浩这话是在开玩笑，逗他开心，是绝无可能的，可是现在，他又觉得，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当时他还以为江明浩提的包产到户不可能实现呢，但现在，整个生产队的青苗已经长到了人的肩膀，葱葱郁郁的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个生产队青苗长势，他以为建学校这件事也不可能实现，但现在，尖山咀中心小学已经开始上课了，包括尖山咀本生产队的三十几个学生还有其他十几个生产队的孩子，学校里每天都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敖子沟生产队的路已经要修完了，到时候，生产队的人或者车出去，外面的人或者车进来，都不用再绕远，江明浩还说过，会把那条路跟公社的路打通，可以让公车直接开到生产队里面来。 “小江啊，你想做什么，只管做，要是有人敢拦，俺陈富贵就把他赶出生产队，你需要俺做啥，俺就是头拱地、一滴泪珠子摔八半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队长，用不着说的这么吓人，你知道这个事就行了，最近两天我有事要办，等忙过这两天的我再和队长一起商量这件事。” “好好好，你忙，你先忙，这个事不急在一时。” 江明浩点点头，扭头离开。 “小江！” 刚走到门口，陈富贵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江明浩。 “队长还有事？” “小江，你说当初俺私自做主让陈雪去念大学，是不是错了？” 江明浩微微蹙眉，陈富贵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事，陈雪去念大学已经快三年了。 “算了，俺就是问问，没事。” “队长，很多生产队的队长都会帮着社员阻拦已婚的知青考大学或者返城，因为人心都是自私的，但在尖山咀插队的这些知青，没有知青没得到过你的优待，你给予我们这些插队知青的关爱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想，不管陈雪做了什么选择，但在她的心里，必然会永远感激您当初的成全。” 说完这话，江明浩离开了。 陈富贵反复的念叨着江明浩的这句话，这两天郁结在心头的那股子闷气散去不少。 他陈富贵没做错。 江明浩回到家中，才听苏美秀说起。 陈雪昨天忽然回了生产队，但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个年轻男子，他们说是来看小宝的，本来陈富贵包括陈强还都挺高兴的，以为陈雪心里还念着这个家，等到大学毕业，还会再回来。 但陈雪说，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大学同学，家庭条件非常好，他们这次来，是想带走小宝。 陈富贵自然不干，小宝是他们的孙子也是他们的希望，怎么可能让陈雪带走？ 陈雪便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比如小宝留在生产队一辈子就只能跟陈强一样没出息，他们抓着小宝不放是自私自利，甚至于还给陈强甩了一千块钱，说这个钱足够陈强再娶个媳妇，想再生几个孩子都行。 戚芳因此气的犯了心脏病，要不是许仕赶过去给施了针，戚芳很可能凶多吉少了，最后，陈雪和那个男人被陈强给哄了出去。 “唉，俺真没想到，陈雪竟然会这样，当初队长和婶子对她多好啊，跟亲闺女似的，她要是真不愿意回来也没人强迫她，何必还要来这么一遭啊！” 苏美秀替陈队长一家觉得不值。 江明浩则是沉默。 陈雪这辈子做的事不就是他上辈子做过的吗？ 他做的可能更过分，直接害了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都被他给害死了。 “放心吧，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队长对我们这些知青好，对咱们生产队的社员们也好，一定会有好报的，福气在后头呢！” “希望吧！” 苏美秀叹了口气。 她光想着同情陈富贵一家，同情陈强，却忘了，如果不是江明浩重生了，那么她的下场比陈富贵一家还要惨的多。 “媳妇，这两天咱们有时间去趟百货大楼吧！” “去百货大楼干什么？” “还有一个月你就到预产期了，该准备的东西要提前准备好啊！” 江明浩一直很遗憾，江月出生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参与感，甚至压根就没有陪在苏美秀身边，现在他有机会弥补，自然要把能做的都做到才好。 第703章 培养消费能力 “不用，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闺女小时候用的小褥垫、小被子、尿戒子、小衣服俺都留着呢，加上这段时间俺和娘又做了不少，足够用，别花冤枉钱了！” 虽然知道家里不差钱了，但苏美秀仍旧不愿意随便花钱。 “这怎么能是冤枉钱呢，即使这些东西都备齐了，那总得买些奶粉、奶瓶一类的东西吧，你肚子里可是两个，你一个人总不能一下子喂两个孩子吧？” 苏美秀想了一下，好像也的确是。 最后，苏美秀没拧过江明浩，还是跟着一起去了百货大楼。 这还是苏美秀第一次到白沙市的百货大楼，尽管她身上的穿戴半点不比城里的这些人差，模样出挑，哪怕是挺着大肚子也一点不影响她的身材，但苏美秀仍旧很紧张。 “想买什么咱就买，别怕花钱，你今天就是把整个百货大楼都搬家里去，你老公也买得起！” 看出了苏美秀的紧张，江明浩压低声音贴着苏美秀的耳边说道，苏美秀没好气的瞪了江明浩一眼，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咱们直接去卖奶粉的柜台就行了，别的家里不缺。” 苏美秀扫了一眼架子上的东西，价格都太高了，一条毛巾竟然要一块钱，简直和抢钱一样，虽然花色好看点，看着厚实一点，但用来擦脸的东西谁舍得花这么多钱啊！ 至于别的东西，一样不便宜，那面描花的镜子，要八块钱，跟个脸盆大小，简直是抢钱。 所以，苏美秀拽着江明浩直接往卖奶粉的柜台走，别的东西一眼都不想再看。 “媳妇，这条裙子好看！” 忽然，江明浩指着一条水红色白色翻领，袖口领口都缝着蕾丝花边的连衣裙说道。 “哎呀，俺肚子这么大，都要生了，还买什么连衣裙呀，快走！” 苏美秀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暼了连衣裙一眼。 不得不说，江明浩的眼光真的很好，那条连衣裙就像是童话里公主穿的裙子那种，不止苏美秀，哪个女人见了都会喜欢。 “生了以后再穿啊，媳妇，孩子是孩子，你是你，你没必要为了孩子就失去自我，你该漂漂亮亮还是要漂漂亮亮，再说了，这裙子这么好看，别的女人穿上是体现不出这条裙子的美的。” 说完，江明浩牵着苏美秀的手径直走到了服装柜台。 “大姐，我们要买这条裙子。” 江明浩指着白色连衣裙，也没有问价格，也没有问尺码，张嘴就让售货员开票。 “五十八，你确定买？” 听到五十八这个价格，苏美秀赶紧摆手。 “大姐，俺们不买，不买，明浩，咱们走吧，太贵了！” 苏美秀拖着江明浩要离开，这么贵的裙子，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生产队社员，真的不配穿。 “开票吧！” 听到江明浩真的要买，售货员倒是愣了一下，她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小年轻这么有钱，要知道这条裙子已经在这挂了两个月了，问的人倒是不少，但一听价格都打退堂鼓了。 “行行行，我这就开票，小伙子，你对媳妇真是太好了，大妹子，你命好啊！” 售货员大姐有些羡慕的说道。 “小伙子，这还有件粉色的衬衫你要不要？我看大妹子皮肤白，长的也好看，穿上指定代派。” 售货员大姐说完，不等江明浩搭话，就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了一件衬衫，泡泡袖的领口有白色的刺绣，的确很好看。 “那就一起包了吧！” “哎哎哎，妥了妥了！大妹子，你真是享福啊！” 售货员大姐高兴的很，这两件最贵的衣服可算是一下子都卖出去了，否则她天天看着这两件衣服都跟着闹心。 “明浩，你咋连价都不问，万一跟咱要很多钱咋整？” 苏美秀心跳的突突快。 即使家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大团结，但守着钱和出来花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放心，要多少钱你老公都有，再说了，只要我老婆穿上好看，花多少钱我都觉得值。” 苏美秀再次被江明浩说的俏脸绯红，现在江明浩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即使苏美秀不是第一次听，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仍旧让人面红心跳。 好在粉衬衫和裙子价格差不多，还便宜了三块钱，但苏美秀还是觉得心疼的厉害，一百多块钱买两件衣服，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当然，只买两件衣服是不可能的，之后的苏美秀，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疯狂购物。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在百货大楼花出上千块钱。 看着江明浩手里的大包小包，苏美秀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傻姑娘，心疼钱了？” 江明浩当然知道苏美秀的心思，这丫头一直都是个勤俭节约过惯了朴素日子的人，忽然一下子让她这么花钱，心里肯定是受了冲击。 “明浩，一千块钱啊，俺真的心疼，这些钱够买三十头小猪羔子了。” “哈哈，你买三十头小猪羔子干啥？想当养猪西施啊？老公赚钱就是为了让你花，让你开心的，钱花出去了才是钱，留在手里那就是废纸，你跟老公说实话，买的这些东西你都喜欢吗？” 苏美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喜欢肯定是喜欢啊，可这和心疼钱是两个概念啊！ “那不就得了，有钱难买你开心！媳妇，你得学会花钱，以后老公挣的钱可能要用马车、用拖拉机甚至火车拉，你要是不花的话，咱家是绝对堆不下的，不仅你要花，还要带着爹娘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花，你们花的越多，我这赚钱的劲头就越足，记住没？”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 “媳妇，有句话我说给你听哈，这句话叫‘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放心吧，你老公别的能耐没有，赚钱的能耐绝对一流，你啊，得好好修炼修炼花钱的能耐。” “切！花钱谁不会啊？俺要是想花，一天能花两......三千！” 看着自己软萌可爱的小媳妇，嘟着嘴巴的样子，江明浩忍不住背着人群的方向亲了一口。 “哎呀，江明浩，你丢人不丢人啊？” 苏美秀的脸彻底红透了，下意识的赶紧扭头朝着四周看，看到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明浩偷香成功，心情美丽的不行。 媳妇嘛，就是要宠的！ 不过他这小媳妇的消费能力真的是不忍直视，弱到爆啊，看来，他得抽时间多带着媳妇出来转转，花钱的能力也是可以培养的嘛！ 第704章 ‘双生武魂\’ 回到家后，崔兰花和苏大山看着江明浩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秀，你们这是把百货大楼给搬家里来了？” 崔兰花站到苏美秀身边，小声问道。 “这还是俺拦着呢，要不你这姑爷真能把百货大楼给搬回家来。” “你这丫头！可不兴因为这个跟姑爷生气，咱家的好日子都是姑爷带来的，刚才俺也瞅了，这老些东西里可没啥是姑爷的，这样的好男人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娘，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还跟俺说，让俺要学会过日子，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 “臭丫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行行行了，出去一趟，累了吧？赶紧上炕躺一会，娘去给你们下点疙瘩汤，垫吧垫吧。” 崔兰花嘴上说着臭丫头，心里头却是由衷的替自己的闺女高兴。 想当初，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江明浩这个姑爷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并且对自己闺女能好到这种程度。 “许老爷子，看看，我给你买啥了。” 许仕拎着茶缸子从屋里走出来，看了一眼江明浩手里的东西。 “啥啊这是？” “黄冰糖？” 江明浩给许仕买了两斤黄冰糖。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的？” 许仕很高兴，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了一块，黄冰糖特有的清甜让许仕高兴的眯上了眼睛。 “你上次说你不爱喝茶，我就问了项叔，他说你爱吃糖，最爱吃黄冰糖。” 许仕看了一眼江明浩，他才知道江明浩竟然还跟项武打听了他的喜好，由此可见，这小子对自己这份心不是假的。 “还有这两包糖，您也留着占嘴吧！” 除了黄冰糖，江明浩还给许仕买了一包酥糖一包奶糖。 “给娃娃，我有这包黄冰糖就够了。” 许仕摆摆手。 如今他是越发的喜欢尖山咀了，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在这待着，不想再回京市。 “老先生，两个孩子都有，明浩买了很多，您就留着吃吧，这是明浩的一番心意。” 苏美秀虽然心疼钱，但对于这些她却是不心疼的，从她的角度来看，莫说许仕已经认了艳红当徒弟，还在生产队里给大家伙免费看病，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他们也应该善待。 “大山啊，你这闺女养的好啊！” 许仕看着苏美秀真诚的眼神，扭头跟苏大山说道。 “美秀这丫头从小就懂事，随俺！” 听到苏大山的话，崔兰花和苏美秀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江明浩看着自己的老岳父，觉得有几分好笑，不知道是不是许仕的到来激发了老岳父的反骨，还是激发出了他的天性，以前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苏大山，这几天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竟然还开起玩笑了，真是稀奇的很。 当然那，除了给许仕和孩子，江明浩也没有忘了岳父岳母，他想要回报的恩情里，岳父岳母是排在最前面的，所以哪怕是细节上的东西他也不会将两位老人家遗忘。 吃过晚饭，许仕开始教艳红认药名。 许仕对这个小小的关门弟子是真的倾注了真心的，为了让艳红能更直观的知道每种中草药的样子和药性，许仕专门用图画本画了草药的样子，每天画两种。 “来，艳红，爷爷问你，昨天学的这两种药都是什么？” “这是杜仲，它主产于四川、陕西、河北和河南，味甘性温，归肝经肾经，功效是可以补肝肾，强筋骨，安胎。” 听到艳红清脆的流利的声音，许仕老怀甚慰。 “那这个呢？艳红还记得吗？” “这个是三七，别名还叫田七、盘龙七、金不换、山漆、血参，它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花期是6月到8月，果期是8月到10月，三七的气味微苦而后微甜，归肝经胃经，可以活血化瘀，消肿定痛，用于咯血、吐血、便血和外伤出血......爷爷，我说的对吗？” 艳红回答完，一脸期待的看着许仕，昨天晚上睡觉前，她还专门背了一下。 “天才啊，爷爷没想到老了老了，老天爷还给爷爷送了个宝贝来，艳红啊，你有学医的天赋，只要你肯学，爷爷必定倾囊相授。” “爷爷，艳红一定认真学，我喜欢认这些草药。” “好好好，那咱们师徒俩就一起努力，争取让咱们的小艳红以后成为鼎鼎大名的中医圣手。” 艳红不明白什么是中医圣手，但她知道这是爷爷对她的期许，应该也是叔叔和婶子对她的期许，她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成为爷爷说的那个中医圣手。 听着一老一小的互动，江明浩很欣慰，苏美秀也高兴的很。 他们当初收养艳红，只是单纯的心疼，不想这孩子过苦日子，真的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 “昨天孟知青从家门口路过，还跟俺说了两句，说艳红画画画的特别好，问咱们要不要朝着这个方向培养艳红。” “培养啊！这个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可是艳红这不是跟了许老先生学医了嘛！” “这两者不冲突啊，只要艳红自己喜欢，就都去学，咱们要做的就是支持。” 江明浩上辈子没养过孩子，但也知道，孩子的天赋是很难得的，很多家长拼命的给孩子报各种特长班，画画、跳舞、弹琴、唱歌.......就是想从中挖掘出孩子的天赋来，最终的结果却是白折腾。 天赋这东西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们家艳红现在不仅有画画的天赋还有学医的天赋，这就相当于玄幻小说里的双生武魂啊，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举着双手支持？ 苏美秀没再说别的，对于这方面的东西她不是很明白，但她相信江明浩，相信江明浩的选择和判断。 “江知青，不好了，队长家打起来了。” 和谐温馨的气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 “蛤蜊，咋地了？你说清楚点，谁在队长家打起来了？” 苏大山披了衣服，看着站在院门口的许蛤喇问道。 “是陈知青，就是队长家的那个大儿媳妇，带着人到队长家抢孩子来了，江知青，你快去看看吧，要出人命了啊！” 许蛤蜊急的跳脚。 江明浩立刻穿上衣服，跟着许蛤喇朝着陈富贵家飞快的走去。 苏大山紧随其后。 第705章 白眼狼回来了 “陈雪，你个白眼狼，当初陈富贵好心好意的让你离开生产队去念大学，你不念着他的好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对他下黑手，这个家哪点对不起你？老大哪点对不起你？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啊！” 院里，陈富贵右侧的头皮少了一块，往外渗着血，人瘫在地上，后背靠着枣树，一脸死灰的看着陈雪。 戚芳蹲在陈富贵身边，指着陈雪破口大骂。 “我心黑？小宝是我生的，我想带走怎么了？而且我不是白带，我给你们钱，就你们家这破屋破瓦的，一千块钱够你们吃喝不愁好几年了，你们凭啥不把孩子给我？我是他妈，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呸，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现在你想起来小宝是你儿子了，早干什么去了，小宝还没断奶你就走了，拍拍屁股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小宝为此哭了半个多月，病病恹恹小半年，现在你来要孩子，脸呢？你还要脸吗？” “我怎么不要脸，小宝生病，那是你们当爷爷奶奶的照顾的不好，是陈强这个当爹的不称职，说不好你们就是故意的，故意虐待小宝报复我！” “放屁！陈雪，你滚，你赶紧滚出去，我们这个家不欢迎你！滚！” “你以为我愿意在你们这待着啊，陈强，我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小宝带走，你要是识相的就把小宝交出来，别逼我跟你们彻底翻脸，到时候不止你爹，你们每个人都没好果子吃！” 陈雪身边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正屋紧闭的房门。 屋里，陈强抱着小宝，好几次都想冲出去，他要当着陈雪的面亲口问问她，她到底有没有心，当初她要出去读大学的时候是怎么跟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放屁？ 但小宝在他怀里，此时已经吓的瑟瑟发抖。 儿子太可怜了，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好容易长大些了，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结果陈雪又跑回来闹这一场，这对孩子的心理伤害该有多大啊！ “陈强，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把小宝抱出来，我就让人进去抢了，到时候你也难看对小宝也不好，你要是真对小宝好，就把小宝交给我，一、二、三.......” “陈雪，几年不见，你变了不少啊！” 听到声音，陈雪猛的回过头，在看到江明浩的瞬间，她愣了一下。 “江明浩？” “难得你还记得我。”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也考上大学去了嘛，怎么还在生产队？” 陈雪是先考上大学的，但她跟同一批知青还有几个保持着联系，知道江明浩考上大学的事。 “我舍不得老婆孩子呗！” 江明浩慢慢悠悠的走到陈雪的跟前，眼神在扫到陈富贵头顶上的血迹时，暗了暗。 “嗤，你可真是有出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你去念了大学，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要在这生产队里守着个土包子当香饽饽，真是让人看不起！” 陈雪冷笑一声，眼神里既有比江明浩的鄙视也有对自己身份的骄傲。 “我的确没你有出息，拿着自己公公亲自开的证明和介绍信，带着自己婆婆和男人给的钱，一心奔自己的前程，还没等功成名就呢，就急着回来抢孩子，你这种出息，我的确没有，也不想有。” “江明浩，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讨人嫌！你让开，这没你的事，小心等下溅你一身血！” 陈雪以前就看不上江明浩，主要是江明浩没有和其他男知青一样对她献殷勤，甚至在她有意示好的时候还撅了她的面子，这让陈雪心里一直不舒服，所以此时看到江明浩出现，陈雪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此时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插队下乡的小知青了，她现在的男人可是有官职的，家里有钱有势，当年江明浩对她带搭不理的，她今天就让江明浩看看自己当年瞎了狗眼才会看不上她陈雪的。 “你就是陈雪新找的男人？” 江明浩没搭理陈雪，而是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木讷的男人。 “你谁啊？” 男人虽然看着木讷，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不客气。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陈雪俩今天怕是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江明浩，你什么意思？” 陈雪皱着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以及戾气，虽然人打扮的的确比以前时髦不少，但面相变化却不小。 “字面上的意思，看来你这几年大学念的不怎么样啊，连中国话都听不明白了。” “你！江明浩，你确定要多管闲事是吧？” “这是闲事吗？今天的尖山咀可不是几年前的尖山咀，不管哪家出了事都是整个生产队的事。” “啊呸，江明浩，几年没见你脸皮越来越厚了，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我陈雪比你插队的早，这个破山沟子里就没好人，当年李军丢的那袋小米，不就是被帮人给瓜分了嘛，那丑态......啧啧！恶心！” “既然你不信，那就试试！” “试什么？” “你刚才不是要撞门嘛，那就撞吧，如果今天你要是能撞开这道门，我江明浩做主让孩子跟你走。” “你算哪根葱啊？你能做得了陈富贵和陈强的主？” “当然能做，我不仅能做陈队长家的主，还能做整个生产队的主，队长，是吧？” “是，小江的话就是我的话。” 陈富贵对江明浩向来是无条件的相信和支持，说这句话到时候想都没想。 “哼，行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别让你们失望，白晨，你带他们去撞门，我就不信了，今天带不走小宝！” 白晨，陈雪现任丈夫。 听到陈雪的话之后，立刻撸胳膊卷袖子的招呼了身边的三个男人，奔着屋门就去了。 “大家伙谁想上，现在就上，想动手就动手，责任我负！” 陈雪还没来得及明白江明浩这句话是跟谁说的，就听到呼啦一声，眨眼的功夫，一大帮人就拦在了正屋的门前。 十多个人，各个都怒目圆睁，瞪着几个男人还有陈雪。 陈雪太恶毒，话里话外贬低他们，贬低尖山咀，当年他们是瓜分了那个知青丢的小米，那是因为那个知青偷了他们的粮食，他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要吃饭啊！ 现在，他们都眼瞅着吃喝不愁了，谁还会再去干那样的事。 他们就是要听江知青的话，要让陈雪知道，如今的尖山咀早就不是以前的尖山咀了，他们这些社员也早就不是当年的一盘散沙，如今的他们，团结的就像一股绳，只要是江明浩开口，让他们往东，他们就绝对不往西，让他们拦门，他们就绝对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进去。 第706章 落荒而逃 “你们上，他们都是纸老虎，不敢真跟你们动手的。” 陈雪也没想到，往日一团散沙自私自利的尖山咀社员竟然真的会听江明浩的话，真的会挡在门前，但她心里的固有印象太深了，即便看到眼前的一幕，她仍坚定的认为，这些人不过就是在充场面，只要白晨等人真的动了手在，这帮社员们就会一哄而散。 她相信。 白晨明显很听陈雪的话，陈雪一说完，白晨就率先动起了手。 “不用手下留情，挨打就要还回去，让他们看看，是他们的拳头硬还是我们尖山咀老少爷们的拳头硬。” 本来还顾忌着不敢下手的社员们闻言，心里的顾忌立刻烟消云散。 他们都是在地里干过活计的人，一把子力气根本不是白晨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能比得了的，所以，一拳头砸出去，白晨直接被打的鼻孔穿血，噔噔噔倒退两步，仰面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也没得着好，纷纷挂了彩。 “你们疯了？白晨，你没事吧？” 陈雪心慌了，赶紧蹲下去查看白晨的情况，如果婆婆知道她带着白晨来这，还把白晨给打了，她回去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我头晕。” 白晨从小到大，连手指头都没擦破过皮，二十多岁头一次被打，就是这种猛烈的当头拳，整个人都是懵的。 “江明浩，还有你们，今天白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雪咬着牙，对着江明浩和陈富贵撂下狠话。 “陈雪，今天他就是鼻子出了点血，下次你们要是再敢来，那出血的可就不是鼻子了，他这个人还能不能竖着走出去，都要看运气好不好，还有你，今天我们念着你曾经在尖山咀插过队，不跟你计较这两次你的过分行为，也算是替小宝还了你生他的这份恩情，下次你再来，社员们的拳头就不会再分男女，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看。” 江明浩嘴角带着几分云淡风轻的笑，但是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狠，听的陈雪紧紧的攥着拳头。 她不知道这两年尖山咀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社员们变化这么大，而且这么听江明浩的话，之前社员们都很反感江明浩的，私下里都喊他秀才老爷，白吃饱，但现在社员们看向江明浩的眼神明显就是信服，甚至是崇拜。 “哼，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陈雪扶起白晨，带着一帮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江知青，俺们刚才表现的咋样？” 有社员上前跟江明浩讨奖。 “很好，非常好。” “江知青，刚才俺把那小子鼻子打串血了，不能有事吧？俺看那小子穿的戴的，像是个当官家的啊？” 有人想邀功，有人忐忑。 “愣子哥，放心吧，不管他是当官的还是地主老财，他都不敢找你的麻烦，有我江明浩在，谁都不能动你们！” 这话说出来，立刻让整个院落的社员们都觉得心里安全感爆棚。 如今的江明浩就像是矗立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巍峨高山，遮挡住了外面所有的狂风骤雨，他们被这座大山保护着，可以安居乐业。 “小江啊，谢谢你！谢谢你了啊！” 陈富贵也被戚芳扶着站了起来，陈富贵更是激动的对着江明浩一个劲的说着谢谢。 陈富贵心里是非常内疚的，他现在不仅后悔给陈雪办了出去念大学的手续，更后悔让儿子娶了陈雪，今天要是没有江明浩，他的小孙子就要被那帮人抢走了，没了小宝，大儿子陈强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江明浩是他们家真正的恩人，大恩人啊！ “队长，你头上的伤怎么样？用不用我开车送你到县医院去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俺这是拉架的时候被陈雪用手薅的，头发薅掉了，别的事没有，今天，谢谢大家伙了，谢谢了！” 跟江明浩道了谢，陈富贵又拱手跟所有在场的社员也道了声谢。 其实刚刚，看到社员们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守在门口挡着白晨那些人，他内心是非常震动的，尽管他知道，社员们更多的是因为听到江明浩的话才会如此，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他感动。 曾几何时，尖山咀的社员们还都是自扫门前雪的，甚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相互诋毁争斗，但现在，社员们真的变了，他们就像是忽然被拧到了一起的若干条细的麻绳，牢牢的拧在一起，成为了一条结实的粗壮的大绳子，不管面对任何困难，这条绳子都不会折断。 事情结束了，社员们也陆陆续续散了。 江明浩打发走了自己的老岳父苏大山，自己却没有离开。 陈强一直在屋里，他有些羞于见到江明浩。 同为男人，江明浩能够独当一面，为了他的事为了他的孩子，挡在前头，可是他却只能抱着孩子躲在门板后，这种滋味让陈强这个八尺汉子觉得羞愧难当。 “江叔叔！” 小宝却不懂这些，外面有门板挡着，发生了什么他没看到，耳朵又一直被陈强捂着，也基本上没听到外头的争吵，所以，此时推开门，看到江明浩，小宝立刻颠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陈小宝喜欢江明浩，主要是江明浩长的斯文白净，对江月又特别好，江月私下里没少跟陈小宝炫耀，所以，陈小宝对江明浩的印象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小宝长高了啊，才上几天学，就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啊！” “是啊，周老师说，我是班里最有礼貌的孩子。” 陈小宝挺着小胸脯，虽然还不到四岁，却跟小大人似的，一边挺着小胸脯一边还要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十分好笑。 “嗯，我觉得周老师说的没错，来，叔叔给小宝几颗糖，奖励一下小宝。” 江明浩为了方便随时随地哄闺女，身上经常会装几块糖，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欧耶，谢谢江叔叔。” 看到是大白兔奶糖，陈小宝高兴的跳了起来，江月之前给过他一块，可甜了，但是只有一块，他吃完了又不好意思要，现在，叔叔一下子给了他好几块啊！ 陈小宝接过糖，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 陈强站在门口，看着江明浩，感激的点了点头，江明浩知道陈强的性格，也没多想，同样点了点头。 “队长，恐怕陈雪还会再来。” 等到小宝回了屋，江明浩对陈富贵说道。 第707章 推理身份 陈雪和白晨已经结婚了，按道理说，陈雪其实应该尽量避忌提起小宝，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老婆总是想着前夫的儿子。 但从这两回陈雪的情况来看，陈雪想要争夺小宝抚养权的想法很迫切，再看白晨的样子，也不像是反对的的样子，江明浩一点也没觉得白晨是爱屋及乌。 最重要的是，陈雪这种人要是真的有母爱，就不会扔下还没断奶的小宝，两年多不管不顾，既然没有母爱，却又想要夺回孩子，可以解释的理由并不多，其中最合理的一条就是他们没有办法生孩子。 而且，江明浩猜测，造成不能生孩子这个后果的人是白晨，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白晨为什么会愿意跟着陈雪一起到尖山咀来上演抢孩子的一幕。 “俺想不明白，当初她扔下小宝，一点也没觉得不舍得，俺和你婶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小宝拉扯大了，她又跑回来要认孩子，俺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从来也没说不许她见孩子，但她非要把孩子从俺们身边带走，这走到哪去也说不通啊！” 陈富贵到底还是个善良的人，到现在他也没有说陈雪一句重话。 “她就是个白眼狼，当初俺是瞎了眼了才会让老大跟她结婚。” “现在你说这个还有啥用啊？” “有啥用？当初俺拦着不让你把恢复高考的消息告诉她的，你听吗？俺拦着你不让你把录取通知书给她，你听吗？俺拦着你不让你给她办粮食关系证明，你听吗？” 戚芳憋了一肚子火气，她这辈子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但为了小宝，她只能憋着，所以，此时听到陈富贵的话，戚芳立刻就炸了。 “婶子，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个除了生气，伤了你和队长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用处，我推测了一下，陈雪之所以死乞白赖的要认回小宝，应该是白晨有问题，两个人之间生不了孩子，所以，小宝是陈雪的希望，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那咋整啊？今天这是你在，拦住了她，那下次呢？她带的人不少，真要是想抢，我们拼了这条老命也拦不住啊！” 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子随时都有被陈雪抢走的可能，戚芳的眼圈红了，眼泪忍着没掉下来，却也灌满了眼珠。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不可能天天提防着她，要主动出击，彻底让她断了这个心思。” 这也是江明浩留下没走的目的。 陈富贵对他有恩，早在他重生回来就对自己说过，要报陈富贵的这份恩情，而且在最近这一年里，陈富贵所给予江明浩的支持也是任何一个生产队长很难做到的，所以，不管怎么说，现在陈富贵遇到了难处，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怎么主动出击？” 陈富贵和戚芳都立刻集中精神看向江明浩，站在门里的陈强也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我刚才打量了一下白晨，他看着虽然文质彬彬的，但应该是心智上有什么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江明浩没有再跟白晨继续说话的缘故，白晨的心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傻子，但心眼并不健全，所谓的三个心眼少了两个的那种。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明明出身长相都不错的白晨会娶陈雪这种二婚还有儿子的女人，也是白晨为什么会那么听陈雪的话的原因。 现在的问题是，陈雪想要回小宝，是白晨身后家族的意思，还是陈雪怂恿白晨，两个人之间的决定，这个很重要，而且这种可能性并不小，白晨心智不健全，自然也不会像普通男人一样想的那么多，大概率是陈雪说什么就是什么。 “傻子？不能吧，俺看着不像啊，再说，陈雪那小丫头片子猴精猴精的，一肚子的鬼心眼子，咋可能找个傻子？” 戚芳咂吧砸吧嘴，觉得江明浩的这个推测有些不靠谱。 “不是真的傻子，只是不那么精明，但白晨的家世应该很好，我听说之前陈雪不是拿出了一千块钱来给你们吗？” “呸，俺们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可能要她那个钱，俺们要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不如一脑袋扎粪坑子呕死算了。” 戚芳啐了一口。 “你激动个啥，你听小江说。” 陈富贵知道江明浩肯定是话里有话。 “能拿出一千块钱的家庭并不多，而且看陈雪的架势，这一千块钱对她的意义并不如何重大，那就说明白晨家的积蓄远远大于千元这个数字。” 江明浩猜测，白晨家的财力应该在几万块以上，不要小看几万块，在七八十年代，连万元户都寥寥无几，能超过这个数的人家绝对是凤毛麟角。 一般的工薪阶层，搞教育的，当普通干部的，都不可能这么有钱。 要么是祖产，要么是经商，要么就是......贪污。 “我会安排人查下白晨的底子，接下来怎么做，队长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斩草就要除根，希望你们不要有顾念。” “放心，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俺现在恨不得把那小丫头片子捏鼓死了，太恨人了！” 戚芳眼睛里喷着火星子，恶狠狠的说道。 陈富贵没搭茬，但也没反对。 江明浩在心里叹了口气，陈富贵的这种善意有些是非不分了，陈雪都要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了，陈富贵这时候还在不忍心，这样的善良有时候不是善良，而是助纣为虐。 “那你们就等我消息吧！” 江明浩站起身，对着陈强点点头，离开了陈富贵的家。 “江......小江兄弟，你等一下。” 江明浩走出去两三百步后，被陈强叫住了。 陈强用手拽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一步步的朝着江明浩走过来。 陈强的性子本来就内向，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主要是陈雪出去念大学之后，他就成了村里的一个特殊的存在，本来大家还都羡慕他娶了城里的知青，可一夕之间，他又成了被女人给踹了可怜虫，大家明面上不说，背地里却都笑话他。 所以，陈强的性格越发的沉闷，独来独往，几乎不怎么在社员中间露面，跟江明浩的正面接触也寥寥无几，但江明浩却一下子就能猜出来，陈强喊住他的目的。 第708章 陈强的觉醒 “大哥，喊我有事？” 江明浩明知故问，毕竟有些话从他嘴里先说出来总归不合适。 “小江兄弟，俺......俺想求你个事。” “大哥有事就说，用不着求。” “你要是查出陈雪那边的事来，别跟俺爹俺娘说，直接告诉俺中不？” 果然，和江明浩想的一样。 “大哥，倒也不是不行，但你确定你能解决吗？” 江明浩并不是很了解陈强，这个人一向少言寡语，在生产队的存在感极低，虽然和陈军是兄弟，但性格迥异，而且江明浩始终觉得，陈强有些懦弱，否则也不会任由自己老婆直接离开，自己拦不住老婆，转过头却把气撒在了自己父亲身上。 “俺......小江兄弟，俺知道大家伙心里都瞧不上俺，觉得俺这个人没啥能耐，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住，这个俺也承认，过去俺怕东怕西的，的确是被陈雪给拿捏住了，但这回俺想明白了，她对俺一点情分都没有，俺要是再跟之前一样，小宝可能就被抢走了，小宝是俺爹俺娘一手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要是真被抢走了，他们受不了......” 陈强手上的力道很大，把衣服下摆已经攥的成了一团，指节也根根青白。 “俺活了三十年，没让他们享一天福，这回的事，俺想自己担着，小江兄弟，大哥求你了，中不？” 陈强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过。 “行，那我这边查到了消息就通知大哥，具体怎么做，到时候再说。” “哎哎哎，谢谢小江兄弟了！” 陈强赶紧对着江明浩道谢，身子弓着，好像恨不得把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江明浩摆摆手，让陈强不必如此。 目送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陈强久久未动。 过往，他一直都活的浑浑噩噩，自己的父亲是生产队队长，从小他在同龄人中就有些身份上的优势，所以，他并没有挨过什么欺负，但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他做任何事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和陈雪结婚也是，他自己对陈雪说不上多喜欢，但所有人都说他命好，能够娶个白白净净的城里姑娘当媳妇，可陈雪看不起他，就连两个人办事的时候，陈雪都会骂他一点不懂情趣，像畜生一样。 他都忍过来了，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过呢？ 后来，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他知道陈雪是肯定要去考的，他只是挺生气，这消息竟然是爹亲口告诉陈雪的，得了这个消息后，陈雪就开始不搭理他也不管孩子，每天抱着书。 再后来，陈雪考上了大学，他不想让陈雪去念书，小宝还那么小，怎么能没有娘，他就把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陈雪发疯了似的找，为此差点把小宝扔到地上摔死，后来爹出面，说陈雪毕竟是城里娃，不能耽误了人家，然后亲手把录取通知书给了陈雪，还替陈雪办好了离婚手续转走了粮食关系。 他很生气，但又不像是完全生爹的气，总之，就是不想回到家里，每次看到嗷嗷待哺的小宝，他的心里就堵的难受。 但今天，他看到昔日那些只知道自扫门前雪的社员，昔日里勾心斗角的老少爷们，竟然都一反常态的坚定的替他挡住了陈雪那些人，他的心态忽然就变了。 别人都能为了他们家出头，他怎么能一直躲在后头当个缩头乌龟呢？ 今天，他发现，爹和娘都老了，虽然不至于老态龙钟，但是头发都白了，后背也弯了，老二都能走出困境在粮食所干的热热闹闹的，他做为大哥，做为家里的长子，更应该担起责任，他应该走到父母前头，替他们遮挡风雨了。 等到陈强回到家的时候，陈富贵和戚芳都感觉，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仔细看去，还是那个鼻子那个眼睛，并没有什么变化。 江明浩回到家，跟苏美秀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俺真没想到陈雪竟然会这样，以前俺还觉得她挺好的，很文静，说话不像俺们似的一口大碴子味，长的也白净，还喜欢笑，那时候俺可羡慕她呢！” 苏美秀靠在江明浩身上，笑着说道。 “羡慕她什么？你长的可比她好看的多！” 江明浩说的是实话，前世里他也没看上陈雪，主要是那个时候他满心都是回城，都是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压根就没想在生产队跟人处对象，和苏美秀结婚完全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俺哪有陈雪好看啊，她又高又白又.......” “她胸没你大，屁股没你大，还有啊........” 苏美秀还没等挥出手里的小拳拳，嘴巴就被封住了。 当然，最后两人什么都没做，苏美秀如今月份大了，风险也高了，江明浩可不想让自己的小宝贝们以前降生。 第二天，江明浩特意换了身衣服，又让苏美秀把头发重新拾掇了一遍。 今天，第一批冷藏车就要全部在白沙亮相了，对于江明浩而言，这件事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不管是发展中药，发展农业，运输问题都是重中之重。 江明浩开车出门，刚上车，就看到了一道身影，竟然是孙黄山。 “黄山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前的孙黄山，比离开之前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一大圈，可想而知在外面栽种沙棘的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辛苦，好在精气神不错。 “俺刚才才回来，坐老白的驴车回来的。” 江明浩从车上摸了一把，摸出了一盒烟，还是上次给刘向前送东西的时候随手放在车上的。 “黄山哥，抽根烟。” 孙黄山倒也没拒绝，出去的这段时间，他成长了不少，性格外向了许多，场面上的事也多少都能应付得来。 “明浩，你这是要出去？” “嗯，要到市里去，谭技术员和乌技术员也都回来了？” “回来了，不过乌技术员的腿受伤了，三天前俺们在山上种沙棘，没想到有块山石怎么松动了，下头还有不少社员，石头要是滚下去肯定要出大事，乌技术员用腿把石头被别住了，结果自己的腿受伤了，皮肉都翻出来了。” “这么严重？那他人呢？在医院吗？” “乌技术员不去，说没啥大事，但俺瞅着挺严重的，这才一大早坐老白的驴车回来想跟你说一声。” “走，上车！” 出了这种事，于公于私江明浩都要第一时间赶过去。 第709章 接车 “江知青，你怎么来了？” 看到江明浩，躺在炕上的乌苏噶想要坐起来，但坐了一下却咚的一声又摔回了炕上。 “江知青，乌大哥他发高烧了，烧的烫手！” 谭树民赶紧走过来，把乌苏噶扶着，对江明浩说道。 “赶紧扶他上车，去医院。” 乌苏噶还要拒绝，但是江明浩的态度坚决，乌苏噶也不好再多说，说实话，他心里对江明浩多少有点发怵，别人的话他可以挺着不听，但江明浩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到了医院，杨海安排了外科最好的大夫亲自给乌苏噶做了检查，检查结果还行，的确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但因为皮肉伤很重，加上没有及时的处置，伤口有些溃烂发炎，是需要住院治疗的。 江明浩不给乌苏噶说话的机会，直接让杨海帮忙安排住院。 “乌技术员，你就安心在医院治疗，别的事都放一放，谭技术员，你跟我出来一下。” 江明浩把谭树民叫了出来。 “这是两百块钱，我出来的急，身上没带太多钱，你先拿着用，回头有时间我再给你送过来点。” “不用不用，明浩，我身上还有不少呢！” “拿着，乌苏噶大哥这属于是因公受伤，这个钱不能让你拿，我这边今天还有事，不能在医院久留，你这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直接找杨主任，他会帮着协调的。” “你去忙吧，这有我呢，放心！” 谭树民也瘦了不少，但以前身上的那股颓然和阴郁似乎消失不见了，多了几分前世里没有的平和。 “嗯，辛苦了！” 拍了拍谭树民的肩膀，又对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孙黄山点点头，江明浩大步流星的出了医院，直奔扬白公路的路口。 杨白公路，是从阳江市到白沙市的公路，春城在这两座城市中间，所以冷藏车从春城开过来自然是要走这条公路的，所以，江明浩跟王申约定的地点就是扬白公路的路口。 说是公路，但和未来车满为患的高速路不同，江明浩在路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经过的汽车只有六台，其中五台是长途汽车，只有一辆小轿车。 又等了一个小时，冷藏车还是没有影子，江明浩心里多少生出了一丝担忧。 冷藏车不像小轿车，驾驶起来肯定是有些难度的，他头一次开的时候也磨合了好半晌才算能自由驾驶了，但他的驾龄可是有四十年而且还开过专业的赛车，一般司机的驾驶技术肯定是不如他的。 从春城到白沙，虽然路况不算差，但架不住路途远啊！ 十辆冷藏车，王申是不是能找到十个驾驶技术过硬的驾驶员啊，万一有一个技术不过关，十辆车可能就一辆也到不了。 江明浩头一次深刻的觉得，没有手机的不便，想要知道什么情形，真是难于登天。 江明浩甚至在心里盘算起了生产手机的可能性。 胡思乱想一番之后，江明浩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白色的冷藏车的影子，一颗心这才慢慢的落了下来。 但冷藏车开的速度实在是慢，江明浩目测速度不超过五十，好在这个时代没有测速，否则这几辆车没一辆能不被罚款的。 十分钟后，冷藏车终于到了近前。 “小江！” 打头的冷藏车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周成彬的脸，周成彬脸上的胡子刮的很干净，头发也专门拾掇过了，坐在驾驶座上，被雪白的车体映衬着，整个人多了几分帅气。 “周哥，一路辛苦了！等下我在前面开，你带着大家跟在我后面。” 这些冷藏车江明浩要全部开到公社去。 他提前跟马剑打过招呼，马剑把最开始江明浩和于成交易粮票的那个小庙给了江明浩，并安排人把场地专门清理了一下，停放十辆冷藏车绰绰有余。 十辆冷藏车，崭新的雪白的冷藏车，在路上开过，但凡是看见的人没一个不停下脚步看的，还有专门跟着跑，想多看两眼的。 这样的车队，不可谓不拉风。 车刚开进公社，马剑就得了消息，忙不迭的把手头的事扔到了一边，朝着小庙赶。 看着十辆帅气的车缓缓的驶入小庙，让破败的小庙一下子就变得光彩夺目焕发生机。 “大家辛苦了！大家先到公社歇歇脚，等下我请大家到国营饭店去吃饭！” 周成彬把除了他之外的九个司机纷纷跟江明浩介绍了一遍，之后，江明浩才安排周成彬带着大家去休息。 “小江啊，我马剑这辈子头次看到这么多辆车啊，咱这白山公社几十年了都没这么热闹过。” 马剑看着这些车，忍不住感慨道。 “马书记放心吧，以后公社大街上会到处都跑着小汽车的，到时候马书记别觉得碍眼睛就行。” “你这小子，调侃我，要真是有那一天，别说碍眼睛，老马我做梦都能笑醒。” 马剑是真的不敢想会有那么一天，但要是真有了呢？ 之前他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车呢，现在不也见了？既然能有十辆，为什么不能有一百辆，一千辆呢？ “那我会为了让马书记梦想成真而奋斗的。” 看到江明浩难得露出几分年轻人的朝气，马剑当然也不能让江明浩的这句话落空。 “那可说好了，老马我这辈子能不能看见满大街跑小轿车可就看你小江的了。” 马剑很喜欢此时和江明浩说话的氛围，之前和小江的相处，他永远都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明明江明浩对他也很敬重，没有半点拿捏，可他心里却总觉得自己在江明浩面前不像是干部也不像是长辈，更像是个小学生，主要是在一些领域里，他觉得自己的确是跟江明浩没办法相提并论。 回到公社，江明浩才有时间一一的了解除了周成彬之外的九个司机。 说实话，这个年代，想要一下子找齐这么多的司机并不容易，所以，江明浩想了解一下，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些司机全都收为己用。 这九个司机，有两个是周成彬找来的，年纪和周成彬差不多，一个曾经也是汽车厂的另一个是周成彬父亲的徒弟，听着谈吐都不错，但听说要全国的跑长途，两人都有些犹豫。 江明浩也不催，他给的待遇远远超过汽车厂，只要有些事业心的男人，应该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至于另外的几人，都是王申找来的，周成彬了解的并不多，但江明浩也照例问了他们，愿不愿意加入。 第710章 雇佣司机 “大家先不用急着答复，今天大家先在县招待所住一宿，明天再给我答复，咱们先去吃饭！” 这不是件小事，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背井离乡并不意味着是赚大钱发大财，而是代表着不如意和重重危机，江明浩自然不能跳过这个年代的局限性来考虑问题。 江明浩向来大方，到了饭店之后，但凡是沾了肉的菜，江明浩通通都点了，大白馒头更是直接点了一大盆。 这些人虽然都不是社会底层的人，可也不是家里顿顿有油水顿顿有白馒头吃的，所以，看到一桌子冒着油光的菜还有白胖选软弥漫着浓郁麦香的大馒头，几乎都咽了咽口水。 “大家辛苦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吃好喝好！” 江明浩这种简短直接的说话方式让这些人很有好感，他们一大早就从春城出来了，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此时看到这一桌子的好饭好菜，心早就飞了，江明浩即使讲出花来，也没人会听，江明浩也正是深谙如此，所以只用十几个字就结束了欢迎词。 一顿风卷残云，盘子里的油汤都没有浪费，全部被人用馒头蘸着吃光了，盘子像是被洗过又打了蜡一样，白洁光亮如新。 “江知青，你刚才说我们要是给你开车跑运输的话，可以一次一结钱，是吗？” 酒足饭饱之后，名叫郑途的司机问道。 “是，次结，按里程算，一百公里起十块钱，车回来之后，拿签字的送货单结款。” 江明浩并不想采用这样的合作方式，但在没有合适的司机之前，也只能暂时用这样的办法。 “一百公里十块钱？” 郑途在心里算计起来，其余的几人也纷纷在心里拨拉起了小算盘。 一百公里十块钱，按照江明浩说的，这个冷藏车可不仅跑周边这几个地方，还可能跑南方，那去一趟就是上千公里，一来一回就能赚个两百多块钱，甚至更多。 说实话，这个太诱人了。 “不过如果跟我长干的话，我可以每个月发一百五十块的工钱，再按里程补贴，一百公里补贴两块钱，哪怕这个月不用跑运输，一百五十块也正常发，两种方式，大家看着选。” 听到江明浩的话，众人又重新算了一笔账。 如果长期在江明浩这，肯定是更划算，一个月一百五，哪怕一个月再出去跑两趟，也绝对不止一百块，那一个月的收入就将近三百块了，这还不算他们在单位办理挂职之后每个月还能领到的十块钱补贴，这么算的话，一年将近四千块钱的收入，谁敢想啊，两年半就能当万元户。 但如果长期跟江明浩干，那就要抛家舍业了，老婆孩子长期不在身边，他们也想的慌啊，再说了，男人不在家，万一自家女的耐不住寂寞找男人怎么办，那他们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赚钱有毛用？ “江知青，那俺们回去再合计合计，明天给你答复。” “行，那我就安排大家去招待所休息。” 将几人送到招待所安排好后，江明浩跟周成彬单独聊了一下。 周成彬是已经投奔了江明浩的，也就是要在白沙常住，江明浩给了周成彬两个建议，一个建议是在县里租个院子，二是干脆搬到尖山咀去住，他家目前虽然是没多余的地方了，但知青点已经空下来了，之前有知青们住过，收拾的还算干净，住人没有任何问题。 “我在公社找个地方住吧，顺便守着那些车。” 周成彬喜欢独处，不太想去尖山咀，去县里又有点远，不如就在公社，离那些冷藏车也能近点。 “也行，那今天你先在招待所跟他们凑合一宿，我让马书记帮着安排一下。” 离开招待所，江明浩又回公社跟马剑说了帮周成彬找个落脚的地方，费用他来出，马剑直接摆摆手。 “还用什么费用，小庙旁边有个小院，我已经收拾出来了，准备着给打更的住，地方虽然不大，但挺干净，烧火做饭的地方都有。” 江明浩没想到马剑办事还挺给力，居然还有这个远见。 折腾了一整天，江明浩回到家就瘫在了炕上。 第二天，那几个司机给出了答复。 周成彬找来的那两个人，都愿意跟着周成彬一起留下，但眼下需要先回春城把家里安顿一下，剩余的七人，只有两个人愿意留下，剩下的五个都决定打零工，按次结。 对此，江明浩自然没意见，他给了每人一百块钱，春城到白沙四百九十公里，江明浩就按照次结的标准给几人结算的费用。 拿着崭新的大团结，几人眼中的惊喜肉眼可见，小心翼翼的把钱塞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江明浩安排这些人上了开往白沙的大客车，之后便带着周成彬回到了公社。 现在有五个人要留下来，小庙旁边的那个小屋就明显不够用了，既然之前已经跟马剑张嘴了，也不妨再张一次嘴，这算不上是人情，他之所以把冷藏车都放在公社，也是马书记的意思。 马剑如今正值壮年，正是野心勃勃想干一番大事的时候，但苦于他没什么门路，也没有什么太过亮眼的政绩，人呢，又不善于钻营，属于老实本分做实事的人，想要职务有所突破，实在是难。 但粮食所的李建民，派出所的高徐昆，都因为江明浩高升了，而且都是破格提拔的，这让马剑意识到，抓住江明浩，跟紧江明浩，是能让自己更进一步的秘诀，所以，听说江明浩要搞什么物流运输，想安置车辆的时候，马剑便自告奋勇了。 因此，江明浩跟马剑张嘴，从马剑的角度看来，这不是欠他的人情，而是江明浩给他的机会。 马剑行动迅速的将公社大院里一处闲置的房子让人收拾了出来。 “这房子是以前搞运动的时候给那些红卫兵小将们住的，住十几二十个人，足够用了，回头我再找人把炉子重新砌一下，窗户纸换一下，应该就可以住人了。” “马书记，这房子在大院里，来来往往的干部们看见了，影响不好吧？” 江明浩看了一下这个房子的位置，周围没有隔栏，往东边走百十来步就是公社干部们办公的地方。 “什么影响？你干的这是为了让老百姓过日子的好事，这空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拿来给人住怎么了，谁要是敢有意见，我马剑饶不了他！” 听到马剑的话，江明浩还有什么说的呢！ 解决了住的问题，他接下来就要让赵国富再帮他找几个信得过的司机了，指望那几个打零工的日结司机肯定是不靠谱的。 第711章 谈条件 这两天赵国富忙的脚不沾地。 之前还只有团山子生产队的黄瓜需要运输，且也只是运往郧阳和粮食所，但如今，团山子生产队的洋柿子也已经开始采摘了，并且数量一点不比黄瓜少，除此之外，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的洋柿子和黄瓜也都下来了，运输的路线又多了白沙市和京市。 京市太远，而且送的都是大医院，他不敢安排别人，只能自己亲自送。 往京市开的路虽然很平坦，但是远啊，而且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路上也不敢耽搁，生怕耽搁了黄瓜就不新鲜了，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所以，此时见到江明浩的时候，赵国富才刚刚从京市回来，还没等喝口水呢。 “找司机？” 听到江明浩的来意，赵国富先是惊讶，然后不着痕迹的微微蹙眉。 这个活计他干的很好，江明浩很大方，跑一趟京市他就能挣百十来块钱，即便开到白沙送货，一来一回的也能到手三四十，这种好伙计，他是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给抢了去。 之前他找的都是运输队的，连车带人一次一结，对他没什么影响，只要他忙得过来，就没那些人什么事。 “小江，是不是我这边干的哪不好？” “赵师傅，你多虑了，这段时间多亏了你，黄瓜和洋柿子才能顺利的运出去，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声谢呢！” 赵国富心中暗忖，既然不是他干的不好，那为什么还要再找司机？ “赵师傅，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冷藏车已经都开到了白沙，现就在白山公社停着，我手头已经有五个司机，还差五个，或者说，如果赵师傅对冷藏车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你来开冷藏车跑远途，你的这台车我租过来，跑近途，赵师傅觉得怎么样？” 赵国富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江明浩要租他的车？ 现在江明浩给他的费用是运输费和油费，并没有额外的租车费，如果按照江明浩的说法，如果他去开冷藏车了，那自己这台大货车还能额外再得一笔钱？ “我没开过冷藏车，这个事不好直接答应，等我去看看再定行不？” “当然可以，赵师傅，你最好能直接帮我把司机师傅找好，你们一起到公社去。” 江明浩把待遇说了一遍，自然是跟给那几个说的一样。 “这个好说，你给的工钱比在运输队多的多，就怕到时候这些人都能争的脑袋出血。” “这个事就麻烦赵师傅了，我希望能找白沙本地的，而且人品相对不错的，当然，我也不会让赵师傅白忙活，如果找到合适的，一个司机师傅我给赵师傅封二十块钱的红包。” 听到江明浩的话，赵国富脸上带了几分笑。 看来涛总说的不错，跟着江明浩干有前途，这才多长时间啊，江明浩自己就能组出个车队来，这个本事放眼整个白沙，甚至涛总那边，也未必能做的这么干脆利落。 利益所驱，赵国富一分钟都没耽误，江明浩前脚走，赵国富后脚就去了运输队。 但事实并非像赵国富说的那么乐观，再如何，运输队也是铁碗饭，如今这个年代还没有个体户一说，谁也不敢冒这么风险。 赵国富有些受挫，但是想到江明浩承诺给他的好处，咬咬牙，自掏腰包，请运输队的几个兄弟到国营饭店狠狠的搓了一顿，酒劲上头，有两个人拍了桌子，说冲着赵国富的面子干了，剩下的几个人嗫嚅了半晌，告诉赵国富他们要再考虑考虑。 这边，跟赵国富分开后，江明浩先去了林业局，乌苏噶受伤这个事他得跟刘金生说道说道。 “小江啊，我就知道你得来，放心，小乌的事我刘金生肯定从头管到尾，回头我再让老武给小乌发个嘉奖！” 刘金生不愧是老干部，不等江明浩开口，刘金生就先表了态。 “嘉奖这个东西不实用。” “那啥实用？咱们林业局现在可是穷的叮当响，你让我给小乌发奖金，发不出几块钱啊！” 英雄气短，自从开始了安置防护网种植沙棘，林业局本来就不多的经费就像装在筛子里的沙子，眼瞅着减少，到现在，下半年的工资都快没着落了。 “给他们个编制，这个实用。” 编制？ 刘金生愣了一下，稍后反应过来江明浩是想让他把谭树民和乌苏噶安排到林业局。 “这个敢情好啊，我之前就跟他们提过，但他们俩不愿意啊，这是他们的意思？” “我的意思。” 听到是江明浩自己的主张，刘金生撇撇嘴。 “小江啊，我这边好说，别说当个技术员，就是科长我也能给他们俩争取来，但是这强扭的瓜不甜啊，我还指着和这俩小伙子后续一起工作呢，我这么一搞的话，关系整夹生了怎么办？你还是跟他们俩商量一下吧！” 刘金生是真的很惜才，在外面忙活的这两个多月，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多，这两个小伙子认真肯干，而且为人也很踏实，他是真心的喜欢。 “刘处听我说完，他们入林业局的编制，但不在林业局上班，工资呢，你们愿意开就开，不愿意开也无所谓，我来承担。” 刘金生瞪着江明浩，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不要林业局的钱，那非要进林业局干嘛？ “刘处，这个有难度吗？” “这个好办，我跟老武招呼一声就能办。” 刘金生心道，只要你不让林业局出钱，别说安排两个人，就是安排五个八个他也能安排。 “行，那我就先走了，乌技术员现在还在医院治疗，回头刘处这边定下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好通知乌技术员和谭技术员，让他们有时间到林业局来报个道！”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刘金生还是没转过弯来。 他知道江明浩这小子脑袋聪明无比，做事向来都有根有据，也多含算计，但他真的是想不出，江明浩给两人争取个空职位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当然有用啊！ 种植沙棘也好，种植中药也好，都是需要林业局这边出力的，虽然刘金生包括武局长眼下对他都是支持的，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两人不可能一直都在林业局这个位置上，所以，他要在林业局插入自己的人。 第712章 想把蔬菜卖给老外 下午四点，家家飘起炊烟的时候，江明浩到了团山子生产队。 看到江明浩，社员们脸上都带了笑，客气的跟江明浩打招呼，短短几天时间，社员们的日子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虽然红利还没有分到他们的手里，但前两天采摘洋柿子，和采摘黄瓜的时候一样，石大满按照人头，给每家每户都分了几斤，他们拿着洋柿子去粮食所，没费一点口舌，就换了好几斤细粮出来。 细粮啊，他们往日连过年都未必能吃得上，但现在，他们可以轻轻松松的就吃上了细粮，这一切都要拜江明浩所赐，所以，但凡是有点良心的心，对江明浩都充满感激。 “小江啊，你可来了！” 看到江明浩，石大满立刻走了上来，笑着拽住江明浩的胳膊。 “石队长，发生啥事了，看你这精神状态好像年轻了不少啊！” “哈哈，你说啥事？好事呗，走走走，就等着让你尝尝棚里的洋柿子，最应该第一个吃洋柿子的人就是你，结果你到现在还没吃上，俺这心不得劲的很。” 石大满拽着江明浩从大棚中间的缝隙里穿过，然后进了016号塑料大棚。 刚走进大棚，一股浓郁的独属于洋柿子的香气扑鼻而来，整个大棚里的洋柿子都攀附在木架子上，枝叶高高低低，墨绿色的枝干和叶子中间，挂满了拳头大小的红润发亮的果子，还有些大小不一绿色的还未成熟的果实点缀期间。 石大满哧溜一下钻进去，动作迅速的从一棵秧子上面摘下来一个皮球大小的洋柿子，在身上擦了两把，递给了江明浩。 “这个大洋柿子，俺一直给你留着呢，快尝尝，咱这洋柿子种的，味正的很啊！快尝尝！” 石大满催促着江明浩，眼睛像生出了钩子。 “好吃！” 江明浩咬了一口，的确，一口下去，满满的汁水，和未来加持了各种种植科技和手段的洋柿子相比，此时的洋柿子味道简直堪比仙果。 “是吧，俺跟龙技术员和何技术员说，这洋柿子咱要是卖给老外，至少要他五块钱一斤，可惜了啊，离的太远，咱弄不过去！” 石大满摇头表示遗憾。 “石队长先别急着泄气，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咳咳.......小江，你可别唬人，你说的话俺可都信啊！” “当然不唬人，石队长等着看就行。” “俺就说嘛，你小子是孙猴子，上天入地的只要是你想干的事就没有干不成的。” 石大满如今对江明浩的话是半分都不会怀疑的，他老爹老娘的话他都没有这么听过。 “我这趟出去，又找到了一个大客户，我们这三个生产队的蔬菜这个大客户全都能吃下，销路这一块，石队长可以完全放心，一个月后，会给社员们分钱，这个事石队长心里有数就行。” 听到分钱两个字，石大满的眼睛亮了好几个度。 真是太激动了！ 当初他咋就那么英明有魄力呢，种庄稼的话，最少还得两个多月才能有收成呢，而且收上来的粮食三斤五斤也抵不上现在的一斤洋柿子。 他还听龙技术员说了，等这茬黄瓜和洋柿子落秧了，还可以再种别的，也就是说这个棚，一年四季都能种。 一年四季啊，那得多少钱？ 石大满觉得自己已经不会算账了，这时候特别后悔小时候没跟私塾的老先生多学学拨弄算盘了。 江明浩又去看了看何淮河龙天明，如今两人已经完全融入了团山子生产队，不管是装扮还是气质，看着跟生产队的社员没有太大区别。 江明浩还专门看了看刺梨，如今的刺梨树长的枝繁叶茂，果实长的已经有指甲大小，江明浩非常欣慰，再看暖棚里其他的草药，长势都非常的好。 “天明啊，再过两个月，我就准备安排你下去指导社员们种植中药材了，你这边准备好了吗？” “我随时都能走。” 这段时间，虽然生活条件艰苦，工作量也不小，一共上百个大棚，他每天都要走一遍，测量温度，检查蔬菜生长的情况，基本上从睁开眼睛开始，一直到躺到床上，几乎没有时间是空闲的。 但龙天明却觉得日子过的很充实，日子比过去的二十几年都要更快乐，他自己也期盼着能早一日下到乡野，早一日走进广阔的田地，走进老百姓中间，那里才是他的追求，也是他的归宿。 之后江明浩又分别到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去看了一眼，情况和团山子一样。 三个生产队队长的能力都是经过了江明浩的验证的，所以即使没有江明浩在现场监督，采摘工作也都进展的很顺利，这让江明浩很欣慰，如今来看，第二梯队已经可以开始筹备了。 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 这一周的时间，江明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县大院的实验室。 李国兴那边的吡喹酮已经用完了，江明浩需要继续提取，乙胺丁醇也需要提取，卷柏纯液也同样需要提取，虽然苏春旺最近专注的在搞养殖林蛙，但也没忘了收卷柏，此时的卷柏已经堆满了大院的地窖。 三天四夜，江明浩收获颇丰，共提纯出了1500g吡喹酮，980g乙胺丁醇，220ml卷柏纯液。 江明浩把三种药品分别密封保存好，扔到了车上。 除了江明浩没人知道，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几个瓶瓶罐罐能值多少钱。 江明浩回到家后，赵国富给江明浩来了消息，除了他之外，又找了三个司机，人品都很好，让江明浩什么时候亲自看看，而周成彬和另外五个司机也全都安顿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江明浩立刻给程国打了电话，让他亲自来一趟，对接一下黄瓜和洋柿子的运输，以及对冷藏车的使用问题。 程国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国资委的干部抵达白山公社。 几人在书记办公室，当着马剑的面，签订了两份合同。 一份是蔬菜供销合同，因为是整出，黄瓜和洋柿子的价格都做了适度的调整，即便如此，黄瓜每斤也在一块六，洋柿子每斤一块九，签订的数量是每天5到10吨，也就是说，只要几个生产队的蔬菜能够供应的上，所有的蔬菜都有了销路。 另外一份合同，自然是冷藏车的租赁，一年一万五的租赁费用，租赁两辆，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追加租赁数量。 合同签订，程国松了一口气，这件大事总算是彻底解决了。 马剑则是全程都在一边瞪着眼睛倒抽冷气。 第712章 突发危险 “小江啊，你再帮我安排两个司机吧！” 收好合同，程国对江明浩说道。 “这个恐怕有点难。” 程国微微蹙眉，说实话，跟江明浩打过的交道虽然算不上特别多，但在程国的心里，江明浩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几乎是很难从他嘴里听到难这个字的，而且江明浩这边不是已经有不少司机了嘛！ “我这边司机是有，但我已经跟他们说过工资了。” “工资不是问题啊，我肯定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你给多少我给多少就是了。” 听到是工资的问题，程国不以为意。 他们堂堂国资委，不至于连两个司机的费用都出不起。 “一个月保底工资一百五，除此之外，按里程补贴，每百公里两块钱。” 听到江明浩的话，程国和两位国资委的干部都瞪大了眼睛。 干啥啊这是，一个司机开这么多钱？ 他们一个月所有的奖金、补助加在一起也就两百块钱啊！ 他们的东西一般都是运送到南方，起步就是上千公里，要是按江明浩说的这个价格，那司机的工钱肯定是要超过他们的。 江明浩说完这个，就不再表态。 这些东西让程国他们自己权衡，他说多了反倒是容易让人有什么不好的猜测。 两个干部看了程国一眼，三人跟江明浩招呼了一声出去商量了。 马剑还沉浸在刚才的合同内容里，没完全回过神，又听到江明浩给几个司机开出的工资数，马剑是彻底破防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公社书记干的没啥意思，从早忙到晚，一个月才不到七十块钱，这还是今年调整过的。 “小江，我们商量过了，就按你说的工资来，你这边帮我把人安排了，我们直接就坐着冷藏车回林城，费用我回去就让财务人员给你办过来。” 江明浩点点头，他让周成彬来安排这个事。 他对周成彬的定位不仅仅是一个司机，而是希望周成彬能够成为一个管理者，帮他管理这些司机，现在是十个，以后可能是一百个一千个，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管理。 周成彬安排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两个司机就收拾好了东西，出现在在了书记办公室。 其中一个还是赵国富安排过来的运输队的司机，由此可见，周成彬在为人处世上是很有一套的。 程国几人连夜离开，江明浩也没留，他深知程国对这件事的急切心情。 转过天，邓建回到了尖山咀。 这一次，他没多做停留，拿着江明浩新提取出来的卷柏纯液再次出发，不同的是，这次出去不是再找销路，而是送货，这120ml纯液还远远不够，邓建希望江明浩能够尽快再提取出三百毫升，他已经跟人谈妥。 不得不说，邓建是个天生的销售人才，江明浩相信，再给邓建一些时间，邓建的羽翼会越来越丰满，自己一个人就能撑起卷柏纯液的全国业务。 又过了两天，许大炮打来电话，说宋美华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他已经和孟薇商量好了，宋美华一出院，他们两个就直接回白沙。 一切都沿着既定的轨道良好的运转着。 江明浩算计了一下时间，距离媳妇的预产期已经不足半个月了，他暗道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门了，一定要时刻守着媳妇，坚决不能让上一世的遗憾再次上演。 这一次，他一定要守在媳妇和孩子身边。 许仕每天都给苏美秀摸脉，每次摸脉的结果都不错，孩子好，苏美秀也好。 但谁也没想到，整个孕期都没什么问题的苏美秀会突然在上厕所的时候摔倒，江明浩冲过去的时候，苏美秀用手捂着肚子，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汗。 “媳妇，你别怕，咱们马上去医院啊！” 江明浩慌了。 重生以后从来没有过的慌张，他可以游刃有余的掌控商场，掌控人心，但却没办法淡定的面对此时的情况。 “明浩，俺没事，你别着急，俺没事。” 看到江明浩一脸的急切，苏美秀忍不住出声安慰，但声音却虚弱的厉害。 “哎呀，这是咋地了？咋地了呀这是？” 崔兰花看到江明浩抱着苏美秀从厕所出来，顿时也心慌如麻。 “娘，我要送美秀去医院，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多余的都别拿了，把之前美秀拾掇的那个军用背包带着就行。” “哦哦哦，俺这就收拾！” 崔兰花看了闺女一眼，刚要转身，发现腿肚子都软了，但她不敢耽误，扶着门框进了屋。 江明浩把苏美秀抱到车上，许仕正好看到，听到江明浩说苏美秀摔了，许仕赶紧给苏美秀摸了一下脉。 “孩子现在情况不大好啊，小江，我先给这丫头扎两针，帮她稳着点情况，你也别着急，一两个小时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许仕说完，就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装着银针的布包，稳稳的扎在了苏美秀的几个重要穴位上。 “丫头，深呼吸，别紧张，我扎的这几针能保你和孩子在到医院之前没任何危险，别紧张啊，深呼吸。” 苏美秀跟着许仕的节奏做了几个深呼吸，尽管肚子依旧疼的厉害，但苏美秀还是能够感受到似乎有股力量注入进来，让她原本虚弱到不行的身体缓和了许多。 “老先生，俺好多了，您别跟着着急上火。” 苏美秀生怕许仕着急身体出什么问题，努力挤出个笑容说道。 崔兰花拎着包从屋里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来。 “大妹子，我扎在丫头身上的银针你看着点，别让针颠掉了，这几根针能保着他们母子平安到医院。” “好好好，俺看着，明浩啊，咱去哪个医院啊？？” 上车之后，崔兰花就心疼的揽过苏美秀的肩膀。 她一生失去了六个孩子，如果不是苏美秀最后活了下来，她大概率也会跟着那些个孩子一起死去了，所以，苏美秀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动力，她绝对没办法再经受一次自己的儿女先行离开自己的经历。 “去市医院。” 虽然市医院比县医院远了半个小时的路程，但市医院的医疗条件要好的多，而且上至院长下至普通医生，江明浩基本都认识，他更能放心。 车门一关，江明浩就把油门踩到了底，等到苏大山从山上搂草回来知道了苏美秀摔倒的事，吓的直接一个趔趄，脑袋一片空白。 江月虽然不懂，但是看到姥爷这个样子，顿时吓的哇哇大哭。 许仕看着老的老小的小，愁的只抓头发。 第714章 阻拦就医 “美秀，娘在这呢，你要是疼的话就喊出来，娘在呢！” 车上，崔兰花紧紧的搂着苏美秀，眼睛被眼泪憋的通红，没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真的是恨不得自己代替闺女承受现在的一切。 “娘，俺没事，俺就是累得慌，俺闭上眼睛睡一会。” “别睡，秀啊，娘说千万别睡，娘跟你说话，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偷偷去后山抓兔子结果抓了只耗子回来的事不？你把耗子抓回来，非说是兔子，你爹说是耗子，把你气哭了，最后，为了哄你，你爹还专门给那只耗子做了个笼子......” “俺记得嘞，结果那耗子把笼子给咬断跑了，俺还因此哭了好几天。” “可不是嘛，把你爹心疼的啊，一收工就上山去给你逮兔子，还为此被狼给撵了，鞋都甩丢了。” “俺爹怕回来被你念叨，故意把另外一只鞋也给扔了，光着脚丫子回来的，脚底心都磨出水泡了。” 娘俩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事，总算是让苏美秀没有睡过去。 江明浩全程没有开口，但是手心里的汗早就浸透了方向盘，脚更是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油门。 原本平时要开一个小时20分钟的路程，这一次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开到了。 江明浩把车直接开进了医院的正门口，门卫没拦住，赶紧从门岗追过来。 “你干什么的？这么横冲直撞的，把人撞了怎么办，你不能把车停在这，赶紧挪走！” 江明浩完全没心情搭理门卫，下车就赶紧到后面打开车门。 “你这位同志耳朵聋了吗？我说让你把车赶紧开走，你.......” 这个门卫看到江明浩没反应，伸手上来拽住江明浩的胳膊，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 “娘，你拎着东西，我先把美秀抱进去。” 此时的苏美秀已经疼的面色惨白，裤子也已经湿了，崔兰花的一颗心提的更好了，她生了好几个孩子，自然知道苏美秀这是羊水破了，羊水破了，孩子就危险了。 “媳妇，别害怕啊，咱们已经到医院了，马上就没事了！” 江明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颤抖，苏美秀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明浩，忍不住伸手搂住江明浩的脖子。 “明浩，俺没事，你在俺身边呢，俺不害怕！” 江明浩抱着苏美秀往医院里面跑，门卫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一边骂着一边跟着往医院里面跑。 “快，我媳妇要生了！” 江明浩把苏美秀直接抱到了急诊。 “先去窗口办一下手续，交了费用后再回来。” 两个护士并一个大夫正在聊着什么，看到江明浩抱着苏美秀进来，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交代了一声，就继续聊天去了。 “你们先给我爱人检查，我稍后就把费用补上。” 江明浩压着怒火，当务之急，自己媳妇的安危最重要。 “你这位同志没听明白吗？让你先去缴费，医院规定，没有缴费的情况下不能诊治，要都先诊治再缴费，咱们医院早就黄了。” “明浩，你先缴费去吧，俺没事，俺现在感觉好点了！” 看到江明浩眼看要爆发，苏美秀赶紧开口说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江明浩和这几个大夫起什么冲突。 江明浩知道苏美秀的意思，所以，也决定暂时忍一下先去缴费，但是人还没走出去，就被追上来的门卫堵在了急诊室里。 “臭小子，还敢跑，我看你这回还往哪跑？” “你让开，我要去缴费！” “让开？你以为这医院是你家开的呢，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王民虽然是个看大门的，但今天还真就跟你杠上了，你要是不把车开出去，别想走出这个屋。” 王民说完，用手撑住了病房门两侧的门框。 “你让开！” “不让！不可能让，除非你现在就到外面把车开走，还有得给我赔礼道歉，还得给我点医药费，我这后腰被你刚才那一推给推伤了。” 王民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医护人员。 “表姐，你可不能给这小子开后门啊，他刚才硬闯医院，还把我给打了，你们得帮我一把。” 王民对着屋里的一个年纪最大的女大夫说道。 “打人？竟然还敢在医院打人，谁给你的胆子啊！” 年纪大的女大夫立起眼睛，怒气冲冲的走到江明浩身边，而此时病床上的苏美秀已经疼的快要休克了。 院长办公室。 “院长，楼下急诊有人闹事，好像是个孕妇要早产，病人家属想让齐大夫先诊治，齐大夫不肯，双方起了争执，已经动手了。” 曹中瀚正在起草一份关于肺结核诊治的标准方案。 “你让保安科的人过去处理一下，这点事也值得你专门跑过来通知我。” 曹中瀚没抬头，继续整理手头上的方案，这种医闹在医院里几乎每天都上演，大的小的，如果每个都要他亲自处理，那他这个院长就什么别干了。 “院长，主要我瞅着那个人有点眼熟，那位小同志之前好像和杨主任挺熟的，也来过咱们医院，你之前也和他打过交道的，就是我不敢确认，所以你还是去看看吧！” 曹中瀚手里的笔停住不动了。 “小同志？和杨主任挺熟，还和我打过交道......那小同志什么样？” “二十三四岁，高高瘦瘦的，看着文质彬彬的，但是眼神看着挺........诶，院长，你的白大褂........” 看到曹中瀚像阵风似的忽然就走出了办公室，甚至带着几分小跑的架势，新上任没多久的行政助理小杨抓着白大褂也跟着跑出去，心道好在他感觉情况不对专门上来通知了一声，如今看，急诊那小同志身份不简单啊！ “我告诉你，别看我王民就是个看大门的，但在白沙医院，只要我吱一声，就没人会给你家娘们看病，你要是不想一尸两命的话就给我磕头认错，给我赔钱治病，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娘们孩子办丧事吧！” “住嘴！” 曹中瀚从人缝里看到了站在里头的人真的是江明浩，一颗心早就要跳出嗓子眼了，此时又听到王民的话，曹中瀚恨不得拿个大号的针头，直接把王民扎死了算了。 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跟江明浩这么说话。 第715章 险象环生 “院长，你来的正好，这小子在咱们医院闹事，直接把车开到门诊大门口不说，还动手打人，看看我这胳膊，就是他打的。” 看到曹中瀚，王民立刻开口告状。 “小江啊，你没事吧？” 曹中瀚把江明浩上下看了一眼，没从江明浩身上看到明显的伤，心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曹院长，我爱人早产，现在很危险。” 曹中瀚这才看到，旁边的病床上躺着的苏美秀。 “赶紧的，快把人送进手术室。” 这个时候，只能采用剖腹产了。 “院长，他还没缴费呢，咱们医院.......” “少废话，赶紧救人！” 曹中瀚瞪了齐大夫一眼，平时这齐大夫看着挺精明的，怎么紧要关头却跟个傻子似的呢，钱钱钱，小江媳妇要是在他们医院出了事，他们医院才刚刚看到的那点腾飞的希望就会立刻被掐没。 苏美秀被快速的送进了手术室。 崔兰花脸上的眼泪就没干过，闺女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娘，美秀会没事的，许老爷子不是给美秀扎了针的嘛！” 江明浩开口安慰崔兰花，但这话更像是安慰自己，因为此时，江明浩的手都是抖的。 曹中瀚已经多年没有亲自跟一台手术了，但今天，他亲自进了手术室。 不仅如此，医院的几个主任全都进了手术室。 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一样，快速的在医院内传播开，急诊室的齐大夫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跳的厉害。 “表姐，那小子啥来头啊？” 王民也意识到自己八成是闯祸了，但心底到底残留着几分侥幸。 他在医院都干了快十年了，虽然就是个看门的，但和医院里各科室的大夫都比较熟，他不相信一个外人能抵得上自己在医院十年的奉献。 “不知道，王民，回头要是院长让你给人家赔礼道歉，你态度诚恳点，实在不行，去买点好烟好酒，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要不这回的事我看你是要躲不过去了啊！” “表姐，你这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凭啥让我跟他道歉？” “你......行，你不道歉的话就等着挨收拾吧！” 齐影说完就出了急诊，她要再仔细的打听打听那个人的身份，虽然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要是那个孕妇真出了事，她肯定也要跟着吃挂落。 手术室里。 手术已经开始了，但是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因为苏美秀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羊水早就破了，苏美秀的下面已经开始淌血，血压低的可怕，心率也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院长，怎么办啊？看眼下的情况，如果想要保孩子，孕妇就可能出危险，如果抢救孕妇，那两个孩子就大概率活不下来。” 杨海是外科大夫，本来是不该在手术室的，但毕竟情况特殊，躺在手术床上的是江明浩的爱人。 “先把血浆都准备好，随时预备应对突发情况，先尽力保证孕妇的生命安全，我现在出去跟小江说说情况。” 曹中瀚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床上没有声息的苏美秀，手心都是汗。 如果苏美秀和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死在了手术床上，曹中瀚不敢想结果会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孕妇因为王民的阻拦，耽误了救治时间，归根到底，这个责任是他们医院的，是他曹中瀚的。 “曹院长！” 看到曹中瀚出来，江明浩立刻上前，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手术室微微敞开的缝隙。 “小江啊，我跟你说一下手术的情况......你先别着急啊，现在你爱人的情况不是很乐观，虽然我们会尽全力，但依旧可能存在风险，优先抢救你爱人的话，孩子可能就有危险，优先抢救孩子的话，大人可能就挺不过去......” 听到这句话，江明浩的眼前黑了一下，虽然极快，却也让江明浩身体踉跄了一下。 崔兰花则是完全瘫在了地上。 “抢救大人，保大人！” 江明浩没有一丝的犹豫。 虽然他曾无比的期待孩子的降生，但他毕竟没有见过孩子，对他们也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可是他重生回来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婆过上好日子啊！ 如果苏美秀死了，他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曹中瀚看了江明浩一眼，欲言又止。 那肚子里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知道江明浩目前只有一个女儿，难道江明浩真的就不想保住儿子的命？ 虽然曹中瀚自己是个大夫，也说不上是个老封建，但他的确是见过太多放弃大人保儿子的先例了，在农村，没有儿子的人家在村里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崔兰花听到江明浩的回答，总算是在绝望中又看到了一丝光亮，她真的害怕女婿会选择放弃抢救闺女而留下孩子。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极力把大人和孩子都保住的。” 说完，曹中瀚回了手术室。 “明浩，娘谢谢你！娘谢谢你了！” 崔兰花抓住江明浩的手，哭着对江明浩说道。 “娘，不管到什么时候，美秀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的，我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江明浩把崔兰花扶起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手术室的门口，似乎这样才能离苏美秀更近一点，才能让苏美秀感受到他的存在。 “小江啊，那丫头咋样了？” 曹中瀚进去不到五分钟，许仕和苏大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苏大山看到崔兰花的样子，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情况不乐观，曹院长说风险很大，必要的时候只能先保大人。” 江明浩压低声音，他不想让苏大山听到这个话，经过前段时间的事，江明浩算是真正的领教了苏大山对自己闺女的爱，如果此时让苏大山知道里面的情况，他肯定会立刻崩溃，甚至有可能会去砸手术室的门。 “我进去看看。” 许仕说完，就去推手术室的门。 “你这位老先生干什么？这里是手术室，闲人免进，快出去！” 里头一个大夫看到许仕进来，立刻板着脸把许仕往外撵。 “臭小子，我是你们院长的老师，你问问曹中瀚，这个手术室我是能进还是不能进？” 听到许仕的话，大夫有点懵圈。 曹......曹院长的老师？ 第716章 龙凤胎 “老师？您怎么来了？” 曹中瀚被喊出来，在见到老师的一瞬间，曹中瀚有慌乱，竟然还带了点委屈。 “别问那么多，丫头情况咋样？” “不太好，血压心率都很低，子宫内充血严重，我们......” “赶紧给我换件衣服，我进去。” “老师，这......” “曹二毛子，你要造反是不是？咋地，老子要进你医院的手术室，还得给你鞠躬磕头打报告才能进呗？” 许仕一瞪眼睛，连曹中瀚的小名都喊了出来。 “不是不是，我这就给老师找衣服。” 曹中瀚被曹二毛子这四个字震的差点耳膜穿孔，一颗心也跳的哐哐的，以前跟着许仕学医的时候，许仕只有在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喊自己二毛子，虽然早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听到这个名字，曹中瀚还是下意识的害怕。 许仕很快穿上了手术服，进入了手术室。 看到躺在手术床上的苏美秀，许仕心里有点不好受，这丫头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就这样了。 “这丫头身上的针呢？谁给拔了？” 许仕在苏美秀身上看了一眼，没看到自己之前扎的针，忍不住大声吼了一句。 “我......我给拔了，孕妇这种情况，针灸根本没用，而且还会耽误手术的进行。” “你个混账小子，那是救命的，你......曹二毛子，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大夫？赶紧的，把她身上的这块布先拿下去，我给她重新扎针。” 曹中瀚哪敢再说反对的话，赶紧亲自上前把无菌铺巾掀了起来。 “曹院长，这......孕妇情况已经很危急了，这时候不赶紧手术而是扎针，这不是要孕妇的命嘛！” 虽然知道了许仕是曹中瀚的老师，但学习西医的人对中医很多都是持否定态度的，不打压不排斥的就算是敬重中医了，很少会有西医认可中医的治疗手段，所以，两个大夫围在曹中瀚身边，想要劝曹中瀚终止许仕的行为。 曹中瀚其实心里也没底。 老师是妇科圣手不错，但那是治疗妇科病，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时间就是生命，一分钟也耽误不得啊！ 但是看着老师利落的将银针刺入苏美秀的穴位，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曹中瀚生生的咽了下去。 手术室里的气氛很压抑。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许仕这老头子就是在瞎胡闹，倚老卖老，耽误他们救治病人，本来还能选择保大，现在看来，一尸两命是必然的了。 “孕妇血压开始恢复了！” 忽然，负责观测术中指标的护士大声说道。 “心率也开始恢复了，59......62......77......太神奇了啊！” 曹中瀚也没想到自己老师还有这种起死回生的本事，心道好在刚才他没出声阻止老师，否则再被骂曹二毛子事小，耽误了小江媳妇的命他可承担不起。 “赶紧手术吧，我就在一边待着，针你们别动弹，有这几根针在，她们娘三个的命就能保住！” 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再也没人反对了。 手术快速的开展。 “哇哇哇......”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手术内响起来。 “哇哇哇......” 紧跟着，又是一道同样响亮的啼哭声。 两个粉嘟嘟的小肉团子降临人间，他们努力的哭着，似乎想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哭出来，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所有人宣布他们的降生。 “产妇家属，过来看一下孩子，这是男孩，先出生的，体重5斤6两，这是女孩，后出生的，体重6斤1两，恭喜啊，龙凤胎！” 虽然是早产，但是因为孕期里营养好，两个孩子都不小，甚至比很多足月的婴儿还要大。 “大夫，我爱人呢？情况怎么样？” 江明浩扫了一眼两个孩子，就立刻追问苏美秀的情况。 崔兰花和苏大山也一样，眼神急切的盯着大夫。 “产妇情况很稳定，得多亏了那位老先生，真是妙手回春啊！” 听到苏美秀平安无事，崔兰花和苏大山两口子同时卸了力，竟然瘫在凳子上动弹不得了，缓了好长时间，直到许仕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苏大山竟然噗通一声给许仕跪下了。 “大山兄弟，你这是干啥啊？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老哥啊，俺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俺闺女啊！要是没有你，俺就......俺就......” 苏大山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只是抓着许仕的手不撒开。 “大山兄弟，美秀那丫头自己要强，如果不是那丫头自己要强，我就是再厉害也没用，行了，赶紧起来，让人看见成什么了！” 苏大山站了起来，眼圈红着，许仕的眼圈也被苏大山刚才的举动搞的湿热。 苏美秀是在半个小时之后被推出来的。 江明浩寸步不离的守着苏美秀，视线也没离开过，他说过，一定要守在苏美秀身边，让她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看到自己。 崔兰花和苏大山没跟江明浩争抢这个，而是围到旁边去看龙凤胎兄妹。 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竟然很干净，不像别的婴儿那样皮肤皱巴巴的，反而粉红粉红的，哥哥还攥着小拳头，嘴巴一抿一抿的，妹妹比哥哥还要更好看，尽管还没睁开眼睛，但是大大的双眼皮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大山看着俩孩子，竟然没出息的再次哭了。 “老头子，激动了吧？是不是没想到咱俩这辈子还能再等着下一代？咱们老苏家也是儿孙满堂了啊！” 崔兰花抹了抹眼睛，脸上的笑怎么都收不住。 许仕靠坐在空病床的一侧，看着病房里的一家几口，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他这一辈子没结婚，更没当过爹，所以他既不能对江明浩此时的状态感同身受，也感受不到苏大山和崔兰花此时的心情，但他是真心为这一家人高兴的。 他知道，今天不管是苏美秀出事还是俩孩子出了事，此时病房里的气氛都不会是这个样子，他一生行医，治好病患无数，但却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有成就感，心内满足。 “哇哇哇......” 不知道婴儿是饿了还是尿了亦或者是发生了别的事，兄妹俩前后脚哭了起来。 在孩子哭声响起的瞬间，病床上的苏美秀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717章 认干爷爷 “媳妇？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刀口还疼吗？” 苏美秀刚睁开眼睛，一张满是关切的既英俊又憔悴的脸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俺好的很，你一下子问了俺这么多问题，俺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苏美秀脑子有些昏沉，毕竟麻药还没有完全过劲，但是一颗心却是饱满温暖的。 “孩子怎么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秀，你好好歇着吧，俺去给他们俩冲点奶粉。” 之前带来的背包里，奶粉奶瓶都准备好了。 “娘，你把孩子抱过来，俺直接喂奶吧，奶粉再好也抵不上吃俺的奶。” “不行，你动了手术，现在麻药劲还没过，你不觉得疼，等下麻药劲过了，会疼的很厉害，让孩子先吃奶粉吧，等你什么时候完全好了再给他们喂奶。” “可是......” “没有可是，好好歇着，渴了饿了告诉我，我就在你边上。” 江明浩霸道总裁似的守着苏美秀，好像生怕一眨眼苏美秀就没影了似的。 崔兰花抿着嘴，一边笑着去给两个宝贝乖孙冲奶粉去了。 “老先生，您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辛苦您跑一趟。” 苏美秀转头看到了坐在一边的许仕，立刻开口说道。 “闺女，你这条命是许老哥帮你捡回来的啊，你以后和明浩两个得把许老哥当亲爹孝顺着，可以对俺不敬，但对许老哥要是不敬俺第一个不答应，听见没？” “爹！你说什么呢，老先生，秀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明浩，要不让两个孩子认老先生当干爷爷吧！这俩孩子跟老先生很有缘分，又是老先生看着出生的。” 听到苏美秀的话，苏大山眼前一亮。 能认许仕当干爷爷，对于俩孩子来说，是高攀了，虽然他没这个高攀的心思，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许仕的确是很合得来，他也知道许仕无儿无女，以后要是能留在尖山咀，他是乐意的。 但这个决定他不能做，而是看向江明浩，毕竟江明浩才是孩子的爹。 “这个事要看许老先生愿意不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仕心跳的有点快。 说实话，以前他还真没怎么在乎结婚生子这些事，如果没有找到一个能跟自己琴瑟和鸣的女人在一起生活，那不如不结婚，至于孩子，他也不觉得他许仕有什么必须要传宗接代的必要。 可是这段时间在尖山咀的生活，每天跟江明浩这一大家人在一起，看着一家人的温馨幸福，许仕心里有了变化，可他已经八十五岁了，就是后悔也没用，可是现在...... “看来许老先生不太乐意，那就......” “臭小子，俺啥时候说俺不乐意了！” 听到江明浩要反悔，许仕赶紧呛声。 看到许仕的样子，苏美秀忍不住想笑，这一笑就牵动了刀口，立刻不受控制的浅浅的呻吟了一声。 “秀，疼了？” 江明浩立刻心疼的不行，恨不得那一刀是划在自己肚子上，那两个小东西是从自己身体里被拿出去的才好。 “你这小子，刀口不是开在你身上，那么长一道口子，能不疼吗？” 许仕抓到机会，报了一下刚才江明浩想要反悔让自己当孩子干爷爷的仇。 “丫头，我再给你扎两针，虽然还是疼，但肯定比你现在能好不少，咱们能少用那些个西药就尽量少用，对身体没好处。” 许仕说完，挤开江明浩，再次给苏美秀针灸。 这还是江明浩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许仕扎针的过程，之前在家里，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有心思细看。 五根银针刺入，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苏美秀紧皱的眉头就舒展不少。 不得不说，中医真的是博大精深。 江明浩不由得又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孩子的干爷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因为是两个孩子，崔兰花一个人根本喂不过来，苏大山笨手笨脚的连孩子都抱不明白，这个活计只能交给江明浩。 老大还好些，奶嘴塞到嘴里就吧唧吧唧的吸吮起来，老二则是娇气的很，不管怎么把奶嘴往她的嘴巴里放，小家伙就是不肯咬，而且哭的一声接一声，崔兰花把小家伙抱起来哄也没用。 最后，只能无助的看向江明浩。 江明浩把手里的奶瓶递给崔兰花，奶瓶刚离开嘴，老大也不干了，瘪着小嘴哇哇的哭起来，但奶瓶一塞到嘴里，哭声就戛然而止。 “小宝贝，爸爸抱！不哭了啊！” 江明浩把小闺女抱起来，神奇的是，小丫头立刻不哭了，这才刚出生的孩子啊，弄的整个病房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大个小不点竟然还会认人？ 江明浩心里却美滋滋的，他这小闺女有眼光！ 但之后江明浩就知道，他此时的窃喜是有多冒昧，因为从这之后，小丫头的身上就像是安装了雷达，只有江明浩抱着才不哭，哪怕是睡着了，只要江明浩一松手，小家伙就立刻打开畅哭模式，直到再次被江明浩抱起来。 “这孩子.......明浩啊，要不哭就哭吧，小孩子，哭几声也没事。” 崔兰花虽然心疼自己的小外孙，但也心疼自己这个姑爷，一个大老爷们，抱着个小孩子，手臂还不敢用力，就这么硬生生的抱了三四个小时，肯定累得慌啊！ “没事，娘，她才多重啊，我抱得动，娘，你赶紧歇会吧，晚上还得起夜呢！” 江明浩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声音压的很低。 第二天一早，晨曦微亮。 阳光从窗口洒落进来，碎了一地的光芒。 几点碎光落在了靠在床头微微闭着眼睛的江明浩脸上，将他的五官映衬的更加的立体，但也将他眼底的乌青映衬的更加明显，他的怀里抱着的小小婴儿，也睡的香甜。 苏美秀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有股暖流缓缓流动。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之前本来已经黯淡无光的生命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之前连对小月儿连笑都很少笑过的男人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宠爱她，宠爱孩子，甚至宠爱她的家人。 难道真的是老天爷在上苍看到了她的痛苦，才会伸出手为她拨开了那些阴云吗？ “笃笃笃......”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敲响。 第718章 黏人的小二宝 “哇哇哇......” 敲门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的老大，老大夜里吃了两顿夜奶，每次都能吃120毫升，这在新生儿里是十分罕见的，不知道是不是能吃的缘故，老大嗓门也很大，哭声一响，大有穿透房顶的感觉。 睡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崔兰花被吵醒，赶紧抱起自己的大乖孙。 “谁啊？你？你来干什么？” 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拦着他们进来又想要讹诈江明浩的王民。 崔兰花对此人恨的牙痒痒，要不是他，自己的闺女也许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闺女要是救不活，她都打算把这个人给生吞活剥了，结果她还没等去找，这人竟然还敢自己上门。 “婶子，我这不是......” “呸，谁是你婶子！” 崔兰花对家里人是温柔的，但对外崔兰花从来不是个好拿捏的人，特别是涉及到了她的家人，那崔兰花是可以立刻化身女斗士的。 “老嫂子！” “呸，别跟俺攀亲戚，俺告诉你，昨天是俺闺女和两个小孩子命大，这才没出事，否则俺要是不上门扒了你的皮，崔兰花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王民的脸皮抽动了两下。 他是不想走这一遭的，可他那表姐昨天晚上特意去了他家，把这个江明浩的背景跟他又从头到尾的分析了一遍，最后还给他扔了一个重磅炸弹，如果他要是不能把江明浩这边处理明白，那医院门岗这个工作他是别想再干下去了。 他以前就是个街溜子，好容易有个正式的工作，一个月还能拿四五十块钱的工资，他凭啥不干啊？ 所以，即使心里不情愿，他还是咬牙买了两斤果子、两瓶罐头、两瓶麦乳精来病房道歉了，谁知道进门就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 “你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吧？说到底我昨天其实也没什么错吧，你们把车开进来本来就不对，我拦着有啥问题吗？我今天这也做足了姿态，买了东西低三下四的来跟你们道歉了，你们这么得理不饶人的，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王民到底是街溜子出身，身上的那股子痞气是压不住的，崔兰花不过说了几句狠话，他就受不了了。 “我本来没想追究你的责任，毕竟我爱人孩子目前都平安无事，但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高兴。” 江明浩抱着小闺女，生怕惊动闺女，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即便如此，也没人能够忽视掉江明浩身上的冷意。 “我说错了嘛，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王民好歹也是锦十大马路那一片混着长大的，这辈子就没跟人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过话，你们差不多就得了，就像你说的，你老婆孩子也都没死，活的好好的呢！” 王民并非是真心道歉，即使昨天他表姐给他分析了那么多，他都觉得表姐是危言耸听，坚信自己在医院干的这十年积累的人脉绝对是江明浩这种人撼动不了的，要是人死了他或许有点麻烦，可现在人活的好好的，他就不信了，医院能因为这个就把他开除了？ 曹中瀚那个人很少管下头的事，人事这边的事更是很少参与，基本上都是让人事科的老李全权处理，他和老李交情相当不错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很好，我记住了！” “你啥意思啊？这事没完了是不？差不多得了？咋地，还得我给你磕一个啊！” 江明浩的态度让王民很不满，声音不由得拔高，结果一下子就吓哭了江明浩怀里的小二宝。 “娘，你帮我抱着二宝！” 江明浩把小二宝塞到崔兰花手里，然后忽然伸手抓住了王民的衣领子，将王民直接推出病房。 身后两个孩子哇哇的哭声让江明浩的眼中浮现出浓郁的化不开的怒气。 “你干啥？打架啊？我可不怕你，我......” 不等王民说完，江明浩一拳砸在王民的面门上，王民手里的东西叽里咕噜的滚了一地。 王民的眼睛也红了，这么被人当着面揍，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王民反手就要回击，却被江明浩一把抓住了手腕子，然后就被江明浩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上。 “小江？” 刚查完房的杨海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看到摔在地上的王民，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杨主任，人交给你，你看着处置吧！” 扔下这句话，江明浩没多做什么解释，扭头就回了病房。 “姓江的，我草泥马，你......” “你吵吵什么，把地上的东西捡一下，先跟我去办公室。” 杨海虽然跟江明浩打交道没有那么多，却知道江明浩的为人，如果不是王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江明浩是不会动手的，不是不敢，而是人家不屑。 回到病房后，江明浩脸上的线条立刻柔和下来，从崔兰花手里接过小二宝，原本哭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小二宝立刻停住了哭声，只是小嘴巴一抽一抽的，好像很委屈，江明浩的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水。 “明浩，俺没啥事，刚才那个人咱们就别......” 苏美秀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刚才她没看到，但也知道江明浩肯定是动了手的，她不希望江明浩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所以忍不住劝道。 “放心吧，这个事院长会处理的！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打过来。” “俺没什么胃口，喝点粥就行，你把孩子给我吧，抱了一夜了！”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憔悴的脸，心疼的不行。 “你刀口还没好呢，抱不了孩子，我把她放在小床上，让娘看着就行。” 结果毫不意外，刚放下，小二宝就立刻哭了起来。 “这孩子可真是奇了，咋就认上她爹一个人了呢？这样下去，以后明浩走哪都得带着她？” 崔兰花笑着说道。 “算了，干脆我抱着她去食堂吧，外面天不冷，包的严实一点，应该没事。” 江明浩此时，算是把女儿奴的属性展现的淋漓尽致，他是真的一点也舍不得这粉嫩嫩的小二宝哭。 苏美秀和崔兰花娘俩拗不过，只能给小二宝厚厚的包了一层裹被，任由江明浩抱着小二宝出了病房的门。 从病房到食堂，要穿过两个楼，五百来米的距离，江明浩俨然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不管是病人家属还是医院的大夫和工作人员，都会多看两眼。 而小二宝在江明浩的怀里，睡的香甜至极。 第719章 处置王民 杨海把王民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 当然，王民说出的话全是指责江明浩的，包括崔兰花，杨海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直接去找了曹中瀚。 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惊动曹中瀚，人事科可以直接处理，但事情关乎江明浩，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有什么好请示的，让小李直接开除就行了。” 对于王民，曹中瀚有些印象，但也仅限于有些印象罢了，这人放在江明浩跟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权衡的必要，小江没有进一步追究别的责任，只是说让医院处理王民，曹中瀚已经觉得小江这是善心大发了。 “院长，这个王民是齐大夫的表弟，跟院里几个科室关系都不错......” “这医院是齐颖的还是国家的？她一手遮天？跟科室关系不错，关系不错就能为所欲为？杨海，你也知道，小江能给医院做的贡献有多大，而且，这一次 ，小江爱人和俩孩子的情况多凶险你也看着了，要是再晚一会或者没有我的老师，很可能就要一尸三命，这个责任谁能负得起？” 杨海沉默了几秒钟。 “你啊，哪哪都好，业务能力也没的说，但这个行事作风得改一改，一天天的这个人情那个人情的，以后怎么敢把责任压你身上？” 杨海闻言，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惊讶。 曹院长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这就去找老李。” 看到杨海出了办公室，曹中瀚忍不住摇头叹气。 他这接班人的位置，真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好苗子啊！ 要是小江能进医院就好了！ 曹中瀚又动起了小心思，所以，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去了苏美秀所在的病房。 “曹院长！” 看到曹中瀚，苏美秀慌忙想要坐起来。 “不用不用，快躺着休息，我就是过来看看，这病房吵不吵啊？” “不吵不吵，很安静的。” “那被褥干净不干净啊？” “都是新换的，很干净。” “需不需要再加一张床？” “不需要了，住的下。” ...... 苏美秀觉得这个曹院长未免也太事无巨细了，连这些事都要亲自过问，那一天岂不是要忙死了？ “你要是感觉哪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跟大夫说，早说早治疗。” “嗯，俺知道了曹院长。” “那啥......小江呢？” 曹中瀚扫了一圈，里外都没看到江明浩。 “他去食堂打饭了。” “哦哦，这样啊，那我看看孩子.......这怎么就一个孩子啊？” 曹中瀚眼睛搜索了一下，发现这病房里的确就只有一个孩子。 “被俺姑爷抱着去食堂了，那娃娃黏爹黏的很，姑爷舍不得娃娃哭就抱着去了。” 崔兰花接过话茬。 曹中瀚心中暗忖，好在苏美秀和俩孩子都没出事，否则他跟小江算是彻底没办法继续处下去了，这小江对孩子得好到啥程度，婴儿哭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竟然舍不得,啧啧! “你干啥来了？” 曹中瀚正想再打听两句，冷不丁的听到自己老师的声音。 “老师，我过来看看小江爱人和孩子的情况。” 在许仕面前，曹中瀚规矩的像个小学生一样，昨天老师振聋发聩的曹二毛子好像还在耳边，曹中瀚是半点不敢马虎，生怕老师当着外人的面再喊自己几声曹二毛子。 昨天晚上，许仕和苏大山被安排在了医院旁边的招待所，因为放心不下苏美秀和孩子，俩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你这医院管理的不咋地，中瀚啊，昨天我看见你带的那几个学生了，医术啥样我先不说，这思想觉悟首先就上不去，当年你跟着我学医的时候，第一堂课我就教你们，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你带出的这些学生明显觉悟不够啊！” 曹中瀚被老师这么一点评，多少有些心虚。 说实话，虽然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带的那几个学生有多优秀，但被自己的老师这么当面指出来，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行了，你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做啥事心里也都有数，我岁数也大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许仕本来还想再多说几句的，但是瞄了一眼屋里的人，到底还是给了自己这个学生几分面子。 “许老先生！曹院长！” 江明浩抱着二宝从外面走进来，抱着二宝的手腕上还挎着东西。 崔兰花赶紧上前把东西接过来，眼瞅着自己姑爷的手腕子都被勒红了，再看小外孙女依旧睡的香甜，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小江啊，我过来跟你说一声，那个王民我让人事科开除了。” 江明浩嗯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曹中瀚干咳了两声，剩下的话也没法再开口了，又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想到刚才老师对自己的批评，曹中瀚抹了一把顶上稀疏的头发，回到办公室之后，把自己亲手带的几个学生都叫到了办公室，内容就是教导一下他们的思想觉悟，这个举动把几个学生弄的一头雾水，不知道院长搞的这个阵仗是为啥，他们手头可都有不少病患呢！ 苏美秀在手术后的第三天才被允许下床，好在身体素质好，刀口恢复的很快，下床的时候苏美秀基本上没怎么遭罪，能下床之后，苏美秀坚决要自己母乳，但毕竟两个孩子，同时母乳根本做不到，只能两个孩子轮流来。 大宝不择食，不管是母乳还是奶粉都吃的喷喷香，二宝却不是，对母乳抵抗的很，哪怕把小家伙的嘴巴紧贴着苏美秀的奶、头，小家伙也不肯张嘴，饿的哇哇叫也坚决不吸吮。 最后，还是江明浩最先妥协，他可舍不得小闺女这么扯着嗓子哭，吃奶粉就吃奶粉吧，也不是吃不起，别说是吃到三岁就可以断掉，小丫头即使想吃一辈子，他江明浩也供得起。 没有二宝抢母乳，大宝便彻底放飞自我，叼着苏美秀的奶、头不撒嘴，一天里能吃上个七八顿，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几天的时间，小脸就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出生的时候明明比二宝小，现在，视觉上却比二宝胖了一圈。 二宝秀气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的原因，每次吃奶粉，只吃不到五十毫升，然后小嘴就闭的紧紧的，一口不肯再多吃，江明浩为此愁的抬头纹都重了几分。 第720章 吡喹酮上市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 苏大山第二天晌午就回了生产队，毕竟两个孩子还在家里，总不能让队长一家一直帮忙照看，许仕则是留在了医院。 通过一周的相处，尽管两个小不点眼睛还只能看到不过一米的距离，但是对许仕这个干爷爷却好像熟悉起来了，特别是小二宝，连苏美秀和崔兰花抱着都不行，但却能在许仕的怀里安静的待上好大一会，这个发现让许仕老爷子高兴的不行，没事就要跟江明浩嘚瑟一下。 “小江啊，看着没，小二宝在我怀里睡的多香啊！瞅瞅这小嘴，还笑呢？！” “小江啊，你赶紧把小二宝给我，看看二宝这小胳膊，等着干爷爷抱呢！” 八十五岁的许仕容光焕发，抱着十来斤的小二宝一抱就是大半天，不管谁上前，都不肯撒手。 曹中瀚每次过来，都会看到自己以前不苟言笑的老师，像个慈祥的老大娘一样哄着怀里的小婴儿，嘴上的笑每每让曹中瀚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不过也得益于许仕，江明浩才能抽出时间去处理手头的事。 华光制药厂的吡喹酮批文已经下发，所以，就在龙凤胎降生的第三天，吡喹酮正式上市。 和之前预料的一样，吡喹酮上市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弹，震动整个医药行业，9000盒吡喹酮上市两天就被抢购一空，连北方几个城市都没有走出去就没货了。 苏美秀入院之前，江明浩提取出了1500g的吡喹酮，其实这个量已经很大了，但面对这样猛烈的市场需求1500g远远不够，李国兴联系不到江明浩，只能安排韩平亲自来了一趟白沙。 韩平说，他们现在需要至少3000g以上的吡喹酮，李国兴像是在黑暗中长途跋涉了很久忽然见到了光亮的人，拼命的想向着光亮奔跑，这本没有错，但江明浩却不建议李国兴盲目的扩大生产。 吡喹酮不用于一般的退热消炎药，它的适用范围并不广，治疗的病症有很大的局限性，现在市场需求之所以如此猛烈，是因为吡喹酮是新生药物，对于市场而言，是需要疯狂探索的阶段，所以才会飞快的被抢购一空。 可是当市场对吡喹酮的探索转为理智甚至是克制阶段的时候，吡喹酮在市场上的处境就会很尴尬。 “韩主任，你转告李厂长，制药厂还是要以之前的主体药物为主要生产目标，吡喹酮的生产要控量，投入市场的时候也要控量，保证吡喹酮在市场上的存有量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如果存有量过高，会有风险。” “嗯，我会转告他的，不过小江啊，李厂长现在热血沸腾的，听说还想扩大生产线，已经跟好几个生产线厂家谈过了，我这边劝了几句，但李厂长意志坚定，要不回头你帮着劝两句？” 韩平觉得自从厂里开始生产吡喹酮以来，或者说自从京市的那些人来过之后，李国兴就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里，以前做任何决策都很稳重谨慎的一个人，现在做决策却往往脑门一热就做了，压根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韩平跟着忧心，生怕药厂因此惹来什么祸端。 “等我回头有时间会给李厂长打电话的。” 韩平如释重负的点头，他觉得，目前为止，能够劝得动李国兴的可能只有江明浩了。 “对了，韩主任，你回去告诉李厂长一声，许老先生如今在生产队住着。” 别的江明浩没再说，当年李国兴和许仕系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并不清楚，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江明浩倒不认为李国兴对自己的恩师也是有怨恨的。 韩平带着1500g吡喹酮离开了白沙。 苏美秀也迎来了出院的这一天。 一大早，崔兰花就把提前准备好的头巾紧紧的包住苏美秀的头，又拿了一床毯子将苏美秀全身都围上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对鼻孔，连嘴巴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娘，这有点太夸张了呀，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感觉自己被包裹的像个大粽子一样，苏美秀不由得出声抗议。 “傻丫头，你懂啥，这女人坐月子就是第二次降生，一辈子身体能不能好，就看坐月子了，生小月那时候咱家条件不好，地里活计又多，俺和你爹也顾不上你，让你月子里沾了凉水，这两年时不常的就肚子疼手指头关节疼，那就是月子里落下的毛病，俺只要一想起这事，心就不舒坦，这回咱有条件了，一定得好好养，别人坐月子坐30天，咱们坐俩月！” “娘，都过去的事了，你还老想它干什么啊？俺这不是好好的呢嘛！” 看到崔兰花眼圈红了，苏美秀不敢再说别的，裹毯子就裹毯子吧！ “娘，这回我一定让美秀安心坐月子，好好给美秀补补身体。” 听到女婿的话，崔兰花一时间有点恍惚，莫名的就想到了生江月那个时候。 家里就剩二斤小米，崔兰花想着给苏美秀熬点小米粥补补，结果去翻米缸的时候发现二斤小米不翼而飞了，后来才知道，小米被江明浩拿到公社跟人换了钱买了支钢笔。 整个月子里，苏美秀连一口荤腥都没吃上，苏大山背着夹子上山，想打两只兔子或者野鸡回来给苏美秀炖汤，结果那年大雪封山，苏大山连半山腰都没上去，折腾了一个礼拜，啥都没逮着。 没有吃的，就没有奶，江月饿的嗷嗷哭，好几次崔兰花都觉得江月要被饿死，还是自己的嫂子知道了消息从家里给拿了十几个鸡蛋钣金红糖二斤小米才让江月活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江明浩在干啥，看书，看书，还是看书，既不关心自己的媳妇也不关心自己的闺女，崔兰花气不过，跟江明浩理论，结果江明浩说的理直气壮，苏美秀生个赔钱的丫头片子，饿死了活该，甚至还说出了当年是苏美秀主动爬的他的床，既然当初能爬床就得有本事受着，只要他考上大学，立刻就离开这个家，一分钟都不会多留。 “娘？你想啥呢？眼神咋有点吓人啊？” “没啥！” 崔兰花瞪了江明浩一眼，转过头给俩孩子包小被子。 江明浩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老岳母平时最得意自己了嘛，但刚才那眼神咋好像要杀人呢？ 第721章 起名字 回到生产队，几乎整个生产队的社员都出来迎接了。 龙凤胎啊，他们活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而且，还是江知青的孩子，他们都想第一眼就看到。 坐在车里的苏美秀看着眼前夹道欢迎的父老乡亲，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崔兰花的心情更是复杂，一年前，他们家还是整个生产队被人私下里嘲笑的所在，一年后，他们家就成了整个生产队人人羡慕的存在。 “娘，俺要看弟弟妹妹。” 到了家门口，江月小小的身影立刻扑到车窗上，隔着车窗，一双小眼睛几乎要黏到孩子的小包被上去了。 艳红也一脸的期待。 “小月，艳红，你们俩靠边站站，姥爷放挂鞭！” 苏大山专门到公社去买了一挂500响的鞭炮，他得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看看，看看曾经被他们骂绝户的人家，如今可是儿孙满堂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整个生产队。 江明浩直接把苏美秀打横抱进了屋里，崔兰花抱着大宝，许仕抱着二宝，身后跟了一众社员，浩浩荡荡的进了院。 “呀，这哪像是刚出生一个礼拜的孩子啊，这小脸多亮堂啊，俺记得俺家那三个皮猴子生下来，皱皱巴巴的跟老太太屁股似的。” “咋说话呢？你家那三孩子和江知青家的孩子能比吗？你瞅瞅你这鞋拔子脸，还有你家刘健那大方脸，再看看人家美秀这脸蛋，更不要说咱们江知青了，咱整个生产队就找不出第二个比江知青还白净的人，人家生的孩子漂亮，好看，那是随爹妈！” “是是是，可不是嘛，哎呀，这俩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啊？” “这是老大啊？长的可真大，唉呀妈呀，快看，这孩子嘴巴吐泡泡呢，哎呀，跟江知青长的可真像！” 屋里人声嘈杂，社员们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本来还睡的好好的二宝忽然哭了起来，苏美秀把二宝抱起来，没用，崔兰花接过来也没用，这一次，连许仕抱起来都没用，二宝哭的特别卖力，很快嗓子就哑了，直到江明浩把孩子抱过来，哭声戛然而止。 社员们看着江明浩熟练的抱着孩子的动作，脸上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温柔，众人眼中的羡慕嫉妒真是遮都遮不住。 特别是女人，嫉妒的都要抓狂了。 苏美秀的命怎么就这么好，找的男人又帅，又会赚钱，对老婆好，对岳父母好，对孩子好，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她们做梦都得不到的。 等到人群终于散去，艳红和江月两小个才终于得了时间好好的看弟弟妹妹。 “爸爸，弟弟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江月用小手轻轻的触碰大宝的脸蛋，想要喊弟弟一声，却不知道该喊什么，转过头来问江明浩。 “大名爸爸还没想好，小名你和艳红来起好不好？” “哇，真的吗？我可以给弟弟妹妹起名字啊？” 江月闻言高兴的不行，艳红也很激动。 “你呀，就惯着孩子吧，哪有取名字的事让小孩子来的？” “他们是姐姐，姐姐给弟弟妹妹取名字很正常，艳红，小月，你们要好好想一想，虽然是小名，但也是要跟着他们一辈子的，你们想想什么名字既好听还有意义？” 江明浩引导着两小只。 “爸爸，弟弟长的白白胖胖的，还这么能吃，叫小猪行吗？” 苏美秀立刻想要出声制止，不过江明浩抓了抓她的手，让她暂时不要开口。 “可以啊，不过小月想一想，如果以后别人天天都喊弟弟叫小猪，小猪，你觉得好听吗？你喜欢别人这么喊弟弟吗？” 江月皱起眉，是不好听耶！ 可是叫什么呢？ “爸爸，那叫小哪吒行吗？哪吒多厉害啊，我希望弟弟以后也像小哪吒一样厉害！” “可以，你觉得好听就行。” 不过江月自己说完，又撇撇嘴。 “还是不叫哪吒了，哪吒虽然厉害，可是他被托塔天王给欺负的连命都没了，太可怜了，爸爸，我知道了，我们给弟弟叫平安吧，小平安好不好？” “这个名字好！” 这次，苏美秀觉得很满意，江明浩又问艳红，艳红也觉得好，自此，大宝的小名就有了，叫做小平安。 “姐姐，那妹妹的小名你取吧，你说叫什么好？” 艳红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但眼睛却闪着光。 “叔叔，这段时间我跟着许爷爷学中药材，里面有一个特别好听的中药材的名字，叫青黛，花也很好看，是紫色的好像小灯笼一样的，能够清热解毒，药效很实用，而且青黛的花还象征着青春靓丽，纯洁美好，我想给妹妹起名叫青黛，可以吗？” 艳红声音并不大，但听在江明浩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无比的清晰。 江明浩真的想不到这竟然是个9岁的小孩子能够想出来的名字。 “好好好，就叫青黛，艳红，妹妹长大了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给她取的这个名字！” 江明浩赞许不已。 许仕知道了艳红给小二宝取的名字，也是老怀甚慰，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那八十五年都白活了，没滋没味的，倒是这段时间，日子过的那叫一个丰富多彩，朝气蓬勃，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那大名呢，大名叫什么，你想好了吗？” 苏美秀也很想知道江明浩给两个孩子取的大名是什么，当初给江月取名，江明浩取的特别不情愿，最后还是她对着江明浩哭了很长时间才让江明浩勉强给取了个江月，不能说不好听，但不用心取的名字，总是让苏美秀心里有遗憾，也觉得对不起闺女。 “早就想好了，大宝叫慎行，江慎行，知者慎言智者慎行，我希望大宝以后能够牢记这句话，成为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二宝叫音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希望二宝这辈子都能无忧无虑，像刚才艳红说的那样，能够纯真美好的幸福一生。” “江慎行，江音希......” 苏美秀把两个孩子的名字反复的咀嚼了几次，尽管她不能理解江明浩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但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两个名字的用心和美好，在江月身上发生的遗憾，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艳红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名字，心里生出一股无比美好的感觉，艳红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破茧成蝶的蝴蝶，忽然顿悟到了世间最深沉也是最淳朴的道理和感情，这些东西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伴着艳红慢慢长大，直到长成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 第722章 大功臣 在医院的几天，虽然江明浩可以去食堂打饭菜吃，但在外面，怎么说吃的也不够好，所以，回到家之后，崔兰花就开始张罗做饭。 而且，闺女能够化险为夷，两个孩子也能平安降生，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他们也必须要庆祝一下。 所以，崔兰花整整做了八个菜。 苏美秀要下地吃饭，一屋子的人，不管老少，全都不同意，艳红亲自拿了个小盆，把饭菜装好了端到炕上，苏大山找了个以前在老房子用的小炕桌放到了炕上。 苏美秀起初觉得很不好意思，农村人，真的没那么多讲究，之前她生完江月，不到半个月就下地干活了，即使现在不用干活，但也不至于吃饭都要在炕上，她是生的孩子又不是两条腿有什么问题了。 “就在炕上吃吧，不为别的，就为让娘安心！” 江明浩知道苏美秀的软肋，果不其然，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美秀只能硬着头皮在炕上吃了。 平安和青黛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也懂得他们已经回家的缘故，睡的比在医院的时候安稳的多，从打下午两点多开始一直睡到5点多，竟然一次也没醒过，这在过去的几天是从来没有过的，特别是青黛。 一家人消消停停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正要收拾桌子，院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浩子！叔，婶子！” 是许大炮。 “你小子不是说一个礼拜就能回来嘛，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才回来？” 许大炮手里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东西，孟薇跟在后面，手里也提着不少东西，江明浩把孟薇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这.......” 许大炮看了孟薇一眼，没说。 “明浩，是我妈，我妈又闹了一通，我怕她刀口没愈合，没敢跟她来硬的，这才耽误了几天，没耽误你的事吧？” 提到自己的母亲，孟薇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和疲惫。 “不耽误，快，进屋吧！” “哎，嫂子，你可千万别动弹，你现在可是老苏家的大功臣，是给我浩哥传宗接代的大恩人，你可千万别动弹。” 看到许大炮和孟薇进来，苏美秀立刻就想要从炕上下去。 一个是江明浩的兄弟，一个是兄弟媳妇，苏美秀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在炕上就这么坐着。 “嫂子，你别动，我和大炮都不是外人，本来以为能赶上嫂子生产，没想到.......给耽误了，对不起啊嫂子！” 孟薇知道许大炮和江明浩之间的感情，也知道许大炮是一心想赶在苏美秀生产之前回来的，可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硬生生的晚回来好几天，心里的确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你也说了，咱们都不是外人，可别说这种话，来，小薇，坐这。” 苏美秀对孟薇挺有好感的，她之前听江明浩说过许大炮和侯梅之间的事，知道孟薇和许大炮在一起后，她也是真心的祝福，许大炮这个兄弟没什么心眼，对她这个嫂子还有两个孩子甚至是自己的父母，都是真心的好，她自然也希望许大炮幸福。 “嫂子，她们长的真好看啊！” 孟薇没接触过新生儿，扭头看到躺在小被子里的两个孩子，眼睛闪闪的，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可爱。 “呵呵，你呀，这是没见过他们刚出生时候的样子，皱皱巴巴的，现在这是有点长开了。” 听到孟薇夸孩子好看，苏美秀也没像以往那样忙着谦虚客套，她没有兄弟姐妹，江明浩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许大炮两口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亲兄妹一样的存在，的确没有必要太见外。 “我瞅瞅，我瞅瞅，哎哟喂，我这大侄子大侄女简直是人中龙凤啊，来来来，我给我这俩侄子侄女准备的见面礼。” 许大炮说完，把手伸进衣服里头，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首饰盒。 两套纯金的首饰。 每个盒子里都有一个长命锁，两对金手镯，还有一个纯金的小猴子吊坠。 “大炮，你之前已经给孩子买过这些了，怎么又买啊，你还是留着给你和小薇的孩子吧！” 苏美秀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点不合适，好在许大炮和孟薇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 “嫂子，你这话说的，那我许大炮的侄子侄女能跟一般的孩子比嘛，我这就是没找到更好的，要不就这点东西能表达出我对俩孩子的深刻感情吗？” “是啊嫂子，我们俩来的匆忙，实在是没时间准备更好的礼物，等俩孩子满月，我和大炮再给孩子正儿八经的送一份礼物。” 对于许大炮给俩孩子大撒手的花钱，孟薇没有一点不高兴，江明浩算是她和许大炮的媒人，也是她母亲的救命恩人，现在还将成为她和许大炮未来的老板，所以，给俩孩子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你们俩啊这是年轻，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以后怎么办，你们俩以后还得买房置地，需要花钱的地方过了去了，可不能.......” “婶子，我刚才闻着香味了，这着急忙慌赶过来，还没吃饭呢，我和小薇出去吃一口！” 听到苏美秀的话，许大炮赶紧脚底抹油，拽了孟薇一把，立刻出了屋。 “大炮，你这......” “媳妇，不搭理他，大炮那是不理解长嫂如母这四个字的分量，咱不操他的心，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就行了。” 江明浩忍住笑，伸手捏了捏苏美秀因为月子里好吃好喝而养的白白净净的脸蛋说道。 “哼！俺这也是替他着急啊，这过日子哪哪都需要钱，你说说，这得花多少钱啊，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戴这些多浪费啊，有这钱给小微买两条项链也是好的啊！” “是是是，回头我劝劝他，让他以后别乱花钱，花钱也要给媳妇花，向我学习，行不？” 看到江明浩挤眉弄眼的样，苏美秀翻了个白眼。 “懒得管你们！你赶紧出去招呼招呼，不管咋说，小薇可是头次来咱家，你可不能怠慢了！” “收到，听媳妇的话跟党走，我现在就出去招待他们，媳妇，你好好歇着啊，想睡就睡，啥也不用管。” 看到江明浩走出去的背影，苏美秀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又看了看依旧睡的香甜的两个孩子。 苏美秀珍的由衷的觉得，她如今的生活真的是掉进了蜜罐里，哪怕是场梦，她也愿意一辈子沉浸其中，永远不醒过来。 第723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 “明浩，小薇这次来白沙，就不打算走了，你是咋安排的，先说说呗！” 许大炮的确是一点不见外，即使是剩下的饭菜，也没一点嫌弃，甩开腮帮子吃的喷喷香。 “就跟之前说的一样，让小薇管理所有的财务问题，我打算把现有的几个业务做一下并轨，你先不用出去跑市场，帮着小薇一起，把现有的所有账目整理出来，后续的工作怎么开展，我们再商量着来。” 孟薇也在吃东西，吃的是崔兰花重新给做的手擀面，毕竟从江明浩的角度看，孟薇算是兄弟媳妇，哪有让兄弟媳妇第一次上门就吃残羹冷炙的呢。 比起许大炮的风卷残云，孟薇的吃相就要秀气的多，嘴边连一点汤汁都看不见。 “小薇，浩子这么安排行不？” “当然行，明浩，来之前我就和大炮说好了，我俩完全听从你的安排和指挥，你千万别顾忌我的身份也不用担心我吃不了苦，我就是想趁年轻，好好的磨炼磨炼自己，明天就开始工作吧！” 孟薇怕江明浩有什么顾虑，赶紧表态。 “先休息几天吧，我还没带你在白沙好好转呢，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嘛，咱俩先去海边溜达两天，浩子这边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海就在那，也不能挪地方，我已经打算扎根白沙了，还怕没时间看海啊？” 孟薇看了许大炮一眼，听完这话，许大炮笑的一脸白痴。 江明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撒了一脸的狗粮。 “哟，许老爷子，真没想到咱俩又在这见面了啊，老爷子，我跟你说啊，您这医术简直是登峰造极了啊，我听手术的大夫说了，吃了您开的药，才几天啊，肿瘤就小了一大圈，说您开的那是灵丹妙药一点也不过分啊！” 许仕吃完饭出去遛弯了，刚一回来，就被许大炮一下子就抓住了手。 “许老爷子，您这不会不认识我了吧？许大炮，咱俩之前在京市见过啊！” 许仕看了许大炮一眼，心道，就你这彪呼呼的德行，只要见过谁能忘？ “大炮.......许老先生，谢谢您对我母亲的救命之恩，之前在京市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跟您致谢，谢谢您老先生！” 孟薇拽了许大炮一下，自己掠过许大炮身边，站在许仕的对面，真诚的给许仕鞠了个躬。 “不用说这些，病人好了就行，你们聊着，我带艳红学习去！” 每天晚上，许仕都会教导艳红一个小时。 “浩子，啥意思？许老爷子教导艳红？教啥啊？” 许大炮就是典型的欠登碎嘴子，啥事都想打听都想八卦。 “艳红拜了许老爷子为师，现在是许老爷子的亲传关门弟子。” “卧槽，咱这大侄女行啊，我这当干爹啊回头得表示表示！” 许大炮是真的高兴，他其实挺心疼艳红的，现在这丫头能拜在老神医的门下，对这孩子来说绝对是大造化。 孟薇不认识艳红，但也听许大炮说过艳红的经历，心里对这孩子也很同情，因此也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事。 两人当天晚上没有回生产队，孟薇在学校的女老师宿舍住了一晚，许大炮则是到江明浩家的老房子凑合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帮着把两个孩子喂完奶粉，换了尿戒子，把东西都整理好之后，才带着许大炮和孟薇两人回了县城。 孟薇和许大炮还在处对象，住在一个院子里肯定是不行，所以江明浩就把县大院的钥匙给了孟薇，大院和许大炮的那个院子离的不算远，走路十几分钟。 不过县大院是江明浩用来提取药物的，有些时候江明浩也要在这里过夜，因此这地方只能用作过渡，孟薇的住处还需要再仔细的斟酌。 最根本的原因是江明浩打算成立一家公司，84年以后国家才开放个人注册资本，但在此之前他可以先以合作社的形式建立公司，毕竟他如今手头上的这些项目需要整合，肯定是要有一个载体的。 只是他目前没有想好，这个合作社的办公地点是设置在县里还是市里，或者干脆就设在某个生产队里。 “浩子，你这地方整的挺像回事啊，感觉比我之前在大学实验里看的还正经呢！” 许大炮对这些东西不懂，但光看里头大大小小的各种仪器，就觉得很高大上，不由得啧啧出声。 孟薇虽然对药物提取也并不了解，可她的受教育程度摆在这，多少是能看出些门道的，对于自己之前对江明浩的‘痴心妄想’不禁再次自嘲，这样的人，她怎么能配得上呢？ 她听大炮说了，江明浩现在提取出来的药物，全国独一份，连国家立项实验组百十号人都没研制出来的药品都是江明浩研制出来的，这样的能力，真的，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小薇，环境简陋，你先凑合一下，我这边尽快安排合适的地方。” “小薇，要不你到我那去住吧！我那啥都有，住着.......哎，你瞪我干啥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去我那住，我到这来住，可不是要跟你一起住。” 许大炮碎嘴子的很，孟薇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不过最后，还是听了许大炮的，孟薇去了许大炮的那个院子住，许大炮来这个院子凑合几天。 落实了住的问题，江明浩便带着两人去了团山子生产队。 以前这边的所有事情，都是何淮、龙天明和石大满三个人负责，现在既然有孟薇，有些工作就要剥离出来让孟薇负责。 “何技术员！” “孟薇？” 看到孟薇，何淮很惊讶，他没想到孟薇这朵农业大学的娇艳花朵竟然会出现在这样偏远的地方。 当时他们在一个项目组，可以说孟薇做为唯一的一个女性，是每一个男性心中的白月光，不管是有家的还是没家的，几乎没人没有肖想过孟薇的，包括何淮。 “何技术员，以后我们又要一起共事了，多多关照啊！” 何淮瞪大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孟薇这话的意思。 “孟薇以后会负责蔬菜大棚以及其他所有项目的财务和后勤工作。” “哎呀，那真是......欢迎欢迎！” 何淮说完就伸出手要跟孟薇握手，冷不丁的却被一双手给拦住了。 “谢谢何技术员，我现在是小薇的对象。” 许大炮的话让何淮一愣，难道所有的鲜花最终真的都会插到牛粪上吗？ 没等反应过来，何淮的手就被许大炮给握住了。 第724章 中草药的种植计划 “何技术员，以后啊，我和小薇恐怕要经常麻烦你和龙技术员，你到时候可别嫌我们烦啊！” 许大炮虽然是个舔狗，但是最起码的敏感性是有的，他一看到何淮的眼神，就知道何淮对孟薇有心思，至少曾经有心思，现在孟薇可是他许大炮正儿八经的对象，他必须要宣誓自己的主权，把一切不利因素和有特殊心思的人都扼杀在摇篮里。 “那不会，不会，放心吧！” 何淮的手被许大炮握的生疼，偏偏脸上还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天明，孟薇是农业大学的研究生，已经毕业了，虽然她负责的是财务后勤工作，但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孟薇商量着来。” 龙天明对着孟薇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来。 这反倒让许大炮很高兴，因此对龙天明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江明浩让何淮带着许大炮和孟薇到各个大棚走一走，看一看，他则是和龙天明留在棚里，商量接下来的中草药种植事宜。 上次和刘金生一起到下面的乡镇去铺设防护网的时候，江明浩就对地质和环境做了考察，基本上哪个市县适合种什么他心里都有数了，有了防护网和种植沙棘这件事在前，种植中草药的推行难度大大减少。 “我打算先种植一些生命力较强的一年生草药，让社员们能最快的看到回头钱，也好激发社员们的种植热情，你有什么建议吗？” 江明浩对龙天明是十分信任的，毕竟满棚的中草药不会撒谎，那棵半死不活如今却生机勃勃的刺梨不会说谎。 “我......我之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江知青，什么建议都可以说吗？” 龙天明的性格和何淮不太一样，虽然何淮也不外向，但跟人打交道却没有什么障碍，相处的久了，所谓的内向就不存在了，甚至还很健谈，龙天明则有些像是未来网络上常说的ai人，他对跟人打交道这件事天然的麻木，也没有任何热情，只有面对花花草草的时候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真诚的笑意。 所以，龙天明说话也都直来直去，几乎不会兜圈子或者含蓄表达，也很少会有什么顾忌，现在龙天明却问江明浩可以不可以说，倒是让江明浩精神一凛。 “不管什么建议，都可以提。” “一年生的草药不少，我这边现在已经培育出来的就有包括黄岑、白术、白芷、黄芪、荆芥、半夏、板蓝根等等二十来种，都是常见药，但药材价值不高，即使种植了，收益也不会很大，所以我想采用一种新的种植方式，我暂且给这种种植方式叫田字种植法。 每一块地按照100*100划分出四块，采用十字交叉的方式种植，一种一年生草药间隔一种多年生草药之后再间隔种植一年生草药，按照这样的种植方式，形成田字块，并且一年生的草药也种植不同的品种，眼下春播是赶不上了，所以可以优先种植白芷，在处暑和白露之间的这个时间段种植都可以。 其他的中草药可以等到春播的时候再种植，这种种植方式，既可以让社员们保证一年四季都有收入，同时也能让不同的草药之间相互影响，既能保持土地的肥力也能提高防病防灾的能力。 就是这种种植方式可能有些麻烦，我怕......” 龙天明从来没有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可想而知，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酝酿了有多久。 “这个事情交给你做，你便可以全权做主，只要提前跟我知会一声便可以，需要钱需要人需要什么支持，你尽管开口，如果可以的话，下个礼拜你给我一份计划书，不用太详尽，把基本的内容写上就行，最主要的是预算。” 龙天明的眼睛亮了一下，认真的点点头。 他真是无比庆幸当初江明浩跟冯所长要求把他留了下来，跟去研究所相比，他更喜欢留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亲自触碰土地，触碰神秘的植物，而不是被困在研究所那一小块天地，每日跟各种数据打交道，即使接触植物，也是被圈养起来的象牙塔中的娇贵种苗。 龙天明甚至不想等到下个礼拜，他想立刻就出发，去实践他的理想。 “浩子，这黄瓜和洋柿子也太好吃了，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洋柿子了，上回吃还是你妈在老家种.......” 许大炮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的止住了话头，往嘴里又塞了一口洋柿子。 何淮则是微微蹙眉，他们谁都没听江知青提过以前的事，更不知道江知青还有父母，但是看许大炮这个样子，这件事恐怕有什么内情。 “何技术员，天明，你们先忙着，我再带他们去其他生产队转一转。” 因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在往其他生产队去的路上，许大炮一直在观察江明浩的神色。 别人或许不知道，许大炮却知道的很清楚，江明浩的那个妈简直是个奇葩，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反倒是把继子当成宝贝，家里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紧着继子来，江明浩有时候甚至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大冬天继子穿的像个棉花球，江明浩身上则只有一件穿了好多年甚至露出了棉絮的破大褂。 最可恨的是，原本要下乡的是那个继子，结果江明浩的那个妈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把接替她进厂的名额给了继子，江明浩替那个继子下了乡。 许大炮知道这是江明浩最不愿意提及的东西，可是他....... “你嘴巴咋地了？让洋柿子给堵上了？” 江明浩用眼睛的余光看了许大炮一眼，这个碎嘴子，换在平时，嘴巴嘚吧嘚吧半刻不消停，现在，车都开了二十分钟了，许大炮都没吭声，江明浩就猜到了许大炮的心里在想什么。 “行了，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跨不过去，那就不用活了。” 许大炮抬起头，看到江明浩的神色的确没有太大的变化。 “你真不在乎了？” “有什么好在乎的，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这辈子就当是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如果他的那个妈和继子还跟前世一样找上门来，那么下场可会比前世惨的多啊！ 第725章 一碗水端平 江明浩把孟薇和许大炮介绍给华会计和葛长征认识，毕竟未来他们都是要打交道的。 许大炮自是不必说，和谁都是自来熟，刚说没几句话，华会计就成了他的老偶像，战斗英雄，葛长征成了农村先进代表，扎根基层第一人，总之，那张嘴比抹了蜂蜜还会说，即使华良这种不善言笑的人，也被许大炮哄的面目慈祥了三两分。 因着许大炮的关系，孟薇跟两人也算是认识了，未来开展工作，彼此之间熟悉一点总是好的。 认识了华会计和葛长征，自然也要见见谭树民和乌苏噶。 乌苏噶已经出院了，虽然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但也没有大碍了，乌苏噶在医院住不惯，大夫一说没有大事了，就吵着要出院，谭树民拧不过，葛长征也劝不住，只能给乌苏噶办了出院手续。 “谭技术员，乌技术员，这位是孟薇同志，以后会负责几个生产队包括沙棘相关的财务和后勤问题，这是许大炮，是我兄弟也是我的助手，大家认识一下吧！” 谭树民是个不善言辞的，所以只是跟两人点点头，乌苏噶是典型的藏族汉子，也不会汉族的那些繁文缛节，江明浩介绍完，乌苏噶也只是嗯了两声。 好在许大炮和孟薇都不甚在意。 “乌技术员，你是藏族的？” 许大炮可不管你是啥性格，也不管对方是热脸还是冷屁股，嘴巴一张，话就出口。 “嗯。” “藏族好啊，我最喜欢的民族就是藏族，打小就喜欢，弹马头琴、喝马奶酒、献哈达，哎呀呀，想想就激动啊，有首歌咋唱来的，对对对，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的姑娘卓玛拉，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拉......我唱的还行吧，乌技术员？” 乌苏噶没想到许大炮能这么自来熟，而且明显五音没一个音在调上，唱的还挺投入，这让一向直来直去的乌苏噶有瞬间的怔愣，不知道该说啥。 “得了吧你，就你那五音差三个，六音差一半的主，别难为人家乌技术员了！” 孟薇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许大炮没看见人家乌技术员一脸懵逼啊？ “哈哈，这唱藏族歌曲靠的可不是五音，唱的那就是感情，我这感情投入的多深刻，每一个字都表达出了我对藏族人民的深切热爱之情。” 江明浩看了一眼许大炮，懒得打击他，不过谭树民和乌苏噶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和许大炮搭档，提前磨炼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等三人离开清桃口抵达公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好在马剑还没下班，江明浩又帮着几人互相引荐了一下，又带着许大炮和孟薇去停车场看了一眼。 看到几辆雪白通透高大帅气的冷藏车，许大炮眼珠子都亮了，非要开一圈过过瘾，愣是让孟薇给拦住了。 “人家明浩等下还要回去呢，嫂子还在坐月子，你能不能少折腾一会。” “行行行，我听你的，不折腾了，我这不也想着让你坐这个车感受感受嘛！” 在孟薇面前，许大炮乖的跟只哈巴狗似的，被孟薇批评了，不仅不生气，还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不住的讨好。 哎！ 对于许大炮的舔狗属性，江明浩深知怕是无力更改，好在如今来看，孟薇不会让许大炮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等到江明浩将两人送回县里再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平安和青黛已经被哄睡了，但是江明浩刚一进屋，青黛就立刻睁开眼睛，小嘴一撇一撇的，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哭了起来。 江明浩心疼的不行，把外套脱下去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青黛抱起来。 “小青黛，不哭不哭啊，爸爸回来了，爸爸悠悠啊！” 苏美秀无语。 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么大点个小东西，竟然还会看人下菜碟，明明一整天都吃的好睡的好，偏偏江明浩一回来，就表现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青黛乖，不哭不哭啊，掉金豆豆喽，咱们小青黛的金豆豆可不能随便掉啊，睡吧睡吧，爸爸一直抱着青黛啊！” 江明浩声音很低沉，动作很温柔，低头看着小青黛，眼睛好像能滴出水来。 艳红和江月吃完饭过来，看到江明浩抱着小青黛哄，多少都有点羡慕，他们都是大孩子了，没有像小青黛一样，感受过这样温暖的怀抱。 江明浩虽然抱着青黛，眼睛也没有忽视站在门口的两小只，等到把青黛彻底哄睡之后，就起身去车后备箱里，把从生产队带回来的黄瓜和洋柿子拿了出来。 两个小的看到粉红色的顶着翠绿色花蒂的洋柿子，眼睛立刻就亮了。 江明浩亲自把洋柿子洗干净，递给了两个小的。 家里孩子多，他做为父亲，必须要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让任何一个孩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他之所以如今对小青黛和小平安关注度大，其实是一种补偿心理在作祟，他把当初对江月的忽视转移到了小青黛和小平安身上。 “艳红，小月，弟弟妹妹现在小，需要关注的地方可能更多，所以爸爸放在他们身上的精力也就多一些，但爸爸对你们的爱和对他们的爱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爸爸最亲爱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知道吗？” 把洋柿子给了两个小的之后，江明浩又蹲下来，对着两个小家伙认真的说道。 不要以为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便什么都不说，其实小孩子的心是非常敏感的，他们能够感知的情绪甚至比大人还要更多更深刻，他们也比大人更缺乏安全感，他们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爸爸妈妈，所以，江明浩才会跟两个小孩子如此。 “爸爸，我知道，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但是我们现在长大了，就要帮着爸爸妈妈一起照顾弟弟妹妹，我是姐姐啊，姐姐就要有姐姐的样子。” 江明浩的话让江月产生的那一点点的嫉妒消失不见了，反而拍着小胸脯，表示自己是姐姐，要担负起姐姐的责任，这两天，江月屡屡语出惊人，让江明浩常常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最大，我不仅会照顾平安和青黛，还会照顾小月，叔叔，你放心吧，我们四个会是最好的兄弟姐妹，我会当好大姐姐的。” 江明浩不知道，此时刚刚九岁的艳红并不是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因为未来，她将这句话践行到底，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把自己放在几个弟妹的身后，对几个弟妹的奉献甚至超过了江明浩和苏美秀。 第726章 意动 等到把孩子们都哄睡了安置好之后，江明浩才得着时间和苏美秀独处。 “哎呀，你别靠俺那么近，俺这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都酸了。” 看到江明浩往自己身上贴，苏美秀赶紧阻止，她不想让江明浩闻到自己身上味道。 “酸？没闻到啊，我只闻到了香味，奶香奶香的，真好闻！”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把嘴贴了上去。 “呀！” 苏美秀被刺激的惊叫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两个小孩子在睡觉，慌忙把声音咽了下去，但声音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化作了一声呻吟。 江明浩是真的有些意动了。 也许是哺乳期的缘故，苏美秀的胸前比以前要壮观不少，而且也更加的敏感，尤其此时苏美秀脸颊酡红，像是诱人的苹果，娇艳欲滴。 “老婆，不能让我吃饱，那至少给我点甜头尝尝，行不行？” 江明浩看着苏美秀，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实话，苏美秀对此是真的完全抵抗力，没办法，只能红着脸皮用别的方式满足了一下江明浩。 这一觉，苏美秀睡的很好。 夜里，两个孩子饿了尿了都是江明浩处理，江明浩坚持不让她夜里母乳。 放在以前，苏美秀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女人能够在哺乳期睡整觉的，生江月的时候，江明浩不仅从来没有替她照看过一眼，甚至嫌弃夜里她起夜照顾江月动静太大，影响了他睡觉，为此跟她发过好几次脾气，所以，她整个月子都过的战战兢兢的。 第二天早上，苏美秀睡到了自然醒，她醒过来的时候，江明浩正在给两个小不点洗脸，衣服都已经换的整整齐齐了，青黛穿着粉色的小褂子，平安则是穿着蓝色的。 “醒了？娘已经把鸡汤熬好了，小米油也盛出来晾上了，等下我给你端进来啊！” 江明浩脸上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暖透了苏美秀的心。 “俺等下出去吃.......” “这个月你就别想了，等着我把水换一下，给你投条热毛巾擦脸啊！” 苏美秀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丢人，但不再像之前那么别扭，之前她之所以会别扭，是觉得自己不配享受这样的对待，可是如今她心里的安全感足够，让她越发的相信，江明浩对她的好是真的好，不夹杂任何东西的好，她慢慢的释然和接受了。 “媳妇，我这两天要带着大炮和孟薇去见几个人，还要带着他们把账目统计一下，可能回来的会很晚，孩子就辛苦你了啊！” “说啥呢？这有啥辛苦的，平安和青黛乖的很，吃了就睡，平时娘和许老先生两个人一人抱一个，俺想插手都插不上，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俺不希望你因为两个孩子就把正事给耽误了。” 苏美秀说的是真心话，她知道自己帮不上江明浩，那至少不能成为江明浩的累赘。 “耽误不了，不过不管多晚，我都会回来的，你不用等我，困了就睡，醒了就能看见我了。” 早上的温馨时光过的很快，上午九点一过，江明浩就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他家外面背着手转悠的陈富贵。 “队长，是不是陈雪又来闹了？” 江明浩这段时间的确是太忙了，两个孩子的降生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暂时还没来得及去调查陈雪和白晨的底细，所以看到陈富贵，多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不是不是，俺.......俺想让你有时间跟老二谈谈，看看他到底是咋想的，老二都半个月没回家了。” 陈富贵老脸上都是愁容，本来之前的日子过的很滋润，陈富贵觉得自己晚年简直幸福的冒烟了，可谁知道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个事那个事的，让陈富贵好容易养的光润的脸颊再次干瘪下来，皱纹比以前更深了。 “队长，这个事我是站二哥的，国家早就三令五申的强调，婚姻自由，现在二哥和周老师，男未婚女未嫁，想要处对象也好结婚也好，我们都没理由阻止。” 江明浩干脆的拒绝。 陈富贵眉头皱的更紧了。 “明浩啊，俺知道不应该拦着他们俩搞对象，可是你婶子她.......她要强了一辈子，只要想到周老师之前的那些事，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俺也是没招了啊！” 陈富贵用手摸了几下自己的耳朵稍。 陈富贵也不想为了自己家这点破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来麻烦江明浩，可是戚芳在家里病了好几天了，这两天病的更严重了，他知道戚芳这个病其实就是因为上火上的，而这股火咋来的，他也知道。 如果老二这个事要是不解决，他真怕戚芳挺不住，才五十岁出头，他真是不想剩下的日子自己打光棍。 “队长，我回头会跟二哥聊聊，但我不是劝二哥放手，我会让二哥换个方式争取，而不是跟你们对抗。” “中中中，明浩啊，俺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啊，俺也不指着老二咋地，只要他能回来看看你婶子，俺就知足了。” 江明浩点点头，既然接了陈富贵的嘱托，江明浩接上许大炮和孟薇之后直接去了粮食所。 “陈主任，这是许大炮，你应该见过，这是孟薇，以后农产品这边的账目和后勤的工作将都会由她来负责，你们先简单的认识认识吧！” 陈军正在拾掇昨天社员们兑换的粮食，因为比较杂，所以拾掇起来很麻烦，江明浩他们来之前，他就带着人收拾了两个来小时，所以见到许大炮和孟薇，他连忙站起来要握手，但是把手伸出去的一瞬间，又赶紧缩回来，使劲的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才又伸出来。 “我是陈军，见到你们真高兴！” 陈军跟许大炮握了手，但是轮到孟薇，陈军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就好像触电了似的飞快的收回了手，这一幕让孟薇觉得有点好笑，她又不是洪水猛兽，眼前这个陈主任表现的可真是让人意外。 许大炮却很高兴，但凡是对孟薇表现的不感兴趣的人，许大炮都能在心里给对方打个高分。 江明浩让陈军给许大炮和孟薇讲了一下这段时间粮食所兑换大棚蔬菜的情况，让两人有个最起码的了解。 说起正事，陈军就不那么拘谨了，转身回到屋，把自己每天的记录拿了出来，对照着记录仔仔细细的把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是记录仔细，不是白说的，陈军是把每一笔账都记下了，而且连中间发生的一些小的特殊的插曲都在旁边标记清楚了。 第727章 只有三天时间 “我主要是想着咱们这个事刚开始做，能做细点就做细点，以后也能给咱们提供个参考。” 江明浩把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心里对陈军的评价更高了，这记录看似流水账，但一个人若没有十足的细心和耐心，是不可能记录的这么有条理的。 孟薇看后也不断的点头，有陈军的这个笔录在，之后归拢账目就要简单的多，跟三个生产队相比，陈军这里是难度最小的了。 趁着许大炮和孟薇两人对着记录本讨论的当口，江明浩把陈军拉到了一边。 “二哥，和家里还冷着呢？” 陈军闻言先是一愣，最后脸上快速的划过一抹无奈还有复杂。 “我爹去找你了？” 江明浩没否认。 “明浩，这个事你就别管了，我爹我娘那边你也不用操心，下次他们要是再找你，你就直接拒绝。” “二哥，话不是这样说的，陈队长对我有恩，你家我婶子对我也有恩，两位老人有事求到我头上，我没有拒绝的立场，不过我并没有答应队长什么，我也不是要劝你放弃自己的原则迁就队长和婶子。” 陈军蹙眉，看着江明浩，不知道江明浩是什么意思。 不是劝他妥协，那还能跟他说什么。 “我是赞同你和周老师的事的，但赞同你们的感情，却不赞同你追求这份感情的方式，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周老师而跟家里闹翻，将周老师置于何地？即便以后，队长和婶子因为你的态度而不得不妥协，但在内心深处，会不会将你现在的种种所为都算在周老师的头上？周老师什么都没做，却因为你而背上了黑锅，你觉得对周老师公平吗？” 江明浩娓娓道来的语气让陈军生不出逆反的情绪，江明浩一边说也一边观察着陈军的神态，他当然也能看出来，他的这句话陈军听进去了。 “二哥，都说事在人为，我是认可这句话的，但我更认可不被祝福的婚姻是很难幸福这句话，婶子之所以反对，归根结底还是被传统观念束缚住挣脱不开，这不是她的错，婶子本身是个性格豁达的人，更是把一颗慈母心都系在了二哥身上，所以，我希望二哥换种方式争取你和周老师的感情。” 陈军半晌没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明浩，我也不愿意跟家里闹成这样，但我娘那个人，虽然以前当过妇女主任，但是脑子里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周老师之前嫁过人，可一是她并不情愿，二是她在婆家一直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现在离婚了，那对她而言是解脱而不是过错，我娘非要抓着这点不放，凭啥啊？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娘也是女人，怎么就非要为难周老师呢？”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是啊，这话问的好，但其实，正因为女人更了解女人，所以才更容易树立敌意。 陈军是戚芳的儿子，在戚芳眼里，这个儿子虽然因伤导致腿有残疾，但那也是好样的，不说找个如花似玉的仙女，找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却是一点不难的。 “二哥，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的方式欠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婶子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你好好想想吧！” “我娘病了？” 听到戚芳病了，陈军眼中闪过慌乱。 “是啊，二哥，追求感情的路有千万条，但是孝顺父母的路却就这一条，走差了也许就没机会回头了！” 江明浩拍拍陈军的肩膀。 该说的都说了，就看陈军自己怎么取舍吧！ 等到江明浩带着许大炮和孟薇离开后，陈军就坐到了电话机的旁边，一只手反复的触碰电话机，但是每一次触碰到之后又飞快的缩回来，脸上写满了挣扎、纠结和犹豫。 他的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对抗，一个声音让他为了爱情坚持下去不要妥协，另一个声音让他拨通电话结束和爹娘之间的对抗。 与此同时，江明浩的话也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响起。 不被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他的对抗会让周文娣背上沉重的负担...... 最终，陈军还是拨通了电话，只是接连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 陈军的心乱的不行，他爹对这台电话机的重视程度他是知道的，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和拉屎撒尿，其余的时间都是守着电话机的，但是他前前后后间隔了一个多小时，电话都没有人接，肯定不正常。 想到江明浩说的，娘已经病了很长时间，陈军再也按捺不住，简单交代了两句，就骑着洋车子疯狂的往家赶。 另一边，江明浩又带着许大炮和孟薇见了戴春正，只有是白海刚。 因为交叉的业务太多，孟薇的脑袋难免有些乱。 下午，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一遍之后，三人回到了许大炮的小院。 “小薇，走了这么一大圈，基本的业务你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说说吧，有什么感想，还需要我再提供什么支持？” 虽然孟薇是许大炮的对象，是江明浩的弟妹，但不管江明浩也好，还是孟薇，都能做到公是公私是私，讨论起公事的时候都把个人感情收了起来。 “明浩，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混乱，一是我之前的确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乍一接触的确有些困难，甚至是一脑门子浆糊，二是你这边的业务内容太多，我需要一点一点的捋顺，我暂时最需要的就是消化吸收这些东西的时间。” 孟薇是个很骄傲的人，但她的骄傲却不是自大自负，而是强大的自信，毕竟王东带的历届研究生，女学生屈指可数，这一届只有她自己，在一众男学生里，她的各方面成绩也是拔尖的，所以她有骄傲的资本。 但现在，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全然陌生的工作内容，孟薇虽然不至于妄自菲薄，但之前的骄傲肯定是不存在的了，而且她也快速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她不能辜负江明浩的信任。 “三天，最多只能有三天的时间。” 江明浩并非是要给孟薇设置什么难度更不是给孟薇下马威，只是龙天明这边的中草药种植也马上就要搞起来了，冷藏车也都动了起来，所有的业务交叉的越来越复杂，时间拖的越久，账目就会越混乱，所以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浩子，你这也太狠了吧，要我说，这帐乱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在这......” “行，最多三天，我争取两天内把这些都捋顺。” 许大炮的话被孟薇打断。 孟薇看着江明浩，眼神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第728章 深沉的母爱 “娘！” 陈军蹬着洋车子回到家，一路上明明心急如焚，但是到了家门口，却忽然踌躇了，明明是自己的家，半个月没回而已，陈军却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但是不等他踌躇多长时间，就听到了屋里传出了陈富贵的声音，声音急切的喊着自己老娘的名字，陈军哪还能有时间想别的，几乎像箭一样冲进了屋，大喊了一声娘。 “老二啊，快，快搭把手，你娘好像噎着了！” 陈军微微一愣，但也不敢耽误，赶紧上炕，单腿跪在炕上将母亲搂住，另一只手用力的拍打戚芳的后背。 “咳咳咳......” 拍了足足两分多钟，戚芳终于咳嗽出声，陈富贵和陈军的一颗心这才算是落了地。 戚芳喘过气的第一时间，就一巴掌拍在了陈军的后背上，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个小兔崽子，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咋着呢，就跟娘闹掰了，你真是让娘寒心啊！” 戚芳的话让陈军十分的愧疚。 江明浩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来。 “娘......” “小兔崽子，娘说啥了？娘也没说就一定横拦着不让你跟周老师处对象，娘就是担心你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说三道四，这天底下哪个当娘的愿意跟自己孩子对着干啊？哪个当娘的不想跟子女亲亲热热的啊？你啊，真是一点也不理解当娘的心啊！” 戚芳是真的很伤心，二儿子一向听话，虽然脾气倔强，可是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忤逆过她，所以这一次，戚芳才会如此的接受不了。 “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陈军此时十分的后悔，可以说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怎么就那么混账，娘这一辈子要强，几乎就没有当着他和大哥的面掉过眼泪，可是这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娘就瘦了一圈，脸色蜡黄，一点光泽也没有了。 “你个小兔崽子，小兔崽子.......” 戚芳用力的捶打着陈军的后背，哭的肝肠寸断。 这是一个母亲经历了失望甚至绝望之后的发泄，是一个母亲无可奈何的表现。 陈军一声不吭，任由母亲捶打自己的后背，甚至他希望母亲的力气能够再大些，这样才能让他心里的愧疚减少一点。 陈富贵站在一边，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还得是小江啊，如果小江不出面，这娘俩之间的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冰释前嫌。 “老二，你真想和周老师结婚？” 哭够了，发泄完了，戚芳收起情绪，认真的问陈军。 陈军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他怕说实话的话还会再刺激母亲，母亲现在的状态真的太差了。 “行了，娘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了，既然你真那么喜欢周老师，娘也不反对了，但有一点，你必须得答应娘。” 听到母亲的话，陈军半晌反应不过来。 答.......答应了？ 娘刚才哭成那个样子，现在竟然答应他和周文娣在一起了？ 这....... “你是男人，而且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外人说什么，你都得承受，不能把这些东西都怪都怪到人家小周身上去，小周那孩子命本来就很苦了，你既然选择跟小周处对象，就要对人家好，你要是敢辜负人家，俺和你爹把你腿打折，听着没？” 幸福来的有些突然，陈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小子，高兴傻了？还是你后悔了，不准备跟人家小周处对象了？” 看到自己儿子傻不拉几的样子，陈富贵揶揄了一句。 “不后悔，不后悔，这辈子我都不会后悔的！娘，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陈军的眼睛忽然热了，之前在阵地上，他被炮弹轰炸没有哭过，得知自己双腿落了残疾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走路的时候没有哭过，离开了自己热爱的部队脱下最爱的军装他也没有哭过，但是这一刻，面对父母对自己深沉的爱，陈军落泪了。 他由衷的感谢爹娘，他们明明是这黑山白水的乡野中最普通的父母，可是他们此时所给予他的爱，却能感动天地。 这世上从不缺愿意为了子女舍出性命的父母，但愿意尊重成全子女的父母却并不多。 陈军很庆幸，他的父母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父母中的一对。 在家里简单的吃了一口饭，陈军去了学校。 周文娣见到陈军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 “陈主任，你找我有事？” 周文娣与陈军保持着不近的一段距离，陈军往前一点，周文娣就退后一点。 “周老师，我知道我娘之前来找过你，对不起啊！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好，给你造成困扰了，对不起！” 周文娣没想到陈军上来就跟自己接连说了两声对不起。 其实，这件事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像她这样被婆家闹到生产队，离婚闹的人尽皆知的女人，不管是谁对她说什么，做出什么指责，她都能接受，这个世道本来如此，更何况那天戚芳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她却能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自己的儿子，有着大好的前途，却非要跟一个声名狼藉的离婚妇女结婚，她心里也是不甘愿的。 “陈主任，你不用说对不起，婶子没说什么。” “不，周老师，不管我娘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她因为我的关系来找你，本身就不对，而且我......” 陈军突然有些结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他之前的确跟周文娣说过，想跟她处对象，但周文娣当时是拒绝了的，他以为周文娣是担心自己说服不了父母，所以才没有继续再跟周文娣表达，而是转而先跟自己的父母搞起了对抗。 现在再跟周文娣面对面，他才突然意识到，人家周文娣压根还没答应跟他处对象呢！ “周老师，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今天我也跟我爹娘说清楚了这些事，他们不反对了，甚至于他们让我做出保证，一定要对你好，不能辜负你，否则就打断我的腿。” 陈军决定开诚布公。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男未婚女未嫁，他直接说出来，也免得还要猜来猜去的浪费时间和精力。 第729章 烈女怕缠郎 良久之后。 “陈主任，很谢谢你能不嫌弃我，也能开诚布公的跟我说这些话，但是我们不合适，以后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 周文娣的拒绝干脆而又坚定。 “周老师，是我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吗？是我的腿？” “不不不，陈主任，我是离过婚的女人，这个事哪怕你现在不在意，她也是会跟随我一辈子的阴影，我不想有朝一日，你心里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一点点的失落不满或者其他，所以，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我好好的在生产队当老师，你好好的在粮食所上班，以你的条件，一定会找到配得上你的姑娘！” “我就喜欢你！” 陈军到底是当兵的，虽然他暗恋苏美秀多年都没有勇气开口，可也许他的没勇气只是因为那些年他并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甚至不确定对苏美秀的感情是男女之情还是单纯的好感，但现在，他能百分百的确定，他的确是喜欢周文娣，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陈主任，你小点声！” 周文娣吓了一跳，赶紧四下看了一眼，与此同时，一张脸完全羞的红成一片。 这个陈军看着内敛稳重，怎么说话这么没轻没重，嗓门还这么大。 “周老师，总之我就一句话，我喜欢你，想跟你处对象，你要是答应呢，咱们现在就开始处，什么时候你觉得我符合你的要求了，咱们就结婚，你要是不答应呢，那我就每天来找你一趟，什么时候你答应了，什么时候算完。” “你.......” 周文娣没想到陈军竟然会耍无赖。 说实话，周文娣对陈军不是没有好感，如果没有之前的经历，她会很乐意跟陈军在一起的，她一点也不在意陈军口中所谓的腿不好，可是她真的怕。 男人是善变的，现在陈军说不嫌弃她，可是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能保证陈军一辈子都能像现在这样呢？ 到那个时候她要如何自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莫不如压根就不开始，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你走吧，我不打算跟谁处对象，更不打算再结婚！” 周文娣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扔下一句话，就立刻转身离开了，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陈军，对不起，我配不上你！ 如果我们在十九岁之前相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和你一起共度未来的人生岁月。 可人生没有如果，所以，我们注定无缘。 夜风轻拂。 周文娣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宿舍楼，脸上竟然不知何时流了眼泪，被风吹的冰凉，就像她此刻的心。 陈军没有追，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知道周文娣的顾虑和担心，他能够理解，但他不会放弃。 刚入伍的时候，他连炮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学历也不高，班长讲的方言他也听不清楚，但这并不耽误他的努力，他相信，没有白白付出的心血白白洒落的汗水，别人用一个月学会的东西，他用三个月，听不懂班长的方言他就想方设法的围着班长转，直到能够熟练的用班长家乡的方言自由沟通。 他从垫底的炮兵手一步步向前，成为优秀炮兵，当班副当班长当副排长.......如果不是意外退伍，他很快就能升正排。 在部队他能死死咬着牙关不放弃，那对自己的爱情，他又怎么会没有勇气和耐力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够敲开周文娣的心门。 陈军说到做到，从这一天开始，陈军便不再在粮食所住了，每天不管多晚，都会骑着洋车子回生产队，晚上回来的太晚不方便见周文娣，那就起早来学校，总之，不见到人绝对不罢休。 另一边，孟薇和许大炮在跟着江明浩接连折腾了两天之后，开始静下心来整理思路。 许大炮拍着脑门子让孟薇放心的把这事交给他，这点事对他来说手拿把掐，但孟薇却信不着许大炮，不可否认许大炮在为人处世上的确很有一手，这一点她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可是论整理数据和资料，许大炮的能耐可就不够看了。 许大炮不服，于是俩人干脆打赌，各干各的，最后看看谁整理的简单明了。 这边两人忙着整理项目思路和相关的账目，另一边，江明浩又一头扎进了县大院的实验室。 新一批的卷柏送了过来，邓建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说急着需要卷柏纯液。 说实话，有个厉害的推销员的确是事半功倍，但对于目前并不是火急火燎赚钱，还想抽时间在家陪娃的江明浩而言，邓建这厉害的能力让他有点无奈。 但无奈归无奈，他总不能让邓建那边跟客户毁约，只能努力的压缩时间，哪怕晚上忙到九点十点钟，也会开车回家。 好在如今江明浩对提取卷柏纯液的手法可以说非常熟练，所以操作的时间大大缩短，以往要三四天才能完成的提纯，如今两天就能完成。 这一次，江明浩一鼓作气提纯出了500毫升。 和以前费劲巴力才能提取出的二三十毫升相比，现在这个数量已经算得上天文数字了。 而且不仅数量提升了，纯度也有提升，江明浩敢说，现在他提纯出来的卷柏纯液，在整个世界都是排在第一的。 提纯好的卷柏纯液，江明浩第一时间给邓建打了电话，邓建接到电话，兴奋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当天实在没有返回白沙的火车，邓建肯定直接就杀回来了。 江明浩之前承诺给邓建的待遇，已经都兑现了。 利益是最好的激励政策，看到了钱，邓建就像是被上紧了发条的钟摆，恨不得一天能转48小时。 孟薇和许大炮这边，也在江明浩结束提取卷柏纯液的当天有了结果。 “明浩，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不足的地方不少，你先看看，给我提提意见，不足的地方我立刻修改完善。” 江明浩看着孟薇递过来的厚厚的一本账目，再看看孟薇黑的好像熊猫似的眼睛，以及站在孟薇旁边，脸色浮肿，哈欠一个接一个，好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许大炮，嘴角抽了一下。 笔记本上，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清爽干净。 一行行一列列，简单明了。 但江明浩只翻了两页，就合上了本子。 第730章 账目样板 “明浩，是哪有问题吗？” 看到江明浩合上本子，孟薇有些紧张。 虽然她之前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足是很正常的，但孟薇是个很要强的女人，而且这两天她几乎连眼睛都没闭上过，将几个生产队和其他的账目全都重新整理了，每一笔账目至少整理了三遍以上。 但江明浩只看了两页就合上了本子，孟薇的心里生出了一股轻微的挫败感。 许大炮赶紧抓住孟薇的手。 “浩子，这账是我和小薇俩没黑没白赶出来的，有啥地方做的还不足的，你可悠着点说哈！” 许大炮自己没脸没皮，江明浩说啥也不会往心里去，但他可接受不了孟薇挨说，那比拿刀子扎他的肉还疼呢！ “你着啥急啊？” 江明浩白了许大炮一眼，许大炮这小子真是够够的了，都说重色轻友重色轻友，许大炮这小子哪是轻友，这是有了对象直接友尽的节奏。 孟薇也白了许大炮一眼，许大炮护着自己她当然高兴，但她选择来江明浩这边，并不是为了走后门求舒服日子的，她的确是想干出点成绩来，所以，不管江明浩说什么，她都是能接受的。 拎得清对事不对人这点觉悟孟薇还是有的。 “这账做的很清楚，也很详细。” 听到这句话，许大炮立刻咧开了嘴。 “我就说吧，小薇干啥像啥，能耐大着呢，这点事在她这手拿把掐。” “但是，这样的账目漏洞也很大，我要的账不是流水账，而是能够体现收支平衡、毛利纯利以及项目整体运行状态的账目。” 江明浩不管许大炮疯狂的跟他挤眉弄眼，他不是干慈善的，如果许大炮和孟薇俩人单纯的需要钱，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他们，可既然大家是要一起做事情的，那就要有做事情的态度，公私不分的话，对谁都不好。 “是，我自己对账目其实也不是很满意，我买了基本会计方面的书籍，但是还没来得及仔细的学习，明浩，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我保证做出一份让你满意的账目。” 孟薇态度很谦虚，一点也没有之前在农业大学时候那股子傲娇和微微的刁蛮了。 “这是我做的一份样板，你看一下。” 这么大的摊子，江明浩手里怎么可能没有账，只是因为他时间有限，账目的整理也只是集中在一个大的项目上，日常的一些流水账目是没办法一一细化的。 但江明浩想给孟薇看的是他做账的方式，所以细化不细化并不重要。 江明浩并没有接触过专业的财务训练，不过对于一个早期凡事都愿意亲力亲为的老板来说，掌握一套专业的财务手段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孟薇接过笔记本，说实话，在看到账目的第一眼她就被震住了。 她不知道江明浩到底是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为什么不管做什么，江明浩永远都是这样的优秀，优秀到令人望尘莫及。 “如果按照这个模式再重新整理一遍的话，还需要多长时间？” “两天，明浩，两天后，我一定会拿出一份让你满意的账目。” 孟薇紧紧的抓着江明浩给她的笔记本，坚定的说道。 “好，那就两日后我们再碰头。”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许大炮赶紧把笔记本从孟薇的手里拿过去，但说实话，他不大能看的明白。 许大炮小学都没念完，能把基本的算数弄明白都是他后天努力的成果，他之前和孟薇打赌做账，做出来的账自然是一团乱，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更不要说江明浩这种完全领先于这个年代的记账方式了。 “大炮，明浩真的是太厉害了，咱们一定要紧紧的跟着明浩的脚步往前走。” 孟薇挎着许大炮的胳膊，脸上带了几分激动和崇拜。 “那是啊，浩子的能耐可大了去了，你这才看到多少啊，对对对，你看到的就是冰山一角，一个小犄角而已，大能耐还没露出来呢！” 当着江明浩的面，许大炮是一个劲的维护孟薇，生怕孟薇受什么委屈，但是转过头在孟薇面前，许大炮又开始给自己的兄弟拉风头吹大牛。 “是是是，你兄弟厉害，那咱们俩也不能太差劲啊，要不回头别人问起来，都给明浩丢人，赶紧干活吧！” 对于许大炮的话，孟薇深以为然，但这并没有让她觉得自卑，反而生出了一股斗志，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那就应该奋力追赶，跟强者在一起，若不能追随强者的脚步，那就注定要被碾压，抛弃。 经过过去两天的忙碌，许大炮也认清楚了事实，在做账上面他是没有能力帮着孟薇分担的，所以，他就努力做好后勤，刷锅烧水，泡茶做饭，保证孟薇渴了随时能够喝到温度合适的茶水，饿了随时都能吃上热乎饭菜。 江明浩则是再一次找到了白海刚。 之前他就跟白海刚商量过了蔬菜深加工的项目，当时白海刚顾虑重重，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这件事不会拖太久，所以，江明浩需要白海刚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眼下，江明浩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手里的资金已经完全能够支持他单独做这件事，他来找白海刚，不再是为了拉拢资金，而是给白海刚最后一次和他赚钱的机会，算是投桃报李，对白海刚之前对自己的信任的一种回报。 白海刚这段时间过的并不轻松，身体的状况一直没见好，即便已经进了夏天，他依旧觉得身上冷，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好些，到了晚上，即使裹着棉被还是会觉得浑身冒着寒意，本来没几根白头发，如今却有半个脑袋都白了。 江明浩说的事他也考虑了，但自己的身体情况忽然变成这个样子，让白海刚生出了退意。 “小江啊，这个事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想带着我一起挣钱，但我这段时间身体情况差的不行，所以后面的我就不参与了。” 白海刚做出这个决定其实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当初他义无反顾的从深市搬来了白石县，也是真心的想跟着江明浩大干一场的，但于春晓的离开让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加上严重的水土不服，让他的野心大打折扣。 江明浩看着半年时间苍老的不像样子的白海刚，沉默了片刻。 第731章 光明正大的得到这块地 半个小时后，白海刚出现在了江明浩的家里。 “你小子这是真把我当免费看病的了啊？” 听到江明浩说让自己给白海刚诊脉，许仕没好气的白了江明浩一眼，不过嘴上这样说，动作却不含糊。 “小毛病，痰淤气滞，外燥内湿，吃几服药就好了！” 二十几秒钟之后，许仕收回手，淡淡的说道。 白海刚则是完全不信。 怎么会是小毛病，他这段时间辗转各个医院，中药西药吃的不计其数，结果都没有大的改善，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靠着水边的那点水汽活着，结果现在竟然被人诊断只是小毛病。 “那老先生就给开个方子吧！” 江明浩当然是知道许仕的能耐的，特别是亲眼看到许仕用几根银针就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化险为夷，江明浩就更加的相信许仕的医术了。 许仕唰唰几笔，一副方子，七八种药，而且都不是什么稀罕的药材，到外面去买，一副药不超过一块五毛钱。 “下回不许再给我往家里领人看病了啊，老爷子我好容易过几天舒心日子，净给我找事。” 许仕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一点厌烦的神色也没有，反而还偷偷的瞄了白海刚一眼。 心道小江这臭小子，结识的人脉还真是广，没毛的小子他交，黄瓜大闺女他交，四五十岁的干部他交，这么个病恹恹的半个老头子他也交。 “小江，刚才那位是......” 当着许仕的面，白海刚什么都没说，等到许仕走了，白海刚才压低声音问道。 “许仕，中医圣手。” 白海刚微微蹙眉，他没听过许仕的名字，对于中医圣手这四个字也基本没概念，但看着江明浩递给他的药方，还是接了过来，不管怎么说，这是江明浩的一番心意，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既然白总不打算再做进一步的投资，那等到这边的账目建好，几个生产队分红的那天，我让孟薇把白总这边的收益也统计一下。” 江明浩和白海刚之前已经约定过，白海刚这边的利润分配跟着生产队社员一起走。 按照以往的惯例，但凡是分红，一般都是集中在年底，这样方便统计也方便管理，最主要的是，这笔钱放在集体手里还能有大用。 但江明浩并不打算如此，他希望社员们尽快见到利益。 他需要用利益来刺激社员们的积极性，毕竟他站的立场和政府是不一样的。 江明浩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是极大的保证了自己的利益，但白海刚却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堵得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错过了。 “那就辛苦孟总监了。” 江明浩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孟薇的职务都是孟总监，尽管对于总监这个职务大家都一知半解，但并不耽误大家用总监两个字来称呼孟薇。 将白海刚送回家，江明浩又去找了戴春正。 蔬菜的深加工项目要做，药材的深加工项目当然也不能落下，温室大棚和药材种植只是开端，真正想要将两个项目做大做强，靠的便是这些深加工的项目。 和白海刚不一样，戴春正是一直扒着眼睛等着江明浩的消息。 他之前也有顾虑，毕竟投的多却没看到回头钱，心里犹豫是很正常的，但是自从他知道江明浩鼓捣出了吡喹酮和乙胺丁醇之后，戴春正的顾虑就没有了，甚至担心江明浩太忙，迟迟不启动这个项目。 所以，当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个事，戴春正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应了，而且还给江明浩带了一个惊喜，他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场地，就在县大院不远。 江明浩跟着戴春正去看了，说实话，看到这个地方的第一眼，江明浩就非常满意。 这是一处十分平坦和空旷的地方，并且非常方正，距离他的那个实验室不到两里地，四处风景也好，这样的地方做工厂是再合适不过的。 “小江，咋样？你只要点头，两三天我就能把手续办下来。” 戴春正对此是有信心的，这个地方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九十多亩地，本来是上头留着要建化肥厂的，我找人打听了一下，牵头干这个项目的干部被双规了，没人接手，这块地暂时还没重新安置，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咱就钻个空子抢先定下来，免得回头被别人抢先了。” “费用怎么算的？” “这地是公家用地，如果是个人使用，公家不可能放手，我这边找人做个局，倒个手，这地.......咱们出点辛苦钱就行，一万两万的足够用了。” 戴春正没把话说的太直白，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说实话，这事绝对算是违法乱纪，江明浩沉默了几秒钟，没有答复。 在钢丝上骑车，总归是危险的，江明浩记得很清楚，82年年底，国家正式批准私营营业的前两年，曾经对所有违法违规的政府资产进行过一次‘拨乱反正’，将那些之前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土地、房基地等等，全部收归国有，重新分配，不仅没有任何的经济补偿，很多情节严重的，还被抓了劳改。 江明浩不想给自己留这种污点，因为他原本能光明正大得到的东西，真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戴处，你找个时间，我跟你说的这个人见个面。” 戴春正没想到江明浩要跟对方见面，表情微微有些为难。 “不方便？” “小江，你是有啥顾虑吗？你也知道，这个事毕竟......如果不是我有些暗处的关系在，人家不可能答应帮忙，我怕我提出带你见人家，人家会以为咱们这边是要做什么事，回头这事成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块地我想光明正大的拿下来。” 戴春正听罢，眼皮子激灵一下跳的他心脏跟着一哆嗦。 小江这是说的啥大话啊？ 这土地是国有的，小江再牛逼，那也是个知青，代表的也是个人，这么大一片国有用地，怎么可能说拿就拿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拿下来，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戴处如果方便的话就帮我约一下对方见面，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戴处把这块地的基本情况再跟我详细说一说，我自然有别的办法。” 江明浩如今对这块地势在必得。 第732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我联系一下吧，但是对方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江明浩点点头。 他其实知道戴春正心里在想什么，戴春正并不愿意把这层关系介绍给他，戴春正的这种想法他能理解，也不反感，但前提是不影响他要做的事。 江明浩又在这块地转了几圈，越看越满意。 “小江，乙胺丁醇你打算怎么搞？” 戴春正知道江明浩已经把吡喹酮交给了海市的一家制药厂生产，他眼下肯定是觊觎不来，所以，他盯乙胺丁醇就盯的更紧了。 “目前还没想好。” 江明浩是真的没想好，说实话，他并不想垄断这种药的生产，他的目标是生产中草药，乙胺丁醇和吡喹酮不过是紧急情况下被动产生的产物。 戴春正却并不相信江明浩真的没想好。 自从他认识江明浩以来，江明浩可以说是高瞻远瞩算无遗策的，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决定好，他心里不得不猜测，江明浩是另有打算，当然，他最担心的是江明浩把他踢出来。 乙胺丁醇啊，他已经发动人脉到处打听了，这东西只要一上市，绝对火爆，利润自然也会非常可观。 “小江啊，我对你可是绝对的信任，你有什么打算我一定支持。” “戴处不用担心，医药生产这方面，只要戴处自己不放弃，我是不会把戴处排除在外的。” 得到了江明浩的承诺，戴春正这才松了一口气。 “戴处，你人脉广，不如你去找一个资质好的制药厂，我提供乙胺丁醇，他们生产成品药，乙胺丁醇我只供给戴处，每毫克25块钱，至于戴处提供给药厂多少钱，我不过问也不干涉。” 戴春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天上掉馅饼掉的这么突然吗？ “不过药厂那边出现的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出面解决也不会介入，还有，现款现货，这是我的规矩，不管和谁合作都是如此。” “小江，你说的是真的？” 戴春正完全没考虑江明浩后面说的这些条件，他现在还没完全消化掉天上掉的这个大馅饼。 “当然是真的，我手里现在就有已经提取完的乙胺丁醇。” “行，小江啊，你说啥就是啥！我.......我这有点激动了啊！” 戴春正脑子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些顾虑和算计，满脑子都是钱，本来之前还担心江明浩会把他踢出去呢，结果不仅没把他踢出去，反而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江明浩离开后，戴春正立刻抓起了电话。 他必须要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敲定，他认识的药厂不少，但是这么金贵的特效药他必须要谨慎再谨慎，不能随随便便的给出去，这根本不是药，而是钞票！ 江明浩也没闲着，他开车去找了吴清山。 “用地？” 江明浩大概能够猜得出来戴春正所谓的不见光的关系是什么，所以，不管戴春正是不是能说动那个人跟自己见面，江明浩都没真的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他需要提前做好铺垫。 “是啊，现在整个白沙市已经种植了差不多上千亩的沙棘，要真正的实现沙棘换钱，就必须要对沙棘进行深加工，还有龙技术员马上就会到基层去指导社员们人工种植中草药，中草药也需要深加工，所以建厂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我想问问吴局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顺利的把那块地审批下来？” 不管是沙棘深加工还是中草药深加工，都是农改的一部分，吴清山做为白沙市农业局长，这个事他没理由拒绝帮忙。 但吴清山心里是不太情愿的。 到目前为止，江明浩的动静闹的不小，但做为农业局长，他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好处，之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是申请用地，这个动作太大了。 现在国家对土地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严禁个人占用土地，别说是九十亩，就是一两分地都不行，一旦被举报，轻则收回土地重则要劳改甚至游街。 吴清山自然不愿意掺和进来，但他又不能明着拒绝。 “小江啊，用地这个不是小事，上头对土地管控的特别严格，要是三亩五亩的我可以想办法找人争取一下，但九十亩太多了啊，而且还是在县城，这.......” “吴局的意思是这个事情办不了，是吗？” “没说办不了，但是难度太大，这样吧小江，你别太着急，我这两天找人打听打听，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政策，还有你说的那块地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这是为老百姓办事，我没有不支持的道理，你等我消息吧！” 吴清山每一次跟江明浩沟通，都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极度的不舒服，但又奈何不了江明浩，就像现在，他本来是想委婉的拒绝，可是江明浩一个反问句，他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又应了下来。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吴清山心里清楚，江明浩上头通着陈厅长，江明浩先来跟他商量而没有直接去找陈厅长，他还得感恩戴德，毕竟如果江明浩直接去找陈厅长解决，那就变相说明，他这个农业局长不称职，没能力。 可是答应归答应，吴清山却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他犹豫了几次，最后还是给土地局的局长张昌齐打了个电话。 不出所料，张昌齐开口就堵死了吴清山的话，个人用地不符合规定，无论如何也不行。 吴清山压低声音贴着话筒跟张昌齐说了几句软话，又把江明浩的身份背景以及土地的用途跟张昌齐说了一遍。 “老吴啊，你就别给我出难题了，上头啥政策你不是不知道，你那农业局难混，我这土地局日子也不好过啊，咱们就别互相为难了，既然那小子是厅里安排的人，你直接把这个事扔出去算了，上头要管就让上头管，最好上头直接给我压个文件下来，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也不为难，是不？” 吴清山嘴里发苦。 张昌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敢说，如果这次的事他自己扔出去，那下一回江明浩就敢凡事都直接越过他去找陈厅，那他这个农业局长还能干几天？ 他可以不指望着升官，但也绝对不能自己给自己挖坑啊！ 第733章 重女轻男 吴清山跟张昌齐之间的这通电话有些不欢而散。 “这个老吴，没有金刚钻还非要揽瓷器活，想让我违规替他办事，真是想的美！” 挂了电话之后的张昌齐撇撇嘴。 挂了电话的吴清山脸色也不好看，张昌齐以为自己是谁啊，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然还教训自己来了，大家都是一个坑里蹲着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不过心里不爽归不爽，这个事还只能落实在张昌齐的身上，但从今天的情况看，张昌齐大概率是不会为此破例的！ 想到江明浩那张似笑非笑、冷峻中带着几分严肃的脸，吴清山烦躁的拍了两下桌子。 怎么办？ 江明浩却丝毫没有受这件事的影响，对于拿地这件事他胸有成竹，吴清山要是搞不成还有上头那位呢，上头那位不出钱不能连力也不出吧，如果这块地要是不给他搞定，他大不了就撂挑子不干了。 在县百货大楼买了些营养品，又买了几袋奶粉和饼干、糖果，江明浩继续回家当超级奶爸。 几天下来，平安又长胖了一圈，小胳膊小腿白白胖胖的好像藕节，饭量也涨的厉害，青黛一顿吃不到100ml的奶粉就坚决不肯再吃，平安则是220ml还吃不饱，奶瓶子一拿开，就急的嘤嘤哭。 所以，虽然是龙凤胎，前后出生相隔不到两分钟，甚至出生的时候青黛还要更重一点，但如今，平安足足比青黛胖了一大圈。 “爸爸的乖青黛，乖二宝，多吃点奶粉好不好啊？嗯？” 江明浩抱着青黛，看着小嘴巴闭的紧紧的青黛，轻声的哄着，奈何青黛根本不卖江明浩的面子，说不吃就是不吃，哪怕奶粉从奶嘴里流了出来，青黛也不张嘴。 “二宝，爸爸说你要多吃点啊，要不回头怎么有力气欺负哥哥？是不是？”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美秀又好笑又无奈。 哪有当爸爸的这么跟孩子说话的，不是应该教育孩子相亲相爱吗？ 不过江明浩注定失望，到最后，青黛也没有张嘴喝奶。 江明浩把剩下的五十毫升左右的奶粉随手放到了平安的嘴边，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平安，顿时睁大眼睛，一口将奶嘴咬住，咕咚咕咚几下，奶粉就被喝的干干净净。 江明浩的眼神有些幽怨！ “哈哈哈！” 苏美秀实在没忍住。 她现在是百分百的相信了江明浩之前的话，重女轻男这话真的不是为了哄她安心才说的，事实证明，江明浩对闺女的喜爱真的比对儿子要多的多。 她真的替青黛，小月以及艳红觉得庆幸，能有这样对她们真心宠爱的爸爸！ 在家当了两天的奶爸，这中间邓建回来把卷柏纯液拿走了，连顿饭都没有吃就立刻离开了生产队，坐当天的火车又离开了白沙。 刘金生也给江明浩回了消息，乌苏噶和谭树民的相关手续他那边已经办好了，只等两个人把档案转过来，再到林业局去走个流程就算是正式的农业局干部了。 不得不说，刘金生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而且，但凡是江明浩交代的事情，刘金生几乎没有推拒的，件件都办的漂亮。 江明浩把用地的事情跟刘金生也提了一嘴，和吴清山的反应截然不同，刘金生让江明浩放心，这个事他立刻去打听，就是办不成也肯定得给江明浩蹚出条道来。 第三天早上，不等江明浩去县城，许大炮和孟薇就先来了生产队。 孟薇的神色依旧很疲惫，黑眼圈比之前更重了，脸色也暗沉的厉害，鼻尖长了一个红色的粉刺，说实话，这样的孟薇江明浩还是第一次见，许大炮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但一个大老爷们，江明浩没放心思在他身上。 “浩子，我tm的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卖力气过啊，这真是头悬梁锥刺股啊，我当初要是有现在这劲头，早就考大学了！” 一见到江明浩，许大炮的破嘴立刻开启了高射炮模式。 “明浩，这是我重新整理的账目，你再看看。” 虽然极度缺乏睡眠极度的疲倦，孟薇却有种隐隐的亢奋，她急切的想从江明浩的口中听到答案。 这一次，江明浩把账本从头翻到尾，孟薇则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明浩的表情，想从江明浩的表情中知道结果。 “你和大炮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补个觉，过两天准备正式开始工作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孟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果然黄天不如苦心人啊，她这几天不分昼夜的付出没有浪费！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对微微发黄的大板牙。 “浩子，你是不知道啊，我刚才这大气都不敢喘，就怕你说不行，再整一回，我这命就得扔里头了！” 许大炮说话向来夸张。 “我进屋看看我大侄女侄子去！” 许大炮以前并不喜欢孩子，但自从给江月和艳红当个干爹，又跟董倩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他对小孩子就尤其的喜欢，此时看到胖的像个球似的平安，更是稀罕的不行，恨不得就此把平安偷回家去。 这软乎乎的小东西，还香喷喷的，他真是稀罕的不行。 孟薇也喜欢这对龙凤胎，抱起来就舍不得放下。 “小薇，以后咱俩也生一对龙凤胎呗！” 正在逗弄平安的许大炮忽然扭头对孟薇说道。 “许大炮，你胡说八道啥呢？谁跟你生孩子！” “你不跟我生跟谁生啊？嫂子，你回头传授传授小薇生龙凤胎的秘诀！” “许大炮，你再胡说八道我生气啦！” 看到孟薇真的撅起了嘴，许大炮不敢说了，不过眼睛却还对着苏美秀眨了两下，让苏美秀别忘了传授秘诀。 苏美秀被逗笑。 她和江明浩之间没有经历过什么谈对象的甜蜜，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婚后也没有任何的甜蜜而言，所以，现在看到许大炮和孟薇之间打情骂俏，多少有几分羡慕。 江明浩坐在苏美秀的身边，看到苏美秀眼神中的羡慕，他恶作剧似的把手悄悄的伸进苏美秀的衣服里，在苏美秀光滑的后背上划拉了几下，痒的苏美秀差点没叫出来。 转过头，瞪着江明浩。 江明浩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苏美秀发作不得，特别是许大炮的视线转向了他们，苏美秀更没办法发作了。 第734章 陈富贵的热忱 “大炮，孟薇，我准备把办公的地点设在生产队，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逗弄了一会孩子，几人又谈起了正事。 虽然县里交通方便，但江明浩是想做资源整合的，而整合的中心必然是尖山咀，他之前跟陈富贵说的中国第一村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但是他还是需要征求一下两人的意见，现在算是刚刚走上正轨，初期的时候办公地点不在生产队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有啥看法啊，我和小薇都不是本地人，在哪生活都一样，要是能在生产队还好了呢，以后就能和叔叔婶子还有嫂子、孩子们离的近了，我没意见，小薇呢？” 许大炮是乐意在生产队的。 如今他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江明浩就是他最亲的人，能够跟江明浩生活在一起，他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但他还是转头看向孟薇。 “我更没有意见了，我服从安排！” 孟薇其实还挺喜欢尖山咀生产队的，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没多少机会接触自然接触山山水水，但是在尖山咀，山水随处可见，每次来，她都会觉得身心放松，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那行，我回头和陈队长商量一下，看看在生产队挑个地方。” “浩子，我觉得老房子那地方就不错，往西一大片空地，想干啥都够用，而且那片地也种不了啥，正好废物利用。” 许大炮前两天在老房子住了一宿，一大早起来的时候，专门在四周走了一圈，老宅附近的地算是整个尖山咀最大的一片空地了，虽然后头有个斜坡下雨的时候可能会往下淌泥沙，但这对他浩哥完全不算事啊，他浩哥可是连市里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县城的水土都治住了，区区一个小斜坡，那不在话下。 江明浩也认同许大炮的看法，他之前也考虑过，只是没有正儿八经的提出来。 “大炮，你回头抽时间帮我打听个人.......” 提到要去找陈富贵，江明浩想起了答应了陈富贵调查白晨的事，这个事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让许大炮调查再合适不过，虽然许大炮自打认识了孟薇之后，满脑袋都是搞对象都是当舔狗，但许大炮在白石县甚至整个白沙的人脉是不算少的。 “行，这都小事，对了，我这两天还得去百货大楼忙活两天，昨天我碰到王姐，王姐说这段时间她一直给我兜着呢，上头问好几回了，我好歹得露个脸，不能把王姐装里头啊！” 要说许大炮的人缘真的不一般，他这两个多月几乎都没在百货大楼露面，但库管员的这个岗位还留的好好的。 “浩子，要不我不干了得了！你说我这以后哪还有时间去百货大楼上班，王姐眼瞅着再过一段时间就退休了，到时候可没人给我兜着了，不如我现在就卷铺盖卷走人算了。” 许大炮的心早就长草了，他压根就不喜欢百货大楼库管的这个活计，之前一直硬着头皮干，是为了给自己投机倒把的事打掩护，再说了，那时候他也没什么追求，时间也不算少，硬撑着干，也能撑住，可他现在都要跟着江明浩干大事了，为什么非要吊着这个岗位不撒手啊？ “再挺挺吧，这个工作留着对你对小薇都是好事，回头你拿点东西走动走动，工资工龄都可以不要，只要能把你这个岗位留着就行。” 许大炮皱皱眉。 他是真不知道江明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个破工作，一年都开不到一千块钱，他从手指缝里随便漏出去一点就够了。 “大炮，你听明浩的，明浩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看到许大炮嘟嘟囔囔的还想要再说什么，孟薇拽了许大炮一眼。 “你不说我也肯定听浩子的，我不就是觉得这事有点脱裤子放屁嘛，要是啥县长局长啥的岗位，我咬牙挺着干两年还行，一个看仓库的.......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我回头就去找主任，疏通疏通！” 看到孟薇瞪了自己一眼，许大炮赶紧闭上了嘴。 江明浩眼下还真是没办法跟许大炮细说百货大楼未来会改制的事情，许大炮这张嘴没把门的，要是被人知道难免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百货大楼江明浩是势在必得要拿下的，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的时间足够他积累出足够的钱才做这件事了。 打发走了许大炮和孟薇，江明浩去找了陈富贵。 陈富贵对江明浩向来是言听计从，别的主他做不了，生产队一块闲置的空地，陈富贵答应的一点不心虚。 那块地大约也有两千多平方，说大肯定不大，但是做为办公点是够用的。 “小江啊，你要地干啥啊，建诊所？” 陈富贵的脑袋里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江明浩说的建卫生所的事，所以开口问道。 “不仅是建卫生所，我还要再建一个农业合作社。” 农业合作社，是江明浩对自己这个小组织前期的定位和定性。 “农业合作社？” 对于江明浩时不常蹦出来的主意，陈富贵是完全跟不上溜，但在他的理解里，这样的地方不都应该是上头来干的嘛，他们一个小小的生产队有这么大的牌面吗？ 当然，有江明浩在，啥牌面都能有。 “嗯，未来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业务都在这个合作社处理。” 陈富贵嗓子眼有点刺挠，忍不住咳了两声，他的这个刺挠算是应激反应，是激动之下的应激反应。 “行啊，小江，俺就一个宗旨，你想干啥就干啥，需要俺陈富贵干啥俺就干啥，大的能耐俺可能没有，但服从分配这一条俺肯定落实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陈富贵也不再仔细打听了。 反正打听了也听不明白，他只要相信一点就行了，那就是但凡是江明浩提出来的事都是对他们生产队甚至对整个公社甚至更多老百姓好的，这就够了。 江明浩扯扯嘴角。 陈富贵这个小老头真是可爱的紧。 他要是不把尖山咀打造成中国第一村，都对不起小老头的这股子热忱。 既然陈富贵没有意见，江明浩就让陈富贵写了个条子，拿到上头去批一下，其实江明浩可以直接让马剑批复，但建造中国第一村，小老头是肯定要有参与感的嘛！ 第735章 万众期待 陈富贵动作很快。 自打生产队开始实行包干到户之后，陈富贵就闲了下来，小事没有，大事有江明浩，他觉得自己都要待的生了锈，现在难得又有了事情干，陈富贵浑身立刻充满了劲头。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骑上了很久没有骑过的洋车子，奔着公社而去。 江明浩则是去了团山子生产队。 经过半个多月的运作，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捋顺了。 每天，生产队的社员按照石大满的排班表，准时准点的来大鹏采摘黄瓜洋柿子，基本上每天十二点冷藏车过来拉货的时候，黄瓜洋柿子都已经打包完毕。 这么大的量的黄瓜洋柿子，自然会有些损坏或者烂掉的，石大满做主把这些给了生产队老弱妇孺比较多的家庭，对此江明浩自然没有意见。 江明浩来生产队，主要是给龙天明送费用来的。 “龙技术员，这是一千块钱，你收好！” “江知青，用不了这么多。” 龙天明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而且这段时间，虽然他是被江明浩借调的，但江明浩每个月都会安排石队长给他工资，上个月更是直接给了他三百。 此时，江明浩又拿出钱给他，他真的不敢接。 “龙技术员，你这趟出去，少则半月多则一个多月，出门在外，身上没钱是肯定不行的。你下去之后，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地方上的社员不全都是通情达理的，遇事不用跟他们硬抗，告诉我，我来解决。” 江明浩把钱塞给龙天明。 虽然江明浩上次跟着刘金生到基层去的时候，已经把一些基本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也打好了基础，但龙天明的性格摆在这，下面的老百姓会不会看人下菜碟他不知道，龙天明是个宝贝人才，他不想让龙天明陨落在人情世故里。 龙天明心中一暖。 在江明浩这里，他得到的不仅仅是尊重和信任，还有设身处地的关心。 “江知青，你放心，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要白沙市处处都飘出药草香。” 江明浩点点头，伸手在龙天明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我信你！” 我信你，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了龙天明的心上，未来的日子，不管遇见怎样的困境，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一次次的将龙天明从困境中拉拽起来。 江明浩让石大满安排了两个老实本分身体健康的社员，跟龙天明一起出发。 一个月一百块钱，这个活计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推辞。 三个人整理好行装，以及三袋子龙天明事先准备好的中草药的种子，离开了生产队。 被留下来的何淮，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龙天明在的时候，他还时时会有些危机感，有些时候心里还有些类似于嫉妒的情绪作祟，所以，他和龙天明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加上龙天明不善言辞，两个人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几句话。 但是此时，何淮却有些失落，似乎龙天明振翅飞去了更远的地方，是个让他很难能够企及的地方。 不过他没有失落多长时间，因为江明浩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 当初黄瓜和洋柿子种植完之后，江明浩曾经让何淮种植了几百棵秋葵，如今秋葵也已经长的手指头长短，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掌握到秋葵种植的技巧，和前世里江明浩见到的那些翠绿支棱的秋葵不同，大棚里的这些秋葵显得不够清脆也不够支棱，蔫巴巴的看不到一点生机。 “何技术员，这些秋葵长势不好的原因你找到了吗？” “我这段时间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都盯着这些秋葵看，土壤的酸碱度和肥力都测了，湿度干湿都调整过了，温度也高高低低的调整过好几次，但都没什么成效。” 秋葵这个东西何淮以前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所以，种植秋葵这个事没有任何的经验能够借鉴，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小江，这东西我摘了两个尝了，黏稠稠的，味道呛人，这东西真能吃？” 何淮到现在都记得这东西的怪味，还有那黏稠稠的好像大鼻涕似的白浆，想着就让人犯恶心，何淮一边研究着这东西的种植技术，一边在心里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无用功，毕竟这东西味道这么难吃，真有人吃？ “不仅能吃，它还是一味中药，何技术员，这两天你辛苦一下，挖出百十来棵移栽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改善它的生长情况吧！” 江明浩对秋葵还是有所期待的。 冷藏车已经有了，即使本地消化不掉这些东西，运到南方城市一定是有市场的。 种植蔬菜一味的靠种植常见蔬菜赚钱是有上限的，大棚技术并不难，现在没人做，并非是受技术和资金限制，而是国家的政策摆在这，没有社员敢擅自盖大棚，但最多一年半，也就是82年之后，一定会有社员陆陆续续的开始盖大棚。 既然打时间差可能不长久，那就要在其他方面下手，比如蔬菜的品种。 “行，那我明天就开始弄。” 对于江明浩的安排，何淮是没有任何质疑的。 “对了何技术员，月底的时候我要进行第一次分红，也有你和龙技术员的份，你心里有个数。” “还有我和天明的？小江，这不用了吧？” 何淮心里有些激动，还有些受宠若惊，江明浩已经给了他和龙天明非常高的工资了，现在竟然还要让他们参与分红，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给的太多了，原来也会让人心慌的啊！ “我当初就说过，你们拿的绝对不仅仅是那点工资，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江明浩没有再多说。 高薪可以养廉，但却并不一定能催人奋进，可是分红就不同了，当个人的利益和集体利益挂钩的时候，那集体中的每一个人都会自发的维护这个利益，并会团结一心将利益最大化。 江明浩把分红这件事也跟石大满说了，好事嘛，没必要藏着掖着，让社员们多些期待日子也过的有盼头。 江明浩想的没错，自打石大满把分红这个事跟社员们说了之后，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们就像是被集体打了鸡血，每天走路胸脯子都挺的高高的，走路脚下生风，而且每天太阳刚出来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等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等第二天太阳出来。 其他两个生产队的情况也差不多，在苦难中生活了几十年的社员们，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充满希望过。 第736章 被霸占的空地 两天后，刘金生亲自来了生产队。 “小江啊，地的事我给你打听了，有点不好办啊！” 因为之前一直跟着谭树民等人在基层忙活，刘金生的肤色比以前黑了不少，但气色却比之前好了不少，此时，他看向江明浩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丝的严肃。 “刘处，有什么问题吗？” 江明浩请刘金生坐下，亲自给刘金生倒了杯水，然后在刘金生的对面坐下来。 “那块地的确是上头拨给化肥厂用的，但负责这个事的干部不是被双规了嘛！” “这个事我知道，刘处的意思是，这块地有人接手了？” 江明浩脑筋转的很快，按照之前戴春正的说法，这块地现在已经是闲置的了，既然项目停摆，那这块地应该挪作他用，应该不是太棘手的事情啊，所以，江明浩猜到，这块地应该是有了新的接手对象。 “是也不是，这个事......” 刘金生喝了一口水，这个事内里的曲折挺多，所以他才没有再电话里说而是亲自跑了这一趟。 这块地的确是被人接手了，但接手这块地的却不是国家干部，而是一个二流子，或者说是地头蛇，并且地头蛇是举报那个违规干部的举报人，这个地头蛇还是被双规干部的小舅子。 也就是说，这个地头蛇大义灭亲，灭了自己的大舅哥，但转过头又把地搞到了自己手里。 一个地头蛇肯定是没有这么大能耐办成这件事的，所以这个地头蛇的背后肯定有人，但国家严令禁止个人占用土地，可是地头蛇却能明晃晃的把这么大一块地搞到自己手里，只能说地头蛇后面的是个人物。 当然，这块地的手续还没走完，但实际的掌控权却在地头蛇手里，上次江明浩和戴春正过去看地的时候，正好地头蛇不在，否则，地头蛇是安排了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那块地的，谁想打那块地的主意，谁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地方也安排人找地头蛇谈过，但地头蛇谁的面子也不给，手下的打手无数，就连公安都敢打。 “小江啊，这块地你是非用不可吗？” 刘金生是上过战场的，对于这种事情他倒不是多害怕，可按照他打听来的消息，地头蛇很难缠，自古以来，善恶不两立，正很难胜邪，所以，从刘金生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是不太希望江明浩跟这个地头蛇对上。 “本来我倒不一定非要用那块地，但现在，我对那块地是真的感兴趣了，刘处，谢谢你专程跑这一趟，这个事我心里有数了。” “小江啊，我知道你小子有脑子也有胆识，但这个地头蛇可不是个普通的小混混，听说身上背着人命，有句话说的好，金玉不与砖头硬碰硬，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刘处，我不会跟他硬碰硬的，放心吧！” 刘金生动了动嘴唇，没再说别的。 其实时间倒回二十年，以他的个性会和江明浩一样，什么黑恶势力，他刘金生可不放在眼里，这小混子再坏，还能有小鬼子那么坏呢，小鬼子他都不怕，一枪一个，咋可能怕这个小混子。 可是如今他老了，气性和胆识都退怯了，再看眼前的江明浩，刘金生心里有些伤怀。 “这是谭树民和乌苏噶的任命书，我就不亲自给他们送过去了，你找时间给他们送过去吧！” 临走的时候，刘金生把两份任命书放到了江明浩眼前。 江明浩在脑海里把刚刚刘金生说的情况快速的过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件事和郭忠林脱不了关系，或者说和穆双河脱不了关系。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前世里郭忠林落马的理由就是给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按照郭忠林现在的身份地位和职务，这个地头蛇后面的保护伞他是无比适合的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也好，毕竟他们之间的恩怨总要摆到明面上来，他缺的就是这个机会。 江明浩给戴春正打了电话。 他需要确认一下戴春正对这件事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戴春正为什么一开始不跟他说实话，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就证明戴春正认识的那个人身份也不算高，或者是故意跟戴春正隐瞒了实情。 “戴处，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江明浩清楚的记得，戴春正说过，这个人有些灰色背景，灰色背景这四个字足以说明问题。 电话的另一端，戴春正有些支吾。 江明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戴春正说话向来没有这样过，这就足以说明戴春正是知道这件事的。 “小江，这个事......我不是故意跟你隐瞒的......” 戴春正很怕江明浩因为这件事对他迁怒，从而影响到两人共同的事业，前两天江明浩才刚刚答应把乙胺丁醇的一手供应权给他，这个当口，他不想掀起任何的波澜。 “戴处是有把握能把地拿到手里？” 江明浩并没有生气，只是脑筋却转的飞快，戴春正既然知道这件事却选择隐瞒，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戴春正觉得自己能够解决这些事，把地拿到手里，至少戴春正自己是这么想的。 “只要我们钱给到位，就能拿到地。” “多少钱？” 如果这幕后的黑手真的是郭忠林和穆双河等人，那么他们的终极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钱，冒这么大的风险，他们所图的钱数也不会是小钱。 “十......十万。” 戴春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数。 “不过这个价格应该还能往下降一降。” 戴春正怕江明浩听到这么多钱直接放弃了要这块地，或者说直接放弃建厂，所以又立刻说了一句。 江明浩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 十万，在这个年代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可这笔巨款对于穆双河这种人来说，并不算很多，想要运作这件事，即使有郭忠林这个黑手做内应，但牵涉的人依旧很多，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东窗事发，江明浩不觉得以穆双河的为人能为了十万块钱费这么大的力气。 那如果不是为了十万块钱，那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这件事和穆双河并无直接关系，而是郭忠林自作主张，如果是郭忠林自作主张的话，那这十万块钱倒是足够打动郭忠林！！ 第737章 拉人头上船 “戴处，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江明浩心里有了猜测之后，对戴春正接触的人的身份也有了怀疑。 电话另一端的戴春正没有立即回答，他在纠结和犹豫。 “戴处，这个事你要是不说，我也会查，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江明浩的语气带了几分不耐。 “小江啊，这个人他......他不是啥正经人，你.......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叫啥，别人都叫他黎老二。” 最终，戴春正还是说了出来。 他知道江明浩的性格，一般情况下江明浩不会对什么事情追着不放，可一旦江明浩想要知道某件事情，那就没有可商量的余地，最重要的是，戴春正很清楚，即使他不说，以江明浩的能力也能查出来。 现在这块地背后的事不就被江明浩给知道了嘛！ “行，我知道了，戴处，这件事你暂时先不要插手了，你专心的去找能生产乙胺丁醇的药厂吧！” 因为考虑到这件事牵涉的东西，江明浩不打算把戴春正拉进来。 尽管戴春正并不想错过参与这件事的机会，但他并不傻，从江明浩的字里行间他嗅出了一些东西，也能感受得到，江明浩不让他参与这件事并不是想要把他踢出去，所以犹豫了一下之后就答应了。 放下电话后，江明浩坐在大队部的椅子上静静的坐了一会。 正巧，电话响了起来。 “吴局。” 电话是吴清山打来的。 “小江，那块地怕是不好办啊！” 江明浩并不意外吴清山了解到这些，连刘金生都能查到的事，吴清山堂堂农业局长，能查到这一点很正常。 “小江，我这两天在白石县走了一大圈，还有两块不错的地，虽然没那块地的面积大，交通稍稍差一点，别的条件都还可以，而且我也已经跟相关部门打过招呼了，问题不是很大。” 吴清山打听清楚了那块地的情况后，就知道很棘手，他个负责建化肥厂的干部被双规又内情，那块地几个月前出过事，死了两个人，这个事虽然不知道为啥最后被压下来了，但吴清山获取的消息渠道并不是从普通老百姓的嘴里听到的，所以，知道那块地现在被一个地痞流氓占着。 虽然都说民不与官斗，可有些时候这话正好相反，当官的都不愿意沾上这些人。 他还听说，这个占着地的地痞背景不小，手里沾了人命但却什么事都没有，这种情况意味着上头有人。 “吴局长，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块地您能不沾最好还是别沾了，您虽然是局长，但那黎老二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您犯不上跟他对上，具体的我不好跟您多说，跟您说这么多，也完全是因为当年我受过您的提携之恩。” 这句话一直在吴清山的耳边回荡，所以，他立刻在白石县走了一圈，找了两块空地，毕竟他总得给江明浩一个交代。 “吴局，看来你也知道了黎老二背后的势力不简单。” 吴清山一愣。 这....... “小江，你怎么......你知道了？” 吴清山很震惊，他觉得即使认识江明浩快一年的时间，仍旧看不透江明浩的实力，而且听江明浩的语气，江明浩知道的东西甚至比他还要多。 “吴局，这块地的条件非常好，而且现在也的确是闲置的，不管怎么说，土地是国家的，只要是国家的我们就可以通过合法途径获得使用权。” “小江啊，你既然知道这个黎老二背后的势力，就应该知道想要这块地面对的麻烦，我觉得建厂，在哪建都差不多，没必要惹太多麻烦。” 吴清山本来以为江明浩既然知道了这块地的复杂背景就会选择放弃，没想到江明浩却压根就没有放弃的打算，不由得开口劝道。 吴清山的性格向来传统内敛，是个保守派，很少会做什么激进的事情，做事向来求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农业局局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的主要原因。 他既不想让江明浩越过他直接去找陈厅长解决这件事，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他希望江明浩能够放弃这块地，那两块地他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张昌齐批复下来，可跟这块满是麻烦的地块相比，他宁愿在张昌齐那边废点力气。 “吴局，你知道厂子建成，能解决多少老百姓的就业问题吗？” 吴清山没有跟上江明浩的思路。 “厂子建成之后，白沙市各个生产队种植的中草药全部都能消化掉，日后整个云省的中草药也会运输到白沙，这个工厂创造的效益将能养活一半的白沙人，我们做的事是造福老百姓的，这一点吴局认同吗？” 吴清山嗯了一声，当然是造福老百姓，但造福老百姓也不必非要在这块地上建厂吧？ “既然吴局认同，那我想要问问吴局，黎老二或者说黎老二后头的人为什么要霸着这块地？” “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呗。” 吴清山没说霸着这块地是要卖钱，毕竟国家现在对土地的管控是很严格的，而且这个事是张昌齐管的，他过多置喙的话是给自己招惹麻烦，在祸从口出这方面，吴清山向来自律。 “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获利，那以后工厂建起来了，创造的效益比这块空地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一块空地他们尚且处心积虑的霸占，那工厂呢？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工厂蒸蒸日上而不为所动吗？” 吴清山听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但心里却并不是很认同。 他觉得江明浩的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空地和工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没办法混为一谈。 “吴局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吴局顾虑的是什么我也明白，但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没有雷霆的手段把这块地拿下来，那以后就没有能力保住工厂，所以，这块地，我们必须拿下来。” 这一次，江明浩没有用我，而是我们。 吴清山既然还在农业局长这个位置上坐着，既然想从农改这件事里获取好处，那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和代价。 和郭忠林以及穆双河对抗的这条船上，站的人越多，胜算就越大。 第738章 批文下来了 挂了电话很久之后，吴清山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知道江明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拿下这块地，那他做为农业局长，只要他还想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不是想要享受农改的成果，都没有办法抽离出去。 还有上次江明浩跟他提过的县城大院的那个事，从知道那件事后，他就开始动手处理秦伟了，但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这边给秦伟使绊子，秦伟那边却每次都能顺利的躲过去，本来以为干掉秦伟很简单，没想到....... 虽然江明浩没有明着跟他说这块地的事和大院那边有关系，可他能肯定这件事一定和大院那边脱不了关系，官官相护这个事自古就有，不关系自身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如今江明浩一步步的把他拖了进来，他想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越往里走越深，那个大院究竟连着多少人，这张蜘蛛网到底有多大，他完全想不出来，甚至不敢往深里想。 吴清山头疼的很。 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盒去痛片，看了一眼，还有一个月就过期了，吴清山抠出一片，连水都没有喝就扔进了嘴里。 没有糖衣包裹的药片一接触到唾液立刻融化，铺天盖地的苦涩将吴清山的口腔都染上了苦味，但吴清山像是失去了味觉一样，好半晌才拿起杯子，杯子里是已经凉掉的茶水，换做以往，吴清山是肯定不会就着茶水喝药的，此时却好像完全没有留意这个问题，冰凉的茶水进入口腔，茶水自带的涩味与去痛片的苦涩交融在一起，顺着嗓子眼进入口腔，一路滑下去。 吴清山坐到椅子上，眼睛望向窗外。 已近盛夏，农业局大院里的泡桐和刺槐长的郁郁葱葱，枝叶里三层外三层的迎着微风摇晃，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 吴清山烦躁的关上窗户，但是办公室完全安静下来之后，他似乎愈加的烦躁，于是再次推开窗户，这么反复折腾了好几次，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 大队部里，江明浩不烦躁，但神色也并不轻松。 他倒是没想过一块地而已，背后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牵扯。 黎老二，看来他要了解了解这个黎老二，必要的时候见见这个人，江明浩前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接触了各种层次的人，深知一点，这个世上没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黎老二肯为郭忠林卖命，那就一定是有所图。 黎老二一个地痞流氓，谋的肯定不是权，那么他要的东西就很简单了。 跟郭忠林相比，似乎他能给黎老二的更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益的存在，就有突破口。 当然，马上就要面临几个生产队的第一次分红，江明浩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当口来处理这件事，生产队的分红的效果将直接影响接下来农改的进一步深化。 在走出生产队之前，江明浩又给韩平打了个电话，他想让韩平帮他联系一个人。 之前他还想等着那个人主动来联系他，但现在，他要主动出击了。 江明浩要找的人是崔智。 这个人的本事江明浩是知道的，前世里沈桥年能够成功洗白壮大，崔智既是智囊又是排头兵，一路冲锋陷阵，崔智有的不仅仅是好脑子。 “小江，你在呢？正好，省得俺到家里去找你了，俺这刚从公社回来，马书记把批文都给弄完了，那块地随时都能用，你看看，东西全不全？” 陈富贵这两天，天天往公社跑。 答应江明浩的事，他就是头拱地也要尽快的完成，今天也不例外，好在马剑给力，这两天也忙着处理这个事，连一些需要江明浩本人出面的事，马剑也一并代劳了，所有的用地手续、审批手续全都办了下来。 “嗯，资料全了，队长辛苦了！” “嗨，辛苦啥？小江啊，说实话，你能信着俺，给俺安排事干，俺心里美着哩，这大家伙的日子都往前奔，俺要是啥力也不出心里不得劲啊，这两天俺精神头足着嘞，别说往公社跑一个来回，让俺一天往市里跑一个来回俺也不打怵。”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兴冲冲的样子，也打心里觉得高兴。 前世里他一步步向上走，积累的财富无数，却很少有像如今这样高兴的时候，前世里他听过无数的成功学课程自己也曾被邀请到各种论坛、企业家年会甚至高校去做分享，可他能说出的东西都是空架子，是秘书为了效果专门撰写的演讲稿，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里面所分享的东西，没有一句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奋斗和追逐成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可现在，尽管他依旧难以用语言来准确的表述，可奋斗的意义却在陈富贵的身上被具象化了。 “队长，这些资料先放在你手里吧！你帮我再联系一下之前给学校施工的那些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尽快开工。” “好嘞好嘞，俺等下就去联系！小江啊，那这个事谁负责啊？” 之前建学校的时候，前期都是江明浩自己牵头干的，陈富贵、孙厚、苏大山几个人帮着打辅助，后期是孟春生负责，但现在江明浩这么忙，分身乏术，不可能再亲自负责了。 “这个事先放着，我已经去联系人了，等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队长。” “那行，反正俺就一句话，有啥事你小子尽管吱声，俺这把老骨头上山下海可能不行，但跑跑腿干干活，那绝对不在话下。” 江明浩笑着点点头。 离开大队部之后，江明浩一路朝着生产队的最东边走去。 他是来找孙宏伟的，主要是问问孙宏伟这段时间是不是还有人时不时的盯梢。 孙宏伟家的大门没有关，院子里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听声音是在压洋井接水。 孙宏伟一家搬来小半年了，江明浩也来了两三次，还是第一次看到家里没有大门紧闭。 “江知青？” 院子里，孙宏伟穿着一件褪色的打着补丁的跨栏背心，压洋井的时候，手臂上的腱子肉一块一块的非常显眼。 “孩子们呢，上学了吗？” “都去上学了，孩子娘也去学校上班了。” 如今见到江明浩，孙宏伟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感激。 江明浩的出现，让他们一大家人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如果不是江明浩，他们一大家也许现在还生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第739章 态度转变过头 “队长给你们分了地了吗？” “分了，一人七分地，孩子大人都有。” 对于一般的生产队来说，外来户是不会分到地的，毕竟地就只有这么多，如果分给外来的，就意味着分到社员们头上的粮食就少了，即使生产队长答应，社员们也不会同意的。 可尖山咀生产队不一样，因为在陈富贵宽容心善，因为社员们都以江明浩为核心，他们眼里全都是希望都是期待，他们的眼界已经远远不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了，所以，只要是江明浩安排的事，社员们都没有意见。 “那就好。” 江明浩把之前他承诺的几件事逐一的问了一下，然后才问起了这趟过来的要问的话。 “没有，最近没看到什么人在我附近转悠了。” 听到江明浩问这个事，孙宏伟的态度也严肃认真起来。 自从知道了郭忠林的目的，也知道了郭忠林可能对他要做的事，孙宏伟对郭忠林就抱有一种随时防御的心态，但凡是跟郭忠林相关的事情或者动静，他都十二分的警惕。 “那就好，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点，如果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的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到生产队喊人。” 现在的尖山咀生产队，早不是当初的一团散沙，不管谁家出事，社员们都不会再如以前一样高高挂起了。 “江知青，是不是出啥事了？” 孙宏伟虽然没有参与过江明浩这边的任何事，知道的东西也并不全面，但还是第一时间就猜测到了些什么。 “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江明浩当然不会跟孙宏伟说的太多，说了没有用，反而会让孙宏伟跟着慌乱紧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他之所以还要专程来提醒一下，是以防万一。 如今孙宏伟住在尖山咀，指不定郭忠林什么时候狗急跳墙，会用孙宏伟一家来搞事情，他和孙宏伟一家没什么感情，但这件事能够不伤及无辜尽量还是不要的好。 “知道了江知青，我会注意的！” 孙宏伟是个很懂适可而止的，既然江明浩不想说他就不追问，但孙宏伟在心里做了决定，如果以后真要遇上什么麻烦，绝对不能连累江明浩。 又过去了两日，江明浩再次提取出了三百多毫升的卷柏纯液和700毫克的吡喹酮。 如今卷柏的供应稳定的很，不用侍弄田地的时候，社员们都会上敖子山薅卷柏，哪怕是刚懂事的小娃娃，只要上了山也会主动薅卷柏，上山去打猪草捡柴火的也会顺便薅几把卷柏下山。 苏春旺也把收卷柏的地方从家里换到了河沟子边上，一边收卷柏一边照看林蛙。 收上来的卷柏苏春旺把干的和湿的分开，干的打包凑够数量直接送到县大院，湿的他拿到河沟子旁边的空地上去晾晒，基本上一个礼拜苏春旺就能送到县大院四五百斤。 这也保证了卷柏纯液的供应。 戴春正那边半个月给苏春旺结算一次费用，苏春旺也会做人，知道戴春正的老岳父喜欢吃林蛙，每次去结账，都会拎上十几二十只林蛙，所以，如今苏春旺和戴春正之间已经非常的熟悉。 江明浩来找苏春旺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江明浩十分的吃惊。 之前圈出来的两个沟子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六个，每个沟子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林蛙，看不出具体的数量。 之前还真没看出来，苏春旺还是个养殖林蛙的小天才啊！ “明浩！” 看到江明浩，苏春旺肉眼可见的高兴和激动。 他早就想跟江明浩显摆一下自己的成果了，还有想问问江明浩林蛙什么时候可以出栏？ “这些都是你繁殖出来的？” “那当然了，俺之前整不明白，自打听了你的话，这林蛙也不知道咋地了，一只也不死，之前不产卵的也产了，再这么整下去，整个毛沟河都要被占领了！” 江明浩看了苏春旺一眼，他怎么能听不出来苏春旺这是在跟他显摆。 “要是真能形成那个规模，你离真正的林蛙养殖大王就不远了。” “嘿嘿，俺倒没想当啥大王不大王的，明浩，这不少林蛙都已经长成了，啥时候能出栏啊？” “你先别急着出栏，以你现在的数量出栏还为时过早。“ “啊？现在的数量还不够啊？” 苏春旺不可置信，现在大大小小已经将近三四千只林蛙了，这还不够那得多少才够啊？ “你知道一只林蛙体内能取出多少林蛙油吗？” 苏春旺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之前完全没接触过，也没想过。 “2-3克，如果我们要形成规模，每天需要提取的林蛙油至少要在10kg上下，你算吧，10kg林蛙油需要多少只林蛙？” 苏春旺皱皱眉，这他咋能算出来，他连啥是千克都不知道。 “一只林蛙提取出来的林蛙油不到一钱，十五六只林蛙才能提取出一两林蛙油，1500只林蛙勉强能提取出10斤林蛙油，二十斤就需要三千只，现在的这些林蛙也就是未来一天的用量。” 江明浩也意识到了苏春旺听不明白之前的话，所以干脆给他把这笔账算了一遍。 苏春旺彻底傻眼了，这....... 他本来以为挺牛逼的一件事为啥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没见着亮呢！ “这还只是针对提取林蛙油，没有算上活的林蛙，如果算上活的林蛙，一天可能会消化掉七八千只甚至上万只，所以，春旺哥，你觉得眼下的这些林蛙具备出栏条件了吗？” 苏春旺那个摇摇头，这还出啥栏啊，按照江明浩的说法，他养的这些林蛙现在连留种都不够呢！ “所以，这些都准备留种吧，把条件不好的林蛙筛选出来，还有，转过夏天，你就要准备挖地窖给林蛙过冬用了。” 苏春旺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苏春旺，你整这个死出给谁看呢？小江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小江还能坑你咋地？” 就在这个时候，邱杏芬走了过来，用手里拎着的笤帚，直接在苏春旺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嘴里还骂着。 这一幕把江明浩吓了一跳。 这话是从邱杏芬嘴里说出来的？ 不骂自己是狼心狗肺的败类了？ “苏春旺，俺可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是敢把这些林蛙偷摸倒腾卖了，俺就把你两条腿给打折了。” “娘，你说啥呢？俺咋能偷摸把林蛙卖了啊？” “呸，老娘这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省得你小子一天脑袋扎钱眼里去了，你要是敢不听小江的话，别怪你娘手里的笤帚不长眼睛！” 苏春旺揉着自己的屁股，心里憋屈极了。 以前他是日盼夜盼，盼着他娘能转变对江明浩的态度，可是现在，他真是想哭，他娘倒是真转变态度了，就是转变的过头了，这段时间，她娘只要张嘴，必然就是小江这点好那点好，总之他这个亲儿子啥也不是。 第740章 准备分红 “婶子，春旺哥林蛙养的真的特别好，我预计明年应该就能见到收益了！” 看到苏春旺那张憋屈的好像吃屎的脸，江明浩跟邱杏芬说道。 “也就你夸他！这小子从小到大都废物，就没干成过啥事，得亏是你不嫌弃！” 江明浩在心里翻翻白眼。 他可是记得当初重生回来他去找苏春旺，邱杏芬差点指着他鼻子骂了。 当然，江明浩并不是记仇，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邱杏芬记恨他也不算冤枉他，只是这前后的反差大的让江明浩有点招架不住。 “总之，今年林蛙就先别卖了，等到明年再次繁殖一波后再说吧！” 江明浩交代了一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主要是邱杏芬看苏春旺的眼神太嫌弃，看他的眼神又有点太热辣，怪尴尬的。 邱杏芬自然还是要抓点林蛙给江明浩，奈何江明浩脚底抹油，走的飞快，根本就没给邱杏芬机会。 “娘，你当着明浩的面好歹给俺点面子啊，你刚才说的那都是啥话，让人笑话不？” 看到江明浩走远，苏春旺立刻跟他娘抱怨。 “呸，你这个臭小子懂啥，你娘这叫以退为进，以退为进懂不，你娘先把你贬的啥也不是，别人就不能再说你啥了，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天天几二碗饭真是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邱杏芬嫌弃的看了自己这傻儿子一眼，转头去给林蛙盖帘子了。 “俺滴个娘啊，俺娘竟然还会说成语嘞？” 苏春旺被这个发现震惊的不行，不过转而就发现，他娘这完全是在忽悠他，转移注意力，啥以退为进啊，刚才这都没外人了，他娘不还是骂他了？ 江明浩回去路过大队部，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进去，拨通了华光制药厂的电话。 “韩主任，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跟他说了这件事，他......” 电话另一端，韩平伸手拽了一下裤子的边线。 “他不愿意来白沙？也不愿给我打电话？” “虽然没说的这么直接，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小江啊，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个崔智我看着不太好相与，而且以前还跟那个外国人干过那种不见光的事，这种人你能信得着？” 韩平想到那天自己见到崔智的画面，到现在还觉得不太舒服。 那人就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蛇，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森森滑腻腻的感觉，韩平跟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心里不舒服的那个劲。 “人不可貌相，这个崔智有大才，韩主任，麻烦你再跑一趟，帮我给他带句话........如果他要是还不为所动，我再亲自去一趟海市。” 江明浩是真的欣赏崔智的才华，也知道崔智这人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跟他的遭遇有关，崔智骨子里是个忠诚度很高的人，所以他不介意学刘备三顾茅庐请其出山，只是他眼下没有时间而已。 韩平闻言只能应下，心里却不敢再轻视崔智。 江明浩可没把谁这么看在眼里过，哪怕是李国兴，甚至是京市里的那几位大佬，江明浩在他们面前也没如此放低过姿态。 除此之外，江明浩又问了一下这几天吡喹酮的生产和销售情况，结果和之前一样，依旧是出厂就被抢购一空，李国兴现在每天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车间，看着车间的机器轰轰的运转，就好像看到了印钞机在印刷钞票。 整个华光制药厂的状态和李国兴差不多，即使两班倒工人们依旧很兴奋，并且因为吡喹酮这个事，上头还给药厂安排进来几个大学生，都是真正的药科大学毕业的，还有个国外回来的，跟药厂之前的那几个研究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华光制药厂正在步上一条青云路。 江明浩没再多问，刚开始的这几个月，李国兴这样安排生产是没问题的，但是三四个月之后他必须要适度的减产，否则市场就会出现问题，只是这个话江明浩眼下没打算说。 人在亢奋的状态下，是听不进劝诫的，不过他也不担心遏制不了李国兴，毕竟上次之后他们重新修改了合作协议，只要李国兴不服从他的安排，他就可以随时终止合作。 转过天，就是定好的分红的日子。 一大早江明浩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毕竟今天是个相对重要的场合，他好歹要展现出重视的态度来。 分红是在生产队的大队部进行，第一个进行分红的生产队是团山子生产队，毕竟其他两个生产队蔬菜上市还不足一个月。 不过这一点不耽误其他两个生产队的社员一大早就赶来团山子生产队围观看热闹。 他们看看咋分红的，学习学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就更不必说了，一大早鸡还没叫唤，生产队一多半的人家就都起来了。 关键他们是真的睡不着啊！ 他们听石井海说，每家每户至少能分一百到两百块钱，甚至更多，关键这才一个月啊，一个月能分这么多，他们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觉什么时候睡都行，分钱这事可不能耽误。 天没亮，大队部外头已经人头攒动，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能走的不能走的都全家出动，有两个瘫痪在床的老人都被家属用木板子抬着来了大队部，生怕家里少来一个人会少分一份钱。 等到装扮一新的石大满走过来的时候，还得扒拉人群才能走进大队部。 “一帮子没出息的，这一大早的干啥啊，没见过钱咋地？” 石大满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他昨天兴奋的一宿没咋睡啊，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了，激动的差点腿抽筋，要不是为了穿件合适的衣服耽误了点时间，他早就来大队部蹲点了。 八点钟。 江明浩的车缓缓的停在了大队部的外头。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小轿车。 江明浩从车上下来，就被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吓了一跳。 “卧槽！” 许大炮下来后直接来了一句国粹，这也太吓人了！ 孟薇是最后下来的，虽然她之前想了无数种场景，但眼前的这个场景却没在她想象的画面中，不由得紧张的拽住了许大炮的袖子。 江明浩转头拉开后备箱，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大号的行军包。 第741章 金山 行军包很大，而且此时装的鼓鼓囊囊的。 所有社员的眼睛就像是生出了钩子，一动不动的落在那硕大的行军包上。 “小江啊，过来了！” 石大满拽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明明领子没有完全系牢，但石大满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尽管他努力的控制自己别跟社员们一样没见过世面似的盯着行军包看，可眼睛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他根本控制不住。 大队部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过了，土坯墙上还用红纸做底写了几个大字贴上了。 “热烈庆祝团山子生产队社员分红大会胜利召开”。 字迹并不好看，但每一个都用足了墨汁，可想而知写这些字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土坯墙的下头，放了两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还蒙了被单子，放了茶缸，总之规格肯定是足够用，跟早些年开批斗会、学习大会的规格只高不低。 行军包被江明浩直接放在了桌子上，石大满的眼睛也跟着转到了桌子上。 “石队长，所有的社员都到了？” “到了，都到了，没瞅见嘛，瘫痪了好几年的老马太太和老宋家的都被抬过来了，还有那几个怀里抱着的，一个不落。” 江明浩扫了一眼，还真就看见了躺在木板子上的两个老人家，不由得抽抽嘴角。 真的大可不必！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直接开始吧！” 江明浩说完就要拉开行军包，却被石大满拦住了。 “小江，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不得讲两句嘛，得鼓舞一下士气，还有趁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个别平时有小心眼子的社员，让他们以后得好好劳动好好配合啊！” 石大满靠近江明浩，压低声音贴着江明浩的耳朵边说道。 “我就不讲了。” 社员们那一双双眼睛里写满的急切像是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这个时候他说什么社员都无心听，而且分钱本身就是最好的激励手段，比说再多冠冕堂皇或热血沸腾的话都有用。 “别啊，你得讲啊.......” 石大满很希望江明浩讲几句，得把场子给热起来啊，昨天晚上他带着社员们可是忙活了大半宿，这上来就分钱，岂不是浪费了他们那么用心的布置？ 他这个生产队长，这辈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第二次这么重大的场面，当然要好好搞一下，以后也好跟自己的子孙后代吹一吹。 “要不.......石队长讲吧，我在旁边听着。” “这不好吧？” “石队长讲的效果会比我更好，毕竟石队长是大家的主心骨，生产队的所有事都是石队长带头做的，你讲话比我更合适。” “那......那俺就讲两句？” 江明浩点点头，心里暗暗有几分好笑，石大满这个人还挺能整景，不过他也乐意配合，毕竟这样的好日子，就应该是让大家都跟着高兴。 “各位老少爷们，今天呢对于咱们团山子生产队来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大日子，为啥说是大日子呢，大家伙应该都知道了，对，今天就是咱们大家伙分钱的日子。” 石大满嗓门洪亮，上来就说了一长句废话。 “俺知道老少爷们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必定是相当激动的，俺也激动，咱们生产队这十多年来大家伙的日子过的都不宽裕，前几年闹灾荒还饿死过人，这事到啥时候俺想起来心都不得劲，不过啊，那样的日子现在是一去不不复返了，为啥啊？” 石大满唾沫星子横飞，当年民兵队长的经验和后来生产队长的经验让石大满积累了一定的当众发言的经验，说出的话很能带动情绪。 “咱们生产队有蔬菜大棚了！” 有社员在下面喊。 “对喽，不过这蔬菜大棚它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咱们江知青，是江知青给了咱们这一切，有句话咋说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老少爷们能有今天，咱们团山子生产队能有今天，那都是江知青的功劳，俺石大满今天把话撂在这，小江.......江知青就是咱们团山子生产队一百多户人家的恩人，谁要是敢忘恩负义，俺石大满第一个不答应！” 江明浩眉头抖了抖，他是没想到石大满会说这样的话。 “俺们会一辈子记得江知青的好，谁要是对江知青不义，俺们团山子生产队的老少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欺负江知青就是欺负我们，我们绝对不答应！” “对，江知青是我们的大恩人！” “江知青是我们的大恩人！” 下头的社员忽然就喊起了口号。 一百多户，六百多口人，除了还在怀里抱着不会张嘴说话的，基本都跟着喊了出来。 石大满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嘛！ “浩子，可以啊，你这威信那是相当高了，这要放在古代，你这水平都可以领导个农民起义争一争皇位了啊！” 许大炮笑嘻嘻的在江明浩的耳边调侃。 孟薇则是心里震撼的同时又有些感动，她越发的觉得自己决定来白沙跟着江明浩一起干事业是对的，江明浩做的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的这些普通的农民，而是为了脚下的这片土地，而是为了他们这些人看不到的未来。 “行了，俺要说的就是这些话，现在大家排好队，准备领钱，俺可把话说在前头，等下谁要是不听安排，插队或者跟孟总监还有许同志叽叽歪歪的，这个钱就别想分了！” 石大满在生产队是很有威信的，他一说完，各家各户都自动选出了代表，开始在桌子前面自发的排成两排，一共是一百六十七人。 江明浩这才动手打开行军包，将行军包里的东西掏出来，一摞一摞的摆到桌子上。 捆的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被摆到桌子上，很快形成一座小山。 社员们激动的手心里冒出了汗，心脏也跳的前所未有的激烈，在场的所有社员，有一个算一个，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么多钱。 就连孟薇都有些被震住了。 之前理账是一回事，亲眼看到那些账面上的数字变成钱放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正式开始分红，现在，请念到名字的社员上前来。” 孟薇平整了一下心情，打开了分红登记表。 第742章 分红进行时 “石东明，你家一共是7口人，分红金额是560元。” 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石东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竟然有五百多块？ 之前不是说每户两百多块钱，这这这...... “石东明？” 看到是东明没反应，孟薇叫了一声。 “哦哦哦，谢......谢谢孟总监啊！” 石东明从孟薇的手里接过钱，钱就捧在手心里，胳膊往前伸着，甚至不敢放下，好像一旦放下胳膊，钱就会消失一样。 看着石东明手里的钱，其他社员们眼睛都红了。 之前他们还说石东明家的婆娘像老母猪似的，从结婚就开始生，三年抱俩，五年抱四个，第七年头上又生一个，一家孩子一大堆，穷的连裤子都要提不上了，谁知道现在这人口多竟然还占便宜了。 “李江，你家四口人，320块钱。” 李江也晕晕乎乎的接过了钱。 这回，社员们心里有数了，原来按人头，一个人80块钱，于是都纷纷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自家能分多少钱。 其他别的生产队过来卖呆看热闹的也在心里算了起来。 一时间，无数的社员都懊悔起来，为啥当初没好好学学算数，两三口人的时候他们还能加的明白，人一多了，就乱套了，只能抻着脖子，看那些跟自己加人口一样的人家分了多少钱。 桌子上的钱一点一点减少，但是分到钱的社员们却都没有离开，似乎都还想离那些钱再近一些。 “这按人头分有点不公平啊，石东明那一家子都是半大孩子，能用几个钱？” 听到有社员嘀咕，石大满立刻一个眼神飞过去。 “有本事你也生，生出十个八个来的算你英雄好汉！” 石大满立刻怼回去。 敢对分配方式不满，这真是刚分了钱就想砸饭碗啊？ 他石大满可不惯着。 “队长，俺家老婆子都四十了，还生啥生啊？” “你婆娘生不了，让你家大生子赶紧找媳妇，生出来的孙子也算你家人口。” “大生子才十六......” “那你就给老子闭嘴！再嘟囔老子把你从生产队踢出去！” 社员立马不敢吱声了。 石大满这人啥事都能干得出来，万一真给他踢出去，那他可亏大了。 不过他心思活泛起来，虽然说媳妇四十了，岁数的确有点大，可之前他还听过隔壁生产队五十岁的女人老蚌生珠呢，回去他再努努力，万一再生一个呢！ 这可不是简单的生娃，这是生个小财神爷啊，一个月八十，一年可就是一千块钱嘞！ 和他一样想法的社员很多，那些早就已经封肚不打算再生孩子的女人也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之前不爱生，那是因为生孩子除了遭罪出来还养活不起，现在生那可不一样。 男人们更是蠢蠢欲动，于是这天晚上关灯之后，很久没碰过自家婆娘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行动起来，以往劳累了一天不愿意跟男人折腾的女人们也都纷纷迎合。 云遮月，生产队里一片旖旎。 次年，团山子生产队迎来了一波生育潮，整个生产队除了实在生不动的妇女几乎人人都迎来了新生命，年纪最大的一个孕妇已经四十九岁了。 不仅团山子生产队，其余生产队的情形也差不多，江明浩从来没想过自己明明是带着老百姓致富，最终却间接的刺激了生育，想到未来全世界都为之头疼的新生人口下降问题，江明浩觉得暗暗好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边分红完毕，孟薇和许大炮把账归拢了一下，一共发出去了块钱。 鼓鼓囊囊的行军包也基本空了。 “浩子，你可真行啊！说实话，我看着那些钱眼都热，你是真舍得啊！” 此时没有别人在场，许大炮不由得发出感慨。 他当然知道，分钱这个事决定权是掌握在江明浩手里的，别说是给他们每人分八十块钱，就是每人分三十四十，这些社员们都会高兴的不行，剩下的两万多块钱干啥不好啊！ 而且这还不是一次性的分红，以后每个月都是如此，长年累月的累积下来，数量将是非常的惊人。 “大炮，你说啥呢？明浩这是在做大事，他想的东西可比你我要深刻的多。” “是是是，这点我承认，我也佩服我浩哥啊，换我，我可做不到。” 许大炮承认自己就是一俗人，他可没有江明浩这么远大的抱负和胸襟，他就是希望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日子富足，幸福快乐，至于别人过的怎么样，他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对于许大炮的想法，江明浩不置可否，他不也是重活了一世才认识到了这些问题吗？ 前一世的他，冷漠的不像话，即使做慈善，也是为了企业的名声，为了偿清自己曾经欠下的孽债，从来没有真心的为什么人考虑过，不过即使他如此冷漠自私，老天爷却还是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要是还和前世一样，那就真是辜负老天爷的深情厚谊了！ 许大炮撇撇嘴，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跟江明浩似的，钱这东西，到啥时候他都不嫌多。 将两人送回去之后，江明浩去了粮食所。 后天要到红石砬子生产队给社员分红，华良跟江明浩商量，可以不可以让部分社员直接兑换粮食，毕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条件来公社换粮，江明浩没有直接答应，虽然陈军一定会听他的话，他却不想替陈军做主。 江明浩到粮食所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看到了周文娣。 “江......江知青？” 周文娣顿时觉得十分尴尬，生怕江明浩误会什么。 “陈站长是有东西让我帮忙捎回去，我正等着陈主任拿东西呢！” 江明浩嗯了一声，表示相信周文娣的说辞，但周文娣仍旧觉得脸皮发烫臊的慌。 “小江？你怎么过来了？” 陈军倒表现的很自然，一边跟江明浩打招呼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周文娣。 “周老师，帮我把这两瓶酒给我爹带回去。” 周文娣接过白酒，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周老师，等下坐我车回去吧，我跟陈主任说两句话就走。” 周文娣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江明浩已经跟陈军说话了，打断人家说话毕竟不礼貌，而且若是拒绝的太明显反而让人觉得她心虚，所以思来想去，周文娣到底是没张开嘴，而是拎着东西远远的站到了粮食所的大门口。 第743章 惊恐的欢迎仪式 陈军对于江明浩提出的事自然是没有拒绝，粮食所有拖拉机，到时候拉一拖拉机的粮食过去就是了。 “周老师，谢谢你了啊！” 跟江明浩沟通完事情之后，陈军送江明浩出来，特意又跟周文娣说了声谢谢。 周文娣嗯了一声，赶紧转过头，不想对上陈军的眼神。 “二哥，那我和周老师就先走了啊！” “好嘞，慢点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着周文娣上了小轿车，陈军的脸上溢出一抹柔情，哪怕周文娣一直低着头，压根就没有看向他，也不耽误陈军的视线。 车上，周文娣紧紧的抱着两瓶白酒，手抠在酒瓶上，用力过度，指节有些发白，垂着的头发遮挡住了脸上的疤痕，从侧面看周文娣倒不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反而更像是个内敛纤弱的小姑娘。 “周老师在学校适应吗？” “适应，很适应。” 江明浩率先打破沉默。 “那就好，周老师，你之前给我的那些药方子我给许老先生看了，老先生说那些方子里有几个的确是治病救人的良药，我打算把这些方子上的药生产出来，就用大师傅的名号命名，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你看着办吧，药方给了江知青，就江知青说的算，我没有意见。” “周老师，药方子我不能白拿，以后凡是药方子生产出的药，每种药都给你两成的利润。” 周文娣震惊的抬起了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钱的啊！ “我不能要，这方子放在我手里其实就是浪费，我把药方给你，也是为了完成大师傅的嘱托，想让这些方子造福更多的人，不是为了钱。” 江明浩心中对周文娣的人品做了肯定。 周文娣此前一直生活的水深火热，经历了很多非人的折磨，却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性，真的是太难得了。 “这笔钱我一定会给，至于你拿这笔钱做什么，或者给谁，我都不干涉。” “我真的不.......” “周老师，钱在这个世上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又是万万不能的，你有一颗善心，可以拿这些钱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师傅，大师傅出身少林，哪怕不常在佛门，但也是讲因果循环的，你做为大师傅的弟子，为大师傅积福积德总是好的，你说呢？” 周文娣沉默了。 江明浩知道，周文娣这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无功不受禄，江明浩不会白白的拿人家的好处，现在周文娣或许什么都不在乎，真的是单纯的想要完成大师傅的嘱托，可人心是会变的，日后等这些药生产出来，声名远播，财富纷至沓来的时候，周文娣还能保持初心吗？ 所以，既然不能保证，那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和利益捆绑在一起。 许大炮觉得他是无私，其实并不仅仅如此，他活了两辈子，对人性太了解了，人往往是可以共患难的，却很难共富贵。 唯一能够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平衡长远的，就只有利益。 周文娣沉默了很久，她以为江明浩一定会问她和陈军之间的事，也在心里想了各种问题和应答的话，但一直到回了生产队，江明浩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周老师，在学校这边要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尽管找我，再见啊！” 看着江明浩开着车越行越远，周文娣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怎么会不知道陈军的意思，这段时间，陈军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制造各种机会跟她见面，还会时不时的给她制造一点‘小惊喜’，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也能看出来陈军的用心。 要说一点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可每次当她心动的时候，一个声音就会跳出来告诉她，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她是个脸上有疤被毁容的女人，她配不上陈军，陈军于她而言，就像是天边皎皎的明月，遥不可及。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她不去触碰的时候，月还在水中，一旦她伸手，水面被扰乱，月影就会彻底消失。 周文娣忍着心中的失落和酸涩，拎着白酒朝着陈富贵家走去。 ...... 红石砬子生产队。 盛况比团山子生产队更大，毕竟红石砬子生产队是附近规模比较大的生产队，仅次于敖子沟。 华良和宋光也是早早就忙活起来，充分的吸收了去团山子生产队看热闹的社员们的建议，不仅弄了横幅，还插了几面彩旗，不仅如此，还请了个鼓乐班，吹喇叭的拉三弦的敲大鼓的，江明浩的车一开进生产队，音乐就响了起来。 “卧槽，这是死人了咋地？这咋动静啊，瘆得慌呢！” 许大炮听到鼓乐声，立刻吐槽道。 孟薇白了许大炮一眼，尽管她也觉得这动静有点不太对劲，但摆明了人家这是搞的欢迎仪式，哪怕不对劲，心意总归是好的。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江明浩几人一下车，就被一帮社员围在了中间，社员们拍着手，嘴里喊着口号，口号声震耳欲聋。 华良和宋光都穿着体面的衣服，脸上带着笑走了上来。 “小江啊，这一天俺真是盼了太长时间了啊！” 华良握住了江明浩的手，江明浩能够感受到这位抗战老兵粗糙的掌心微微渗出的汗以及颤抖。 “华会计，以后这样的日子会经常有的！” 江明浩笑着说道，一边说一边拎着行军包走到了大队部院里搭好的桌子旁边。 红石砬子生产队的桌子上铺着簇新的红布，很明显是新买的。 和在团山子生产队一样，江明浩直接把行军包里的钱一摞一摞的拿出来。 “华会计，你讲两句？” 有了之前石大满的表现在前，江明浩摆好了钱，主动问道。 “不讲不讲，有啥好讲的，说句不好听的，俺讲的再多都没这些东西管用啊！社员们心里都有数！” 华良指着桌上的钞票说道。 江明浩失笑，华良和石大满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啊！ “那咱们就开始分红吧！” 江明浩话音一落，华良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勺子。 “呜”的一声，乱哄哄的社员们立刻自动站成两排，一个挨一个，站的整整齐齐，而且一排站的是男一排站的是女，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知道的这是要参加分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参加阅兵呢！ 第744章 要给活人立庙 许大炮和孟薇都算是开了眼。 因为社员们的高度配合，分红进展的非常顺利，不到两个小时就完事了。 拿了钱的社员们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江明浩几人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围了上来，在华良一声哨子的声音之下，全体社员朝着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许大炮先是觉得吓人，但很快，就觉得与有荣焉。 这种被人如此尊重的感觉真的比赚钱还让人高兴啊，他突然开始有点理解江明浩说的那些话了。 这个世上真的有些东西比赚钱更让人快乐。 孟薇则是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她从小生活富足，身边的人对她都多有关爱，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的意识到，那些人对她的偏爱，并非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父母。 那种偏爱带着太多的功利和算计。 可是此刻，这些朴实的社员们所表露出来的对他们的尊重却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大家不必如此，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江明浩伸出手扶起了最前面一个年长的老人家，却被老人家一把握住了手。 “江知青啊，你是咱们大家伙是整个团山子生产队的大恩人啊！俺们这些老少爷们从来都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上这么多钱啊！” 老人家抓着江明浩的手，激动的有些老泪纵横。 “老人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江明浩笑着拍了拍老人家长满了老年斑的手说道。 “江知青，你是俺们生产队的大恩人，俺家的娃现在就在尖山咀上学，俺娃说了，学校给吃的可好了，这才去不到一个月，胖了一大圈，俺们一分钱不用拿，这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啊，俺们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因为江知青你啊！俺们商量了，要在生产队里建个小庙，咱不供土地不供财神爷，咱们就供江知青。” 社员的话把江明浩吓了一跳。 “别别别，不用，只要大家能过上好日子，好好的珍惜这样的日子就够了！” 江知青生怕社员们当真给他建庙，赶紧说道。 建庙这事可真是有点吓人了！ 这谁活的好好的，被人供奉到庙里啊！ 好在哪个社员也没再继续说这个事，江明浩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金花家分的不算多，毕竟贾东风已经被枪决了，家里只剩下三口人，不过对于金花来说，这240块钱已经足够一大家好几个月的花销了。 等到社员们都散开后，金花才带着贾小亮过来，提了三个篮子。 篮子里都是新烤出来的香喷喷的枣子糕。 “小江啊，这是小亮一大早起来烤的，给你们三个一人拿一篮子。” “金大姐，枣子糕还是留着卖吧！” 现在的金花孤儿寡母，日子过的必然艰难，这三篮枣子糕拿出去卖钱，也够一家三口生活个两三日的了。 “江知青，俺们娘仨刚分了两百多块钱，就是天天吃肉也够俺们娘仨生活上四五个月了，枣子是自家打的，一篮枣子糕连一斤面粉都用不上，不值几个钱，就是让你们吃个新鲜。” “江叔叔，这是俺头一次做的这么成功，娘说跟俺姥爷做的味道已经很相近了，江叔叔，你们就尝一尝吧！” 贾小亮长的很白净，眉目清秀，温和稳重，比起他那个父亲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听到贾小亮的话，江明浩不好再拒绝。 “行，那叔叔就收下了，谢谢小亮了！” 许大炮早就盯着篮子里红彤彤软乎乎的枣子糕流口水了，但是江明浩不发话，他也不敢擅自接着啊，更何况孟薇还在身边呢，他不可能让孟薇以为自己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人。 现在既然江明浩发话了，许大炮立刻笑嘻嘻的上前，从金花手里把枣子糕接了过来。 “金大姐，我就想你这一口啊，上次吃完，念念不忘，嘿嘿，闻着就香啊！” 许大炮也不是夸张，这枣子糕真是香甜的让人想流口水。 “大炮兄弟，以后想吃就到家里来，金大姐家别的没有，枣子糕管够。” 许大炮嗯了几声，一点也不客气的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枣子糕，还冒着热气，刚要放到嘴里，这才想起孟薇还在身边，忙把枣子糕递给孟薇。 “我不吃，你也先别吃了！” 孟薇做了个丢人的嘴型，但许大炮直接无视，这拿都拿出来了，不吃不是浪费了嘛! “金大姐，国营饭店那边你还继续送糕点呢嘛？” “送，但送的不多，三天五天的能送一次。” 江明浩点点头，三天五天的才送一次，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金大姐，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事，你到底有想法没？” 金花挑眉，一时间不知道江明浩提的是什么事。 “开糕点店的事。” 金花哦了一声，“小江啊，先不说个人能不能开糕点店，就是能开，家里就俺和俩孩子，钱也没有，人也不够用，开不成啊！” 金花怎么会不想开糕点店，她小的时候，家里的糕点铺子很大的，如果不是搞运动，她家的糕点铺子的生意肯定比以前还要兴隆呢！ 但她如今孤儿寡母，手里的钱只够生活的，根本就不敢想那个事，再有就是金花有点怕了，当年铺子被人打砸的时候她亲眼看见的，好好的铺子很短的时间就成了一片废墟，她爹和她哥被打的满头是血，他哥最后还因为出血太多直接丢了命。 所以，金花害怕！ “金大姐，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我之前说过会帮着你金氏糕点的招牌保住，就一定会说到做到，至于两个孩子，小亮就不用说了，他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小芳如今九岁，你可以送到尖山咀去上学，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完全不用你操心，所以，金大姐只需要考虑想不想开店，别的问题我都能解决。” 金花是心动的。 她牢牢的记得她爹临终时候拉着她的手“花啊，咱们金氏糕点的牌子就靠你了，从你祖爷爷开始咱们老金家的糕点就远近闻名，爹不能让她绝在爹的这一代啊，花，爹已经违背了老祖宗传男不传女的家训，你一定不要让爹对不起老祖宗，一定要让咱们金氏糕点传承下去啊！” “这个事不着急，金大姐慢慢想，下个月之前给我答复就行。” 江明浩打的是承包国营饭店的主意，用不了一年，公社的国营饭店和县里的几个国营饭店都会准备改制承包，这个机会非常难得，他希望金花能够抓得住。 第745章 懊悔的白海刚 送走了江明浩几人，金花就陷入了沉思，第二天专程去了自己老爹的坟头旁边。 她想跟她爹念叨念叨，让她爹给她出个主意。 当然，金老爷子早就应该投胎转世了，就是魂魄尚在游荡，也不可能真的给出金花什么建议。 只是从老爹的坟茔地回来后，金花就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心里就有了主意。 另一边，江明浩和许大炮孟薇两人，完成了对于清桃口生产队的分红工作。 三次分红，一共分出去了十七万。 许大炮心疼的龇牙咧嘴。 十七万，他浩哥真是舍得啊！ 完成了分红之后，江明浩又带着二人去找了白海刚，社员们的钱分完了，剩下的就是白海刚这个大股东了。 这一次，江明浩一共分给了白海刚五万四千块钱。 “小江，这.......” 尽管之前江明浩给白海刚看过账，但账目细细麻麻，白海刚身体本来就不舒服，细细麻麻的账目看的白海刚头昏脑涨，所以干脆扔到一边不看了。 此时，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堆钞票，白海刚明显没反应过来。 这才一个月而已啊！ “这是这个月的分红，接下来的两个月分红的金额都差不多是这个数字，上下浮动不会太大，秋收前后分红数量可能会减少，等到年底，分红估计能翻一番。” 江明浩给白海刚解释了一遍。 白海刚看着面前的钞票，心潮澎湃，有点像是做梦的感觉，如果按照这样的收益来推算，三个月他的本钱就可以回来了，那后续的所有分红就都是净赚的？ 白海刚这段时间内心的忐忑在这一刻完全化作了震惊和庆幸，过去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很煎熬也很焦虑，总觉得自己的投资会打水漂，毕竟种菜而已，怎么可能发财？ “小江，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深加工的事......” “白总，加工厂的事我这边已经安排完了。” 江明浩已经给过白海刚机会了，是白海刚自己不要的，那就不能怪他把机会收回去了，毕竟谁也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着。 白海刚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和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失了多少，心里无比的懊悔自己的目光短浅，懊悔自己对江明浩的不信任。 “白总，这些钱你一定要妥善保管，最好到信用社去开个存折。” 江明浩交代了几句，就起身准备告辞。 孟薇和许大炮都站在外面，没有跟进来，许大炮对白海刚的印象自古以来就不好，毕竟当初白海刚摆了他们一道，许大炮可是记仇的祖宗，这事只要许大炮不死就过不去，孟薇自然也被迫跟许大炮站在了外头。 “小江，加工厂的事你再给我个机会，投多少你说个数。” 白海刚见风就头疼，但是此刻，也顾不得头疼不头疼，犹豫挣扎了一番之后还是撵着江明浩到门口说道。 “白总，我真的已经全都落实完了，以后再有其他机会的吧！白总身体不好，还是应该以休养身体为主，许老先生开的药白总按时吃，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我们先走了，白总请回吧！” “小江......” 江明浩转过身，背对着白海刚摆摆手，大步流星的朝着院门口走。 “白总，拜拜！赶紧回去吧，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许大炮调侃了一句，拽着孟薇跟上了江明浩的脚步。 白海刚靠在门框上，心里的悔恨排山倒海一般将他快速的淹没。 “浩子，那老逼啥意思啊？病歪歪的还追出来，说两句话好像要断气似的，他要干啥啊？还让你给机会？” “你嘴巴积点德吧，别张嘴闭嘴的骂人家老逼。” “我骂他咋地，他活该，当初给咱们哥俩下套，那就是奔着弄死咱俩去的，要不是浩哥你本事大炮爷我又机灵，咱俩没准就被老逼弄死在深市了，我骂他都是轻的。” 许大炮这个人心眼其实很善良，否则也不会对过董倩那么好，也不会为了孟薇的母亲东跑西颠，虽然江明浩嘴上说许大炮是恋爱脑是舔狗，但他知道，哪怕没有男女关系在，许大炮也会这么做的。 “行了，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人家最后把一货仓的货都拿来给咱们赔罪了，也算一报还一报，该过去就过去吧！” “可拉倒吧，那一仓的货他倒是想自己扣下，可得有那个本事啊，要不是咱哥俩出面，老沈那狗犊子能放过他？白沙湾那帮马仔能翻过他？那一仓东西就是要他命的催命符，给咱俩那是保命，炮爷可不领他的情！” 许大炮冷哼一声。 江明浩懒得再跟许大炮浪费口舌。 这丫的就是能杠，你越跟他说东，他就越是往西使劲，你越跟他说往前，他越拼命的往后撒泼，最好的办法就是臭着他，不用多一会自己就觉得没劲了。 “孟薇，生产队的用地已经批下来了，很快就会开始动工，你到时候要和工头以及建农业合作社的人仔细沟通一下，做出一份预算，预算出来后，我们再开个小会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孟薇认真的把江明浩的话记了下来。 “浩子，那我干啥啊？” 许大炮被江明浩臭了半晌都拧着劲当了几分钟的哑巴，现在听到江明浩又给孟薇安排工作了，这个哑巴立刻当不下去了。 “你出去给我找人。” “找人？找啥人？” 许大炮一头雾水。 “我要在白石县建加工厂，一家做农副产品的深加工，一家做中草药的深加工，两家工厂都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浩子，那回头能不能让我弄个厂长当当？” 听说要建厂，许大炮眼珠子一转，贱嗖嗖的跟江明浩说道。 “大炮，你懂管理嘛就要当厂长，你别瞎捣乱。” 孟薇白了许大炮一眼。 “这咋是捣乱呢，浩子，我说真的呢，要是没合适的人选，厂长就让我来当，小时候你就说过，我有当厂长的气质，是不？” 听到许大炮的话，江明浩差点没笑出来。 许大炮这货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当初说的厂长是啥意思？ 还沾沾自喜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大炮，这世界上的厂长可不止工厂的厂长，还有东厂、西厂的老大也都是厂长。” “东厂西厂？这是啥.......好啊浩子，合着你骂我是太监啊！” 许大炮这才反应过来，亏得他过去还一直觉得江明浩慧眼识英雄，有一双善于发现他才能的眼睛，真是....... 看着许大炮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江明浩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孟薇也觉得好笑，捂着嘴偷偷的笑。 车上一时间充满了欢乐，这份快乐一直延续到江明浩回到家，看到等在家里的人的这一刻。 第746章 你为诸葛，我为刘备 “明浩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位同志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江明浩进家门，就被崔兰花拽住往西屋走。 江明浩进了西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屋里的崔智。 江明浩掩饰住心里的惊喜，跟崔智打了声招呼。 “娘，你等下杀只鸡，晚上多做几个菜吧！” 崔兰花嗯了一声，家里的鸡杀的都要差不多了，公鸡肯定是没了，就剩两只每天都能下蛋的母鸡，崔兰花是真舍不得，两只鸡一天就是两个蛋，别的不说，至少够江月和艳红俩娃一天吃一个的了。 但是不杀也不行，姑爷都发话了，屋里那同志虽然长的有点吓人，崔兰花却知道，姑爷结交的人就没简单的，不能单看长相，思来想去，崔兰花偷摸的出去找别人家借大公鸡去了。 “崔同志能来真的是让我很惊喜。” “江知青，你让韩主任捎给我的话是真的？” 崔智是个冷面的人，说话的时候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冷淡甚至冷漠。 “当然是真的，我可以提供给崔同志一个足够大的平台，也可以给崔同志足够的权利，只要崔同志有需要，我会排除万难提供支持。” 江明浩让韩平告诉崔智，只要崔智肯来，他将以古代丞相之礼相待，扫榻相迎，与其共谋大事。 这话听起来很绕口，韩平转达的时候就差照着稿子念了，但江明浩知道崔智能懂，并且这句话一定能够打动他，从结果来看，他的这步棋走的没错。 “你不介意我的过去？” “过去？什么过去？三国乱世，群雄逐鹿，看的只是实力，时势造英雄，不同背景下人做出不同的选择，这是人之常情，与人品无关，况且，我知道崔同志胸有沟壑，有经天纬地之才，能与崔同志共事，是我之幸，讲什么过去？我们只看将来！” 江明浩的几句话让崔智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动容。 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崔智其人，性格孤傲，多年来因此遭受的磨砺痛楚不计其数，越是如此，越是让崔智变得深沉，高深不可测，对人性也更多的失望，可是这一刻，崔智冰冷荒凉的内心似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暖意和光亮。 “江知青，我崔智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也不是个能够被驯服的，我的想法和做法或许都异于寻常，你能全盘接受？” “崔同志要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我便不会如此看重你，我要的是能征服整片草原的马王而不是受制于比皮鞭之下的名驹，而跟手执皮鞭的驯马人相比我更愿意做一名真心爱马之人，能为马王提供一片原野沃土。” 江明浩跟任何人说话都没有用过如此文绉绉甚至酸腐味的语言交流沟通过。 但崔智本身是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的，这也是为什么沈桥年能够俘获崔智的根本原因所在，毕竟沈桥年是一个资深的红楼迷，更是对古文化精通的人，与其说沈桥年是靠真心俘获崔智的，不如说是靠投其所好。 “江知青，我崔智愿意追随你！” 崔智眼中包含了一泡浓浓的情谊，虽然面上还是冷的，可是眼睛里却有火苗慢慢的燃烧起来。 “我也不会辜负崔同志的信任！” 江明浩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本来已经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的就打动了崔智，江明浩知道，崔智的加入必将让他要做的事情变得事半功倍。 崔智既然已经来了尖山咀，就要在尖山咀留下，新房子虽然大，但如今住了许仕，再不住下别人，最后，江明浩只能把崔智暂时安排到之前的知青点。 崔智对住的环境并不在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露天地里的，以天为盖以地为炉，现在能有屋顶遮天，屋内被褥干燥温暖，屋外还有绿树茵茵，这样的环境崔智不仅没有觉得不满，甚至很喜欢。 崔智自诩自己为诸葛孔明，那这处住所在崔智心中便是为草庐。 吃过晚饭后，江明浩送崔智去知青点。 原本想崔智舟车劳顿，旅途疲劳，先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两人再细说之后的安排，但崔智却拉住了江明浩。 “江知青，你在饭桌上说，打算在生产队建一个农业供销社，并且还要建两个加工厂，是吗？” “是的，这也是我急着想让崔同志过来的主要原因。” “你别叫我崔同志了，我今年三十七岁，比你年长，你要么叫我一声崔哥，要么叫一声老崔便可。” “那我就称呼老崔吧，既然如此，老崔便喊我小江？” 崔智微微勾了下嘴角，他其实心里就是希望江明浩叫他老崔的，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称呼其为老崔，那个时候他就想，有朝一日他也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受人尊敬，连带着对老崔的这个称呼也别样的亲切。 “小江，你仔细说说你的打算吧！” 崔智从善如流，一声小江，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农业供销社是做为一个管理枢纽存在的，发布指令调整资源管理物资和现金流，供销社下面包含了蔬菜大棚的所有业务、中草药材的所有业务、以及冷链物流和两个加工厂的业务，所以说，供销社就相当于是所有业务的心脏，这个重要性老崔应该能感受到。” 崔智在心里把江明浩说的这些业务从头到尾记了一遍，又捋了一遍。 “蔬菜大棚业务我已经有所耳闻，中草药也不难理解，但这个冷链物流具体是什么，小江你再跟我详细的解释解释。” 崔智是个极端认真和严谨的人，这一点，江明浩很清楚，所以，便把冷链物流从名词解释开始一直延伸到具体的业务领域、职能、发展方向甚至发展前景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一说，便说到了晚上十点多。 “小江，我真没想到，你要干的事情竟然这么大......” 崔智有些激动，他一直渴望建功立业，就如诸葛孔明开创蜀汉一般，哪怕最后病死五丈原，也总归不负来人间一遭，但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本以为这辈子都会抑郁不得志，却没想到，竟然会让他遇见江明浩。 “小江，你尽管放心，老崔我定会竭尽全力，不将你这版图扩大数倍，便是我老崔无能。” 崔智带着伤疤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 第747章 筹备满月酒 第二日一早，江明浩带着崔智在生产队走了一圈，去准备建合作社的空地看了一眼，然后领着崔智去了大队部。 “队长，这是崔智同志，合作社和卫生所的事都交给他处理吧！” 江明浩给两人做了介绍。 “哎呀呀，崔同志好，崔同志好，欢迎来到咱们尖山咀生产队！” 对于江明浩安排进生产队的外人，陈富贵是一点也不抵触，因为从过往的情况看，能被江明浩安排进生产队的人，那都不是一般人，能耐一个比一个大，背景一个比一个深。 他陈富贵欢迎还来不及呢！ “陈队长，以后可能会经常麻烦您！” 崔智虽然冷面，但并非不会与人打交道，否则前世也不会帮沈桥年把商业版图做的那么大，一个只会隐遁在身后出谋划策的人总归是欠缺实力的一种表现，崔智却绝对不欠缺。 “崔同志说的这是啥话，小江没跟你说嘛，小江的意思那就是俺的意思，小江想干啥那俺就干啥，你是小江领到咱们生产队的，那就绝对不是一般人，有啥话你就说，有啥事也尽管安排，俺咋支持小江的就咋支持你崔同志。” 陈富贵在表态这方面，越发的炉火纯青，以前说话偶尔还会因为紧张结巴，现在则完全不存在，几句话说的行云流水。 “谢谢陈队长！” 陈富贵的话说的简单直接，让崔智一时间有些感动，越发觉得自己这趟真的来对了。 从陈富贵的手里接过了用地的全部手续，两人又回到了知青点。 “老崔，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事先说一下，这件事很棘手，甚至还有些危险，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明浩让崔智来的第一目的，其实就是这件事。 解决县里那块地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这块地咱们非拿不可？” “是，这块地的地段非常好，建厂很合适，而且，我刚才也说了，这块地的背后还牵涉了一些关系，我们即使放弃拿下这块地，在其他地方建厂，以后的明枪暗箭也少不了，所以，我想拿这块地做文章，能彻底打掉这些人最好，即使打不掉，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出点血。” 崔智倒没觉得这件事有多棘手，更没觉得江明浩这是故意给他制造什么麻烦，或者用他当挡箭牌。 他喜欢这种挑战！ “你跟我说说这块地牵涉的势力，方便的话最好能把你和这些人的恩怨牵扯也说一下。” 崔智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一支有些生锈的钢笔，拧开笔盖，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随着江明浩的叙述，崔智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另一页则是数个名字，每个名字之间都连了直线，整体看上去，跟未来非常流行的思维导图很像。 等到江明浩说完，崔智也盖上了钢笔。 “小江啊，这个事的重点在于郭副县长，你说的那个姓穆的虽然人脉不少，但我从你的话里也听出来了，他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这种人即使用手段也是来阴的，不足为惧，我们只要把他暴露在阳光底下，他的能耐就使不出来了，所以，想要拿下这块地，我们要先把郭副县长除掉。” 崔智说这些话，语气冷静，说除掉郭忠林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碾死一只臭虫。 “老崔你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这两天我先去县里转转，回头再跟你说。” 江明浩点点头。 并非是江明浩对付不了郭忠林，而是如果江明浩直接出面，就等于是和穆双河直接对上，以他现在的能力，真要对上穆双河会很麻烦，而郭忠林则不同，虽然郭忠林在名义上是穆双河的妹夫，可从江明浩了解的情况上来看，郭忠林在穆家兄妹的眼里并不是很重要，和平时期或许他们可以狼狈为奸和平共处，可如果真是出了什么问题，郭忠林绝对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既然如此，如果崔智能逼得穆双河放弃郭忠林，他和穆双河之间暂时还能维持住局面，给他积累实力的时间。 江明浩问崔智会不会骑摩托车，如果会的话，他就把之前的那辆摩托给崔智骑，但崔智说不需要，给他准备一辆洋车子就行，来去的路上，他还能顺便了解一下白石县的风土人情。 江明浩也没坚持，他知道崔智的为人，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如果他一再的坚持，反倒让崔智不自在。 崔智说到做到，从第二天开始，崔智每天都会起个大早，骑着洋车子去县里，天黑了才回来，第二天还是如此，一连四天。 江明浩这边，则是迎来了青黛和平安的满月。 江明浩本不欲举办什么满月宴，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顿饭就好，但苏美秀和崔兰花包括苏大山甚至许仕，都一致认为要办满月宴，龙凤胎啊，这是多大的喜事，别人一辈子都求不来，凭啥不办？ 江明浩不好在这种事情上拂了众人的意，而且他也知道对于岳父岳母而言，这场满月宴意味着什么。 他们被人戳了一辈子的脊梁骨，骂了一辈子的绝户，现在家里有了男孩，肯定是要向所有人显摆一下的，这种心理在江明浩看来很幼稚，但对于两个没什么文化见识的老人来说，却尤为重要。 最后，江明浩妥协了。 不过，消息也只通知了本生产队的人，以及大舅一家。 崔海和秋玲的孩子也生了，刚生了不到五天，秋玲是肯定来不了的，家里还要留个人照顾，所以算来算去，摆个十几桌足够了。 江明浩拿了一千块钱给崔兰花。 这个事岳母擅长张罗，他就不用插手了。 “干啥用这么多钱，四百块就够了。” “娘，米啊面啊还有鸡蛋猪肉这些都多预备些，万一到时候不够用呢！” 崔兰花合计了一下，也是这个理，用不完的话大不了存在地窖里，鸡蛋可以腌成咸的，猪肉也可以用盐腌了，这么一想，崔兰花心里有底了。 一大早，崔兰花拉着戚芳等几个妇女，到清桃口坐了老白的驴车，就直奔公社。 到了供销社，崔兰花看着里头的东西有点发懵，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口袋，好像生怕里头的钱会自己飞出来。 “老嫂子，你是小江的岳母不？” 就在崔兰花跟几个妇女来回转悠几圈也不知道先买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第748章 造孽啊 崔兰花扭头，就看到了一个穿戴很好，长着一副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 “你......你跟俺说的话？” 崔兰花敢肯定，自己肯定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她自古以来认识的都是十里八村靠着撅地才能讨生活的农村把式，眼前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认识的，所以崔兰花用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老嫂子，您是江知青的岳母吗？” “俺是啊，您是.......” “老嫂子，我叫刘向前，是供销社的主任，之前小江跟我打过招呼，您过来看看，这是我给您预备出来的东西。” 刘向前领着崔兰花走到供销社的一侧。 “这是今天早上刚拉过来的生猪，小江说了，给您留一头，还有鸡蛋，一共四十斤，白糖五斤，水果糖5斤，奶糖5斤，瓜子10斤，花生10斤，高粱酒20斤......” 看着眼前堆的像小山一样的东西，崔兰花有点懵圈。 她没打算买这么多东西啊！ 十几桌客人，干啥能用一头猪啊，还有鸡蛋，这东西也不能当饭吃，四十斤鸡蛋都够得上过去一大家子吃个三年五年的了。 跟着崔兰花一起来的几个妇女则是一脸的羡慕。 谁家办红白喜事能这么舍得花钱啊？ “老嫂子，小江没细说，我也不知道都需要准备啥准备多少，就把能想到的都给准备出来了，您看看，缺啥少啥您直接跟我说。“ 刘向前难得找到个机会再次跟江明浩建立起联系，自然是铆足了劲。 “老嫂子？” 但是看到崔兰花迟迟没说话，刘向前不由得有些诧异，难道是他啥地方做的不到位，让老太太不满意了？ “刘.......刘主任啊，俺没带那么多票.......” 崔兰花想了想，没直接说东西太多了，毕竟是姑爷托人安排的，她不知道具体的内情，要是说东西太多，万一让人家对姑爷有啥意见呢，说她没带够票子，这个理由应该是没啥问题，这姓刘的主任总不能不要票就把东西都卖给她吧？ “老嫂子，我不跟你要票，放心吧！” 啥？ 不要票？ 崔兰花有些后悔了，这咋能不要票呢，出来的时候姑爷可是给他拿了厚厚一摞票子。 崔兰花不知道的是，别说她是没带够票，即使她说今天没带钱，也不耽误啥。 所以，因为崔兰花的不好意思，最后，她和几个妇女同志以及一大堆东西都上了刘向前专门安排的拖拉机。 回去的路上，崔兰花看着堆成小山似的东西，愁的不行。 “兰花姐，这老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崔兰花是跟着刘向前去办公室给的钱，几个妇女都在外头，所以不知道一共给了多少。 “没给钱，刘主任就让俺打了个条子，说是回头他跟明浩说。” 崔兰花其实给了钱了，但她不想说，尽管她家现在日子过的好，社员们都能看见，可看见是一回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她把由头扯到姑爷身上去，这帮老娘们就不敢再问了。 果不其然，一听江明浩的名字，几个人立刻都闭嘴不提这茬了，但是眼睛还是一个劲的朝着脚边琳琅满目的东西瞅，虽然现在日子有了奔头，可也只是有奔头，毕竟粮食还没下来呢，别说一整头猪了，打过了年连顿猪油渣还没吃上呢！ 拖拉机的嘟嘟声很大，所以，刚进生产队，就被社员们给围上了。 “美秀娘，这是把供销社都给搬回家了？” 看到拖拉机上堆的满满的东西，社员们眼红不已。 “哪呀，东西是明浩跟供销社定好的，具体都是啥，俺也不知道，明天记得来家里吃席啊！” 崔兰花现在就一个原则，那就是凡事只要她搞不定的不想多说话的，就直接把姑爷搬出来，只要一提姑爷的名，啥事都好使。 到了家，崔大民、崔海、崔山几个表兄还有表姐夫都已经到了。 在农村，不管谁家办红白喜事，家里的亲戚都要提前一天过来帮忙，简单的吃一顿，在北方管这种叫落o）水桌，所以，此时的苏家大院热闹的很。 拖拉机一到，大家伙就赶紧迎了出来。 虽然都是自家亲戚，但是看到拖拉机上的东西时，也都吃惊不小。 谁家都办过红白喜事，但谁家也没这么大的手笔过啊，眼前的这些东西，够他们办三四个红白事还得打个拐弯。 “明浩，你咋跟那个刘主任说的？” 等到众人把东西都卸下来，又打发走了拖拉机的司机后，崔兰花赶紧把江明浩拉到了一角。 “没说啥啊，就跟他说您去买办满月的东西，让他帮忙照看一眼，怎么了娘？” 其实江明浩看到老岳母买回来这么多东西也有点吃惊，倒不是心疼钱，他就是觉得这不是老岳母的行事作风，别说一头猪，就是买一整个后鞧都不太可能。 “哎呀，你说说这事整的，俺还以为是你交代买这么多的呢，早知道是那刘主任自作主张的，俺说啥也不能拉回来这么多东西。” 崔兰花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一千块钱花的就剩两百多了。 真是造孽啊！ 江明浩看着老岳母捶心捶肝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了咋回事，看来是刘主任热情过度提前把东西都给预留出来了，老岳母怕丢了自己的面子，咬牙把预留的东西都给拉回来了，现在知道不是自己交代的，后悔了！ “娘，多就多点呗，大不了咱们一桌多上几个肉菜，一年到头大家伙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拉拉馋！” “你是不是傻？拿自己家的肉给外人拉馋！” 崔兰花实在是太心疼钱了，所以，竟然一反常态的给了自己宝贝姑爷一个白眼，这个举动直接把江明浩逗笑了。 “娘，那你想咋滴？这些东西总不能再给供销社拉回去吧？这么热的天，即使用盐腌了也容易坏，与其坏了，还不如让大家伙吃了。” 崔兰花知道姑爷说的没错，可没错是没错，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啊！ 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正日子，崔兰花的这种捶胸顿足的懊悔就变成了庆幸，还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竖了竖大拇指。 第749章 不请自来 第二天，早上五点刚过。 尖山咀生产队就热闹了起来，大人孩子都换了相对好些的衣服，拿了鸡蛋、老母鸡、红糖等等各种各样的礼物登了门。 这个年代，因为经济条件有限，社员们彼此之间随份子，随的往往不是钱，比如结婚，就随两块红布或者一个红色的脸盆子，随一个被面子都算是关系很不错的，还有随暖瓶、锅碗瓢盆的，至于生孩子，就是随鸡蛋、红糖一类的东西。 崔兰花昨天晚上跟着自己的娘家人还有过来帮忙的社员，忙叨到大半夜，才把要做的菜备了个七七八八，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来钟了，结果感觉刚睡着没一会，就来客人了。 “恭喜恭喜啊！老嫂子，你这回就等着享清福吧！” 来人是孙厚的老伴，手里拎着一只大红公鸡，冠子通红通红的，扑腾着翅膀，咯哒咯哒的叫。 “来吃饭就吃饭，还拎啥东西啊？这大公鸡留着过年吃呗！” 崔兰花客套道，手却已经把大公鸡接了过来。 “老嫂子说的这是啥话啊，哪有空着俩爪子来给下奶的？有没有啥活需要俺帮着忙叨的？” “不用不用，你赶紧进屋坐着吧，帮俺待待且（东北话，客人的意思）。” 孙厚的老伴倒也没客气，直接进屋去看孩子了。 崔兰花把大公鸡扔进了后院的鸡笼子里，看着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崔兰花心情不错。 屋里，苏美秀早就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衣服，衣服还是上次她跟江明浩去百货大楼买的，青黛和平安夜换了新衣服，平安穿了一身蓝色的小褂子，青黛则是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褂子，都是崔兰花和苏美秀一针一针缝出来的。 两个小宝贝的脖子上挂着金锁，手腕上戴了金镯子，相差不多的模样，白胖白胖的，看着就像是观音菩萨跟前的童男童女，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江明浩没在屋里留着，屋里是女人们待的，西屋是用来招待男客的。 江明浩不抽烟，但却把烟备的足足的，而且都是清一水的细烟，对于生产队里抽烟的社员们来说，这可比吃大肥肉片子还过瘾。 “小江啊，你小子真行啊，当初你来咱们生产队，俺瞅着你细胳膊细腿的，合计待不了两天你就得哭爹喊娘的，没想到你小子能出息成这样啊，你们说，上哪说理去啊？” 孙厚是长辈，也是苏大山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所以，孙厚说这话，江明浩是半点脾气也没有。 “大山啊，你这老小子有后福啊！” 苏大山没抽细烟，还是搂着自己的烟袋锅子，听到孙厚的话，嘴角上扬，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他当然有后福，这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谁的日子有他过的舒坦。 “孙老二，以前你还笑话俺没人接户口本，咋地，现在咱们老苏家也有带把的了吧？看你还笑话啥？” 虽然两人关系的确不错，艰难岁月里孙厚也接济过苏大山，但关系好归关系好，有些气还是要争的。 “你说的好听，人家是小江的孩子，要姓也是姓江，也不姓苏，你嘚瑟啥？” 孙厚随口说道，但是说完之后忽然感觉在今天这个场合说这个话有点不合适，赶紧点了根烟，不再继续这个话茬了。 苏大山被这句话扎了心窝子，原本的好心情多少受了点影响。 心道好在姑爷没在屋里，否则多尴尬啊！ 江明浩此时在院子里跟崔海说话。 他之前就跟崔海说过，等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就让崔海跟着他一起干，现在就是个好机会，江明浩打算让崔海跟着崔智，崔海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脑子转的快，人也正派，有担当，这样的人给崔智当助手，对崔智有帮助还能让崔海真正的学到东西。 “行，不过姐夫，能不能等秋玲满月过完的。” 江明浩当然没有反对，他不也想在月子里每天陪着媳妇嘛！ “明浩，别听这小子的，你这边啥时候用人就让他啥时候过来，秋玲那有俺呢，用你干啥？天天在屋里晃悠？秋玲来的时候就让俺给你带话了，家里不用你跟着操心。” 刘月梅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娘，你咋来了？秋玲那离不开人啊！” 刘月梅原本是说不来，要在家里照顾秋玲的，所以崔海才放心的过来的。 “你个臭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你二姑奶去咱家了，帮着照顾秋玲，你把心放肚子里得了！” 刘月梅白了儿子一眼，就赶紧到崔兰花旁边准备帮忙了。 崔海撇撇嘴，之前还不是他娘亲口告诉他的，让他一定要时时刻刻把秋玲放在心上，即使不孝顺她也得对秋玲好吗？ 这翻脸也太快了啊！ “崔海，过来搭把手！” 崔大民正在垒泥炉子，本来昨天已经搭好了，但不知道是出了啥问题，搭好的炉子一侧的黄泥塌了，眼瞅着就要准备做菜了，炉子塌了还了得？ 江明浩刚要也过去帮忙，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车声。 江明浩走出去一看，竟然是高徐昆和李建民。 “高队长，李科长，你们怎么来了？” 江明浩不想大操大办，所以除了生产队的人，他没给任何人消息。 “你小子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和老李，要不是老李回了一趟公社碰见了陈主任，我们俩还被蒙在鼓里呢！” 高徐昆和江明浩已经很熟了，所以听说江明浩江明浩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来给俩孩子庆祝满月来，结果谁知道人家小江压根就没给他信，想到这个高徐昆心里就呕得慌。 好在知道李建民也没接到邀请，心里才平衡点。 “是啊，小江，你真是没把我和老高放在眼里啊！” 李建民也跟着调侃。 “高队长，李科长，你们都是大忙人，咱们之间要叙旧也不必非要挤在今天，是不是？” “你小子别想着打岔，这和叙旧是一回事吗？我们俩好歹是老大哥，也算是俩孩子的伯伯，过来给俩孩子庆满月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是我不对，高队长，李科长，你们屋里坐！” 江明浩领着两人往里走。 “等等，车上还有人呢！” 江明浩微微一愣，不知道车上还有谁。 结果竟然是李建民的爱人还有老岳母，这....... “小江啊，不怪我们不请自来吧？” 李建民的老岳母一直都十分感念江明浩对自己闺女的救命之情，所以听到李建民说江明浩今天要给孩子办满月就说啥都要跟来。 第750章 老苏家要开大会? “老人家，您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咋可能不欢迎？来来来，进屋进屋！” 江明浩属实是没想到这四个人的到来。 “爹，这位是高队长，你们应该认识，这位是李科长，县农业局工作，这两位是李科长的家人。” 崔兰花在外面忙的很，江明浩只能自己亲自招待。 屋里坐着的几个人顿时就严肃起来，手里的烟不知道是应该拿着还是应该扔了，只能直勾勾的看着。 “高队长，李科长，欢迎欢迎啊！” 苏大山也紧张，但这一年来，他大小也是见过场面的人了，表面上看不出来紧张。 两位女客，江明浩还是给送到了苏美秀的屋里，苏美秀立刻热情的招呼两人坐到了炕上。 “小江，你赶紧忙去吧，我们跟小苏待着就行。” 李建民的老岳母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按理说换了别人，这种不请自来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可这人是闺女的救命恩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别说江明浩欢迎他们，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她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没事，我跟你们......” “明浩，来客人了！” 江明浩本来想再陪两位说几句话，外头响起了苏春旺的声音。 江明浩只能掀开帘子出去。 来人竟然是戴春正。 戴春正手里拎了很大一个盒子，看到江明浩，戴春正就伸手往江明浩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小江，你这小子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一点口风没漏啊？还瞒着？” “戴处，哪是瞒着啊，就是小孩子的满月，没想惊动你。” “胡话，孩子满月哪是小事？” 这事江明浩理亏，只能讪笑了两声，戴春正也被江明浩请到了屋。 戴春正的到来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曹中瀚带着杨海来了。 马剑来了。 刘金生来了。 吴清山来了。 李国兴来了。 刘普遥和刘兵来了。 程国来了。 甚至刘向前、白海刚也都来了。 不仅如此，赵勇带着自己的媳妇，华良带着宋光、金花母子，葛长征带着谭树民、乌苏噶还有老白，石大满带着何淮还有两个经常打交道的社员也来了。 这个局面真是江明浩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明明连口风都没有露过，这些人是咋约好了一起来的啊？ 不过来者是客，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 等到这些人都进了西屋，苏大山再也淡定不了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适应范围啊！ 他一个泥腿子，干啥给他这种考验啊？ 孙厚等几个人就更不用说了，从吴清山进屋之后，几人就说啥也不敢坐了，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靠着墙站了一排，孙厚的手指头被烟给烫了都没敢吭声。 这老苏家是要干啥，准备开党代会啊？ 当然，屋里坐着的这些大人物们内心也都很受震撼，他们都知道江明浩有能耐，认识的人不少，可没想到认识的人会这么杂。 搞刑侦的，搞农业的，搞林业的，搞医疗的，搞矿产的，搞物资的...... 好在许大炮来了之后，这种略微有些尴尬的局面很快被打破。 许大炮这人是人来疯，没人的时候他尚且叨叨的没完，现在有了观众，还是一大群身份不凡的群众，许大炮兴奋的简直像是上满了发条的玩具，哒哒哒的开启了疯狂输出模式。 孟薇不善言辞，至少跟许大炮没法比，所以进屋看了眼孩子后，就出来帮着崔兰花择菜。 “这咋来这么多人啊？明浩之前说没请人啊，这......” 昨天准备出来的菜明显是不够用了，崔兰花急的一脑瓜门的黑线，择菜的手都有点哆嗦。 “婶子，屋里的那些人都是自己打听消息主动来的，明浩不知道。” 孟薇解释了一下。 她心里也很惊讶，她是官二代，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看的算是比较透彻的，正常情况下，这种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别说不请自来，就是主动上门请，这些人也未必愿意赏脸。 自古以来，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哪怕民再有钱，在当官的眼里也不会明面上屈尊自降身份露这个面的。 由此可知，江明浩的人格魅力到底有多大，或者说，江明浩在这些人的眼里地位有多重要。 然而这还不算完，半个小时后，院外再次响起了汽车的声音。 来人竟然是沈桥年。 这绝对是大意外。 沈桥年可是在深市，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而且江明浩也不认为沈桥年会专程为了庆祝俩孩子的满月从深市赶过来。 “沈总，好久不见啊！” 沈桥年一把攥住江明浩的手，用力的握了两下。 “可不是好久不见嘛，你小子现在搞事情搞的风生水起，都把我给忘到西边去了吧？” “沈总开玩笑了，我这都是小打小闹，跟沈总没办法比，沈总能来，我这真是蓬荜生辉啊！” 江明浩嘿嘿一笑，现在还不是跟沈桥年说话的时间，所以简单寒暄了两句，沈桥年也被请进了屋里。 看到沈桥年，许大炮立刻阴恻恻的笑了一下，把沈桥年整的一愣，这憨子笑的咋那么瘆人呢？ 反倒是白海刚，看到沈桥年之后，先是惊讶了一番，然后立刻靠了过来，江明浩拒绝了他的进一步合作，他必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要论退路，只能是深市，要说深市，他能找的最大的靠山就是沈桥年。 对于白海刚的示好和主动攀谈，沈桥年没有拒绝，他正好也想从白海刚这打听点消息。 “老师！” 而李国兴则是出来寻找许仕，在见到许仕的瞬间，李国兴立刻激动的喊道。 许仕看了李国兴一眼，没有应声。 “老师，我是国兴，李国兴啊！” 以为许仕没有认出来自己，李国兴赶紧说道。 “二十几年了还是这个德行。” 额！ 没想到许仕开口会说这样的话，李国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和他想象里的画面不一样啊，他以为老师会生气，会痛心疾首，或者久别重逢感动的热泪盈眶，怎么会是这么....... “老师，我其实早就想来看您的，但我怕您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所以就......” “生什么气？当年你自己夹着铺盖卷走的时候，不是走的很潇洒嘛，竟然还怕我这个老东西生气？” 李国兴心里咯噔一下。 第751章 开席咯 “老师，当年的事我是被冤枉的，我......” “被冤枉的你就可以一声不吭的离开？你的嘴呢？你不认，为什么不抗争？” 许仕看着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李国兴，语气里带了浓浓的恨其不争。 “当年我去找您了，但是您不见我，我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种屈辱。” 李国兴也带着几分负气，如果误会没有解开，他今天大概率是不会来的，当年许仕没有出面替他说句公道话，他心里是有怨的。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 “上次曲文钟他们到海市，这件事已经弄明白了，实验室里的资料并不是我拿走的，更不是我泄露出去的。” 李国兴就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在见到许仕的一刻，立刻就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行了，既然弄明白了，那你就走吧！我们的师生之情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许仕说完就背着手准备离开。 “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怎么说，您既然来了白沙，这次跟我到海市去住一段日子吧，我也好尽尽孝心！” “我在这待的好好的。” 许仕说完快步的去了院子里，李国兴心里有些憋闷。 明明当年他是被冤枉的，老师现在也知道了，为什么对他还是这样的态度？当年老师对自己也是悉心教导的，难道那些情谊都是假的？ “老李！” 就在这时，曹中瀚走过来，打断了李国兴的思绪。 李国兴对曹中瀚的表情淡淡的，虽然误会解开了，可对于当年造成误会的人，他是不会释怀的。 “老李，你怎么还是这么执拗啊？” “我执拗？曹中瀚，那件事放在你身上试试？看看你是不是能豁达的完全不放在心里？” 李国兴鼻孔朝上的怼道。 “老李，是，我也承认那件事对你的确很不公平，但你扪心自问，事情发生后，你为自己做过什么吗？你直接赌气离开，既没有追究答案也没有寻找真相，甚至也没有跟我们详细聊过......” “曹中瀚，你别假惺惺的放马后炮了，那个时候你们谁给我机会解释了，在你们的心里已经直接给我定罪了，我李国兴别的本事没有，但还不至于是软骨头。” 曹中瀚叹了口气，李国兴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变，还是冲动易怒。 “老李，当年的确是我们不对，没有经过详细的查证就把责任怪到了你身上，我今天正式的跟你道个歉。” 李国兴一愣。 上次在海市，他们之间闹成那个样子，话也基本说绝了，却没有人正式的跟他表达过歉意，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虽然他没有留在京圈，可是现在的日子过的也很好，甚至因为吡喹酮的关系，华光制药厂早晚会一飞冲天，他这个厂长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他并没有不满，他只是憋着一口气。 “对不起！老李，当年我若是肯站出来替你说句话，也许就是另一番局面。” 曹中瀚继续说道。 李国兴的眼圈竟然因为这句话莫名其妙的红了。 也是因此，曹中瀚才算是彻底的认识到，当年的事对李国兴的打击和伤害到底有多大，他们的不作为不仅断送了李国兴子在京圈发展的路还让李国兴痛苦了二十年。 “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李国兴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曹中瀚知道，李国兴这是原谅了他。 “其实当年老师私下里去给你求过情，只是当时老师不过就是个已经退休的大学教授，左右不了学校的决定，为此老师心里一直很愧疚，所以，老李，你真的不应该记恨老师，在我们这么多学生里，老师对你是最寄予厚望的。” 曹中瀚跟在许仕的身边年头很长，所以他很了解许仕，刚才许仕之所以会那么跟李国兴说话，想来也是想起了当年的事，心里既惋惜又对李国兴对他的不理解觉得难过。 “我没有记恨老师。” 李国兴口不对心。 “记恨不记恨你心里清楚。” 曹中瀚也没跟李国兴杠，他只是希望在老师的有生之年能尽量的不留下遗憾，希望老师和李国兴之间能够恢复师生关系。 李国兴不由得扭头朝外看，正好看到许仕站在炉子旁边，看着厨子炒菜。 当年他离开京市的时候老师虽然也不年轻了，但那时候老师的脊背还是直的，头发也只有一小部分是白的，可现在几乎看不到一根黑发，哪怕再挺直，脊背也不复当年。 李国兴的脑海里想起了很多当年的画面，他初到京市，生活困窘，老师经常拿着自己的补贴接济他，还给他买过衣服和鞋子，冬天冷的时候甚至把自己的被子给了他，平时对他虽然严厉，但教导他却极为认真。 这么一想，李国兴忍不住了，抬脚也走了出去。 而站在屋里独处的程国眼睛也朝着外面看，看到站在炉灶旁边的许仕，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是不管他怎么想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陈富贵做为尖山咀的队长，很自然的跟其他几个生产队的队长凑合到了一起。 以前，陈富贵是最没存在感的，老实巴交的没啥特殊能耐，尖山咀的生产工作搞的也只能说马马虎虎，所以每次公社开大会，陈富贵都是人堆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可现在，陈富贵的地位大不相同了，几个队长自然而然的把陈富贵围在了中间，陈富贵这个昔日的小透明如今是妥妥的的c位，这让陈富贵多少有点飘。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上次分红你们分了多少？” “能有五万块钱吧，一大摞子，堆的跟小山似的。” “可不是嘛，看的俺都眼热。” “小江这回不得分出去十几万啊？哎呀娘哎，俺以前这张嘴就没机会说出这么大的数过。” 几个队长凑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聊起了之前刚结束的分红。 没参与过分红的陈富贵和赵勇听的眼珠子都蓝了。 赵勇听的一颗心就像是被猫挠了一样，痒的要命，之前因为他带着社员抢粮种，导致敖子沟生产队啥好事也没捞上，这回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过了。 赵勇已经想好，等下吃了席就跟江明浩说这个事，前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可千万不能再吃这亏了。 “开席咯！！” 随着苏春旺的一声大喊，平安和青黛的满月宴正式开始。 而原本预计的十六桌，最后足足翻了三次台。 之前让崔兰花愁的不行的一整头猪到了最后，连熬出来的猪油渣都没剩下，四十斤鸡蛋不仅连鸡蛋壳都没留下，甚至还用了两篮子社员们送过来的鸡蛋。 第752章 醉酒 “小江啊，半年不见，你小子越发的意气风发啊！” 酒桌上，沈桥年看着江明浩笑着说道。 刚刚，他已经从白海刚的嘴里听说了这段时间江明浩干的事，说实话，虽然他一直知道江明浩不是一般人，可江明浩的作为仍旧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特别是看到了今天到场的各路人马，沈桥年心动不已。 “沈总玩笑了，我现在天天东跑西颠的哪来的意气风发，满脸沧桑还差不多。” “哈哈，小江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要是满脸沧桑，那我和老白这样的咋整，是不是就得挖个坑自己埋了啊？” 沈桥年这段时间日子过的还算比较省心。 不再做走私了，就不需要再时时提防时时想着防患于未然，虽然江明浩还没有正儿八经的给他安排大的生意，不过靠着离心机、压缩机、防护网、化学原材料等等几样物资的进口，他也赚了不少钱。 “可不嘛，我自打去年来了白沙，这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一天精精神神的，我们跟你小子可比不了啊！” 自打江明浩拒绝了再次和他合作之后，白海刚的心里就一直没缓过劲来，刚才他跟沈桥年聊天的时候跟沈桥年也渗透了一下这个事，他知道自己和沈桥年之间的差距，也知道江明浩和沈桥年之间的关系要比跟自己更亲近几分，所以，他想借着沈桥年让江明浩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沈总白总真是太谦虚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桌上还有不少人，江明浩不欲跟两人说太多，所以直接举起了杯子。 沈桥年倒是不急，反正这次来白沙，他是打算多留一段时间的，之前小江可是答应过他，一年之内让他赚够五百万的，如今已经过去半年了，离这个目标还差的远呢！ 因此，沈桥年很配合的举起了酒杯，白海刚身体不好，杯子里没有倒酒，而是茶水，只是此时杯子里的茶水白海刚怎么喝都觉得涩口的很。 桌上一共摆了十二道菜，九道热菜两道凉菜还有一个汤，除了凉菜之外，其他的菜都是荤菜，所以，除了江明浩这桌和许大炮陪着的那桌，其他桌的客人根本没人说话，纷纷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筷子上下翻飞，快的都出了残影。 过了这一顿，下次再想吃这么好吃的席面还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 酒足饭饱，已经是下午。 江明浩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脚步有些虚浮，脸上也浮了红晕，眼神也染了几分迷离。 但该送客还是要送客的，程国、沈桥年、李国兴几个人都是远道而来的，今天是不可能回去了，所以江明浩准备把人送到县里的招待所。 “哎呀呀，小江，你走路都画八字了，咋开车啊！不行俺让你婶子带人把你们家的老房子拾掇一下，暂时把人都安置到那边去！” 陈富贵也喝了不少，但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什么原因，陈富贵竟然没醉，还能有条有理的安排客人的住宿问题。 “大妹子，你赶紧把小江扶屋去吧！” 陈富贵招呼了一声崔兰花，崔兰花和刘月梅立刻上来架住了江明浩。 “娘，大妗子，我没喝多，不用扶，我.......哇.......” 不等话说完，就胃里一阵翻腾。 之后再发生了什么，江明浩完全不知道了。 只是醒过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耳朵里似乎有嗡嗡声。 他用手捶了一下脑袋，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此时没有躺在自己屋的炕上，而是躺在西屋，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脸上。 “呼~~呼~~~呼呼~~” 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江明浩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很沉，扭头朝身边看去，许大炮躺在自己身边，侧躺着，腮帮子贴着炕席，炕席上流了一滩口水，半个身子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难怪他觉得自己身上沉的很。 江明浩伸手把许大炮的半截身子推了下去。 “小薇，别动，让我抱着.......” 梦呓了一句，许大炮不仅没离开江明浩，反而翻身搂住了江明浩，挂满了涎水的大嘴巴差点就要贴上江明浩的。 “许大炮，你这个大色痞！” 江明浩被恶心的不行，赶紧给了许大炮一个大逼兜。 就说许大炮是喝了多少酒吧，江明浩手都打疼了，许大炮竟然都没醒，嘟嘟囔囔的转过身又睡了。 江明浩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地喝了一茶缸子的水，火烧火燎的嗓子才稍微好受一点。 他揉揉太阳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还漆黑一片，看了一眼表，凌晨三点多。 胃里翻江倒海，江明浩赶紧出了房间，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江明浩扶着矮墙，听着后院咯咯哒的鸡叫声，后背冒出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 “明浩？” “娘？” 江明浩回头，看到崔兰花身上披了一件褂子，举着手电，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还难受？” “好多了，娘，你赶紧睡觉去吧，累了一天了。” 江明浩很过意不去，也很不好意思，他隐约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吐到了岳母的身上。 “走走走，进屋，娘给你煮碗面条。” “娘，我不饿，我.......” 不等江明浩说完，肚子就响起了咕噜声，在夜色里听的特别清楚。 “走走走，外头冷，进屋坐着，几分钟娘就给你煮好，你这胃都吐空了，不吃点东西伤胃。” 崔兰花说完，就到柴垛上抱了一捆柴火。 江明浩坐在过道上，身子靠着墙，看着灶膛里噗噗腾腾的火苗以及锅里开水升腾的热气，竟然想起了父亲。 母爱他是没有感受到的，可父亲却是给过他很多关爱的，尽管父亲回家的时候很少，每次回家却都会陪着他，也会像岳母这样给他煮面吃，父亲的手艺不好，煮的面没有什么味道，却深深的留在了江明浩的记忆里。 “来来来，好了，趁热吃！” 崔兰花煮了满满一大碗挂面，里头不仅放了两个鸡蛋还放了几个白菜叶又切了半根黄瓜，雪白的面条翠绿的黄瓜片，以及汤上飘着的葱花和几颗油星，立刻就让人想起‘妈妈的味道’这几个字。 江明浩接过饭碗和筷子，崔兰花转过身去刷锅。 看着崔兰花忙活的背影，江明浩前后两世似乎第一次体会到母爱。 第753章 谁干的 “娘，你煮的面条真好吃！” “你这小子，一个面条能好吃到哪去，你这是饿了，昨天一天也没好好吃上一顿饭，又喝多了，胃里没东西了！” 崔兰花没回头，一边麻利的刷锅一边说道。 “娘，这面真的好吃，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崔兰花觉得这话有点怪，忍不住回头看了江明浩一眼，心道这小子莫不是还没醒酒，说话这么奇怪呢！ 但是江明浩并没有抬头，而是专心的吃着面，崔兰花自然也没看到江明浩眼底翻滚的情绪。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下了肚，胃果然舒服了不少，连头疼也得到了缓解。 “行，吃完了就赶紧睡去吧，明天一早就好了！” 崔兰花自然而然的接过空碗。 “娘，过去的我挺混账的，让你和爹生了不少气吧？” “明浩，你......” 崔兰花忍不住伸出手在江明浩的脑门上摸了一把，又转手在自己的额头上也摸了一把。 “这也没发烧啊！” 看着崔兰花一脸的担忧和奇怪，江明浩忍不住笑了，下一秒竟然一下子抱住了崔兰花，这下彻底把崔兰花吓傻了。 “娘，过去是我混账，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和爹，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崔兰花原本僵硬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时松懈了下来，反过手拍了拍江明浩的后背。 “你这孩子，说的都是傻话，这人一辈子谁还不犯错？犯错了改过来就还是好孩子，俺和你爹从来也没怪过你，好孩子，快去睡觉吧！大半夜的别把别人给吵醒了。” 江明浩放开崔兰花，嗯了一声。 “娘，那你也早点睡啊！” 崔兰花笑着点了点头，江明浩刚一转身，崔兰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虽然这一年来姑爷转变很大，对他和老伴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太多，但和他们之间总是不够亲近，似乎中间总隔着什么无法逾越的东西，可是就在刚刚，她感觉到姑爷刚才对她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娘，你干啥去了？” 因为客人多，所以崔兰花、孟薇、苏美秀以及几个孩子睡在一张炕上，苏美秀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屋有声音，又没看到娘在身边，不由得也睁开了眼睛。 “没事，睡吧！” 崔兰花的心情还是很激动，但怕闺女睡不好，不敢跟闺女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娘，俺好像闻着煮面的味了呢！” “你这丫头属狗的？啥味道你都能闻着。” “娘，你真煮面去了？给谁啊？” “除了俺姑爷还能有别人？” 苏美秀听着自己老娘的语气有点小嘚瑟，原本还残留的一点困意立刻没了。 “娘，俺感觉你煮面咋还煮的兴奋了呢？” 这肯定有事啊！ “咋地？俺高兴还不行？” “娘，你跟俺说说呗，咋地了，是明浩说啥了还是咋地了？娘，你就跟俺说说呗，要不俺睡不着了！” 苏美秀压低声音用头蹭了蹭苏美秀撒娇。 “刚才姑爷突然跟俺说过去是他太混账了，对不住俺和你爹，还说以后他会把俺和你爹当成亲生的爹妈孝敬，秀，娘以前一直觉得姑爷没把俺和你爹当真正的一家人，虽然对俺和你爹很好，但总是差点意思，可刚才娘能感觉到，姑爷是动了真感情了。” 崔兰花觉得多年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心情自然激动。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来这一天呢，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嘻嘻，娘，俺找的男人不赖吧？当初你和俺爹还都不同意呢，好在俺立场坚定，要不就错过明浩了。” 苏美秀也很高兴，不仅是替爹娘高兴，也是替自己高兴，江明浩把自己的爹娘当成了亲爹娘，也就是说他彻底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这样他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美得你！当初姑爷那个样子，别说俺和你爹，队里谁也不看好啊，也就这一年半载的吧，姑爷也不知道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前头那几年你遭的罪还少啊？” “切，俺这叫苦尽甘来！俺不管，总之俺就是觉得俺有眼光，找的男人是最好的！” “臭丫头！还跟娘嘚瑟上了！行了，赶紧睡吧，等下孩子醒了，就睡不成了。” 苏美秀笑眯眯的嗯了一声，突然在崔兰花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这臭丫头......” “娘，俺会和明浩一起孝顺你和爹，让你们俩以后在生产队横着走嘞！” 黑暗中，崔兰花的嘴角弯的怎么都压不住。 她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不少好事，行善积德的事做多了，这辈子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 “啊！哪个遭瘟的干的？” 江明浩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许大炮也被吓的一激灵。 “咋地了？出啥事了？” 许大炮眼睛还没睁利索嘴就先动弹起来了。 江明浩套上裤子出了屋，就看到苏大山、许仕以及岳母都围在了后院的鸡笼子旁边。 半夜还咯咯哒叫的欢实的四只红毛大公鸡三只母鸡都直挺挺的倒在笼子里，崔兰花正掐着腰破口大骂。 “谁缺了大德了，这是看咱家过的好了，变着法的使坏啊，有本事冲人来，糟蹋畜生干屁啊！” 江明浩看了一眼，笼子里有散落的没被吃完的大碴子，江明浩捡了几个起来，大碴子微微泛着红色，明显是被拌了耗子药。 看着横七竖八的倒在笼子里的鸡，江明浩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如今的尖山咀生产队早已经成了一块铁板，当初炸毛的那几户人家如今也都老老实实的表现，就等着表现好了江明浩能够网开一面让他们也能参加包干到户，而且家里基本都有孩子在学校上学，不会干这样的事。 “哎呀我去，这tm的谁干的啊，这不是缺了大德了嘛，浩子，这是冲你来的吧？” 许大炮揉着眼睛，看到死鸡之后不嫌事大的说道。 许仕摸了摸下巴，说实话，这事对他也有些冲击，这段时间他在生产队感受到的都是美好，人人和善，他甚至都忘了人心险恶这四个字。 “不行，俺要去找队长，让他给俺个说法！” 出了这种事，崔兰花还和以前一样，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去找陈富贵。 “你找队长干啥，你找队长去他也是听明浩的。” 苏大山拧着眉头说了句大实话。 他们生产队的队长现在就是个摆设，真正的话事人就在他们家呢！ 第754章 怀疑对象 “明浩，你说这事能是谁干的啊？” 崔兰花看向江明浩，她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和自己家有仇，她姑爷为了这个生产队可以说操碎了心磨坏了腿，他们不仅不知足，竟然还祸害他们？ “爹，娘，这个事我会查出来是谁干的，你和爹挖个坑把鸡埋了吧，埋深点，别让猫啊狗啊的跑出来吃了。” 江明浩很冷静，几只鸡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这种行为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若是不把人揪出来，谁知道对方下一次会不会把手伸到家里人身上。 崔兰花很心疼，心疼的差点掉眼泪，昨天她还因为鸡笼子里多了几只鸡高兴呢，真是....... 天杀的，药死俺家的鸡，不得好死？！！ 崔兰花和苏大山把死鸡从笼子里拎出来，用麻袋装了，准备吃了饭后背到敖子山上埋了。 “小江啊，办事别冲动！” 许仕摇摇头，叹了口气，嘱咐了江明浩一句转身回了屋，昨天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浩子，到底谁啊？你心里有怀疑对象没？” 许大炮宿醉的后遗症不算很严重，加上被这突发的事情刺激了一下，脑袋彻底清醒了。 “用耗子药把鸡毒死，从这个行为来看，对方不是为了财，既然不是为财，那就是报复，队里跟我之间有摩擦的人不算多。” 说这话的时候，江明浩的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目标。 “那你说说都是谁，我帮着你分析分析。” 许大炮欠欠的，他特别好奇，他浩哥现在在生产队的形象如此的高大，手眼通天，竟然还有社员不知死活的来挑衅他浩哥，这人不是彪就是虎要么就是压根不怕死。 生产队的这些社员许大炮也认识的七七八八了，所以对此特别好奇。 “这个事你别参与了，等下吃了饭你带着孟薇先回县里吧，休息休息，回头还有任务给你们俩呢！” “别介啊，浩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出了这种事我哪能走啊，万一干这事的是个疯子呢，炮爷不得在保护你啊？”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 “行，我不参与了还不行嘛，你这人真没劲！” 许大炮对江明浩多少有点发怵，所以江明浩一个眼神过来许大炮就悻悻的闭了嘴。 这件事的发生让昨天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无形之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苏美秀为此还上了火，晌午的时候奶水就突然没了。 好在家里有神医在，接连扎了二十几针才算是把奶通了下来，不过奶水不再像之前那样浓稠而是像水一样稀汤寡水的，连一向不挑剔的平安都憋着嘴不想吮。 见此情景，崔兰花更是火大，直接骂了给鸡下药的人的十八辈祖宗。 因为程国、沈桥年、李国兴等人还在生产队，江明浩没办法把人撇下第一时间处理这个问题，但江明浩却抽时间通知了陈富贵。 “啥？哪个畜生干的？俺操他十八代祖宗！” “队长，这个事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不用做啥，没事盯着看看有没有啥人有啥特殊表现，我先把客人安置好了再调查这个事。” “小江，你放心吧，俺今天啥也不干了，肯定把人给盯明白，要是让俺揪出来这事是谁干的，俺就把他撵出生产队去。” 对陈富贵的话江明浩没搭茬，这个事他自有主张。 “小江啊，昨天咱们没喝过瘾，今天再喝一顿？” 沈桥年和程国、李国兴昨天一起睡在了老房子，等到江明浩过去，三个人之间已经熟悉了，沈桥年调侃完江明浩，程国和李国兴也跟着笑，由此可见，沈桥年本事不小，李国兴还好，本来就比较健谈，但程国却是个话少的很严肃的人，能这么快就把程国搞定，沈桥年不一般！！ “不喝了，昨天丢人丢大发了，我这酒量跟沈总没法比，以后不能在沈总面前班门弄斧了！” “哈哈哈，我老沈啥啥都没法跟你小子比，就这点酒量还能上台面，你小子要是不跟我喝了，我就彻底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江明浩笑笑。 他知道沈桥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必然是要跟他商量事情的，至于什么事情，肯定是跟赚钱有关。 “走吧，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咱们去吃饭！” 江明浩是过来喊几人吃饭的。 “我就不去了，单位还有事，急着回去处理。” 程国拒绝。 “我送程老弟去火车站，正好我还有点事要去市里办，等办完了我再联系你！” 沈桥年随即说道。 江明浩知道这两人应该是已经商量好了，或者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事要单独交流，毕竟沈桥年是个不放弃任何机会的人，程国可是一条大鱼，沈桥年怎么可能随便放手？ 大家都是明白人，江明浩便不再挽留。 至于李国兴，他是不可能直接走的，他好容易放下了心里的执拗，肯定是要跟在许仕的身边尽两天孝的。 所以，送走了沈桥年和程国之后，江明浩带着李国兴去了新房。 饭桌上，李国兴时不时的跟许仕没话找话，许仕十句里有八句都没答应，答应的那两句也没什么好语气，因为知道了二十几年前许仕曾经给自己求过情，而不是真的放弃了自己，李国兴多少有些心虚，所以即使李国兴语气再不好，李国兴也不生气，嘿嘿赔着笑。 饭后，李国兴赖着许仕，俩人一起出去了。 苏美秀坐在炕上，时不时的叹口气。 “明浩，到底是谁跟咱家有仇啊？” 崔兰花想不到，苏大山想不到，苏美秀也想不到，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家与人为善，而且江明浩为生产队做了那么多好事，是不应该有人对他们家怀恨在心的。 “媳妇，这个事你别想了，我心里有几个猜测目标，等我调查清楚第一时间告诉你。” “明浩，你说会不会是......” 苏美秀脸上带了几分复杂。 ？ “你说会不会是石兰姐......” 江明浩没想到苏美秀竟然会往鬼神方面想，如果真是鬼神，咋也不至于废物的还得用耗子药。 “主要俺实在是想不通除了石兰姐还谁跟咱家结过仇？难道是石兰姐的家人？” 江明浩看着苏美秀拧着绣眉一脸纠结和担忧的样子，心知不管他怎么安抚，苏美秀这颗心都不会真的放下。 第755章 有人回村 “动手的不一定是咱们生产队的。” “啊？不是咱们生产队的？” 苏美秀更慌了，如果是尖山咀的还好查一点，也好防范，但若不是尖山咀的，范围就太大了。 “我已经有了几个怀疑对象，等下我去跟队长商量一下，你别着急上火，你一上火，两个孩子也跟着遭罪，听话，乖！！” 江明浩倒不怕苏美秀再次回奶，毕竟他不是个迂腐的人，坚定的认为母乳比吃奶粉好，两个孩子也不挑嘴，只要不让他们饿着，不管是母乳还是奶粉都一样吃的香，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苏美秀可能不在乎自己但却在乎孩子。 “俺知道了，明浩，你不会有危险吧？” “傻媳妇，多大点事啊，那人要是有本事就不会拿鸡泄愤了，这点就证明对方不是有个胆量的。” 苏美秀哦了一声，尽管心里依旧担忧，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再的表现出担忧，江明浩也会跟着担心。 另一边，知道了这件事的陈富贵化身成了哮天犬，背着手在生产队开启了疯狂巡视过程，看到谁家大门紧闭，就要上去敲两下门打听两句，社员们都被陈富贵的这个举动搞的莫名其妙。 溜达了好几圈，敲了十几户社员的门，陈富贵都没有什么发现，这让陈富贵有点失落，小江能把这事告诉他，是对他的信任，大事他做不好，这偷鸡摸狗的小事他要是再整不明白，那不成废物了嘛！ 不行不行，他还得再想想辙！ 就在陈富贵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忽然有了个惊人的发现，苏老四家的门上没了锁头。 自从苏炳超被执行死刑，刘秀菊进了局子后，苏老四就离开了生产队，去了自己的大闺女苏仁爱的家，一转眼大半年没在家了，啥时候回来的呢？ 对于苏老四，陈富贵是同情的，本来挺好的一家人，儿子有出息，儿媳妇也是城里知青，闺女嫁的也好，刘秀菊虽然泼辣跋扈，但农村妇女，这样的性格也不算啥，结果一夕之间，儿媳妇跑了，儿子被枪毙了，媳妇也进了局子，是真正的家破人亡。 想了想，陈富贵上前敲了敲门。 他们这几个老东西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尽管后来的关系因为各种原因不如小时候亲近，但是上了岁数之后，彼此之间又开始惺惺相惜起来。 院里没人答应，陈富贵没多想，直接推开了大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住着，而且苏老四家就他自己一个，也不存在什么不方便不方便的。 因为半年多没有住人，院子显得很荒凉，不仅墙根长满了杂草，院子中央的地方也长满了杂草，而且长势很猛，最高的都过了膝盖，石磨倒在地上，缺了一块，洋井上裹着的红布条只剩下一半，而且被风化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房子的窗户开着，只不过窗纸泛黄的厉害，还有两扇窗户上的窗纸漏了很大的窟窿，被风吹过，窟窿发出呜呜嗷嗷的声音，大白天里听着有几分瘆人。 “老四？老四你在家没？” 陈富贵在院里转了一圈，没有进屋，而是站在磨盘旁边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老四？你在没在，你倒是........老四？” 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人，陈富贵吓了一激灵。 这是苏老四吗？ 苏老四虽然长的不算好看，加上常年佝偻着后背，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子窝囊气，可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只是眼前的苏老四，头发全都白了，一根黑头发都看不到，人也瘦的厉害，藏蓝色的褂子穿在身上咣当的厉害，露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皮肤泛黄，好像是吃多了胆汁被染上了色。 这还不算，苏老四的脸上木然冷漠的很，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陈富贵。 如果不是大白天，日头还挺足，陈富贵都能被吓出个好歹来，尽管现在陈富贵其实也被吓的不轻。 “老四，你咋瘦成这样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啊？俺咋一点信不知道呢！” 到底是认识了几十年的人，短暂的惊诧之后，陈富贵的情绪平复下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俺昨天就回来了。” 苏老四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除了有些嘶哑之外。 “你呀，一走就是半年多，回来也不吱一声。” 苏老四看着陈富贵没说话。 “仁爱那丫头都挺好的？” “挺好。” 苏老四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以前大家伙在一起，不管气氛多好，苏老四都是蹲在人群外头看热闹的那个，很少参与，所以陈富贵也没觉得有什么。 “仁爱那丫头一转眼都嫁出去快十年了，那丫头跟她娘一样，干脆利落，日子肯定的过的不错。” 陈富贵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啥话，直到发现苏老四的眼神比之前更深沉之后，陈富贵才后知后觉。 “你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嗯。” 苏老四还是嗯了一声。 因为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提了不该提的人，陈富贵多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他这不是揭人伤疤嘛，所以也没多待，交代了一句有啥事直接跟他说之后就离开了。 苏老四回生产队的消息很快传开。 别人倒还好，苏老四以前就没什么存在感，但像孙厚、苏大山、苏大林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老伙计们还是前后脚登门了。 只是他们无一不是觉察到了苏老四的变化，苏老四一直话不多，可以前的苏老四给人的感觉是窝囊，现在给人的感觉是阴森冷漠。 江明浩也听说了这个事。 “哎呀，你说老四这命也是够苦的了，打小就没了爹娘，在大伯大伯娘手底下长大，苦也没少吃罪也没少遭，后来娶了刘巧菊，孩子也争气，本来以为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啧啧啧，你是没看着，老四整个人瘦的都脱相了，看着哪像是五十岁的人，许老哥都比他年轻的多。” 苏大山抽着烟袋锅子，跟崔兰花说话。 他心里一直都对苏老四有点愧疚，哪怕苏炳超和刘巧菊不是东西，可苏老四一直老实本分，没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结果因为自家姑爷落了这个下场，他心里咋能好受，特别是看到苏老四那个样子，苏大山是一眼都瞅不下去了，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人各有命，老天爷那有个本本，谁是啥命那本本上都记着呢，你总心疼他干啥，那刘巧菊和苏炳超干的都不是人事，他苏老四能一点不知道？知道却不拦着，那就活该，你可别忘了咱家艳红遭的罪！” 一句话就堵住了苏大山的嘴。 老伙计和自己外孙女比，他肯定还是更心疼自己外孙女的。 第756章 维护嫌疑人 “小江啊，俺瞅着苏老四那个样，心里真是不得劲。” 看到江明浩，陈富贵赶紧抓着江明浩跟他说了自己的心情，从苏老四那回来后，陈富贵就抓心挠肝的，脑海里全都是苏老四那深的好像古井一样的眼神。 “人各有命！” 江明浩对苏老四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认为自己对苏老四需要背负什么愧疚，犯错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虽然拐卖孩子的人是苏炳超，但子不教父之过，苏老四一点也不无辜。 “唉！俺也知道这都是命，行，不说他了，咱今天白天在队里转悠了好几圈，没发现啥可疑的，明天俺再转转，不把人揪出来俺不放弃。” 陈富贵咬着牙，他虽然现在不管事了，但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生产队有这样的人渣存在。 “队长，我心里头有几个怀疑对象，你听听......” 江明浩把自己心里的几个怀疑对象一一的说出来给陈富贵听，陈富贵时而蹙眉时而生气时而沉默。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怀疑对象。” “谁？” “苏老四。” 江明浩一字一字的说道。 “不能，苏老四那人胆子小的跟针鼻似的，别说半夜三更的去你家给鸡下耗子药，就是过年过节杀鸡他都不敢上手，不可能是苏老四。” 江明浩说别人的时候，陈富贵都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更没有替那些人说话，可是到了苏老四，陈富贵差点跳起来。 “会咬人的狗不叫，队长，这个道理你不会不知道。” “是，话是没错，但俺和苏老四，包括你爹，还有孙厚，俺们都是从穿开裆裤开始就在一起玩的，你就是说孙厚干的这个事我都能信，可要说这事是苏老四干的，俺举双手双脚反对。”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他倒是没想到陈富贵对苏老四会这么维护，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老岳父，对苏老四同样是类似的感情，只是他们有儿时一起长大的情谊在，有感情的滤镜在，但他没有。 苏老四的动机其实是最充分的。 而且，苏老四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是在鸡被药死的时候回来，说是巧合嘛，江明浩不信。 “队长，用事实说话吧，刚才我跟你说的那几个人你多关注点，你要是觉得苏老四没问题，那苏老四就由我自己来盯着。” 江明浩不仅有脑筋能够进行分析，还有很强的直觉。 他想起来，苏炳超被执行死刑的时候，他曾经跟岳父去他家看望过，当时苏老四看他的眼神就和平时不一样，那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的眼神，而是一个潜藏了深深恨意和怨念的眼神。 只是这件事后没两天，苏老四就离开家去了闺女那，江明浩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既然苏老四回来了，而且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的征兆，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陈富贵摇摇头，他心道江明浩这是不了解苏老四，但凡他了解苏老四一点点，就不会把苏老四列为怀疑对象，苏老四要是真有这个胆量，也不至于被刘巧菊欺负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沦为整个生产队的笑柄。 江明浩离开陈富贵的家，有意的绕路从苏老四家的门前路过。 苏老四竟然蹲在大门口，身后的大门却关着。 看到江明浩走过来，苏老四抬起眼皮，看了江明浩一眼，这一眼，和他离开生产队之前的那个眼神很像，只是似乎隐藏的更深了。 “四叔。” 只要事情没查证之前，江明浩还是要客客气气的称呼苏老四一声四叔。 “你去队长那了？” “嗯，跟队长商量点事。” “小江啊，四叔半年多没回来，院子破的不像样，磨盘和洋井都坏了，你能不能帮四叔修修？四叔这手动弹不了了！” 说完，苏老四用一只手抓住了另外一只手，江明浩这才看到，苏老四的右手变形了，而且少了两根手指。 “四叔，我在家里平时不干活，有心无力，我回头跟队长说说，让他帮你找个明白人修修。” “也行，那就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四叔，那我先回家了啊！” 苏老四扯着嘴角笑笑，示意江明浩可以离开了。 但是江明浩一直走出很远，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道视线，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江明浩想知道苏老四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手指怎么会缺了两根，还有变形的右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而且，苏老四好像是故意让他知道这件事的，毕竟陈富贵和自己的岳父都去看过他了，却都不知道这件事。 回到家，江明浩问了苏大山。 “缺了两根手指？” 江明浩点点头。 “哎呀，造孽啊，老四这命也太苦了，儿子儿子死了，媳妇媳妇进大牢了，儿媳妇儿媳妇又跑了，就剩他自己一个人还遭了这个罪，这真是.......” 提到苏老四，苏大山和陈富贵的表现是一样的，心疼、维护之情溢于言表。 “行了，那手指头也不是你给砍的，你整这个怂样干啥？你要是心疼，送几个鸡蛋过去，不比你在家干嚎强啊！” 崔兰花白了苏大山一眼。 “对对对，俺这就去，老婆子，俺多拿几个鸡蛋中不？二十个？” “拿拿拿，把你外孙子外孙女的那份也都拿去算了。” 崔兰花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给苏大山捡了二十个鸡蛋用篮子装了递给苏大山。 苏大山知道老妻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说什么他都不往心里去，挎了篮子就急匆匆的出了屋。 “你爹这人啊，说他啥好呢！真是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明浩啊，你跟娘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怀疑咱家的鸡是苏老四给药死的。” 江明浩微微一愣，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老岳母会这么聪明，比岳父真的不知道强了多少。 “嗯，我是有这个怀疑，毕竟跟其他几个人比，苏老四的动机是最强的。” 苏老四本来就不是个脑筋清楚的，浑浑噩噩了半辈子，到老了妻离子亡，他责任都算在江明浩的头上不是不可能，但苏老四的脾气秉性在这摆着，别的报复手段他一时干不出来，就选择了对鸡下手，这种行为就属于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但膈应人。 “俺也觉得有可能，苏老四一向就是个拎不清的，不过明浩啊，娘得嘱咐你一句.......” 崔兰花欲言又止。 第757章 不祥的预感 “娘，你说，我听着！” 对自己这个岳母，江明浩是真的打内心尊重，媳妇是单纯的善良，岳父是稀里糊涂的木讷，不说脑筋不清楚，但也是没有任何棱角的，甚至有些时候原则性也不强，但岳母不一样，岳母也善良，可是岳母的善良是有原则的，是清醒的，也是有锋芒的。 只是前一世的江明浩根本没有心思关注这一点，甚至在前一世岳母的这些特质在他看来是一种负担和累赘，甚至是他厌烦的根本之一。 “打蛇打七寸，别看苏老四看着怂，但越是怂的人一旦心眼子坏了，越是不好弄，而且你也看到了，苏老四在社员眼里的形象，不说别人，就说你爹和陈富贵......明浩啊，娘不是妇人之仁，只是娘希望你对苏老四能够手下留情，真要查出来是他干的，把他赶出生产队就是了。” 江明浩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他明白老岳母的意思，并非是真的单纯的觉得苏老四可怜，而是顾及岳父的心情，岳父这辈子在生产队里是个默默无闻的存在，基本上没有和哪个社员走的近过，如果非要说有，那可能就是苏老四和孙厚了。 但孙厚家里条件好，好几个儿子，在整个生产队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因此，苏大山和孙厚之间总是隔着一些东西，但苏老四的性格老实巴交，尽管儿子有出息，苏老四却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总是蹲在地头跟苏大山一起抽烟袋锅子，农闲的时候一起去山上搂柴火，所以，苏老四算是苏大山唯一的朋友。 江明浩本来也没想过赶尽杀绝，药死几只鸡，也不至于就让他下死手。 “嗯，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崔兰花知道姑爷的性格，最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能答应她这个条件，很不容易。 回到屋里，苏美秀问江明浩和崔兰花说了什么，江明浩含混了过去，事情没有坐实之前他不想让苏美秀跟着瞎操心。 “老四，从家里给你拿了几个鸡蛋，你瞅瞅你瘦的，煮几个鸡蛋补补身体。” 苏大山把装了鸡蛋的篮子放到了石磨上，然后自然而然的掏出烟袋锅子，准备蹲下来抽一口。 “大山，你跟俺进屋来呗，帮俺看看灶膛咋地了，倒烟倒的厉害！” 苏大山闻言，立刻把烟袋锅子收起来，跟着苏老四进了屋。 ...... “娘，俺爹咋还没回来啊？这都几点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苏大山迟迟没有出现。 苏美秀虽然被允许下炕吃饭了，但还是不让她出屋，因此她只能站在门口朝着外头看。 “不管他，一准是抽烟袋锅子抽上瘾了，咱们先吃！” “艳红，你去喊姥爷一声，喊他回家吃饭！” “俺也跟姐姐去！” 两小只手拉着手出了院子。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五分钟过去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回来啊？” 苏美秀有些心慌，艳红向来不喜欢在别人家做客，平时让他跑腿传话都是很快回来，苏老四家离他们家也不过五六百米的距离，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俺去看看，你爹那个老登，他自己不吃饭，还拽着孩子不让吃饭啊，早知道就不让他去苏老四那了！” 崔兰花嘴上嘀咕着，摘下了围裙准备出去。 “娘，你在家吧，我去看看。” 江明浩的眉头皱的很紧。 他想起了下午苏老四跟他说的话，以及说那话的眼神，他的心里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明浩，你拿铁锹干啥啊？” 看到江明浩出去后把立在洋井旁边的铁锹拿了起来，崔兰花赶紧问道，声音有些尖锐。 “没事，娘，你在家等着吧！” 看着江明浩拎着铁锹离开的背影，崔兰花心慌的很，她此时脑袋乱糟糟的，苏大山已经出去快两个小时了，两个孩子也出去半个小时了，到底为什么没回家呢？ 是在苏老四家玩吗？ 苏老四家院子都没收拾，一片乱，能在那玩什么？ 那他们是转道又去了别的地方，所以才没回来？ 苏美秀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尽管之前江明浩没跟她说过怀疑苏老四的事，可父女母女连心，她此时的心前所未有的焦灼。 “娘，不会出事吧？是不是不会出事？” 苏美秀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母亲，哪怕她如今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显示自己的脆弱和慌张。 “能有啥事啊，你别胡思乱想的......好像俩孩子醒了，你赶紧进屋看看去！” 苏美秀侧耳，果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一时间顾不得其他，赶紧进屋哄孩子去了。 崔兰花则是伸手扶着门框，腿肚子有些发软。 “大妹子，咋地了？你这脸色咋这么差呢，哪不舒服吗？” 许仕和李国兴去苏春旺那看林蛙了，通过两天的磨合，李国兴和许仕之间的师生关系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缓解了不少，此时看到崔兰花的脸色不好，李国兴也是一脸的担忧。 “没事，没事，饭菜好了，你们赶紧吃饭吧！” 崔兰花是个要强的女人，别说现在还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是真的发生了，她也不是那种担不住事的人，许仕也好，李国兴也好，都是他们家的客人，她不能让客人跟着操这个心。 但许仕在这个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崔兰花的个性多少也有些了解，而且从进屋到现在，他既没有看到苏大山，也没看到俩孩子，连江明浩也不在，既然饭菜都做好了，大家为什么都不在呢？ 苏大山可是个吃饭的积极分子，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在饭桌子旁边坐下的。 “大妹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啥事了？” 崔兰花还是咬着牙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大妹子，你这是不怕我许仕当自己人啊，行，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这就收拾东西回京市，不麻烦你们了！” 许仕本来就是小孩脾气，说啥是啥，说了这句话就真的要回屋收拾东西。 “许老哥，你别生气啊，俺早就把你当一家人，当自家大哥了。” “哼，我看可不像，谁跟自家大哥说话还吞吞吐吐，藏着掖着的。” “俺......许大哥，俺感觉可能是出事了！” 崔兰花身子软的厉害，一张嘴，眼睛就红了。 第758章 砍人 “啥？这.......你先别着急，国兴，你在院里找个东西，咱们去看看。” 听了崔兰花的话，许仕多少也有点慌，再怎么样，他也是知识分子，一辈子虽然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但多是勾心斗角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阴险手段，像是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所以跟李国兴说话的时候，许仕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李国兴倒是还算镇定，闻言就到院里找了一把锄头。 但苏老四是昨天才回来的，许仕之前并不认识苏老四，也不知道苏老四家在哪，所以，即使想去，他也不知道哪门哪户。 “先去找陈富贵。” 崔兰花本来要带路，但是想到屋里现在只剩苏美秀还有俩孩子，崔兰花只能咬牙留了下来。 许仕脚程很快，八十几岁的高龄，走出了年轻小伙子的速度，李国兴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许仕。 “苏老四家？你们去苏老四家干啥？” 陈富贵正在吃饭，看到许仕疾驰火燎的进来让他领着去找苏老四，陈富贵一脑袋的问号。 “你少问东问西的了，快点去吧，去晚了可能就.......” 许仕不敢说别的了，因为他其实也不太相信一个小小的生产队能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或者伤人，更不可能对两个孩子下手。 但不管咋说，他都得过去看看。 陈富贵不敢怠慢，尽管许仕说的不清不楚的，可那是关乎小江一家的事啊，不管是有事没事他都不能儿戏。 看到站在后头的李国兴扛着锄头，陈富贵的心脏猛的跳了几下。 “老头子，俺也跟着你去！” “你别去了，在家看着孩子，俺跟许老哥一起去就行，不还有李厂长嘛！” 陈富贵用手扶了戚芳的胳膊一下，戚芳分明感受到自家老头子的手有些哆嗦。 陈富贵走在前头，明明不长的一段路，陈富贵却觉得好像无边无际一直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终于，苏老四的家到了。 陈富贵脚下趔趄，差点没被地上的砖头绊倒。 院里，江明浩扛着铁锹，对面站着的就是苏老四，苏老四嘿嘿笑着，笑的没有声音，只能看到露出的被烟熏的发黄的大板牙。 除了苏老四和江明浩，院子里没再看到别的人。 “老四。” 陈富贵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到江明浩好好的站在院里，没缺胳膊少腿的也没受伤，陈富贵的心才算是微微回了位。 “小江，到底咋回事啊？” 陈富贵走上前，立刻吓了一跳，他是第一次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那是一种什么神色呢，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人，眼神都透着一股不属于阳世的阴沉。 “苏老四，你干啥了？大山呢，俩孩子呢？他们人呢？” 江明浩没说话，陈富贵也不敢再问，扭头看向苏老四。 “陈富贵，俺儿子死了，俺儿子是最有出息的，整个尖山咀就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俺儿子.......” “苏老四，俺问你话呢，你扯这个用不着的干啥，你儿子拐卖儿童糟践了人命，法律让他给那些孩子偿命，这事和人家小江没关系，你赶紧说，大山和俩孩子呢？” “哈哈哈.......俺儿子死了，俺苏老四断子绝孙了，这都是他害的，俺要让他也断子绝孙，江明浩，拿你儿子来换，否则俺就把你老丈人还有两个孩子都杀了！！” 苏老四有点癫狂，变形的右手挥舞着，笑声很吓人。 “苏老四，你发什么疯，赶紧把人放了，大家乡里乡亲住着，你这是干啥，大山对你可是记挂的很，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嘛，再说，艳红丫头和小月丫头是叫你四爷爷的，你别把孩子吓着。” 陈富贵说完就往前走，苏老四在他的眼里始终是那个老实巴交带着几分懦弱的怂人，他不相信苏老四真的敢干出什么杀人伤人的事，所以他走上前去的时候一点没犹豫。 “陈富贵，你再往前一步，俺就捅死你！” 忽然，苏老四的左手从后头抽出了一把杀猪刀，刀刃闪亮，显然是打磨过的。 “苏......苏老四......你这是想一错再错？” 陈富贵被杀猪刀的寒芒扫过眼睛，但陈富贵依旧不是那么害怕，他和苏老四认识了五十二年，他自信他了解苏老四的为人，自信的觉得苏老四只是吓唬他，他甚至可能连怎么用刀都不知道，直到....... “苏老四？” 陈富贵的胳膊被杀猪刀割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注。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老四，苏老四竟然真的敢砍他，而且挥刀的时候手稳稳的，没有一丝犹豫。 “俺说了，把江明浩的儿子抱过来，否则苏大山和那两个丫头片子就只能等死，陈富贵，你不是队长嘛，你不是一直像条哈巴狗似的跟在江明浩后头嘛，这一刀是你活该，俺儿子被他陷害，你们谁都没说过一句话，你们都跟这狗崽子穿一条裤子，你们都该死！！” 苏老四此时面目狰狞，瘦的脱相的脸扭曲的不像样，眼睛里却闪着一股嗜血的狠厉的癫狂的光芒。 陈富贵用手捂住汩汩冒血的胳膊，既气愤又恐惧，失血过多又让他有些摇摇欲坠，好在许仕就在身边，赶紧给陈富贵扎针止血。 李国兴看着这一幕，也心慌不已，抓着锄头走到江明浩的身边。 这个时候他要和江明浩站在一起。 “小江，你看着大叔和俩孩子了吗？” 屋里黑乎乎的，也没有任何声音，李国兴的心跳的厉害，手脚也抖的厉害，他真的生怕三个人被这个疯子给杀了。 “他们在屋里。” 江明浩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幽深至极，但却听不出颤抖和慌乱。 “那.......” 李国兴本来想问他们是死是活，但话到了嘴边又意识到这么问不妥，只能自己定睛往里面看，又侧耳听，希望能够听到一点动静，奈何屋子里安静的很，只有风穿过窗棂吹动窗纸发出的沙沙声，其余的声音完全听不到。 而此时，听到了院里动静的社员们陆陆续续的凑了上来，当他们看到苏老四手里沾着血的杀猪刀以及捂着胳膊手上沾满鲜血的陈富贵，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苏老四干的？ 可能吗？ 第759章 疯狗 “江明浩，俺在他们身边可是埋了十斤火药，只要俺把这根线点着，他们爷仨就会被炸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你们这些人也一个都跑不了，所以，你赶紧想清楚，是你儿子重要，还是老丈人和俩闺女重要.......哈哈哈，俺忘了，里头那个大丫头好像不是你亲生的啊，是个野种.......” 苏老四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看地上被他用脚踩着的一根粗粗的浸了煤油的棉线，棉线一直延伸到屋里，而苏老四身边的磨盘上放着一盏煤油灯，只要他轻轻一碰，煤油灯就会打翻直接将棉线烧着。 凑上来看热闹的社员们顿时吓的都退出了大门外头。 李国兴也吓的魂飞魄散。 十斤火药啊，真要是点着的话，生产队得被炸掉一半，别说他们这些站在院里的人了，一两百米外的人估计都要受伤。 “老四，你这是何苦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陈富贵咬牙忍着痛劝道。 到现在，陈富贵依然心存侥幸，他总觉得苏老四本性并不坏，这么做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只要他多劝劝，也许就想开了，就能住手了。 “你闭嘴！陈富贵，你有什么资格劝俺，别以为你当个队长就了不起了，这些年对俺指手画脚的，你是不是以为俺应该感激你？呸，你们几个没一个好东西，俺儿子有出息，你们都嫉恨是不是？都恨不得俺苏老四倒霉是不是？炳超出事，你们都有责任，都是你们害的，俺活着没指望了，你们也都别想过好日子，你们都得给炳超偿命！” 苏老四的话让陈富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现在才终于意识到，苏老四的老实只是懦弱，而不是善良厚道，他自私自利，他觉得所有人都欠他的，所以他和苏大山、孙厚几个老哥们对他的关心，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应当。 他真的无比后悔，后悔之前对苏老四的宽宥，对他的维护，可是现在，他后悔也晚了。 三条人命啊，苏老四怎么会这么狠毒？ “江明浩，俺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俺要是再看不着你儿子，就别怪俺不留情了，你们都记着，你们要是被炸死，都是因为江明浩，是他自私自利，不舍用他的儿子换你们的命，到了阎王殿你们记得去找阎王爷伸冤，是江明浩害死你们的，哈哈！” 苏老四一直在哈哈大笑，笑的胸腔震动的厉害。 社员们早就都躲的远远的了，并且跑回家把家里人也都喊了出来，朝着敖子山跑。 当然，有害怕的上山逃命的也有宁舍一条命不舍八卦的社员，犹犹豫豫的舍不得走，还有几个有胆识的社员，觉得大难当前，应该跟江明浩站在一起的。 这里面就有闻讯赶过来的孟春生以及崔智。 “小江，我们声东击西？” 崔智足智多谋，沉稳异常，走到江明浩身边之后，他压低声音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抓着铁锹。 没人知道这几分钟里江明浩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他们从来没有人从江明浩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冷的浸入骨髓的寒意。 “啊！” 但是下一秒，江明浩忽然举起了手里的铁锹，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情况下，铁锹直接砍在了苏老四的肩膀上，铁锹直接砍进了苏老四的肩膀，疼的苏老四惨叫出声。 与此同时，崔智和孟春生两人，一个动手把煤油灯远远的扔了出去，一个将苏老四按倒在地。 明明两人在此之前连话都没说过，此时却极为默契。 而江明浩在砍向苏老四的瞬间，就冲进了屋子。 阴暗潮湿的北屋，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和煤油味，一老两小身上捆着绳子，嘴上堵着破布，蜷缩在角落里。 苏大山脸上好几道擦伤，头上更是有一道口子，上头沾满了沙土，和血水混在一起。 两个小的情况好些，不过身上也都是泥土，江月靠在艳红的身上，眼睛红肿的厉害，看到江明浩进来，江月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呜呜呜的想要发出声音。 江明浩此时心如刀绞，恨不得将苏老四碎尸万段。 紧跟着进来的李国兴、许仕和社员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都对苏老四恨的牙痒痒。 老人孩子遭罪，是最戳人心肺的。 “爸爸！” 嘴巴里的东西被拿出来，江月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她害怕极了！ 四爷爷像是疯了一样，竟然把她和姥爷、姐姐都给捆了起来，她怎么哭怎么求四爷爷都没用，四爷爷说，他要给他的儿子报仇，要爸爸把小平安抱过来换他们的命，否则就炸死他们。 她真的好害怕啊！ 她怕疼，更怕死。 “叔叔，是我没保护好妹妹！” 艳红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不是像江月一样嚎啕大哭，而是满心都是愧疚，她觉得都是自己不够勇敢不够聪明，才让妹妹被人抓住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在场的人无不心酸。 心里不由得再次把苏炳超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么好的孩子差点就因为苏炳超死在那两口子的手下。 现在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苏炳超那么坏，其实就是遗传了苏老四，只不过苏老四这个人平时伪装的好，大家都没看出来罢了。 遭罪最多的苏大山被解救之后，一声没吭。 他就像是傻了一样，眼神都没有朝着周围多看，直愣愣的，任凭别人将他扶起来，扶出去。 江明浩抱着江月，牵着艳红，走出了屋子。 苏老四被孟春生按在地上，看到江明浩把人带了出来，疯了似的想要挣扎出来，肩膀上血流的遍地都是。 “不许走，你们不许走，还俺儿子的命来，你们要给俺儿子偿命，你们不许走！” 苏老四像是一头野兽。 龇着牙，疯狂的咆哮。 而就在此时，一直木讷的好像丢了魂似的苏大山忽然砍向苏老四，下一秒，他从地上抄起李国兴扔下的锄头，直直的对着苏老四砍下去。 “俺砍死你！砍死你！” 苏大山没有任何方向和章法的朝着苏老四砍，苏老四被按着，根本躲不开，三下两下，人就被砍成了血葫芦。 孟春生怕出人命，伸手拦了苏大山一把。 苏大山浑身的力气一卸，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山！” “爹！” “姥爷！” “大兄弟！” 一道道声音杂乱无章的响起来。 第760章 愤怒的拳头 苏大山醒过来的时候，头顶便是一盏昏黄的灯，可能是窗子开的缘故，灯泡来回的晃悠，光线便忽左忽右。 苏大山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头子，你醒了？你可吓死俺了！” 是老伴的声音。 苏大山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崔兰花的手，力气用的很大，抓的崔兰花的手指生疼。 “老头子，你咋了，别吓俺啊，你哪不舒服？俺去喊许老哥过来看看.......” “老太婆，俺........” 未语泪先流。 浑浊的眼泪顺着眼睛落下来，沿着纵横的皱纹流了一脸。 崔兰花有些慌，结婚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男人这个样子，她心里害怕的很。 “大山，你别吓唬俺啊，你跟俺说句话，你到底是咋地了啊？” 崔兰花也带了哭音，这一天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过了半辈子，天知道她从社员的嘴里听说了自己男人和俩孩子被苏老四给捆了，还埋了火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想要跑出去，但整个人是软的，根本就提不起一点力气，瘫在地上又不敢大声哭，生怕惊了在屋里的闺女和孩子。 看到苏大山被抬回来的时候，她更是害怕的手脚冰凉，她以为自己的男人死了。 “兰花，俺以为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俺还没让你过上舒坦日子呢！” 苏大山颤抖着声音说道。 过去，她一直以为和崔兰花之间的感情就是死水，到了年纪就结婚凑合一辈子，可是今天，在他昏过去的那一刻，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不是闺女，不是几个孩子，而是自己的老伴。 他发现自己这辈子都没真的让崔兰花过上一天好日子，她跟自己一直在吃苦，可是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如果就这么死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崔兰花。 “老头子，说啥胡话呢，这不是没事嘛，哭啥哭啊，别哭了........” 崔兰花嘴上这么说，自己却也哭的泣不成声。 人只有在失去过才知道珍惜，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对于苏大山和崔兰花来说却像是死过了一遍。 “苏老四呢？” 平静下来之后，苏大山咬着牙问道。 “被关到牛棚里去了。” 想到自己之前跟姑爷说的话，崔兰花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她竟然还当着姑爷的面给他求情，早知如此，她应该让姑爷把他大卸八块，省得糟践自己的乖孙。 “俩孩子呢？” “放心吧，受了点惊吓，许老哥给扎了针，又吃了点药，睡下了，俺回头再给叫叫魂，没事的。” 苏大山的眼神幽暗，如果说之前他对苏老四有多亲近，现在就多十倍甚至百倍的恨他。 白天，他跟着苏老四进了屋，正蹲在灶坑前观察，冷不丁的被苏老四用绳子勒住了脖子，他体格明明比苏老四壮，但是苏老四下了狠心，绳子勒的特别紧，没几下他就眼前发黑身上也没了力气。 苏老四就把他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即便那个时候，他都没把苏老四往坏想，还在安慰苏老四，说知道他心里憋屈，如果捆了自己能让苏老四心里好过点的话，那就捆着。 可是，可是....... 想到两个小外孙女被苏老四捆着，吓的哇哇哭，扯着嗓子喊‘姥爷姥爷救救俺’‘姥爷姥爷小月害怕’，又求着苏老四‘四爷爷，四爷爷艳红求求你，放了妹妹吧’，这样的画面刺激着苏大山的神经，让他根本躺不住。 “你干啥去？” “俺去剁了那个王八蛋去！” “你给俺站住，大半夜的你折腾啥啊？” 崔兰花也恨苏老四，但她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听说苏老四已经被锄头砍的身上好几道口子，要不是许老哥在，即使给止了血，估计自家男人就成了杀人犯了，所以，她现在必须得拦住。 “俺咽不下这口气，俺憋屈啊！” 苏大山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脑袋。 崔兰花理解苏大山的感受，苏大山对苏老四真的可以说得上掏心掏肺了，结果苏老四不仅不领情还恩将仇报，这让苏大山如何不受打击，可是崔兰花也知道，这种情绪只能苏大山自己消化，谁劝都是没用的。 另一边屋子里。 苏美秀暗暗的垂泪。 从打孩子被抱回来，苏美秀的眼泪就没停过，她害怕，她心疼，她也无奈，更想不通，苏老四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的父亲还有孩子，父亲是把他当亲兄弟的啊，两个孩子这么小，即使他有什么怨什么恨，也不能向孩子下手啊！ 想到两个孩子回来吓的哆哆嗦嗦，眼睛里全是惊恐的样子，苏美秀恨的不行。 “四爷爷，放了俺吧，四爷爷，俺求求你了，四爷爷.......” 睡梦中的江月忽然惊叫起来，小脸上满是惊恐，即使是在睡梦中，眼泪也流个不停。 苏美秀赶紧抱住江月，轻轻的安抚。 艳红虽然没有惊叫，但也睡的极不安稳，两道眉毛一直紧紧的拧着，甚至上下牙齿还会打架，这也是恐惧的表现。 “苏老四这是作孽啊！” 苏美秀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原本坐在一侧的江明浩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扯过放在炕头上的外套，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万籁俱静。 就连麻雀、灰雀这类鸟雀都已经在枝头熟睡了。 阴历初六，上弦月，月光几乎可以忽略，眼前黑漆漆的，不见光亮。 黑暗中，江明浩走的极快。 牛棚里的苏老四，哼哼呀呀，虽然他身上的血暂时止住了，可是疼却没有止住，他的手脚被捆着，牛棚里味道刺鼻，他被扔在牛粪和杂草堆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总之全身都疼。 忽然一个人影走进来，苏老四被从地上拎了起来。 不等苏老四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一个拳头当面砸中，当时便鼻血飞溅。 “江......江明浩，是你？” 江明浩没言语，只是用手中的拳头来代替语言。 苏老四加诸在孩子身上的痛苦他要十倍百倍的还在他的身上。 一拳，两拳，三拳....... 直到苏老四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才被江明浩重新扔回到地上。 走出牛棚，江明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情绪，一抹后怕的恐惧。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老岳父和孩子真的被炸死，他该如何？ 今天，当他出现在院子里，看到苏老四阴恻恻的对着他笑，手里还提着一盏煤油灯，却没有见到老岳父和孩子的时候，他的心几乎在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重生后他没真的怕过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深深的恐惧。 不，他甚至不敢把恐惧展现出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允许自己展露出心底的真实情绪。 第761章 陈年旧事 江明浩回到家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江月和艳红的被子小心的规整了一下，又给两个小的换了尿布。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想问点什么，又张不开嘴。 “早点睡吧，折腾一天了。” 江明浩心情真的很不好，这个时候他不知道应该跟苏美秀说什么，所以，只是温柔的在苏美秀的头上抚摸了两下。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难眠的。 虽然陈富贵的胳膊伤口并不是特别深，但血的确是没少流，这导致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是身体上的难受和心里的难受是没办法相比的。 他辗转反侧，怎么都想不通苏老四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陈富贵这些年怎么就没发现苏老四的真面目。 戚芳也跟着气的不行，当时她就是没在现场，否则她必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把苏老四砍成刺猬算她戚芳孬种。 孙厚是最后在知道这个事的，尽管他没有亲身经历着，苏老四也没有带给他什么伤害，可做为生产队里关系相对亲近的几个老伙计，孙厚心情也是极其复杂的，只不过他比苏大山和陈富贵都更清醒一点，他早就觉得苏老四这个人不值得深交。 多年前，被下放到生产队的白老师，其后来的离世和苏老四脱不了关系。 白老师为人谦虚和善，又很有文化，即使是被下放的，但生产队的大部分人对其的态度还都很好，直接导致白老师离世的最后一次批斗，其实就是苏老四挑起来的。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真相，他之所以知道是当时他去找苏老四帮忙给家里盖房子，结果听到了苏老四和别人的对话，说的就是白老师的事。 那个年代，风雨飘摇，人心动荡，别说白老师本来就是被下放的，就是清清白白的身世，要是被人说上几句不好的都可能招来灾祸，苏老四跟那人说‘白老师在生产队里经常写酸诗，俺虽然没啥文化，但也能听出来那诗是骂上头的，还有，白老师也经常发牢骚，说自己受了委屈，总有一天，要让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等等。 那时，孙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没有往心里去，只以为苏老四是在跟人瞎聊，苏老四这人胆子小又窝囊，不会是故意想要陷害白老师的，只是心里多少也有点不太舒坦，便没有进去。 后来白老师被抓起来批斗，他才知道，那人竟然是当时公社的红卫兵小队长，并且，这个红卫兵小队长还是被苏老四直接从村口截胡到苏老四家的，连大队部都没去，听了苏老四的话后就离开了生产队。 这件事孙厚没跟人提过，但从此却对苏老四生疏了很多，除非一些必要的场合，他是不愿意跟苏老四多打交道的，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苏老四是一条外表看着温和其实骨子里一肚子坏水的人。 说刘巧菊坏，但刘巧菊至少坏的明明白白，自己嘴上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可苏老四却在人前把自己树立成了个被媳妇欺压拿捏、被生产队社员看不起的老实人。 苏老四为什么要陷害白老师，孙厚一直没想明白，毕竟他们两个人是没什么交集的，白老师待人和善不可能跟苏老四之间有什么矛盾，但经过今天的事，孙厚却好像想明白了一点。 苏老四是天生的坏种，他欺软怕硬，生产队里的社员都是坐地户，他不敢轻易的惹怒谁，但白老师是外来的，性格又和善，这对于苏老四这种人来说，就是最好的软柿子，他想要白老师落不到好下场，以此来满足他内心的变态欲望：他不是整个生产队里最懦弱的人，他能踩死白老师，能踩死一个之前当过老师的文化人。 而他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老哥们，之所以苏老四和苏大山走的最近，和他以及陈富贵走动的差一些，并不是苏老四真的跟苏大山感情更好，而是苏大山的日子过的最惨。 一辈子生了七个孩子，只活了一个，还是个闺女，闺女大了嫁了个知青，结果又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苏大山和崔兰花两口子没命的干活，养活小白脸姑爷，家里的日子过的是整个生产队最差的。 所以，苏老四才愿意跟苏大山走的近，苏大山越惨，他的心里恐怕是越高兴的。 “唉！” 思来想去，孙厚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老师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不是没想过说出来，可是每每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其实很愧疚，他家盖房子白老师还来帮过忙，明明自己已经病的很严重了，还帮着抬了几筐砖头。 孙厚忽然坐了起来，他觉得，有些事他不能藏在心里一辈子，跟着自己进棺材，白老师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孙厚就敲响了陈富贵家的门。 陈富贵顶着黑眼圈，一脸惊讶的看着孙厚。 “伤的严重？” 看着陈富贵胳膊上包着的厚厚一层，孙厚问道。 “要不了命，跟胳膊上的这个伤比起来，俺心里头更难受。” 陈富贵习惯性的想要蹲下来拿烟袋锅子，伸手一摸才想起来烟袋锅子被媳妇给藏起来了，说是胳膊没好利索之前不让他再抽了。 孙厚也蹲在了陈富贵的对面。 小时候，他们几个同龄的小子就是这么蹲在地上刨泥坑、弹弹珠的，成年后，在一起的时候少了，等到老了，又开始这么蹲着头对头的在一起抽烟袋锅子，哪怕不说话，也能抽上个半天。 “你一大早来干啥？打听昨天的事？” “昨天闹的那么厉害，俺还用打听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也是，苏老四可真是能耐了，竟然敢绑人还敢埋炸药，他是一点也没把生产队的这些老乡们放在眼里啊，要不是小江下手快，咱们尖山咀现在.......啧啧啧，可能被炸没一半了啊！” 想到昨天的事，陈富贵依旧感觉到后怕。 “俺过来不是跟你说这个事的，是想跟你说说白老师。” 听到白老师三个字，陈富贵立刻挺直了身子，眼神里也透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白老师是陈富贵最敬重的人，也算是他的精神导师，白老师的死也一直是陈富贵的意难平，只是他没想到，白老师离世多年，孙厚会突然一大早跑过来跟自己说起白老师。 第762章 真是该死啊 “什么，你说当年跟红卫兵队长告状的是苏老四？” 听到孙厚的话，陈富贵激动无比，比昨天自己被苏老四砍了一刀还要激动和愤怒。 “嗯，是苏老四把红卫兵队长拦住请到家里的。” “这个畜生！他怎么能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啊？白老师跟他苏老四无冤无仇的，还曾经教过苏炳超那兔崽子认字，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啊？” 此时的陈富贵，眼珠子通红。 头脑简单的他是怎么都想不出来，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这件事折磨了俺十多年，是俺对不起白老师。” 把这件事说出来，孙厚虽然无比的愧疚和羞耻，但心里的重担却无形之中轻了很多。 “你是糊涂，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就不说，你要是提早告诉俺，俺就能......” 陈富贵忽然住口了。 他就是知道了能做什么，那个动荡的时期，人人自危，即使他知道了，能改变得了什么，他倒是可以让白老师藏起来，可白老师那个人虽然文质彬彬却一身傲骨，是绝对不会苟且偷生的。 “走，咱们去牛棚，俺要亲口问问苏老四，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 此时的牛棚外。 已经有了不少社员。 他们都想来看看苏老四，看看他的惨状，如果昨天不是江知青下手快，他们这些人可能就被炸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但是牛棚里没听到动静。 “不会是死里头了吧？” “说不准啊，昨天他可是被苏大山砍了好几锄头。” “俺觉得不能，那话咋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苏老四这种人，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的。” “要俺说，死了好，这种畜生活着也是祸害，谁知道哪天他再抽风把咱们给炸死了啊！” 这名社员一说，众人纷纷觉得有道理。 不行，他们等下得跟队长说说，苏老四这个祸害不能留在生产队，不管是让公安抓去蹲局子还是扔到北沟等死去，都不能留在生产队。 就在此时，陈富贵和孙厚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苏大山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苏大山的脑袋上还包着纱布，脸上身上随处可见伤痕。 三个老哥们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眼，他们三个都懂。 “队长，苏老四是不是死在里头了啊，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看到陈富贵来了，社员们有了主心骨，刚才他们都在外头围着，谁也没敢进去看，毕竟苏老四昨天的举动太疯狂了，他们都不想冒这个险。 “死不了，昨天许老先生给他扎针止血了。” 陈富贵嘴上说着，双脚已经动了起来，孙厚和苏大山紧跟其后，三人前后脚进了牛棚。 只见地上瘫着一个人。 只是....... 陈富贵瞪大了眼睛，衣服倒是苏老四的，但这脸...... “苏老四？醒醒！” 陈富贵踹了苏老四一脚。 发现苏老四没有反应，陈富贵心中微微慌乱，哪怕苏老四罪大恶极，死一百回也不算冤枉，但他不能死在牛棚里，如果传出去，昨天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啊！ 不过不等陈富贵伸手去摸苏老四的鼻息，就听到了苏老四的呻吟声。 苏老四的眼睛被打的肿成了一道线，用力的睁，也只能睁开一条缝，透过这条缝，他看到了眼前的三个人。 看到头上裹着纱布的苏大山，看到胳膊上裹着纱布的陈富贵，苏老四扯扯嘴角笑了。 “苏老四，你笑什么？俺问你，当初白老师是不是被你栽赃陷害的？嗯？” “哈哈哈，你竟然知道了？这件事俺可是得意了好多年啊，白茂林自以为自己很清高很有文化，呸，还不是被戴了高帽成了反动分子？现在想想，俺还觉得过瘾，记不记得白茂林被灌大粪的事，那是俺给红卫兵出的主意，那个画面......啧啧！” “苏老四，你......” 陈富贵简直要气疯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这么丧尽天良的人啊！ 白老师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被人摁在椅子上撬开嘴，浑黄的大粪汤从嘴里灌进去，那个画面即使过去十多年陈富贵想起来仍旧觉得浑身冒寒气，不曾想，这个主意竟然是苏老四出的。 “你真是畜生不如啊！” 陈富贵上前狠狠的踹了苏老四两脚，如果不是杀人犯法，他真想直接把苏老四踹死。 “陈富贵，俺知道你和白茂林关系好，本来俺还想让红卫兵把你也一起批斗了的，跟反动分子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人？可惜啊，算你运气好，那白茂林被打的都没快没气了，也不肯说你一个不字，可惜了，可惜了啊.......” 苏老四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让人毛骨悚然。 陈富贵攥着拳头，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愤怒的要爆炸。 “这就生气了？那俺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大儿媳妇陈雪和俺炳超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陈强那个孬种，知道了也不敢吭声，哎哟，还说俺孬种，俺看你陈富贵的种才是孬种！” 苏老四的话让陈富贵彻底崩溃了，他红着眼睛，四下里找，看到了角落里插草用的铁叉，用没伤到的那只手抓起铁叉，冲着苏老四狠狠的扎下来。 “苏老四，俺扎死你！扎死你！” “富贵！” 孙厚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陈富贵的腰，陈富贵手里的铁叉距离苏老四的胸口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孙厚，你别拦着俺，俺要扎死他，大不了俺给他偿命！” “你们还都看着干啥，赶紧进来拉着啊！” 看到外头的社员还在看热闹，孙厚喊了一嗓子，立刻有社员进来拉住陈富贵。 “队长，你冷静点啊！” “是啊，队长，给这种人渣偿命犯不上啊！” 陈富贵如同困兽，疯狂的想要挣扎，疯狂的要把手里的铁叉插进苏老四的胸口，奈何他上了年纪，拉着他的人又多，他根本挣扎不开。 “江知青！” 就在场面一度混乱的时候，江明浩来了。 看到江明浩的一瞬间，陈富贵竟然像是受欺负的孩子见到了爹娘，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江啊，白老师竟然是这个畜生害死的，俺陈富贵对不起白老师啊！” 江明浩看了一眼陈富贵。 他当然知道白老师在陈富贵心里的地位，只是他竟然不知道，白老师的死竟然是苏老四造成的。 苏老四，他真是该死啊！ 第763章 被钉在了地上 “杨婶子，麻烦你回家端点吃的过来，再倒碗水。” 就在众人以为江明浩要翻脸的时候，江明浩忽然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杨庄媳妇说道。 杨庄媳妇愣了一下，显然也是没反应过来江明浩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管江知青安排干啥，那都是她的荣幸，现在生产队里的社员绝对是以能跟江明浩扯上关系为荣的。 “小江，你啥意思？你还要给这老畜生吃饭？” 陈富贵不干了，平时他什么都可以听江明浩的，甚至可以不问对错，但是这次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苏老四这个老畜生就应该死，立刻死。 “孙叔，爹，你们扶着队长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苏老四说。” “俺不出去，小江，俺可告诉你，咱这生产队俺啥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个事不行，你可别忘了，昨天他是咋对待那俩娃的，你要宽宏大量那是你的事，俺绝对饶不了他。” 陈富贵扯着嗓子，脖子上太阳穴上根根青筋凸出。 江明浩没言语，只是让孙厚和苏大山把陈富贵架出了牛棚，然后他用眼睛扫了一圈周围围观的社员，社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脑筋转的飞快，立刻做鸟兽散，很快，牛棚十米范围内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江明浩这才转过身，看向苏老四。 “你干啥？想杀人啊？来啊，有种你就把俺杀了，不杀你是孬种，来啊！” 苏老四阴森森的笑着挑衅江明浩。 “也是，你现在可是尖山咀的风云人物啊，要是杀了俺，你就得跟俺家炳超似的，一个枪子，砰，死了，哈哈哈哈，江明浩，你恨俺，也只敢打俺几拳头，孬种啊孬种！” 苏老四张开嘴，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暗黄发黑的牙床，嘿嘿的笑出声。 “江明浩啊，你知道苏大山和崔兰花的第五个男娃是咋死的不？” 可能是半晌都没看到江明浩有什么动作，苏老四忽然说道。 “哈哈，这个事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想笑，要说苏大山和崔兰花那婆娘也是没有儿子命，那孩子都长到四岁了，结果被咱们生产队的羊给拱死了，啧啧，挺好个孩子啊，长的虎头虎脑的，被羊给拱的脸都变形了，可惜了，哈哈哈！” 江明浩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苏美秀是家里的第六个孩子，上头的五个和下头的一个都没活下来，却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更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怎么夭折的。 “那时候啊，俺是负责给羊割草的，你说那孩子干点啥不好，跟俺家炳超玩，炳超抓的鱼他非要抢，队里人都说俺窝囊，哈哈，可是谁也不知道俺干了啥大事.......” 此时，江明浩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他还不敢相信。 那个时候，苏老四和他们家还没有任何仇任何怨，甚至于老岳父和苏老四的关系是最好的。 “俺把那孩子扔到了羊圈里，生产队的那两只羊正闹圈呢，那孩子嗷嗷的哭啊把羊给吓毛了，生产队的那两只羊被俺喂的结结实实，两个犄角尖的就像两把刀，那孩子才多大啊，四岁，咋可能打得过那两只羊，那两只羊你一脚它一脚，你一犄角它一犄角，那孩子开始喊俺救命呢‘四叔，四叔，你救救俺啊，俺错了，你救救俺啊’哈哈哈....... ” 苏老四的笑声戛然而止，之前被扔到地上的铁叉如今不偏不倚的刺穿了他的大腿，将他整个人完全钉在了地上。 “你不应该扎大腿，你应该往俺胸口扎，来啊，扎啊！” 下一秒，江明浩拔出铁叉，噗的一声又刺进了苏老四的另外一条腿。 苏老四的惨叫声传出牛棚，站在远处的社员们一个个都觉得毛骨悚然，大白天的，却都觉得浑身寒气阵阵。 就连刚才一直叫嚣着要弄死苏老四的陈富贵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之前是真的以为江明浩打算放过苏老四的，如今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江明浩啊，现在，整个生产队的人谁不知道江明浩对家里的几个孩子是当成眼珠子疼的，苏老四敢对孩子下手，那就是捅了江明浩的眼珠子，江明浩怎么可能放过他。 但是，刚才这声音...... “江知青不会把人给.......那个了吧？” “不能，江知青文质彬彬的，就是要给家里人报仇也不会自己直接动手的。” “俺也觉得，江知青跟俺们可不一样，想要弄死个人，咋可能用自己动手嘞？” 社员们议论纷纷，却谁也没有敢进牛棚去看一看。 直到杨婶子的尖叫声响起来。 地上到处都是血，苏老四被铁叉钉在了地上，面部扭曲的骇人，如果不是杨婶子手里的饭是装在饭盒里用挎包装了，早就摔在地上了。 “江......江知青.......” 杨婶子舌头有些打卷，想要问问发生了啥，却死活都问不出来。 “杨婶子，辛苦你了，把饭放下吧，回头我把饭盒给你送回去。” 杨婶子忙不迭的把挎包放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冲出了牛棚。 然后就扶着外头的一棵大槐树干呕。 陈富贵和孙厚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又同时看了苏大山一眼，三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后，便重新进了牛棚。 眼前的一幕，让三个老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饭在这里，你要是不想死就把饭吃了，不吃也没人强迫你！” 江明浩把装着饭的挎包往前踢了一脚，踢到了苏老四的身前。 苏老四已经疼的几乎要失去了意识。 “队长，我要召集全体社员，大家投票决定苏老四的生死。” “好，俺这就去通知。” 陈富贵知道，就在刚才他们没在的这段时间里，苏老四一定又说了什么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彻底激怒了江明浩，能是什么事呢，竟然比昨天绑了俩孩子和苏大山更让江明浩生气呢？ 很快，生产队的大喇叭里就传出了陈富贵的声音。 距离上一次生产队开大会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大喇叭也很久没有响起了，初初响起来的时候，社员们还都有些恍惚。 以前大喇叭是每天都会响的，半个小时的新闻播报雷打不动。 而此时，喇叭里传出来的是开会通知，是关于投票处决苏老四的通知。 尖山咀沸腾了。 第764章 丑陋的真相 “爹，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出了牛棚，江明浩把苏大山拉到了一边。 “啥事？” 不知道为啥，苏大山隐隐的有种感觉，江明浩要说的事情跟他有关系，而且事情应该还不小，但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苏老四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美秀是不是有个哥哥？”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大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人拿了一把锥子，在他的心口用力的扎了一下。 “你.......你咋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爹，你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要想得开。” “明浩，你是不是知道了啥？是不是苏老四他......” “爹，您别激动，如果苏老四说的是真的，那当年哥哥就是被他扔到羊圈里从而被羊踩死的。” 苏大山闻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爹！爹！” 江明浩扶住苏大山，他知道这件事对于苏大山来说肯定是很残忍的，但是要让苏老四光明正大的受到惩罚，所有苏老四做过的坏事就必须要曝光，与其让苏大山那个时候知道这件事，不如提前告诉他。 苏大山缓了很长时间，脑海里浮现出了建成的样子。 四岁的建成长的呆萌可爱，脑袋瓜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快，嘴巴还甜，见到生产队的人都会上赶着打招呼，那么小的孩子，吃到好吃的就知道给爹娘吃，还帮着家里捡柴火烧火，虎头虎脑的样子，谁见了都稀罕。 就是这么好的孩子，却被羊给踩死了，脸踩的变了形，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当时苏老四把孩子从羊圈抱出来的时候还掉了眼泪，他怎么都想不到，建成竟然是......竟然是....... “明浩，俺要苏老四给建成偿命！” 苏大山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 前后两世，几千个日夜，江明浩从来没有在苏大山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即使昨天苏大山拿着锄头砍向苏老四，愤怒之火铺天盖地，但也绝对不是像此刻一样，这是真的恨，不共戴天的恨！ “嗯，我不会让他活着的。” 其实，如果江明浩想要苏大山的命，的确不必要亲自动手，就凭他和高徐昆和公社派出所的关系，凭苏老四自己曾经干过的这些事，让他吃颗枪子一点不难，但江明浩觉得那种死亡对于苏老四来说太容易了。 他要让苏老四生不如死。 “明浩，这个事别让你娘知道，俺怕她受不了。” “爹，这个事恐怕瞒不住。” 其实，在江明浩的心里，岳母崔兰花比苏大山更坚强，不可否认，岳母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痛不欲生，但他相信岳母是想要知道真相的，绝对不希望自己被人善意的欺骗，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真相。 “那就说吧，明浩啊，爹有点晕，你扶爹到那边坐一会去。” 江明浩不疑有他，扶着苏大山走到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 “你回去跟你娘说这个事吧，让许老哥盯着点，你娘心脏不好，俺怕她受不了刺激出啥事。” 江明浩看着苏大山。 “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把我支走，然后好亲手杀了苏老四给我大舅哥报仇，是吧？爹，我说了，苏老四肯定会死，但不是现在。” 对于自己的心思被姑爷看穿，苏大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自己这姑爷多聪明啊！ “爹，你跟我回家，大舅哥是你和娘的孩子，知道真相之后，最能安慰娘的不是我，也不是美秀，而是您！” 江明浩想要把苏大山拽起来，但苏大山根本站不起来，江明浩有些心慌，来不及多想，背起苏大山就朝家跑去。 “好在回来的及时，否则这半边身子怕是就要废了。” 回到家之后，许仕立刻给苏大山做了检查，确定是中风（脑梗），几针下去，总算是控制住了病情的发展，但苏大山一侧的嘴角还是不可控制的有些歪斜。 “大山啊，你这是咋地了？” 看着眼前口眼歪斜的苏大山，崔兰花抹了一把眼泪。 他们家这两天到底是咋地了，明明前天满月宴的时候，家里那么热闹，处处喜气洋洋，不过两天的功夫，怎么就会多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啊！ “大妹子，你不用太着急，大山这病发现的早，回头我开几副药调理调理，每天再针灸两次，不会落病根的，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尽管许仕这么说，但崔兰花还是担忧，眼瞅着就要享清福了，结果又出了这个事。 看着崔兰花的样子，江明浩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要不要跟崔兰花说，岳父已经承受不住倒下了，岳母要是再倒下，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明浩，你是不是有啥话要跟俺说？” 江明浩原本是深藏不露的人，但因为是在家人面前，他的情绪便没有像以往一样隐藏的那么深，加上崔兰花心思很细，一下子就发现了江明浩的不对劲。 许仕也看向江明浩。 “娘，你知道俺爹为啥突然中风了吗？” 崔兰花摇头，病来如山倒，她并没有多想，现在听江明浩的意思，老头子的病是有起因的啊！ “老先生，等下我娘要是情绪失控的话，你帮我控制控制，行吗？” 许仕脸色凝重，不由得看向躺在炕上的苏大山，苏大山像是木头一样直挺挺的躺在炕上，面无表情，眼睛甚至都没有动，可是眼角却有东西淌下来。 “明浩，有啥事你直接跟娘说，娘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没啥接受不了的，说吧，娘听着！” 江明浩看着崔兰花，岁月对待这个老岳母可不算好，生产队跟崔兰花同一年纪的妇女可比崔兰花要年轻许多，只有崔兰花，满头的黑丝有一半都变作了白色，眼角的皱纹纵横，如同渔网一般。 而他要说的话，可能会将本就苍老的岳母摧残的更加苍老憔悴。 “娘，当年大舅哥被羊踩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苏老四故意把大舅哥扔进羊圈的。” 江明浩尽量长话短说，而且对于细节更是只字未提。 崔兰花有一瞬间的怔愣，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江明浩口中的大舅哥是谁。 “你说谁？你说苏老四把谁扔进羊圈了？” 崔兰花伸手抓住江明浩的胳膊，嘴唇哆嗦着问道。 “娘，您一定要挺住啊，您千万不能倒下，娘？” 崔兰花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她竟然在瞬间看不见东西了，只剩下雾糟糟的一片。 第765章 死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没事，不用担心，你娘这就是有点急怒攻心，让她坐下缓缓就没事了。” 许仕就在旁边，所以摸了一下脉。 “小江，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扶着崔兰花坐下后，许仕问道。 他来了尖山咀这么长时间，对生产队的印象很好，虽然不能说尖山咀就没有坏人，但至少大多数社员所呈现出来的都是很淳朴的，直到这个苏老四的出现。 许仕向来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件事和江明浩一家关系密切，无形之中他早就把自己当做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所以，才会问出这句话来。 “队长刚才已经通知了大家伙开会，我打算投票处置苏老四。” 江明浩没说，此时的苏老四就算不再对他做什么，他也活不长久，这一次，他不会让许仕再去给他止血。 “小江，这个人的确是十恶不赦，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冲动，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一个前途无限的人不能为了一个畜生搭上自己的前程，我的意思你懂吧？” 江明浩嗯了一声。 这点分寸他是有的。 “咳咳......我能配副药，给畜生吃了活不过两三个小时，一般的法医手段检查不出来，要不.......” “许老先生，您这双手是救死扶伤的，您放心吧，这个事我会妥善处置的。” 江明浩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岳父岳母。 两个人就像是被挖去了灵魂一样，都没有任何的言语，老岳母甚至连眼泪都没掉。 但这份悲伤和痛苦却让江明浩觉得震耳欲聋。 可以说，老两口一辈子的痛苦根源就是苏老四，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也许老苏家早就是另外一番样子。 “许老先生，爹娘这边就拜托你照看了。” “嗯，你放心吧，有我呢！” 江明浩又看了一眼老两口，扭头出去了。 苏美秀和孩子在另一个屋睡觉，昨天一晚没睡，折腾的够呛，即使刚才这边这么大的声音，也没有把苏美秀吵醒。 这样也好，这两天的糟心事太多了，苏美秀晚知道一会是一会吧！ 离开家，江明浩直奔大队部。 此时大队部已经有了不少社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这个事。 对于苏老四做过的那些事，社员们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昨天苏老四绑了苏大山和两个孩子还要炸了生产队。 不过即使只知道这一件事，也足够让社员们对苏老四恨的咬牙切齿。 看到江明浩来了，社员们自动的让开一条道。 不到二十分钟，全体社员就都到齐了，以往开会，没有两三个小时，人是很难凑齐的，但今天，社员们情绪高涨，家里有活的也都放下了。 “队长，把苏老四抬过来吧！” 陈富贵嗯了一声，立刻就有社员去牛棚，将浑身是血的苏老四抬了过来。 被疼痛折磨的脸色扭曲的苏老四看到旁边围的黑压压的社员，面色先是有些难看，但很快竟然又笑了起来，对于苏老四这种怪异的举止，江明浩和陈富贵已经见怪不怪了，其他社员们却不然，看到苏老四的笑，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这和他们记忆中的苏老四不一样啊！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为了让大家投票决定怎么处置苏老四，昨天发生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如果昨天但凡有一点意外情况，我们此时占的这块地方就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但如果仅仅是这件事我也不会劳动大家跑这一趟。” 听到江明浩的话，社员们眼中都浮现出了疑惑。 江知青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比这件事更严重的？ 苏老四还干过比这件事更厉害的？ 他们都纷纷表示不信。 “当年的白茂林老师，咱们在场的各位有很多社员都曾经受过白老师的恩惠，想必大家心里对于白老师的遭遇都很同情，今日我要告诉大家，白老师是因为被人陷害才会被批斗至死的。” 江明浩话音一落，社员们立刻躁动起来。 年轻的一代或许不认识白茂林，但是年过三十的人没有不知道白茂林的，当年白老师被批斗被灌大粪的画面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白茂林被批斗竟然是被人陷害的。 那人是谁？ 白茂林是个和善的人，谁会无缘无故的去陷害他？ “我的大舅哥，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都记得？” 江知青的大舅哥？ 老苏家就一个闺女，哪来的大舅哥？ 难道说的是崔兰花娘家那边的？ 但是听江明浩的意思又好像不是，那说的是....... “俺知道了，以前老苏家不是个小子嘛，苏建成，四岁的时候被羊被踩死了，那孩子比苏家丫头大，这么说的话江知青可不得给那孩子叫大舅哥吗！” 有人一拍脑门想起了苏建成。 “可是好端端的，咋突然说起那孩子了，这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吧？” “你问俺俺问谁去啊，等着吧，江知青不会说瞎话的，肯定是跟今天的事有关系。” 一双双眼睛看向江明浩，等着江明浩的下文。 “我大舅哥苏建成，并不是自己跌进羊圈的，而是被人抱着扔进羊圈的，并且那人从头至尾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我大舅哥被羊活活踩死的。” 轰的一下。 现场炸了。 谁都不信他们生产队能有这样的人，就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也没人能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手吧？ 而且那孩子长的虎头虎脑，嘴巴又甜，在生产队里可以说是非常讨人喜欢的，怎么会有人能丧心病狂的做出这种事呢？ “江知青，你说的是真的？这人是谁啊......” 许蛤喇看了一眼苏老四就转过了头，即使他们都知道今天是来投票决定处置苏老四的，可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往苏老四身上想。 “苏老四！” 这一次，现场一片安静。 除了亲身经历的几个人，谁都不相信苏老四能干出这种事来，苏老四在尖山咀生产队留给众人的印象太根深蒂固了。 一个窝囊软弱怕媳妇，在家里一点地位没有，被人家嘲笑甚至辱骂了都不敢还嘴的人，能有胆量陷害白老师，甚至还能把苏建成扔到羊圈里？ 而且白老师对苏炳超还不错，苏老四没有动机举报啊，再说苏建成，那是苏大山家的宝贝蛋子，苏老四又和苏大山的关系最好，直到昨天之前，苏老四和苏大山的关系都可以说是整个生产队里最密切的。 “江明浩诬陷俺，昨天干的事俺承认，那是俺要找江明浩报仇，报杀子之仇，俺干的俺承认，但这些事俺没干过，就是打死俺，俺也不认！” 苏老四忽然大声说道，说完这句话，苏老四就阴恻恻的看向江明浩。 死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第766章 突然出现的钱包 对于苏老四的挑衅，江明浩半点没觉得意外。 一个戴着面具演了几十年戏的人，是不可能放弃这么多人面前演戏的机会的。 只是江明浩淡定，陈富贵却淡定不了。 抛开陈雪和苏炳超两人在一起鬼混这件事不提，光是白茂林的死在陈富贵的心里，就足够让苏老四死上十次八次了。 “苏老四，你敢做不敢承认？在牛棚里是你亲口承认的，说当年红卫兵队长就是被你拦住带回家里的，那些陷害白老师的话也是你亲口对红卫兵说的，甚至于给白老师灌大粪的主意都是你出的，你现在竟然敢不承认？” 陈富贵气的胳膊上的刀口好像都要崩开。 这两天的苏老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刷新陈富贵的认知和三观。 “俺那是被你们打的，屈打成招，俺想活命，就得顺着你们的意思。” 无耻！ 原来苏老四不仅狠辣，猥琐，变态，而且还无耻。 社员们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应该听谁的，陈富贵这些年在生产队，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胜在公平公正，所以社员们对陈富贵还是很信任的，至于江明浩，那就更不用说了，社员们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江明浩。 可是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他们都信，只有发生在苏老四身上他们才会如此的难以接受。 当时苏老四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社员围在外头，但因为害怕里面的场景，大家都没有靠的太近，苏老四又因为受伤声音嘶哑，所以在牛棚里具体说了什么话，那些社员也只是听模模糊糊，所以此时谁也没有站出来。 再有，苏老四身上血呼啦啦的样子的确也印证了苏老四的话，他的确是被打的不轻。 陈富贵被气的差点倒仰，但又不知道怎么办，苏老四要真是死不承认他们也没招，于是，只能看向江明浩。 “苏老四，既然你想带着你做过的那些事直接进棺材，我无所谓，你承认不承认并不重要。” 苏老四没想到江明浩竟然没有跟他掰扯。 “你想私设公堂要俺的命？正好，弄死俺你就能跟炳超作伴去了！” 苏老四有恃无恐，如果他的命能换江明浩的命，他求之不得。 “这个东西，你还认得吧？” 忽然，江明浩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类似江南刺绣的钱包，这个钱包很多生产队的社员都认识，王卫红以前是贴身带着这个的，钱包上挂了一根红绳，系在腰上。 苏老四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不认得也不要紧，只要在场的老少爷们认识就行。” 江明浩把这个钱包随手甩到了一边的桌子上，陈富贵顺着钱包被甩出的方向顿了一下。 他不知道江明浩要干什么，王卫红已经离开尖山咀半年多了，和这件事又能有啥关系？ “苏老四，别人或许不明白这个钱包代表什么，你应该明白，是吧？” 苏老四的确明白。 所以他才会脸色巨变，可是江明浩怎么会知道？ “所以，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刚才的那些事情，只是这一件事，就足够要你的命！” 陈富贵看向江明浩，又看向桌子上的钱包，难道说王卫红被苏老四给....... 换做以前，打死陈富贵也不会这么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苏老四二十几年前就能害死苏大山的儿子，还有什么是苏老四干不出来的？ “苏老四，你一辈子都被人瞧不起，本来以为你终于是硬气了一回，敢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自己做过的事都说一遍，没想到你到底还是个懦夫，还是缩头乌龟，看来到死你也挺不直你这脊梁骨了，到死都让人看不起！” 挑衅嘛，苏老四会，江明浩更会。 而且相比苏老四，江明浩的心态更稳，所以，苏老四注定招架不住。 “哼，他就是个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的狗畜生。” 陈富贵很少当人面说脏话，但此时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话骂的不对，相反，他还埋怨自己骂不出更难听更狠毒的话。 “陈富贵，你特么的才是狗畜生，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让红卫兵把你一起打倒，要不是白茂林那个病秧子护着你，你现在坟头草都该三尺高了！” 在看到钱包的瞬间，苏老四的阵脚就乱了，所以听到陈富贵的话，苏老四就忍不了了。 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骂缩头乌龟。 他苏老四才不是缩头乌龟，他手上有好几条人命呢，他怎么可能是缩头乌龟，他不是！ “苏老四，俺草拟妈，原来你早就要害俺男人？俺弄死你！” 戚芳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听到苏老四竟然老早就要害陈富贵，火气再也压不住，冲上来就给了苏老四一个耳光，好在有社员拦着，第二个耳光打下去就被人拽住了。 “你们拉着俺干啥，这狗逼畜生，俺打死他，省得祸害咱们生产队！” “戚芳，你个虎逼老娘们，你儿媳妇跟俺儿子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那孙子到底是姓陈还是姓苏都指不定呢，替俺老苏家养孩子，你说你虎不虎？哈哈哈.......” “你麻痹的，老娘今天和你拼了！” 陈富贵并没有来得及跟戚芳说这件事，他也没打算说，就是怕戚芳接受不了，尽管他百分百肯定小宝是他们家的种，但这话说出来让儿子陈强没法做人啊，所以刚才江明浩也没有提这件事，却不想苏老四还是说出来了。 听到这话，社员们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他们这才想起来，当年可有好几次都看到苏炳超和陈雪在一起从仓库和山上下来，只是当时没人多想，现在听到苏老四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受不了了？孙厚，你家那头骡子咋死的你还记得不？哈哈，草料里的那耗子药是俺下的，你当时哭的那个样子啊，让俺笑了大半宿！” 听到这句话，孙厚先是瞠目结舌，随后就气的脸色发紫。 那时候还没开始吃大锅饭，他家养了一头骡子，犁地运货，是一大家子的主要劳动力，结果却不知道咋就口吐白沫死了，虽然知道是吃了耗子药，却不知道谁给下的，为这事，孙厚的老爹上了一股火，不到半年就没了。 原来竟然是，竟然是...... “还有你许蛤喇，你家那头老母猪不是被洪水淹死了嘛，其实啊，那老母猪扒着树桩子站的好好的，是俺用棍子把老母猪给打到水里去的，那猪也是厉害，在水里扑腾了老半天才被冲走.......” 许蛤喇瞪大眼睛，他完全想不到，苏老四竟然还对自己家做过这种事，那头老母猪是他们一家的指望，淹死了之后全家愁云惨淡了好几个月。 “还有你，你家地头种的高粱不是被人砍了一大片嘛，那是俺砍的，俺家高粱长的干巴巴的，你家高粱长的那么多，实在是碍眼睛，所以俺就都砍了.......” “还有你家的大鹅，也是俺药死的......你家的狗是俺用石头砸死又扔进河套子里的.......” 苏老四越说越兴奋，围着的社员他几乎是挨个点名，前前后后，竟然说了二十几个，这些人家里的牲畜或者东西，不是被苏老四药死的就是被苏老四搞的破坏。 看着人群激愤，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样子，苏老四竟然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在尖山咀，他从来就没有这么被人关注过，从来没有过！！！ 第767章 胥江命案 “苏老四，你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苏老四的兴奋在众人眼里成了勾动社员怒火的种子，许蛤喇想起自己家里的那头老母猪，想到家里那段时间的愁云惨淡，忍不住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砸向苏老四。 许蛤喇的举动刺激了其他社员，石头子像是雨点一样纷纷砸向苏老四，苏老四的头顶很快就被砸出了两个大包，脸也被砸破，血顺着脸往下淌。 按照刚才苏老四说的，整个生产队几乎得有一多半家庭都被苏老四祸害过，前前后后祸害了二三十年，而这二三十年间竟然没有人怀疑过苏老四。 也许正是因为大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此时乍一知道这些事才会越发的暴怒，难以接受。 “大家住手吧，再砸下去人就砸死了。” 其实陈富贵是真的想让大家把苏老四砸死算了，毕竟这样的人留在生产队本身就是个祸害，是毒瘤。 但他看到了江明浩的眼神，很明显江明浩对苏老四另有处置，所以，他出面喊了停。 “队长，这种人砸死就砸死，砸死都解不了大家伙的心头之恨。” “就是，他要不死，谁知道还能干出啥事来，之前祸害畜生，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祸害人啊？” 苏老四连江知青的岳父和孩子都敢绑，他们这些人可没江知青那么大的能耐，苏老四对付起他们来岂不是没任何心理压力？？ 此时的苏老四，已经被砸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他滴水未进，而且身上新伤旧伤到处都是，本来就精疲力竭的硬撑着，现在被石头瓦块疯狂招呼，人直接昏了过去，要不是后背靠着墙，人早就倒了。 “放心，他干了那老些做损的事，小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陈富贵说完这话，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江明浩。 “我已经跟公安局联系过了，那边核实了情况之后应该就会把人带走，我们至少要保证他被带走的时候还能喘气，因为公安局那边还有案子等着他招供呢！” 江明浩当然不会放过苏老四，但人的确不能死在他手里也不能死在哪个社员手里。 “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 这句话是孙厚说的。 虽然从头到尾，孙厚几乎没有张嘴说过什么，也没有跟着社员们一起扔石头，但是，孙厚心里对苏老四的恨意不比任何人少，苏老四没有直接杀了他爹，他爹的死却跟苏老四脱不了关系。 他与苏老四之间，是杀父之仇。 江明浩看了孙厚一眼，没有做声，其实对于孙厚，江明浩的印象算不上太好。 孙厚家里儿子多，劳动力自然也多，特别是没有开始大锅饭之前，孙厚家的条件在村里是最好的，在江明浩家没有翻盖房子前，孙厚家的砖房是整个生产队唯一的。 但孙厚这个人，比较自私，当然了，自私是人的本性无可厚非，不过，孙厚早些年就知道苏老四陷害白老师这个事却一直隐瞒不说，更没有想过出面阻拦，替白老师澄清，白老师的死孙厚也有份。 “刚才苏老四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回头公安局的人过来，大家把情况如实的上报就行了。” 这就是江明浩把大家伙喊过来的原因所在。 苏老四一定会翻供，之前苏老四就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江明浩把这条路给他堵死了，整个生产队几百号人盯着，苏老四想要翻供，是绝对不可能的。 社员们虽然憎恨苏老四，但更听江明浩的话，既然江知青让大家不要再扔石头了，那他们就不能再扔，可是，不扔石头不代表不能干别的。 有妇女趁着没人注意，走到苏老四身边，照着苏老四的腋下狠狠的拧了两把。 一直到晌午，公安局的人依旧没有来。 很多社员扛不住，先回家吃饭去了，苏老四依旧在昏迷，陈富贵时不时的上前伸手在苏老四的鼻子底下摸一把，只要还能喘气就行。 “小江，那钱包咋回事啊？” 公安局的人迟迟没来，陈富贵在大队部里里外外的溜达好几遍，眼睛动不动的就能扫到桌子上的钱包，实在是没忍住好奇心，他可是记得苏老四看到钱包时候那神情可不大好。 这是个有故事的钱包！ “我在苏老四家里找到，钱包在苏老四的外套口袋里。” 外套是扔在炕上的，除了这件外套屋里没再看见其他的衣服，所以这件外套应该是苏老四从外面穿回来的。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口袋里装了个花里胡哨的女士钱包，本来就不合常理，而且这个钱包还是已经失踪了半年的儿媳妇的。 江明浩觉察出不对劲便把钱包拿走了，而且他仔细的看了一眼钱包，上面还有一小块干涸的血迹，但是从血迹干涸的程度上来看，时间并没有太长。 所以，江明浩第一时间让高徐昆帮忙打听，最近全国有没有正在通缉的杀人犯，或者有没有年轻的女性死者被杀却没有找到凶手的。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网络，更没有天眼一类的东西，但警务系统之间自有一套案情共享方式。 高徐昆接连破获了几起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虽然人在县刑侦大队，名气却传的很远，加上高徐昆对江明浩的需求一百二十万分的上心，昨天晚上，高徐昆就给了江明浩答复。 胥江市的确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名女性，年纪在二十二至二十五岁之间，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致命伤是颈动脉和心脏处的伤口，据说死者身体上一共有58处刀伤。 “小江啊，胥江市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准备向临近的各个省市发布协查通报，你要是真把这个人给抓住，咳咳......” 高徐昆知道这个事他不应该表现的这么兴奋，但控制不住啊！ 小江出手，必是大案。 江明浩告诉高徐昆，他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能够确定杀人凶手就是苏老四，让高徐昆带着胥江市的公安直接到生产队来抓人就可以。 胥江市在白沙市的北方，距离白沙市大概七百多公里。 最重要的是，王卫红的老家就在胥江市，这也是江明浩能有百分之九十五把握的最重要的原因。 第768章 他会回头来求我的 “啥？58刀？这这这......” 听到江明浩跟自己说了细节，陈富贵震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有多大仇多大怨啊，苏炳超的死并不是王卫红造成的，王卫红知道苏炳超出事自己偷跑是不地道，可怎么也不至于就遭受这样的下场啊！ 陈富贵不由得再一次看向靠在墙上的苏老四。 魔鬼也就长这个样子吧！ 下午三点多，警笛声远远的传过来，尖锐的声音惊飞了林子中的鸟雀，也让尖山咀生产队社员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看看他们生产队多牛逼，警车来了一回又一回。 “小江啊，人呢？” 前后一共来了三辆警车，高徐昆从第一辆警车上跳下来，跳下来之后连气都没喘，立刻问道。 江明浩朝着苏老四的方向转动了一下脑袋，高徐昆顺着视线，看到了狼狈不堪并且生死不知的苏老四身上。 “小江，这人咋整成这样了？不会死了吧？” “没有，活着呢！” 听到人没死，高徐昆松了一口气。 “来来来，刘副局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年轻人姓江，江明浩，就是他给我提供的线索，小江，这位是刘荣，胥江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江明浩跟刘荣握手问了好。 眼睛在刘荣身上扫了一眼，圆脸，发腮，肚子凸出，这个年代，有啤酒肚的人比百万富翁都少见，由此就能看的出来这个刘副局长平常的酒色财气哪样也不少碰。 “哪个是嫌疑人？” 刘荣没有跟江明浩多说什么，开门见山。 “那，在那呢。” 高徐昆指了一下。 “人怎么这个样子了？是你们打的？在嫌疑人没有归案之前，没有人有任何权利对嫌疑人实行殴打，更不能人身伤害，你们这也是犯罪，知道吗？” 听到刘荣的话，高徐昆心里有点不爽，但对方好歹是胥江来的，不是本地公安系统的，他也不好发作。 “刘副局长，他在挨打之前，没人知道他是犯罪嫌疑人，而且他挨打的原因和他杀人没有任何关系。” 高徐昆不好发作，不代表江明浩不能。 “你这是什么态度？嫌疑人要是死了话，你就是杀人犯，也是要判刑的。” 高徐昆听到这句话，心道：不好，这话八成要惹祸，小江这人吃软不吃硬，刘荣这是自讨没趣啊！ “判刑？刘副局长真是好大的官威，我做为举报人，刘副局长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张口闭口就是要让我坐牢，胥江市的公安局就是这么办案的？” “年纪轻轻，态度张狂！哼！高队长，你把嫌疑人送到你们这的医院进行治疗，还有他，一起带走，我要好好的调查调查他。” 高徐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谁啊你？ 一个副局长，还是胥江市的，到我们白沙来撒什么野。 “刘副局长，把小江带走调查就不必了吧？小江是举报人，想要问什么，你就在这问吧，没必要折腾。” 刘荣对自己态度不好，高徐昆可以忍，但刘荣对江明浩吆五喝六的，那他可忍不了一点。 本来他就是协助破案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荣还得感谢他呢，如果这个苏老四是个安分的，杀人之后老老实实的躲起来，这个案子就得成悬案，他刘荣就得被上头和老百姓的舆论压的喘不过气，屁股底下的位置都有可能保不住。 结果这人一来就摆官威，跟谁俩呢？ 后面跟着刘荣一起来的公安站在刘荣后头，木头桩子似的，没人吱声，由此可见，这个刘荣平时不招待见。 “高队长，你也是老公安了，办案不会一点轻重都没有吧，不管你平常和这个小年轻之间关系多亲近，我们现在是在办案，办案就要有办案的态度，把所有相关的人都带回去调查，有问题吗？” 高徐昆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刘副局长，你既然要调查，我们肯定是会全力配合的，只是在场的这上百号人都是证人，刘副局长还是要多找几辆车过来的好，只要刘副局长找了车，我们不仅愿意跟着刘副局长去县里，就是跟刘副局长一起回胥江也是没问题的。” 江明浩伸手拦住了高徐昆，对刘荣淡淡的说道。 “还有，刘副局长要是再不将嫌疑人送医，回头想要查清楚案情，就只能靠尸检了。” 不等刘荣说话，江明浩又说道。 刘荣被江明浩的话怼的脸色极为难看，可是扭头看到的确是气息奄奄的苏老四，扭头让自己的属下把苏老四抬到了车上。 “小子，这事没完！” 撂下这句话，刘荣扭头也上了车。 “这姓刘的脑子有病，在电话里说的好好的，结果人一来就抽风，小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他要是找你麻烦，有我呢！我高徐昆现在好歹也是个队长，级别比不上他，但也绝对不能让你受气！” “高队长，你这份心我领了！不过他回头会来求我的！” 江明浩这话一说，高徐昆心里就有数了。 他就说嘛，能给小江气受的人还没出生呢，就是出生了绝对不是刘荣这号人。 “得嘞，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跟着回去了，毕竟是协查单位，很多事还得配合，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江明浩目送着几辆警车离开。 “小江，俺看刚才那个公安局长牛逼轰轰的，不会找你麻烦吧？” 在警车来之前，江明浩就嘱托过陈富贵和在场的社员，让他们不要轻易的开口，否则即使社员们不敢跟刘荣硬碰硬，也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刚才刘荣的那个德行，好多社员都看不下去了。 “不会，队长，婶子没啥事吧？” 晌午戚芳回去的时候，眼睛通红，状态有些恍惚。 这段时间队长家发生的事不算少，一件接一件，陈雪那边还没彻底解决完，结果又被苏老四捅出了这件事，哪怕孩子是陈强的，心里总会膈应。 “唉，没事，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挺得住。” 陈富贵有些心力交瘁。 “那就好。” 江明浩让围观的社员先都散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最晚明天下午，刘荣就还会再过来，到时候社员们肯定是要配合调查的，折腾了一天，让社员们早点回去歇着。 “明浩，苏老四能判死刑吧？” 离开之前，孙厚的大儿子孙长江问道，他家丢骡子的那阵他四五岁，已经记事了，因为是长孙，所以爷爷对他特别好，即使过去三十几年，他对爷爷依旧印象深刻，感情依旧很深，因此，他对苏老四的罪行跟他爹一样感同身受。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等到判刑！” 苏老四浑身是血，身上大伤小伤数不清，如果要是许仕出手他或许还能有活的希望，但许仕是不可能出手的，所以，苏老四大概率是没命等到判刑的。 而高徐昆刘荣等人将苏老四送到了市医院。 高徐昆见到了杨海，满月宴那天他和杨海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过酒，两个人还挺投缘，所以，见到杨海的第一时间，高徐昆就把苏老四的身份跟杨海说了。 “这老东西差点把小江的老岳父还有俩孩子给炸死，啧啧.......” 杨海看了一眼正在被推往急救室的苏老四，眼中闪过一抹情绪，转瞬即逝。 第769章 恶有恶报 “明浩，明浩，苏老四怎么处置的？” 苏美秀睡醒之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等她走到西屋，看到爹娘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许仕也没瞒着她，小江临走的时候也交代了，如果苏美秀醒了要问，就如实告诉。 所以，许仕一五一十的把苏老四将苏建成扔到羊圈里被羊活生生踩死的事跟苏美秀说了一遍。 苏美秀听的心如刀绞。 苏建成是她哥，比她大三岁，她一岁的时候，苏建成被羊踩死了，她虽然没有任何的记忆，可是她知道自己上面有个哥哥，毕竟在生产队，即使爹娘不说，她也能听到风声。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她五岁，对，她想起来了，当时这件事是听苏炳超说的，苏炳超那个时候八岁，苏炳超说她哥是个坏种，抢他的鱼，所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就让羊把她哥给踩死了。 苏美秀哭着回来问爹娘，娘当时就哭了，爹没有说话，那天晚上，苏老四还带着苏炳超来跟他们家道歉了。 苏美秀怎么都没想到，哥哥竟然就是被苏老四害死的，他是怎么有脸来她家的，这些年又是怎么有脸跟自己老爹在一起称兄道弟的，怎么有脸待在生产队的？ “爹，娘！” 许仕转述的时候，原本木讷的崔兰花脸上再次掉了眼泪，躺在炕上的苏大山闭上的眼角，也有眼泪流下来，苏美秀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悲中从来，抱着爹娘哭了起来。 许仕站在一边摇摇头，叹了口气。 崔兰花和苏大山对苏大山是恨毒了的，可是他们不敢去大队部，他们怕控制不住情绪直接杀了苏老四。 儿子已经死了快三十年，尽管丧子之痛这些年来从未有一刻从他们的心头消散，可日子总是要往前走，他们不能不管闺女的死活，如果他们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事情，直接牵连的就是姑爷，姑爷要是有了什么事，闺女也不可能活的好。 所以，他们只能待在家里，咬着牙承受着蚀骨的仇恨和痛苦。 直到江明浩回来。 “人被胥江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胥江公安局？” 许仕知道胥江，距离白沙还有好几百公里呢，这个苏老四不是土生土长的尖山咀人嘛，要处置他也应该是公社派出所或者白石县公安局，怎么会让胥江的公安局介入呢？ “这个苏老四在胥江犯事了？” 许仕毕竟不是普通农民，转而一想就想明白了。 “嗯，他杀了王卫红。” 听到江明浩的话，就连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崔兰花和苏大山都不由得抬起了头。 “这段时间，苏老四应该没去他闺女家，而是到处在找王卫红的下落，后来一路追到了王卫红的老家，就把王卫红杀了，捅了58刀，当场毙命。” 苏美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她也不喜欢王卫红，甚至对王卫红有些讨厌，可是不管怎么说她罪不至死啊，并且王卫红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老苏家的事，反倒是苏炳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苏老四凭什么要杀了王卫红？ 太可怕了！ “没事没事了，苏老四大概率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江明浩搂过苏美秀的肩膀，伸出手轻轻的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明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苏老四.......” 崔兰花担忧的问道。 她和苏大山之所以没去，就是怕冲动之下给姑爷惹了麻烦，但是听姑爷的意思，必然是对苏老四做了什么。 这孩子不能犯傻吧？ “不是我，是大家用石头砸的，苏老四他这些年干的事.......” 江明浩把苏老四干的那些事一一说了一遍，不仅崔兰花和苏大山听的瞠目结舌，就连对生产队没有太多了解的许仕都听傻了。 这人是脑子有病吧？ 还是个天生的变态？ 就因为别人家的庄稼长的好就要把人家的庄稼砍了，因为人家的老母猪下的猪崽子多就要把老母猪推到水里淹死，大鹅追着他叫过就要把大鹅的脖子拧断....... 这这这....... 屋子里沉默了很长时间。 “善有善终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苏老四这是自己作死，活该！活该啊！” 苏大山的嘴巴虽然有些歪斜，但是因为治疗的及时，并不影响说话，整整一天沉默未语的苏大山，说了这么一句话。 日子依旧要继续。 李国兴去了市里一天，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生产队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对于自己错过这么一出大戏顿时懊悔不已。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国兴发现许仕对他的态度忽然好了不少。 “老师，您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了，我怕回头你一碗耗子药把我送走，我还没活够呢！” 额！ 李国兴挠了一下后脑勺，他怎么听不懂老师这话是啥意思呢，他放着药厂不管，天天围着老师转悠，就想着让老师不计前嫌原谅自己呢，老师咋能这么想自己呢！ “明天你就赶紧回海市吧，好歹是药厂厂长，扔着正事不干总围着我个糟老头子干什么，不务正业！” “老师，我这不是想.......哎！” 结果许仕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直接把李国兴给关在了外头，差点把李国兴的鼻子砸扁了。 这老头诶，咋喜怒无常呢！ 进屋的许仕则是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他的确做的不到位，其实只要他拿出自己的名誉全力以赴的力保，不是不能保住李国兴，可当时李国兴的态度让许仕很心寒，倔的像头驴，一句软话不肯说，最后甚至夹着行李不辞而别。 许仕很生气，认为李国兴是半点没有把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自然也不肯拦，结果转眼就是二十几年的光阴。 他早已不生气了，对于李国兴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他也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只是，他很难面对自己的内心，每次看到李国兴在面前出现，他的思绪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到二十几年前，毕竟二十几年前除了李国兴这件事，还有些别的事，睹人思人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李厂长？” 李国兴多少有点郁闷，因此从屋里出来后没有立刻回老房子那边，而是站在院子里出神。 “小江啊，看来我这趟是白来了，明天我收拾收拾回海市。” “李厂长是觉得许老先生没有释怀当年的事？” 李国兴脸色沉着，没说话，沉默便是默认。 “李厂长，其实许老先生压根就没有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他更在意的是你后面这些年的态度，其实你有过很多次机会可以解开这个心结，但你没有，你总不能让许老先生主动跟自己的学生低头吧！” 站在李国兴的身边，江明浩缓缓的说道。 第770章 托梦 “这两天我......” “一份割断了将近二十几年的师生之情，李厂长觉得两天就能挽回？那不是这份师生之情是假的就是有人在刻意敷衍，我想李厂长想要的绝对不是被敷衍的结果，是吧？李厂长不想想，吡喹酮药品审批手续走的那么快，是什么原因？” 李国兴闻言，愣了一下。 “李厂长不会真以为是靠曲文钟的运作吧？” 李国兴抿抿嘴。 “许老先生虽然已经隐退多年，但由他而衍生出来的庞大的医疗圈层却依旧是以老先生为核心的，他不授意的话这件事不可能进展的这么顺利，而且，药品上市，李厂长凭什么觉得一款新药会立刻被抢购一空呢？” 李国兴的脸色慢慢的变了，是啊，江明浩不说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些，或许是他刻意忽视掉了，只是此时听到江明浩的话才顿时恍然大悟。 这么说，老师一直在关注他，哪怕嘴上不说，可心里却从未真的放弃他这个不争气的学生。 “许老先生在生产队生活的很好，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他，李厂长放心吧！” “小江，你这是给我下了逐客令了啊？” 李国兴笑了笑。 “算是吧！李厂长并非是闲人，韩主任总不能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你这小子.......哈哈哈，也就是你啊，明天我就收拾行李回去，不碍你小子的眼了。” 李国兴说完，大步离开。 脚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 肩膀上背负了二十几年的枷锁似乎在一夕之间完全碎裂，变作片片雪花融入了脚下的土地，又被鞋底狠狠的碾压，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两天，对于老苏家而言，真的算是至暗时刻。 而这些东西却是江明浩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完全掩盖和平复的，哪怕他真的可以将苏老四碎尸万段，却不能让苏建成死而复生，也不能从岳父母和苏美秀的心里完全的掐断这段记忆，完全的消除这段痛苦的记忆。 抬头看着沉沉坠落的夕阳，看着夜色张开大嘴，一寸一寸的将光亮吞噬，看着整个尖山咀慢慢的浸入夜色。 炕上，苏美秀心不在焉的逗弄着小平安和青黛。 出了月子，两个小家伙的觉就少了很多，以前一天有十七八个小时的时间都在睡觉，现在则掉到了十四五个小时，看着没减少多少，但对于寸步不离照顾两个小东西的苏美秀来说，却疲惫的多。 好在小艳红懂事，经历了之前那么可怕的事情，艳红的情绪也平稳的很快，所以，江月基本都是艳红在带，甚至于江月睡着之后被噩梦吓哭，也是艳红迷迷糊糊的抱住江月安慰。 可以说，艳红就像是半个母亲一样，江月的成长路上，艳红的贡献功不可没。 所以，江明浩回到屋里，看到的就是平静温馨的画面。 苏美秀和两个小家伙在炕上玩，艳红带着江月坐在桌子旁边写字，艳红抓着江月的手，教江月一笔一划的写自己的名字。 “叔叔，四爷爷会不会死？” 江明浩进屋后，艳红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张口问道。 “艳红希望他活着还是死呢？” “我......我不知道，四爷爷做的事情很坏，我在学校都听说了，他还杀了大舅舅，杀人就要偿命，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心里就有点难受。” “艳红，死亡的确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情，但这个世界上有些规则是凌驾于死亡之上的，比如道德和法律，他违背道德无故伤害别人也违反法律害人性命，所以，他的死亡是法律的惩罚手段，是让被他害死的人能够得到公道，他要是好好的活着，那被他害死的人怎么办？ 艳红，小月，你们要永远记住，不管这个世界有多少的黑暗和不公平，你们都要勇敢的面对，不能向黑暗和不公平让步，我永远都在你们俩的身后，但，你们更要记住，不要让自己走进黑暗，让自己成为打乱命运天平的人，知道吗？” 艳红的领悟能力远超一般孩子，即使江明浩说的话很抽象，但艳红却能理解。 她知道叔叔是告诉她，她和妹妹如果被欺负了就要奋力反击，不管反击的结果如何，叔叔都会给他们撑腰，但她们自己也不能成为欺负别人的人。 江月却不懂，不知道爸爸说这一大堆是什么，总之她希望四爷爷也被人绑起来，也被吓的心怦怦跳，还有，也要像姥爷似的脸上被打出血，最好还要被吓的晚上做噩梦。 这一夜，崔兰花梦到了自己的儿子。 苏建成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小短袖，胖乎乎的小胳膊露在外头，头上还戴了一顶柳树枝编成的花环。 苏建成露出两颗小虎牙，对着崔兰花笑，右侧一颗梨涡若隐若现，苏建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喊着娘，崔兰花伸手想要去抱，苏建成却很快的躲过去，像是在跟崔兰花玩藏猫猫，笑的咯咯的。 “娘，俺走了啊，俺要去投胎了，你和俺爹别想俺了，你们和妹妹好好的俺就放心了，娘，再见了！” 明明是四岁的孩子，说出的却是成人的话。 崔兰花哭着追上去，苏建成的身影却渐渐模糊。 醒过来的时候，枕巾已经湿透。 而神奇的是，这天晚上苏家的所有人都梦到了苏建成，甚至从没有见过苏建成的江明浩都梦到了，苏美秀更是哭醒的，嘴里一直喊着哥哥。 几人早上起来互相说了梦境，竟然极为相似，都是告诉他们要好好生活，跟他们说再见。 “这是你哥跟咱们托的梦，这些年他一直没走啊！他不甘心啊，杀人凶手明明就在咱们身边，咱们谁都没有给他报仇，他这是.......” 崔兰花再次哭的肝肠寸断。 她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儿子啊！ 就在此时，陈富贵急匆匆的进了院。 “小江，刚才高队长来电话了，说苏老四......死了！” 陈富贵说不好自己的心情，他不是为苏老四的死难过，而是觉得苏老四作恶多端就这么干脆的死了，不解恨。 听到这个消息，苏大山攥紧了拳头。 难怪儿子会给他们托梦，原来是因为害他的人终于得到了惩罚。 “高队长说刘副局长很生气，等下可能要来队里，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这才是陈富贵担心的事，昨天来的那个姓刘的明显不是啥好人，苏老四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把这事怪到小江头上来？ 第771章 不得不低头 高徐昆说的没错。 九点刚过，昨天的几辆警车就又开进了生产队。 江明浩早就等在了大队部，看到刘荣从车上下来，黑着一张脸，江明浩不由得勾勾嘴角。 高徐昆紧随其后，想要走到刘荣前头，却被刘荣给挤到了一边，高徐昆只能对着江明浩眨眨眼睛。 这个刘荣，知道苏老四咽气了的时候气的嗷嗷叫，差点没把医院给砸了，也亏得是杨海心态稳，镇得住，否则还指不定闹出啥事来呢。 “刘副局长一大早过来，是来问案子的？” 江明浩能泰山压顶不变色，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区区刘荣，神态轻松，半点紧张看不出。 “嫌疑人死了，身上多处伤口，最早的伤是前天，两条腿被铁叉穿透，这些都是造成嫌疑人死亡的原因，我有理由怀疑，这些伤都是你带人故意造成的，我今天来，就是要调查清楚，嫌疑人是不是你故意折磨致死的。” 刘荣是真的生气。 这个案子在胥江引起的恐慌很大，毕竟是尸体是在市区发现的，而且被捅了足足58刀，作案手段非常残忍，上头对此很重视，当天就成立了专案组，他是主要负责人。 本来他听到嫌疑人在白沙市出现的时候心里还很高兴，可以说是振奋，这么大的案子他如果能在几天内就顺利破获，并且将嫌疑人捉拿归案，那就一定会名利双收。 谁知道当他兴冲冲的赶过来的时候，却看到嫌疑人被人打的没了人样，就吊着一口气，侦查还没开始呢，嫌疑人就死了，那这个案子的关注度可就没那么高了，他所期待的名利双收也会大打折扣。 他怎么能不生气，本来以为嫌疑人能被救活，曲折点也不过分，可凌晨两点，医院直接下了死亡通知，好好的一件事，就这么被搅和了，刘荣憋了一肚子的火，他直接认定，嫌疑人的死亡就是江明浩造成的，所以，医院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他就带人杀了过来。 他要兴师问罪，这个责任必须要让江明浩来背。 “那刘副局长就请进来吧，咱们白沙的风硬，比不得胥江的风柔和，别把刘副局长的头吹疼了，到时候还要审问我一个故意折腾办案人员的罪责，我江明浩承担不起。” 说完，江明浩率先进了屋。 高徐昆偷偷的扯扯嘴角，小江不愧是小江，绝对不会让人随便欺负，来而不往，绝对不是小江的性格。 刘荣被气个半死，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让江明浩承担责任的决心，他不好过，这小子也别想好过。 其实，如果刘荣来之前苏老四要是已经死了倒还好，毕竟这个事他还没插手，可偏偏苏老四是在他来了之后死的，那这个事情就难免说不清楚，说好听了是他能力不足没有保护好嫌疑人，说不好听的话那猜测可就多了。 他在局里人缘本来就不算好，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平时他没落啥把柄也就罢了，现在有了错处，还不被人拿住往死里夸大啊！ 陈富贵原本对待外来的客人是很热情的，比如之前马剑、冯建成、吴清山等人来，陈富贵可是翻箱倒柜的找茶杯借茶叶进行招待，但是此时，看着刘荣，陈富贵压根没有动弹的意思。 苏老四是他们整个生产队的公敌，苏老四的死和整个生产队都脱不了关系，刘荣追着不放，那就是要跟整个生产队为敌，还指望他好茶好水的招待？ 那是不可能滴！ “刘副局长要问什么就问吧，我下午还有事要出去。” 没等刘荣开口，江明浩率先出声，这让刘荣更加的不爽。 “你还想出去？这个事不查明白，你哪都不能去！” “我是配合调查，不是嫌疑人，刘副局长未免管的有点太宽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做为举报人不仅没有任何表彰还要被兴师问罪甚至乱泼脏水，如果整个公安机关的人都和刘副局长一样，那恐怕以后全国上下都没人敢再配合公安机关办案了。” “你！真是牙尖嘴利，说吧，嫌疑人身上的伤是不是你们生产队的人造成的？是不是你带头组织的？” “刘副局长别忘了，你们把人拉走的时候，他还活着，这一点我想医院可以证明，那嫌疑人的死到底是因为在生产队受伤导致的还是在你们押送其去医院的路上导致的，我想刘副局长应该说不清楚吧？” 刘荣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怕的就是这个！ “你这是威胁！” 刘荣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给他下的一个套。 他们这分寸掌握的倒是好，让人留着一口气，既不会立刻就死又救不活，总之，这人是死在他刘荣接手之后的，这事即使传回局里，他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他刘荣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村知青，竟然敢威胁他堂堂公安局的副局长，而且还这么明晃晃不加任何遮掩的威胁。 真是倒反天罡啊！ “是不是威胁不是刘副局长说了算的，只要有东西能够坐实被害人就是苏老四杀的，那苏老四是死在医院还是死在刑场，对刘副局长的影响并不大。” 高徐昆坐在一边，亲眼看着刘荣的神色变了几变。 他心里不由得再次对江明浩刮目相看，看看人家小江，本事就是大，溜人玩比遛狗都遛的顺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荣重新坐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江明浩哪怕再嚣张再让他不喜，但这话说的却是对的，毕竟苏老四死了这个事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即使把责任推到江明浩身上，也摆脱不了他监管不力的责任。 但如果能有铁证证明嫌疑人就是凶手，那这个案子虽然即使不圆满也算是顺利结案，所以，他不得不抛下之前的情绪，平心静气的面对江明浩。 “目前为止，作案凶器还没有找到是吗？” 刘荣心中一惊，随后立刻点了点头。 “凶器在哪我知道，而且我手里还有受害人的贴身物品，上面有受害人的血，而这个东西是属于被害人的贴身物品这件事，生产队上百号人都能证明。”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荣的呼吸不由得加快。 “并且，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我也可以告诉你，至于动机是真还是假，依旧有生产队的所有社员能够做证。” 一个案件是否告破，主要就是看作案动机是否成立，证据链是否完整，而证据链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人证和物证，现在，江明浩一下子就把证据链欠缺的部分给补全了。 刘荣想要顺利侦破这个案件，就只能求助江明浩。 看着淡定的江明浩，再看看一脸纠结僵硬的刘荣，高徐昆不怀好意的扯了扯嘴角。 要不咋说人别把事做绝呢，刘荣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第772章 放低了身段 “所以，刘副局长是要继续调查苏老四的死因还是调查他的杀人动机，收集这个案子的物证？” 江明浩坐在桌子旁边，双手放在桌面上，两只手的手指尖碰在一起，并没有直视刘荣，越是如此，刘荣越是觉得尴尬异常。 江明浩的态度已经摆的很明显了，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身后站着的是自己从胥江带来的公安，还有县刑侦大队的队长，虽然两人不算是同一个体系里的，但这两天他也算是从这位高队长的身上看出了一些东西，说实话，他不想被高徐昆看扁，高徐昆那个眼神明显就是等着要看他的笑话。 可是眼下，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的物证是不是真的？” 犹豫了片刻，刘荣说道。 他总是要挽尊的吧？ “刘副局长的意思是想要继续追查苏老四的死因了，是吗？” “我不是......” 看到江明浩忽然朝着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刘荣立刻觉得心头一紧，话到了嘴边就卡住了。 江明浩若有似无的扯了一下嘴角。 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又想要物证，又想不丢面子，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江明浩半点不怕，毕竟几百双眼睛和市医院都能做证，苏老四是死在医院的，哪怕刘荣再能折腾，这口黑锅也背不到他的身上来。 双方较力，比的就是底气，而明显刘荣的底气不足，所以，他的肩膀微微的垮了下来。 “小江同志，这个案子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上头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看到嫌疑人出事，我这个带头办案的心里着急，态度难免有些急躁，不是真的想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去。” 刘荣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尽管笑容不达眼底，而且很僵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高徐昆和陈富贵两个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小江牛逼这样的表达，也是默契十足了。 “我能理解，刘副局长着急这也是因为心系案情，能理解，这个钱包是从苏老四的衣服里翻出来的。” 得到了刘荣的态度，江明浩这才把刺绣钱包拿出来递给了刘荣。 刘荣赶紧戴上手套，把钱包接过来，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一遍，果然在边缘处发现了几处干涸的血迹。 “刘副局长应该已经知道了死者和苏老四的关系了吧？” “高队长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说的动机是什么？他儿子的事，并不是死者揭发的，犯人怎么会对死者用这么凶残的手段，你说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其实刘荣的确是没想通，一个公公为什么会残杀儿媳妇，58刀啊，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份苏老四的罪证供认书，是他在生产队当着所有社员的面亲口说的，后面是在场社员们的签名和手印，刘副局长先看看，如果看完之后还没有找到答案，我再跟刘副局长仔细的说。” 刘荣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能提供给他这样的东西，这整的也太专业了。 刘荣翻开足足十几页的信纸，看完差点破口大骂，这苏老四简直不是人，畜生也没这样的，他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苏老四会被打的那么惨，换做是他，他可能下手更重。 “这么说，苏老四杀害受害人的动机是报复受害人背叛他儿子，没有为他儿子守寡？” 刘荣虽然脾气不算好，职业道德可能也不那么高尚，但脑子不笨，从苏老四做过的这些事情来看，苏老四有这个想法太正常了，毕竟因为别人家的孩子跟他儿子抢几条小鱼他就能把孩子杀了，更何况是受害人这种背叛？ “这个，也是从苏老四随身的行李里找到的刀，法医尸检后应该已经判断出了行凶的凶器是什么是吧？刘副局长看看吧！” 江明浩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用旧毛巾包着的杀猪刀。 这把刀不算新，木柄已经被磨损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木柄上本来缠着的布条也都被血染成了红黑色，只是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猪血还是人血。 不过这把旧刀的刀刃却很亮，明显是被仔细的打磨过。 陈富贵微微惊讶，这把刀是什么时候被放到抽屉里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而且小江之前也完全没提过这件事啊！ 刘荣接过杀猪刀，看了一眼，的确，法医检验之后给出的行凶者使用的凶器就是杀猪刀一类的尖长性利器。 刘荣看了一眼摆在自己眼前的三样东西，总觉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另外，苏老四离开生产队的时候说的是去了女儿苏仁爱家，但我觉得苏老四应该一直都在寻找王卫红的下落，并没有真的去苏仁爱家里，刘副局长也可以去通黔市调查一下。” 刘荣心情复杂，嗯了一声。 “刘副局长，要不要去苏老四的家看一看？” 刘荣点点头，到了现在，他身上是一点也没了之前的那股子锐气，面对江明浩，还觉得矮了一头。 高徐昆在心里嘚瑟，小样的，当初我还没你这么装逼呢，结果被小江给教育的明明白白的，一下子从派出所所长教育成了刑侦队队长，tm的比坐飞机升的都快，啧啧！ 跟着刘荣来的几个公安，虽然面上看着没什么，但心里对江明浩也很佩服，甚至都在猜测江明浩之前是不是干过刑侦啥的，他们可是听高队长说了，这小子协助公安破了好几个大案重案啊！ 一行人去了苏老四的院子，炸药还在原地，没人敢去碰，正好让刘荣等人带回去当辅助证据，别的证明不了，至少能证明苏老四除了正儿八经的杀人之外还有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几人又去了之前王卫红和苏炳超住的东屋，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几样王卫红用过的东西，都装在牛皮纸袋里准备带走。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晌午，该收集的东西也收集的差不多了。 “小江同志啊，如果这个案子后续有需要的地方可能还要麻烦你。” “刘副局长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刘荣看着江明浩，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是真艮，之前他态度不好，人家一点不惯毛病怼他是一点情面不留，现在他态度缓和下来，人家对他的态度也是好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小江，你小子就从来没让我老高失望过！” 临走之前，高徐昆凑到江明浩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说是压低声音，但其实屋里的人都能听到。 刘荣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瞥了高徐昆一眼。 这个高队长，幸灾乐祸就不能藏着掖着点吗？ 第773章 打进敌人内部 苏老四的这件事后劲很大，未来的很多年，只要生产队的人一提起苏老四，就像是过敏一样，浑身不舒坦。 苏大山和崔兰花则纷纷大病了一场，崔兰花身体一向很好，即使在最穷最难的那段岁月，崔兰花都没有倒下过，苏建成刚死的那两年虽然心里也痛苦，崔兰花也一直咬牙忍着。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没忍住。 这场病来的很急，也很重，如果不是家里正好有一位中医圣手在，崔兰花很可能会挺不过去。 等到许大炮来到生产队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事的前因后果，气的嗷嗷叫。 “浩子，你这也不把俺当兄弟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连气都没跟我通一下，咋地，是看不起我许大炮，觉得我啥也帮不上，是吧？” 许大炮是真的生气，想到两个孩子竟然差点被炸药给炸死，许大炮就气的想杀人。 “明浩，以往大炮胡说八道我都会拦着他，但今天这个事大炮说的没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瞒着我们。” 孟薇也有些后怕，这种事别说经历了，她听着都觉得汗毛倒竖。 “大炮，小薇，你们别怪明浩了，当时家里真的是一团乱，爹娘都病倒了，生产队的事也多，都得指着明浩拿主意，后来胥江的公安又过来调查，明浩是真的忙，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 听到许大炮和孟薇的话，苏美秀赶紧替江明浩辩解。 这几天，江明浩吃不好睡不好，之前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现在又掉光了，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瘦。 许大炮也不是真的生江明浩的气，就是想到自己没能帮上忙，没能第一时间护着孩子，心里郁闷。 当然，江明浩也了解许大炮，对他的话也没往心里去。 “大炮，县里的那块地有眉目了。” 果然，听到这个事，许大炮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他今天和孟薇过来就是想问问农业合作社和县里那个项目的进度，只是听到那个事气的暂时忘到了一边。 江明浩给了许大炮一个眼神，两人便出了屋。 有些事江明浩不想让苏美秀知道，这段时间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本来想让苏美秀能好好的坐月子，结果刚出月子就出了这么多破事，他真的不想再有什么事让苏美秀跟着忧心了。 “老崔这段时间每天都去县里，跟看着那片地的几个小混子搭上了线，听他们说，黎老二的确是受了人指使，具体是谁他们接触不到，但应该是县里的大领导，如果这块地能按照上头的要求出手，他们就能拿百分之三十。” 按老崔了解的情况，这块地可不止是要卖到十万，而是上不封顶，黎老二的作用也不仅仅是看着这块地这么简单，而是要做局空手套白狼，也就是说把拿钱但是不卖地，或者说一地多卖。 “这姓郭的挺损啊，胆也肥，他就不怕上头查？现在上头对土地管的多严啊！” 许大炮还真是没想到郭忠林的胆子会这么大。 “浩子，我觉得这事不可能是姓郭的一个人干的，他一个副县长，这官说大也大但要说小也小，毕竟上头还有人呢，那么大一片地，他的上级能让他胡作非为？再说土地买卖，可不是区区一个县政府能做主的，文件不得层层往上递交审批嘛，我觉得这事怕是不好办，上头指不定通着哪个大马猴呢！” 江明浩看了许大炮一眼：“你小子这脑子越来越好使了，看来饭没白吃，除了长膘也长了脑子了。” “你说的这是啥话啊，炮爷我打小就聪明，大脑门铮亮，你以为是抹油了？那都是智慧闪烁出来的光芒！” 许大炮这人不能夸，只要夸一句就能把尾巴翘上天。 “老崔说他已经见过黎老二一面了，但还没说上话，他准备再试试，要是能直接和黎老二搭上线，这个事就能摸出个道道来。” “这老崔行啊，能耐不小，这才几天啊，就能打进敌人内部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许大炮说的是心里话，第一次见到崔智，他可真没觉得这人有啥本事，反而看着一副冷冰冰高深莫测的拽样，印象不大好，要不是江明浩一再的跟他说崔智本事大，让他跟崔智处好关系，他真是没看上崔智。 不过现在看来，他浩哥这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那农村合作社呢，这个事也急啊，我和小薇总这么在家里蹲着不是个事啊，我合计小薇到合作社上班后，我就出去跑一跑，还是外面的广阔天地适合炮哥我，我这雄鹰样的男人，就要在外面才能有所作为。” “舍得离开人家小薇了？” “这话说的我就不乐意听了，我许大炮又不是浩子你，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我那是心有远方，我的脚步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停留......小薇.......那啥，我刚才那就是吹牛逼呢，嘿嘿！” 江明浩扭头，看到孟薇从屋里走出来，正看着许大炮呢，顿时觉得好笑。 “小薇，你在我心里那绝对是第一位的，我不管飞多高多远，绳子都在你手里拽着呢，是不？” 许大炮贱嗖嗖的凑到孟薇身边，一边攥着孟薇的手一边说道。 江明浩真是觉得没眼看。 “行了，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男人本来就应该有事业为重，我是那种非要你在身边哄着捧着的金丝雀吗？” 孟薇白了许大炮一眼。 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从她很小的时候就立誓，一定要做一番事业，绝对不会依附男人，依附男人的女人是可悲的，当然，她也希望自己的爱人也是个事业型的男人，而不是那种一心只有老婆孩子的家庭煮夫，所以，许大炮的话她是真的不在意。 相反，她喜欢雄鹰一样的男人。 “明浩，农村合作社什么时候能动工，我这边能不能帮忙干什么？这几天我和大炮在几个生产队来回跑，累不累的倒是其次，但没个正经工作的地方，很多地方都不方便。” 孟薇如今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江明浩的手下，也是真心想把事情做好的，所以，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遮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建合作社的事情我已经全权交给老崔负责了，要不回头你和大炮跟老崔碰一下，看看他怎么安排的。” 江明浩的领导风格就是既然权力下放，便不会横加干涉，哪怕是许大炮和孟薇，他也不会插手。 第774章 他们都猜错了 当天晚上，许大炮和孟薇就见到了崔智。 而崔智也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你和黎老二说上话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让江明浩很意外也很惊喜，按照崔智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黎老二这个人虽然是个混子，但为人非常的聪明谨慎，甚至是狡猾，很多事他几乎不亲自露面，都是交给下头的小弟去办。 崔智之前也说过，想要和黎老二真正接上头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三四天，就接上了头。 “嗯，我假装是跟港市老板过来看地的助手，之前我跟看场子的那几个小弟关系已经处的不错了，也把身份铺垫足了，所以黎老二并没有怀疑，加上那几个小弟拿了我的好处，在黎老二面前也说了不少好话，所以，今天黎老二约我在一个废仓库里见了面。” “老崔，你这胆子可以啊，单枪匹马的敢跟着人家去仓库，不怕人家把你给毁尸灭迹了啊！” 不等江明浩说话，许大炮先咋呼了一声。 孟薇忍不住又白了许大炮一眼，许大炮哪哪都好，就是这张嘴，真的应该给他安一根拉锁，随时能锁上的那种。 “我无牵无挂，一条命，谁想拿便拿去，没什么可恐惧的！” 崔智倒是没在意许大炮的话，他也不是用这话来遮掩尴尬，他是真的不在乎生死。 “黎老二什么意思？” 江明浩打断了眼下的这个话题，回归正题。 “黎老二这个人狡猾得很，一直不往正题上说，并且旁敲侧击的打听我的身份，如果不是我反应的快，加上以前的确跟港市那边的人打过交道，还真的应付不过去。” 说到黎老二，崔智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对手。 “我跟他约了后天上午在仓库再见一面，详细谈这个事情，也说了老板可能会到场。” 江明浩微微蹙眉。 “我说的是可能到场，这个事不要紧，主要是为了勾着黎老二能把他的套路抖出来，他不抖套路我们也无从下手，知道了他的套路我们才好见招拆招，再顺藤摸瓜把后头的人给拽出来。” 崔智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带了几分兴奋。 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老崔，那这次等于啥也没从黎老二嘴里打听出来呗？” “我不能多打听，黎老二这人特别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打听的多了容易起疑，我们要想顺利拿下这块地，黎老二这个人是关键点，包括揪出后头的人，都离不了黎老二。” 许大炮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明白没明白。 “对了老崔，合作社这边啥时候能动工啊？” “我已经找了专业的设计师，已经在路上了，明天大概就能到，小江，明天你辛苦一趟去车站接一下人呗！” “我去，正好我这几天闲的五脊六兽的，我去接。” 许大炮把活计抢了过来。 “你会说英语吗？” 啥？ 许大炮一愣，这咋地，找的还不是中国人？还是洋人？ “我找的这个设计师是英国人，正好他到国内来游学，否则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到他的，他参与涉及的项目都是博物馆、教堂一类的大型建筑，还曾经参与过白金汉宫的修缮。” 江明浩有些惊讶，心道崔智这真是牛逼，不过弄了个这么一号人物来给农业合作社来做设计，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 江明浩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一个欧洲中世纪古堡的轮廓来，忍不住赶紧摇摇脑袋。 “我会英语，我和大炮一起去接吧！” 听到崔智请来的竟然是英国设计师，孟薇很高兴。 还没有开始动工，孟薇就有了期待。 “不是，小薇，你这么兴奋干什么？一个老外而已，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你想什么呢？” 孟薇白了许大炮一眼，她又不是没见过外国人，她只是想到未来她工作的地方是由一名国外设计师而且还是有名的设计师来设计，心中觉得自豪而已。 “那行，那就辛苦你们两个明天去接一下了，他叫威尔，中文名字叫崔大宝。” 崔......崔大宝？ 这是啥名字，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才会取的名字。 “他知道中国人都有姓氏，就跟了我的姓，又听说在汉语里宝贝是很珍贵的意思，就给自己起了个崔宝贝的名字，我说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了，而且不符合咱们中国的国情，他说自己长的人高马大，像头大熊，不如就叫大宝，所以才叫了这个名字。” 江明浩看得出来，崔智和这个崔大宝，不，威尔的关系应该很好，崔智这个人提起任何人都很少会带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可是提到这个威尔，崔智的语气明显要轻快的多。 “行行行，那明天我和小薇就负责接这个大宝贝回来。” 许大炮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了方便明天接站，许大炮和孟薇直接把小轿车开走了。 “小江，刚才当着大炮和小孟的面我没说，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有些出入。” 江明浩挑挑眉，脸色认真起来：“老崔，你的意思是......黎老二背后的人不是郭忠林？” 崔智看了江明浩一眼，对于江明浩的聪明表示很满意，他不喜欢和不聪明的人打交道。 “嗯，至少郭忠林算不上是主要的指使人，我在跟黎老二说话的时候，中途黎老二被他的小弟给叫了出去，我没跟着出去，但多少听到了黎老二和那个小弟说话的声音，指使黎老二的人是省里的。” 什么？ 江明浩的确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勾连着那么高的背景。 “郭忠林顶大天就是个小芝麻粒，甚至于黎老二并不把郭忠林放在眼里。” 崔智去见黎老二，本意就是要借着黎老二揪出背后的人，所以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的打听出来相关的信息，尽管没有明着问，但郭忠林的名字还是不经意的透出来，对于这个名字黎老二表示的很不屑。 他一个小混混，凭什么对堂堂副县长表示不屑，只能说明他为之卖命效力的那个人比郭忠林的身份要高的多。 江明浩沉默了片刻，这个事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复杂的多，如果真的是上头某位的意思，那他要是硬抢下这块地，麻烦肯定也要多的多。 为了这块地惹上太多的麻烦值得不值得？ 但是江明浩之前对这块地真的是势在必得的。 土地是国家的，他干的又是正事，并不是投机倒为自己谋利，他是有底气的。 这个世道，总归是邪不压正的。 江明浩的沉默崔智看在眼里，他也没说话，他在等江明浩的反应。 “不管这块地背后的黑手是从哪伸出来的，这块地我们都要拿下来，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哪怕撞的头破血流，我们也要斗到底。” 听到江明浩的话，崔智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775章 老外进村 第二天下午两点，许大炮和孟薇带着英国设计师崔大宝抵达尖山咀。 崔大宝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很魁梧，高鼻梁蓝眼睛，典型的欧洲人面容，络腮胡子很厚，将整张脸遮挡了将近一半。 崔大宝手里提着一个文件箱，在下车的瞬间，眼神就亮了起来。 “呕买噶的，这里简直是太美了，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乡村！” 许大炮看着崔大宝这一出，忍不住撇撇嘴，他本来以为崔大宝这厮不会说汉语，没想到的是，这货不仅会说，而且还一套一套的，如果怕不是这货的长相实在是老外，他都怀疑这货是打着老外的身份泡妞的。 想到这货看到孟薇时候的样子，许大炮就恨的牙痒痒。 “威尔先生，这里就是尖山咀。” “哦，亲爱的孟薇小姐，请叫我大宝先生，你们中国人经常喜欢说一个词语，叫入乡随俗，我既然已经来到了你们中国，就称呼我的中国名字吧！” 崔大宝扭过头，对着孟薇说道。 “我说姓崔的，你说话就说话，喊谁亲爱的呢？亲爱的这个称呼是你能喊的？” 许大炮是真听不下去了，他都没喊过孟薇亲爱的，这不知道从哪旮旯蹦出来的老外竟然喊孟薇亲爱的，他能忍？ “哦，尊敬的大炮先生，亲爱的只是我们国家对人表示友好的方式，你不要误会。” “啊呸，你们国家咋那么不要脸，亲爱的.......” “大炮，你注意点态度，这个在国外的确就是很普遍的一种表达方式，你别想歪了。大宝先生，对不起啊，大炮他对欧洲的礼仪不是很了解，所以有些误会，你不要介意啊！” “啥误会啊？这压根就不是误会，姓崔的，我可告诉你，这是我们中国的地盘，你来了我们中国，就得按我们中国的规矩来，这位孟薇女士，是我对象，对象是什么你懂不？你喊她亲爱的，我不高兴，听懂没？” 许大炮抻着脖子喊，孟薇尴尬的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对象，我知道的，对象就是男女朋友的意思，她是你的女朋友，是吗？” 好在崔大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许大炮的态度，这让孟薇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在我们英国人的眼里，只要还没有在上帝面前宣誓结婚，就是两个自由的灵魂，依旧是可以各自寻找更合适的另一半，我在英国还是单身，孟薇小姐，我可以追求你吗？” “姓崔的，我就说你没安好心，走走走，你赶紧哪来的回哪去，我们这不欢迎你？！” 听到崔大宝的话，许大炮哪还能忍？ 啥设计师不设计师的，再设计两天媳妇给设计没了，这样的祸害他肯定能撵多远就撵多远。 “大炮！你说什么呢！” 虽然孟薇也觉得崔大宝这话说的很讨人嫌，但外国人风气开放，这么说也并不是针对她和许大炮，最重要的是，这是崔智专门请来的设计师，是参与过白金汉宫修缮的有名设计师，这种机会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太难得了，怎么能因为两句话就把人赶走呢！ “我不管，反正他是肯定不能留在尖山咀就是了，小薇，他明显就是没安好心，你别被他给骗了，当初八国联军进京，就有这洋鬼子一份，现在他们又重新杀回来，能安什么好心？” “许大炮，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大宝先生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国，我们应该表示欢迎，而不是像你这样恶语相向！大宝先生，请跟我走，我带您去项目地址看一看。” 崔大宝看了许大炮一眼，跟上了孟薇的脚步。 许大炮气的要死。 他既生气崔大宝的不要脸，也生气孟薇胳膊肘向外拐，可是他能没有顾及的驱赶崔大宝，却不能对孟薇翻脸，简直憋屈的要吐血。 “孟薇小姐，你真的喜欢后面的那位许大炮先生吗？” “大炮很善良，人也很好，是个雄鹰一样的男人，刚才他说的话，大宝先生千万别介意，他人很好，只是有时候有些莽撞。” 崔大宝眨巴眨巴眼睛，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崔大宝的出现，很快让刚刚才消停两天的尖山咀再次沸腾起来。 老外啊，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顿时让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的社员们激动不已，老老少少纷纷走出家门，远远的跟着崔大宝。 “娘耶，这个老外咋长的这么高这么壮，像头牛犊子似的！” “外国人原来长这样啊，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俺还以为洋鬼子洋鬼子，长的跟鬼似的嘞！” 社员们以为崔大宝听不懂中国话，所以议论的声音一点没压着，都被崔大宝听了个真切。 “孟薇小姐，看来大家都很欢迎我啊？” 这句话，崔大宝用的英语。 孟薇听不出这话是真还是假，只能也用英语回了一句“社员们都很淳朴，只是表达欢迎的方式可能有些与众不同”。 听到两人突然切换成了英语，许大炮更郁闷了。 明明会说中国话，一路上也都说的是中国话，为啥突然说鸟语了，肯定是说了啥见不得人的话。 许大炮看着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个人，脑袋一热，直接冲上去，插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孟薇没好气的瞪了许大炮一眼。 “我一个人在后头走没意思，姓崔的，你是不是在英国混不下去了，所以才跑我们中国来骗吃骗喝啊？” “许大炮！你太过分了啊！” 孟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之前想着许大炮不了解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因为吃醋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她尽量让自己理解他，可是现在，许大炮说的话已经越来越过分了。 哪怕崔大宝不是他们请来做设计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外国人，许大炮的态度也有失教养。 “小薇，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跟他开玩笑呢嘛，他自己不也说了嘛，在他们的国家，社会风气很开放，不会连两句玩笑都开不起,是吧大宝先生？” 说完，许大炮把手搭到了崔大宝的肩膀上，用力的向下压了压。 但是下一秒，崔大宝忽然一个过肩摔，许大炮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大炮先生，你还好吧？我知道在你们国家有句话叫‘礼尚往来’，还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在我们国家很喜欢和朋友之间开这样的玩笑，你不会生气的，是吧大炮先生？” 许大炮被摔的晕头转向，但是听到崔大宝的这句话，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tm的，外国佬，今天老子要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就tm的不姓许。 第776章 老外的两幅面孔 “大炮，你干什么？” 看到许大炮从地上坐起来，就要对崔大宝动手，孟薇吓的声音都变调了。 好在此时，江明浩来了。 “大炮！” 江明浩的声音对于许大炮来说无疑是镇定剂一般的存在，许大炮挥舞起来的拳头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孟薇也松了口气。 江明浩来了就好办了，只是松了口气之后，孟薇又有一点羞愧，昨天是他们自告奋勇去接站的，结果竟然差点把贵宾给打了，江明浩对此多少都会有些失望的。 崔大宝也看向江明浩，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眼神里有种神秘的力量，崔大宝研究过中国文化，连易经都曾经过读过，他管江明浩眼中的这种神秘的力量，称之为龙魂。 拥有龙魂的中国人不是很多，他认识的自然更少，只有两个，一个是崔智，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叫江明浩的年轻人。 “大宝先生，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江明浩江先生，是农业合作社的发起人。” “偶买噶的，江先生，您真是一表人才，我很喜欢你！” 听着崔大宝操着一口带着浓郁东北口音的英国式汉语，江明浩有些被惊着了。 “江先生，我听老崔说起过你，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早就想认识你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年轻。” 崔大宝伸出手，握住了江明浩的手，问候的话一句接一句，江明浩甚至没插上话。 “大宝先生，远道而来，欢迎啊！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想到家里去吃晚餐吧！” “好的好的，江先生，我很高兴能够来到你的家乡，这里真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我很喜欢。” 江明浩笑了笑，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许大炮。 许大炮眼珠子瞪的溜圆。 这老外简直是个两面派啊，对自己和对浩子完全是两副面孔啊。 许大炮想要跟江明浩告状，让江明浩看清楚崔大宝这个老外的真面目，直接把人赶走算了，但却被孟薇一把拽住了胳膊。 看到孟薇沉着的俏脸上满是怒气，许大炮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但心里却委屈的不行。 他都被这个老外给摔惨了，孟薇一点也不关心他，都不知道问问他有没有摔疼！ 孟薇哪里不心疼，只是许大炮刚才的举动让孟薇真的很生气，要是不给许大炮点教训，他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呢！ 往家里走的一路上，崔大宝的嘴一直没有闲着，论碎嘴的程度，竟然丝毫不输许大炮，而且因为他的口音很特别，有些汉语的表达方式也和传统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听的江明浩有些头大。 “偶买噶，您是江先生的妈妈吗？哦，您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妈妈，您真的很慈祥很亲切，我喜欢您！” 崔大宝一把抱住了崔兰花的肩膀，用脸在崔兰花的两侧脸颊贴了贴。 崔兰花吓傻了。 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手里的饭铲子啪嗒掉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你......” “哦，您是江先生的爸爸？哦，您就像是我在油画上看到的中国农民一样的形象，您是我见过的最朴实的中国汉子。” 看到自己的婆娘被个外国男人又搂又抱的，苏大山急的有些脸红脖子粗，但不等他说完，自己也被大胡子给搂住了，苏大山差点没吓的背过气去。 “爹，娘，他是老崔从英国请来的设计师，是负责农业合作社和卫生所的设计的，他中文名字叫崔大宝。” 江明浩也很无奈。 按理说，一个有名的工程设计师，不应该是正经严肃的人嘛，怎么感觉这个崔大宝这么不着调呢！ 苏大山的脸臊的通红，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被个老爷们这么搂着抱着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姑爷也是，中国没人啦？ 盖个房子还得找个外国人？ 苏大山心里第一次对姑爷的举动表示了不满意。 好在看到苏美秀的时候，崔大宝表现的很正常，既没有搂抱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很正经的跟苏美秀问了好，称赞了一句。 反倒是许仕，跟崔大宝很对脾气。 两人一上饭桌就开始了商业互吹模式，直到崔智从县里赶回来，才结束了两人的商业互吹。 “崔，我真是想死你了！” 看到崔智，崔大宝显然很高兴，一下子把崔智抱住了，这个拥抱和之前拥抱别人都不一样，而是久别重逢的那种深深的不愿放开手的拥抱。 “一路顺利吗？” “顺利的很，崔，我很喜欢这里，我可以在这里停留两个月，崔，你欢迎我吗？” 听到崔大宝竟然要停留两个月，许大炮顿时把手里的筷子扔到了桌子上，碗里的鸡腿也不香了。 “老崔，你介绍的这是什么人啊？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崔智有些意外，随后他看到孟薇用手掐了许大炮一下，而且脸色有些泛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宝，你又乱开玩笑了是吧？” “嘿嘿，这位大炮先生脾气很急躁，我只是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崔大宝看着许大炮，笑着说道。 “你少胡说八道，你那叫玩笑吗？把我摔了个四仰八叉，那叫开玩笑？追着孟薇一口一个亲爱的，那叫玩笑？还有，还说要追求孟薇，这也是玩笑？” 许大炮终于找到了机会，把心里的憋屈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大宝，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大炮，你别当真，大宝是个很痴情的人，他之所以漂洋过海屡次来中国，其实就是为了寻找一位中国姑娘，那位姑娘曾经在九年前救了大宝的命，只是当年因为一些原因，两人失去了联系，大宝几乎每一年都会来中国寻找那位姑娘，也委托了几个中国朋友帮忙留意那位中国姑娘的下落...... 所以，他不可能对孟薇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只是很喜欢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许大炮可不会因为老崔的这两句话就释然，依旧绷着脸。 “尊敬的大宝先生，我对之前的不当言语向你道歉，请求你原谅！” 崔大宝忽然对着许大炮鞠了一个躬，很诚恳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并非是有意冒犯你和孟薇小姐，将你摔倒在地这件事我却并不打算道歉，因为你的态度很不友好。” 崔大宝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姓崔的，你有脸说啊，我就是把胳膊搭在你肩膀上了，你至于把我人整个摔到地上去吗？” “我在英国练习过十五年的空手道，下手是很有分寸的，我不会把你摔伤的。” 崔大宝解释的很认真。 许大炮还要再张嘴，手却被按住了。 第777章 我给你养老 “大宝先生，我相信你只是开玩笑，但英国和中国的风俗习惯是有很大差别的，特别是中国乡村，人民的思想依旧是很传统和保守的，因此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希望大宝先生还是能够入乡随俗，言行举止上能够适当的收敛些。” 江明浩按住许大炮的手，有些话从许大炮的嘴里说出来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 崔大宝在中国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许大炮与崔大宝的关系相处是否和谐江明浩并不在意，但很明显，崔智对崔大宝这个朋友是很看重的，许大炮可以和崔大宝之间关系不和谐，和崔智之间的关系却必须保持和平，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谐。 听到江明浩是向着自己说话的，许大炮愤愤然的表情这才有了些微的是平复。 崔智没再说什么，毕竟江明浩这话说的没毛病，如果崔大宝要是再这么随意，恐怕在生产队很容易和社员起冲突。 “ok，ok，江先生，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很喜欢这里，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喜欢我！” 崔大宝很真诚，虽然一脸的络腮胡子，但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凶，反而带着几分蠢萌的感觉，就连刚刚被崔大宝的‘孟浪’举止吓的一动不敢动的崔兰花都觉得这个老外其实还算不错。 苏大山依旧不怎么待见崔大宝，但架不住崔大宝的热情，喝了几盅包谷酒之后，崔大宝的情绪更亢奋了，最后竟然对着苏大山直接喊起了爸爸。 “哦，我的爸爸，你就是我在中国的爸爸，我真的很爱你啊爸爸！” 崔大宝喝的醉醺醺的，本来就不是很清楚的汉语发音更加的怪异。 “大爷，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中国大爷？中国大爷是很厉害的，我在京市就见过很多厉害的大爷，他们能把脖子吊在树上，身体还可以来回的旋转，大爷，哦，我亲爱的中国大爷，你可以不可以给我表演一下脖子挂树？” 许仕瞪圆了眼睛。 这老外喝多了可挺彪啊，还让他把脖子挂树上，酒精合进脑子里去了吧？ “酒品就是人品，这姓崔的一喝多了就胡说八道吆五喝六，一看平时也不是啥好人，切！” 许大炮不放过任何一个埋汰崔大宝的机会。 “你喝醉酒后吹的牛逼可比崔大宝厉害多了，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玉皇大帝能跟你喝酒十殿阎王跟你称兄道弟，孙悟空是你磕头兄弟，火头星君是你一个山头出来的徒子徒孙......” “浩子，你咋那么能埋汰人呢？我能那样？我这人酒品好的很，喝多了就睡，嘴巴紧的跟地下党似的，滚钉板坐老虎凳，炮爷都不带张嘴哼哼一声的，不可能说那些。” 许大炮哼哧哼哧两声，还不忘又白了崔大宝一眼。 孟薇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好像有心思。 崔智说的也不多，整个饭桌上最活跃的就是崔大宝还有许仕，艳红和江月两个小家伙看到崔大宝这个外国人，多少有点发怵，吃了饭就赶紧回了屋，只是偶尔从门缝里往外看一眼。 崔大宝最后是被崔智半拖半抱的回到知青点的。 许大炮也喝了酒，自然不能再开车，所以，回了老房子睡，老房子有三个房间，本来孟薇是可以住得下的，但孤男寡女的，哪怕是对象关系也是不能单独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最后就是孟薇留在了新房这边，跟苏美秀还有两个孩子一起睡，江明浩跟许仕凑合一晚。 许仕倒是很高兴。 说实话，来了尖山咀这么长时间，他跟江明浩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江明浩忙的像个陀螺，根本抓不到人。 “老先生，生产队的诊所建成后，您来管理，行不？” 江明浩早就打了这个算盘，但一直没直接提，毕竟许仕的身份摆在这，京市多少高官排队等着许仕给摸一把脉都被拒绝，他却想让许仕留在尖山咀这么个屁大点的小山村诊所当大夫，和痴人说梦没区别。 可江明浩还是提了出来，谁叫他脸皮厚呢！ 许仕这段时间吃他的喝他的，付点利息不过分吧，再说了，刚认的小徒弟，总不至于还没教明白人就回去吧，所以啊，江明浩对此还是有些信心的。 “小崽子，你怎么好意思说的？” 许仕瞪大了眼睛，眉毛也跟着一起抖了抖。 “嘿嘿，老先生，你舍得离开尖山咀吗？这里山好水好，每天还有人围着你转，也不至于寂寞，老先生，留在这，我给你养老。” 江明浩是真心的想给许仕养老，哪怕许仕不答应在诊所坐堂，他也愿意。 许仕救了媳妇和俩孩子的命，也救了岳父，这份情谊江明浩没齿难忘。 “切，你算盘打的倒是响！多少当大官的人求着老头给他们摸一摸脉，老头都不稀罕答应，你倒是好意思让我留下给你当劳工？” “老先生，你不想亲眼看着我把中医药发扬光大？” 灯光昏暗，许仕眯缝着眼睛看着江明浩，江明浩也笑眯眯的看着许仕，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噗嗤！你小子呀，算是把老头我吃的死死的，那你小子可得说话算话，老头只要不咽气你就得养着，吃的不好可不行，一周最少也得让小老儿吃上两顿肉。” 半晌，到底许仕先败下阵来。 其实他何尝不是想留在这里呢，京市也并非是他的故乡，之所以留在京市，也是因为无处可去，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京市的每一天他都是孤寂的，只有来了尖山咀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活的有些人气了。 “一言为定，不过一周两顿肉可不行。” “啥？你小子......” “最少一周五顿肉，少吃一顿都不行。” 哈哈哈哈~~~~ 许仕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真是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还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虽然跟自己都没血缘关系，可那算什么，每个日子都过的舒坦就够了。 这一夜老少睡的都很好，直到第二天早上。 “哦，亲爱的妈妈，你烙的这个金黄色的大饼真的是太香了！” 江明浩揉着眼睛走出屋，就看到了围着岳母身边猛吹彩虹屁的崔大宝。 “好吃你就多吃点，大宝啊，你吹吹，热，烫嘴！” 崔兰花手里拿着一张刚烙好的油饼，吹了几下递给了崔大宝。 “谢谢你亲爱的妈妈！我爱你妈妈！” 江明浩有点目瞪口呆，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崔大宝这样说话的时候老岳母还吓的不轻，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再听这话竟然脸上带笑而且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第778章 很难逾越的鸿沟 “亲爱的江先生，你醒了？我真是太喜欢这里了，我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哦，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江明浩微微蹙眉。 这个崔大宝情感未免过于充沛了吧，一大早的就开始唱赞歌。 “明浩啊，去帮娘到后院拔两棵小野葱来，娘给大宝烙张葱花饼，他没吃过嘞。” 江明浩忍不住看向崔兰花，老岳母这还是被灌了什么迷幻汤，看着崔大宝的眼神咋比看他还亲似的。 对于崔兰花的表现，不仅江明浩奇怪，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苏大山都忍不住一下一下的皱眉，奈何崔兰花根本就没有想给众人答疑解惑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给崔大宝往碗里夹菜。 “亲爱的爸爸，你是没有睡好吗？你的眼睛怎么这么黑？” “俺不是你爹，别瞎叫。” 苏大山没好气的说道。 “你干啥呢？大宝这是喜欢你才这么叫你，大宝能这么叫咱那是咱的荣幸，你满白石县去打听，哪个被外国人喊过爸爸妈妈？” 崔兰花瞪了苏大山一眼，苏大山那个气哟！ 这老婆子被灌了洋汤子了啊，昨天晚上她咋说的，说弄这么个老外在家里，里里外外都不自在，得想法让姑爷赶紧把人给送走，这咋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许大炮也是一脸懵，不过看到苏大山跟自己似的依旧不待见崔大宝，心里平衡不少。 孟薇还是没怎么说话，而且看样子，昨晚睡的并不好。 吃过饭后，许大炮顾不得再给崔大宝找麻烦，偷偷的把孟薇拉到一边，他怎么能感觉不出来孟薇不高兴呢！ “小薇，你不会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呢吧？” “我没生气。” 孟薇矢口否认。 “我不信，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不太高兴，我这人虽然不聪明，但看人脸色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就是累了。” 许大炮不信，他伸手想要拉孟薇的手，孟薇却把手藏到了身后。 “还说你没有不高兴，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我说了崔大宝那几句？我说的有错吗？他跟我开玩笑我可以不计较，但他那么对你，我就是接受不了。” “那你也不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啊！再怎么说他也是明浩请来做设计的工程师，你就是不欢迎，也不能说出那种话吧？” 孟薇是真的觉得生气，也有些心累。 她之前不是没有觉察到自己和许大炮之间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沟通的，可是她觉得男女之间只要有感情，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克服的，可是昨天许大炮的种种表现让她意识到，或许她和许大炮之间是存在一道看不见又很难逾越的鸿沟的。 这让孟薇觉得有些慌，也有些怕。 她来到这里，是真的想跟着江明浩做一番事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许大炮在这里，她是追随着许大炮来到这里的，但如果她和许大炮没办法在一条路上走下去，那她该怎么办？ 这件事困扰了孟薇一整晚，昏昏沉沉的总是睡不踏实。 “我......行，我错了行了吧？小薇，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等下我跟姓崔的好好聊聊，化干戈为玉帛，好好相处，这总行了吧？” 听到许大炮的话，孟薇的眼圈有些红。 每一次，不管怎么样，许大炮都会跟她妥协，这让孟薇的心情很复杂，许大炮对她的好真的是毋庸置疑的，可这种好又让她有种无形的压力，她怕自己背负不起这么沉重的爱。 “小薇，别生气了，我心疼。” 这一次，孟薇没有藏起手，任由许大炮把自己的手抓住，感受着许大炮宽厚手掌的温度，孟薇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许大炮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她一定要珍惜。 果然，两人回到屋里，许大炮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搂着崔大宝称兄道弟。 苏美秀忍不住对着孟薇眨眼睛，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薇笑着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只是有些时候，一个人的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从它产生的那天起就落在了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许很久很久都悄无声息，可只要有一天，遇到了合适的温度就会生根发芽，哪怕长不成参天大树也必然成为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 吃了饭，几人一起去宅基地看情况。 崔大宝身上背着工具箱，进入宅基地之后，崔大宝就像是变了个人，从工具箱里拿出工具，开始测量。 因为前天下过一点小雨，虽然不大，但这块地有些坑洼的地方，雨水落下来，并没有完全的被风吹干，个别地方甚至有些泥泞，崔大宝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拿着工具在空地上来回走，有些时候甚至趴在地上测量。 世界在他的眼中好像完全不存在了。 这样的专注倒是让许大炮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个洋鬼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干活挺卖力气。 因为崔大宝的老外身份，昨天没有机会见到的社员，纷纷找了借口远远的围着看热闹，听说这个老外之后要留在生产队帮他们盖房子，社员们一个个的腰板子挺的溜直。 他们生产队牛逼不？ 盖房子都得请老外来，不服就打听打听去，别说公社和白石县，就是白沙市有哪个地方敢说他们的房子是外国人给盖的不？ 崔大宝足足测量了两个小时，这中间，江明浩和许大炮也下场帮忙了。 “小江啊，这老外真是崔同志请来给咱们盖房子的？” 陈富贵昨天没看着崔大宝，今天一大早听说了这个事，就一直盯着，看到几人从老苏家出来，陈富贵立刻就跟了上来。 “嗯，他是英国设计师，英文名字叫威尔，中文名字叫崔大宝。” “崔大宝？这和你娘还是本家？” 陈富贵当然知道崔大宝和崔兰花没关系，说完这话自己也嘿嘿的笑。 要说陈富贵这心啊，最近是忽上忽下的，前两天被苏老四的事折腾的差点去了半条命，结果今天看到老外在生产队里来回忙活，陈富贵又觉得自己黑到了底的心又见亮了。 “大宝，这是咱们生产队的陈队长，以后现场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可以直接跟陈队长说，队长，这是崔大宝。” “哦，亲爱的队长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崔大宝手上身上都是泥，但丝毫不耽误他的热情，陈富贵躲闪不及，直接被崔大宝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陈富贵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 第779章 我已经失宠了 “小江啊，他这是什么毛病？这咋还抱上了啊？” 等到崔大宝转头继续去测量，陈富贵‘心有余悸’的跟江明浩说道，过去好一会了，他这心还砰砰跳呢，吓人啊！ “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都这样。” “啥？” 陈富贵抽抽嘴角，觉得不可思议。 “没事，他不会在生产队停留太久的，最多两个月就会回国。” 两个月？ 想到未来两个月自己可能时不时的就会被这么抱一回，陈富贵忽然觉得生产队来了外国人这个事不香了，甚至还有点吓人。 “哈哈，队长，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注意些自己的行为举止，估计也就是初次见面他才会如此，以后大概率就不会这样了。” 看到陈富贵的表情，江明浩心里好笑。 “那还中，要不俺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架不住他这热情......对了小江，胥江那边有消息没？苏老四的事到底咋处理的？” 虽然苏老四已经死了，但只要没有定罪，陈富贵觉得这个事就不算完。 “还没消息，但苏老四已经死了，大概率案子就会按照我们提交的那些证据进行定案。” 陈富贵犹豫了一下，嘴唇蛄蛹了几下，最后还是没问出来。 其实他想知道，那把杀猪刀是不是压根就不是从苏老四家里找出来的，他专门去队里的仓库看了，之前生产队里放着的两把杀猪刀少了一把。 可他问与不问又有什么用呢，不管那把杀猪刀到底是不是作案的凶器，苏老四杀了王卫红这件事是事实。 测量工作一直持续到了日上三竿，崔大宝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搂了一下许大炮的肩膀。 “嗨，大炮先生，不，大炮兄弟，你是个很好的助手，我觉得你很好！” 许大炮没搭茬，原本嘴欠的想要再讽刺两句，可是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孟薇，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脸上还挤出了个笑。 “好说好说，大宝兄弟，以后有啥事直接跟我说，我肯定好好配合。” 崔大宝很高兴的又搂了两下许大炮的肩膀。 看到许大炮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浑身长刺的样子，孟薇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下午，崔大宝没有回知青点，而是去了大队部，虽然大队部的环境也不好，但好在桌子椅子多，方便画图。 陈富贵被吓着了，整个下午都没靠近崔大宝，而是搬了个凳子坐在院里的枣树底下抽烟袋。 如今的枣子一个个的都有手指甲大小，一个个翠绿翠绿的点缀在茂密的枝叶中间，风吹过来，偶尔能够闻到淡淡的枣子青涩的香气。 崔大宝画图很快，等到崔智从县里回来的时候，崔大宝已经画完了三张图纸。 “崔，你忙的怎么样了？” 崔大宝知道崔智现在在忙一件事，所以会早出晚归，他很为崔智高兴。 他认识崔智的时候，崔智就像是个流浪汉，明明很有才华但却没有人赏识，这曾经让崔大宝觉得十分遗憾，但现在，崔智能被江明浩赏识，他的才华得到了发挥，崔大宝由衷的替崔智高兴。 “比较顺利，这是你画的设计图？” 崔智拿过桌子上的图纸，一张一张的翻看。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崔，我需要你的意见，我知道你很有想法。” “我不懂设计，不过大宝，你的这个设计并不太适合这个项目。” 崔大宝画的是建筑图纸，也就是整体的外观，类似于现在的效果图。 “崔，你可以对建筑的外观、颜色和比例等方面来指出设计图的问题，但是不应该用适合不适合这样的词语来定义建筑，因为建筑是有灵魂的，所以，它适合在任何地方。” 对于崔大宝的态度，崔智习以为常，他和崔大宝之所以能够建立友谊，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存在，他们都能坚持各自的原则和立场，不会因为所谓的人情、面子而彼此敷衍或者隐藏。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里是中国乡村，社员们的眼光是相对落后和传统的，经济能力也并不是很富余，你的这种设计对于这里来说有些华而不实，我觉得如果单独做为一个美丽的建筑，它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的，可它并不实用。” 崔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看法。 崔大宝是他请来的，他必须要为这个项目负责，从设计到施工，他每一步都要负责。 “哦，不不不，崔，我不认为它是不实用的，你还没有看到它的内部结构，而且这样的建筑，对经济能力的要求并不高。” “大宝，你可能还是不够了解中国的国情，你这张图上的大理石，在国内是非常非常贵的，而且合作社和诊所都是小江个人自掏腰包建的，我们必须要从方方面面为他降低费用。” “不不不不，我觉得江先生，我的兄弟，他一定是很愿意接受我的这个设计的，我要去请他看看我的设计图，我相信他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很特别。” 崔大宝卷起设计图，拽着崔智离开了大队部。 “亲爱的队长先生，谢谢你今天对我陪伴，我很感谢你！我喜欢你！” 临别的时候，崔大宝对着坐在枣树下的陈富贵说道，看到崔大宝好像要走过来，陈富贵赶紧一下子拎着板凳绕到了枣树后头。 “没啥没啥，老崔，大宝先生，你们这是回去了？” “是啊陈队长，给你添麻烦了！” 崔智多聪明，从陈富贵的举动上一下子就看出来，肯定又是一个被崔大宝这个异国人的热情荼毒的人，可崔大宝这二货就是不明白。 “不麻烦不麻烦，那个......明天还来不？” “我会来的，我喜欢这里，很安静，还有这棵树，我也很喜欢。” 崔大宝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来中国后，他最喜欢的树就是枣树，因为他跟那个中国姑娘相遇的地方就有枣树，虽然找不到中国姑娘，可是他能记得枣树的味道，因此这个味道让他很安心。 陈富贵努力的挤出笑容点点头。 回到家后，崔兰花看着崔大宝笑的很开心，嘘寒问暖，问中午给他送过去的饭菜好吃不好吃，问他在生产队习惯不习惯，问他今天忙的累不累，总之，态度好的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哦，我的妈妈，你做的饭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中国菜，有家的味道，谢谢妈妈！” 崔兰花高兴的笑起来，笑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苏美秀忍不住和江明浩对视了一眼。 啥情况啊这是？ 江明浩耸耸肩。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我已经失宠了！！！ 第780章 宠媳妇无下限 “小江先生，这是我做的设计图，你看一下，提出你的意见。” 不等吃饭，崔大宝就急不可耐的把手里的图纸递给了江明浩。 苏美秀也忍不住扫了一眼，她觉得画面上的建筑真的很好看，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色彩特别艳丽，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图画，就像是真的似的。 “这是洛可可和摩尔式建筑的结合？” 崔大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哦，我亲爱的小江先生，你果然是我心中非常厉害的人，你竟然能够看得出我画的建筑风格，我真的很高兴，崔，我就说小江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 崔大宝的确有些激动，他在英国的确是一名很有名望的设计师，但他的设计却只局限在英国，他想来中国，寻找他的中国姑娘，可他在中国却没有用武之地，他的设计得不到认同和理解，所以，江明浩的话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设计风格很漂亮，我一直都很喜欢洛可可式的建筑，特别是丹麦的阿美琳堡宫和维森海姆教堂。” “哦，天啊，你竟然还知道这两所建筑，江，你真的让我太兴奋了。” 崔大宝对江明浩的称呼一下子从小江先生变成了江，或许别人不明白这个称呼的转变代表了什么，崔智却很清楚，崔大宝看着热情的夸张，其实他却很少跟人建立起较为亲密的关系，一声江，代表了崔大宝在内心深处对江明浩的认可。 江明浩何止是知道，他前世几乎走遍了全世界所有的有名的洛可可式建筑，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美秀，苏美秀在看到图纸上的建筑时，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惊艳，这自然逃不过江明浩的眼睛。 “那你觉得这个设计可以吗？” 自己的设计被人夸奖，自然是让人高兴，但崔大宝要的不是口头上的夸奖，毕竟虽然中外文化有差异，他也知道有种夸奖叫礼貌，他需要的不是礼貌，而是真正的认可。 “可以，我很喜欢。” 建筑而已，无非是多花点钱，媳妇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眼下他是没办法带着媳妇孩子去世界各地转悠，那就把建筑搬到家门口，让媳妇想看随时能看。 崔智不由得挑眉看了江明浩一眼，当然他也看到了苏美秀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看来，小江宠媳妇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啊！ 那他还说什么呢？ 建筑本身肯定是没毛病的，他觉得不适合也只是站在实用性和费用的角度上来看的，但既然东家不差钱，那就啥问题没有了。 “江，亲爱的江，我要敬你一杯，i''m so happy，i don''t know what to say，江，我真的是......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是吧，江，你就是我的木头，干杯，to the friendship between you and me！” 崔大宝到了中国，几乎很少说英语，但崔智知道，当他情绪激动或者遇到一些实在难以表达到位的内容的时候才会说英语，眼下，应该就是情绪太激动了。 崔智也很为崔大宝高兴。 他让崔大宝来其实只是让他来尖山咀散散心，没想到竟然给了崔大宝另外的惊喜。 许大炮和孟薇了回了县城，没看到这一幕，否则估计许大炮的白眼能翻上天。 许仕看着崔大宝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样子，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已经决定了留在尖山咀，所以，之前不在乎的东西现在也开始走心了，他自然是希望江明浩也希望尖山咀越来越好。 他不懂什么洛可可，可是他看到设计图上的建筑很好看，别的不说，让他在这样的建筑里坐诊，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吃了饭躲在门后的艳红也看到了设计图，她被画面上的建筑深深的吸引住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用老师教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如果她要是能画成这样就好了。 “艳红，你过来看看这几张设计图。” 江明浩感受到了视线，扭头就看到了艳红眼睛里的好奇和期待，便主动招呼。 “哦，小姑娘，你.......” 崔大宝刚要说话，就被崔智拽了一把。 吓唬大人也就算了，这个小姑娘本来性格就很害羞内向，崔大宝这一出心里不强大的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内向的小姑娘？ 崔大宝一脸的问号，不知道崔智拽自己干什么，但他这个人虽然不太会看人脸色，却很听话，尽管不知道崔智拽自己干什么，还是闭嘴没说话。 艳红怯生生的拿过图纸，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崔大宝一眼。 “叔叔，我能拿到屋里去看吗，等一下就还回来。” “嗯，去吧！” 对于艳红这个懂事的不能再懂事的小姑娘，江明浩是有求必应，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崔，既然大宝设计图纸已经出了，回头就按他的设计动工吧，你找时间和大宝做一份预算出来，我把费用准备出来。” 崔智点点头。 说实话，他是真的很喜欢和江明浩一起共事，江明浩虽然年轻，却没有年轻人的浮躁，眼界长远，最重要的是，江明浩为人处世的方式真的让人心服口服。 之前，许大炮和孟薇问了他农业合作社的进度，其实，以江明浩和许大炮的关系，即使江明浩开口让许大炮和孟薇介入甚至直接指派工作，他也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可是江明浩没有，江明浩可以说给予了他百分百的尊重和信任。 其实，寻找一个合作伙伴，最重要的永远不是赚取多少财富，获取多大的成功，而是两个人能否平等。 “叔叔，我看完了，还给你。” 大约一个小时后，艳红把图纸送了回来。 “爸爸，爸爸，这是姐姐画的。” “小月，你把画给我。” 看到江月把自己临摹的画拿了出来，艳红紧张的不行，赶紧拦住江月，想要把画拿回来。 “俺不给，爸爸，给你看。” 江月朝着艳红吐了吐小舌头，绕着桌子跑了一圈，把画纸送到了江明浩手里。 说实话，虽然江明浩知道艳红在绘画上有天赋，可是看到艳红在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内画出来的画依旧被震惊。 就连崔大宝看到，都瞪大了眼睛。 艳红的脸红成了苹果，紧张的用手揪着自己的衣角。 自己偷偷把画画了下来，叔叔会不会生气，那个外国人叔叔会不会不高兴？ “偶买噶的，你简直是天才！小美女，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小姑娘！” 这一次，崔智没拽住崔大宝，崔大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艳红的手腕。 第781章 再拜名师 “江，她真的很有天赋！你姑娘，你，你愿意跟着我学画画吗？” 崔大宝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很惊讶。 谁都没预料到，崔大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连艳红自己一时间也忘记羞涩了，她其实是很想学画画的，虽然学校里现在也有美术课，可是画的那些东西都不是她感兴趣的，而且老师教的特别简单，远远没有办法满足她对画画的那种疯狂的期待。 只是，对面是个外国人啊，还有，她已经认了许爷爷当师傅，现在再跟这个大宝叔叔学画画，那....... 再怎么心思内敛成熟，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心里这么想的，眼神就看向了许仕。 “你这丫头，看我老头子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啊？师傅怎么跟你说的，说一个人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抓住一切机会，任何机会都不能放，知道不？” 教了艳红一段时间，许仕对这小姑娘是真心喜爱，记忆力好不说，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背什么东西根本不需要他多说一句，小丫头把所有他要求的内容都完成的非常好，他已经无形之中把艳红当做了自己的孙女。 哪个爷爷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好呢？ 艳红又看向江明浩和苏美秀。 苏美秀自然也希望艳红能够越来越好，但她不清楚这个崔大宝的底细，也不知道江明浩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只能把视线也转向江明浩。 崔大宝也明白了，大家都在等江明浩的意思。 他多少有点紧张了。 并不是他妄自菲薄，只是他来中国这么多次，大家对他只有对外国人的好奇和抵触，却没有人从根本上把他看做一个普通的设计师，甚至普通人。 他二十几岁的时候父母都已经过世，如今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一个姑妈，所以，也许这也是他执着的寻找那个中国姑娘的原因吧！ 因此，看到艳红的画之后，崔大宝不知道怎的，就特别想亲自教导，就想把自己的本事传授给她。 “艳红，叔叔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你只要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就可以跟着自己的心做出选择，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苏美秀也赶紧点点头。 “我......我跟着大宝叔叔学画画的话，会离开这里吗？” 江明浩恍然大悟，原来艳红心里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被崔大宝带着出国。 “小丫头，你想啥呢？他要是敢把你带走，老头子我第一个不答应，想要认徒弟，那就得做出牺牲，老头子我认了你当徒弟，这不就留在生产队不走了嘛！他要是想教你，就得留在这教，要不就是不诚心，这样的老师不要也罢！” 许仕哼唧了一声，也不管崔大宝听不听得懂中国人的话里有话。 “小姑娘，我每年都会来中国，只要我在中国的时候，我就会教你，你天赋这么高，即使一年只学习几个月，成就也不会低的。” 崔大宝听懂了许仕的意思。 “那.......那我愿意，愿意跟着大宝老师学画画。” 艳红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很坚定。 崔大宝一高兴，竟然直接把艳红从地上抱起来，两手夹在腋下，将艳红扔了两个高高，把小姑娘吓的脸色发白。 “嘻嘻嘻，大宝叔叔，俺也要飞高高！” 崔大宝长的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将艳红飞的很高，江月看到了，羡慕的不行，一时间也忘了之前对崔大宝这个老外的害怕，张开小手等着崔大宝扔高高。 崔大宝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奶萌奶萌的小娃娃，放下艳红之后，又将江月抱了起来。 江月胆子大，飞的越高笑的越开心。 苏大山的看着崔大宝，在心里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真是没深没浅，孩子也不是他的，他扔这么高也不怕把孩子摔着？ 外国人就是缺心眼。 崔兰花的反应则是另一种，这两天因为知道了建成的死因，她和苏大山都病了一场，心情低沉，家里的氛围也很沉闷，崔大宝来了之后，家里的氛围才微微好了起来，所以，她对崔大宝是欢迎的。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如今的艳红已经比过去好了太多太多了，以前不管大家对艳红多好，这孩子都很自卑，做什么都要先看人的脸色，尽管现在也还是会察言观色，可是比起以前却是好了太多。 崔兰花觉得，艳红的变化，包括江月变得越来越活泼，都跟家里经常来客人，两个孩子开了眼界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直接的关系。 当天晚上，崔大宝就开始了第一节课。 他把自己行李箱里的一些绘图工具直接送给了艳红，对于这些从前完全没有看见过的工具艳红喜欢的不得了。 崔大宝当了老师，态度也有所改变，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脸的不着调，很认真的教授艳红绘画的基础，不到一个小时，艳红就掌握了这些绘画工具的使用方法，甚至于用这些工具现学现用的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他们住的院子。 崔大宝看完之后更加激动，简直啧啧称奇。 中国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在这偏远的小山村，这么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高的绘画天赋。 崔大宝甚至想，如果这个小姑娘没有遇见他，这么高的绘画天赋是不是就会被埋没，那么在中国这么广袤的土地上，是不是还有很多同样拥有天赋的孩子，他们是不是都在等着有人去发现他们。 崔大宝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胸腔里忽然有了一种完全陌生的又有些不受控制的热血激荡，他找到崔智。 “崔，我想留在中国。” “？你现在不就在中国吗？” “不，我说的留在中国是永远的留在这里，不回英国了。” 崔智正色起来。 “大宝，你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你不是说你姑妈在英国没人照顾，你是她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嘛！” 崔智对崔大宝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的了解，所以他直接问道。 “我可以给姑妈找一家疗养机构，等我这边安顿好了，也可以把姑妈接过来。” “大宝，这不是开玩笑，想要长久的留在中国并不容易，你的签证也只能停留不超过六个月，这还是建立在你身份和工作性质的基础上，你姑妈想要来中国永久居住，几乎是不可能的。” 崔智向来都是冷静的人，他不知道崔大宝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作为朋友，他都要把这件事可能面临的问题说出来，早泼冷水好过放马后炮。 第782章 心魔 “你们中国有句话说过，事在人为，我想只要我坚定的要做这件事，就一定会有办法的，是吧，崔？” 崔大宝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崔智知道他这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再说什么应该都不会改变崔大宝的决定了。 “大宝，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还是为了那个姑娘？” 其实对于崔大宝的执着，崔智有些不能理解。 也许是他活到现在也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的缘故吧？ “不不不，崔，我想找到那个姑娘是真的，可是我想留在中国却不是因为她，而是我想留在中国，帮助更多更多像艳红一样有天赋的孩子，他们就像是被蒙住了光芒的星星，我想做那个发现他们，帮着他们擦掉身上灰尘的人。” 崔智怔了一下，他怎么都想不到崔大宝想要留下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与此同时，崔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外国人尚且能够站在伯乐的角度来挖掘千里马，来培养有天赋的孩子，而那些黑暗的岁月里，却有那么多的所谓的同胞，恨不得将真正有才华有本事的人打压到尘埃里，恨不得将那些才子的脊梁骨打折掰断，让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再抬起头来。 崔智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想那段昏暗的岁月了，此时却被崔大宝的话猝不及防的拉回了那段时间。 他被人按住脑袋，用大粪桶装着的冰水哗啦啦的倒在头上身上，有人用脚踩住他的手，用力的碾压，手指头险些被碾碎，皮鞭一下一下的甩在身上，鞭子上要么蘸了盐水要么蘸了辣椒水，抽在身上像是把皮肉都要拽下来。 但这都不是让他觉得害怕的，他是个硬骨头，哪怕被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也从未喊过一声疼，即便把舌头咬断他也绝对不会呻吟出声，可是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些人让他在一份完全不知道谁写的认罪书让他画押。 他从没有说过那些话没有做过那些事，就是死他也不会承认的，可是那些人就像是魔鬼一样，他们用刀划破了他的脸，然后把点着的蜡烛放在他的脸上，让蜡油一点一点的滴在伤口上。 “崔？崔.......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大宝，这个事你跟小江商量吧！” 崔智扭过头，急匆匆的离开了。 崔智害怕自己再待下去就会失控，就会被心魔彻底吞噬，他不能成为心魔的奴隶，当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他都挺过来了，绝对不能被心魔打败，绝对不可以。 崔智一口气跑到毛沟河边，一头扎进河里。 河水依旧很冷，崔智在水里上下浮动，身体被冰冷的河水包裹，脑海里那翻腾的噩梦一样的画面才慢慢的淡去。 崔大宝不明所以，对于这段往事，崔智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崔大宝跟江明浩提起了这件事，虽然和江明浩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在崔大宝的眼里，江明浩已经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和交往的人，并且他知道江明浩很聪明，不，是很有智慧，也许江明浩真的能给出他最好的答案。 “我支持你！” 听了崔大宝的想法，江明浩毫不犹豫的支持。 “江，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智慧的人。” 江明浩倒不是真的有什么智慧，只是崔大宝留在中国，远的不说，对于艳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当然，对于更多的孩子来说也是好事。 在国内，能达到崔大宝这种水平的绘画老师本来就寥寥可数，愿意扎根乡村的几乎没有。 崔大宝有这样的胸襟，他做为一个中国人，完全没有说不的理由。 “大宝，你可以先到生产队的学校去上几节课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应教导孩子学习，如果能够适应的话，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崔大宝点头答应下来。 心情十分愉悦。 江不仅信任他，支持他，还第一时间给了他施展的平台。 江明浩看着喜气洋洋的崔大宝，心里打起了算盘，只是教绘画的话有些浪费人才，既然留下的话，不如再担任一下外教，顺便给学生们做英语启蒙。 崔大宝就像个傻小子，被人卖了还在给人笑眯眯的数钱。 第二天，崔大宝就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学校。 虽然早就知道生产队里来了个老外，可是白天孩子们在上课，有很多并没有见过崔大宝，此时，崔大宝出现在校园里，立刻在孩子们中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孟春生也很重视，专门组织全校的学生老师，给崔大宝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这让崔大宝更加坚定了自己留在中国的想法。 结果第一天，激情满满的崔大宝直接上了八节课，几乎每个年级他都上了一遍，累的嗓子差点冒烟。 另一边，崔智在昨天在河里泡了半个多小时，虽然没有彻底病倒，但有些鼻塞，头也有些昏昏沉沉，不过因为他和黎老二约好了今天见面，只能硬撑着爬起来。 结果人刚走出屋，就摇晃着靠在门框上，眼前漆黑一片。 崔智很为自己昨天的行为觉得懊悔，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失控了，崔智一直认为，一个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和畜生无异，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不被情绪左右了，如今看来....... 崔智强撑着，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了新房这边。 “小江，我这身体情况怕是见不了黎老二，这个机会难得，要不你直接去见他吧！” 崔智不是个逞能的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跟黎老二斗智斗勇，但要是今天不去，那之前做的那些铺垫就全都浪费了，想要再次接洽上黎老二会非常难。 江明浩也看到了崔智的情况，的确是病的不轻。 他本意是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虽然早晚他都要跟郭忠林或者郭忠林背后的人对上，但时机不应该是在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现在。 “小江，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放心吧，我之前试探过黎老二，郭忠林应该是没有跟他提过你，他并不认识你，你今天去的话可以换个假名字。” 不得不说，崔智聪明到了极点，一眼就看出了江明浩心里的想法。 “行，那你安心休息吧，我去会会黎老二。” 沉默了两秒钟，江明浩点了点头。 第783章 单枪匹马赴仓库之约 江明浩没有直接去崔智跟黎老二约好的废旧仓库，而是到那片空地先转了一圈。 空地旁边搭了个简易窝棚。 上次江明浩来看的时候，这个窝棚还没有，这说明黎老二是准备打持久战了，但既然崔智已经联系上了他，透露出了购买意愿，黎老二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能证明，崔智从几个小混混嘴里套出的话不是假的，他们是真的是打算一地多卖，甚至于还有比一地多卖更夸张的打算。 江明浩没有往里面进，停留了片刻之后便驾车直奔废旧仓库。 这个废旧仓库江明浩也算比较熟悉，就在红星塑料厂后面，江明浩依旧把车停在了之前停过的位置，拿出墨镜戴好，又夹了一个公文包，这才下车。 废旧仓库的面积不算特别大，院子虽然是空的，但并未显得多荒凉，除了院墙底下能够看到杂草，其他的地方很干净，碎裂的水泥地缝隙里甚至都没有什么草，就是正在运营的仓库环境也不过如此。 江明浩进到院子里之后，没有立刻往仓库里走。 黎老二毕竟是混子出身，而且尽管崔智说黎老二不认识他，可这世上的事谁说得准呢，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一号仓库的里面响起了脚步声。 江明浩透过黯淡的墨镜，看向仓库。 一个穿着花衬衫，白色夹克衫，喇叭牛仔裤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穿着各色衣服的年轻男性，五个人呈金字塔型的站位，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江明浩扶了扶眼镜，没有先开口。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来了，就一步到位，他干脆就扮演买地的港市老板。 既然是老板，在这种谈判的场合就不应该先出言。 “你是什么人？崔智呢？” 黎老二眯缝着眼睛，白皙的面皮，看起来倒真的像是成精的狐狸。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江明浩虽然年轻，但身上的气势却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一句话出口，就让人感觉到了压力。 黎老二不着痕迹的重新端详了一下江明浩，他在猜测江明浩的身份。 “你是老板？” 哪怕黎老二混社会混了十来年，在白石县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了，但跟前世活了六十岁曾经站在过金字塔尖的江明浩比，自然是不够看的，所以，当江明浩沉默不说话的时候，黎老二就率先败下阵来。 “我姓姜，羊女姜，英文名字jackie。” 江明浩没说自己是不是港市的老板，但英文名字一说出来，就让黎老二特别是黎老二身后的小弟们眼神闪烁了一下。 “就是你要买地？” 黎老二依旧在确认。 虽然江明浩身上气势十足，但是江明浩太年轻了，从黎老二的角度来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么年轻的人是不太可能成为什么老板的，可他又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崔助理没有跟你们说清楚吗？他是怎么办事的？我今天过来本来以为可以直接拿下这块地，现在看来你们之间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沟通清楚，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合作了。” 混子嘛，都喜欢装逼这一套。 果不其然，江明浩这话刚说完，黎老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眯缝着的眼睛也睁大了一点。 “姜老板，你先别急着走。” 黎老二说完，朝着江明浩的方向走过来，身后的四个跟班也立刻跟着走，几人很快站在了江明浩的对面。 黎老二与江明浩相距不过两米，尽管黎老二主动上前了，但眼神中的精光依旧闪烁不停，不断的试图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破绽，只是注定他会失望。 别说面对一个小混混，就是千军万马面前，江明浩也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姜老板，不好意思，之前多有得罪，崔助理和我之前谈的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今天姜老板会亲自来，而且姜老板如此年轻，这才......姜老板多谅解啊！” 江明浩知道，黎老二这是信了他的身份，虽然可能只有八成，但已经足够了。 “崔助理临时有别的事，我就亲自来了，黎先生，我的项目着急启动，所以才会让崔助理急着跟黎先生谈判，我们直入主题吧，那块地黎先生开价多少？” “姜老板，买地毕竟不是买菜，咱们到仓库里去谈？”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姜老板，如果咱们谈的顺利的话，用不上很长时间的。” 黎老二一改之前的态度，热情了许多。 江明浩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了足足二十几秒钟才点了点头。 仓库里面很干净，地面上洒过水，所以连灰尘都没有，仓库的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大箱子，上面蒙着苫布。 贴着墙根，依旧是几个木头箱子，不过上头铺了垫子，看来是用来当凳子用的，江明浩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估计这个地方是黎老二的据点。 “环境简陋，希望姜老板别介意啊！” 江明浩坐了下来，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眼睛却朝着仓库门口看了一眼。 原本跟在黎老二身后的四个人，如今都没有跟过来，而是站在了仓库的大门口，遮挡了一部分阳光，这个架势的目的不言而喻。 “我是来谈生意的，环境不重要，黎先生，崔助理说那块地并不是黎先生的，我知道现在大陆对土地管理是很严格的，既然不是黎先生的，不知道黎先生能不能做主？” “这个嘛，姜老板不用担心，这块地虽然不属于我，但我对这块地是有决定权的。” “那就好，既然如此，黎先生开个价吧！” 江明浩故意表现的很急切，不止一次的提出要开价，他就是要让黎老二觉得他很有钱，而且是个对大陆情况不甚了解的港市商人。 他的破绽越多，黎老二才会越敢下手。 “姜老板不要这么着急，毕竟这个生意对于我来说可不算小，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这里不比港市，很多事情都要摸黑做，我的意思姜老板懂的吧？” “你的意思是这块地是违法所得？” “不，违法的事情我黎老二不会干，这块地的来路肯定是清清白白的，不过......姜老板几年贵庚？” “二十六，我的年纪和这个生意关系很大？” “姜老板不要误会，我这纯属是个人好奇，在内地，能做上如此大生意的人年纪都不会太年轻。” “我看黎先生年纪也不过三十，按照黎先生的说法，我对黎先生也很好奇，黎先生出身不简单？还是靠山不简单？嗯？” 既然要套话，那就顺着他来。 果然，江明浩说完这句话，黎老二的眼神动了动。 第784章 你来我往 “姜老板玩笑了，我和姜老板没有可比性，我不过是替人鞍前马后忙活的小卒，姜老板想要用这块地做什么，我能不能问一下？” 黎老二反应很快，而且话题转换的很巧妙，这样自谦的说法，就让江明浩没办法再就他身后的背景问下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土地的买卖这一块，姜老板也知道，需要暗中操作的东西很多，所以.......谨慎起见，我还是想多问两句，希望姜老板能够理解。” 不等江明浩回答，黎老二再次说道。 “建厂。” “建什么厂？哦，姜老板不要误会，我没有打探姜老板底细的意思，毕竟这块地从我的手里出去，未来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可能完全脱离责任的，所以，了解的仔细一点也是为了自保，还有为了日后姜老板和我可以独善其身。” 江明浩此时摘下了墨镜，慢条斯理的用手擦拭着镜框，但他没有抬头，从黎老二的角度看不到江明浩的眼神，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看不到眼神，自然也就没办法看到江明浩此时心里的想法。 江明浩的眼底是带了几分笑意的，当然，是带了几分嘲讽的笑。 只能说黎老二虽然狡猾，但毕竟还是缺少些火候，他稍微端了端身份，黎老二就有些乱了。 “这个建厂的内容我目前还真的无可奉告，如果黎先生非要追问的话，不好意思，这块地我大概率是不得不放弃了。” 江明浩说完重新把墨镜戴回，也就是这个瞬间，黎老二看到了江明浩的眼神，犀利之中带着几分他探究不明白的情绪，深如浩海，是他根本就摸不清楚的深浅。 黎老二微微晃了晃神。 在此期间，江明浩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站在仓库门口的几个跟班立刻站直了身子，其中一个光头把视线瞄向了黎老二，眼神中询问的意思明显，而黎老二也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这一幕完全落进了江明浩的眼里。 看来这伙人还真是无法无天，这是做好了今天谈的不顺利的话，就要用上手段？ 如此来看，他们想要一地多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只是江明浩现在很想知道，一地多卖到底是背后之人的意思，还是黎老二自作主张，从根本上来说，江明浩依旧不相信背后之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他们放纵黎老二出面守着或者说霸占着那块地，又纵容黎老二出面寻找买家，亲自谈判，要说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也不可能。 “姜老板脾气有些急躁啊，坐，姜老板先坐，我们坐下仔细聊聊，姜老板不像是第一次来内地啊！” “我的生意一多半都在内地。” 江明浩没有坐下，而是微微斜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黎老二。 黎老二则是一直都没有放弃从江明浩的身上寻找破绽，但即使到现在，他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他之前也接触了几个买家，各种身份都有，跟他耍小聪明的，跟他耍横炫富的，或者胆小的在他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什么样的都有。 眼前的江明浩和这些人都不一样，让黎老二完全摸不清楚为人，黎老二一方面觉得江明浩气质不凡应该就是港市大老板没错，可是又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可是即便江明浩不是港市老板，他也不应该觉得心中发慌，这才是让黎老二最纠结不清的地方。 江明浩让他觉得心中不安。 “那块地姜老板既然已经看过了，也应该心里有数，地段好自然是不用说了，地面平坦，方方正正，说是整个白石县甚至整个白沙市最好的空白用地也不为过，所以，价格上肯定不低，不知道姜老板心里预算是多少啊？” 改套路了？ 江明浩顿时就看出来了这是黎老二的新套路，崔智说的真没错，这个黎老二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从他跟黎老二的交流中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黎老二绝对不是一般的小流氓，他的谈吐没有半点粗俗，气质上也不像是打打杀杀的莽夫，如果非要给黎老二定性，应该用文化流氓来形容。 “黎先生这句话说的有点意思，你是卖东西的，不给自己的东西定价，反而让买家自己出价，挺新奇，我对内地的行情不了解，不知道我出一万块买这块地，黎先生是否愿意割爱？” 黎老二没想到江明浩能这么说，一万块？ 怎么说得出口，虽然他明知道江明浩这话是在讽刺他，可依旧让他觉得心里极度不舒服。 任何一场较量中，都是他居于主导地位，对方不管是什么身价最终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屈从于他的意思，可目前为止，他在江明浩身上没讨到一点便宜。 “看来黎先生是觉得我出的钱少了，那请问黎先生，在此之前，黎先生对每一个有意向的买家都是用这样的态度来谈判的？” 黎老二扯了扯嘴角。 “我不过是跟姜老板开了个玩笑，姜老板不要当真。” 黎老二也站了起来，他打算暂时终止这场谈判，他需要好好的调查一下眼前这个姜老板的背景。 他出道多年，十三岁就开始出来混，靠的就是聪明的脑子多思多想，再有就是谨慎，自己不确定的事情绝对不贸然下手。 “我也是跟黎先生开个玩笑，那样一块地，如果是在港市，少说也要二十万港币，只是内地的土地政策和港市不同，这也是我舍弃港市而来内地买地建厂的原因所在，不过黎先生刚才的玩笑倒是提醒了我。” 江明浩的脑海里忽然有了想法。 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顺藤摸瓜钓出背后的大鱼，即使钓不到鱼，他也没有亏，甚至还能占到便宜。 “哦？不知道姜老板说的是什么？” 黎老二其实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再和江明浩继续纠缠的心思，但在没有调查清楚江明浩的背景之前，他又怕漏掉一条大鱼，毕竟他打鱼的篮子里真正让他觉得够肥的鱼还没出现，他为了钓大鱼已经晾了那些小鱼小虾们很长时间了，再晾下去，他怕那些小鱼小虾们跳出篓子跑了，所以，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确定江明浩的身份，确定江明浩到底是不是他一直等的大鱼。 因此，哪怕他再着急，也不能直接拒绝了江明浩的话，只能打起精神，让江明浩说下去。 第785章 飙戏 “不知道黎先生有没有听过土地拍卖这个词？” 黎老二微微蹙眉。 他自然是没有听过的，在没有接手这块地之前，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跟土地沾边的事，当然不知道，即使他之前跟土地打过交道，但以国内的国情，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有丰富的国外生活经历或者密切的国外工作经历，都是很难听说到的。 “所谓土地拍卖就是给土地标注一个底价，当然，这个底价由出卖方确定，然后卖方可以将所有对这块土地有购买意向的买家聚集到一起，让买家们竞价，价高者得，这个方式黎先生觉得如何？” 黎老二很聪明，虽然他是第一次听说土地拍卖这个词，可是江明浩的简单的解释让他对这个词立刻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可是对此，黎老二并不感冒。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价高者得，他要的是所有人口袋里的钱。 “倒是很有意思，不过依旧是之前的那个问题，这块地的买卖是不能见光的，所以这个方法行不通。” “正是因为不能见光，所以，这块地要是真的拿出来拍卖才会更有意思，因为所有参与拍卖的买家都需要交一笔保证金，从而证明他们有购买土地的能力，这笔钱可不少.......” 江明浩没有再深入的说下去，他相信黎老二自己会想通他这话的意思。 “我在白沙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最近几天我就要回深市，如果白沙这边行不通，我就要把目标重新放在深市了，深市的土地虽然比白沙贵些，但深市的政策要更开放，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 江明浩的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抹嫌弃和微微的不耐烦。 “我先走了，两天，如果两天后黎先生这边还是不能定下来，那我们之间的缘分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次，江明浩站起来就走，再也没有欲擒故纵。 门口的四个跟班不约而同的走到门口，不过被黎老二看了一眼，四人又很快的重新站到门边。 “姜老板在哪下榻，不如我送姜老板回去？” “谢谢黎先生的好意，我正好要到县招待所去见一位朋友，黎先生不忙的话可以送我一程。” 黎老二没想到江明浩会直接应下来。 “县招待所离这里不远，我们走路就可以过去。” 江明浩当然知道县招待所在哪，不过距离可不像黎老二说的不远，走路的话少说也要二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 黎老二没有让几个跟班一起，而是独自跟着江明浩出了仓库。 路上，黎老二一改之前的态度，问了江明浩很多港市的风土人情以及商业环境，虽然不再是之前的锐气十足咄咄逼人，可依旧是试探，只不过换了方式。 不过黎老二是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对于前世里几乎将港市门槛踏平的江明浩，对港市的熟悉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对白沙的了解，甚至更甚，退一万步说，即使江明浩没有去过港市，但凭借他前世里领先了四十年的见识，随便胡诌几句，也足以将黎老二懵的团团转。 果不其然，等两人走到县招待所的时候，黎老二对江明浩身份的怀疑已经消除的七七八八。 “姜老板，我还有个小小的疑问啊，你既然常年在港市，怎么说的一口这么流利的普通话？” 说白了，这是最让黎老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对港市或许不了解，可也知道港市人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 崔智说的是普通话，他能理解，因为崔智第一次见面就开门见山的说，他是从内地跟到港市的，而且平时主要帮着老板处理内地的事情，可江明浩这个老板却也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这就很奇怪了。 “这就是黎先生一直觉得我身份有问题的原因吧！” 黎老二没想到江明浩竟然这么直接说出来，多少有几分尴尬，但眼神却没有回避。 “我本身不是港市人，十五六岁才过去港市，而且开始的几年，和崔助理一样都是在内地跑的，我的根依旧在内地，港市只是生意场，只是我的钱袋。” 江明浩的这话说的坦坦荡荡，算是彻底打消了黎老二的疑虑。 但黎老二谨慎，江明浩更是谨慎，哪怕黎老二现在暂时被打消了疑虑，可是等到他冷静下来再细想，难免会再次生疑，他在白沙市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知名人士，但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要真是有心查，很快就能查到。 所以，他要彻底断了黎老二的疑心，让他彻底没了再调查的心思。 “既然来了，我正好带你见见我这位朋友。” 黎老二朝着招待所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黎先生，咱们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多条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路好走，我这位朋友是在深市做大生意的，你们认识一下，难保以后会有一起发财的机会。” 江明浩的话打动了黎老二。 他给自己规划的后退之路其实就是去港市，港市不行的话再考虑出国，总之事情办妥之后他是决定不能留在国内的。 既然江明浩说这个人是深市做大生意的，难保日后自己到港市避难的时候能够用得上。 江明浩跟服务员问了一下沈桥年的房间号，然后便跟黎老二一前一后朝着房间走。 “沈总啊，好久不见啊！” 沈桥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江明浩，正想开口打招呼，却听到江明浩用粤语跟自己招呼了一声。 这是唱哪出戏？ 之前在深市，也没见江明浩用粤语跟人说过话啊，而且江明浩的粤语说的竟然还不错。 不过沈桥年毕竟不是一般人，在看到跟在江明浩身后的黎老二时，沈桥年心里就有了猜测。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请进请进！” 沈桥年本身就是深市人，所以他的粤语一出口，就让黎老二心底最后的那一丝本就微乎其微的怀疑也完全消失了。 “沈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黎先生，是咱们白石县的能人，我现在可是有求于这位黎先生呢！黎先生，这位是沈总，在深市，沈总的大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江明浩给沈桥年和黎老二相互做了介绍。 “原来是黎先生，幸会幸会啊！” 沈桥年从善如流。 江明浩身上有气势，但毕竟年轻，可沈桥年却是真的在商场真刀真枪厮杀的，甚至于手上沾过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因此，站在黎老二面前的沈桥年，让黎老二心底自然而然的发怵。 第786章 重提承诺 黎老二并没有在招待所久留。 房间里，江明浩跟沈桥年一直都是在用粤语交流，虽然他不至于一个字听不懂，可这种气氛让向来有些眼高于顶的黎老二有些格格不入，再加上如今他对江明浩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多留无益，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招待所。 “小江啊，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等到黎老二离开，沈桥年起身关了门，然后才问道。 凭沈桥年对江明浩的了解，江明浩这小子肯定又在算计人了，只是他看了那黎老二，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很显然不是个做生意的，也不是从政的，倒像是个混社会的。 沈桥年自己本身是搞走私的，三教九流都有接触，而且走私的船靠岸，必须要靠人守着码头守着船，而能干这行的都是在码头上混的马仔，沈桥年自己手下就养了一批，因此，沈桥年对于这些混子，嗅觉是很敏感的。 可据他所知，江明浩干的都是正经买卖，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有接触，而且江明浩让自己配合着在这个人面前演戏，所图还应该不小。 “沈总刚才配合的不错，这出戏唱的我都要给沈总叫好了。” 江明浩笑着说道。 “你小子，无缘无故的拉着我唱了一出戏，总得给我点拨一下，这唱的是哪出戏吧？可别跟我卖关子，你是不知道老白这段时间呕死了，悔的肠子都青了，每天都要找我来吐一吐苦水，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个责任你得负，我这又陪你唱了出戏.......” 沈桥年看着江明浩，等着江明浩跟他说实话。 “我看上了一块地，不能明着拿下来，所以用了假身份。” 江明浩三言两语带过。 “用地？现在上头不是针对土地的相关问题在严打嘛，怎么，你这是想顶风上？” “不是我顶风，是有人要顶风，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沈桥年可不信江明浩的说辞。 这小子脑袋里装的那都是主意，脑子抠出来上称称得比一般人多半斤，什么有人顶风，八成这风是他给吹出来的。 “小江，土地这事可不是小事，你胆子大我知道，可这事可不是胆大就能弄明白的，要是真出了啥事，谁也护不住你。” “谢谢沈总提醒，这块地我本来是可以光明正大拿的，但有人不想给我这个机会，非要搞出些名堂来，我这个人向来不吃亏的，沈总应该知道，人家设了套，我要是不钻进去，对不起人家花的心思。” 沈桥年差点没被江明浩这话给逗笑。 这小子说话还真是冠冕堂皇。 “行吧，反正你小子能耐大，谁想给你下套那是嫌自己命长，有什么再需要唱戏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拉着我上台，我这赚钱的能耐没你大，唱戏的能耐绝对拿得出手，哈哈哈哈！” 沈桥年知道以他和江明浩的关系，这个话题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 “小江啊，老白跟我说了，你真就不能再给老白一次机会了？” 沈桥年倒不是真的想要为白海刚讲情，他是在借着白海刚的事情来进一步试探江明浩的原则和底线，毕竟他和白海刚与江明浩的关系极为相似，江明浩对白海刚的态度，很大可能也是对他的态度。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江明浩现在做的这个生意很感兴趣。 毕竟目前为止，仅仅是三个大棚就能创造这么大的效益，那以后若是三十个三百个大棚呢，从一个城市发展到十个城市甚至发展到全国呢？ 白海刚不敢投入，他敢! 他无比的相信江明浩的眼光和能力，只是有些话他不好明说，只能借着白海刚这个由头提出来。 “我给过白总机会，但机会既然被叫做机会，就是因为它是一闪而过的，沈总说是吧？” “是，是是是，也是老白的顾虑太多，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瞻前顾后。” 沈桥年本意也不是替白海刚求情，所以江明浩说完，沈桥年就刹车停住了话题。 “小江，你拿地是不是要做产品加工厂？” “看来沈总在县里这几天挺忙啊，连这个都知道了。” 江明浩看着沈桥年，似笑非笑的说道。 “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猜出来的，毕竟老白天天来找我念叨，说的都是加工厂的这个事，建加工厂嘛，肯定需要用地，这么一联想，能猜出来也正常的。” “嗯，沈总的确猜对了，不过我想沈总花费心思来猜这个，肯定不是为了好玩，看来沈总有意想要参与一下？” 沈桥年忍不住摸了一把下巴，现在看来，他还真是没必要跟江明浩兜圈子，没准他这点心思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反倒显得自己像个小丑似的上下蹦跶。 “是啊，小江，我也不瞒你说，虽然你这边给我安排的几个生意都赚了钱，来路也都是干干净净的，但要是跟我之前跑黑船的收益比还差的远，当初被困在苏伊士运河上的那船货，基本上我身家都压进去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血来，小江啊，我这个心情你能理解的，是吧？” 江明浩看着沈桥年，对方这是在拐着弯的告诉他，当初他承诺让沈桥年一年赚够五百万的承诺还没兑现。 “理解，当然能理解，不过眼下的这个生意真的不适合沈总。” “小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桥年对赚钱这件事并不挑剔，不管是什么行业，在他看来，只要有利润就可以做，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干走私的原因，所以，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江明浩不想让他分这杯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这个生意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生意，我是替政府在发展农业民生，政府随时都能介入，现在建设和投入的一切随时都有被政府收回的可能，而我本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想着霸占这些产业不松手。” 江明浩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至少对于不了解未来社会发展的沈桥年来说，这话还是真实可信的。 毕竟国家是绝对不允许个人经营产业的，否则社会不早就乱了套？ “你这是无私奉献？” “不不不，我没那么崇高的精神，我就是个俗人，俗人都贪财，只不过我想要的财必须干净而已，个人的力量跟国家甚至是跟整个时代对抗，是不现实的，更何况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沈总的心情我能理解，而且当初在深市我给沈总许下的承诺也并没有忘。” 听到江明浩终于提起了承诺，沈桥年坐直了身子的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认账就好，只要认账，这个事就好办！！！！ 第787章 稀土矿 “沈总之前和程副书记应该是相谈甚欢，是吧？” 沈桥年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他和程国的确是聊的比较愉快，但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程国虽然是国资委的，权力看着很大，可是真正能跟他相交集利益点却是没有的。 “既然如此，沈总也应该知道，我目前和程副书记之间是有合作的？” “嗯，老程说了，目前你这边每天会给他那边供菜，而且还从你这边租了两辆冷藏车。” 沈桥年一边回答一边观察江明浩的神态，他知道江明浩从来不会说废话，既然他问了这样的问题，就意味着一定有后续。 “林省是有稀土矿的，我想即使沈总之前即便没有接触过也应该知道这个的，是吗？”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搞矿啊，听着就是让人头脑发昏，血液滚烫的字眼。 “听说过，但勘探出来的矿开采率并不高啊！” 沈桥年长了一个狗鼻子，但他的这个鼻子却不是用来嗅香臭的，而是用来嗅金钱的，但凡是他觉得能够有利可图的行业基本都会主动去了解一点，这也是他为什么张嘴就能说出林省稀土矿开采率不高的原因所在。 “那是因为他们只能简单粗暴的开采稀土精矿，却不懂精选、氯化、分离和冶炼，更不懂科研，所以，林省的稀土矿再丰富，也喂不饱地方上的人。” 沈桥年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两只手在身前来回的搓动着，好像要搓出火星子。 “小江，你的意思是.......你懂？” 沈桥年不太确定，毕竟开矿和种菜不一样，涉及的东西太多了，江明浩再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无所不能吧？ 可是他内心深处又有很深的期待，毕竟目前为止，江明浩说过的东西没有走空的。 “如果不懂，我就不会提起这个话题。” “真懂？你真的......懂？” 沈桥年停下来，站在江明浩的对面，眼神里的火苗一下一下的蹿出来，好像要把江明浩点燃。 “之前沈总跟我说过，你有胆量，敢投资，敢冒险，是吧？” “是。” 沈桥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好。” 江明浩也站了起来，他越发的觉得沈桥年前世里能够从中国最早期的走私大王洗白成功，又以极快的速度登顶中国船舶大王的宝座，并非全都是崔智的功劳。 沈桥年的确有枭雄的胆魄和气势。 “既然沈总有这样的魄力，我也绝对不让沈总失望，这两天沈总联系一下国外，看看有没有对铈、镧以及镝和钕四种稀有元素的，我们可以提供，只出口这四种稀土的氧化物。” 沈桥年对稀土有概念，但对于如此精细的概念却是没有的，因此江明浩说完，他并没有反应过来。 “小江，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懂啊！” 沈桥年多少有点尴尬，还有些微的挫败感，他自认自己算是个喜好文化的，红楼梦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对中国祖上传下来的文化也了解甚多，专家说不上，但一般人肯定还是没他这么深厚的文化积累的。 可是对于江明浩说的这些东西，他别说听明白，就是让他把江明浩的话复述一遍他都做不到。 “我说的这几种稀土氧化物，是可以大面积应用在人造橡胶、人造纤维、玻璃以及军工等重工行业的，国外虽然有提取的技术，但他们自己本身缺少资源，所以，我们眼下最好的赚钱渠道就是出口，并且只出口成品。” 眼下国内的工业水平是应用不上这么多的稀土矿的，想要赚钱，就只能走出口。 但江明浩之所以一开始就走出口成品的路线，是因为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从某种程度上遏制国内早期的过度的稀土出口，重活一世的江明浩比谁都清楚，西方列强军事力量的强大很大一部分都是建立在疯狂掠夺国内的资源基础上的。 而国内要在千禧年之后，甚至2010年之后军工行业才会有质的飞跃，三十年的时间，国内出口到外国的稀土矿数量是庞大到没有办法估量的。 特别是在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个人私营经济崛起，很多矿山承包到个人，矿主哪有什么科学的开采概念，恨不得工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涸泽而渔，而且那些年，稀土市场混乱，国内各个私有矿主为了眼前的利润，自相残杀，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价格战打的头破血流，不可再生的稀土资源最后以白菜价出口到国外，成就了国外军工业飞速发展的助推剂。 所以，江明浩出口成品，就是要让未来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私营矿主们不能像前世一样疯狂粗暴的采矿，他走在前头，开出一个稀土矿市场的标准，让后头的人按着他的标准走。 江明浩把自己说的这些用笔写到了纸上。 “这些稀土氧化物的纯度我可以保证，至于价格......” 江明浩说的时候顿了一下。 对于80年代稀土的出口价格江明浩并不是很清楚，他对稀土价格的直观了解都是从股市上了解到的。 “沈总可以找可以托底的朋友了解一下，我们的出口价格会比现在他们的进口价格低2到3个点。” 最终，江明浩还是决定先做一下市场调研。 沈桥年抓着江明浩递给他的纸，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上面的内容。 那几个化学元素他都不认识，不过沈桥年没有露怯，他已经打算等下就去买一本新华字典。 “小江，你预计一下，这个......需要投资多少？” 沈桥年虽然敢投资，但他还是想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因为他感觉这笔投资的数量绝对是他这个脑子想象不到的。 “第一期投资大约五十万吧！” 沈桥年松了一口气。 五十万，他玩得起。 “第二期的投资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追加的数额，也许还是五十万，也许更多，沈总确定能够接受？” “接受，我这个人就喜欢冒险，富贵险中求，安安稳稳赚的都不会是大钱。” 江明浩又勾了勾嘴角。 要不怎么说每个成功的人身上都是有些共同的特质呢？ 为什么沈桥年能够在中国富豪榜上占有一席之地，能够出版自己的自传，而白海刚却籍籍无名呢？ 第788章 忠诚的信念 江明浩给沈桥年指出的这条路对于沈桥年而言，绝对是康庄大道。 这个想法也不是江明浩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早在他当着沈桥年的面许下一年赚五百万这个承诺的时候他脑子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当时的想法并没有只局限在稀土矿上。 总之在八九十年代，不管搞啥矿，只要是个矿就能挣钱。 所以九十年代，最牛逼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煤老板。 现在有了程国这个核心人物在，稀土矿的推进将会顺利的多，毕竟现在还没到明目张胆的自己承包矿山撒欢的时候，还需要把这些都过了明路。 “沈总，这两天你先了解一下行情吧，顺便把我写在纸上的一些设备的情况也打听一下，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只要沈总这边把消息都确定下来，有了销路，我们随时能够开干，设备开机的第一天，就是用盆装金子的开始。” 江明浩的话让沈桥年再次兴奋起来。 他已经多少年没这么兴奋了，就好像是十九岁他第一次偷偷登上走私船，一颗心激动的像要跳出嗓子眼。 江明浩离开招待所之后不久，沈桥年也跟着离开了招待所，去找书店。 回到生产队，江明浩第一时间去看了崔智。 崔智吃了药，状态倒是比早上好了一点，但也只是好了一点，江明浩到知青点的时候，崔智还蒙着被子冷的打哆嗦。 江明浩动手给崔智倒了一杯热水。 “小江？” 崔智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摇晃，努力的睁着眼睛好半晌，江明浩的轮廓才清晰起来。 “老崔，你脑袋烫的厉害，我带你到卫生所去扎两针吧！” “不用不用，我这就是冻的，没事，我.......阿嚏.......” 崔智打了个喷嚏，好在崔智自己有准备，打喷嚏的时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否则江明浩就惨了。 “走吧，这么烧下去人要烧坏了。” 江明浩之前没想过崔智能这么严重，但是此时看着崔智的样子，要是再不退烧，怕是脑子要烧出毛病来。 崔智还要拒绝，江明浩却直接把崔智拽过来，直接背到了背上。 “小江，我能自己走，我.......” 崔智已经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爱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贪恋这样的温暖。 也许江明浩此时并没有多想，但他的举动却在崔智的心里种下了一种信念，那是一种执着的任何力量都没有办法撼动的忠诚。 就连崔智自己都没想到，困扰了他若干年的心魔，只要想起来就能将他吞噬掉的心魔会被江明浩治愈，甚至于等到他老年的时候再提起那段经历，竟然丝毫感觉不到愤怒和悲哀了，平淡的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崔智被江明浩背着上了车，一路去了公社。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药品非常的单一，但效果也是真的立竿见影。 退烧针打下去没多久，崔智身上的温度就慢慢的恢复正常了，没了高烧的折磨，崔智的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江明浩，崔智忍不住看的出了神。 他比江明浩大了将近十五岁，如果放在民国时期，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已经能够当父子了。 “老崔？” 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江明浩回过头，看到之前被高烧折腾的昏昏沉沉的崔智眼神清明了不少，立刻走了过来。 “好点了吗？” 江明浩伸手在崔智的脑门上试了一下温度，确认崔智的温度下去了，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江明浩跟卫生员要了一盒退烧药一盒消炎药，又详细的问了服用方法，这才扶着崔智离开了卫生所。 回去的路上，崔智很沉默。 江明浩以为崔智是难受，也没多说话，只是把车开的尽量慢点平稳点。 回到知青点之后，江明浩让崔智先好好休息，他回去给崔智拿饭过来。 不等江明浩离开，崔兰花就端了饭菜送来了知青点。 “娘？” “小崔啊，俺给你熬了点小米粥，又煮了两个鸡蛋，你多吃点，这人要是得病了，更得吃，有了力气才能好的快。” 崔兰花把手里的饭盒挨个打开，除了小米粥、煮鸡蛋，还有崔兰花自己拌的红咸菜，就着小米粥，特别开胃。 崔智觉得嗓子有点紧，他自己知道，并不是因为生病。 他好像瞬间就理解了许仕老爷子为什么放着京市的繁华不去享受，而是要留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了，这里有种魔力，小江一家人就像是阳光，谁靠近了都会贪恋这份光明和温暖，特别像他这种一直在黑暗中跋涉的人，这种温暖简直像是毒药，让他根本抗拒不了。 “明浩，你赶紧回去吃饭吧，我在这看着小崔吃完。” 崔兰花心疼崔智，但更心疼自己姑爷。 自己这姑爷想要长点肉太难，好容易长点肉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几天就把那点肉又折腾没了，看看他们整个生产队，哪个老爷们不是长的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就她姑爷，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婶子，您也回去吃饭吧，我自己能吃，回头我再把饭盒送回去。” “俺不饿，你快吃吧，婶子把鸡蛋给你剥了啊，鸡蛋可是个好东西，大补，明浩，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回去吃饭去，一会大宝那孩子也该从学校回来了，你去盯着点，别让你爹又欺负了大宝。” 听着崔兰花的话，江明浩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的老岳父点了一根香。 江明浩也没再继续坚持。 自己这个老岳母心肠热的很，苏美秀的善良就是遗传了老岳母。 所以，想到前世，自己抛弃苏美秀离开生产队，一向对自己视如己出的老岳母哭着追在自己身后骂自己白眼狼，还真是一点没骂错啊！ 江明浩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跟崔大宝碰了个正着。 崔大宝显得很累，但是眼神里跳跃的精气神又告诉江明浩崔大宝很兴奋，这种身体和精神状态的反差看着很奇怪。 “大宝，你才从学校回来？” “哦，江，我今天真的是太愉快了！” 看到江明浩，崔大宝的兴奋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下子朝着江明浩扑过来，好在江明浩躲得快，没让崔大宝扑倒。 崔大宝兴奋的跟江明浩分享了他今天在学校的经历，讲到了学校里老师们对他的友善，讲到了孩子们对绘画知识的渴望，讲到了孩子们听到他讲课时眼睛中闪烁的星星。 “江，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明明很累，可是我很快乐，江，这是一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乐。” 崔大宝很认真的说道。 第789章 设计一个家 “那就暂时留下吧，你可以在你的设计里填上一部分。” 看着崔大宝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散发着的蓬勃的生机，江明浩也微微有些触动，不由得张口说道。 “什么部分？” “再建一幢楼吧，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我希望不止是你，还是老崔，还是未来更多更多愿意留在尖山咀的人都能有一个让自己觉得安心和温暖的落脚点，或者说一个家。” “家？江，你说的是真的？” “嗯。” “哦，买噶的，我真是太激动了，江，我喜欢这里，喜欢你！” 这一次，江明浩没躲开崔大宝，被崔大宝一下子抱在了怀里，好在崔大宝没有进一步做什么惊世骇俗恶心人的举动。 如今的尖山咀，越来越热闹。 处处都是生机，处处都是欢乐和谐。 那些曾经发生的不愉快就像是被时间的橡皮擦努力的擦掉了一般，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所有人都觉得每天升起来的朝阳就是希望，每天的日落就是为了新一天的希望在积蓄力量。 第二天，已经好了很多的崔智早早的登门。 也许别人感觉不到崔智的变化，但从崔智进门的瞬间，江明浩就感觉到今天的崔智身上的气场似乎有了些变化，以前的崔智身上的气场是疏离之中带着淡漠的，可是今天的气场却变得柔和了很多。 吃过饭，崔智就把江明浩拉到一边，问起了昨天江明浩和黎老二见面的情况。 “土地拍卖？” 崔智对这个概念倒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他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江明浩给黎老二这个提议的目的是什么，价高者得，这不是在变相的哄抬那块地的价格吗？ “你是想做局把黎老二套死，然后引蛇出洞？” 不过崔智之所以是崔智，就是因为他有诸葛之能，只是短暂的不解，立刻他就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老崔，你说对了一半，我们要先引蛇出洞，再打蛇七寸，即使不能打到七寸，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不让他们疼一疼，未来的日子他们就可能再翻出别的大浪来。 哪怕现在他不能把黎老二背后的人怎么样，可是也得让对方明白，他不是没牙的纸老虎，更不是可以被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一直被动，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这种战斗模式可不是江明浩想要的。 江明浩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始终相信，黎老二背后的这股力量和穆双河必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好几条围绕着穆双河展开的线，也不在乎再多一条。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参加竞拍的人身上动心思，让黎老二赔了夫人又折兵，又有苦难言？” 江明浩一直都知道崔智多智近妖，但也只有在实际接触中，他才把这四个字体会的淋漓尽致，他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前世里在尔虞我诈的商场里真刀真枪的拼杀了几十年，可崔智却是完全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啊！ “小江，这个事要抓紧办，而且你不宜再出面，明天还是我去见黎老二吧！” 既然知道了江明浩的想法，崔智的脑海里就立刻有了一套应对之策。 “嗯，有什么需要决策的你可以直接拍板，不用等着给我商量。” 崔智看着江明浩，点了点头。 江明浩给他的信任真的是超出了他所能预想的。 唯有全力以赴，甚至以命相搏，才能不负这份信任。 又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崔智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崔大宝则是又到学校去给学生上了大半天的课，大方的把自己工具箱里的画纸都分给学生们之后，崔大宝的工具箱差不多要空了。 但对此崔大宝完全不心疼，他甚至觉得自己过去几十年都白活了，这两天他所感受到所收获的东西，胜过过去的几十年。 崔智也很为崔大宝高兴。 从骨子里看，他和崔大宝其实都是一类人，缺乏认同，缺乏爱，这也是他们两个没有太多交集的人能够惺惺相惜的原因，但是在尖山咀，在江明浩这里，他们都同时收获到了认同和关爱。 “崔，江让我再设计一幢楼，可以完全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他说这幢楼是给我们的，是给我们的家。” 昨天崔大宝回知青点的时候崔智已经睡了，一大早崔大宝去学校的时候崔智还没有醒，所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崔智分享这个消息。 “那就设计吧，我很期待！” 这一次，崔智没多说别的，他知道江明浩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他也决定把自己的余生交给尖山咀这片土地。 崔大宝还是第一次听到崔智说这样的话，期待这两个字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崔大宝都不觉得意外，但从崔智的嘴里说出来就很让他震惊。 他和崔智都觉得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人，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会有期待呢？ 但...... 他现在不也有对未来的期待了嘛，而且这个变化只在短短两天。 尖山咀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 当天晚上，崔大宝挑灯夜战，在昏黄的灯光下画到半夜，涂涂改改，总算是画出了自己心目中的‘家’。 和他之前的设计图不一样，关于这幢楼，崔大宝摒弃了一切华丽、多彩的元素，他涂改下去的东西都是他以往最为痴迷的华丽繁复的元素，他以前的设计多是博物馆、教堂一类的建筑，要么华丽要么庄重，可是家，需要的只是温馨和舒适。 崔大宝把这张设计图看成了自己设计师生涯中最满意的作品，甚至把其放在了枕头下面，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梦里将这幢建筑化成现实。 新的一天再次降临。 崔智一大早便出了门，依旧是没有让江明浩送，自己独自离开了尖山咀。 江明浩则是留在了家里没有外出。 满月刚刚过去几天，平安和青黛两个小家伙却像是被吹了气的气球，似乎每一天都会长大些，平安的双下巴已经变成了三层，两侧的腮帮只要用手碰一下，就像嫩豆腐一样颤抖起来。 青黛虽然依旧不胖，但是月子里的水膘撤了下去，眼睛显得尤其的大，乌黑发亮，像是两颗紫葡萄，虽然还不能看的很远，但是有人凑过来的时候，小家伙的两只眼睛却可以来回的转动，机灵的很。 江明浩一天倒是有半天的时间都在逗弄两个小家伙。 苏美秀则是难得空下了时间，便趁着天气不错，把被褥和衣服收拾收拾。 “明浩，你的这个背包俺帮你刷一刷啊，外面有点脏。” 苏美秀翻出了一个江明浩平时出门背的包，指着上头沾着的一片污迹说道。 “我刷吧，你歇着！” “哎呀，你就让俺动弹动弹吧，俺再这么待下去，就要成傻子了！胳膊腿都有点生锈了！” 说完，苏美秀赶紧拿着包出了屋，生怕江明浩会拦着她。 来到外屋，苏美秀把背包打开，刚准备刷，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 苏美秀好奇的捡起来，是张已经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她并不认识，难道是明浩家的亲人？ 就在苏美秀准备把照片拿回屋给江明浩的时候，许仕看到了这张照片。 盯着苏美秀手里的照片，许仕脸上的肌肉抽动的厉害。 第790章 照片里的故事 “老先生？” 苏美秀扭头看到了许仕，她还是第一次在许仕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由得吃惊非常。 但许仕好像恍若未闻，他的眼睛好像只看到了照片，以及照片上有些发黄甚至模糊的人影，或许别人看不清楚认不出来照片上的人，许仕却能一眼就认出来，哪怕照片再模糊上几分也是一样。 “老先生？你怎么了？这照片.......” 苏美秀也看出来了许仕似乎对这张照片格外的在意，于是试探了一下，把照片递给了许仕。 许仕却没有立刻接过来，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在晚辈面前失了态，可是伸出去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笑颜如花，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褪色，他颤抖着把手指放到那个女子的身上，却又立刻像是触电一般的弹开。 “丫头，这.......照片是哪来的？” “是明浩包里掉出来的，俺问问他去.......” “不不不，我去问，我亲自去问吧！” 江明浩听到外屋的动静，便抱着哼哼唧唧的小青黛掀开了帘子，苏美秀立刻上前把青黛接过来，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许仕一眼，之后便抱着青黛进了屋。 “老先生，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小江，你......你这照片是哪来的？” 许仕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好像是捧着这世上极为珍贵的东西。 “这是从程副书记家带出来的，当时忘记还回去了。” “程副书记？是那个林城来的小程？在国资委的那个？” “对，我之前跟着程副书记去林城，拜访了程副书记的母亲，这照片就是老太太找出来给我看的，却被我不小心夹带在了身上，阴差阳错的一直放在包里，老先生，你认识程副书记的母亲？” 江明浩还记得当时程贾氏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的时候，神色有瞬间的恍惚，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还记得照片上有个人他当时觉得很熟悉，现在不由得抬头再看，可不就像是眼前的许仕嘛！ 难道....... “小程的母亲叫什么，你知道嘛？”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太太叫程贾氏。” “贾？是了，没错了，就是她，就是她啊！” 江明浩看到许仕的眼眶有些红，好像极力的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照片，好像只要一眨眼睛，照片上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老先生？你.......” “小江啊，我先回屋了，吃饭不用叫我了。” 不等江明浩问出口，许仕就拿着照片回了屋，并且关上了门。 “明浩，老先生他这是.......照片上的人和老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回了屋，苏美秀也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老一辈之间的感情恩怨吧，老先生不想说，我也没追着问。” “那就别问了，俺瞅着老先生对照片上的人好像很有感情，哎，谁还没年轻过呢，就是有点可惜，老先生可是一辈子都没结婚呢，你说会不会是因为照片上的那个人啊？” “你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 “谁？俺认识？” “是程副书记的母亲。” “啥？不是吧？这......这咋跟戏本子上写着的呢，那......你说程副书记的母亲知道不知道老先生在咱家啊？” 女人天生就对这种陈年旧事这种男女之情有着天然的八卦热情，哪怕善良内敛如苏美秀也不例外。 “不知道，你这么好奇，回头我帮你问问，打听打听？” “烦人！俺这不就是好奇嘛，你说老先生一直都特别淡定，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那叫什么，对，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虽然人也不一定非得结婚，可是我总觉得老先生这样的人，不应该孤独一辈子，有点可怜。” 苏美秀一边摇晃着怀里的青黛，哄着小姑娘，一边跟江明浩说道。 “老先生经历的事情很多，而且他们那个年代，兵荒马乱，战争不断的，男女之情有些时候抵不过国仇家恨也抵不过封建思想的枷锁，总之，个人的命运在大的历史环境下，真的完全没有自主的权利，不过我倒是可以帮着问问，即使不能破镜重圆，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能够见一面，也是好事。” 江明浩心中很明白，哪怕程贾氏嫁人生子了，可内心也一定没有忘记许仕，否则给他翻看照片的时候脸上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而且看照片上许仕和程贾氏的年纪，照片应该是1920年左右拍的，那个时候能够拍的起照片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许仕的出身他了解，典型的一穷二白，那么只能说，是程贾氏的家境好，才让他们有幸留下这张照片。 “嗯，明浩，咱俩可千万别分开，俺想想就害怕。” “傻媳妇，胡思乱想，你就是我的天，没了你我连活都活不下去，所以只要我不想死，就一定不会离开你！” “少胡说八道，说什么死啊死的，俺不想让你死，咱们都好好活着。” “嗯，好好活着！” 江明浩把苏美秀搂在怀里，两人的中间，还夹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小脑袋上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动，看着自己的爹和娘恶心巴啦的贴在一起，无聊的吐起了泡泡。 而另外一个屋子里，许仕坐在炕沿上，靠着身后的被垛，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照片。 思绪却早已经飘回了几十年前。 1918年，他从家乡云平来到京市拜先生，在来的路途中，遇见了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当时的他比姑娘大了好几岁，本来没有多想，可是那姑娘和他以前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热情火辣，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是独自出来替家里做生意的。 两人一路同行，到了京市之后，他没有找到先生，身上的路费又丢了，只能露宿街头，结果竟然又遇见了那位姑娘，爽利热情的姑娘直接把他带到了客栈，给他付了一周的住宿费。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流落街头，没有饿死在京市，也是这几天的相处，他渐渐的喜欢上了那个姑娘，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贾誉贤，一听就是个大家族小姐的名字。 几天后，他找到了先生，搬到了学堂去住，但和贾誉贤却没有断了联系，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情愫越来越深，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程度。 可就在此时，贾誉贤的家乡传来消息，贾誉贤的母亲病危，让她速速回乡，他把贾誉贤送到车站，两人在车站依依惜别，泪洒站台，贾誉贤让他放心，只要母亲病情好转或者处理完丧事就会回到京市来找他。 只是他和贾誉贤都不会想到，火车站一别，竟然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第791章 劳燕分飞 贾誉贤离开的日子，许仕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同窗都笑他是害了相思病，他的确是害了相思病，满脑子都是贾誉贤。 可是时间一天天流逝，一日两日三日.......一月两月三月....... 许仕始终没有等到贾誉贤回来找他，他也想过给贾誉贤写信，可提起笔才突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贾誉贤家的地址，他唯一留下的，就只有一张两人在车站照的合影。 时间进入1919年，彼时的许仕虽然依旧对贾誉贤念念不忘，却没了那么多的时间再如之前一样终日想她，那个时候国内形势动荡，北洋军阀政府昏庸腐败无能，竟然准备接受巴黎和会上几个欧洲国的主张，将德国在山东半岛的特权交给日本继承。 一时间国内群情激愤，热血青年们纷纷走上街头，许仕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也正是因为这次活动，让许仕错失了见到贾誉贤的机会。 他因为抗议被抓，被关在警察局整整一个月，等到他被释放出来，才知道贾誉贤来找过他，可是没人知道他被抓到了哪里，贾誉贤足足在京市找了他二十天，一直到贾家人硬把她带回老家为止。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贾誉贤。 而他和贾誉贤唯一的一张合照，也在几十年后的那场运动中被人烧毁。 他一辈子没有娶妻，是因为他始终无法放下贾誉贤，当一个人见过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风景，那么一般的风景就没有办法进入他的眼更无法走进他的心。 本来他以为两人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再见，可是竟然这么猝不及防的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像他这个年纪了，肯定再没有年轻人那些要死要活的爱，但一个在心里扎根了几十年的人，早就成了他生命的血肉的一部分，即使死亡也不可能把这一部分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许仕的房门，一直到下午四点才被推开。 崔兰花正在刷锅做饭，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扭头，但是想到姑爷的嘱咐，崔兰花什么都没问，就是笑了笑，说晚上擀面条。 许仕嗯了一声，问江明浩在家没在家。 江明浩一直在家，听到了许仕的声音，便出了屋，许仕看了江明浩一眼，走出了屋子，江明浩跟崔兰花点点头示意，跟上了许仕，两人前后脚出了院子，沿着小路走到了田里。 已近八月，酷暑当空。 但田里的玉米叶子却晶莹油亮，玉米杆溜直。 这就是包干到户的好处，社员们都把自家的地当成了宝贝疙瘩，哪怕自己渴着饿着，也绝对不会让庄稼亏着，这样的热天，水分蒸发的快，雨水一旦不足，社员们就全家动员，纷纷到毛沟河打水浇庄稼。 所以，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浪，竟然瞧不见一丁点干枯的黄色，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玉米的清香。 “她还好吗？” 一老一少在田里站了很长时间，许仕才缓缓开口，似乎这句话需要他积蓄极大的力量才能说出口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老太太的时候身体很好，但这一次，不太好。” “第一次？你之前就见过她？” 许仕以为江明浩是到林城之后才见到的贾誉贤。 “嗯，去年老太太来过公社，当时是因为........” 江明浩把贾东魁的事情跟许仕说了一遍，当时他见到的程贾氏真的是个霸气的小老太太，雷厉风行，半点不像个古稀老人。 “她......病的严重吗？” 许仕不敢看向江明浩，就好像是怕江明浩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些什么。 “她的......男人对他好吗？” 不等江明浩回答，许仕再次问道。 “程副书记的父亲已经没了几十年，程副书记和他的兄弟姊妹都是老太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老太太没有什么别的病，就是精气神不好......” 精气神不好，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了。 听到贾誉贤竟然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许仕有些心疼，世道本就艰难，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寡妇，拉扯几个孩子，该过的多艰难。 “她......” 许仕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再问什么，自己又想知道什么。 “老先生，过一段时间我和沈总可能要去一趟林城找程副书记谈事情，您跟着我们一起过去探望一下老太太？” 江明浩无比的理解许仕此时此刻的心情，哪怕他并不清楚许仕和程贾氏之间的故事，但不管是什么，男人和女人之间，大概率就是失之交臂、遗憾错过这样的故事。 许仕刚想要答应，但想到当年，又想到这几十年，忽然没了勇气。 哪怕在心里想了几十年盼了几十年，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又生出了胆怯。 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东西，竟然还会像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充满了羞涩和怯懦。 江明浩也没劝，他相信许仕最终会跟着他们一起去的。 哪怕许仕一生未婚并不是为了程贾氏，可如今许仕的反应至少能够说明，程贾氏是他心里的白月光，是爱而不得的心痛和遗憾，那么他最终就一定会选择去见一面，在有生之年将遗憾抹平。 晚上，许仕吃的很少，早早的就撂下了筷子，对于崔大宝的叽叽喳喳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热情对于应对，就连对艳红的教导也停了。 “明浩，老许大哥这是咋地了？没事吧？” 崔兰花实在是有些担心，毕竟八十几岁的人了，要是有啥问题还是要早发现早解决的好。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崔兰花担忧不已，却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的留了一碗面条，扣在了锅里，想着万一许仕晚上饿了也好有东西吃。 苏大山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老直男，看到崔兰花担心来担心去的，还觉得崔兰花有点小题大做，他们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他们男人就不兴偶尔也有几天不高兴啊？ 不过苏大山也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明天他去打点包谷酒，跟许仕喝两杯，就没有啥事是几杯散搂子（散白酒，北方一般称呼散搂子）解决不了的。 而崔智则是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 脸色有些白，江明浩顾不上问其他的，先给崔智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气把温水喝了下去，崔智的脸色才好些。 第792章 让沈桥年做饵 “黎老二答应了。” 缓过来之后，崔智一字一字的说道。 “答应了？老崔，你真是这个啊！” 江明浩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本来他以为最快也要和黎老二来回拉锯几个回合才能把这事彻底敲定下来，没想到崔智一天就把这个事搞定了。 “我跟着他去见了两个也准备买这块地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我的老熟人。” 江明浩从锅里把预留给崔智的面端了出来，一边又给崔智倒了杯水，然后才继续这个话题。 “老熟人？” “嗯。” 崔智咬了咬牙，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表情。 “当年举报我的人里就有他。” 江明浩是知道发生在崔智身上的事的，自然也知道当年参与举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要么激进，要么心思不正，而当年崔智不过就是在家里放了两本英文小说，就被扣上了帽子，被折磨的惨不忍睹。 想来，这个崔智的老熟人，也是崔智恨之入骨的人。 “那这件事......要不我来吧！” 江明浩知道这件事对崔智来说，可能是一件很难面对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也并非一定要崔智亲自去做，他去做也是可以的。 “小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如果要是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就枉费你对我的信任了。” “老崔，这个事和信任不信任没有关系，只是必要和非必要而已。” “很有必要，小江，放心吧，而且他并没有认出我来。” 崔智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当年的他长相俊美，是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好样貌的长相，但如今的他，脸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如同蜈蚣一般扭曲的疤痕，手臂也微微残疾，和当年的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方认不出来也正常。 不过拍卖土地这件事此时对于崔智来说，又多了一层别的意义。 这难道不是老天爷送到他手上的复仇机会吗？ 崔智在外一天没有吃饭，所以跟江明浩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埋头吃饭，一大碗面条三口五口就吃的见了底，江明浩看了一眼崔智意犹未尽的样子，转身从锅里把崔兰花给许仕留的面条也端了出来。 当然江明浩没说这是给许仕留的，两碗面条下肚，崔智的精神头算是彻底恢复过来了。 放下饭碗，崔智把今天的事情仔细的跟江明浩说了一遍，江明浩听的很认真，没错过任何的细节。 “这个事黎老二自己就能拍板？还是说他要回头去请示他上头的人才能定下来？” 江明浩觉得这个事黎老二应该不太敢自作主张。 “这个黎老二可比咱们想的胆子要肥的多，而且胃口也很大，我觉得这个事他压根就没打算跟他上头的人汇报，他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把这些钱都吃到自己嘴里。” 崔智跟黎老二前后见过三次面，今天的见面因为有了江明浩的铺垫，所以比前两次进展的都要更加顺利，黎老二对他的信任更多，而且跟江明浩的‘不好说话’比起来，黎老二更愿意跟崔智沟通。 因为没了怀疑，所以黎老二的谨慎度也微微下降，如今双方的地位反了过来，崔智成为了站在暗处的人，他一步步的将黎老二引到套里，又引着黎老二带他去见了另外两个想要买这块地的人。 “其余的三个买家有线索了吗？” 江明浩和崔智打的算盘里，与这几个买家是有密切关系的。 “有线索，明天我会再去县里一趟，黎老二手底下有个叫苗正的跟班，跟我关系不错，黎老二很看重这个苗正，但苗正跟黎老二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我正好利用这个，争取明天摸清楚那三个买家的情况。” 江明浩点点头，崔智做事他是放心的。 “小江，黎老二说昨天跟你去见了个深市的大老板，是姓沈的那个？” 崔智忽然问道。 江明浩嗯了一声，心里多少有点不自然。 他这可算是挖了沈桥年一个大大的墙角，如果沈桥年没有他在一旁加持，崔智又被他给挖过来了，那沈桥年这辈子的成就估计绝对达不到前一世的高度。 当然，他一点不后悔。 人才嘛，谁不想用？ “他还在县里？” “嗯，老崔你对沈总很感兴趣？” 江明浩有点意外，之前俩孩子满月的时候，崔智和沈桥年是见过面的，两人还在一个桌上吃了饭，但那时的崔智对沈桥年没有任何的特别。 “我觉得我们这个套里应该放个诱饵，这个姓沈的可以做这个饵。” 咳咳咳~~ 江明浩是真没想到，崔智对沈桥年感兴趣竟然是想要算计沈桥年，如果沈桥年要是知道自己前世的左膀右臂如今正掰着手指头想着怎么把他喂鱼会是什么感受。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跟沈总说一声。” 江明浩答应的很干脆。 想要跟着自己赚大钱，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正在招待所翻着字典的沈桥年莫名其妙的接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热的天，外面一点风都没有，自己怎么会突然打喷嚏呢？ 不过出于对自己身体的在意，沈桥年还是起身把窗户关上了，犹豫了一下，把电风扇也关了，反正跟深市的高温相比，白沙的这个温度他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崔智把自己的计划跟江明浩详细的说了一遍，不得不说，崔智真是当军师的料，他的计划不是一套，而是三套，并且这三套计划都不是独立的，是可以相互牵制相互补充的，哪怕中间出现任何的问题都可以启动另外的计划来补救，总之，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一研究就是晚上七点多，送崔智离开的时候，江明浩在大门口看到了正在门外徘徊的陈强。 他和陈强打过的交道很少，陈强的个性不像陈军，十分的内向，加上陈雪跟他离婚离开后，他就更加沉默了，几乎很少会主动跟生产队的人打招呼。 上次陈雪和白晨来闹事，陈强也只是躲在屋里，并没有露面。 “大哥，有事？” 江明浩看了陈强一眼，先打了招呼。 陈强比陈军髙，长相其实也比陈军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干活累的还是自卑的原因，他总是微微缩着脖子，脊背几乎没有挺直的时候，所以整个人看着有些死气沉沉，有些窝囊。 第793章 担心重蹈覆辙 “没......没事。” 陈强微微耷拉着脑袋，脊背也弯着，站在江明浩的面前，显得很紧张，脚尖在地上摩挲，总之这个样子不管落在谁的眼里，都有些别扭。 “那大哥进屋坐一会？” “不去了，俺......俺就是溜达溜达。” 江明浩知道，陈强肯定是有事，但他不说，江明浩也没道理强迫。 “那大哥溜达吧，我先回去了。” 看到江明浩转身要走，陈强这才抬起头，一双眼睛透着挣扎、纠结、胆怯、犹豫等等复杂的情绪。 不过，陈强最终没有开口，而是在江明浩进了院子之后，一直站在大门口，来回的又溜达了几分钟才离开。 “明浩，外头那个是陈强吗？” “是。” 在屋里的苏美秀也看到了在门口来回徘徊的人影，忍不住问道。 “陈大哥找你有事？” “估计是有事，但他没说。” 苏美秀把青黛放在炕上，小丫头最近尿特别多，刚换了个尿布没一会，现在又尿了。 “俺觉得陈大哥是想跟你打听陈雪的事。” 苏美秀一边熟练的给青黛换尿布一边说道。 苏美秀虽然没江明浩那么多的心眼和文化，但她很聪明，毕竟陈强这个人在生产队的存在感是很低的，和他们家更是没什么往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事是能跟江明浩挨上关系的，也就是陈雪的事了。 “嗯，不过他不说，我也没必要上赶着告诉他，而且陈雪这边的情况也有点复杂，告诉他反而容易有麻烦。” 江明浩告诉许大炮找时间调查陈雪，许大炮这人嘴碎，但干活是可靠的，江明浩说完的第二天，他就找人开始打听这个事，其实陈雪的底细并不难打听。 因为白晨的老家就是白沙的，当时陈雪和白晨结婚动静闹的还不小，白晨家在白沙有些势力，白晨的爷爷是早些年上头退下来的老干部，级别不算低，只是白晨的父母地位不算高，都是普通的干部。 不过对于陈雪这样离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来说，能嫁进白家，绝对是麻雀变凤凰， 白晨的父母自然不同意这门婚事，特别是白晨的母亲，为此差点闹出人命，但白晨对陈雪绝对是真爱，为了陈雪又是绝食又是割腕，白家只有白晨一个男孩，三代单传，谁也扛不住白晨这么闹，最后只能同意俩人结婚。 但婚后，陈雪发现了一件事，白晨竟然不能生育，这个发现让陈雪既生气又暗自窃喜，陈雪揪着这件事不放，白晨的父母对陈雪的态度也不得不发生转变。 白家不能无后，于是白晨的母亲提议从外面抱养一个男孩来养，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总好过没孩子，正因如此，陈雪才动了心思，既然要领养，干脆领养自己的儿子不是更好吗？ 对于陈雪的这个提议，白晨的母亲自然不同意，领养一个不相干的她能接受，可养着陈雪的孩子她不同意，他们不能白给别人养儿子，而且陈雪的这些经历他们对外没有说过，要是把陈雪跟前夫生的孩子抱回来养，那岂不是让所有人看他们白家的笑话嘛！ 因此，白晨的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陈雪不要轻举妄动自作主张，并且叮嘱自己的儿子一定不能犯糊涂，但白晨本来就有点缺心眼，又被陈雪哄的对陈雪言听计从。 背着白晨的母亲来到尖山咀来抢孩子。 许大炮做调查的时候顺便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白晨的爹在外面养了二奶，二奶生的两个孩子，最大的只比白晨小三岁，也是个男孩，这个事白晨的母亲也知道，甚至在整个白家都是秘密。 白晨母亲之所以没有大闹，是因为白家老爷子亲口承诺，二奶的那两个孩子不可能进老白家的门，他承认的孙子只有白晨一个，因此，白晨母亲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这件事。 不过，就在陈雪和白晨来尖山咀抢孩子的第二天，白家老爷子病倒了，白家乱成一团，二奶带着两个孩子登堂入室，白家乱成了一锅粥，这也是之后陈雪一直没再来尖山咀抢孩子的原因所在。 而他之所以没把这件事告诉陈富贵，也是不想让陈富贵担心，因为一旦等白家那边的乱子处理的差不多，陈雪一定会重新再来抢孩子，并且江明浩推测，这一次再来抢孩子，很大可能不再是陈雪一个人的意思。 陈强是个锯嘴葫芦，沉默寡言又有些懦弱，但江明浩却从来都不觉得陈强这种人就真的是个好欺负的，是个完全没有脾气的。 正相反，陈强这种人就像是根韧性极好的弹簧，能够承受极大的压力，但也正因如此，如果他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那么反弹的力量也将非常的可怕。 他猜测今天陈强过来，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酝酿了很多天的结果，那么他为什么要问陈雪的情况，绝对不会是旧情未了，按照苏老四的说法，陈强早就知道陈雪和苏炳超俩人搞在了一起，江明浩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强还能对陈雪有感情。 既然没有感情，陈强再来打听陈雪的情况，结果不言而喻。 或许，陈小宝是陈强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陈雪没有伤害小宝之前，陈强什么都能忍，可陈雪前后两次的举动让陈强这个老实人感受到了失去儿子的危机，所以，他想做点什么。 “明浩，那你要不要跟队长吱一声啊，虽然俺觉得陈大哥不会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但是.......还是让队长留意点啊！” 听到江明浩跟他细细的分析了情况之后，苏美秀的脸色有些严肃。 说实话，她的脑海里立刻想起了苏老四。 之前还没有人觉得苏老四会干出那些事呢，苏老四可是比陈强还要老实巴交的存在，结果事实狠狠的打脸了所有人，她真的不想陈强再重蹈覆辙。 “嗯，我明天找时间跟队长说一声，你啊，就别操心别人了，才刚出月子，休息最重要。” 别人的事要管，但跟自己的媳妇比起来，肯定什么事都没媳妇重要。 第二天，江明浩一早就去找了陈富贵。 “还有这事？这小子.......俺知道了，这几天俺盯着他，咱们生产队可禁不起折腾了啊！” 陈富贵是真的被折腾怕了。 虽然这一年来，生产队变得欣欣向荣，啥啥都看着挺好，但也发生了很多事，特别是苏老四这件事，算是把陈富贵原本的精气神折腾掉了一半，他真是不想生产队再出啥事了。 第794章 菜刀不见了 陈富贵很重视江明浩说的话，所以回到家，偷偷的把江明浩的话转述给了戚芳，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戚芳，哪怕饭菜不做，地荒了不管，也一定要把陈强看住了。 不仅嘱咐了戚芳，陈富贵还告诉孙子小宝，让他盯着点他爹，但凡觉得他爹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立刻告诉他或者奶奶，告诉一次，就给小宝奖励两块奶糖。 陈强对此并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烦乱的很。 对于陈雪，他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即便知道了陈雪和苏炳超搞在了一起，他也没有多生气，他生气自己老爹让陈雪去上大学也不是生气自己没了媳妇，而是心疼自己儿子没了娘。 可以说，小宝是陈强的命。 之前陈雪来抢小宝，他一直没出面，一是因为他娘的意思，怕他心软坏事，二也是他自己没有勇气面对陈雪。 怎么说呢，明明他刚和陈雪在一起的时候，陈雪即使对他也没有太亲热，可两人的夫妻关系还算正常，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雪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而他竟然在这个过程中得了一种病。 只要听到陈雪的声音就会止不住的哆嗦，心里就会涌起一种无法抑制的自卑和痛苦，好像自己就是陈雪口中的懦夫、废物。 这种感受让他经常觉得生不如死，他也想过抗拒，可每一次，只要听到陈雪的声音，他所做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陈雪离开的这两年，虽然他被社员们嘲笑，看着小宝想念想的呜呜哭而心疼，但他也觉得轻松很多，似乎肩膀上一直压着的巨石被挪开了。 直到陈雪的再次出现。 陈雪的再次出现就像是一把利刃，将陈军好容易恢复平静的生活再次打乱，特别是陈雪的那些话，让陈军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陈雪说过对小宝势在必得，这次抢不走，下次还会再来，因此，陈强最近情绪一直很紧张，夜里睡着睡着忽然就会惊醒，伸手去摸身边，看到小宝好好的睡在身边才能松口气。 在这种日日夜夜的极度担忧之下，他的心态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知道，只要陈雪还在，他的小宝就不安全，只有把陈雪除掉，小宝才不会离开他。 可是，他想方设法的打听了，却没有打听到一点关于陈雪的消息，他的能力有限，所以，他才会想去找江明浩，经过这一年的观察，他知道，江明浩很厉害，他打听不到陈雪的下落，江明浩却一定可以。 只是在看到江明浩的瞬间，他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江明浩的态度挺好的，但他就是觉得江明浩看透了他，他心里的想法在江明浩的面前无所遁形，因此急匆匆的落荒而逃。 只是他人逃了，心里的想法却并没有因此消散，相反，随着失眠越来越严重，想要除掉陈雪的想法反而越来越强烈。 这一天，陈强实在是被心里的想法压抑的受不了了，于是，他嘱咐了一下小宝，好好的上学好好的跟着爷爷奶奶，自己则是摸了一把菜刀别在腰后面，又拿了十几块钱，换了身半新不旧的汗衫子，出了家门。 “奶，俺爹不对劲啊！” 陈小宝很聪明，人小鬼大，虽然他并不清楚爷爷为啥要让他看着自己的老爹，却知道爷爷让他干的事肯定是有道理的，爷爷可是生产队队长，是干部，干部说话肯定有道理。 “咋？” 经过上次大病一场之后，戚芳的精神头明显不如以前，此时坐在板凳上择菜，刚坐了没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疼，但是看向自己的小孙子，眼神里的慈爱却很浓。 “奶，俺爹刚才跟俺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他让俺好好上学，好好听你和俺爷的话，他以前可没跟俺说过这话，还有，他刚才还换了衣服嘞，那衣服俺爹平时可舍不得穿，可宝贝了.......” 陈小宝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的分析道。 “哟，俺们小宝真聪明，啥都懂，以后啊，肯定是个文化人，像白老师那样的文化人。” 戚芳伸手在小宝的头上摸了一把，他们全家都是很尊重白城林的。 “哎呀奶，俺想起来了，俺爹好像还把灶上的菜刀给拿走了！” 戚芳手里的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赶紧起身去灶上看，果不其然，菜刀不见了。 戚芳的眼前一黑，差点摔了，好在及时扶住了水缸。 “宝，宝啊，快去喊你爷，让你爷赶紧去追你爹。” 戚芳现在浑身哆嗦，眼前发黑，根本迈不动脚步，只能让自己的孙子赶紧去给陈富贵送信。 陈小宝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奶奶，但也知道自己老爹肯定是要干坏事，所以，撒开小腿朝着大队部飞奔。 “爷，爷，不好了，俺爹拿着菜刀走了。” 陈富贵正在往烟袋锅子里塞烟叶，听到孙子的话，陈富贵的反应和戚芳一样，手里的烟袋锅子掉在了地上，烟袋子也掉在了地上，烟叶掉了一地。 “走，跟爷去找你江叔。” 陈富贵到底比戚芳见过些世面，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提防着这事，所以心态比戚芳要好一些，不过走路的时候依旧有些左摇右晃，还要靠着小宝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陈富贵攥着小宝的手，力气用的有些大，陈强怕失去儿子，他又何尝不怕失去这个孙子呢？ “队长？是陈大哥出事了？” 看到陈富贵拎着陈小宝出现在门口，脸色很差，江明浩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小江啊，你快帮叔把人追回来，他这是要让俺和你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是要老陈家绝后啊？！” 见到江明浩，陈富贵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老泪纵横。 “走，上车！” 陈富贵上了车，小宝也钻进了车里。 “小宝，你爹走了多长时间？” “俺不知道，反正俺爷刚走没一会，爹就出去了。” 小宝逻辑很清楚，一点不像四岁的孩子。 “俺是七点钟出的门，现在不到八点钟，走了没多一会。” 陈富贵此时脑子渐渐清楚下来，帮着江明浩把时间捋了出来。 江明浩嗯了一声，按这个时间算的话，陈强应该没走多远，还到不了公社，从尖山咀到公社就一条道，开车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人。 江明浩让陈富贵和陈小宝坐稳，脚下油门狠狠的踩下去。 第795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陈富贵恶心的厉害。 上次江明浩开的很慢，他虽然也恶心但好歹能忍住，可是现在江明浩开的飞快，他即使努力的克制，还是忍不住胃里泛酸，连忙用手捂住嘴。 “江叔，那是俺爹！” 就在陈富贵眼瞅着就要忍不住的时候，小宝忽然用手指着前面一个微微弓着腰低头走着飞快的人影喊道。 江明浩又踩了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将车开到了陈强的跟前，然后一个急刹车，车子便在陈强的跟前停了下来。 陈富贵下了车，顾不上自己这个孽障大儿子，蹲在路边，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才站起身，上来就给了陈强一个大嘴巴子。 陈强看到眼前的轿车，顿时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老爹和儿子也在车上。 “爹！” “别喊俺爹！俺没你这样的儿子！” 陈富贵脸色刷白，这趟车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在坐这东西，可是此时看到眼前的陈强，陈富贵身体上的难受竟然被怒气给冲淡了。 “爹，俺.......”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咋地，想要杀人？学苏老四？把咱家也害的家破人亡？你这能耐是真大啊，老子以前咋就没看出来，你陈强这么有血性呢？有血性你去当兵啊，去打仗啊，去杀人算个狗屁的能耐！” 陈富贵一边说一边伸手到陈强的后腰上去摸菜刀，但陈强一拧身子，躲开了陈富贵。 “还躲？你小子是要气死你老子啊，俺陈富贵咋就生了你这个孽障，啊？把刀给俺！” 陈富贵到底上了年纪，根本不是年富力强的陈强的对手，只要陈强不想让陈富贵近身，陈富贵就靠近不了陈强。 “爹，你咋这么不孝顺呢？不是你跟俺说要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嘛，你自己咋不听话嘞？奶在家都昏倒了，爷现在也气成这样了，你这是不孝顺！” 就在陈富贵陈强父子僵持的时候，陈小宝下了车，板着一张小脸，严肃的对着自己的老爹说道。 “小宝，你赶紧和你爷回去，爹去公社给你买糖吃嘞！” 陈强看着儿子，心如刀绞。 “你以为俺是二百五嘞，俺聪明着呢，你这是想把俺支走，张老师跟俺们讲过三十六计的故事，你这是调虎离山，俺才不上当呢！再说了，俺用不着你买糖，爷那抽屉里好多糖呢，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是不是爷？” 陈富贵点点头，自己这小孙子可真是比他爹强太多了。 陈强没想到自己的话完全哄骗不了自己的儿子，可是他好容易下定了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和陈雪有个了结，谁拦着也不行。 “爹，俺不孝，以后小宝就交给你和俺娘照顾了！” 说完，陈强梗着脖子继续往前走，不敢再看陈小宝一眼。 “爹，你站住！子不教父之过，俺是你儿子，你不管俺让爷爷奶奶管，你这是不负责任，爷爷奶奶把你和二叔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你还要让爷爷奶奶替你养儿子，你这根本不是个男人该做的事。” 听到这句话的江明浩心里微微震惊。 这小子才多大啊，说话逻辑清楚，而且引经据典，气势也很足，一点也不像是个小萝卜头啊！ “爹，俺知道你怕俺被那个女人抢走，但你咋不想想，俺是个人，又不是个东西，她抢俺俺就能被她给抢走？俺不认她，她抢了俺也没用，但你要是去把她杀了，俺不怕没娘，俺怕没爹！” 陈强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就连陈富贵也被陈小宝的这话说的老泪纵横，忍不住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孙子抱在怀里。 多好的孩子啊，却摊上那样心狠手辣的娘这样糊涂的爹！ “爹，咱回家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俺长大了，俺好好孝顺你，你就等着享福吧！” 陈小宝的手牵上了陈强的手，陈强原本攥的紧紧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江明浩本来以为自己要费上不少唇舌才能劝得动陈强，没想到陈小宝几句话就化解了局面，这孩子真的是孺子可教，虽然才四岁的孩子，江明浩却起了惜才之心。 回去的路上，陈富贵一声没吭。 陈强也没说话，只是一双手紧紧的抓着陈小宝的，抓了一路都没松开。 “陈大哥，人有些错可以犯，因为可以改正，但有些错却不能犯，因为没有回头路，小宝这孩子聪慧异常，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应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对小宝的培养上，至于陈雪那边，小宝说的很对，小宝不是物品，不是她说抢走就能抢走的，而且有我在，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后一句话，希望陈大哥量力而行，好自为之。” 把一家人送到门口，江明浩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 如今看来，这一大家子，就陈强一个扶不起来的，他上不如老子下不如儿子。 “江叔，俺代表俺爹谢谢你！” 下了车后，陈小宝对着江明浩鞠了一躬，态度很认真，小小的孩子，鞠躬的动作却一丝不苟，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好孩子！” 江明浩伸手在陈小宝的头上摸了摸。 心里忽然有点期待自己家那个目前只知道吃吃吃的胖小子长大了。 回到家，陈强噗通一声跪在了戚芳的跟前。 “娘，俺错了！” 戚芳手里拿着笤帚，对着陈强想要挥下去，却被一双小手给抓住了。 “奶，爹知道错了，你就别打他了，以后俺会盯着爹的，绝对不让爹再犯糊涂。” “你啊，都不如个孩子！” 戚芳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打，她是当娘的，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苦啊，正所谓疼在儿身痛在娘心，儿子心里的苦她清清楚楚。 这场闹剧就此结束，却让江明浩意识到陈雪这件事不宜拖太久，谁知道陈强哪天会再发疯。 之前他帮着陈强是因为陈富贵，现在，又多了个陈小宝。 他从陈小宝的身上看到了乡村振兴的希望，这个孩子绝对是尖山咀生产队的未来。 他不能让尖山咀的未来毁在陈强的手里。 想到这，江明浩立刻联系了许大炮，这个事肯定还是要让许大炮出面的，现在白家乱成一窝粥，浑水好摸鱼，江明浩让许大炮想办法把白家的这淌水再搅的浑一点，等浑到一定程度了，再把陈雪这边的算盘珠子都蹦出去，别的人不说，白晨爹的二奶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一定会跟许大炮合作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第796章 两个怀疑对象 安排好了这件事，江明浩又给程国打了电话。 稀土矿的这个事，肯定是要跟程国这边过一手的，有程国在，这个事会顺利的多。 而且，自从那天和许仕聊了程贾氏的事情后，许仕的情绪一直都很失落，江明浩也想尽快带着许仕走一趟林城，当然在去之前他也要从程国的嘴里探听一下消息，毕竟程贾氏如今是程国的母亲，程贾氏和许仕之前的那些情感纠葛，不能瞒着程国。 但很明显，程国并不知道程贾氏和许仕之间的那些前尘往事，也对，否则当初在家里看到许仕，程国也不会毫无反应。 “程副书记，许老先生也会跟着我一起过去，他对林城很感兴趣，想过去看看。” 既然程国不知道这件事，江明浩也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一切都等到了林城再说。 在去林城之前，江明浩需要跟崔智一起把土地拍卖的事情搞清楚，毕竟这件事在整个生产链中，加工厂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崔智回来的很晚。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崔智才回到家。 “老崔，你喝酒了？” 崔智一进门，江明浩就闻到了浓浓的酒精味，而且崔智的脸也红的很。 “嗯。” 崔智嗯了一声，进了院子后，也没进屋的意思，直接坐在了菜地旁边的水泥台子上，用手拽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剩下的几个我今天都见着了。” 崔智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兴奋，但还是被江明浩捕捉到了。 “谈的不错？” “有不配合的，黎老二就搬出了上头的大佛。” 说完，崔智看向江明浩，眼神带着一点狡黠，似乎等着江明浩开口提问。 “这么说，上头的人露出来了？” 江明浩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上头的这个人能不能露出来，对江明浩来说意义重大。 “黎老二说的很含糊，没有指名道姓，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猜出来，他上头的人是市里的，而且职务不低，他说完之后我就分析了一下之前了解到了一些信息，最后有了两个人选。” 不得不说黎老二还是很谨慎的，如果不是被崔智下了迷魂香着急赚钱跑路，大概率连口风都不会透出来，现在即使透出了口风也是含糊其词，不过他遇上了崔智这个超级大脑，这一点口风依旧是给了崔智抽丝剥茧的条件。 “一个是刘国军，主管农业、农村、林业、水利的副市长，这个刘国军是当年在京市读过大学的，祖籍是郧阳人，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穆双河那边和郧阳的人有关系，这也是我做出推测的原因之一。” 江明浩点点头，崔智的这个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不管从刘国军主管的工作内容来看还是从他的祖籍来看，他的确是最大可能涉及这块地的。 “另外一个是张昌齐，白沙市土地局长，我之前去市里，第一个盯的人就是他，毕竟土地的事他最对口，而且我跟苗正旁敲侧击的聊过，张昌齐曾经来过这块地两次，而且都见了黎老二，按理说，黎老二一个小混混，如果两人之间没有勾结，张昌齐是不应该见他的。” 江明浩微微蹙眉。 这个张昌齐他听吴清山提过，当初他跟吴清山说了这件事的时候，吴清山已经去找过张昌齐了，而且当时张昌齐给出的态度就是这块地被人把持，他一个土地局长不好出面干涉。 如果崔智的推测是对的，幕后的人真是张昌齐的话，这个事倒也说得通。 “这个事有眉目就行，先不要打草惊蛇，老崔，凡事安全第一，黎老二毕竟是个痞子，真要把他逼急了，难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土地招标的这个事定下来哪天了吗？” 崔智看了江明浩一眼，然后极快的敛下了眼睛。 没有让江明浩看到他眼底涌动的情绪。 一句安全第一，让崔智的心再一次受到了震动。 “黎老二说他要准备准备，我也有意拖着，大约四五天之后吧，小江，到时候你还是别露面，实在不行让沈桥年替你露面，他不是白沙人，脸生，回头真出了什么事他直接回深市，危险不大，你要是露面的话，我怕被认出来，容易出危险。” 江明浩真心为崔智着想，崔智自然也是真心担忧江明浩。 反正他和沈桥年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即使沈桥年真的出什么事，他也不在乎，战场上有生死，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在乎的人，崔智很看的开。 “这个到时候看情况，我去给你泡杯茶，醒醒酒。” 江明浩进屋给崔智泡了一杯浓茶。 “过两天我要和沈总还有许老先生去一趟林城，大概两三天能回来，土地拍卖的事最好能拖到我回来，哪怕我不露面，人在白沙，总能帮上忙。” “去林城？谈你之前说的那个稀土矿？” 江明浩没有隐瞒崔智，他和沈桥年聊完这件事之后就跟崔智说了，毕竟崔智多智近妖，是自己心里认可的军师，自己没理由对军师藏着掖着。 “这个事可不算小，你去之前不先做做调查吗？” “我对林城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而且这件事不可能一次两次就确定下来，这次过去主要是跟程副书记通个气，采矿和别的事不一样，官方这边要是不出面，根本干不起来。” “嗯，这个事你不仅要跟程副书记通气，还要把他绑在一起，只要不出事对大家来说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如果没绑在一起，出了事，你和沈桥年就是被推出去祭旗的。” 江明浩点点头。 崔智这话在有些人听来可能会觉得崔智很冷酷，工于心计，没有感情，可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 “你心里有数就行，小江，既然崔大宝那边的图纸确定没问题了，这两天我就打算抽时间安排一下，准备动工了。” “你这边要筹备土地拍卖的事，还有精力吗？不行的话这个事暂时放一放，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这个不是大事，不需要占用太多精力，放心吧！” 崔智不仅智商超群，而且做事也是干净利落，精力充沛，这也是让江明浩深感佩服的一点。 第二天，江明浩原本是想要跟崔大宝、崔智一起把农业合作社的前期准备工作落实一下的，但吃过早饭，许仕就把江明浩悄悄的拉到了一边。 第797章 近乡情怯 “小江，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 许仕沉寂了两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尽快见到贾誉贤，他要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也要解释清楚当年的真相。 他不能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但近乡情怯，尽管已经八十几岁，许仕此时的心情却激动的像个年轻小伙，他此时不像是去探望一位古稀老人，更像是要去见年轻姑娘的毛头小子。 “老先生，您气质出众，什么衣服穿在您身上都很合适。” 江明浩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衣服能有什么款式，其实换来换去都是中式大褂，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衣服上的暗纹，有的是长寿纹，有的仙鹤松柏纹，或者祥云纹，但若是不仔细看，这些暗纹是看不出来的。 “你小子......那就穿这件吧！” 许仕紧张的用手把褂子的下摆拽了又拽，布满了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的凸起。 江明浩临时联系了沈桥年，好在沈桥年这段时间在白石县也没什么正经事，除了去白沙转转便是去找白海刚闲聊，因此江明浩跟他说今天启程去林城，沈桥年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老爷子，您仙风道骨，远远的这么一看，还以为是哪位老神仙下凡了呢！” 上车之后，沈桥年看到许仕，忍不住夸赞道。 许仕看了沈桥年一眼，眯缝着眼睛嗯了一声，没多说别的。 沈桥年也不在意，他是知道许仕的，这老先生本事可大的很，他年过半百，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哪怕得罪当官的也不能得罪许仕这样的老大夫，关键时候这是能救命的。 往林城去的路上，许仕坐在后面，全程都是眯着眼睛的，沈乔年和江明浩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并没有聊任何正事，倒是说了不少白海刚和于春晓的事。 白海刚自己不承认，其实对于于春晓离开自己嫁给了自己手下的头号马仔这件事，白海刚是耿耿于怀的，他的病和水土不服有关，其实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 但沈桥年的想法和江明浩一样，人家于春晓对白海刚已经很够意思了，那么年轻的小姑娘，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白海刚，结果白海刚迟迟不给人家一个交代，就这么耗着，生生的把人家小姑娘耗成了老姑娘。 最重要的是，于春晓为什么肚子里怀了别人的孩子，白海刚心知肚明，但却因此疏远于春晓，说实话，即便是同为男人，对于白海刚的这种举动，沈桥年也是鄙视的。 当然两个人都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毕竟是白海刚的私事，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可能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下午两点，车子抵达了林城国资委。 程国早就等在了门口，亲自把三人迎进了办公室。 从进门开始，许仕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程国，起初程国并没在意，还会对着许仕笑笑，但是后面许仕的目光太过直接甚至灼热，把程国看的有些毛楞。 “老先生，您是有什么事吗？” 程国之前见过许仕，也从江明浩的口中知道了许仕的背景和来历，所以对于许仕也是十分尊重的，否则换做别人这么盯着他，程国早就发作了。 “程副书记，我们要商量的事情一时半会说不完，正好我们出来的早，还没吃饭，咱们先去吃饭，回头再说？” 江明浩看了许仕一眼，这老爷子也真是的，之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这怎么还没见到程贾氏呢，就对程贾氏的儿子表现的这‘黏糊’，怎么能让人不心里起疑啊！ “哦哦，是我疏忽了，这样吧，这个时间单位的食堂已经关了，我带几位去国营饭店随便吃一口吧！” 程国收回目光，尽管心里依旧觉得奇怪，也没再问。 自从和江明浩这边合作之后，化学材料的运输问题得到了根本的解决，这件事可以说是解决了困扰国资委二十几年的问题，程国对江明浩的感激之情自然不用说。 “程副书记，要不去你家吧，上次老太太说要让我尝尝她包的饺子，正好我也要去探望老太太的。” 程国看向江明浩，觉得江明浩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不仅程国觉得奇怪，沈桥年也觉得不大对劲。 “这......那好吧！” 尽管对于江明浩的这个要求程国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也有些唐突，但基于两人的关系以及未来的合作，程国不好说别的，几人上车，一起往程国家的红砖楼开去。 一路上，许仕的手一直抓着车窗上的扶手，手指缝里渗出了汗，他的眼睛一会看向车窗外陌生的景色，一会看向驾驶位上的江明浩，以及江明浩身前的迈速表。 许仕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激动过了，当年他背井离乡独自到京市拜师也不曾像今日这般。 车子终于在红砖楼外面停了下来。 而当许仕下车的时候，竟然踉跄了一下，幸好程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过程国发现许仕的胳膊竟然在颤抖，他连忙关切的询问。 “没事，没事，孩子，你娘她......” 许仕反过来抓住程国的手，想要问问贾誉贤如今的情况，他想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他不想让自己在贾誉贤面前失态，他希望出现在贾誉贤面前的自己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潇洒恣意的青年。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老先生，我扶您吧！” 江明浩从程国的手里接过许仕，他抓着许仕的胳膊微微用了几分力道。 “老先生，您可要控制好情绪，等下可别失态。” 江明浩这话带了几分调侃。 别人或许不知道许仕此时的心情，江明浩可是一清二楚，并且他也能够完全体会，就好像自己重生回来看到苏美秀一样，那种激动的心情真的是用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的。 “老先生，您先坐，我去请母亲下楼。” 不同于上次带着江明浩来拜访，这一次，程国没有带人直接去楼上，而是把几人直接安排在了一楼的大厅里。 许仕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大厅里的摆设，似乎想要从这些死物里找到些熟悉的东西。 直到程国搀扶着程贾氏走下楼梯。 许仕的眼睛才终于挪动了方向。 第798章 解开误会 “誉贤？誉贤啊！” 尽管如今的贾誉贤头发花白，后背佝偻，脸上更是爬满了斑驳的皱纹，但落在许仕的眼里，却似乎还是当年两人在火车上遇到的样子。 贾誉贤还是那个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穿着碎花中式旗袍的年轻少女。 程贾氏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老人，片刻的恍惚之后，脸上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谁把他带过来的？我不见，上楼！” 程贾氏的反应让人措手不及，特别是程国，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许老先生竟然认识他的母亲？ 而且到现在他也算是清楚了，许仕这趟来林城根本目的就是要来见自己的母亲，小江很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之前的表现才会和平时大不相同。 但最让程国惊讶的却是自己母亲的反应，母亲多年守寡，虽然生活艰难，母亲却极少会情绪失控，早些年家里有生意，母亲一个人操持，精明干练，别说对陌生人，就是对一些不友好的人母亲也是能克制就克制的。 “娘！娘？娘您慢点.......” 程国来不及多想，因为母亲已经转身要上楼，母亲腿脚本来就不好，万一踩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誉贤，当年的事是个误会，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许仕有些激动，忍不住站起来想要追上去，但许仕的年纪比程贾氏还大，平时走路不成问题，可是激动之下，步子踉跄，差点没有摔倒在地。 “老先生！” 江明浩赶紧上前扶住许仕，但许仕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摔，他的眼睛黏在楼梯上的那个人的背影上，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就会再次永远的错过。 贾誉贤扶着楼梯的把手，腿脚是软的，可是她靠着手的力量继续往上走，多年前的伤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誉贤，当年我被巡捕房的抓进了局子里，等到我从局子出来才知道你来找过我，我给你的老家写了信，但是一直没有回信，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的下落，这些年我没有结婚，也没找过女人，我......” “老先生！！！” 看到许仕忽然眼睛翻白倒下来，江明浩吓了一跳，站在后面看热闹的沈桥年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帮着江明浩一起把许仕扶到沙发上。 而在听到许仕说这些年都没有结婚，也没有找过女人这句话的时候，程贾氏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再听到许仕昏过去心顿时慌了，心头的愤怒立刻被担忧冲散。 “大国，扶俺下去......快，俺要下去！” 程国不敢怠慢，连忙小心翼翼的扶着母亲下了楼梯，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母亲下楼的次数屈指可数，程国不得不再次重新评估许仕在母亲心里的地位。 “许大哥！” 到了许仕的身边，程贾氏一把就扑在了许仕身边的地上，伸手抓过许仕的手，出口的称呼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下一秒，原本昏着的许仕反过来抓住了程贾氏的手，眼睛也随后睁开，程贾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老东西给骗了。 看到许仕抓着自己母亲的手，程国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又不是傻子，到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自己的母亲和许仕之间应该是有过感情纠葛，而且感情应该还很深，这世上可能没有哪个儿子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以外的男人过于亲密。 “许老先生，您没事吧？” 程国嘴上关切的询问，手却不着痕迹的凑到母亲的手旁边，想要把母亲的手从许仕的手里拉出来。 “誉贤，对不起，这三个字我等了快六十年了，今天终于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 不等程国的手触碰到两人，许仕就先松开了手。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当着贾誉贤儿子的面抓着贾誉贤的手这个举动很不妥当，他之前真的只是有些着急，生怕自己等了几十年的机会再次错过，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和俺都是马上要进土的人了，当年的是是非非俺早就放下了。” 看到许仕没事，程贾氏的脸重新冷了下来。 “是，的确没什么用，誉贤，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许仕来见贾誉贤并不是想要再续前缘一类的，他只是想知道，这些年贾誉贤过的好不好，他当年的失约有没有影响到贾誉贤的人生。 “好，夫妻和睦，子女双全，平安顺遂。” 听到程贾氏的话，许仕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看了有些心酸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啊！” 许仕接连说了三遍那就好，这话不像是说给程贾氏，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阿姨，您先起来，您和老先生之间的误会我不清楚，但既然是旧识，大家坐下好好的聊聊还是可以的吧？” 程贾氏看向江明浩，犹豫了两秒之后点了点头。 她本身对江明浩这个后生就很喜欢，与此同时江明浩还是他们家的恩人，所以，别人的话程贾氏或许会反驳，但江明浩的话她不会。 许仕和程贾氏被搀扶着，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沙发的两侧。 沈桥年一副等着吃瓜的神色，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日子太无聊了，除了挣钱就是挣钱，偶尔能够八卦一下爱恨情仇男欢女爱，也算是调剂生活了。 程国微微蹙眉，他内心深处对此并不乐见，可又不能明着阻拦，只能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母亲程贾氏的身后。 “誉贤，贸然登门打扰，实在是抱歉，这件事不怨小江，是我从他那看到了当年车站的留影，这才央着小江带我过来的。” 许仕看得出来程国的态度，他不能因此连累小江，程国和小江接下来还有很多合作呢，所以他必须要替江明浩解释清楚。 “小江是个好孩子。” 程贾氏的话让许仕松了一口气，贾誉贤的意思是不怪江明浩了。 放松了情绪，许仕这才再一次抬起头，仔细的看向面前的程贾氏，几十年了，这张脸在他的梦里一直都很清晰，哪怕现在的贾誉贤老态龙钟，可是在许仕的眼里，贾誉贤什么都没变。 而程贾氏也看向了许仕。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当年她为了去京市找许仕，错过了父亲的过世，也因这件事被母亲恨了半辈子，因为愧疚，才不得不接受母亲的安排，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为其生儿育女，对于她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煎熬的越久，她心里对许仕的爱意就被恨意取代的越多，可是，在见到许仕倒下的那一刻，程贾氏知道，她对许仕的恨远远抵不上对他的爱。 第799章 油尽灯枯 “程大哥，沈总，我才想起来，车里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你们二位跟我一起把东西拿过来。” 谁都听得出来江明浩这话就是要把两人支走，给许仕和程贾氏留下单独的交流空间。 沈桥年倒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不吃瓜了呗，但程国却不想离开。 这是他娘，七十几岁的老人家，一辈子都清清白白的，他不想让母亲在生命的最后背上什么不好听的名声，他们程家的门头在整个林城还是很有分量的，他们兄弟姊妹几人也都是国家干部，名声对于他们来说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程大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江明浩看着程国，这道眼神在程国的身上扫过，让程国的身体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大国，小江有事找你，你就跟他出去吧！” 这时候，程贾氏发话了。 程国哪怕再不愿意，也不能在明面上忤逆母亲的意思，他看重名声，也看重母亲，毕竟若没有母亲的坚强，他们兄弟姊妹几人是绝对不会有今天的，只是不忤逆归不忤逆，往外走的脚步却十分的不情愿。 “许大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你！” 此时的程贾氏，情绪已经完全平稳了，或许最初看到许仕的时候她心里还想起了很多以前的过往岁月，但儿子的反应让她清醒过来，儿子在担忧什么，她自然也清楚。 只是多少有些伤心，儿子对她这个母亲，总归还是缺了信任。 “我也没想到能够再见到你，誉贤，当年......” “许大哥，当年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我们还能在入土之前再见到彼此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许仕微微有些哽咽，程贾氏能看出儿子心里的想法，许仕自然也看得出来，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程贾氏更加的心疼。 他的儿子或许很争气，也孝顺，但程贾氏的日子过的绝对不是那么轻松幸福，她的子女们对她也并非是实心实意掏心掏肺。 “你说的对，过去的就过去了，誉贤，我听小江说，你现在身体很不好？” “人老了，各种毛病都找上来了，都是老年病，要不了命。” 程贾氏摆摆手，不甚在意，这辈子她活的很累，以前她不敢放松，是因为子女还需要她，可是自从贾东魁出事之后，她身体里的精气神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活着对于她来说，变得半点都不重要。 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我给你把个脉吧！” “不用了许大哥，我这身子自己心里有数。” “誉贤，我这辈子没为你做过什么事，当年没有，后面这些年更没有，而且当年你对我的照顾我也一直没有回报的机会，现在，就当是给我个回报你的机会吧！” 听到许仕这么说，程贾氏也不好再推辞，把手腕递给了许仕。 许仕把手轻轻的放在程贾氏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腕上，想到当年，这个手腕丰满白皙，上面还戴着银手镯，而如今....... 但是下一秒，许仕的脸色骤变。 他不信，再次静下心来重新号脉，然后，又抓过另外一只手，接连号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油尽灯枯。 怎么会啊？ 不是说她过的很好吗？ 不是说她家庭和谐生活顺遂子孙孝顺吗？ 如果真是如此，她不过77岁，比自己还小上8岁，怎么就会出现了油尽灯枯的脉象？ “许大哥？怎么了？是不是脉象不好？” “啊？不......不不不，没有，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你平时吃的少，脾胃有些虚和，加上气血亏损，所以脸色看着也不好，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让孩子们给你熬了，几副药就能有效。” 许仕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可许仕并不会演戏，从医几十年，他的字典里几乎就没有委婉两个字，遇到什么病情都是实话实说，他一直觉得，病人有知情权。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做不好实话实说，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说法到底是怕程贾氏接受不了还是在自欺欺人。 “许大哥，你还是这样，连撒谎都不会，你这个人啊，只要撒谎，眉毛就会扭成一团，我的身体我知道，人到七十古来稀，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比很多人都长寿了，更何况，老天爷对俺不错，临了临了还让俺见了你一面，这辈子没啥遗憾了。” 程贾氏微笑着说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两天晚上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咳醒，咳的明明不厉害，但却总会咳出血来，而且过去的几十年，她很少会梦到丈夫和半路夭折的女儿，可这段时间，爷俩总会在她的梦里出现，虽然什么都不说，她却清楚，他们是来接她到另一边去团聚的。 “誉贤，你别这样说，我许仕行医看病一辈子，别的能耐或许没有，但让你的日子再长些是能做到的。” “不，许大哥，人啊，一辈子就这么长，能活多长时间，阎王爷的那个本本上都记好了，咱们啊躲不过去，再说，俺都活了一辈子了，一天一天的日子也过的腻歪了，多活两天少活两天，没什么区别，你啊，就别折腾俺了！” 许仕还想要再劝两句，却被程贾氏抓住了手。 “许大哥，大国那孩子，一身正气，说话办事不会拐弯，你啊，别跟他一般见识，俺估摸着俺这日子大概其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俺这个人喜欢热闹，所以啊，俺求你个事，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你给俺唱个你的家乡小调，送送俺，也不枉费咱俩这几十年的情分。” 许仕此时已经泪流成河。 他自己是不害怕死亡的，可是他没有办法接受程贾氏的离开，当年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少女怎么能走在他的前面，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年轻？ “呵呵，许大哥，你啊，俺这还没咋着呢，你倒是先哭上了！当年你可说过，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咋着，这上了年纪，脾气也跟着改了？” 程贾氏看着许仕，嘴里调侃着。 在人生这趟旅程彻底结束之前，她还能看到当年那个穿着青衫身形瘦削的小伙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足够了。 眼泪啊，她以前已经流过太多太多，现在真的是流不出了。 第800章 矿产活地图 等到江明浩三人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程贾氏和许仕都已经收敛好了各自的情绪，程贾氏正面带笑意的听许仕讲着尖山咀的一些趣事。 “小江啊，你这孩子，每次来都买这么多东西，年轻人，有钱得省着点花，有大用处呢！” 看到三人手上都提了东西，程贾氏不由得开口说道。 程国看着母亲，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觉得母亲的精神状态好像好了很多，就连脸上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他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平和的笑容了。 “老太太，买的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您啊，就别骂我了。” 江明浩嘿嘿笑着把东西放到了一侧的柜子上。 “你这孩子......上次说给你包饺子没包上，这回啊，俺非得让你尝尝俺的手艺不可。” “誉贤......” 许仕想要开口阻止，却被程贾氏飘过来的一个眼神打断。 “走走走，跟着俺去包饺子，你小子想吃饺子，可不能吃现成的，大国啊，早上小郑是不是送过来一块牛肉？” “好像是，还有一斤虾。” “那正好，你们几个这运气不错，今天咱们就包牛肉馅和三鲜馅的饺子，小江，等下你剁肉馅。” “得嘞，老太太放心吧，我剁的肉馅包您满意。” 江明浩嘿嘿一笑，眼睛却在许仕的身上扫了一眼，看到许仕正盯着程贾氏，眼底的情绪不再是之前的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透着浓浓的不舍，还有悲伤。 因为看到母亲的状态好了不少，程国心情也好了一些，再看到许仕和母亲之间似乎并没有自己之前所担心的那些东西，对待许仕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抵触。 沈桥年虽然有老婆孩子，但老婆孩子都在港市，他常年在深市，和老婆孩子相聚的时光极少，因此，对于此时这种阖家团圆包饺子的场面他还是很喜欢的，哪怕不会包饺子，也跟着忙活的热火朝天。 吃过饭后，程贾氏说有点累了，让程国扶着她回了房间休息。 许仕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这也更让江明浩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程大哥，老太太休息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许仕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江明浩自然不能忘了正事。 “咱们还是回我的办公室聊吧，很多资料和档案都在办公室。” “行。” 几人离开红砖楼，江明浩先把许仕送到了招待所。 “老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 江明浩知道，他们不在屋子里的那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应该还不是小事，虽然和许仕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太久，可江明浩却能从许仕的脸上捕捉到一些情绪。 “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我睡一觉，年纪大了，不禁折腾。” 江明浩关上房门，眼神中带了几分担忧。 许仕虽然八十五岁，但体格健朗，性格虽然有时候别扭总体而言还是很活泼的，跟着苏大山上山下河的折腾，也从来没说过一个累字，所以，肯定是有问题的。 “许老爷子这体格算是不错了，我要是能活到老爷子这岁数，别说这个体格了，能活着我就得烧高香。” 出了招待所，沈桥年开口说道。 “程副书记，你说是不是？” “是啊，许老爷子身体的确很健朗。” 程国也没觉察出许仕有什么变化，八十几岁的老人家，说折腾累了不是很正常嘛！ 江明浩没有跟两人多说，不过等到晚上回来，他肯定是要跟许老爷子好好聊聊的。 到了国资委，程国便喊了一个人进了办公室。 “小江，沈总，这位是上个月刚从地方调上来的赵睿，别看小赵年轻，却是咱们林省矿产的活地图，小赵，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明浩，从白沙过来的，这位是沈桥年，深市人，他们二位是咱们林省矿产业发展的贵人。” 赵睿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长的浓眉大眼，除了鼻梁微微有些塌之外，外貌可以说没有什么瑕疵，穿着一件六七成新的老式格子衬衫，脚上一双塑料凉鞋，袜子很旧，脚趾尖的位置破了个小洞，以至于赵睿站着的时候需要用力的勾住脚趾，才能不让指甲露出来，由此可见，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 “江同志，沈同志，你们好！” 赵睿开口跟江明浩和沈桥年打了招呼，头微微侧着，目光也没有直视两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是很不礼貌的，但江明浩知道，并非是赵睿不礼貌，而是自卑情绪在作祟。 眼前的赵睿和之前的艳红是一样的，所以，对于赵睿，江明浩多了几分理解。 “来，小赵，你也坐，小江想具体的了解一下咱们林省的稀土矿情况，你跟他们两位仔细的说一说。” 赵睿是半个月前程国到下面办事的时候遇到的，交谈之下发现这小子很有才华，对林省的矿产分布和基本情况掌握的十分清楚，正好他这边有个岗位空了下来，赵睿虽然不算对口，但他协调一下要个人，不管是国资委这边还是赵睿单位这边，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没想到，这么快赵睿就有了用武之地。 “林省位于我国东北部的最南侧，地理坐标介于东经127°63′至135°45′，北纬32°43′至49°26′之间，东西端直线距离最宽550公里，南北端直线距离550公里，全省地形概貌大体是“六山一水三分田”，因此，矿山资源相对丰富，现在能够探明的矿产就有87种，其中氟碳铈(镧)矿、独居石、磷钇矿的保有储量排在全国首位......” 不得不说，赵睿对林省的矿产资源的确是如数家珍，不仅对稀土矿有了解， 甚至对稀土矿的日常应用也精通，最最重要的是，赵睿并不是嘴把式，而是亲自去过这些矿产所在的区域做过实地考察。 “因为我以前就对矿产非常感兴趣，我父亲早年曾跟着勘探队工作过几年，我偷师学了一些基本的勘探手段，这两年我的工作主要也是在户外，闲暇之余就会到野外去勘探矿产。” 赵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光，和之前判若两人。 第801章 借壳承包 “那你觉得如果我们要开采氟碳铈(镧)矿的话，优先开采哪个位置的矿山更为合适？” 听完赵睿的话之后，江明浩抛出了一个问题。 一个人能力行不行，看的可不是纸上谈兵，而是要看这个人对具体问题能不能够做到具体分析。 “这个......” 赵睿皱眉，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的没想过，主要他研究这些东西完全是兴趣爱好，并没有想到会有实际应用上的一天。 程国有些期待的看着赵睿，如果这小子真的能在江明浩这里过了眼，就证明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毕竟小江手下能人辈出，能让小江看得上的，就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沈桥年则是玩味的看着程国，心道程国这小子心眼也不少啊！ 江明浩则是不急不躁，赵睿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并没有特别的重要，如果赵睿有真本事，那对于他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毕竟他自己本身对林省的稀土矿情况是很清楚的。 “我觉得如果综合矿藏量和运输条件、开采条件这几个因素的话，桐城最合适。” “哦？桐城的地质条件并不好，毕竟在整个北方，发生山体滑坡的概率并不高，但桐城从明朝年间到现在，有记录的山体滑坡就有七次之多，最近的一次还是在15年前，这样的地方别说采矿，连矿工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最起码的保障，你确定桐城适合？”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勾勾嘴角，有时候他真想掰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长了几个脑仁，好像就没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程国则是多少带了几分失望。 赵睿脸色微微涨红，江明浩说的山体滑坡这个事他是知道的，毕竟他自己曾经亲自去桐城做过现场勘探，但对于江明浩说的从明朝开始到现在的7次，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这让赵睿生出了一种羞愧，好像自己是在哗众取宠。 “我去桐城实地看过，虽然桐城的确发生过山体滑坡，但这件事我觉得不是不能防范的，从明朝到现在几百年里也就发生过七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十五年前，如果历史的记录是真实的，那再次发生山体滑坡的时间最少还要几十年，几十年，足够将桐城的稀土矿开采的七七八八了。” 赵睿虽然觉得羞愧，但脑子却一直都在转动，他看的出来程副书记的意思，是想通过眼前的这个人的态度来决定自己的去留，这件事很可能会关系到他的未来，所以，短暂的沉默之后，赵睿还是张嘴了。 “桐城的矿山存在弊端，但是桐城其他条件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整个林省，只有桐城具备铁路运输能力，内河运输能力，同时还有林省最大的汽运站，最重要的是，桐城是全国有名的矿工之乡，全国各地的矿山上都有桐城的矿工，开采矿藏最重要的就是人，所以，我觉得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山体滑坡比，这些条件才是最重要的。” 赵睿说完，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分析的对不对，但这是他逆天改命的机会，无论如何他也想抓住。 程国听完赵睿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但他却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因此目光再次从赵睿的身上转向江明浩。 “赵同志对精矿的开采熟悉吗？” 江明浩没有对赵睿刚才的话给出正面的意见，而是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熟悉说不上，但是略通一二。” “好。” 江明浩说了个好字。 赵睿的眼神快速的在程国的脸上扫了一眼，他不知道江明浩的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是他回答的好，还是说准备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 “小赵啊，你先去忙，有事我再叫你！” 赵睿嗯了一声，又跟江明浩和沈桥年打了招呼，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赵睿的心跳的很快。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贴在心脏上。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离开，想要听听里面在说什么，但是走廊里随时有同志路过，赵睿不敢停留太久，只能悻悻的离开。 “小江，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江明浩之前只是在电话里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却没有跟他进一步的说明稀土矿到底怎么开采，又用什么样的形式经营下去。 国资委对国有矿山倒是有支配权，但是这个支配权是指落实到国家相关部门的，而非个人，可程国也清楚，江明浩来找他，肯定不是给他们国资委免费出谋划策的。 “程大哥，我的想法是挂壳承包。” 程国不明所以，什么叫挂壳？什么叫承包？ 沈桥年虽然对这四个字也不是很了解，但他大概能明白江明浩的思路，这小子向来是个不会吃亏但也不会白白占别人便宜的人。 “这个不行，不行不行，小江，这不是小事，要是真这么干的话是要出大事的，不行不行。” 听到江明浩跟自己解释了挂壳承包的意思后，程国脸色都白了，不住的摇头说着不行不行。 “程大哥怕什么？如今，稀土矿就在林省各处闲置，我知道这几年各地的财政吃紧，上面一再的要求地方创收，大家的日子都很难过，之前程副书记专程跑到京市去，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困境吗？” 成果无言以对，江明浩说的的确是事实。 但日子再苦，好歹他手里的饭碗是稳当的，吃紧几年，熬到退休，日子也就算是熬出头了，但如果他帮着江明浩搞了这个借壳承包，那自己屁股底下这把椅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坐的住。 “小江，这个事还是......” “程大哥，上头的风向你难道一点没有听到？” 程国的眉头抽动了一下，以他的这个职位来讲，要说什么风吹草动都没听到不现实，可是哪怕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只是传闻，只要红头文件一天没有传达到国资委，那他们就不能违规办事。 “我借国资委的壳采矿，每年给国资委三成利润，除了需要程大哥帮着在手续上过个明路，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程大哥再出面。” 三成利润。 程国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概念。 不过他对煤矿有些了解，对于一个中型煤矿来说，三成的利润大约在二十万左右。 第802章 三成利润是多少? “为了十几二十万的利润承担如此大的风险，我觉得不行。” “程大哥未免太小瞧了稀土矿的价值。” 程国不由得看向江明浩。 林省不是没有正在开采的稀土矿，但是价格便宜的很，甚至比不上煤矿的利润，更不要说金属矿。 “一个质量好些的矿场，一年的利润最少能在四百万以上，三成的利润是多少，程大哥应该算得出来吧？” 程国倒抽一口凉气，四百万？ 小江莫不是在胡说八道吧？ 他知道四百万是什么概念吗？ 如果国资委真的每年都能拿到三成，也就是一百二十万的话，那....... 那画面太美好，美好到程国不敢深入的想象。 就连沈桥年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小江之前可没跟他说过，稀土矿能有这么大的利润。 “一个矿场的利润是四百万，那两个呢，三个呢，十个呢？” 江明浩步步紧逼，程国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似乎屁股底下烧了一团火，这把火很快就要把他整个人都烧着了一样。 “小江，这个事......我需要仔细的再想想，而且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主的，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跟邵书记好好的沟通一下。” 程国到底是心动了。 如果稀土矿的利润真的有这么高的话，那他们国资委的日子还愁什么，以后他们国资委的人在林省走路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哪个机关单位的人不得捧着他们？ “好，不过这个事宜早不宜迟，沈总这边已经跟国外的客户联系过了，对方需求量很大。” 沈桥年眼睛闪烁了一下，对着程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江明浩的话，心里却道，小江这小子真是撒谎不眨眼啊，这扯谎的话是张嘴就来。 “嗯，我会抓紧时间的。” 程国当然着急，这个诱惑太大了，之前他解决了冷藏车的问题，在单位里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了一把，如果再能让林城的财政收入再上一个台阶，那后半辈子真是名利双收了。 “既然如此，我和沈总就不久留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白沙。” “小江，没什么急事的话就在林城多留几天吧，上次你也是来匆匆去匆匆，也没让我好好的尽尽地主之谊，这次，你和沈总给我个面子，在林城多留几天，我带着你们在林城转转。” “以后机会多的是，程大哥，那你先忙吧，我和沈总这就告辞了！” 程国见留不住江明浩，转而看向沈桥年。 他跟沈桥年之间是打过交道的，对于彼此多少有几分了解。 “程副书记，这个事我说了不算，小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可不敢跟他唱反调！” 沈桥年嘿嘿一笑，一点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妥当的。 事实上，自从在深市和江明浩达成协议的那一刻起，他就算是妥协了自己的地位，只要能赚钱，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程国只能把两人送了出去。 赵睿在窗户里看到江明浩和沈桥年离开，有些着急。 刚才他不在的时间里，几人到底说了什么，有没有谈到对他的安排。 “小江，你刚才跟程副书记说的那些话，是夸大其词了吧？” 上了车，沈桥年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沈总问的是一个矿产一年四百万的事？” “你小子这是明知故问，我老沈这个人别的不在乎，就是在乎钱，真能有那么大的利润？” “还是那句话，只多不少。” 江明浩猛的打了一把方向盘，沈桥年被晃的赶紧抓住了门把手。 “这事成的概率不高吧，毕竟这个钱即使分到了也装不到个人的腰包里，但要是出了事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我看我们还需要再想办法使点非常手段，确保万一。” 这么赚钱的买卖，沈桥年肯定是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的。 “放心吧，这个事不仅会成，而且会成的很快。” 沈桥年有点不信。 “小江，我觉得你这是太乐观了。” “沈总，这不是乐观，是自信。”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失笑。 这话也就江明浩能说的出来，而且还说的让人无可辩驳，毕竟江明浩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回到招待所，许仕还在睡觉。 许仕是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的，之前在尖山咀，哪怕是正晌午，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许仕也是精神抖擞，不是在屋里看书，就是到树荫底下卖呆。 由此可见，今天许仕是真的累着了，或者说是情绪上的大喜大悲让许仕一下子透支了太多的体力。 “老爷子和程副书记老娘是咋回事啊？” 看到江明浩出来，沈桥年随口八卦道。 “沈总，您这姿态可不像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嗨，你小子咋还笑话上我了？这不是闲的嘛！” 对江明浩的话，沈桥年不以为意，谁说大老板就不能八卦的？ “都是老一辈的恩怨，沈总与其打听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打听稀土氧化物的销路，据我所知，即便是在国外，能够自行提取稀土氧化物的机构也并不多，但国外对稀土氧化物的需求却特别大，只要沈总能够找到销路，不管对方需求多大，我们都能满足。” 江明浩知道，林省的稀土矿远远不是赵睿所了解的那些，放眼全国，百分之四十的稀土资源都集中在林省，储藏量绝对不是简单的几个数字就能交代清楚的。 “行行行，等程副书记这边确定下来我就回深市，有钱不赚的事我沈桥年绝对干不出来。” 江明浩微微一笑，和沈桥年相处起来其实比跟白海刚相处起来要更加的自在，沈桥年有格局，也很看的开，做事很少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想赚钱，就大大方方的赚，该投资的时候一点不马虎，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而白海刚，是又当又立，既要还要又要。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桥年也有些困倦，靠在墙上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 “沈总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行，那我眯一会。” 这边沈桥年刚睡下，另一个房间的许仕则是睁开了眼睛。 江明浩也从许仕的嘴里，知道了程贾氏的身体状况，多少有些惋惜，老太太为人干脆磊落，深明大义，本来以为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拜访看望老人家的，没想到老人家的身体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状态。 “都是我害了她啊！” 许仕有些钻了牛角尖。 他觉得如果自己当年不跟着那些学生上街游行，就不会被抓进局子，不进局子，就不会错过贾誉贤，如果没有错过，两人就会结婚，他必定不会让贾誉贤操劳过度，也许...... “老先生，人各有命，事有因果，老太太自己都能看得开，您就别过于自责了！” 许仕泪眼浑浊，没办法释然，程贾氏的脉象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和贾誉贤梳着麻花辫的样子一起交错闪现，让他的心生疼生疼的。 晚上八点，招待所门口，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外面风雨交加，来人的衣服已经全都被雨水打透。 第803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江，小江........” 来人进了招待所之后就开始大声的喊江明浩，惊动了招待所的服务员和其他房间的客人，大家都纷纷推开门看向来人。 身上是穿着雨衣的，但是雨衣的扣子没有系，可能是急着赶路，一大半的肩膀都从雨衣里露出来，露在雨衣下面的裤子早就被湿透了，鞋子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干的地方，雨衣上的雨珠滴滴答答的顺着雨衣流淌下来，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客人的表现各不相同，有不耐烦的，也有单纯好奇想看热闹的，当然也有对此人的状态表示担心的，外头雷雨交加，要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 “这位同志，这里是招待所，你注意一下，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请不要打扰其他客人休息。” 服务员的态度还算不错，可能也是服务员平日里接待的人形形色色，哪怕眼前的人一身狼狈，她还是能看出来对方不像是个普通人，所以语气并没有不耐。 “我要找江明浩，还有......还有许仕.......” 许仕的名字来人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 “您等等，我给你查一下，你......” 就在此时，江明浩推开了房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狼狈不堪的程国，此时的程国头发全是湿的，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满脸都是雨水，也许是雨水太多，程国的眼睛只能不断的用手在脸上来回的划拉。 “程大哥！！” 程国是国资委的副书记，也算是位高权重的领导干部，什么时候以这样的面貌出现过，江明浩的心里快速的浮起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程大哥，是老太太.......” “小江，许老爷子呢，我娘.......我娘想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四个字，程国几乎是咬着嘴唇说出来的，他浑身都在颤抖。 到了这个年纪，其实他早就想过母亲会有离开人世的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才惊觉其实他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成年之后，几个兄弟姊妹都离开了家，只有他因为没有成家，所以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这些年，母亲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哪怕他在事业上做的多么成功，在人前多么风光，但在家里，他却一直被母亲当成孩子在宠爱。 现在，属于他的这份母亲的宠爱就要消失不见了，这种感受让他觉得慌乱。 不等江明浩开口，许老爷子的房门也打开了。 和程国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同，许老爷子很平静，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听到了程国的话，此时，许老爷子身上竟然换了一件衣服，看样式倒像是民国后期的款式，江明浩还是第一次见许老爷子穿这种款式的衣服。 “走吧！” 许老爷子说完，就要出去，一句多余的话没有。 沈桥年也没想到白天还好好的老太太，晚上竟然就....... 这种时候他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所以，几人都没什么声息，冒雨上了车。 外面的雷声滚滚不断，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好像要将天劈开一般，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连树木都恨不得躲藏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雨水，哪怕雨刷器一直在动，前路依旧看不清楚，江明浩不敢把车开的太快，但坐在身侧的程国却几乎是哀求着让江明浩能够提高一点速度。 娘已经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她想见许老爷子，程国此时已经再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他甚至后悔，后悔白天他为什么要拦着母亲和许老爷子叙旧。 母亲是个很敏感的人，哪怕他明面上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知道，母亲是感受到了他的态度的，母亲一辈子都在为程家，为他们兄妹几个活着，今日母亲不过是想跟一个昔日的旧人说上几句话而已，他....... “小江，这个天路上没有人的，你开快点行吗？我求你了！” 程国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这让沈桥年有些意外，虽然接触不多，可是从白天的情况上来看，他并没有觉得程国像是个对母亲感情如此深刻的人，但现在程国的样子，倒像是天塌了一般，和他一个堂堂国资委副书记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符。 “嗯。” 这个时候江明浩没办法再开口说什么安全第一，老太太的情况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老太太留下遗憾。 车上的四人，反倒只有许仕的情绪稳定一些。 从上车开始，许仕就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好像程贾氏即将离世的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一样。 雨水溅起的水花不断的拍打着车窗，车子一路疾驰，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多，之前是看不清楚前路，如今是连车窗两侧的情况也看不清楚了。 好在，十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小红楼跟前。 小红楼里灯火通明。 里头已经有了不少人，众人都站在大厅里，听到汽车的声音，纷纷涌到门口。 “程副书记，大娘她已经没有意识了。” 程国刚进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就迎上来说道。 程国立刻抬步往楼梯上跑。 许仕身上被打湿了不少，但老爷子只是用手把手上沾到的水掸了掸，便也紧跟着上了楼梯。 站在大厅里的人都知道眼前的老头就是老太太临终想要见的人，他们都跟程家或者程国有着相对密切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在这样的大雨天赶到这里来。 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和老太太之间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临终之前最想见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子孙，而是一个完全不清楚来路的陌生老人，这件事让人想不好奇都难。 江明浩想要搀扶许仕，却被许仕拒绝了。 或许在场没有人能够看的出来，许仕大褂下面的双腿已经颤抖到了什么程度，更没有人能够看见许仕的内心深处此时正在经历着什么。 但江明浩懂得，一个执着了一生的人，好容易见到却马上就要分别，而且是一场再无重见可能的分别，那种滋味大约用锥心之痛来形容也达不到真实疼痛的万分之一吧！！！ 第804章 永别 “娘！娘，您醒醒啊，你就这么扔下大国了吗？娘，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大国，大国啊！！！” 房间里，程国跪在窗前，抓着程贾氏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这世上大约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中年男人哭成这个样子。 许仕走进来。 “孩子，你起来，你娘还没走呢！” 程国扭头看向许仕。 “还没走？” 程国不太相信，他进来之后就已经摸了母亲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没了。 “嗯，你起来，我跟你娘说两句话。” 哪怕程国此时再痛苦也知道，母亲临终最想见的人就是许仕，他之前已经做了让母亲心寒的事，现在母亲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他不能让母亲再留下任何的遗憾，所以，程国缓缓的站了起来。 许仕走过去，轻轻的坐到了床边，抓住了程贾氏的手。 “誉贤，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吗？你上火车的时候爬到货架上下不来，我就是这么抓着你的手，把你从货架上搀扶下来的.......一转眼啊，五十七年了.......” 人生不过七八十年，他们却生生错过了几乎所有的岁月。 许仕呐呐的说着，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能够听得到，他和誉贤在一起的时间本就寥寥无几，但他们之间的事他却好像能说上一生都说不完。 程国靠着门，这一刻他才知道母亲和许仕之间的感情纠葛，原来.......原来他们便是话本子里常说的乱世鸳鸯。 “誉贤啊，你先走一步，我啊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活不上几年了，到时候我去找你，你还穿着那件旗袍，我啊，就穿着身上的这件衣服，我们重新认识一回，这一回啊，我再也不去劳什子的游行了，我就老老实实的等着你，等不到你我就哪也不去！！！” 许仕的话一说完，屋外忽然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原来是几个女同志听到了许仕说的这些话，被感动的无法自抑，忍不住哭出了声。 “大国啊，你过来给你娘磕几个头吧！她走了！” 虽然许仕跟程贾氏说话的这段时间程贾氏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胸脯都没有起伏过，可是所有人都觉得之前许仕说那些话的时候程贾氏真的并没有走，她只是悄无声息的听着，就连摸过母亲呼吸和脉搏的程国也是一样的感觉。 “娘！您走好！娘！您走好！娘！您走好啊！儿子给您磕头了！” 程国跪在床边，恭恭敬敬的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你娘说了，她的丧事不用大操大办，但是她喜欢热闹，你看看能不能给她找几个鼓乐班子，再找两个会唱曲的，送送她！” 程国有些讶异，母亲竟然跟许仕交代过这些事，那是不是说，母亲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啊？ 那为什么母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 程国第一次在心里正视自己对母亲的态度，他真的孝顺母亲吗？他真的让母亲过上了好日子吗？这些年母亲跟他真的过的舒心吗？ “去吧，你们都先出去，我答应了誉贤要给她唱个民歌送送她，我唱歌不好听，免得污了你们的耳朵。” 这一次，程国没再有任何的犹豫，第一个退出了房间。 江明浩和沈桥年也跟着出去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很快，屋子里响起了轻轻的歌声。 “对坝坝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咱们有名的二妹妹，我的妹妹呀，我的妹妹，我的那个妹妹呀，二妹妹在那圪梁梁上，哥哥窝在那个沟.......” 屋子里响起的是西北的花儿调调。 其实，许仕的老家并不是在西北，但他竟然直到今日都没机会跟贾誉贤说出这件事，他给贾誉贤唱这首圪梁梁，只是为了哄贾誉贤高兴，为了让贾誉贤明白自己的心意，又不好直接说，就说唱一首家乡的小调给她。 他们明明在彼此生命中占据了那么短的时间，在拉长的生命线中，彼此占据的位置只有一点点，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的位置却被拉长到几十年，贯穿一生。 许仕伸手将程贾氏鬓角的白发轻轻的绾到了耳后，动作温柔的好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的瓷器珍宝，好像力气大一点，这件稀世珍宝就会破碎一样。 许仕一辈子没有真正的触碰过女人，因为他把最美好的感觉都留在了自己的二十六岁，惊鸿一瞬，足矣惊艳他的一生。 屋外的人哭成一片。 那首花儿他们并没有人能够听的太懂，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歌声就像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的心脏划出豁口，又划伤他们的眼角，让泪水如同断闸的水一般从眼角滚滚而下。 就连沈桥年都红了眼睛。 凌晨三点，程贾氏的儿女子孙们陆陆续续的赶了回来。 棺材要到第二天才能送过来，所以，此时程贾氏换上了一身新衣服，依旧静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面容安详，好像不是死亡，而是睡着了一样。 程贾氏一生养育了三子两女。 除了程国没有结婚之外，另外的两子两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大儿子已经当了爷爷。 等到第二日下午，最远的小女儿带着自家男人和三个孩子也回到了家，见了程贾氏的最后一面，就准备封棺。 封了棺，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母亲，程贾氏的子子孙孙们顿时哭做一团，不管这震天的哭声里有多少真多少假，但对于喜欢热闹的程贾氏来说，应该也足够了。 自从离开了程贾氏的那个房间后，许仕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直到封棺的瞬间，许仕才扭过头，看向了棺木里的人。 “再见了，誉贤！” 许仕呐呐的声音，没人听到。 但他知道，誉贤一定听得到，他在心里又一次唱起了那首圪梁梁。 程国把林城能请到的鼓乐班都请了过来，足足十三台，还请了几个唱歌的甚至是唱二人转的。 在林城，人死不过夜。 所以，今天他们就要把程贾氏的棺木入土。 随着一声高亢的‘起棺’号子，棺材被八个人抬了起来，一路吹吹打打的朝着林城郊区而去。 江明浩和沈桥年也跟在后面，不管怎么说，他们跟老太太也算是有些交情，又是晚辈，送老太太一程是应当的。 许仕却没有跟着去。 “老先生，要不我找个人留下来陪着你吧！” 说实话，江明浩对许仕有些担心。 一个让许仕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人怵然离世，许仕却表现的如此平静，再联想到之前许仕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江明浩不放心让许仕一个人留下。 第805章 入土为安 “你以为老头子我会不开？” 江明浩看了许仕一眼，点了点头。 “你小子，我许仕活了八十几年，行医六十年，见过的生死比任何人都多，如果到现在还看不透生死，那这六十年的大夫算是白当了。” 许仕的脸色不是很好，毕竟一夜没睡又经历了巨大的悲恸，脸色不好倒也是正常的。 “你跟着去吧，替我送送她。” 江明浩又在许仕的脸上仔细的搜寻了一下，确定许仕真的没有轻生的念头，犹豫再三，这才跟上了送葬的队伍。 许仕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眼睛落在桌子上摆着的遗照上面。 这张照片上的贾誉贤嘴角轻轻的上扬，看着笑的很温和，但许仕知道贾誉贤并不开心，因为他见过贾誉贤真正高兴过的样子。 许仕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视线没有一刻是离开遗照的，他终于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坦然的看着她了。 另一边，送葬的队伍一路到了郊区，这里是一片墓地，却并不是公墓，应该是程家从别人的手里买过来的土地，然后做了简单的休憩，目前的墓地里有两座坟茔，一座上写着程功渝之墓，应该是程贾氏的丈夫。 另外一座墓碑上写着‘程锐之墓’，听名字，应该是程国的平辈人，甚至可能是程国的兄弟。 坟坑早就已经挖好，程国专程请来的白事主事大声的喊了一句落棺，程贾氏的棺木就在挖好的坟坑旁边被放置下来。 “孝子贤孙跪下，给逝者叩头。” 主事的话音刚落，程贾氏的子孙们就齐齐的跪了下来，在主事的指引下，完成了一系列的入土仪式。 棺材被盖上第一锹土的时候，程国忽然冲上来，整个人扑到了棺材上。 “娘啊！娘！” 这一幕，就连沈桥年都看的有些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别过了头。 伴随着一锹又一锹土的落下，程贾氏彻底的与这个世界说了再见，泥土会覆盖她，空气会腐蚀她，而岁月将会慢慢的抹平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程国是被自己的侄子搀扶着走回去的。 一夕之间，程国好像老了十岁。 回到红砖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昨夜的大雨，今天的空气尤其的好，流淌在空气中的燥热也被雨水带走了一大部分，晚霞似锦，映红了半边天空。 “程大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回到红砖楼后，江明浩看到了安稳坐在沙发上的许仕，一颗心算是彻底落了下去，然后收敛心神问程国。 “小江啊，辛苦你和沈总了！没什么要忙的了，只是那个事情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 “程大哥看着安排就行，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白沙了。” “我送你们，你.......” 程国刚要站起来，但眼前忽然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程国的几个兄弟姊妹赶紧围上来。 “悲伤过度，心脉郁结，没什么大问题。” 许仕摸了一把程国的脉象之后说道。 “他醒过来后，你们给他倒碗红糖水喝，很快就能缓过来了。” 许仕看着离的最近一个女同志说道。 这位女同志江明浩认识，正是上次跟着程贾氏一起去红石砬子生产队处理贾东魁后事的那个女人，也是一名国家干部。 “知道了老先生！” 对于许仕的身份，程贾氏的这些子侄们都已经知道，也知道许仕是大夫，因此对于许仕的话没人表示质疑。 江明浩跟这位女同志点点头，让她帮忙跟程国转达一声，便扶着许仕出了红砖楼。 晚霞更加红艳。 热烈的绽放，如同从地平线上喷涌出的岩浆。 预示着明日必将是一个大晴天。 回到白沙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沈桥年坚持回招待所住，在生产队他真的是住不习惯。 许仕一路上都闭着眼睛，但没人知道老爷子是真的睡着了还是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到另外一个世界。 “小江，我明天就回深市，有了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嗯，那就祝沈总一路顺风。” 江明浩和沈桥年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云淡风轻，没有任何的矫情，这种相处方式两个人都觉得很好。 “老先生，到家了！？” 车子停到了家门口。 深夜的尖山咀，静谧无声。 漆黑的敖子山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蹲守在尖山咀的一侧，阻挡了来自南面的热浪，哪怕其他地方热气升腾，尖山咀依旧能够感受到丝丝凉意。 江明浩看着后座上的许仕，朦胧的月光照亮了老爷子一侧的脸，另外一侧则依旧在暗色中。 许仕似乎睡的很沉，江明浩喊了好几次，才睁开眼睛。 “到家了啊？” “嗯，到家了！” 看到许仕真的只是睡着了，江明浩再次舒了一口气。 江明浩一直是个凉薄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重活了一世的缘故，如今的他多了很多牵挂，心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柔软，他和许仕之间或许没什么太深刻的感情，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无形之中，他早已经把许仕看做了家里的一位长辈。 “到家了好，到家了好啊！” 许仕被江明浩搀扶着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甚至半个身子要挂在江明浩的身上才能往前走。 江明浩不由得想到他们离家之前，许仕精神矍铄，满眼期待，那既兴奋又忐忑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个耄耋老人，但是仅仅相隔一日，许仕身上就多了很多迟暮之气，衰老似乎只在这一夕之间。 “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 “没，刚喂完平安。” “青黛呢？喂没？没喂的话我去泡奶粉，你先睡。” “喂了，青黛吃的少，先喂的，你赶紧睡吧！这么晚了！” 两人没有开灯，但黑暗之中，两个人都能够看清楚彼此的轮廓，江明浩躺了下来，但明明很累很困，却怎么都睡不着。 “明浩，怎么了？” 尽管江明浩尽量控制着呼吸，不想影响到苏美秀，但苏美秀还是感受到了江明浩的情绪。 “程老太太没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不是说老太太身体很好的嘛，怎么会这么突然？那老先生他......” 苏美秀首先想到的就是许仕。 当时听说了许仕和程贾氏之间的故事，她被感动的掉了眼泪，还以为这趟会是旧人重逢、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想到竟然是天人永隔。 她尚且觉得惋惜难过，那老先生呢？ 老先生能接受得了这个结果嘛？ 第806章 突发急病 “状态不是很好，我也没想到两个老人的感情竟然这么深，比我们想的还要深，估计老先生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唉！” 苏美秀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很难受。 “明浩，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俩都不能分开，就是死，俺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两个人都会长命百岁的。” 苏美秀的话让江明浩想起了前世苏美秀的香消玉殒，顿时觉得这句话很不吉利，下意识的抗拒。 苏美秀靠在江明浩怀里，江明浩也伸过手臂，将苏美秀揽在怀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虽然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但程贾氏的突然离世却让两个人对感情生出了一些新的感悟，对彼此更加的珍惜。 第二日，江明浩本来睡的就晚，加上之前一夜没睡，按例是要多睡一会的，但一大早小平安不知道为什么，大哭不止，不管苏美秀怎么哄都没用，就连奶都不肯吃了。 眼瞅着一张小脸哭的有些发紫，苏美秀有些心慌，赶紧把江明浩喊了起来。 崔兰花听了动静也进了屋。 “哎呀，这可咋整？再这么哭下去，孩子就哭坏了啊！赶紧送医院吧！” 对于孩子，崔兰花有种天然的紧张感，和生产队其他动不动就用土偏方的妇女不一样，崔兰花是很相信医院的，因为当年她的孩子就曾经因为用了土偏方从而耽误治疗早夭的。 苏美秀吓的六神无主，扭头看向江明浩。 江明浩从苏美秀的手里接过小平安，犹豫了一下之后，直接跳下炕，抱着孩子敲响了许仕的门。 “老先生，孩子病了，你快看看。” 许仕的脸色有些蜡黄，脸上全然没有神采，看到江明浩怀里的小平安一时间有些怔愣。 “许老哥，你快看看孩子吧，这是咋地了？” 看到许仕没反应，崔兰花也开口催道，眼泪淌了一脸。 “我看看，你们先别着急。” 许仕像是回了魂，把小平安接过来放到了自己屋的炕上，然后立刻给小平安做了检查。 “是小儿肠梗阻，我先给平安推拿一下，问题不大，你们别着急。” 听到许仕的话，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即便许仕嘴上说着问题不大，但真正治疗起来也并不容易，推拿需要穴位准确，这个并不难，只是平安太小，力道的控制不是很好把握，加上孩子一直哭，也让许仕每一次动作都要憋住呼吸。 整整一个半小时，许仕的动作基本没有停下来过。 江明浩等人大气不敢出，一直都等在旁边，一颗心始终悬着，中途看到小平安一直没有明显好转，崔兰花想要打断许仕，抱着孩子去医院，却被江明浩拦住了。 苏美秀紧张的抓着江明浩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作为夫妻，她大概是猜到了江明浩的想法，昨夜江明浩并没有说的太多，可是她知道，程贾氏的死对许仕的打击很大，甚至可能到了想要追随程贾氏而去的想法。 虽然他们并非是真正的一家人，可是相处这么久，许仕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份子，他们对许仕如此，想来许仕对他们也是一样，特别是对这两个刚出生的小娃娃，许仕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江明浩是在用这件事告诉许仕，不能想不开，虽然程贾氏走了，可是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他留恋的，还有很多牵挂他也需要他牵挂照顾的人。 小平安的哭声终于慢慢的小了下来，攥着的小拳头也松开了。 “好了，没事了，小家伙哟，遭罪了啊！” 许仕累的脑门上都是汗，后背也是密密匝匝的一层汗珠。 但跟自己的疲倦比起来，他更心疼小平安，看到孩子哭的一抽一抽的，到现在脸色都没有完全好转过来，许仕甚至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学艺不精，才让孩子遭了这么长时间的罪。 “老先生，谢谢您，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您先是救了俺的命，现在又救了平安的命，如果没有您，俺真不敢想平安会咋样啊！老先生，您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啊！” 苏美秀抱过孩子，对着许仕说道。 许仕的眸色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苏美秀会这么说，但很快他就把目光转向了江明浩。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需要说，一个眼神就够了。 “小江已经答应给我养老了，我哪也不去，就在尖山咀，帮你看着这几个孩子。” 许仕这话是说给苏美秀的，更是说给江明浩的，他怎么会不明白江明浩的良苦用心，这小子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是办事却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一场虚惊过去，江明浩也没了再睡的意思。 正好，这边刚放下喝粥的碗，崔大宝和崔智就进来了，崔大宝不知道从哪淘弄来一件老头衫，洗的褪色了不说，胸前还有不少小窟窿，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 下头穿了一条宽松的蓝色运动短裤，仔细一看，好像是用长裤子剪出来的，露出的小腿上长满了浓密的汗毛，光着脚，脚上穿了一双绿色的解放鞋，鞋是趿拉着的，脚后跟还露在外面。 “江，我好想你！哦！” 看到江明浩，崔大宝直接来了个爱的抱抱，看的苏大山又是接连的翻了几个白眼。 “大宝，你这身打扮是要是......” “哦，江，我已经和你们的建筑队商量好了开工的时间，我看到你们的建筑工人都是这样穿的，我要和他们一起建设我的家！” 崔大宝说完，还原地转了一圈。 “大宝啊，回头俺给你重新找件汗衫，你这件不合身。” 崔兰花是打心眼里喜欢崔大宝的，看到崔大宝穿的有点破，立刻就要把苏大山之前早两年买的不舍得穿的汗衫找出来给崔大宝。 “亲爱的妈妈，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不过我是穿着去干活的，不需要穿的太合身，妈妈，我饿了，想吃饭！” “嗯嗯嗯，那赶紧坐下，俺给你盛粥去！” 崔大宝如今算是彻底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把崔兰花当成了自己的中国妈妈。 崔智无奈的摇摇头，崔大宝这小子也就是遇上了江明浩这一家人，换了别人，即便不是天天被人翻白眼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能天天蹭吃蹭喝被人惦记？ “小江，今天要开始预拍卖了。” 听到崔智的话，江明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第807章 预拍卖会 “预拍卖是我跟黎老二提的，我想着先借这个机会跟几个参加拍卖的人碰个面，之前虽然单方面接触过，但接触的机会肯定越多越好，顺便看看大家是不是有隐藏的实力。” 江明浩点点头，这个预拍卖的确是很有必要。 “等下我和你一起过去。” “还是明天正式开始的时候你再过去吧，不行等下我去招待所找一下沈总，让他先替你露个脸。” “不用，沈总今天要回深市，没准人已经在火车上了。” “小江，我是怕今天郭忠林会露面，他要是露面的话，你的身份就被拆穿了，到时候黎老二翻脸不认人，后续想要再把这块地拿下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崔智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其实，让郭忠林出现，还是他主动渗透给黎老二的，他跟黎老二说，必须要有个官方的面孔充当门面，这个预拍卖会才能显得正规，大家竞拍的时候也更能放心下手。 但江明浩，包括他自己，跟黎老二对接时候用的身份都是港市的大老板，这个身份能够糊弄过黎老二，却肯定糊弄不了郭忠林。 “那我就先不露面，我在县里找个地方，你那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样行，那咱们这就出发？” 只要江明浩不露面，他就不担心身份被拆穿，今天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会会郭忠林。 他没忘记之前江明浩跟他说的话，这个郭忠林是敌人，所以，拿下这块地是一方面，能够顺便从郭忠林身上薅下点东西来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两人说完立刻起身。 崔大宝则是也习惯了崔智和江明浩两人忙忙叨叨的样子，自顾自的跟崔兰花说着今天的安排，嘴里还不断吸溜着小米粥，时不时的抓半截大葱在鸡蛋酱里戳两下，咔嚓咔嚓的把大葱嚼出了山珍海味的既视感。 白石县。 虽然刚刚七点多钟，但街上已经很热闹了。 特别是最近两个月，政策的松动让很多人起了些小心思，心眼活泛的已经开始想着在县里偷偷的卖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虽然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可也不像之前那样躲在巷子里，而是寻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在篮子上蒙块花布就算是打了掩护。 看到有购买意向的老百姓过来，还会悄悄的招呼一声，把篮子上的花布掀开，对方要是有购买的意向，两人就会交换一下眼神，找个僻静的地方完成交易，然后卖东西的就再次把篮子挎出来，蹲在原地。 除了卖针头线脑的，还有卖鸡蛋的，卖布鞋的，卖馒头的，总之家里稍稍富余能够拿出来换钱的东西都能看到。 这个局面有些出乎江明浩的意料，他以为政策的风向吹到这里至少还要一年半载的，没想到这里竟然已经开始了私营经济的萌芽。 “看什么呢？这些做小买卖的？” 崔智顺着江明浩的视线过去，看到了站在路边一个头上戴着草帽的男人，开口问道。 “是啊，我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么多敢在大街上做小生意的人。” “上头的政策松动了，管的不那么严了，老百姓穷了这么多年，现在有了能搞钱的门道，但凡是有点胆子的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老百姓苦啊！” 崔智看着那个戴草帽的男人说道。 “昨天我还在街上看到有揽活的，虽然没大声嚷嚷，但我瞧出来那人是个木匠，如果国家放开了这些政策，老百姓的日子一下子就能好过起来。” 江明浩点点头，国家经济的腾飞就是从改革开放开始的。 其实中国人是很聪明的，他们需要的就是个机会，但凡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就会如鱼得水，很快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这对于咱们来说是好事，政策开放的越快越彻底，我们的生意就做的越容易，受到的阻力也就越小。” 崔智深以为然。 他的想法和江明浩一样，白沙市的这些变化对他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老崔，我就在这等你。” 江明浩把车停到了仓库附近的一片荒地里，虽然是荒地，但并不是空无一物，这里以前应该是有过建筑，只是如今只剩下几截断墙，车子停在后面，如果不是走近，是很难发现的。 “那我就进去了，如果今天要是真的见了郭忠林，我无论如何都要从他嘴里套出点话来。” 说完，崔智就大步离开了。 江明浩坐回车里。 没过多久，江明浩就看到有摩托车开了过来，车上坐着两个人，开摩托的是个中年人，戴着头盔，后面坐着个五十来岁的大腹便便的男人，腋下夹了一个公文包。 摩托车从江明浩的眼前呼啸而过。 大约十五六分钟之后，又有两个骑着自行车穿着中山装的干部模样的人经过，也是朝着仓库的方向。 紧跟着，又有两拨人经过，一波开着车一波依旧是骑着摩托，江明浩扫了一眼，他们骑的摩托和自己那辆差不多，是国外货，这个时候能搞到国外货的人都多少有些背景。 最后，江明浩终于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是郭忠林平时乘坐的那一辆。 轿车开的不算快，即便是土路，也没扬起什么灰尘，由此可见开的速度有多慢。 车里，郭忠林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但是脸上的神色却不是很好，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烦心事不少，吴清山不知道抽什么疯，三天两头的找秦伟的麻烦，现在秦伟和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吴清山找秦伟的麻烦，秦伟则是找他抱怨。 抱怨还好，一听一过就是，但秦伟后面竟然威胁起他来，让他出面保住他，否则就把他知道的事都捅出去，郭忠林其实并没有真的把核心的东西告诉过秦伟，从最开始他就没有全心全意的相信过对方。 但架不住自己家那个娘们对秦伟上心，竟然背着他把一些乌七八糟的事都抖落给了秦伟，所以，现在的他真的是被秦伟搞的焦头烂额，他虽然是副县长，可吴清山可是市局的局长，他怎么在明面上跟吴清山斗？ 为了个秦伟给自己惹上吴清山这个大麻烦，不值当。 秦伟让他去找上头的那位，他更不可能去，那位是他留着保自己的，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秦伟就动用那层关系。 可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秦伟像是阴魂不散似的，不断的在自家婆娘耳边吹风，自家婆娘以前虽然也在外头胡搞，但脑袋拎的很清楚，从来不会给他找这种麻烦，如今却好像是被秦伟给灌了迷魂汤，竟然为了秦伟要和自己彻底撕破脸。 然后这边的地块，本来进展的很顺利，黎老二虽然狡猾，但对他之前还算恭敬，基本上都是按着他的意思来，最近却突然跳过他直接和那人联系，还搞出个什么土地拍卖来，自己完全不知情，却又不得不出面来镇这个场子。 郭忠林越想越憋屈，忍不住伸手捶了一下车门。 第808章 狗咬狗 忽然，郭忠林的眼睛看向了断墙。 隔着车窗，江明浩看到了郭忠林，两人几乎是四目相接。 就在江明浩做好了跟郭忠林坦诚相见准备的时候，郭忠林却收回了视线，江明浩这才意识到，他的位置和前面的小路是有视线死角的，他能看到路上的情况，路上的人却只能看到断墙和断墙外的荒草。 等到轿车远远的开走，江明浩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靠在了汽车座椅上。 刚才，虽然仅仅是一眼，他也能感受到郭忠林的情绪似乎很不好。 可是为什么不好呢？ 土地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卖出去，他和他背后的人都是能够获利的，即便郭忠林获利的份额可能不高，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如果郭忠林不爱钱，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干这些违规甚至违法犯罪的事了。 不过很快江明浩就想到，应该今天之行不是郭忠林自愿的，想想也是，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私下里完成的，谁会傻到在人前露面，如果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找到黎老二，让黎老二运作这件事。 这么说，郭忠林是被推出来当挡箭牌了，而且郭忠林还不得不答应。 呵呵，这么想就能说得通了！ 江明浩玩味的勾勾嘴角，这么看的话，郭忠林和黎老二之间和后面那位之间的关系应该并不那么牢靠，甚至可能已经生了嫌隙。 生了嫌隙好啊，有嫌隙他们才能更好的挑拨离间，然后逐个击破。 想通这个，江明浩心情还算不错，算算仓库那边最少要两三个小时，江明浩便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结果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直到车窗被敲响。 “小江，你这是咋地了？我敲了半天车窗，都要把玻璃敲碎了，你都没听见。” 崔智脸上布满了担忧，他站在车窗外，看到江明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真是把他吓的够呛。 “没事，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太累了，老崔，你那边完事了？” 江明浩一边问，一边顺便看了一下手表。 他这一闭眼竟然一下子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难怪迷迷糊糊之间他觉得自己浑身被热的不行，好像是被架到火上的烤鸭，原来此时已经是正午，毒辣的阳光毫不留情穿透车体穿透车玻璃，全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额头和身上已经被汗透，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也难怪老崔会担心，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容易让人多想。 “完事了，我绕了一大圈才回到这的。” 崔智坐到副驾上，结果被烫的立刻弹了起来。 “小江，你也真是厉害，我坐这一下就差点被烫熟了，你还能坐着不动？” 崔智很少有特别大情绪变化的时候，但此时嘴巴咧着，还时不时的用手拍打屁股缓解刚才座椅上的热度给他带来的不适，实在是罕见。 “热啊，已经热的起不来了。” 江明浩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刚才睡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的确有几分头昏脑涨，而且脖子和后腰都酸的厉害，双腿也微微有些麻木。 “不过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这里离仓库近，回头被人发现端倪就前功尽弃了。” “不用担心，你先下来透透气，顺便把车窗打开透透风，车里太热了，仓库已经没人了。” 崔智说完，径直走到断墙的最下面，找了个背光的地方蹲了下来。 江明浩也只能打开车门，也蹲到了崔智的旁边。 “仓库平时不是都有人守着嘛！今天怎么没人了？是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你小子这脑子就是转的快，什么都瞒不过你，刚才黎老二和郭忠林干起来了。” 江明浩不由得瞪大眼睛。 这个消息可真是有点太......好了！ “我之前看到郭忠林的车了，郭忠林的脸色不太好，他们俩干起来是不是因为上头那人？郭忠林说了啥不好听的惹怒了黎老二？” “哈哈哈，小江啊小江，你老说我聪明，脑子好使，我看啊，你小子才真是诸葛亮转世，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情况就被你猜的七七八八了。” 崔智对江明浩简直是赞不绝口。 紧跟着崔智就跟江明浩详细的讲述了仓库里发生的事。 就像江明浩说的，郭忠林从进入仓库开始，情绪就不是很好，进门之后就坐到了主位上，最开始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本来黎老二让郭忠林来也就是充当个摆件，想到场参加拍卖的几人证实一下这块土地的真实性。 但后面有个姓陆的问郭忠林，既然这块地是合法合规拍卖的，希望正式拍卖的时候郭忠林也能到场亲自主持拍卖，不等郭忠林回答，黎老二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并且说他能做得了郭忠林的主。 这句话顿时刺激了郭忠林，一直没开口的郭忠林忍不住提醒黎老二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他郭忠林再怎么样也是堂堂副县长，不是他一个地痞流氓能够随便指挥拿捏甚至侮辱的。 地痞流氓四个字让黎老二很不爽，尽管这的确是事实，但是自打和上头的那人搭上线之后，他的身份可以说有了很大的转变，不管是哪条道上的人见了他都得称一声黎二爷，没人敢这么当着他的面骂他是地痞流氓的。 黎老二示意自己手下的几个小弟把郭忠林给围住了，虽然没动手，但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郭忠林气的不轻，当时就发飙了，郭忠林的司机见状也进了仓库，只不过两个文化人在黎老二这些人眼里，就像是想要想要撼动大象的蚂蚁，不值一提。 几个参加拍卖的人见状，纷纷找借口先行离开了。 崔智自然也不方便留下，便跟着那些人一起出来了，身后不断的传来郭忠林和黎老二的骂声。 崔智借着这个机会，跟几个参加拍卖的人再次深入交流了一下，算是彻底摸清楚了之前没有摸到老底的那个姓李的人的底细。 与此同时他也婉拒了其他几人要捎他一程的提议，说是等下会有司机来接他，几人羡慕不已，没人怀疑，纷纷先行离去，崔智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在大门口停留了几分钟，直到郭忠林和黎老二气冲冲的从仓库里出来，他才赶忙躲到了仓库围栏的另一侧。 黎老二带着一个小弟直接上了郭忠林的小轿车，其余的小弟也纷纷骑着摩托、自行车跟在了后面。 仓库的大门也落了锁，崔智数过，仓库里的五个小弟全都一起跟着离开了，即便如此，为了谨慎起见，崔智还是绕了一大圈拖了十几分钟才回到断墙这。 “老崔，你说他们是去做什么了？” 听完崔智的话，江明浩忽然问道。 第809章 白家二奶竟然是熟人 “是去找上头那人。” 江明浩和老崔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这么看，黎老二和郭忠林之间的矛盾不算小啊，郭忠林那个人我接触过，虽然不说有多深的城府，但控制情绪审时度势是没什么问题的，按理说不会在这种时候因为黎老二的一句话就发作，只能说他们之间积怨已深，或者说，郭忠林和黎老二两个人都心怀鬼胎，都想借机把对方干掉。” “我也是这么分析的，所以，黎老二和郭忠林之间应该是早就有什么利益牵扯，而这块地，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看郭忠林对黎老二的态度，以前黎老二应该是给郭忠林效力的，后来攀上了高枝，就开始摆脱郭忠林的控制，甚至要把郭忠林踩下脚底下。” 崔智来了白沙之后，围绕江明浩给出的一些线索和人物关系，在县里蹲了一个多礼拜，这一个多礼拜崔智可以说是从到晚，甚至连去厕所都会压缩时间，除了郭忠林本人，崔智几乎将郭忠林周围所有能有所接触的人都悄无声息的接触了一遍。 所以，即便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崔智对郭忠林的了解就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我以前就听过郭忠林有给地方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的传闻，现在看来，传闻非虚，老崔，看来咱们可以试着坐山观虎斗，必要的时候我们再把水搅的浑一点，事情闹的越大对我们越有利。” “你不打算跟上去看看？” 崔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跟上去容易暴露不说，更容易打草惊蛇，要是惊了他们，想要再让他们露出尾巴可就不容易了。” 崔智对江明浩越发的欣赏。 明明这么年轻，心态却稳如老狗，这种状态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而且江明浩的稳定心态并非是性格使然，是建立在对事情正确分析的基础之上，以及对自己的足够自信。 “看样子这两天黎老二应该都不得空再跟我见面，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那几位，收收网。” “看老崔你的样子，这事是尽在掌握啊！” “哈哈，尽在掌握这四个字说的不够准确。” ？ 江明浩看向崔智。 “是无需掌握，这件事从最开始，我的关注点就没在这几个人身上。” 江明浩看着崔智眼底的神色，不由得抿嘴一笑。 真狂啊！ 不过崔智的狂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让江明浩极为欣赏，因为崔智若是不狂便不是崔智，这一点江明浩前世里就曾窥见一斑。 后面的事情江明浩没有再参与，按照崔智的要求，把崔智送到县化肥种子合作社之后便去百货大楼找许大炮。 江明浩到百货大楼仓库的时候，许大炮正坐在物料大包上嗑瓜子，瓜子皮满天飞，许大炮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几个正在干活的男同志女同志们白话。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时那人都已经没气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老先生上去伸手就在太阳穴上扎了一针，诶呦喂，你们说神奇不神奇，那本来已经断气的人竟然嗖的一下坐了起来，一点后遗症没有，脑子比我还清醒呢........这叫什么，这就叫化腐朽为神奇，不对，叫起死回生，活死人肉白骨啊！！” “大炮，你可别吹牛了，要真有这样的大夫，你介绍给我，我不需要他帮我起死回生，只要他能帮着我下一胎生个男孩，我就给他磕头谢恩，在庙里给他供香火。” “大梅姐，你都四十五了，六个大闺女，咋地，还想生啊，也不看看自己这岁数，再说了，你为啥非得生儿子？你家有皇位要继承是咋地？好好把你那几个闺女养好就得了，别一天天的净想着歪门邪道生儿子！！” “切，你管我呢，我就是要生儿子，啥时候生不动了啥时候拉倒！” 许大炮还要还嘴，结果扭头看到了江明浩，立刻把手里的瓜子让旁边一扔，人就从大包上跳了下来。 “浩子，你咋来了？” 许大炮是根本没心思在仓库上班的，完全是因为江明浩的缘故，才硬着头皮在这混日子的，每天简直是度日如年，没办法，只能嗑瓜子吹牛逼来打发日子。 看到江明浩，刚才跟许大炮争论的那个妇女立刻移开了视线。 他们都知道江明浩来头不小，而且不像许大炮似的不着调，即使江明浩也并非是看起来很严肃的人，但众人看到江明浩就会自然而然的觉得应该保持距离。 “我来问问你，陈雪那边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 “这个事啊.......” 看到许大炮没有直接说，而是挠了一下脑袋，江明浩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曲折，于是两个人出了仓库，坐到了车上。 “陈雪被人给打了，白晨家现在已经被那二奶给控制住了，白晨他爹也护着那二奶，陈雪被打的不轻，人没送医院，一直在家里养着，我去了两次，都没进去，也不知道陈雪是死是活。” 江明浩微微蹙眉，看来白家的家产之争闹的很凶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是有利的，他们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要让陈雪不再去尖山咀抢小宝。 “不过......” 没想到许大炮又支支吾吾起来。 “有话说有屁放，说个话怎么还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的。” “浩子，这么粗俗的话可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可是文明人。” “跟你文明个屁，赶紧说，到底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 “你瞅瞅，你瞅瞅，这咋还急眼了呢！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就是......就是那个二奶咱们俩都认识。” “咱俩都认识？” 这话倒是让江明浩惊讶不小，他和许大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能跟他们俩有所交集的女人很少，符合年龄条件的更少，怎么会是他们认识的人呢？ “嗯，我就是有点不太好跟你张嘴，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 “说，到底是谁？” “是你表姐。” 许大炮说完，一双小眼睛不断的观察着江明浩的神情，主要是他知道，江明浩对于所有跟他母亲相关的人和事都是很排斥的，特别是这个表姐，小时候没少欺负江明浩。 第810章 不是恋爱脑 “哪个表姐？” 说实话，江明浩真的是没想起来。 前世里，他除了和母亲以及继父的儿子有过后续的接触外，和家里的其他亲戚几乎是断了往来的，几十年的光阴下来，他对许大炮口中的这个表姐真的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额，你不是吧？小时候她那么欺负你你都忘了？” 许大炮觉得有点无语，亏得他他还左思右想来来回回的犹豫怎么跟江明浩开口呢，结果人家压根就不记得这号人了。 许大炮这么一说，江明浩脑海里才有了点印象，许大炮说的这个表姐应该是他二姨的女儿，叫古玲，比他大了差不多十一岁，他出生的时候，古玲都已经上四年级了，理论上是不应该和他这个小婴儿有什么仇怨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古玲脑子有病，还是天生坏种，总之就是想方设法的欺负他，他十岁那年，也就是古玲二十一岁的时候，竟然被古玲给推到了一个下水井里，当时还下着雨，如果不是正好有人路过，他可能就淹死在下水井里了。 不过他也报复了古玲，在古玲下河洗澡的时候把古玲的衣服给抱走了，然后给了天天走街串巷的二流子。 至于最后怎么样了，他并不关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 总之后来没了古玲的消息，听说好像古玲是跟着什么人跑了，结合眼下的情况看，没准古玲就是跟着白晨的老爹跑的。 “行了，不用搭理她，盯着点陈雪的动静就行，你手里钱还够花不？不够的话我.......” “得得得，炮爷我不说腰缠万贯，但手里也不至于断了零花钱，你那钱还是好好留着干大事吧，我和小薇可是等着跟你挣大钱呢！” “你确定还有钱？你炮爷处处撒钱，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钱还没撒完？” 江明浩忍不住调侃。 许大炮这小子自己花钱倒是没花多少，但今天给侯梅几千，明天给孟薇几千，有多少钱也架不住他这么往外撒。 “瞧不起谁呢！实话跟你说浩子，我这段时间可没闲着，老本行一直干着呢，多了挣不着，三百五百的是一点问题没有。” “你现在还倒腾东西呢？” “不倒腾干啥？有钱赚凭啥不赚，再说了，你以为帮我盯着陈雪的那俩人是哪找的？就是之前跟着我干倒爷的，我这叫维护人脉，顺带着赚点零花钱。” 对此江明浩倒是没说啥，之前政策紧，做这事有风险，现在政策松动，只要不太过分，倒腾点东西卖是没啥事的。 “孟薇呢？” “小薇啊，可别提了，最近这丫头天天都往团山子生产队跑，这才几天啊，造的就跟农村妇女似的.......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嫌弃，就是说这丫头干啥就跟魔障似的，一头扎进去，谁都拦不住。” 许大炮嘟嘟囔囔。 他都连着好几天没好好跟孟薇说话了，这丫头起早贪黑的往生产队跑，回来的时候累的不行，还要做啥记录，但凡他多说两句话，就会被赶走。 唉！ 说多了都是眼泪啊！ “行了，你就别抱怨了，孟薇这叫敬业，你应该大力支持，孟薇以后成就肯定不一般，娶到这样的媳妇你就偷着乐去吧！” “我敢不支持嘛，那丫头翻脸跟翻书似的，我说浩子，你到底啥时候给我安排正事啊，我这天天闲的就差抠脚丫子了。” 许大炮是个闲不住的人，之前因为能跟孟薇腻歪在一起，还勉强凑合能消停几天，现在天天连跟孟薇说话都说不上几句，许大炮就开始心里长草，一天都不想在仓库混日子了。 “舍得跟孟薇分开？” 江明浩促狭的看着许大炮。 “诶诶诶，浩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因为个女人就变得束手束脚的，再说了，我要是啥也不干，总有一天要被小薇嫌弃的。” 许大炮说这话的时候带上了几分认真。 其实许大炮自己心里很清楚，孟薇之所以会跟他在一起，完全是因为被他的死缠烂打和不计成本的付出给感动的，说有多深的感情，真的未必。 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也早就看清楚了，他和孟薇之间是存在着很大差距的，孟薇到底是大学生，不对，是比大学生还要厉害的，不管是学问还是眼界，都不是他许大炮能够比得上的。 现在或许因为之前的感动，两人的感情还能维系，可是以后呢？ 孟薇是个很上进的人，和一个只能整天围着自己打转的男人相比，孟薇肯定更想要一个能够跟她一起并肩一起奋斗的人，所以，他也必须要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 “我还以为你小子恋爱脑，看不明白这些呢，行，既然你自己有这个想法，我肯定会成全你，现在冷藏车还有三辆是平时闲置的，我打算做一些食品类的运输，比如把林城的特色美食运送到京市，或者把京市的小吃运送到白沙，这三辆车就归你调配，到时候把车辆的费用抠出来，赚的钱你七我三，怎么样？” “钱不钱的先不说，不过浩子，你说的这个事能行？即使冷藏车温度低，可把做熟的东西运来运去的，怎么也不行吧，到时候卖不出去都是小事，要是把人给吃坏了，那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江明浩噗嗤一笑。 “你笑啥？我说的有毛病啊？” “没没没，我是觉得你考虑问题考虑的很全面，做餐饮的卫生安全的确是要排在首位的，所以，在我们条件还不是很成熟的时候，就从半成品做起。” 许大炮看着江明浩，他是真想不明白，他这兄弟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说出的东西十个里有八个他都没听过，这个半成品又是啥东西？ “半成品，就是做了一半的产品，放到餐饮上来说，就比如......比如小鸡炖蘑菇这道菜，需要的就是鸡肉、蘑菇还有粉条或者土豆，但为什么有人做的就好吃，有人做的就不好吃呢？就是因为对原材料的选择和调料的配比不同，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做这道菜最好吃的人，让他把原材料和对应的配料都一起准备出来，这样，哪怕是不会做菜的人，只要把原材料和配料按照我们提供的制作说明进行烹饪，就能做出相对地道的小鸡炖蘑菇了。” 江明浩说的内容对于许大炮来说算是一次不小的震动。 按照江明浩的说法，这不就是弄了个移动的国营饭店嘛！ 第811章 活财神 “我目前发现春城的海螺炖肉味道非常好，我也和饭店的何主任联系过了，你可以先从这道菜开始。” 江明浩本来想着这件事等一等再说，但既然许大炮着急找事做，就把这件事交给他做也可以，许大炮嘴巴好，和邓建一样，都是天生适合做销售的人。 最重要的是，江明浩想让许大炮多接触一些东西，最后从自己开展的这些项目里挑选出一个相对而言最适合许大炮的，完全交给许大炮打理，给他打工远远不是江明浩的本意。 “行行行，那我明天就去春城。” 许大炮身体里的细胞立刻躁动起来，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在仓库混日子了，再混几天，他就要寿终正寝了。 “我现在去团山子，你跟我一起去不？” “去啊，只要不让我在仓库待着，去哪都行。” 看着许大炮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江明浩半点心疼没有，这个日子许大炮必须要混下去，谁也说不准，百货大楼未来会不会成为他商业版图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到了团山子生产队，社员们一个个都神采奕奕的，看到江明浩的车开过来，还没见到人，社员的脸上就有了笑。 如今的江明浩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人，而是神，财神，活财神。 谁见到财神能不高兴？ 这个月的分红用不了多久又要到了，社员们一个个的都把家里的日历牌翻出了火星子，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日子。 “明浩！” “小江！大炮！” 孟薇正和何淮蹲在黄瓜秧的旁边，在黄瓜花上蘸取花粉，看到江明浩和许大炮进来，孟薇跟江明浩招呼了一声，何淮则是顺便招呼了许大炮一声。 见到孟薇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许大炮心里酸溜溜的。 这丫头现在眼睛里都是这些东西，一根黄瓜一个洋柿子，总之啥都比他这个对象重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明浩对农业有了解，毕竟有领先他们几十年的农业见识，哪怕没有亲身操作过，也能看出个大概，但他还是问道。 “我和何技术员在研究怎么能够繁育出新的黄瓜品种，现在的黄瓜品种植株高，叶片茂盛，导致挂果率不是很理想，而且追加的肥料很大一部分都被植株吸收了，很浪费，我和何技术员想通过试验，改良一下黄瓜品种，提高挂果率，还能增强幼苗早期的抗病虫害的能力。” 提起自己的专业，孟薇眼神闪烁着光泽，语气很兴奋。 “如果能够改良成功的话，以后一亩地的产量最少能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 何淮补充道。 “你们辛苦了啊！” 对于两人的这种对于专业的认真态度和探索精神，江明浩是很认可并且感动的。 同时他多少有些犹豫，让孟薇管理财务是不是剥夺了孟薇的爱好甚至理想，是不是张冠李戴暴殄天物，这样的专业人才如果放在农业研究上，可能会做出很惊人的成就。 “小江，我是真没想到小孟的专业水平这么高，她提出的很多看法都很新颖，而且实战丰富，有小孟一起，我相信很快就能研发出新品种来。” 何淮给了孟薇很高的评价，龙天明很厉害，但是何淮却从来没有如此盛赞过龙天明。 “何技术员太夸张了，你的技术水平才是值得我学习呢！” 孟薇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互动的这一幕落在许大炮眼里尤为的刺眼，但是想到之前因为崔大宝的事孟薇已经跟他发过火了，他哪怕心里再酸也只能忍下来。 “明浩，是不是农业合作社那边有什么事需要我过去？” 孟薇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江明浩了，所以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江明浩是有事才过来找她的。 “农业合作社已经开始动工了，短期之内应该是没有什么事，除非大宝那边有费用问题需要跟你沟通，到时候我会让他联系你的。” 孟薇点点头，心里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真的，相比起做江明浩口中的财务总监，她更喜欢待在大棚里，面对这些农作物。 她觉得在这里，看到每一朵花绽放，看到每一根秧苗慢慢长大，看到藤蔓上挂满果实，这种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给不了她的，但她又不能辜负江明浩对她的信任。 她心里很清楚，江明浩是信任才会把财务工作交给自己的。 “大炮，你不是有话要跟孟薇说嘛，你们出去说吧，我跟何技术员聊聊。” 孟薇有些奇怪的看向许大炮，不知道许大炮又要干什么，这段时间，许大炮对她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满’，难道是这小子又跟江明浩抱怨了什么？ 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大棚，江明浩在之前孟薇蹲着的地方蹲下来，伸手拽过一朵花，鼻尖贴在上面，嗅了嗅。 “何技术员，其实相比提高产量，我更希望的是你们能研发出口感好、生长周期长的品种，或者是晚育品种。” 江明浩有个观念，那就是靠量取胜的路不长久，想要走的更远更稳，必须要在品质上下功夫，还有就是错峰，错峰的本质就是物以稀为贵，秋天的大白菜量再大也卖不过冬天的黄瓜。 “我们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但是需要时间，改良品种这个事有时候也要靠运气，有时候上百次试验都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改良方向，但有时候阴差阳错一次就押对宝。” 江明浩点点头。 这种事不用何淮解释，他心里很清楚。 前世里，袁隆平院士为了让中国人吃饱饭，从年轻时候就开始进行杂交水稻的培育，风里来雨里去，以试验田为家，几乎走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乡间地头，付出的努力可以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最后还是偶然发现的一株野生杂家水稻才打开了困局，所以何淮说的没有错，培育改良作物的品种，的确是需要时间和运气的。 “黄瓜现在结果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吧？” “嗯，开始减产了，不过减产的幅度不大，加上前段时间的量产的峰值，这个月的总量还是远超上个月的。” 江明浩看着满棚的黄瓜，脑海里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大棚还可以种植哪些蔬菜。 这两天他就要准备筹备第二梯队的蔬菜大棚建设，九月份，农田收割之后，他要到宁安去一趟，要给陈厅长当面做一次农改进度报告，顺便再去哭哭穷，争取些利好的政策。 第二梯队，他准备纳入十到十五个生产队。 江明浩不由得想到，一旦他把准备吸纳蔬菜大棚第二梯队的消息放出去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第812章 石队长的私心 “这是好事啊！大炮，你一定要好好干，争取干出一番成绩来。” “小薇，你就一点没有舍不得我的意思？” 许大炮把自己明天准备去春城的事跟孟薇说了，本来以为孟薇会舍不得，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可都是朝夕相处的，哪怕因为忙平时说不上几句话，可是那也是每天都能见到的啊，结果孟薇不仅没有舍不得，还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许大炮不由得心塞塞。 “哎呀，咱俩也不是小孩子，成人啊，就得以事业为重，再说了，明浩这么信任我们，我们要是不好好做，不就辜负了明浩嘛！” 孟薇知道许大炮心里的想法，她觉得许大炮有点幼稚，但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在你心里，工作比我重要的多。” “大炮，你差不多得了啊，从咱俩认识的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我的理想和追求，当时你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定会支持我的，为什么现在我感觉你不仅不支持，还想要拖我后腿呢！” 孟薇瞪着乌黑的大眼睛，质问许大炮。 “我没有，我可没想拖你后腿，我......我就是吃醋。” 孟薇没想到许大炮吭哧吭哧的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先是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大炮啊大炮，你又不是小孩子，我和你是对象，和别的同志都是为了工作在一起，那能一样嘛，你呀，怎么那么小心眼。” 孟薇忍不住戳了戳许大炮的胸口，笑着说道。 “我就是吃醋啊，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你和别人比跟我在一起说的话还要多，我心里就酸溜溜的，小薇，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慢慢的改，你别生气行不行？” 许大炮抓住孟薇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 “噗嗤，大炮啊大炮，你都这么跟我坦白了，我还怎么舍得跟你生气，这段时间是我太忙了，忽视了你，这样，今天我早点回去，咱们到国营饭店大吃一顿，晚上我再陪你彻夜长谈，明天直接送你去车站，这样行吗？” 听到孟薇的话，许大炮的嘴角没出息的弯了起来，一脸的小满足。 孟薇不由得内心一片柔软，她对许大炮真的没有多么深刻的爱，但她知道许大炮是个好人，或许也有很多缺点，但对她的心意真的无人能敌，所以，她愿意给许大炮走进自己的机会，也给自己接纳许大炮走进自己内心的机会。 “咱们去吃个饭就行，彻夜长谈还是算了，你天天这么忙，这么辛苦，我希望你能睡个好觉，明天我一早就出发，不用你送。” 孟薇忍不住踮起脚尖，看到四下无人，在许大炮的脸上亲了一口。 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刚从大棚出来的江明浩看了个正着，孟薇立刻羞红了脸，一扭身跑了。 许大炮正沉浸在香吻之中无法自拔，看到孟薇忽然跑了，这才转头，结果就看到了江明浩。 “浩子，你说你也太没眼力见了，炮爷我活了二十五年，头一回开荤，就被你给搅黄了。” 许大炮朝江明浩翻白眼。 江明浩也不愿意啊，本来他还怕两个人吵起来，想着出来帮忙缓解一下，结果竟然撞破了俩人的好事。 “看来事情解决了？” “那是，炮爷是谁啊，炮爷出马一个顶俩，这点小事，分分钟搞定。” 江明浩懒得揭穿许大炮。 不过看到两个人的感情好他也觉得欣慰，这个世界上，他真心希望日子过的比自己好的人不多，许大炮绝对是一个。 孟薇说到做到，跟许大炮分开后就到之前龙天明住的房间把自己随身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跟许大炮离开了。 江明浩倒是没急，他知道石大满肯定是要跟他说几句的，果不其然，这个想法刚落下，石大满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身上穿了件露窟窿的跨栏背心，下面是条用长裤子剪的大裤衩子，脚上的胶鞋已经破的数不出到底有多少窟窿了。 “哎呀小江，俺还以为你走了呢！哎哟，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累坏了，鞋差点没跑丢了！” 石大满说完，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之后就脱下鞋，倒里头的东西，一边倒一边用另一只手抠脚丫子上沾的草杆。 “小江啊，前儿俺见着杨树沟生产队的队长了，他问俺下一批蔬菜大棚能不能让他们生产队也跟着一起搞，老邢这人吧，说实话有点轴，干啥事爱钻牛角尖，但是人不错，俺合计着你这边要不给他个机会，去考察考察？” “杨树沟生产队？是北岭公社的吧？” “嘿嘿，是，按理说这个事吧俺不应该替他问，但早些年俺和老邢，包括陈富贵，还有黑家堡子生产队的赵大全都是县民兵队的，这些年虽然没在一起，但各个生产队开大会也总能碰着，而且早两年大旱，颗粒无收，杨树沟生产队还借了两百斤粮给团山子，所以，俺这也是有私心。” 石大满磕打完了鞋里的东西，又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在手上拍打着取灰，眼睛却不断的瞄着江明浩。 “石队长，说实话，第二批次的对象我还是想在白石公社找。” “小江，你想肥水不流外人田俺知道，但咱白石公社一共才十三个生产队，你不是说第二批少说也准备再发展个十一二个嘛，除去现在的三个，你就是把咱公社其他生产队都划拉进去也不够你说的数啊！所以，肯定还是要考虑外头生产队的，小江，俺虽然是有私心，但老邢这个人的人品信得过，你就当给俺个面子，去瞅瞅，你要是觉得不行，俺也没有二话，中不？” 江明浩看着石大满。 说实话，这小老头还是很得江明浩青眼的，虽然之前有点不愉快，石大满的脾气也是又臭又硬，但不得不承认，小老头很拎得清，坐死也是雷厉风行，团山子生产队的蔬菜大棚能够进行的这么顺利，和石大满是分不开关系的。 小老头一向硬气惯了，现在这么眼巴巴的求自己，江明浩还真是有点不落忍。 再说，小老头说的也对，第一梯队的对象在本生产队应该是凑不全，那不如就过去看看，如果符合他的要求那自然好，不符合要求也没办法，至少算是全了小老头的面子。 “那就去看看吧，现在？”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石大满就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813章 杨树沟生产队 “走走走，现在就去！” 石大满眼睛亮着，拽着江明浩就要走。 “石队长不用回去换身衣服？” “哎，换啥换，在生产队干活的，哪个不是穿成这样的？再说了，俺把你给领过去，俺就是穿成叫花子他老邢也得把俺当成大恩人，走走走。” 被石大满拽着，江明浩忍不住失笑。 这老头也五十多岁的人了，精气神可真足，干啥都风风火火的。 杨树沟生产队距离团山子生产队不近，开车还需要二十几分钟，最重要的是，杨树沟生产队的地理位置不算太好，但凡是名字里带上沟子两个字的，地形都和沟脱不开关系，杨树沟就是如此，进生产队的路曲折蜿蜒，目光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杨树，可能这就是杨树沟名称的由来。 好在进了生产队之后，眼前开阔了不少。 但是和尖山咀、团山子、清桃口几个生产队比起来，杨树沟明显更穷，房子大多破破烂烂，一幢像样的房子都看不到，看到小轿车，生产队的人有的兴奋的跑过来看热闹，有的被吓的拔腿就跑。 此时虽然已经是下午三点，但日头依旧很足，将目光所及的一切绿色作物都晒的低下头，蔫巴巴的耷拉着。 “老邢，老邢！！” 下了车，石大满扯着大嗓门就对着大队部的门口喊，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喊了七八声。 一个瘦骨嶙峋的穿着灰色卡其布裤子土黄色背心的人走出来，这人扶着墙，左腿有些不自然的蜷缩着，好像比右腿短一些。 这个人太瘦了，瘦的浑身的骨头都凸出来，黝黑的皮肤下头，一丝丝的肌肉都看不到。 “老邢，你看俺把谁给你带来了？” 石大满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刚刚下车的江明浩，兴奋的神情难以压制。 “江知青？” 邢红兵之前在批斗大会上远远的见过江明浩一次，但距离很远，他只看出个大概的轮廓，只是想到他之前对石大满的嘱托，立刻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你好，邢队长，我是江明浩。” 江明浩上前两步，站在邢红兵的对面，并且伸出了手。 邢红兵看着江明浩，像是不相信一样，半晌才伸出手握住了江明浩的，握上了就不想松开，江明浩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邢红兵的颤抖。 “江知青，你真的来了，真的来了啊！” “哎呀老邢，这大热天的，有话咱们进去说，俺跟你说，小江现在可是俺们几个生产队的宝贝，要是晒坏了，俺可不答应。” “怪俺怪俺，俺这是太激动了，江知青，进去说，咱们进去说。”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邢红兵也没有松开江明浩的手，几乎是牵着江明浩的手进的大队部。 杨树沟的大队部太穷了，比红石砬子生产队的大队部还要破，黄泥坯的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所有的窗户上都是糊的报纸，但即便是报纸，也并非都是好的，有几张报纸都露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屋里也并不比外面好多少，因为举架低，屋子小，空气不流通，进了屋里，好像是进了蒸笼，就连一向不怕吃苦的石大满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俺去倒点水。” 江明浩看了一眼邢红兵的腿，应该是受过伤，所以落了残疾，走路一跛一跛的。 “老邢这腿是当年救人被石头砸的，救的是个女知青，结果那女知青不仅没感谢老邢，反而还说老邢是故意占她便宜，在生产队里到处宣扬老邢人品不行，最后因为这个事老邢还被上头给处分了，差点没被当做流氓给抓了，腿也没来得及治，就落了残疾。” 想到那个女知青，石大满也是恨的牙痒痒。 其实他们这些生产队都不愿意接纳知青过来，不否认这些知青里有好的，有真的愿意扎根农村的，但更多的都是心里小九九一大堆，骨子里看不起他们这些农民的公子哥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要给他们提供特殊照顾，哪个生产队愿意啊？ 特别像这个女知青，简直就是白眼狼，要不是当时有不少社员做证，老邢没准真就被当流氓给抓进去了。 “老石，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就别跟江知青说了，江知青，喝水！” 邢红兵递了一杯水给江明浩，露出来的手，瘦的更加厉害，而且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很多淤血。 江明浩接过杯子，看向邢红兵。 “邢队长，你有肺结核？” “江知青，你这杯子俺没碰过，水也是从水壶里倒的，俺没碰着，你放心喝，没事的。” 邢红兵以为江明浩是害怕被传染，赶紧解释。 激动之下，原本就黑黄黑黄的脸显得更加的恐怖。 “邢队长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肺结核就行。” 邢红兵求救似的看向石大满，他真的怕好容易请过来的‘财神爷’被自己的肺结核给吓跑了。 “是，老邢是有肺结核，小江，这个事不怪老邢，是俺没跟你说明白，他......” “我手里有特效药，能治疗肺结核，我帮你联系一下医院，先到医院住一段时间，等到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之后，你再回家继续吃药。” 邢红兵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说，就连石大满都很意外，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 “老邢，听见没，小江说你这个病能治，俺跟你说，别人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但小江说的话那比皇帝老儿的圣旨都管用，你啊，就等着以后过好日吧！” 邢红兵也很高兴，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但和石大满不同，他的高兴来的快走的也快，因为他之所以会得肺结核，就是因为没有钱，没有钱去卫生所，更不要说去医院。 “邢队长，我跟市医院的院长很熟，现在医院在做肺结核药物的临床，可以免费提供治疗，我跟院长打声招呼，给你争取来一个机会，你直接去医院就行，所有的费用都免。” 这一次，邢红兵的眼中真正的绽放出了希望的光。 “江知青，俺......俺谢谢你！” 忽然，邢红兵竟然在江明浩的跟前跪了下来，江明浩连忙伸手搀扶。 “邢队长，用不着，你先治病，等下我跟石队长去生产队里转转，如果条件符合的话，我会考虑让杨树沟参与蔬菜大棚种植的，等你病好了，也完全来得及。” 邢红兵毕竟是个病人，力气自然不如江明浩，江明浩伸手轻轻一扶，邢红兵就被扶了起来。 第814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杨树沟的地都集中在背面，因为杨树沟的人口不是很多，不要说跟团山子比，甚至比不上尖山咀，整个生产队只有不到一百三十户人家，如果不是与槐树沟隔的太远，大概率是会跟槐树沟并到一起的。 不过虽然杨树沟的土地不多，但很平整，而且是完全连成一片的，如果真的要发展大棚种植业，倒是很合适。 当然，地形只是江明浩考核内容中的很小一部分，江明浩最看重的便是生产队长的素质和生产队社员的基本素质，这关系到日后蔬菜大棚的发展是否顺利。 虽然和邢红兵刚刚接触，但从邢红兵的言行举止能看的出来，邢红兵的性格属于踏实本分的，加上石大满的补充，对于邢红兵的基本情况江明浩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多优秀算不上，至少不算差。 “石队长，咱们在生产队走走吧！” 石大满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江明浩是什么意思，于是欣然应允，而且遇到社员，还自告奋勇的主动上前攀谈。 石大满虽然也是生面孔，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农村人，加上石大满本身很有一套，几句话下来，就能跟遇见的社员聊的火热。 “你们团山子生产队上回分红，一户真的分了好几百？” 对面的社员是个和石大满年纪相仿的男人，跟石大满微微熟悉之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段时间，关于几个种菜的生产队分红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但凡是听说这个消息的社员，就没有不眼红的。 “那还有假？一个月，咱们生产队就分了好几万。” “哎呀妈呀，是真的啊！咱杨树沟啥时候也能赶上这好事啊？” “老乡，这种大棚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这东西那也是有风险的，真要种不好，别说分红，可能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石大满充当了江明浩的嘴替，毕竟摸索了大半年，江明浩对社员们的考察重点他也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这话说的，别说种大棚了，干啥没风险？种地还不是一样？雨水大了减产，雨水少了也减产，即使风调雨顺大丰收了，一年到头也有半年吃不上饱饭，反正咋着都是有风险，还不如拼上一把，就是......” “就是啥啊老乡？” “咱们邢队长得了大病，能活到哪天还不知道呢，你是不知道，这邢队长啊就是咱们杨树沟社员的天，邢队长要是好好的，咱们还兴许真能种上蔬菜大棚，跟着过几天好日子，要是邢队长他......唉！” 老乡说完，眼圈竟然红了，由此可见，对邢红兵的感情是真的，一个生产队长要做多少事才能让自己的社员对自己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邢队长没事，他的病能治，最多一个月，邢队长就能康复。” 石大满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说道。 “啥？能治？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们刚从大队部出来。”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俺要把这消息告诉大家伙一声，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 说完，老乡也顾不上再跟石大满说蔬菜大棚的事，快步离开去跟大家分享好消息了。 “小江，你瞅着咋样？” 等到老乡跑没影了，石大满才转过头问江明浩。 “可以，等邢队长出院，再张罗这件事吧！” 其实，一个人的人品如何，一个生产队的民风如何，从刚才老乡的态度上就能看的出来。 一个上下一心的集体，凝聚力等自是不必说，这样的集体做什么都能成功。 “妥嘞妥嘞，那俺去跟老邢说一声，让他高兴高兴，回头治病也能有劲头。” 说完，不等江明浩开口，石大满就趿拉着鞋飞快的跑回大队部。 半个小时后，石大满红光满面的上了车。 “小江，老邢听说你答应了这个事，高兴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让俺一定替他好好谢谢你，等他出院了，请你到杨树沟再来一趟，给你杀只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对他们杨树沟全体社员的大恩。” “杀羊就不必了，只是让他把准备工作都要提前做好，应该做什么，石队长有经验，你直接转告邢队长就行。” “这个好说，俺现在大能耐没有，指导一下这个是没问题的。” 石大满胸有成竹。 “石队长，除了杨树沟生产队，我还准备再发展十四个生产队进入第二批次蔬菜大棚的种植，除了白山公社的十个生产队，你再帮我物色一下剩余的三个生产队吧！” “让俺帮你物色？” “嗯。” “妥妥妥，小江，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这个活交给俺，俺就是头拱地也一定把这事给你办好。” 江明浩笑而不语。 他是相信石大满的。 当然江明浩虽然是这么跟石大满说的，却并意味着他真的会允许白山公社剩余的全部生产队都加入第二批次，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根本不需要再做任何动员就会有生产队涌上来想要进入第二批次。 越是如此，他才越要严格把控，只有基础打好了，后面的路才好走。 将石大满送回生产队，江明浩又回到了县化肥种子合作社，没等多久，崔智就出现了。 “怎么样？” 车子开出去之后，江明浩问道。 “基本搞定，这些人心里本来就没底，今天看到黎老二和郭忠林翻脸，他们就更加动摇了，都怕吃不上肉还会惹上一身臊，所以我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他们就答应了。” 看着崔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江明浩给崔智竖了个大拇指。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说的就是老崔你啊！” “谬赞谬赞，小江，这话要是别人说我或许就认了，毕竟真正能让我老崔在心里服气的人并不多，但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敢认了，要说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我比起你来还是略逊一筹。” “老崔，咱们俩这叫什么，商业互吹啊！” “商业互吹？这......哈哈哈，是啊，商业互吹！” 要不说崔智聪明呢，虽然没听过商业互吹这四个字，但是前后语境一联想，就立刻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思。 “那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江明浩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问道。 第815章 穆双河回来了 “嗯，这两天我先不联系黎老二了，晾晾他，也让他专心和郭忠林斗一斗。” “老崔，咱们要加点火，不能让这好不容易着起来的火灭了。” 想要一把将郭忠林拽下来不容易，但要让郭忠林脱层皮还是不难的，看来，他还要再给吴清山打个电话，堂堂农业局长，连一个小小的县农机的站长都摆不平，实在是奇耻大辱啊！ “小江，你说的那个穆双河这么长时间都没露面，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 江明浩曾经把穆双河、郭忠林等等相关的人物关系都跟崔智分析过，所以，对于穆双河这个关键人物，崔智可以说是耿耿于怀的。 “快了，我预计没错的话，土地拍卖的这个雷一旦爆出来，穆双河就会露面。” 其实江明浩对于穆双河为什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事也是不太清楚的，从始至终江明浩都不相信穆双河是真的病了。 那如果不是真的病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穆双河扔掉白石县这个据点呢？ 虽然据点里的一些秘密被石井海发现了，他这边也嗅出了他们的一些非法行径，但按照穆双河的本事，不可能会被这件事吓退。 “那咱们就等着吧，我现在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会会这个穆双河了。” 崔智骨子里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他有着天生的敏锐和兴奋。 “那一天很快会来的。” 接下来的两天，江明浩和崔智都留在生产队没出去。 白天，就跟着崔大宝一起在工地上忙活，崔大宝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但可能是来中国的次数多了，对中国的一些文化风俗竟然特别的了解，跟施工的工人打起交道来那叫一个自然流畅。 工人们也都很买崔大宝的账，不知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缘故还是崔大宝的个人魅力大，总之工人们对崔大宝的话非常的服从，因此，工程进展的非常顺利。 所以，崔智和江明浩并没有派上什么大用场，因此每天也只是过去看一眼。 许大炮在去了团山子第二天的一早就坐火车离开了，抵达春城的时候还专程给江明浩打了个电话，语气兴奋的不行，和之前在百货大楼仓库时候的状态完全是判若两人。 江明浩一边在家里陪着媳妇和孩子，一边明里暗里的抚慰许仕的情绪，同时，也在等着程国的回信。 远在林城的程国，在程贾氏下葬之后便一病不起，单位派人过来要送程国去医院，却被程国拒绝，等到江明浩打电话到程国办公室的时候，程国已经病的更重了。 程贾氏葬礼之后，程国的兄弟姊妹们都各自回了家，程国又没有其他的亲人，许仕听到这个消息后，主动要求要去林城。 江明浩要送许仕过去，却被许仕拒绝了。 “小江啊，誉贤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程国这个孩子，她跟我说了不少关于程国的事，我跟誉贤是没缘分了，但程国这孩子我不能不管，这孩子虽然官当的不小，心眼却不大，恐怕是悲恸过度造成的心脉郁结，这个情况说轻也轻说重是能要命的，我必须要亲自过去一趟才能安心。” “老先生，我不反对你过去，但您这么大年纪了，乘坐火车不方便，我送您过去。” “不用不用，小江啊，我知道你这小子心里想的啥，老爷子我真是没有想不开，至于我这年纪，我连敖子山都能一口气爬上去，出门坐个车怎么就不行了？放心吧，等到了林城，我第一时间给告诉你。” 江明浩还要再劝，但是看到许仕一脸的坚决，他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的。 “那我送老先生去车站总行吧？” 无奈之下，江明浩只能妥协。 “老先生，我在你包里装了两百块钱还有十几张粮票，穷家富路，您到了林城，有需要钱的地方千万别不舍得花。” 等到许仕上了火车，江明浩才顺着打开的火车车窗对许仕说道。 许仕作势瞪了江明浩一眼，但心里却熨帖至极。 他一生学生无数，桃李满园，学生们对他这个老师也很是尊敬爱戴，平日里吃喝穿戴的也经常给他送，可是却没有一个像江明浩这样，如同子孙辈样对他。 这小子看着好像冷冷清清的，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心善都要细心。 他无比的庆幸，自己选择离开京市跟江明浩来了尖山咀。 伴随着一声汽笛，火车缓缓启动，江明浩站在站台上，一直等到火车完全走远才抬脚离开。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他在车站竟然见到了穆双河。 穆双河手里拖着一个老式的行李箱，戴着一顶土黄色的前进帽，帽檐压的很低，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下面一条海军蓝的裤子，脚上一双皮质的凉鞋，正低着头往外走。 江明浩闪身站到了一个大柱子的后面。 出站口，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是穆巧云，穆巧云的旁边站着的不是郭忠林，而是秦伟。 不知道穆巧云跟穆双河说了什么，穆双河抬头看了秦伟一眼，然后又很快的低下头，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三人没有在出站口多停留，很快就并肩朝着广场的方向走过去。 江明浩远远的尾随，见三个人上了一辆外地牌照的小轿车，车子很快朝着利民大街开去。 利民大街就是市政府和几大局的所在地。 本来以为还要等土地拍卖的事情结束之后穆双河才会露面，没想到穆双河竟然提前回来了，是这件事有什么变动，还是黎老二和郭忠林两人闹的厉害，穆双河不得不回来镇场子？ “回来了？” 听到穆双河回来了，崔智立刻从工地的砖堆上站了起来，眼睛里的光亮的刺眼。 “嗯，穆巧云和秦伟去接的站，三个人直接去了利民大街。” “利民大街？那不是市政府和几大局的地盘吗？小江，看来这里头有事啊，我估计八成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不行，我等下去一趟县里。” “去县里干嘛？” “干嘛？找黎老二啊，这个时候不拱火什么时候拱啊，即使我猜的不对，也得从黎老二嘴里打听出点东西来，我等这个穆双河可是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啊！” 崔智说干就干，完全不管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我送你啊？” “不用不用，穆双河回来了，咱俩就得更谨慎，在没明白他是啥意图之前，不能露出什么马脚，我骑洋车子过去，到公社再坐公车，你就在家等消息吧！走了走了！” 崔智急吼吼的，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到白石县。 第816章 马六爷 崔智去了县里，江明浩虽然没去，脑子却没闲着。 穆双河当初突然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这一走一回之间一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而且接站这件事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穆巧云和郭忠林一起去接，即使穆巧云和秦伟如今的关系如胶似漆，在这种场合下，秦伟也并不合适。 再有，那辆外地的车是属于谁的？ 江明浩只在车牌上看到了一个黑字，其余的没有看清楚，不过按照现在的技术手段，即使看清楚了，想要依靠车牌号查出开车的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去查车牌号，就很容易打草惊蛇。 黑打头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江市。 一辆黑江市的车到白沙的车站来接人，目的地还是白沙市的政府机关，这么说，这辆车很大可能也是黑江市政府机关的。 黑江市，黑江市...... 江明浩在口中反复的念叨了几次，前世里他对黑江市的了解并不算多，他的生意主要都分布在南方和东南方，北方和西北都很少，黑江市就更少了。 前世里，黑江市在这个年代发生过什么标志性的事情吗？ “马六爷！” 日暮西沉，天色渐黑，江明浩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 马六爷，原名马胜，是黑江市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因为帮黑江市公安局的一个干部做了几件见不得光的事，进而成了这个干部的左膀右臂，从70年代初期开始，到1980年的几年间，马胜逐渐从一个小跟班，发展成了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黑社会大哥。 本事有多大呢，据说马六爷跺跺脚，黑江市的地都要抖三抖，不管是政界名流还是各个帮派地头蛇，都要给马六爷的面子。 不仅如此，马六爷的手上还沾了不少人命，当然，这些人命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毕竟背后有整个黑江市给他当保护伞做靠山，但再厉害的角色也总会有倒下去的一天。 在江明浩不算太确切的记忆里，应该就是这两年，马六爷因为带着手下人非法占用了一大片农业用地，打死了三四个社员，结果没想到其中一个社员的家里有人在京市当大官。 那个社员冒着生命危险，跑到了京市告状，京市那边派了专案组下来调查，不过，前后换了三个专案组，调查了足足两年，最后还是因为马六爷自己太过嚣张，得罪了专案组的组长，才被扣押。 光是马六爷手下的小弟，就抓了一百多个，还都是身上有案子的，没有案子的更多，于此同时，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进马六爷这个案子里的官员多大数十人，几乎占了黑江市干部的半壁江山。 尽管江明浩不确定穆双河回来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直觉告诉他，那辆来车站接穆双河的黑江市的车上坐着的人一定和马六爷脱不了关系。 难道白沙市也有干部牵涉进了马六爷的这个案子里？ 因为心里有事，晚饭江明浩吃的有些意兴阑珊，倒是崔大宝，在工地上忙活了一天，晚上直接干了两二碗的高粱米饭，光是咸鸭蛋就吃了四个，饭后又喝了两瓢凉水。 “你这孩子，出了一身的汗不能这么喝凉水，容易炸肺，身子受不了。” “崔妈妈，我在英国喝的是带冰的水，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棒棒的，你看看，我很强壮啊！” 崔大宝把对崔兰花的称呼从亲爱的妈妈换成了崔妈妈，听着倒是比之前顺耳不少，此时，崔大宝把自己的胳膊举起来，用力的攥拳，露出了结实的肱二头肌。 “咱这是中国，你来了中国就得按咱中国的习惯来，俺给你烧了一壶热水，等会晾凉了再喝啊！” “崔妈妈，我......谢谢你！” 崔大宝蹙着鼻子，有点不情不愿的说道，在他的眼里，热水简直比药还要难喝，可是他也知道崔兰花是一片好意，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谢谢。 “江，崔去哪了？” “老崔去县里了，可能会晚点回来。” “哦，你和崔最近都很忙啊，我认识崔的时候，他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做。” 崔大宝站起来，短短半个月，崔大宝的肚子大了一圈，一个游泳圈若隐若现。 “哦，崔妈妈，我胖了，我的肚子上长了好大一块肥肉，好像比孕妇的肚子还要大啊！” “瞎说，孕妇的肚子和你的怎么能一样，人家孕妇的肚子里装着小娃娃，你这肚子里装的都是屎。” 江明浩正在打扫饭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冷不丁听到崔兰花这句话，即使他努力的克制，还是没克制住，把饭喷了一半出来。 “姥姥说屎，吃饭的时候不能说屎，屎就是粑粑，吃饭的时候说粑粑不对，粑粑......” 艳红赶紧捂住江月的嘴，再让这小丫头说下去，叔叔嘴里剩下的饭估计也咽不下去了。 “崔妈妈，你这么说我很伤心！都是因为你做的饭菜太好吃，我才长了这么多的肥肉，我的肉是长在外面的，屎是在肚子里面的......” 江明浩放下碗筷，这饭是彻底没法吃了。 好在苏美秀早就吃完回屋哄孩子没听到这些话，否则这饭肯定也是很难吃下去的。 就在这场是肥肉还是屎的争辩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崔智回来了。 崔智的脸上带着几分除了江明浩其他人都看不懂的神色，进屋之后，跟崔兰花和苏大山打了招呼，就自己拿了碗去锅里盛饭了，也不在乎桌上的菜是吃剩下的，二话不说，就吃了起来。 崔兰花赶紧到锅里把给崔智留的菜端了出来。 这段时间都是如此，不管是崔大宝不在还是崔智不在，崔兰花都会在锅里留一份菜。 崔智饿的很，今天他到县里之后，基本就没消停，来来回回的跑了不少地方，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小江，咱俩到外头转转去。” 放下饭碗，崔智迫不及待的和江明浩出了屋，崔大宝想要跟上，被崔兰花一把拽住，她知道崔智和自家姑爷肯定是有啥大事要说，崔大宝这个老外，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崔妈妈，你抓我的胳膊干什么？” “俺今天做了糖水炖梨，你坐下，我给你盛一碗去。” 听到有好吃的，崔大宝立刻重新坐了回来，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说的肚子上的肥肉的事。 “小江，郭忠林住院了。” 走到了小院外头，崔智张嘴说道。 第817章 黎老二背后真正的靠山 “住院了？真得病了还是做戏？” “是被黎老二打的。” 江明浩有些惊讶，这黎老二胆子真不小啊，竟然敢对郭忠林动手。 “那黎老二呢？” “黎老二没事，我到县里之后，先去的那块地，结果就在那碰着黎老二了，郭忠林住院的事也是他说的。” “打不严重吧？” “听说是打的鼻梁骨断了，头上还有一道口子。” “打成这样黎老二竟然没事？” 江明浩是真的很惊讶，再怎么说，郭忠林也是堂堂副县长，哪怕黎老二上头有人，但在明面上他就是个小混混，一个小混混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上头的人这么明晃晃的偏袒黎老二，难道就不怕郭忠林怀恨在心，狗急跳墙？ 再怎么样，一个副县长也比一个混混的本事要大的多。 “用黎老二自己的话说，他就是把郭忠林打死，也没人会找他的麻烦，我套了套他的话，之前可能是我们想错了，黎老二上头的人可能不是市里的那几位。” “老崔，你听过马六爷这个人吗？” “马六爷......黑江市的那个马六爷吗？” 江明浩赞赏的看着崔智，不愧是智囊，真是知晓天下事。 “嗯，今天我看到的那辆到车站接穆双河的车就是黑江市的车牌，我觉得黎老二可能和黑江市的那位有关系。” 事到如今，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一起，似乎很多之前觉得不合理的地方都变得合理了。 “有可能，今天我去了一趟市里，虽然没见到穆双河，但见到了秦伟和穆巧云，他们两个人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就在利民大街当街吵了起来，我没敢靠的太近，因此听的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的听到，秦伟好像是威胁穆巧云，让穆双河帮他做什么，否则就要鱼死网破，穆巧云给了秦伟一个耳光之后，自己走了。” 崔智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所以这一段在农村妇女嘴里能被描绘的有声有色声行并茂的片段，在崔智嘴里说出来干巴巴的，好像做报告一样。 “看来之前是我们小瞧了这个黎老二，不过，黎老二也嚣张不了太久了。” “嗯？小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智一下子就抓住了江明浩这话的重点，江明浩指的黎老二的嚣张，绝对不是指的土地拍卖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对于黎老二而言算不上伤筋动骨。 “马六爷已经被上头盯上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上头的调查组马上就要到黑江市进行调查，马六爷自己都自顾不暇，黎老二这种小角色只能自求多福了。” “真的？小江，你这消息可靠吗？” “具体时间说不准，但消息来源千真万确。” 前世已经发生过的事，能不可靠吗？ “哈哈，真是天助咱们啊，这么说的话，那个穆双河八成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从京市回来的，这么说的话，穆双河后头靠的人也很可能是这个马六爷，他应该是在京市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报信。” 崔智很快就分析出了穆双河回来的原因，对此，江明浩也是赞同的。 “小江，我今天已经跟黎老二说了，让他尽快安排土地拍卖的事，如果真像你说的，上头要派检查组下来，这个事就宜早不宜迟，否则上头真要查下来，我们也麻烦，明天一早我再去一趟县里，争取后天就进行拍卖，只有土地到了咱们手里，我的这颗心才能落下来。” “嗯，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后天真能进行拍卖的话，我会让吴局长出面，帮忙联系土地局那边，第一时间把手续办好，只要手续办下来，就是上头来查，也波及不到我们。” 两人很快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老崔，除了这块地，我们俩还需要好好准备准备，现在找个机会千载难逢，我们要是不充分利用就是暴殄天物了，如果咱们用的好，可能一次就能把穆双河、郭忠林等等这些人一网打尽。” “我知道你的意思，等明天我见了黎老二之后，咱们俩再看情况行动。” 江明浩内心有些波澜。 他本来以为穆双河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想要扳倒穆双河可能会需要很大的力气，毕竟在此之前他对穆双河的底细对穆双河的整个关系网都是一知半解的，但现在，这些都不再重要了，他可以借着检查组的手直接把穆双河这伙人连根拔起。 第二天，崔智连早饭都没吃，天刚亮，就骑车出了生产队。 江明浩则是去见了石大满，石大满办事很有效率，两天的时间，就挑选了六个备选的生产队，而且都亲自去过了一遍筛子，用的就是之前在杨树沟的套路。 “这六个生产队安都过了一遍，总体条件最好的是这三个，扁担沟、石河子、曹家堡子，土地都比较集中，石河子离河近，打水啥的都方便，曹家堡子是个外来人口组成的生产队，人口多，足足八百多人，算是咱整个县里最大的生产队了，人多地也多，一千三百亩地，而且那土可比咱们白山公社的土好不老少，一捏就碎，根本不结块，别说种黄瓜，就是种西瓜也是一顶一的好。” 石大满认识的字不多，几个生产队的名字写的趔趔歪歪，一共二十二个字，有九个错别字。 “石河子生产队的队长俺挺熟，是俺媳妇娘家二大伯连襟的姑爷，四十岁，前两年当过咱们公社的劳动模范。” 江明浩被石大满嘴里的一串亲戚关系说的头晕，不过，能被评为劳动模范的人至少不是个好吃懒做的，整个生产队的粮食产量肯定也不会太低。 “辛苦石队长了，这几天我抽时间把这几个生产队再过一遍，没问题的话就通知他们的队长一声，我会找个时间针对第二批次蔬菜大棚种植的生产队开个会，具体的事情会在会上公布和安排。” “妥嘞妥嘞，小江，你就放心吧，俺挑的这些个保个的都是好样的。” 听到江明浩对自己的认可，石大满很高兴，他是个很热心的人，自己生产队现在日子好过了，他也想着能拉拔其他生产队一起，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这边江明浩还没有跟石大满说完话，崔智竟然骑着洋车子找到了生产队。 第818章 东风压倒西风 “小江，今天我见到穆双河了。” 跟江明浩走出团山子生产队之后，崔智立刻开口对江明浩说道。 “我和他没有正面打交道，穆双河是来找黎老二的，看穆双河对黎老二的态度，我觉得咱们俩昨天的猜测是对的，黎老二很可能就是马六爷的人。” “土地拍卖的事有变？” “相反，穆双河是催促黎老二尽快把土地出手的，所以，我着急回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明天就开始拍卖了。” 江明浩沉吟了一下，这么看，他的猜测是真的，而且如果他预估不错的话，穆双河他们手里通过非法手段占有的土地应该不止县里的这一块，他们怕出事，所以想在调查组到来之前把这些地块都脱手出去。 “好啊，咱们求之不得，钱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下我跟吴局长打电话说一下，明天你拿到这块地之后就立刻到市里，我在农业局等你。” 回到尖山咀，江明浩从家里面的地炕里拿出了一个行军包，正是之前到生产队给社员们分红用的那个，只是此时的行军包远比之前还要更加的沉。 “这里面是七万块钱。” “怎么这么多，不是说咱们准备五万拿下来的嘛！” “有备无患，穆双河那边着急出手，我们这边也同样着急把这块地拿下来，只要相差不是太多，不必跟他们扯皮。” “不，小江，这些钱我不能带到身上，黎老二的为人我很了解，或许一开始黎老二可能看不出这件事是咱们给他下的套，但我觉得穆双河不会看不出来，他们这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别说多带两万，就是多带十块钱，他们都不会放过，就带五万，我相信足够拿下这块地。” 江明浩看着崔智，崔智的眼神很坚定，江明浩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老崔，如果他们真是和马六爷一伙的，那之前他们展示出来的很大可能不是他们的真面目，马六爷手上沾过不少人命，保不齐黎老二手上也不干净，凡事还是以你的安全为第一，地重要，你更重要。” “放心，小江，这是我到你身边来的第一件大事，如果我连这件事都办不好的话，就没面目继续在你身边待下去了。” 崔智把这次的事情当做了他对江明浩的投名状。 之前不清楚黎老二这些人和马六爷有关，他并没有特别的担心，可是现在，想到马六爷和这件事有牵扯，他不得不担忧。 不过，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是阴曹地府，他们也得走上一遭。 这一夜，江明浩有些失眠。 重生回来的这一年，他几乎很少有失眠的时候。 辗转反侧间，他在脑海里把所有关于自己知道的马六爷的事情点点滴滴的拼凑了一下，又把明天土地拍卖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也一一的想了一遍，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崔智就出门了。 他把行军包用麻绳结结实实的捆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趁着蒙蒙的天色朝着县里骑去。 他这个人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以前经历过的凶险也并不在少数，只是那时候没有人会像江明浩一样担心，嘱咐他注意安全，告诉他如果不可行就放弃。 江明浩对他的信任和关心，不仅没有让崔智生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反而给了他另外一种博风打浪的力量。 蒙蒙的微光中，崔智微微弓着腰，用力的蹬着洋车子，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两侧的小河沟里偶尔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蛙鸣。 江明浩醒的也不晚，但等他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崔智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出门。 “明浩，好歹吃个馒头再走！” 江明浩有些着急，完全没有吃饭的胃口，他必须要赶到县里，哪怕他不方便露面，但必须要保证崔智真的有危险的时候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 看到江明浩不吃饭就要出门，崔兰花赶紧拿了个馒头塞到江明浩手里。 江明浩没有直接去县里，按崔智的说法，拍卖会的时间定在了十一点，现在才八点多一点，时间上来得及，所以他一脚油门直接到了农业局。 吴清山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江明浩联系过了，上次两人在电话里有些不愉快，对于那块地的事情吴清山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他已经给了江明浩其他的选择，但江明浩却非要咬着那块地不放，完全不把他的面子放在眼里。 所以，这段时间虽然他没有和江明浩主动联系，但却一直关注着那块地的情况，了解到那块地一直没有动静，就知道江明浩并没有成功。 对于这个结果，吴清山心里比较复杂，他既希望江明浩真的有本事拿下那块地，这样就不必再来让他出面解决，地拿下来药品食品加工厂顺利建成，对他总归是有利的，可想到江明浩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又暗戳戳的希望江明浩拿不下那块地，好好的挫挫他的锐气，让他明白他江明浩也并非是个万事都能掌控的人。 说到底，吴清山并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压了秦伟十年都没有让秦伟更进一步的原因所在，他害怕秦伟崛起的太快，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而对于江明浩，一是江明浩是陈厅长亲自指派的人，他管控不了，二是江明浩是白身，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哪怕江明浩折腾出再大的水花，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这是吴清山能对江明浩一忍再忍的根本原因所在。 让吴清山没想到的是，江明浩会忽然上门，而且开口就是让他准备给那块地办手续。 “小江......那块地已经拿下来了？” 吴清山有些疑惑，他相信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那块地的的确确还在黎老二的手里。 “马上，马上就能拿下来。” “马 ......马上？” 吴清山有点懵，这是个啥说法，那是块地，不是供销社里的大白菜，说买到手就买到手。 “这块地拿下来是做为农改的后续深化，拿地前半部分的工作吴局长爱莫能助，后面的这部分就要仰仗吴局长了。” 在吴清山面前，江明浩说话向来很少会客客气气。 因为他了解吴清山的为人，对这样的人品多少有些不屑，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吴清山这个人吃硬不吃软，如果他的姿态放低，吴清山对他便会是另外一副嘴脸。 他和吴清山是没办法平等相处的，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只能且必须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西风压倒东风。 第819章 拍卖起波澜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们拿下这块地的手段是合法的。” “合法？” 江明浩看着吴清山，嗤笑一声。 “吴局长心里很清楚，这块地到底在谁的手里，国家的土地能被一个地痞流氓握在手里，吴局长现在却来跟我谈合法，我想问，我从地痞流氓手里拿地，怎么样才算合法？怎么才能合法？” 听到江明浩的话，吴清山有些讪讪。 江明浩从来就不会给他留脸面，但吴清山自己却不想完完全全被江明浩拿捏，总想着能够争回几分脸面，却每每事与愿违。 “小江，说话何必这么难听，有些事咱们心里明白便好，说出来对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而且祸从口出，小江你本领超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 “吴局长与其说我说话难听，不如说自己自欺欺人，事到如今，秦伟还在农机站站长位置上占着，手已经伸到了市里，我倒是想问问吴局长，如果秦伟真要是傍上了什么大人物，吴局长不会觉得寝食难安吗？” “你......小江，秦伟再怎么说也是国家干部，哪怕他之前做过不少错事，但我要出手整治他也不能在明面上直接撤了他的职务，毕竟他在农机站的工作没有大纰漏。” “吴局长，多说无益，到底是吴局长有意手下留情不想给自己招惹大麻烦而故意放水，还是想留下这个角色来牵制某个人，吴局长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我不欲多说，秦伟不除祸患无穷，而且这个祸患并非针对我，毕竟我只是个白身，今天，我只希望吴局长出面把土地的手续尽快处理完。” 吴清山脸色涨的很难看，可又没办法反驳江明浩的话。 因为江明浩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几乎把他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想要反击都无从下手。 从农业局出来，江明浩深吸了一口气。 吴清山这个局长当的真的不讨喜，未来白沙市的农业想要大展拳脚，有这么个局长在，不仅不是助力，反而会是绊脚石甚至拦路虎，等他的能力再大一些，他真的要想办法把这个人挪一挪了。 当然，这都是未来的事情，眼下，江明浩的主要关注点还是在土地拍卖上。 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二十，距离土地拍卖只有四十分钟了，江明浩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那个仓库而去。 还和上次一样，江明浩直接把车开到了断墙的后面。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把车停下不久，那辆挂着黑江市牌照的车竟然也驶了过来，虽然车子飞驰而过，江明浩还是看到了坐在车里的穆双河，还有一张生面孔。 穆双河比起之前似乎瘦了不少，侧脸看过去，双下巴不见了，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棱角，这么看的话，传言穆双河生了大病的这个事也有可能是真的，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人会刻意去减肥。 江明浩没想到穆双河户会亲自到场，黎老二或许是条狐狸，但一个地痞再奸猾也总归有限度，穆双河的狡猾比起黎老二是要上几个层次的，按理说，这块地的事穆双河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触，现在为什么会突然露面？ 再说，这块地的确不错，也很值钱，可按照马六爷的家底和犯案的数额，这块地算不上什么，穆双河完全可以隐藏在人后，这个敏感的时间段，为了一块地抛头露面怎么想都不合理。 难道是崔智露出了什么破绽，引起了穆双河的怀疑？ 想到这种可能，江明浩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虽然崔智隐藏的很深，可只要真的有人怀疑崔智的身份，顺藤摸瓜仔细调查的话，肯定还是能查出蛛丝马迹的，毕竟他可是穆双河郭忠林的眼中钉，跟他相关的人或者事，这两个人都不会轻易的放过。 江明浩有些坐不住了，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有些阴天，气压很低，空气沉闷的好像停止了流淌，荒地里的杂草纹丝不动，压抑的空气就像此时江明浩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两个半小时过去。 天越发的暗沉，远处偶尔能听到轰隆隆的雷声，从地平线一路传过来，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将荒地的上空生生的劈成两半，瞬间，天光刺眼。 几只麻雀惊慌失措的扑棱着飞进不远处的林子里，原本沉闷的空气霎时流动起来，转瞬间，大风席卷，杂草被风吹的东倒西歪，风穿过断墙，穿过林子，发出呜嗷的呼啸声，卷起的沙土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江明浩的眼睛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但依旧朝着仓库的方向看。 几分钟后，飞沙走石，七八月，是很少会见到这样的天气，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车上，江明浩慌忙钻进车里。 大雨很快就将整个天地覆盖，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雨幕就是雨幕，再难见其他。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雨依旧没有停的趋势，而路上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人或车，江明浩尽管内心焦灼，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三点五十五分，雨势终于小了下来，因为雨下的又大又急，即使只下了不到两个小时，地上的积水却已经能够没过小腿。 半个小时后，雨完全停了下来，天空快速放晴，太阳露出云层，一道彩虹横跨半空，煞是美丽，但江明浩无心欣赏，他决定冒险去仓库。 此时的仓库内，剑拔弩张。 崔智和几位来参加拍卖的人都被黎老二堵在了仓库里。 “今天这事你们要是不交代清楚，谁都别想迈出这个门一步！” 黎老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穆双河和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人坐在仓库的最里侧，光线照不到的位置，让两人的轮廓有些看不分明。 “黎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来参加这个拍卖会，本就是诚心想要那块地，但价格上我们出不了那么高，才让这位崔同志拍到的，既然是买卖，就是公平交易，开始拍卖之前你也说的很清楚，是价高者得，怎么却拦着不让我们走，干什么？要明抢吗？” 一位姓杜的男人忍不住开口斥责道。 “杜同志说的对，黎二爷这是要强买强卖吗？” 其他几位也跟着开口。 “黎二爷说话一向干脆利落，开始拍卖之前规则都讲的很清楚，我出价最高，这几位同志出价不如我，自愿放弃，这些都完全符合拍卖的要求，但现在黎二爷的举动让我有些看不懂，黎二爷这是想要反悔？” 等到几人都表达完意见，崔智才徐徐开口。 第820章 危机重重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是给我下的套。” 其实，从拍卖还没结束的时候黎老二就看出了不对劲，虽然之前他跟这几个人接触的时候没有明确的说出这块地的价格，但也暗示过这块地的价格应该在十万上下，这些人都是默认的。 本来听到土地拍卖这个主意的时候，他是想用七万块做为拍卖底价的，但崔智跟他说，拍卖走的就是个流程，加价的跨度越大最后拍出高价的可能性才越高。 崔智又跟他普及了一大堆关于拍卖的流程和好处，黎老二才最终同意把三万块做为底价，每次加价两千。 谁知道拍卖开始的时候还算正常，几个到场的人每个人基本上都加过价，可是当价格加到五万的时候，现场竟然没人再开口了，哪怕黎老二其实对拍卖这件事并不是很懂，也能察觉出来不对劲。 更何况，崔智竟然随身就带了五万块。 要说崔智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但黎老二怎么都想不通，这些人之前对这块地的态度可以说都是势在必得的，怎么会突然间就和崔智勾搭在了一起，一起算计起了他？ 他调查过崔智的底细，也见了那个港市来的老板，甚至还见了姜老板的好友，他能百分百的肯定，崔智的确不是白沙本地人，以前甚至没有在白沙出现过。 所以，崔智和这几个到场参加拍卖的人在此之前是绝对不认识的，这件事让黎老二百思不得其解。 “下套？黎二爷，我想从我第一次见过你之后，你就调查过我了吧？以黎二爷的能力，想要调查我一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只要黎二爷想，别说是调查我，就是调查我崔智的上三代下三代也不难，既然如此，黎二爷就应该很清楚，我和在座的列位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他们怎么会配合我来给黎二爷下套？” 黎老二被问的哑口无言，他要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会在这干瞪眼吗？ 有一个算一个，他早就发作了。 可偏偏他就是没有证据，不仅没有证据，他甚至想不通这件事发生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哪怕是崔智许给了这些人好处，可是他这块地要价才十万，如果崔智给他们好处，少说也要每个人一万以上，现场有四个人，这些好处费加在一起和地价基本差不多，崔智这么做，完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崔特助是吧？” 就在此时，从来没有正面跟崔智说过话，甚至于进了仓库之后全程都在当看客几乎没有开口的穆双河站了起来。 人影从暗处走出来，慢慢的被外面的光线照亮。 “崔智。” 穆双河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崔智自然不可能张嘴就喊出穆双河的身份，所以，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黎二爷言出必行，既然这场拍卖会是他做主同意的，那就会按照之前的约定来。” “穆......” 黎老二刚要开口，却被穆双河一个手势阻止了。 “不过我想见见你们老板。” “土地虽价值昂贵，但也是一桩买卖而已，莫非你们做生意不是看收益而是看人？我们老板日理万机，常在港市和国外来回跑，你们想见可以，但要看缘分。” 穆双河打量着崔智，一双眼睛像是x光线一般，直穿人心。 “崔特助说笑了，我们不是真的生意人。” “不是生意人，现在也是在做生意，在港市，我们有句流传很广的话，‘炉火不旺不出钢，不懂行情别经商’，这个行情指的可不是随行就市的价，也指做生意的规矩，至于什么是规矩，不知道阁下和黎二爷是不是清楚？” 崔智不惧穆双河的视线，反而直接迎上对方的视线，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闪烁出一道道无形的火光。 “崔特助有胆识！只是崔特助怕是头一次到内地来做生意吧？内地不比港市，讲究多的很，一桩买卖千种做法，地还在我们手里，钱也在你手里，这桩买卖我们说做便做，说不做便也可以不做。” 崔智不由得冷笑。 这个穆双河倒是耍的一个好无赖啊！ “不知道这是内地生意场的上的规矩还是你们自己的规矩？你们不卖，可以，那我就要到你们的政府门口去抗议，我要问问你们的政府，对你们这样言而无信欺压港市同胞的行为他们管不管？对于你们霸占本属于国家的土地私自买卖的事情他们管不管？我虽然不是港市人，但我的老板是，你们撕毁协议在先，我会知会我的老板，让他致电英国大使馆，看看你们到底能够嚣张到什么时候。” 说完，崔智一把抓过椅子上行军包，用力的甩在肩上，抬脚就走。 “崔特助！” 穆双河对黎老二使了个眼色，黎老二立刻上前拦住了崔智。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杀人灭口？” 崔智毫不留情的出口。 他知道仓库的角落里还有几个小混子，手里都有家伙，甚至有一个的手上还有枪。 说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不管黎老二手上有没有沾过人血，但马六爷却是个实打实的魔头，能跟着马六爷混的人，大概率也有杀人的胆量，但这种怕却不足以让崔智产生任何的慌乱。 相反，越是怕他外在表现出来的越淡定，甚至是冷漠。 “崔特助言重了，我们不至于连几万块的游戏都玩不起，我只是很想认识认识崔特助的老板，听黎二爷说，你们老板年轻有为，我在江湖上飘荡二十年，见到的有能力的年轻人不少，但真正能达到你们老板这个高度的却不多，只有一个，不知道崔特助听没听过江明浩这个人名字？” 穆双河看似随意的说出的江明浩的名字，眼睛却像鹰隼一样落在崔智的身上，似乎只要崔智的表情有一丝丝的破绽就要被钉死在这里。 “听人提过，是你们这一个下乡的知青，事迹不少，不过这种东西，我向来不信，我们老板是少年成名，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比得了的。” 穆双河死死的盯着崔智，想要从崔智的眼神里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但让他失望的是，崔智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 不可能！ 自从听了黎老二跟他说过的话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这个港市的姜老板就是江明浩。 第821章 一手钱一手‘货\’ “黎二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你直接说，这位是谁，这块地到底是你黎二爷说的算还是这位说的算？” 崔智瞪大眼睛看着黎老二。 生气的神态半点看不出假装，黎老二的脸皮立刻一臊。 “当然是我说了算！” “我看不见得吧？你们现在既然不想把地卖给我，又不放我走，到底是要做什么？揪着我的老板不放，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真的想要卖地，还是想拿这块地当引子让我老板咬你们的钩，你们到底是什么企图？” 崔智的反客为主让黎老二有些懵，他什么时候打过他们老板的主意了？ “你们要么直接把我做掉，做的干干净净，别留下蛛丝马迹，要么就放我离开，不过我把话说清楚，只要这块地我拿不到，就会让英国大使馆出面，你们看着办！” 崔智把肩膀上的行军包调整了一下位置，再次威胁道。 穆双河盯着崔智几乎要把眼睛盯酸了，也没有从崔智的身上发现一丝一毫撒谎做戏的痕迹。 就在此时，另一个一直隐藏在暗影里的人也走了出来，他只是看了黎老二一眼，黎老二立刻就放下了拦着崔智的手臂。 “行，你把钱留下，我这就把这块地的手续证明给你。” 崔智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扫了这个突然出来的人，也顺便看了一眼穆双河的神情，穆双河对此似乎是有些不赞同的，但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收回了打量崔智的视线。 而此时，江明浩已经走到了仓库外。 崔智却没有立刻把行军包按照黎老二说的递过来，而是冷冷的看向穆双河。 “你们这是在唱双簧吗？真当我们港市的生意人是这么好欺负的？你们说成交就成交，说耍无赖就耍无赖，我凭什么配合你们？这块地，我不要了！内地有句话，叫‘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崔智就是要争这口气！” 看到崔智还要走，那个人又看向了穆双河。 “崔特助，不好意思啊，之前有些误会，我道歉，做生意嘛还是以和为贵！” 穆双河走上前来，跟崔智道了个歉，虽然诚意没有多少，但姿态却是做的很足。 “这是这块地的手续证明。” 穆双河从黎老二的手里拿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当着崔智的面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的展示在崔智的面前，但崔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轻松之色，依旧紧皱着眉。 穆双河心里的怀疑这才稍稍减弱了些。 也许真的是他太敏感了，姓江的人不止江明浩一个，青年才俊的也不止江明浩一个，更何况，如果真是江明浩设的这个局，完全可以改换名姓再露面，甚至可以不露面，实在是他对江明浩过于忌惮了。 “看在黎二爷的面子上，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但你们记住，做生意就是要讲诚信，言而无信在生意场是走不远的！” 崔智的话让穆双河彻底放下了怀疑，看来，的确是他小人之心了。 崔智把行军包啪的一声扔到了黎老二脚前，溅起了一层灰尘。 “一摞一千块，一共五十摞，你们数吧！” 崔智说完，却并没有接过穆双河手里的牛皮纸袋，似乎余怒未消。 黎老二呼吸有些急促，尽管五万只有他之前开价的一半，但对于他来说，仍旧是从未见过的巨款，他甚至透过厚厚的牛津防水布看到了里面的光景，还闻到了人民币的香气。 但那个人又看了黎老二一眼，黎老二赶紧收好自己的心思，正儿八经的蹲下身，打开了行军包。 里面的钱肯定是真的，毕竟这个年代也没有假币这回事。 黎老二只是数了下数量，然后便站了起来，只是眼睛比身体慢了几拍，实在是人民币的手感太好了。 “有问题吗？” “老崔，你也别生气，毕竟咱俩之前唠的挺好，你也说了.......算了算了，反正钱也到位了，就这样吧！咱们认识一场，别因为这个事回头再结仇，犯不着，不过......” 黎老二忽然用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这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后脖颈发麻，但好歹不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都稳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你们都给我记好了，回头要是让我黎老二查出来你们是合伙给我下的套，白石县这一亩三分地，你们别想待消停喽！” 黎老二没敢再跟崔智发飙，但依旧是借着跟这几个人发飙的当口发泄了对崔智的不满，也顺带着警告崔智，这事并没有彻底算完。 崔智则完全不在乎黎老二的态度，秋后的蚂蚱而已，还不至于让他害怕。 “这东西我拿走了，如果要是有什么纰漏，这五万块钱我怎么给你们的还会怎么拿回来！” 将牛皮纸袋装好，崔智这一次没再有任何的停顿，直接离开了仓库。 剩下的几人看了黎老二和穆双河几人，也纷纷离开。 “抓紧时间，尽快把其他的也出手。” 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钱虽然在黎老二的手里，可黎老二知道现如今他很难按照之前计划的把这笔钱带走，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这么被打乱，眼瞅着可以到手的几十万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黎老二恨的牙痒痒。 他的眼神不由得淬了几分寒意落在穆双河的身上。 离开仓库，崔智并没有跟另外几人多说话，而是在仓库门口便分道扬镳，甚至彼此之间连眼神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崔智走的不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此时跳的有多快，似乎有一只手托住心脏，用力的一下一下的将心脏抛起来再扔下去，循环往复。 “四爷，我还是担心这块地最终可能是被江明浩买走的。” 穆双河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改以往在外面肆意又带些油腻的样子，姿态有些拘谨。 “姓穆的，你还有完没完，我说过，我已经调查了，什么姓江的不姓江的，本来按照我的意思再拖两天，好好的计划计划，这块地不可能就卖出这点钱，都是你瞎出主意，又是钓鱼又是引蛇出洞的，这回好了，好好的一块地就卖了五万块钱！” 黎老二抻着脖子，相比于黎老二的样子，很显然，穆双河对男人更惧怕些。 “老二，双河的谨慎没问题，现在这个阶段，我们都要谨慎，这块地出手就出手了，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 被称呼为四爷的男人说完这话，看了穆双河一眼，很显然，虽然他嘴上夸赞了穆双河，但是在情感的天平上，这个四爷是偏袒黎老二的。 第822章 办手续 仓库里传出脚步声，看来几人马上要准备离开了。 仓库外面的江明浩快速的闪身，飞快的躲到了仓库的后面，这个仓库并不算大，除了里面的四五个仓库的库房，便是外面的围墙了，江明浩刚刚靠在外面的围墙上，仓库里的几人就已经走了出来。 “老二，这边的事你一定要抓紧处理，别紧盯着那点小利益不放，尾巴也要扫干净，我和双河这两天都不在白沙，你自己要注意点。” “放心吧，四爷，我心里有数。” 很快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也由大变小，慢慢的听不见。 “马勒戈壁的，这姓穆的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儿了，对着老子指手画脚的！” 仓库外，黎老二愤恨的用脚踢了仓库门口的一个石墩子，张嘴骂道。 “眼瞅着到手的几十万块钱就这么飞了，不可能！你们让我谨慎我就谨慎？啊呸！” 黎老二骂了几句就回了仓库，听到完全没有动静了，江明浩这才一鼓作气，沿着一条少有人走的小道一路飞奔着朝之前的荒地跑去。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崔智竟然先他一步到了断墙旁边。 “老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两人事先并没有约定好见面的位置，所以看到崔智出现，江明浩的确是有些惊讶的。 “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这么久没有回到县里，你是肯定坐不住的，既然不能安心的在县里等着，这里就是你等我的最佳地点，所以，我从仓库出来的时候就直接绕路朝这边走了，果然.......” 崔智一路走过来，最开始的那些情绪已经完全消化完了，特别是在看到断墙后面停着的轿车时，心头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 “你去仓库了？” 崔智看到江明浩气喘吁吁的样子，很明显是跑过来的，这附近除了北侧的树林和两里地外的仓库，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能去的了，但江明浩又不是从树林那边过来的。 “嗯，上车说。” 江明浩听到了黎老二在仓库门口说的那些话，料定吃了亏的黎老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在这块地上动什么歪脑筋，甚至还会对崔智动手。 “四爷？难道那个人是马六爷的兄弟？” 听到江明浩说了穆双河身边那个男人的称呼，崔智猜测道。 而且这种猜测应该是非常合理的，从穆双河和黎老二对这个四爷的态度上就能判断的出来。 “我觉得很大可能是，而且这两天穆双河和那个四爷要离开白沙，我分析他们是要去黑江市。” “如果他们真是去黑江市的话，就证明调查组可能是真的要下来了，他们需要尽快跟马六爷碰面，把尾巴扫干净，商量一下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江明浩一边开车，一边疯狂的转动大脑。 他知道，前两个调查组下来，都没有真的把马六爷拽下马，究其原因，要么是被马六爷的烟酒财色这种软手段腐蚀了，要么就是被杀你全家这样的硬手段吓住了，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马六爷并非是个遇到危险就会收敛锋芒的人，否则也不会出现张狂的得罪第三个调查组组长的事发生了。 按照前世里的轨迹，后面的两年反而是马六爷最为疯狂的两年，这两年，马六爷手上沾了多条人命不说，敛财也很疯狂，或许之前敛财还要讲究些计谋手段，但接下来的两年，马六爷获取财物的手段基本上发展成了明抢。 如果让黎老二和马六爷碰到一起，黎老二身上的基因被觉醒，对于他们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老崔，我们要想个办法，要让马六爷被调查组一举拿下。” 江明浩跟马六爷没仇，可是马六爷就像是一棵瓜藤，只有把这根瓜藤砍掉，依附在这棵瓜藤上的瓜才能枯萎掉落。 否则这些瓜越长越大，必然会威胁到江明浩，这些瓜早就借着瓜藤的这股力量，想要压死这棵外来的小草。 “嗯，不过马六爷这个吨位不小，咱们两个人想要在他身上做文章，需要从长计议，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的话，这次的调查组不一定甚至是很大概率会无功而返，像马六爷这样扎根于黑江市的地头蛇，早就把黑江市里里外外浸透了，手里要钱有钱有人有人，除非调查组是铜墙铁壁，否则.......” 崔智虽然没有经历过前世，但是凭着自己的脑子，却把前世的情况几乎相差无二的说了出来。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给调查组一个不能不深查的理由。” 听完江明浩的话，崔智开始快速的在脑海里深入这个想法，他和江明浩可以说是有着旗鼓相当的智谋，但崔智却不得不承认，相对于江明浩，他的眼界还远远不够。 这个认知让崔智有些许的压力，但更兴奋。 就像江明浩最开始跟他说的，他更像是诸葛亮，而江明浩就像刘备，只不过相比于刘备的平庸，江明浩更加的智慧，所以，想要真正的成为江明浩的智囊，他必须要拼尽全力。 两人抵达农业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农业局很多业务不忙的部门工作人员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 看到江明浩进来，吴清山的脑瓜子条件反射似的嗡一声。 “吴局长，手续都在手里呢，辛苦吴局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清山能说什么，人家土地的手续都拿到手里了，如果他要是再不出面，即便江明浩不能把他这个农业局张咋地，但上眼药穿小鞋这种事也够他吃一壶的，他本来这些年就晋升无门，要是再被上几次眼药，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再往上走一步了。 三人抵达土地局的时候，张昌齐正在开会。 吴清山坐在会客室里，心头有点焦躁。 之前他跟张昌齐为了此事不欢而散，虽然这次他是带了正规的手续来，但这块地到底是什么情况吴清山不信张昌齐完全不知情，若是知情的话，张昌齐会不会和那个黎老二之间有什么勾结，江明浩始终不肯说这块地他是怎么拿到的，张昌齐会那么痛快的给他们办手续吗？ 如果张昌齐当着江明浩的面为难他，他可真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张昌齐端着茶杯踩着官步进来了。 第823章 知情人 “老张！” 吴清山收敛了心头的焦灼，主动站起来，跟张昌齐打了招呼，脸上还赔了几分笑意。 张昌齐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并没有立刻回应吴清山，而是扶了一下自己的腰。 “上岁数了，开个会，个把小时，腰就疼的受不了，老吴啊，你岁数比我小两岁吧，以后可得注意啊，不能久坐，得动起来。” 张昌齐嘴上说的好像是关心的话，但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关切。 江明浩和崔智都坐在一边没说话，心里却不约而同的觉得，今天的手续恐怕不会办的太顺利。 “是啊，这人上了年纪哪哪都容易出毛病，不过我还行，毕竟干农业嘛，各个乡镇各个公社的检查指导工作，运动的多，腿脚都还很利索，我真是羡慕老张你啊，不用像我似的，风吹日晒的没个舒坦日子。” 吴清山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逆着张昌齐说话，但他们两个人从年轻开始就不是很对付，张昌齐处处都想压他一头，为此他吃过不少闷亏，他只能从言语上反击，所以，刚才的反击完全是习惯成自然的结果。 “你啊，还是注意点好！” 张昌齐坐了下来，不过却没有看向江明浩和崔智，也没有再次主动开口的意思，只是一下一下的用手揉着自己的后腰。 “咳咳......老张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年轻的小同志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江明浩，这一位呢，是崔同志。” 听到江明浩的名字，张昌齐倒是抬起了头。 “你也知道，小江呢现在是负责云省农改的，虽然没在政府部门挂什么职务，手里的任命书却是省里亲自发的。” 吴清山很清楚，他在自己身上做文章卖交情是没用的，反倒是把江明浩扯出来对他才更有用，如果张昌齐听到江明浩的这些名头还拖拖拉拉的不肯办事，那他在江明浩这边也算是有辩解的立场，也算是给张昌齐拉了一波仇恨。 江明浩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睚眦必报，张昌齐找了他的麻烦，日后肯定会被江明浩报复的。 “我跟你提过，小江啊要在县里用一块地建农业产品加工厂和中药材加工厂，这些都是农业改革的一部分，之前你说违规不能帮着办这件事，但现在，小江手里有正规的土地材料，你跟下头打个招呼，把手续尽快办一下，别耽误了农改的进程。” 张昌齐不由得看向江明浩。 “是白石县筒子片的那块地？” 江明浩点点头。 张昌齐的心里立刻慌了一下，那块地...... “怎么了老张？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看到张昌齐脸色微变，吴清山心里生出几分得意，他就说，张昌齐肯定知道这件事，事情到了现在，基本上就没他吴清山什么事了，成与不成，就是张昌齐和江明浩之间的事了。 “我看看你们手里的资料。” 张昌齐没有心思跟吴清山斗嘴，而是想要第一时间看看这块地的资料。 崔智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张昌齐，眼神和江明浩不着痕迹的交汇了一下，果然，这件事和他们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只是不知道这个张昌齐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张昌齐快速的把牛皮纸袋打开，里面的资料他很熟悉，上面还有他的签字。 毕竟这块地不是合规出去的，让张昌齐唯一庆幸的就是，他虽然做了一点违规的事情，但却没有从中拿什么好处，当初觉得亏得慌的事情，现在却让张昌齐松了一口气。 “你们这个资料是......是从谁手里拿到的？” “黎二爷。” 江明浩直接说出了黎老二的名号，与此同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昌齐的表情。 张昌齐的表情让江明浩判断出，这块地不是张昌齐和黎老二对接的，那么跟张昌齐对接的便另有其人，这段时间穆双河一直没在白沙，对接人也不可能是穆双河，所以，很大可能是郭忠林。 毕竟两人不管是从职务的对口上，还是整个操作流程的合理上，都是最合适的。 但江明浩并不相信郭忠林一个副县长能够驱动张昌齐，所以很大可能郭忠林只是个工具人，想到这个，江明浩有些头疼。 能够驱动张昌齐的人至少在职位上是要高于张昌齐的，或者是给了张昌齐足够撼动他的好处，当然，这个好处可能是钱可能是利也可能是权，如果职务上真是高于张昌齐，最少就是市委的，这淌水远比江明浩之前想的更复杂。 “手续虽然有，但这块地的情况比较特殊，我需要对这些资料重新做一下审查，国家现在对土地问题管控的很严格，希望你们能理解一下。” 张昌齐说完，就把资料重新放回了牛皮纸袋。 “张局长，这些资料上有您的亲笔签名，每一张上都有，这说明张局长对这些资料是早就做过审查的，我们相信张局长的能力和人品，你做过审查的资料没必要再进行第二次，您时间宝贵啊。” 就在张昌齐要把牛皮纸袋收起来的时候，江明浩开口了。 “任何和土地相关的事情都要慎之又慎，这是正常的工作态度。” 张昌齐不想再跟江明浩多说，他要立刻去问问，这块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正常情况，这块地不应该出现在江明浩手里的。 张昌齐虽然没和江明浩打过交道，却也道听途说了很多关于江明浩的事迹，大概知道江明浩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那些人也不会这么忌惮这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 “不知道张局长方便不方便让我用一下您办公室的电话？” 张昌齐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张局长跟我回一下办公室了，毕竟我一个外人，单独进你的办公室不妥当。” 张昌齐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江明浩要打出去的这个电话会让这件事变得棘手，可他又不能拒绝江明浩的这个要求，在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张昌齐心情很复杂，越发的后悔之前怎么就那么糊涂会在那些资料上签字。 “张局长稍等。” 江明浩拿起电话，张昌齐就想离开，却被江明浩笑着拦住了往外走的脚步。 第824章 不能用缓兵之计 “陈厅，我想简单跟您汇报一下农改的进展情况......” 听到江明浩的话，张昌齐的身体立刻一顿，有些不敢置信，江明浩的电话竟然打到了省厅。 省厅的电话可不是谁想拨打就能拨打的，需要接线员层层转拨才能拨打进去，很明显江明浩打的这个电话不是外线，而是只有内部人员才会知道的内线电话。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但现在遇到了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已经通过正常的合法手段在县里找到了一块地，所有的土地资料都有，张局长可能是出于职业素养，害怕我用这块地是做为非法用途，不敢给我办理手续，陈厅长，张局长就在我身边，您跟他说说？” 电话交到了张昌齐的手里，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陈云军在电话里并没有说太多，也不需要说太多，他只需要告诉张昌齐，这件事是他同意并支持的就足够了。 “张局长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看到张昌齐放下电话，江明浩淡笑着问道。 他和张昌齐都知道，这就是明晃晃的胁迫，但两人谁都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张昌齐不能再找任何的借口，对方再怎么牛逼，也越不过堂堂省农业厅的厅长去啊。 “当然，当然，陈厅长已经安排了，我就没什么顾虑了，那现在就去办手续吧！” 原本需要来往几次，拖延十天半个月的土地使用手续，因为张昌齐这个局长的介入，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办理完毕，到了现在，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再把这块地从江明浩的手里拿走了。 “辛苦张局长了，白沙市农业改革的成绩里，有张局长的贡献，这个情谊我江明浩是不会忘记的！” 收好办理好的手续，江明浩跟张昌齐道别。 等到江明浩三人离开，张昌齐立刻拿起了电话，但是电话那边迟迟无人接听，张昌齐瘫倒椅子上，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吧！ “吴局长，辛苦了！” 把吴清山送回农业局，江明浩说道。 “小江，你可就别埋汰我了，这件事我没出上什么力气，你不怨我就行。” “吴局长说的哪里话？张局长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帮我把手续办下来，靠的是吴局长的面子，这件事我会记住的。” 吴清山动动嘴唇。 他知道，江明浩对他是越发的失望了，虽然刚才这话听着好像是很客气，但他却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威胁，江明浩会记住在用地这件事上他的‘不作为’。 “小江，手续拿到手了，这件事暂时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崔智摩挲着牛皮纸袋，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在会客室的时候，崔智是做好了办不下手续的心理准备的，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数种可能性和对应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却被江明浩的一个电话搞定。 “你说这个张局长到底是什么角色？我看他的表情，对这件事好像有些一知半解的，跟黎老二也不是很熟，他不会是直接被马六爷那边安排的人给洗了吧？” “不管是什么角色，咱们前脚离开，他后脚就会把这件事散布出去，很快，黎老二就会找上门来，所以，咱们需要在黎老二找上之前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让他们分心，无暇再找我们的麻烦。” 江明浩清楚的记得黎老二在仓库门口说的话，他之前和崔智也分析过，黎老二是想要一地多卖，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会被戳破，黎老二不会不知道，但他还想这么做，就证明黎老二是早就打算好了拿着钱跑路的，从这上面也能推测出来，黎老二和马六爷或者那个四爷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算牢靠。 按照黎老二之前报出的土地价格，只要黎老二一地多卖的这个想法操作成功，黎老二最少能拿到几十万，现在因为拍卖这件事，黎老二损失了几十万，这口气黎老二不可能不出，至于这口气到底是出在崔智和他的身上，还是出在谁的身上，这里面便有文章可做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在说话。 崔智闭着眼睛，看不出是真的睡着了还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江明浩则是沉默的开着车，眼睛看着路，心里却一刻不停的想着这件事的处理办法。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小江，我打算唱一出苦肉计。” 车停下来后，崔智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全然没有任何疲倦，满是精明。 “嗯，是个好办法，但只能暂时拖一拖，想要永绝后患唱苦肉计是不够的。” 崔智一说，江明浩就明白了崔智的打算，苦肉计不是不可以，但只能是缓兵之计并不长久，黎老二并非孤家寡人，有些事他或许想不透，可穆双河对他了解颇深，本来之前就已经怀疑他，崔智这出苦肉计会唱的很艰难。 “马六爷在黑江市胡作非为，手上的案子多的很，只要调查组真的想查就一定能查的到，想要彻底断了这些人的后路，就要在调查组身上下功夫。”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调查组是中央派下来的，这么高级别的干部我们是根本触及不到的。” 不过崔智转而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江明浩可是早就知道了调查组要下来调查马六爷的事，这种事一般都是秘密进行的，就是怕打草惊蛇，一般情况下，即使调查组已经莅临当地，当地的官员都未必能第一时间知道调查组的真正来意和调查对象。 江明浩却能有本事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江明浩也有本事接触到这些人？ “你有办法了？” “今天先休息，明天一早再说。” 江明浩的确是有思路，但他需要把这个思路好好的整理一下，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人并非是普通人，连中央调查组都能连续两次沦陷，可想而知马六爷的本事已经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土地手续江明浩回屋之后就让苏美秀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收了起来，苏美秀没有问里面是什么，但她知道，江明浩让她保管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一定都是很重要的，所以，苏美秀把这个牛皮纸袋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裹好藏到了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即便是古代的皇上派人抄家都找不到。 第二天天刚亮，崔智就来了。 第825章 等我回来喂你吃肉 “小江，我们兵分两路，双管齐下。” 见到江明浩，崔智直接开口说道。 崔智的眼睛有些发红，眼角似乎多了两条之前没有见到的皱纹，由此可见，劳心者的确是容易苍老。 “嗯，我今天就收拾一下去京市。” 几乎不需要崔智做任何的解释，江明浩就完全明白了崔智的意思，尽管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次如此默契的瞬间，但崔智依旧会有一种遇见知己的幸运感觉，这种感觉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这两天我就先不回生产队了，免得给生产队惹上什么麻烦。” 黎老二不是个商人，不是政客，像是这样的地痞流氓最擅长的方式就是暴力，黎老二要出气，大概率就是带着一帮混混到生产队来闹事。 所以，崔智必须要转移战场，他不能牵连生产队的父老乡亲。 “小崔啊，你这话说的俺就不爱听了，从打你来咱们生产队的那天起，就是咱尖山咀的人，咱们尖山咀今时不同往日，谁要是敢到咱们生产队来找你麻烦，俺们一人一棒子也能把他们给打的屁滚尿流，你怕啥？” 崔智和江明浩循声望去，是陈富贵。 “队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对于陈富贵的维护，崔智内心也很受触动，他早年离开家乡，家里的亲人因为当年的运动跟他们一家都脱离了关系，后来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地方，所以，这些年，崔智都是孤家寡人到处漂泊，是无根的。 可人本身就是群居动物，能有人关心爱护，谁又愿意做孤狼做浮萍呢？ “咱们尖山咀生产队不怕事！小崔啊，你得相信俺们，谁来找麻烦也不怕！” 江明浩看着眼前挺着腰板掷地有声说话的陈富贵，忍不住想起了以前陈富贵的样子，数年如一日的耷拉着脑袋，脊背微微弯着，不管何时何地手里都抓着烟袋锅，只要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就会蹲在地上抽烟，如今这样的神采他在陈富贵身上是没有见到过的。 “谢谢队长了！要是真有解决不了的事，我肯定跟队长说！小江，那我就先出去了，我打算住在招待所，有事我们电话或者电报联系。” 对着陈富贵点点头，崔智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背影透着几分慷慨和从容。 “小江啊，小崔和你又在搞啥啊？俺瞅着小崔这一天天起早贪黑的，也不见个人影啊，工地那边就崔大宝一个人吱吱哇哇的。” 经过一年的锤炼，陈富贵已经有了一定的敏感度，那就是只要江明浩这边一忙叨，就是有大事要发生，所以，他在工地上转了一圈之后就来老苏家了，结果，进门就听到了崔智的那句不想给队里惹麻烦的话。 “和咱们生产队没关系，是县里头的事，队长，有事？” 江明浩没跟陈富贵说什么客套话，陈富贵虽然对他很不错，和岳父的关系也很好，但依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的时候几乎是不会主动登门的。 “嗯，也不是啥大事，俺就是想打听打听俺那大儿媳......陈雪的事......” 陈雪是陈富贵心里的一根刺，尽管当年他私自放了陈雪离开，但其实他心里还是隐隐存着一丝侥幸，或许陈雪读了大学真的会回来呢，毕竟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陈雪哪怕对陈强没感情，但对小宝不可能无情的。 因此，在陈雪过来抢孩子之前，陈富贵还一直都把陈雪当成自家的大儿媳妇看待，一时间嘴上还改不过来。 “队长，陈雪受伤住院了，而且她那边现在麻烦很多，短期之内不会再打小宝的主意，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也有可能，是大哥那边又有想法了？” “没没没，陈强打那次回来就没再提这个事了，小宝天天在他爹耳根子边上劝，总算是把老大给劝住了，唉，可惜了小宝这娃娃，小小年纪的摊上这样的爹娘.......” 陈富贵没有完全说真话，陈强虽然没再说要去找陈雪，可心里却并没有完全死心，时不时的眼睛里就会冒出一股凶光，尽管转瞬即逝，可依旧让陈富贵觉得心惊肉跳。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老大是个闷葫芦，有啥事嘴上不说，但心思却挺重，估计这个事要是一天不解决这小子要杀了陈雪的心就一天不死。 唉！ 造孽啊！ “队长，你回去跟大哥说，我这边已经安排人去处理陈雪的事了，我会让陈雪那边出具一份协议，让她放弃对小宝的抚养权和探视权，只要有这份协议，不管走到哪，小宝都是老陈家的孩子，谁也抢不走。” “真的？陈雪能听你的吗？” 陈富贵想到前两次陈雪抢孩子的那个丧心病狂的样子，心里有些惴惴。 “队长，你又不信我了？” “啊？信信信，俺不信你信谁？观音菩萨俺都不信，但你小江的话俺信！那俺这就回去跟老大说！” 陈富贵回过神来，是啊，小江说出的话啥时候有落空的时候，跟观音菩萨许愿不一定灵验，但在小江这头，只要说了，小江就没有办不到的。 陈富贵赶紧掉转头回家，得跟自己那倔儿子说明白，让他一定不能再动歪心思了。 看着陈富贵略显轻快的脚步，江明浩摇摇头。 看来他可能要和自己那个多年，不，两世未见的堂姐碰面了。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摆平马六爷这件事，不扫清以马六爷为中心的这些臭鱼烂虾，他在白沙的阻碍会越来越多，毕竟马六爷会进入长达两年的疯狂，这些臭鱼烂虾自然也会跟着一起放肆，他无论如何不能给这些人放肆的机会。 “又要出差啊？” 听到江明浩又要离开，苏美秀忍不住有些不舍。 “嗯，不过这次出去的时间不会太长，三两天，辛苦你了啊！” 江明浩也不想离开老婆孩子啊，小青黛现在慢慢的长开了，那叫一个惹人怜爱，平安胖的跟个米其林宝宝似的，用手捏一把小脸能够掐出水来，一靠近两个小娃娃，鼻尖就是一股奶香味。 还有自己生产之后越发丰腴动人的媳妇，他禁欲了这么久都还没开过荤呢，他怎么会想要出差嘛！ 可是没办法，这个差他不得不出。 “媳妇，等我回来喂你吃肉啊！” 听到江明浩的话，原本还依依不舍的苏美秀立刻娇嗔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吃肉这个词是她和江明浩私下里对那种事情的说法，大白天的，江明浩就这么说出来，怎么不让人害臊？ 第826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准备离开生产队之前，江明浩去工地上看了一眼。 虽然现在才刚刚打好地基，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明浩似乎从这些光秃秃的地基上就看到了设计图上的华丽建筑。 不得不说，崔大宝这个老外，竟然是个管理天才，看着他平时和现场的建筑工人打成一片，但在管理上却很科学细致，不得不承认，在国内各个建筑工地还是包工头建筑小工呜呜嗷嗷一团散沙的时候，眼前的建筑工地已经能够看出来一些现代建筑工地管理的雏形。 崔大宝的设计才华和管理能力甚至让江明浩有了一种以后插足房地产的冲动，他相信，只要给与崔大宝足够的时间和财力上的支持，崔大宝一定可以成为国内房地产行业的领军人物。 当然，这是后话，房地产这个行业绝对不是说干就能干的行当。 看到工地上没有什么情况，江明浩转身去了大队部。 路过学校的时候，里面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也许是因为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也许是他招到了一群真正有师德有能力的老师，姑且不论孩子们目前的学习成绩如何，但入学之前的一个个满生产队疯跑的野小子野丫头们，如今都变的十分有礼貌，每天从学校传出来的读书声回荡在整个生产队，在那些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心里埋下了学习的种子。 甚至整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受到了熏陶，远的不说，以前的泼妇骂街，出口成脏的画面已经很少看到了，孟春生张罗起来的社员图书馆也从最开始没一个人借书的情况逐渐的发展成每天都有社员络绎不绝的来还书借书。 江明浩从不认为学历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但文化却可以。 一个人看的书多了，眼界就宽了，眼界宽了的人就不会再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对于生产队未来的发展他们也能够看的清楚，一个生产队想要真的发展起来，最终成为他跟陈富贵所描绘的‘中国第一村’，靠的绝对不仅仅是钱。 到了大队部，江明浩给程国的办公室打了电话，得知程国还没有来上班。 江明浩多少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程国，毕竟一个之前没病没灾的健壮中年男人，不会真的因为所谓的悲伤过度而出人命，他担心的是许仕，转眼许仕已经到林城好几天了，除了第一天给自己发电报报了平安，便再没有什么消息了。 江明浩委托接电话的人帮忙叫了赵睿。 “赵同志，辛苦你去程副书记家看一眼程副书记的情况，并跟许老先生说一声，我去京市了，暂时会住在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招待所，让许老先生有事情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医院，或者发电报。” 赵睿这段时间内心一直很焦灼。 他是被程国从地方破格带上来的，目前在国资委是没有实际职务的，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依附于程国，没想到他刚来没几天，程国就病倒了。 这段时间，他在国资委就像是空气，基本上没人搭理他，他也没有具体工作，每天无所事事的坐在程国隔壁的办公室里，看看报纸翻翻常规的资料，心里慌的一批。 从那天程国以及江明浩、沈桥年的交流中，赵睿已经敏感的捕捉到，程国把他带到国资委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发稀土矿，对此他是兴奋的，采矿是他本身就喜欢的，有正式的工作做的还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内容，赵睿怎么能不高兴。 可是自打那天之后，这件事就再没了下文，赵睿急的火上房却无计可施，所以，一接到江明浩的这个电话，赵睿半点没犹豫，挂了电话就立刻直奔小红楼。 江明浩则是没再耽误，直接奔着白沙车站而去。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必须要赶在调查组真正莅临黑江市之前跟调查组的人碰上面，把该捅出去的消息捅上去。 火车依旧是凌晨左右抵达的京市。 江明浩没有去招待所，他在火车上睡了一路，现在基本不困，所以直接去了医院，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江明浩如今在京市的人脉就是许仕系。 虽然这些人都是医疗医药系统里的，但是个人就会生病，为了自己享受到好的医疗资源，京市的大小干部甚至各个圈层的人都会主动的结交医生，更何况是做为京市几大医院的院长或者教授级的人呢？ 江明浩半点都不担心曲文钟、周波这些人不给他面子，他们的恩师在自己家住着呢，他现在这也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再则，他手里有的杀手锏可不止吡喹酮和乙胺丁醇，只要他想，随便祭出来一种，都会让他们瞠目结舌。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绝对看不到几十年后那种半夜灯火通明，急诊排队几十米的画面。 大部分的灯都关了，只有开水房和厕所以及值班室的灯是亮着的，长长的走廊黑幽幽的，查房的护士和大夫在这个时间段也都在值班室里昏昏欲睡。 只有从某个病房时不时的传出低沉的咳嗽声以及压抑着的呻吟声。 江明浩把背包扔到椅子上当枕头，躺到了长椅上。 头顶上熄灭的灯泡上落满了灰尘，即使朦朦胧胧的，也能看到灯泡外面一层的苍蝇屎，鼻端是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江明浩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五点钟左右，就有年纪大的患者起床，开始在走廊里走动，打开水，找大夫，江明浩也跟着坐起来，到水房简单的洗了一把脸，便背着包去了院长办公室。 七点四十，曲文钟才到办公室，看到站在办公室外面的江明浩，曲文钟吓了一跳。 “小江？” 曲文钟赶紧走上前来。 “是老师出了什么事吗？” 曲文钟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老师出了什么情况，否则江明浩不会一大早的在办公室门口等自己。 “老先生好的很，我来是有事有求于曲院长。” 听到老师安好，曲文钟松了一口气。 他是许仕的大弟子，跟许仕的时间最长，得到的教导和关爱也最多，虽然后面和老师也起过一些观念上的冲突，但对老师的感情却不是假的。 “小江啊，有事你直接打个电话就是了，我能办的一定竭尽全力，你没必要跑这一趟。” 知道老师没事，曲文钟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让江明浩进来，一边说道。 第827章 人民日报上的报道 “曲院长，我想让你帮忙联系打听一件事。” 听到江明浩让自己打听的事情内容后，曲文钟的脸上浮现出一些为难。 中央调查组，说实话，他还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但能力归能力，上头安排的调查组一般都是保密进行的，他堂而皇之的去打听这种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犯忌的事。 “曲院长很为难？” 江明浩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否则他也没必要找上曲文钟这些人，但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为难的事，不是吗？ “实不相瞒，的确有些难。” 曲文钟从桌上把自己的茶缸拿起来，里面还有半缸昨天剩下的茶水，因为天气热，茶水已经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曲文钟只能把茶缸重新放下，然后才说话。 “曲院长觉得我用什么筹码来交换曲院长帮这个忙呢？” “不不不，小江啊，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虽然咱们之间也有过一点不愉快，但现在我的恩师就在你家住着，听中瀚说，老师被你们一家照顾的非常好，光冲这一点，你就是我们许仕系的恩人，帮你的忙，我们哪敢提什么筹码和交换啊？” 曲文钟没想到江明浩上来就跟自己说交换筹码这样的话，这让曲文钟多少有些不安。 老师对江明浩的维护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他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假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许仕在他们这些嫡传弟子的眼里，真的如同父亲，他们没办法对父亲尽孝，却不能不感恩帮他们对父亲尽孝的人。 “小江，这件事的确有些难度，上面每年派下去的调查组至少有十几甚至几十组，调查对象和调查内容绝大部分都是保密的，想要知道负责调查黑江市调查组的成员，需要很长时间，也需要一层层的打通关系才能问出来，先声明，我曲文钟绝对会帮这个忙。” 生怕江明浩再误会，曲文钟说完难点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那就麻烦曲院长了。” 曲文钟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没想到江明浩竟然完全没有客气，直接就把这个担子扔在他身上了，曲文钟此时的感觉简直跟吃了只苍蝇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先打几个电话。” 曲文钟硬着头皮答应下了这件事，然后当着江明浩的面拨通了几个电话。 江明浩坐在一边，听着曲文钟跟电话里的人交流，听称呼，还真的都不是简单人物，看来找曲文钟这条路是走对了。 曲文钟接连打了六个电话，涵盖了京市好几个重要的机关单位。 “小江，等下我带你去拜访一个人，这件事成与不成就看他了。” 曲文钟的额头上微微冒汗，虽然时间还很早，但已经进入三伏天，早早的太阳就霸占了所有的凉爽之气，到处都氤氲着热浪，曲文钟本就是骑着洋车子来上班的，到现在后背上的汗都没有干透。 “曲院长，我用不用准备点什么？” 曲文钟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江明浩所谓的这个准备是什么。 “不用不用，咱们是去对方的单位，而且我们要拜访的这位为人比较正派，我曾经帮他的儿子做过一场手术，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求上他，我想今天这个事他应该会帮忙。” 曲文钟把这份恩情一直留着呢，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没想到竟然要给江明浩用了，心有点疼。 之后，曲文钟便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一些工作，虽然已经是院长，但曲文钟应该算是医者仁心的典范，依旧会每天抽出时间跟着几个科室的主任或者实习医生们走一下重症病房，亲自了解病症的治疗情况。 曲文钟的手上还带了七八个医学博士，虽然学的都是西医，但曲文钟在跟随许仕之前就已经系统的学习过西医，后面跟随许仕之后又学习了中医，多年来，他将中西医融会贯通，教导几个西医博士还是不成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哪怕曲文钟本身医术并不高超，但他这个院长的光环就足够让无数的医学高材生们趋之若鹜。 曲文钟忙活的时候，江明浩就坐在一边看报纸。 曲文钟办公室里的报纸很多，从人民日报、羊城晚报、医学先锋报到国际新闻报、白沙市报都有，甚至还有几本类似自然科学类的学术报纸。 江明浩一份一份的看，看的如痴如醉。 这并不夸张，虽然江明浩脑子里装着领先于这个年代几十年的信息，可身处在这个年代，他却并没有渠道和机会接触到这些同时代的信息和新闻。 从人民日报上，江明浩看到了一篇文章，讲的便是农业改革的事情，里面竟然提到了率先进行包产到户的这件事，江明浩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报道上说，上面对这件事很重视，委派专家到当地进行调查，结果证实了包产到户对于刺激社员们的生产积极性的确有很大的作用，并从而提高了粮食产量，报道中指出，有关部门应该由此汲取经验，打破条条框框，鼓励广大社员们勇于对新型的农业模式进行探索和实践。 这篇文章能出现在人民日报上，就证明这个观点是被上级认可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即使国家并没有正式的将包干到户包产到户作为政策发布出来，但在态度上是支持的。 在他的记忆里，国家正式发布包产到户政策至少还要一年多以后，而这份报纸的发现让江明浩认识到，国家其实早在正式发布的一年多以前就默认并支持了这种农业生产模式。 江明浩抓着报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偷偷摸摸干和光明正大干在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有了国家政策的背书，他根本不需要采取阶梯模式一点一点的推广农业改革。 农改的脚步完全可以完全放开，这样，云省就会提前进入农改的快车道，提前一年，这对全省的广大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可以早一年吃上饱饭，早一年吃上饱饭，就能早一年从完完全全的公社合作模式中脱身，能从种地以外的其他渠道获得更多的生产资源和生活资源。 “小江？” 曲文钟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关注着江明浩，看到江明浩抓着人民日报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的时候，曲文钟忍不住开口叫了江明浩一声。 第828章 京市最有名的书记 “你这是看到了什么新闻？” “嗯，看到了一篇报道，写的很好。” 江明浩的情绪来的很快，但收起来的更快，如果不是曲文钟一直关注着江明浩是很难发现刚才的小细节的。 江明浩合上报纸，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曲文钟不由得瞥了一眼江明浩手里的报纸，那上面的内容他都已经看过了，真的没有看到哪一篇文章或者新闻是能让人激动的，特别还是能让江明浩这种人物激动的就更不可能有了。 “曲院长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江明浩自然求之不得，越早见到这个人他才能越早的解决掉这件事。 平日里出行曲文钟是从来不会动用医院的汽车的，但今天毕竟是要拜访客人，该有的排场总归是要有的。 不过医院的这辆轿车并不是很好，车尾有凹陷的地方，车厢尾部还有巴掌大小的一块车漆脱落，尽管汽车被擦的很干净，但仍旧摆脱不了这辆车的‘寒酸’。 车子里面的情况还不如外面，座椅上脱落的皮屑随处可见，方向盘上的皮面更是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内层的一层织物，黑羣羣的。 也许是漏油的缘故，车里面的汽油味很刺鼻。 “小江啊，这车和你的车没法比，将就将就吧！” 曲文钟坐过江明浩的车，自然也知道江明浩的车是什么情况，因此两人一上车曲文钟就开口说道。 “回头我捐给医院一辆车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曲文钟还没等有什么反应，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率先坐不住了，激动之下直接转过头看向江明浩，眼睛里都是星星。 “不用不用，院里常年要求各个科室的大小干部，必须要严谨克己，不能占用公家的资源，所以平时我都是骑洋车子出行的，能用到汽车的机会不多。” 曲文钟张口拒绝。 开玩笑，他现在都已经被江明浩给拿捏住了，要是再收了江明浩捐的汽车，他曲文钟这辈子都别想在江明浩跟前抬头了。 司机眼睛里的光倏的淡了下去，转过头启动了轿车。 车子启动的瞬间，发动机发出的巨大的嗡鸣声似乎能把耳膜刺穿，曲文钟满脸都是大写的尴尬。 好在开起来之后，声音就消失了，打开车窗后，刺鼻的汽油味也淡了许多，曲文钟的尴尬这才被化解掉一点。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一个大院。 大院外面没有挂牌，可是门口却有当兵的握着枪站岗。 院子很大，停了许多辆小轿车，而且几乎是清一色的红旗轿车，院子里种着很多的白杨、梧桐和柏树，树荫很密，所以，哪怕是伏天的热浪在这里似乎也没办法掀起什么波澜。 院子里的建筑很多，基本上都是三四层的多层楼房，全部都是白色的外墙红色的门窗。 司机开着车在院子里穿梭，最后停在了院子最里侧的一栋楼房前。 这栋楼房有六层，是整个院子里最高的。 楼下种了两棵巨大的榕树，在北方榕树是极为少见的，更何况还是长的如此枝干粗壮、枝繁叶茂的榕树，两棵榕树的枝干彼此交错，将楼入口的位置搭出了一个天然的遮阳棚。 司机没有跟着上去，而是在两人下车后，便把车开走了。 “这里不允许外面的车停留。” 曲文钟解释了一句，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和平时有了很大的变化，严肃中似乎还透着几分紧张。 到现在为止，曲文钟也没有告诉江明浩他们来拜访的人物到底是谁，甚至于也没有跟江明浩说他们来的这是什么地方，但江明浩心里也有了猜测，所以，并没有多问，只是跟在曲文钟的后面进了楼里面。 楼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装修，地面是常见的水刷石，白墙砖红色的墙裙，除了大厅有一盏比较大的吊灯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普通的白炽灯灯管，一二楼楼梯交接的地方摆着一座大钟。 进门的右手边，是收发室，两人刚进来，收发室的小门就被推开了。 里面值岗的也不是和一般单位一样的老头，同样是当兵的，看到曲文钟，这个当兵的先是敬了个军礼，然后便开始了例行的审查。 “曲院长稍等，我需要跟李副书记确认一下。” 李书记三个字，让江明浩瞬间想起了李保砼三个字。 八十年代京市最有名的市委副书记，或者可以说，建国后京市最有名的市委书记。 这位市委书记的事迹多的很，不仅官方的版本多，民间的版本更多，但这位的风评却不像曲文钟之前跟他说的一样，品行好？ 李保砼之所以有名，可不是他造福一方百姓，清廉高洁，而是贪污。 1990年，李保砼已经升至市委书记，距离退休不足两年的他被自己的下属检举揭发，当时查抄出来的贪污款项多达一亿两千万。 一亿两千万啊，当时整个京市的gdp也不过500亿，而当时的人口有一千万，一千万的gdp才500亿，李保砼自己就占了五百分之一，折合到人口上来说，他贪污的数额是两万四千人一年的收入。 所以，这件事震惊全国，随后关于李保砼之前做过的一些事开始真真假假的被曝光出来，江明浩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来见的人竟然是这位，一时间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 几分钟之后，当兵的去而复返，并亲自引着曲文钟和江明浩上了三楼，在最里侧的副书记办公室里，见到了这次拜访的主角。 眼前的李保砼五十岁左右，微胖，戴着眼镜，头顶有些微凸，眼睛不大，鼻头有些红，下颌上有一圈胡茬，身上穿着一件七成新的白色衬衫，此时的衬衫只系了一半的扣子，半截胸脯露在外面。 “李副书记，您好，冒昧拜访，您见谅！” “曲院长客气了，坐，快坐！” 李保砼笑眯眯的，看着倒是很慈眉善目，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想象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会贪污了一个多亿，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 “曲院长想让我帮忙打听一下纪检委的调查组是吗？” 李保砼嘴角一直带着三分笑意，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一眼。 第829章 无功而返 “是啊，刘副书记，我知道这个事不合规，但......” “曲院长既然知道不合规，就不该带人来啊！” 李保砼看着曲文钟，幽幽的说道。 曲文钟的面皮一阵发烫，他也是真没辙了，如果换了别人，甚至是他媳妇亲儿子，他都未必会豁出自己这张老脸来找李保砼，可这个话是江明浩说的，他就拒绝不了。 “是，我知道，但李副书记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恩情，偏偏这位小兄弟对我有大恩，甚至对我们整个许仕系的众多师兄弟都有大恩，所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李副书记能够见谅。” 曲文钟这句话说的很好，他之所以来找李保砼就是因为李保砼也欠了他的人情，当初让曲文钟有事随时来找他这句话也是李保砼亲口说的。 “哦？这位小同志看着年纪轻轻的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李保砼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能听明白曲文钟的话中音，但他却没有轻易吐口，而是再次看向江明浩，只是这次的眼神和之前用眼睛余光看的眼神不一样，这次多了几分攻击性。 “我的恩师如今就在这位小同志的家中休养。” 曲文钟干脆实话实说。 只要李保砼以后还有用得上许仕系的时候，就应该会卖这个面子，毕竟虽然他们打听纪检委检查组的事情不合规，但说到底对李保砼而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一次，李保砼倒是多了几分惊讶。 许仕这个老头在京市还是很有名望的，毕竟许仕曾经在中央为主要领导人做过随身医生，并且负责领导人们日常的身体养护，都说宰相门前六品官，尽管许仕已经退下来多年，但因为这个经历，谁人都不敢怠慢许仕，家里有了病人更是头拱地似的想请许仕给看上一看。 奈何许仕退下来之后就彻底关门谢客，不管是谁登门都不卖面子，他自己就吃过闭门羹，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倔老头竟然会到一个小年轻的家里去休养。 “李副书记，你的这个恩情我曲文钟不会忘，咱们许仕系的也都会记得你的这份恩情。” 最后的最后，曲文钟无奈道。 但李保砼却依旧没有松口，既不明着拒绝也不答应，满嘴违规不合规不好操作组织上不允许等等的官腔，这让曲文钟既尴尬又无奈，之前李保砼在电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临了临了却是这样的态度，这和曲文钟印象里的李保砼完全不是一个人。 “曲院长，既然李副书记坚持原则，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就这样吧！” 不等曲文钟想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江明浩就站了起来。 “李副书记，这个事.......” “曲院长，我是真的不好做啊！” 李保砼用手在自己秃顶的脑门上扒拉了一下，将头顶两绺故意留的很长的头发拨到了一边，缓缓的说道。 “好吧，那打扰李副书记了，我再想别的办法，我们先走了！” 曲文钟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本来以为凭着自己对李保砼救子的恩情做筹码，这趟即使费点周折也能最终达到目的，却没想到李保砼竟然根本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 “小江，李副书记这个人就是比较有原则，违规的事情对他来说的确是很难，所以.......你别着急，这条路行不通，我再想别的办法，等下我去找老周和老赵他们几个，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门路。” 对于没帮上江明浩的这个忙，曲文钟有点过意不去，之前他帮这个忙或许还有点不情不愿，可从李保砼这边出来，他的心态又变了。 “李副书记不帮这个忙，不是因为违规。” “不是.......那是.......” “因为我们没有把筹码放在李副书记的眼前，恩情在有些人眼里重要，在有些人眼里却无关紧要。” “小江，你是说.......不能不能，李副书记的口碑非常好，是个清廉清正一心为民的好干部，前几年，京市郊区发大水，李副书记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灾区指导救灾，连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最后被抬到的医院，这样的干部不可能被腐蚀。” 听罢曲文钟的话，江明浩忍不住冷笑。 是啊，如果李保砼不是戏演的好，怎么会一边当着蛀虫欺压老百姓一边又节节高升甚至让老百姓觉得他是好干部呢？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个李保砼没去当演员还真是委屈他了。 “曲院长，这个地方我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事情就我自己来吧，你回去忙吧！” 啊？ 曲文钟不解。 “小江，你不是要......不行，你这样做一是行不动，二是很容易出事，我们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曲文钟意识到了江明浩要做什么，赶紧拉住江明浩阻拦。 “曲院长，有些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成功了我达到了目的并且不欠一分人情，不成功也算是试炼出了一位人民的好公仆，好干部，怎么都不亏。” “不行，小江，我反对这样做，现在国家对干部的风纪问题管理的特别严格，对于以违规违法手段扰乱干部工作的人惩治力度也很大，你不能冒险，这里是京市，天子脚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不赞同你这么做。” 曲文钟到底是体制内的，对于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看的很重要，越雷池的事在他看来就是倒反天罡，如果因为他没拦住而让江明浩在京市出了什么事，他怎么有脸面面对恩师，恩师怕不是要用鞋底子把自己这个大徒弟打死。 “那好吧！那我听曲院长的！” 江明浩没有再跟曲文钟杠，不管曲文钟拦着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关心还只是为了不连累许老爷子，至少这个行为是善意的，他没必要死磕，而且，在这个年代，莫说是曲文钟，估计绝大多数人都被李保砼营造出来的清官人设迷惑了，说再多也无益。 但是当江明浩跟曲文钟回到医院后，很快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医院。 江明浩出行，从来不会空着手，更何况这一次他是目的明确来做什么，更不会没有准备，他的背包里装着的可不是洗漱用品。 第830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副书记，上午那个江明浩同志又来了。” 值岗的士兵跟李保砼汇报。 “他自己来的？” “是的，只有他自己。” 士兵回答的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嗯，让他上来吧，一位外地来的小同志，很不容易，当干部的就是要为普通百姓排忧解难，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啊！小宋，辛苦了啊！”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嗯，去吧，让那位小同志直接上来吧！” “是！” 士兵一个利落的转身，然后脊背笔直、迈着正步转身离开。 李保砼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微微转头对着窗户上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头顶上的两绺头发。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曲文钟那么不开窍啊！ “小同志，怎么又来了？上午我说的很清楚了，违规的事情我们是不能做的。” 江明浩关上门，径直走到李保砼的身前坐了下来。 “我知道，违规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做的，我之所以二次来，只是想跟李副书记聊一聊京市郊区农业的发展情况，取取经，还希望李副书记不要觉得厌烦，不吝赐教。” 李保砼笑着点点头，眼睛在江明浩背着的背包上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 “提携年轻同志这是咱们国家的优良传统，我乐意至极啊！” “真是太感谢李副书记了，我想了解一下燕郊通子河、八水潭地区是如何进行农业灌溉和洪水疏导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 “你这个年轻人真是聪慧又好学，脑子好用又有大志，以后前途无量啊！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副书记过奖了，跟李副书记聊了这么一会胜过读万卷书，以后我一定向李副书记多多学习，为老百姓造福！” “不敢当不敢当，国家培养了我们这些干部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我做的还不够啊！国家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又寒暄了几句，江明浩离开了李保砼的办公室。 出门的瞬间，江明浩脸上的笑意快速的淡了下去。 李保砼真的让人觉得恶心，也让人脊背生寒，他就像是一条胃口极大的蟒蛇，但凡是能够吃得下去的东西，半点也不想放过，江明浩也理解了李保砼为什么会成为建国后最大的贪污犯，这才1980年，李保砼就敢狮子大开口向他要两万块，而且只是一句话的事，如果是更大的事呢，如果是买地建厂走私此类的大事呢？ 并且，李保砼被查是在1990年，而他开始从政是在1960年，三十年的时间，也许从他坐上干部位置的那天起就已经伸出了罪恶的手呢？ 办公室里，李保砼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他用手在二十摞钞票上来回的摸了一遍，又把鼻子凑近这些钞票，用力的吸了两下。 “这个味道真是好闻！闻一辈子也不够啊！” 闻了一会之后，李保砼便把这些钞票抱起来，打开自己身侧的柜子，柜子上本身有锁，但在江明浩进来之前，李保砼就把锁打开了。 他这个人看人很准，从他看到江明浩的那刻起就知道，这小子和曲文钟不一样，这小子很懂人情世故，而且他还很有钱，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李保砼觉得这是自己的天赋。 他的做人原则就是雁过拔毛，哪怕有小小的油水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个有钱的主呢！ 所以，他一直在等着江明浩去而复返，甚至推了今天本来的行程，果然啊！！这小子没让他失望！ “他那包里应该还有不少，要的少了啊！可惜了！” 把钞票全都放进柜子里之后，李保砼皱了皱眉，有些惋惜，也有些懊恼。 “要是所有人都像这小子这么开窍，我也不必浪费那么多的口水。” 李保砼看着锁好的柜子，喝了口茶水。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跟江明浩说了一下自己的老友要去黑江市公办，这个不违规吧？ 哈哈哈！ 走出大院，江明浩心头并没有多少轻松，他不想多管闲事，毕竟任何年代任何国家都有李保砼这样的国之蛀虫，可是自己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这笔账他记住了，总有一天，李保砼要后悔当初从他这里拿走了两万块。 “小江，你去干什么了？” 曲文钟一个没留神江明浩就没影了，把曲文钟急的够呛，在医院里里外外的转了好几圈，把大夫们弄的都有些紧张了，以为院长在突击检查他们的工作，谁也没想到曲文钟压根就没心思看他们。 “曲院长，我出去了一趟。” “你去找......李副书记了？” 曲文钟压低了声音。 江明浩没回答。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曲文钟有点脑瓜子疼，这小子咋就这么犟，拦不住啊！ “无功而返了吧？” 这是曲文钟的第一反应，江明浩前后消失了不到两个小时，来回在路上就要一个小时出头，江明浩大概率是没成功，甚至于很可能没能进到大院里去。 这样也好，让这小子受点打击，也能收敛点，这小子歪点子太多，胆子也大，也不想想，李副书记那样的人品那样的位置，怎么可能受他的腐蚀？ “李副书记在办公室专程等我，跟我讲了一些京市郊区农业发展的情况。” 啥？ 曲文钟一脑门子雾水，专程等他？讲农业发展？ 这什么跟什么啊？ 江明浩专程再去一趟，总不会是去问农业发展的吧？是打算剑走偏锋，跟李副书记拉近关系？但李副书记为什么会专程等着江明浩？ 很快，曲文钟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有了猜测，只是这不可能吧？ 可是他看着江明浩，江明浩的脸色很淡然，但这种淡然和以前的都不一样，而是一种.......一种....... 曲文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他心里很清楚，江明浩不是无功而返，既然不是无功而返就说明他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可是之前他当着李副书记的面说了那么多，李副书记都没有吐露一个字，怎么可能跟只见过两次的江明浩的吐露。 真是看眼缘？真是因为相谈甚欢？真是对后辈才华的欣赏？ 曲文钟虽然不相信李保砼会受贿，但他不傻，现在为止，答案是唯一的。 曲文钟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第831章 小师弟 “曲院长，郑华您认识吗？” 对于李保砼的为人和受贿的事江明浩没有再多说什么，曲文钟这种人，只要稍稍点拨一下，什么就都懂了，没必要把话说的太直白。 “不认识，但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嗯，那我就不跟曲院长客气了，您帮我问问吧！” 曲文钟不可能拒绝，之前的忙没帮上，现在的这个忙曲文钟不能再帮不上了，只是李保砼的事对于曲文钟来说，一直是如鲠在喉，难受的很。 郑华这个人平时应该很低调，而且并非是经常在外露脸或者走动的干部，曲文钟足足打了二十几个电话，才终于打听到一个跟郑华有过接触的人。 “卢金阳是我们的小师弟，比李国兴进师门还要晚，虽然在恩师跟前没有正儿八经的拜师，但得到的教导却比我们很多人都多，他现在是金水坛医院外科主任。和老赵关系比较好，等下我跟你一起过去！” 江明浩嗯了一声，并没有拒绝。 在京市这个处处靠人脉的圈子里，他一个外来人，哪怕手里有许老爷子这张王牌，但总归不如跟着许仕系大弟子一起来的更加自如自在，曲文钟的身份就是在京市自由行走的通行证。 “金阳！” 江明浩看向眼前的卢金阳，四十岁上下，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戴着金丝眼镜，英俊儒雅，算是江明浩重生以来看到的相貌最好的男性。 “大师哥。” 卢金阳进门晚，年纪也小，所以他对曲文钟等人的称呼一直都是师哥而非名字或者职务，由此可见，卢金阳在许仕系里的地位应该能算得上团宠。 “金阳，这位就是江明浩，小江，恩师如今就是在小江家里颐养天年，上次你没机会见到，这回可可算是见到了。” “你好江同志，上次没机会见到，我还觉得很遗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再次见到你了！” 卢金阳的岁数比曲文钟等人小很多，但比起江明浩来却还是年长十余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是团宠的缘故，卢金阳的心理年龄并不大，所以，他没有像许仕系其他的弟子一样直接称呼江明浩为小江。 当然，一个称呼而已，江明浩并不介意。 “卢主任好！” 两人握了下手，卢金阳便领着曲文钟和江明浩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师哥，江同志，我这没有茶叶了，给你们倒杯白开水喝吧！” “不用忙活了金阳，不渴！” 但卢金阳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倒了两杯水，递了过来。 江明浩发现，卢金阳的两只手上小拇指的指甲都很长，并且握着茶杯的手还微微有些翘兰花指的感觉。 从医者，即便不是百分百，但对于个人的卫生和仪容仪表要求是很高的，是不允许留长指甲或者涂抹一些有明显气味或者颜色的化妆品，更何况卢金阳还是外科主任，平时是需要拿手术刀的。 “大师哥，你们医院最近从日本引进了两台新的检测设备是吗？” 卢金阳坐下之后，并没有直入主题，而是跟曲文钟聊起了京市人民医院引进设备的事，曲文钟没理由不回答，但他答了一个问题卢金阳紧跟着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一来一回之间便说了足足二十几分钟。 江明浩全程没说话，只是坐在一边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 他觉得这个卢金阳挺有趣，竟然像个娘们似的，这一套做派像是在他面前宣誓他这个许仕系团宠的主权似的，这么儒雅的长相长在心性如此的一个人身上，真是可惜了！ “金阳，医院的事回头我们有时间再聊，刚才在电话里，你说你认识郑华，你帮小江引荐一下？” 曲文钟也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这个小师弟平时可没这么关注他们医院的业务，今天却喋喋不休个没完，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了嘛！ “我跟郑委员并不是很熟。” “金阳，不需要你做什么别的工作，只需要把小江引荐给郑委员就可以，恩师被小江照顾的很好啊！” 前面一句话是有事说事，后面一句话曲文钟就是在变相的敲打卢金阳了。 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师弟今天有些拿乔，在别人面前拿乔他管不着，毕竟这个小师弟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一把手术刀在他手里能玩的出神入化，他有拿乔的资本，但当着江明浩的面拿乔，绝对不行。 “引荐倒是可以，不过郑委员是不是会答应见江同志，我不能打包票。” “卢主任，你跟郑委员说，我手里有黑江市的一手信息，郑委员会见我的。” 卢金阳看了江明浩一眼，迟疑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卢金阳其实早就知道江明浩，自己的几个师兄从白沙市回来，话里话外就没有离开过这个人，听的多了，他心里便有些不悦，他觉得是师兄们夸大其词，一个没有任何医学基础的人能研制出吡喹酮？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后来，连退隐多年对他们这些学生都避而不见的老师却因为江明浩再次出山，他才意识到这个江明浩是真的不简单。 他年纪小，跟老师的时间最短，但享受的师恩却不比任何师兄少，甚至于因为他入门晚，上面的师兄们早就在各个领域崭露头角，他是顶着众多师兄的光环进入医疗体系的，一直都被师兄们夸赞和关爱，突然横空出现了一个毛头小子，卢金阳对此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卢金阳的级别还不够，办公室里没有电话，只能到院长办公室或人事后勤去打电话。 “小江别多心啊，金阳的性子就是这样，没别的意思。” 曲文钟生怕江明浩对卢金阳的态度有什么想法，赶紧解释，事实上，之前的卢金阳还真不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这小师弟是抽了哪根筋。 “卢主任是我见过的男性中外貌和气质最好的。” 只评外貌不说内在。 曲文钟看了一眼江明浩，发现江明浩对此并没有在意，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自己这个小师弟有资本拿乔，小江就更有资本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了，似乎在小江这，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搞不定的。 比如刚才小江跟卢金阳说的话。 手里有黑江市的一手信息....... 第832章 四合院 “郑委员今天没有时间，明天上午，你们去纪委直接找他吧！” 曲文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脸上不由得浮出了几分笑意。 “好，金阳啊，你小子这能耐不小啊！” 委员级别的人啊，可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 “谢谢卢主任了！” 江明浩这句谢也是说的真心实意。 卢金阳对他的态度虽然不算热情，没多少尊重，但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更没有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在意，更何况，卢金阳帮他直接联系到了调查组的组长，这比所谓的态度重要的多。 “不用客气！大师哥，晚上我请你们吃顿饭吧，马上就到饭点了！” “不用不用，老赵说你晚上还有台手术，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万事以患者为第一，吃饭有的是机会。” 曲文钟摆手拒绝。 在职业操守上，曲文钟包括许仕系其他年长一辈的从业者们都做的非常好，这也是许仕系在京圈甚至全国赫赫有名的原因之一。 卢金阳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也的确没有留下吃饭的意思，卢金阳也只能作罢。 “小江，明天我就不陪你过去了，让小董跟着你一起去。” 曲文钟口中的小董便是司机，董三石。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来来回回的有个车，肯定是要方便的多，江明浩没有矫情，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晚上，江明浩请曲文钟和董三石在国营饭店吃的饭。 比起白沙市的物价，京市多少还是贵了一点，一盘土豆丝一块五，白沙只有这个价格的一半，但京市嘛，天子脚下，寸土寸金，也能理解。 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江明浩听到隔壁桌有人说话，用东北的方言来说，就是在吹牛逼。 不过江明浩却从这几个人听着不着天不着地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国营饭店竟然有意向要承包给个人，这绝对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国营饭店已经存在了几十年，算是计划经济里非常典型的一个体现，但如果国营饭店开始搞承包，那就证明各个行业完全放开政策近在眼前了。 “现在这帮人，真是咸盐吃多了闲的，喝点酒啥话都敢说。” 董三石也听到了这几个人的话，和江明浩的兴奋不同，董三石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几人是在吹牛逼，很可能会招来祸端。 曲文钟没发表意见，他不是董三石这样的井底之蛙，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空穴不来风，这几个人说话的内容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从国家最近这段时间的种种举动来看，这一天或许真的就要来了。 对于时代发展的种种变化，曲文钟的心态有些复杂。 他们这批人都是建国前生人的，尽管抗日战争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可有些苦难只要发生过就会留下烙印，所以，对于新中国的归属感他们这代人是最强的。 与此同时，他们也都经历过建国后的种种灾难和动荡，再强大的信仰也总会在风雨飘摇中有动摇和迟疑，他们不知道国家的种种举动意味着什么，是让国家过的更好，还是会带来新一轮的动荡。 “你听说了吗？建安那一片的四合院都快成垃圾场了，两三百平的四合院一万块钱都卖不出去。” “那片的四合院不都是清朝那阵的老建筑嘛，之前还听专家说过算是文物要重点保护呢，咋就成垃圾场了？” 还是那一桌，在议论了国营饭店准备承包之后又聊起了京市的四合院，江明浩自然而然的支起了耳朵。 江明浩相信，只要是重生回来的人，就没有一个人会对京市的四合院无动于衷的。 “六几年的时候，那片不是清退了不老少的黑五类嘛，房子归了公家，公家把四合院分割了之后给了一些外来人口和各个厂子的职工，后来政策变回来之后，那些房子又回到了个人手里，那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呢，住的好好的，谁愿意动弹，建安那片交通多方便啊，到哪都近，那些人自然不愿意搬，就跟收房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房子糟蹋的都没了个样子。” “那些人可真是.......自己不得好也不让别人得好呗？” “可不嘛，就这么着，好好的房子被糟蹋的没个样子，一进去就是一股屎尿味，自己住吧恶心人，卖出去吧本地的也没人愿意买，外地的又买不起，啧啧，可惜了！！” 江明浩当然知道建安四合院，那是距离紫禁城最近的一片四合院，往后推三十年，别说一万，就是乘以一千倍，就是乘以一万倍也未必能够买得下来。 “小江？” “曲院长，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江明浩没想到自己在饭馆里竟然能听到这么多让自己兴奋的消息，一时间没了胃口。 “小江，你不会是对那些四合院感兴趣吧？我跟你说，你可别打那片四合院的主意，看着是便宜，麻烦多着呢，为啥本地人都不买，就是因为啰嗦多，只要有人过去看房子，里头那些住户就往院子里泼尿泼大粪，谁能受得了？买过来就得砸手里，有钱也不能打水漂玩！” “我的确很感兴趣。” 江明浩没掩饰自己的想法，毕竟他要真想买四合院，还得需要曲文钟从中牵头拉线呢！ “曲院长不用担心，我就是单纯的感兴趣，毕竟那些四合院可都算是古建。” “感兴趣行，但可千万别买。” 江明浩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晚上有时间了可以去建安那片去转一转，别说一万块，就是十万块也是天上掉馅饼。 吃了饭，约定了一下明天去纪检委的时间，三人便分道扬镳了。 江明浩上次来京市就买了京市的行政地图，眼下正好派上用场，他在上面查了一下建安的位置，便溜溜达达的往紫禁城方向走。 此时，明月已经升到正天。 尽管京市已经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繁华之都，可在这个年代，进入夜晚之后，道路仍旧是黑漆漆的，并没有一盏接一盏的路灯，零星的灯光只能照见很少的一小片区域，所以，江明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黑暗中行走的。 不过一个大男人，倒也没什么害怕的，踩着脚下的青石板，江明浩反倒很享受此时的感觉。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江明浩停住了脚步。 眼前漆黑一片的区域，就是建安四合院了。 不远处，紫禁城在夜色下依旧巍峨雄伟，谁也想不到，仅仅几百米远的地方，却是味道刺鼻、垃圾遍地、一片狼藉呢？ 第833章 想买下所有四合院 这个年代的京市，基本上已经都通了电，按道理来说，家家户户都应该用上了电灯。 但走进这片杂乱不堪的四合院聚集区，却几乎没看到什么亮光，但从耳边时时传来的说话声、打呼噜声以及鸡鸭猫狗的叫声能够判断得出，这里依旧是住着许多人的。 这片区域很大，京市最好、年代最久的四合院基本上都集中在这里了。 未来有名的严家大院、窦师府大院、长兴大院、李明堂大院基本都在这里，只是眼前的大院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特别之处，江明浩每走一步，都会经受腥臭味的熏陶，需要屏住呼吸，强忍着才能不作呕。 忽然，江明浩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 借着月光，江明浩才发现脚下不知道是谁倒的脏水，而他则是踩在了脏水里的几片烂菜叶上，菜叶本来就是烂的，加上天气热又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过，黏糊糊的烂成一团，粘在江明浩的鞋底，十分恶心人。 江明浩赶紧快走两步，把鞋底在一旁的地上来回的蹭。 眼睛的余光正好落在旁边一个四合院门口的柱子和石狮子上，尽管石狮子上被人涂抹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臭烘烘的，但江明浩还是认出了，这个就是李明堂大院。 前世里他曾经来过，李明堂大院门口的这对石狮子和院里面的石壁都是国家级的保护文物，但此时，这两只石狮子的命运还不如路边的石头。 院子没有大门，所以江明浩能够看到院里的情况。 未来干净整洁的大院，此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和门口石狮子的命运一样，院中的石壁上也臭烘烘的，周围堆满了杂物，有些杂物还被放到了石壁的方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里面还有不少污水顺着石壁往下淌。 江明浩想要买四合院完全是出于投资或者未来体验一下在紫禁城下住的感觉，可是此情此景，却让江明浩内心生出了一种对于文物被破坏的惋惜。 如果真的是一万块就能买下来的话，江明浩甚至想着，把这一片所有正在出售的四合院都买下来算了。 因为里面的味道实在是难闻，江明浩转了一圈就出来了，快走几步之后，江明浩才敢大口喘气。 忍不住回望了一下这片四合院区域，江明浩暗暗决定，回头一定要找机会了解一下这些四合院的情况，哪怕他不再做其他的投资，光是靠着这些四合院，他也能混入顶级富豪的行列。 回到招待所，江明浩跟服务员要了两壶热水，如果不洗个澡，江明浩担心自己今天晚上很可能睡不着，四合院里的那些味道几乎是一点没浪费的都附着在他的身上被带了回来。 等到江明浩洗漱完躺到床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折腾了整整一天，江明浩这次睡着的倒是快，而且是在董三石过来接他的前十分钟才睁开眼睛的。 “江同志，上次你说捐给医院一辆车，这事是真的吗？” 刚上车没多久，董三石就忍不住开口了。 他可太想开一辆新车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曲院长不愿意接受，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江明浩这是做好事，不过对方不领情，他没必要非揪着不放，所以，这件事他也没打算继续，等曲文钟什么时候觉得需要了，他再捐也是一样的。 “曲院长那个人就是面子薄，江同志，实不相瞒，咱们医院这辆车真的是一堆毛病，现在这个天还行，除了跑的里程多点发动力过热和车里有点汽油味，都不算啥，到了冬天，这个车根本就没法开，想要动车，最少要提前半个小时热车，这还不一定发动得起来，要是真赶上有什么急事，就只能干瞪眼。” 董三石有点激动。 这个破车他真是开的够够的了。 他不是没跟曲院长提过，让他跟上头申请申请给院里换辆车，哪怕换个二手三手的呢，只要能比他们这辆强点就行，但每次曲院长都说，上头难处多，他们这些人不应该拿这种小事去给上头捣乱，影响上头的正常工作。 这咋就是捣乱呢？ 看看整个京市的医院，哪个院长配的车不比他们医院的好，他们医院可还是京市排名第一的医院呢！ “江同志，你别笑话我，我真是开这辆车开的够够的了，我以前在部队开运输车的，对车的感情挺深，平时也很喜欢鼓捣，说句实话，这车到我手里，能拆的我全拆过，能修的不能修的全都弄了一遍，实在是太老了，浑身都是毛病。” 董三石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原本还是两只手抓着方向盘，激动之余，其中一只手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这话我不敢当着曲院长的面说，曲院长是生怕给上头惹麻烦，不过这咋是麻烦呢，曲院长在京市也算是有个有头有脸的人，平时也总是要出席一些会议，每年还要接待不少外国医院的大夫，这车即使平时不用，关键时候也是脸面啊！” 董三石说完，把目光转向了江明浩。 “董哥，我捐一辆车是没问题的，但前提是曲院长必须要同意，我做的不是坏事，总不能偷偷摸摸，是不？” 董三石沉默了一下。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谁愿意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小同志来头还不小，他能看的出来，曲院长对江明浩可是看重的很，说话办事都是捧着江明浩来的。 “董哥可以做做曲院长的思想工作，只要曲院长点头同意，我立刻就可以安排。” 董三石心中一动，暗暗下了决定，打今天起，他必须要时时刻刻抓住机会，撬动曲院长的意志，让他一定同意换车。 “行，那我努力！” 董三石没再多说别的了，如果不是这辆车真的破的不能再破了，董三石是绝对不可能舔着脸跟江明浩说这些的。 纪检委的办公地点在京郊附近。 车子开了差不多四十几分钟才到，好在这个年代没什么车辆，没有所谓的早晚高峰或者堵车情况，否则同样的一段路放在三十年后，别说四十几分钟，怕是一整个上午也未必能够开得到。 “江同志，我去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就在对面那个亭子里头等你，这里面不让外面的车进去。” 江明浩点点头，转头看向了身后纪检委的办公大院。 第834章 保护伞 和昨天去的京市市委办公的地方相差不多，只不过管理的似乎更加严格。 大院门口两侧都有岗亭，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认真严肃的站在岗亭里，身体笔挺，面容冷峻。 江明浩刚走上前，其中一个士兵手里的枪就竖了起来，气场有些骇人。 江明浩跟对方说明了来意，到底是军人，没有一般看门岗人的常有的势利眼，趋炎附势或狗眼看人低，江明浩报了来意，对方就立刻进去核实，大概五分钟之后，江明浩便顺利的进入了纪检委的大院。 进来之后，想要找到郑华便不难了，问了两个人之后，江明浩很快就见到了郑华。 在看到郑华的第一眼，说实话，江明浩的观感并不好。 正所谓相由心生，尽管以貌取人有些草率，可江明浩前世里见识过太多太多的人，他识人之术并非是纸上谈兵，他是用无数的血泪教训得出的经验。 “你就是昨天小卢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小同志？” 郑华很瘦，枯瘦，正是因为瘦，脸上的五官就显得尤为的凸出，特别是一双眼睛，很大，眼白很多，下眼袋也很大，浮肿的下眼袋搭配上眼白居多的大眼睛，整个人透出的第一感觉就是阴森和算计。 “嗯，我姓江，江明浩。” 郑华打量着江明浩，在心里快速的猜测着江明浩的来历，以及分析着江明浩的性格。 “原来是小江同志，坐吧，快坐！” 郑华用眼睛瞄了一眼他旁边的单人沙发，示意江明浩坐下。 “旁边水壶里有早上刚泡的茶水，你自己直接倒着喝就行。” 江明浩扫了一眼旁边矮几上放着的水壶和茶缸，摇了摇头。 “我不渴，谢谢郑委员的好意，我今天来......” “小同志是黑江市人？” “我是白沙市的。” 郑华打断了江明浩的话，很显然，这是个喜欢掌控的人。 “哦？白沙市的？小卢在电话里跟我说，你有黑江市的一手信息，这倒是有些奇怪，小江同志，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我负责调查黑江市呢？” 郑华的眼白翻的更大了，这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但江明浩知道，这种微表情代表的是怀疑和算计。 “原来郑委员就是负责调查黑江市的负责人？哎呀，真是没想到啊......” “你之前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委托曲院长帮忙打听有没有认识纪委工作人员的同志，我想汇报些情况，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这真是......真是让我既意外又惊喜。” 郑华有些不太相信，但他仔细的打量着江明浩，发现对方神态表情都很自然，完全不像是在撒谎，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郑委员，我猜您肯定也很意外，我既然不是黑江市的人，怎么会知道黑江市的事，又为什么要主动汇报情况，是吧？” 郑华想要掌控局面，江明浩偏不给他机会。 如果郑华把这个话题岔过去，那之后就不好再重提这个话题，对于江明浩来说也不是坏事，如果郑华接下他这个茬，那么掌控局面的主动权就回到了江明浩手里。 郑华微微一愣，能跟他这么旗鼓相当对话的人并不多，遑论对方还是个毛头小子，郑华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的确有这样的疑问。” 这个问题，郑华避无可避，只能接下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一定要了解清楚，眼前这个小子，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什么，只有探查清楚，他才能决定下一步要怎么走。 “郑委员，实不相瞒，我虽然不是黑江市人，但我的亲姐姐却嫁到了黑江市，一年前，我姐姐家房前屋后的那片地被人看中，便要低价强行购买，我姐姐姐夫一家几口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个地方，离开了那里根本无处可去，他们说是买，但给的钱连买上一车砖头的钱都不够......” 江明浩满嘴胡话，他完全不怕郑华去查。 毕竟马六爷在黑江市横行霸道多年，类似的事情做的不计其数，特别是最近两年，他手上的人命多半也都是因为这个沾上的，上头安排人下去调查也是因为类似的事件。 郑华起初是面不改色的听着，但听到后来，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到一起。 “我姐姐家六口人，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十一二岁的孩子，因为这块地死的死伤的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马六爷这个祸害若是不除，天理难容，黑江市的老百姓将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炼狱里，郑委员，这就是为什么我一个几乎没怎么去过黑江市的白沙人要进京告状，我是要替我的至亲之人讨个公道。” 郑华面露难色，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在郑华看来，这些事完全是可以用钱摆平的。 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日子过的上顿不接下顿，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就能闭嘴。 “如果江同志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马六爷的确可恶，一旦查实是真的，我绝对不轻饶他，但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这件事牵扯甚多，等调查组到黑江市彻底调查之后，我一定给你个说法。” 郑华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解决掉江明浩，所以语气倒是比最开始的时候要温和的多。 而江明浩也从郑华的言行神态里捕获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郑华和马六爷是通着的。 郑华不是一般人，做为纪委调查组的组长，称呼一个地痞为马六爷而不是马胜，本身就是很违和的，别人称呼马胜为马六爷都没有毛病，可郑华就是不可以。 还有，在自己没有正式开口之前，郑华明显是很戒备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怎么处理这件事的紧绷感，可等到他说完，郑华的状态反而松懈下来，连态度都变得温和起来。 这说明，这种事郑华心里早就有了对策，他预料的不错的话，黑江市那些受害者家属都已经被马六爷控制起来了，要么花钱摆平要么恐怖威胁，甚至拘禁起来，总之要在明面上让调查组的人抓不到证据。 “我相信郑委员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既然知道了郑华靠不住，江明浩便不打算在郑华身上再多做功夫，只是他该把这个着落点落在哪里呢？ 第835章 怎么换条路 江明浩知道，他前脚离开，后脚马六爷就会知道这件事。 但知道也无所谓，因为马六爷就是把黑江市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说的这几个人，可江明浩却不得不忌惮穆双河和黎老二，一旦他们知道自己来京市直接找纪委举报他们，怕是会对崔智下手。 等自己回到白沙，也可能会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之前穆双河迟迟没有动他，甚至没有跟他正面较量，一是他并没有切身的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二是他们一直想要拉自己下水，所以对他的态度才会黏黏糊糊的始终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但现在不同了，他来到京市举报，就宣告了他已经彻底和他们站到了对立面，而且白石县的那块地也被他设计到了自己手里，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以及损失的利益，这笔账足够穆双河他们下定决心对付他了。 所以，他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郑华这条路不通，他就换条路，总之，必须要在他回去之前找到一个真正能够扳倒马六爷的人。 “江同志，怎么这快就出来了？我刚把车停稳当！” 看到江明浩出来，董三石立刻迎了上来，他刚坐到亭子里，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没事，走吧，回医院。” 江明浩不欲多说，虽然在找到郑华之前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个结果真的展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心里依旧会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他前世里接触的贪官污吏也很多，做生意，想要真的清清白白是很难的，但行商嘛，花钱买便捷倒也无可厚非，当官的收生意人的好处费虽然也有损德行，终究没有波及普通百姓，可为黑恶势力做保护伞，却真的是十恶不赦。 就是因为有了郑华这样的保护伞，那些黑恶势力才会张狂至极，才会不把人命看在眼里，才会把普通百姓当成小草一样随意的踩塌凌辱，而这样的官不止郑华一个，黑江市的官场早就改成了姓马，黑江市的衙门也成了马六爷的私人刑堂。 董三石看得出来江明浩的情绪不是很好，所以回去的路上车开的很慢，尽量不让江明浩觉察出颠簸，就连呼吸都有意的放轻。 “小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的不顺利？” 曲文钟本来以为江明浩要到下午才能回来，结果刚过去两个多小时江明浩就去而复返，曲文钟的心里便了有猜测。 “嗯。” 江明浩没有否认。 曲文钟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次不顺利下次再去，办事情嘛，肯定就会有顺有不顺......对了，恩师刚才给你打了电话。” 听到许仕给自己打了电话，江明浩这才收起心头的郁闷。 原来许仕竟然回了生产队。 江明浩立刻拨通了大队部的电话，想让陈富贵去家里喊一下许老先生，却听到陈富贵说，许老爷子竟然让崔大宝护送着去车站坐车，准备去京市了。 “恩师要回京市？” 听到江明浩的话，曲文钟惊讶非常。 这老爷子，八十几岁的人了，真是胆子肥的很，竟然要自己一个人坐火车，这真是...... “家里有人送老爷子过来。” 现在他们去拦是肯定没办法拦的，而且依照许老爷子的性格，即使他们有办法拦也是拦不住的，老爷子八十五岁的年纪，前头八十四年都在长反骨，如来佛祖亲临都搞不定。 火车上，崔大宝嘟嘟囔囔。 工地现在正忙着呢，他恨不得一天能分成三十个四十个小时过，就想让自己梦想中的建筑早日建成，结果却被崔妈妈指派了这么个任务，这一来一回的最少得耽误好几天。 “你嘟囔什么？我说没说让你回去，我自己可以回京市？你自己不回去，现在还来埋怨我？” 许仕听不下去了，对着崔大宝吹胡子瞪眼睛。 “老先生，你这是不讲道理啊？你们中国有句话怎么说的，叫......叫.......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你现在就不是好人。” “那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什么不是好人？” “反正都是一样，你就不是好人！” 许仕瞪了崔大宝一眼，这个老外絮叨的很，嘴巴一刻不停的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入境的时候强制交了用嘴的关税，生怕说的少了亏得慌。 许仕懒得搭理崔大宝，到底是年纪大了，哪怕他再不服老，身体也吃不消，昨天他刚从林城回来，现在又马不停蹄的回京市，浑身的老骨头都酸的厉害，而且眼皮子也不断往一起撞。 眼下，只能闭目养神，希望能够缓缓。 崔大宝和许大炮有些类似，都是嘴碎，但其实心眼不坏，看到许老爷子闭上了眼睛，崔大宝往里面挪了挪，给许仕空出更大的位置来，还侧身挡住了车窗外投射进来的刺眼阳光。 而崔大宝这个老外，在火车上十分扎眼，几乎每隔一小会就会有人专门过来看新鲜，虽然都假装是要到火车连接处或者厕所。 崔大宝对此也不觉得恼怒，看呗，又不能少块肉，随便看！ 医院这边，江明浩跟曲文钟简单的说了一下跟郑华之间的沟通过程，并没有避讳郑华可能跟黑江市的黑恶势力有勾结这件事。 曲文钟听的后背有些冒冷汗，这事小江就不能避讳些吗？ 那可是纪委的委员，全国上下所有的机关单位，大小干部，谁敢得罪啊？ 这些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人直接从天堂拉到地狱，小江倒好，竟然就这么明晃晃大咧咧的说人家和地方黑恶势力勾结，要是传出去，他...... 唉！算了！ “恩师也是，回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这么大年纪跑来跑去的，真是让人不省心。” 其实曲文钟也好江明浩也好，都明白许仕回京的原因是什么。 江明浩心里有几分愧疚，但也有几分庆幸。 许仕在京市的地位并不是曲文钟这些许仕系的弟子们能比的，说许仕能通天或许有些夸张，但许仕能够接触到的人的级别却是他们根本想象不到的。 吃过晚饭，董三石开车载着江明浩和曲文钟去了车站。 按照许仕出门的时间推测，和江明浩坐的是一趟车，都是半夜抵达的，曲文钟跟车站里的熟人招呼了一声，直接进了站台里面。 伴随着火车缓缓的停下来，江明浩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人流中，一眼便看到了被崔大宝搀扶着许老爷子。 第836章 许老爷子发火了 “哎哟喂！江，可算是见到你了，我要累死了！” 不等江明浩开口，崔大宝就咧开嘴朝着江明浩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江明浩，这个举动把站在一边的曲文钟吓了一跳。 这人谁啊？ 胡子拉碴，还是外国人，最重要的是，一个大老爷们咋还在公共场合这么搂搂抱抱的，有伤风化啊！ “老师，坐这么长时间的车累了吧？” 看不惯归看不惯，曲文钟还不至于表现出来，而是上前接替崔大宝搀扶住许仕，并关切的问道。 “坐车倒是不累，被这小子嘚吧的累得慌，耳朵都疼了。” “喂，老爷子，你不是好人啊，你没有好心啊！” 听到崔大宝的话，曲文钟不悦的皱起眉头，心道这个外国人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你个臭小子，把话说全了！这京市可不比尖山咀，遍地都是老人家我的学生，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小心挨揍！” 许仕和崔大宝之间的互动很有意思，一个不像晚辈，一个不像长辈。 许仕的态度让曲文钟也是一脑门子雾水，自己的恩师啥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前和他们这些学生在一起，几乎是不苟言笑的，到后来，更是连话都很少跟他们说，除非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跟他们沟通，但现在....... “江，我饿了，想吃饭！” 崔大宝对许仕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对江明浩说道。 “这个时间了，饭店已经关了，这样吧，到招待所去，我跟服务员借下锅，给你煮碗面。” 崔大宝不想吃面，在火车上他就听人说京市的烤鸭好吃，他可是生生馋了一路，但江明浩说饭店已经关门了，他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回我那吧，让小项做点吃的，这小子在火车上肚子就咕咕叫，我都跟着他丢人。” 许仕看向崔大宝的眼神依旧嫌弃，但到底还是心疼崔大宝，只是嘴上不这么说罢了。 “老爷子，你好心啊！” 听到有人能给他做吃的，崔大宝立刻换了张脸，变脸比翻书还快，看的曲文钟一愣一愣的。 几人一起往出站口走，崔大宝跟在许仕身边，叽叽咕咕的问等下能不能给他做烤鸭吃，烦的许仕接连给了崔大宝好几个白眼，奈何崔大宝这个老外压根就没长心，根本看不懂许仕的意思。 “小江，这位是.......” “他叫比尔，中文名叫崔大宝，是英国人，建筑设计师，现在在生产队帮我建农业合作社。” 还是个设计师？ 曲文钟心道他还真是眼拙了啊！ 他不是没接触过外国人，虽然和外国人语言上不通，但别的人家和中国人也没什么区别，也都是正儿八经的，眼前这位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别看老爷子好像不待见崔大宝，其实在家里两个人相处的不错，崔大宝就是有些不太懂咱们中国的人情世故，但本性很好，对老爷子也很关心。” 江明浩知道曲文钟心里在想什么，所以解释了一句。 崔大宝这副德行，谁看了心里都要画问号的。 许仕在京市是有住处的，许仕跟着江明浩回尖山咀后，项武也没再回京郊的小院，而是就住在了许仕在京市的房子。 董三石看到从出站口一下子出来了四个人，有点懵，不过还是动作迅速的把车里能拾掇起来的所有东西都拾掇起来放到了后备箱。 车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平时坐三个人都不觉得宽松，现在一下子坐上来四个，董三石觉得自己的驾驶座都有点挤得慌了，心里不由得再次盘算起跟曲文钟说换车的事。 许仕的房子也是四合院。 不过和建安那片的四合院在相反的位置，建安的四合院在紫禁城的东边，许仕住的马尾巷四合院在紫禁城的西边。 而且和建安那片的四合院不同，马尾巷这片的四合院住的都是在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不管是环境还是空气，都不是建安四合院能比的。 许仕住的四合院面积大约有三百来平，很大，除了正中的正房，东西两侧都有厢房，正门是大红色的朱漆木门，上头还有金色的铆钉，狮子头的纯铜门把手。 大门口没摆着石狮子，但也有两个雕刻了祥兽的过膝高的石墩子。 四面的围墙两米多高，上头嵌着碧瓦，因为天黑，看不出这些瓦片是老物件还是后来镶嵌上去的。 “哇，这个建筑我很喜欢，真的太美丽了！哦，江，这就是你们中国的四合院吗？真是太美丽了，哦！” 崔大宝又犯病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红漆大门上来回的摩挲。 许仕眼底带了几分笑，嘴上却不依不饶的又损了崔大宝几句，然后便敲响了大门。 “叔，你回来了？” 项武已经睡下了，他照顾许仕的时间长了，作息基本上都是跟着许仕走了，天一黑就会就寝，当然，第二天起的也很早，特别是这段时间许仕不在，他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事可做，睡的就更早了。 “嗯，小武啊，家里还有什么能吃的菜吗？你看着做点，这小子饿的嗷嗷叫，给他做点吃的，赶紧堵上他的嘴。” 项武不由得看向许仕眼神的方向。 外国人？ “曲院长，小江，你们也来了？快快快，大家快进屋！” 项武没问崔大宝的身份，他这个人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如果有必要，会有人向他介绍的。 对于几人的半夜来访，项武没有任何的不高兴，相反，他自己一个人每天守着这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倒是无聊的很。 进了院子，崔大宝更是完全释放了天性，看到什么都要惊叹一番，一惊一乍的把曲文钟和项武吓的一愣一愣的，江明浩和许仕早就习以为常，完全不在乎。 “老先生，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回京市啊？” 江明浩心里有疑惑，他并没有跟许仕或者家里人提过他来京市是要做什么，许仕不应该知道什么啊！ “你小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在你小子心里，老头子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老东西，一点作用也没了，是不是？” 江明浩被骂的一愣。 “老爷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谁敢说您没用，如果您要是没用的话，咱们国家最少有四分之三的人都没脸活着了。”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挨骂，江明浩还是赶紧捡好话应对。 第837章 让你见识一下宝刀未老 “说的比唱的好听，哼，老爷子我别的不敢说，在京市还真就没有老爷子我撬不动的人，你可倒好，出了事一声不吭的就自己来京市了，这不是不把老爷子我看在眼里是什么？” 许仕像个老小孩似的哼了一声。 正准备做饭的项武听到许仕的话，惊讶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是许仕老爷子吗？ 啥时候说话开始成了这个风格？ 听着咋有点像.......像他们住的那院子不远处邻居家的小外孙呢！ “我这不是想着杀鸡焉用牛刀嘛，老爷子你这一辈子都光明磊落的，我可不想让您一辈子的光辉形象受损。” “呸，你是要杀人还是要放火？在人情社会，活动活动关系，找找熟人，这就不光明磊落了？要是这样就不光明磊落了，老爷子我也认了！我拼这一辈子是为了啥，不就为了能给你们这帮后生们当个靠山，出出力气嘛！” 说着说着，许仕还真的生了气。 这段时间以来，他是真的把江明浩当成了自己的孙子，也把老苏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可结果呢，江明浩这边遇上大麻烦之后压根就没想着告诉他，这让他心里极度的不舒坦。 他还没老到只能躺在炕上混吃等死的份上呢！ “老爷子，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老爷子，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京市要做什么的啊？” “那崔小子都被人追到生产队来了，要不是这样，你们还指不定瞒我到啥时候呢！” “什么？老崔被人追到生产队来了？” 听到这个，江明浩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几分，语气也透出了几分急切。 “这回知道着急了？” 看到江明浩着急，许老爷子心里平衡了不少，就该让这小子着着急，看他下回有啥事还一味的自己扛不？ “放心吧，崔小子没事，人都被打发走了，再说，富贵听说了这事，跟急眼了的兔子似的，还没咋着呢，就把生产队老少爷们都给弄到了一起，刀枪棍棒，上百号人，就是土匪来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江明浩的脑海里立刻有了画面，想到他出来那天早上陈富贵说的话，江明浩不由得失笑，陈富贵这小老头能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组织社员们大规模斗殴了啊！ “崔小子嘴也严，要不是老爷子我连哄带骗的还不跟我说实话呢，你小子跟我说句实话，这两天是不是啥啥都没干成？” 许仕嘴上这么问，眼睛却瞄向了曲文钟。 “老师，我这两天可真是卖了力气了，只是找的人好像都......不太靠谱。” 曲文钟赶紧表态，他这两天啥都没干，真就是围着江明浩转了，人他帮着找了，但人家一个个的装傻充愣的不办事，他是真没招啊，他就是个医院的院长，又不是京市的市长，能力有限啊！ “不靠谱？那你就不能找靠谱的人吗？” “老爷子老爷子，曲院长为了帮我这个忙，已经是尽了全力了，找的人也都是我想要找的，不过就像曲院长说的，是这些人有问题，和曲院长没关系，您可别冤枉了曲院长。” 看到许仕当着面的批评曲文钟，江明浩赶紧开口解释。 曲文钟好歹是堂堂京市人民医院的院长，五十几岁功成名就的人，因为自己被老师这么当面训斥，江明浩内心惶恐啊。 “哼，明天我带你小子出去，想找谁，你尽管开口，老爷子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老将出马、宝刀未老！” 曲文钟看到自己恩师的态度，心里酸溜溜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当年他们初入社会，都想着能让恩师帮忙跟各个医院打声招呼，恩师的一句话能让他们少奋斗三五年，但恩师因此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不走正道，心思不放在如何精进医术救死扶伤上，净想着靠邪门歪道升官发财，因为这个事，老周还被恩师打了两戒尺。 结果到了小江这，不等人家小江自己张嘴，恩师倒是先自告奋勇往前冲，小江拦着还不乐意。 唉！ 不能想，一想一把眼泪啊！ “老爷子，您舟车劳顿，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好好休息，明天先好好休息休息，休息好了之后再说。” “我身体倍棒，不需要休息，我这体格好的很，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三四十岁就浑身都是毛病，先吃饭，吃饱喝足了就睡觉，明天我跟你一起出去，办事！！” 许仕一锤定音。 江明浩还要再说，却被曲文钟给拦住了。 “小江啊，就听恩师的吧。” 曲文钟了解自己老师的脾气，倔强劲一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当年他们这些学生们可都是领教过的。 江明浩有些无奈，他是真怕许仕的身体吃不消。 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马不停蹄的折腾，万一要是真出了点什么意外，他这一辈子都会心怀愧疚，但他也知道许老爷子的脾气，只要他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之前去林城不就是个例子嘛！ 饭桌上，江明浩知道了程国的情况，按照许老爷子的说法，要不是他去的及时，程国真有可能会出大事。 不过倒不是程国真得了什么大病，而是不吃不喝。 许仕到了林城，并没有真正的给程国做什么治疗，几天的时间里，许仕主要就是陪着程国说话，跟程国念叨程贾氏年轻时候的事，一念叨就是大半天，起初两天程国并没有什么反应，后面可能是许老爷子说到了当年程贾氏在京市做生意被人欺负的事刺激到了程国，程国才有了回应。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慢慢的程国终于逐渐好转。 “那孩子虽然五十来岁的人，但对他娘的感情倒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唉！他这样，誉贤在那边不能安心啊！” 许仕一辈子没结婚生子，见到程贾氏之后，无形之中就把程贾氏的孩子也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对程国的担心一点水分都没有。 “老爷子，你就别多想了，程副书记这么多年一直跟老太太生活，老太太走的突然，程副书记一时接受不了才会病倒，您开导过后，程副书记慢慢就能接受这个事实了，毕竟程副书记肩上担着重任，不为别的，就是为这份责任程副书记也不会一直消沉下去的。” 对于程国的反应，江明浩也是很意外的。 他还真的没有听过哪个中年男人会因为亲人离世就病入膏肓的。 第838章 二到纪委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江明浩便没有回招待所，而是直接留在了四合院。 曲文钟因为明天早上还有一个重要的手术需要亲自坐镇，所以哪怕是深夜，曲文钟也还是回了医院，他在医院有专门休息的房间，董三石会在明天早上七点钟过来接江明浩和许仕。 江明浩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脑海里全都是关于马六爷的事，一会是马六爷被执行枪决的画面，一会又是马六爷在穆双河的带领下杀到了尖山咀，一会又是他在法院的旁听席上看着马六爷被审判....... “江，快起来，快起来！” 江明浩觉得自己好像刚刚躺下就被崔大宝给叫了起来，实际上天早就已经亮了。 “大宝，怎么了？” “快起来，让你尝尝这个！” 江明浩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崔大宝手里拎着的玻璃瓶子。 “豆汁？” 江明浩一下子坐起来，他害怕崔大宝这愣头青会直接拧开盖子把豆汁倒进他嘴里。 前世里他吃过的东西不计其数，甚至连很多欧洲人都接受不了的鲱鱼罐头和蓝纹奶酪他也尝试过，但即便是那两种东西在他看来也好过眼前的豆汁。 真的哪怕他再重新活几辈子，对豆汁的恐惧都不会消散。 “江，你快尝尝，老武说这是京市的特色，在其他地方都喝不到的。” “谢谢，大宝，你喝吧，我以前喝过。” “不不不，我要先和你分享，老爷子在火车上跟我说过一句你们中国的话，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要和你一起乐乐。” 说完，崔大宝就把玻璃瓶子递了过来。 “大宝，你是不是已经喝过了？” 江明浩看向崔大宝，他可不信这货有这么好的心，家里炖鸡的时候，除了鸡腿给了两个孩子，剩下肉多的部位可都是进了这货的肚子，说跟他分享别的江明浩或许信，但要说跟他分享好吃的，江明浩是定点不信。 “没有没有，江，你怎么会把我想的这么坏。” 崔大宝一边嘟囔一边继续把豆子往江明浩的手里塞，江明浩心道我信你个鬼！ “崔大宝，你小子真是坏啊，小江，别信他，他刚才差点没喝吐了！” “老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恶作剧被揭穿，崔大宝气的跳脚。 许仕摸了一把下巴，眯缝着眼睛，傲娇的转身走了，气的崔大宝呜嗷的喊。 江明浩无奈的摇摇头，崔大宝这活宝碰上许仕这个老小孩，日子可真是......鸡飞狗跳啊！ 因为恶作剧没成功，饭桌上崔大宝和许仕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谁也不服谁，项武看的一愣一愣的。 “小江，老爷子这是.......” “项叔，现在的老爷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仅能跟人斗嘴抬杠，还能上山捉野鸡下河捞鱼，过不了多久，还会在生产队当一名坐镇老中医，给各个生产队的社员看病。” 项武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这这这...... “这都是真的？老爷子他.......” 项武想问老爷子这么折腾能行吗？ 只是不等他问出来，许仕眼睛里就飞出了刀子，嗖嗖的朝着项武飞过来，吓的项武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顿饭吃的相当热闹，刚放下碗筷，门就被敲响。 董三石来接两人出去了。 “走吧小江，老爷子带你出去找人去。” “老爷子，我目前还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呢！” 江明浩说的是实话，郑华这条路没走通，他真的不知道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谁。 “你不是要找纪委的人嘛，今天咱们还去纪委。” 说完，许仕就率先迈步出去了，完全没有再跟江明浩解释的意思。 “崔大宝，你小子就老实在家待着，实在闲不住让小武带你四处转悠转悠。” 许仕后面好像长了眼睛，崔大宝刚要抬脚跟上，许仕便转头说道。 “大宝，等下我带你去紫禁城里面走走，里面的建筑比咱们这院子可好的太多太多了，很多都是明朝和清朝时候留下的。” 项武知道崔大宝对古建感兴趣，所以适时的说道。 “项先生，你真是太好了！” 果不其然听到项武的话，崔大宝立刻歇了跟上许仕和江明浩的心思，转过身一把抱住了项武，把项武吓的一哆嗦，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个大老爷们搂住。 “老先生，咱们去......去纪委？” 上了车之后，董三石问道。 “嗯，去纪委。” 许仕中气十足，江明浩好像很长时间没在老爷子身上看到这种气势了。 江明浩想问许仕带他去纪委找谁，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老爷子兴头这么足，他还是别扫兴了，不管去见谁，只要是纪委的，都不是一般人，即使解决不了这次的事，日后也会用得上，怎么都不亏。 到了纪委，还是例行公事的登记。 “告诉景博文，许仕找他有事。” 江明浩不知道景博文是谁，但是看到哨兵的神色闪过的一抹惊诧，就知道这个景博文的身份应该是不简单。 “小同志，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报信，通报的晚了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看到哨兵没动，许仕看了哨兵一眼，语气带了几分严肃。 另外一个哨兵看到这边的情况也走了过来，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径直进了大院。 十来分钟后，哨兵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名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头发中分在两侧的中年人。 “许老先生，您真是稀客啊，快，快请进！” 来人看到许仕，脸上笑的挤出了褶子，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不得知，但能看得出来对许仕的态度是很重视的。 许仕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这个人也不恼，还转过头对着江明浩点了点头。 两人跟着男人一路往里面走，进的还是之前江明浩来过的那栋楼，但并不是一个楼层。 刚走上五楼的楼梯，一个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的老人就走了上来，一把抓住了许仕的手。 “许老先生，您真是稀客啊，这么多年就没见您踏进过我这道门，今天真是让我太惊喜了，快到里面坐！” 老人很自然亲昵的扶住了许仕的胳膊，进了一个没有挂任何指示牌的办公室。 江明浩紧随其后进了办公室，但在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时，瞬间愣住了。 第639章 被动成为干孙子 郑华显然也没想到，竟然会再次见到江明浩，而且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心顿时就生出了几分慌乱。 “小郑，这位就是许仕许老先生！” 郑华收回心思，连忙站起来跟许仕问好。 他知道许仕对景博文有大恩，极大的恩情，是三句两句话没有办法描述出来的恩情，只是许仕一直深入简出极为低调，莫说是他，除了顶级圈层的那些人，几乎没什么人能够有机会见到许仕。 “许老先生好！我姓郑，郑华！” 郑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眼睛却忍不住又瞄向了江明浩。 这小子怎么会跟许仕一起来，难道还是为了马胜那件事吗？ “许老先生，您上座！” 景博文虽然已经六十岁，位高权重，但是在许仕面前却很恭敬，态度也极为的低调谦逊。 许仕也没推辞，不过在坐下前，把江明浩叫到了身边。 “小景，这是我的干孙子！小子，问你景伯伯好！” 江明浩被许仕这一手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他啥时候成了老爷子的干孙子了？ 他倒不是觉得许仕占他便宜，不管是从年纪还是资历背景上，能给许仕当孙子，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他完全就是意外，老爷子之前可是一点口风没有给他透过。 “景伯伯好，我姓江，江明浩！” 不过江明浩是什么人，尽管心里意外加震惊，但面上一点看不出，一声景伯伯叫的也是实心实意。 “你好你好，真是一表人才啊！坐，快坐！” 在许仕说出江明浩是他的干孙子的瞬间，景博文就明白了，许仕今天亲自登门来找他，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干孙子，所以，对待江明浩的态度自然很亲热。 郑华的神色则变得很不自然。 他心里有种猜测，这个江明浩去而复返为的肯定还是马胜的事，他昨天的那个态度........ 郑华不由得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眼神示意江明浩，说话要注意点分寸，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但收获的只是江明浩一个冷冷的眼神。 “老先生，您喝茶！” 景博文亲自把茶杯递到许仕的手里，微微躬着身子，对许仕的恭敬展露无遗。 “小景啊，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要跟你说道说道。” 许仕接过茶随手放在了一侧的台子上，用眼睛扫了一眼郑华和之前迎接他们的中年男人。 “小郑，小方，你们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郑华不想走，他心里很清楚许仕和江明浩就是冲着黑江市的事来的，或许也是冲着他来的，他在场的话还能替自己辩解一二，他要是出去了，那岂不是就任由江明浩胡说了嘛！ “景书记，我手头上的事有点急，下面催了我很多次，今天要是再不解决的话，我怕......” “我这边用不了多久，放心吧，这件事今天肯定会处理完，你先去忙别的！” 郑华听的出来，景书记这是再敲打他了，他要是再找借口不走就说不过去了，只能再看了江明浩几眼之后，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办公室。 而江明浩在听到郑华的那句‘景书记’时心里就充斥着震惊。 “明浩，小景是纪委最大的干部，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小景说，他要是解决不了，老爷子我再带你去找别人。” 许仕的话说的特别的狂。 眼下的许仕让江明浩想起了苏轼的江城子中的诗句‘老夫聊发少年狂’，这和江明浩之前所认识的许仕完全不同，可想而知，年轻时的许仕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 “老爷子，您这么说就真是折煞我了！小伙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是我纪委这边的问题，我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景博文心里也是有震动的。 许仕对他对他家族的大恩已经十几年，这十几年中，他想过很多报答的手段，但许仕对此都不屑一顾，让他报恩无门，不仅是他，其他曾经受过许仕大恩的人也都是同样的境遇。 就是这样一个对恩情嗤之以鼻的人，会主动带着自己的干孙子上门，而且态度如此的强硬，这是景博文想不到的，所以对江明浩的态度又重视了几分。 “景伯伯，我昨天来过纪委。” 江明浩开口就是王炸。 郑华刚才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真是想的美，老爷子给他铺了这么一条光明大道，他要是还夹着尾巴瞻前顾后，就真是对不起老爷子的一番苦心了。 所以，江明浩一开口就是要把郑华给抖出来。 郑华昨天的态度很明显，也并没有太多顾忌，他就是和马六爷站在了一起，就是充当了马六爷的保护伞。 “拜访了刚刚那位郑委员。” 不等景博文开口，江明浩就说出了郑华的名字，景博文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心里也猜测，这件事怕是跟黑江市有关吧？ 难道是郑华有问题？ 如果没问题的话，这小伙子便不会去而复返，又拉了许仕这么个大人物来，再则，没问题的话，郑华也不应该表现出从未见过这个小伙子的架势。 “小伙子，你是为了黑江市的事？” 景博文也没藏着掖着，说实话，自从有人举报了黑江市马胜的事情后，来纪委探听此事的人便络绎不绝，本来他并没有打算派郑华下去，郑华手里还有些别的任务，但郑华自告奋勇，说他早年曾经在黑江市从政，对黑江市的行政面貌比较了解，也想回报黑江市老百姓当年对他的恩情。 景博文并非是寒门出身一步一步破冰走上来的，而是他的家族世代从政，是京圈里有名的政界世家，对于官场的这些曲折暗流、灰暗手段自是极为敏感，看的也比一般人要透彻的多。 “景伯伯，本来昨天我的确是想要汇报一些我知道的黑江市违法乱纪的事，但昨天与郑委员沟通过后，我的目的变了。” 景博文微微蹙眉，他怎么从这句话里嗅出了一些不好的味道。 而许仕，自从把江明浩推到景博文跟前后，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坐在一边看热闹，要么便是闭目养神，但只要景博文的语气有丝毫的不妥，许仕就立刻睁开眼睛，瞄一眼景博文。 第840章 马六爷露面 “小伙子，你是白沙人，怎么会对黑江市的情况了解的这么透彻呢？” 江明浩不打无准备的仗，跟郑华接触过后，尽管还没有想好下一步的出路他就开始做了准备，将脑海里关于当年黑江市曝出的几件典型的案件梳理之后，又加了一些混淆视听的恶劣事件，整理出了一份‘状书’，此时这份状书就派上了用场。 看到状书之后，景博文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状书里陈叔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黑江市怕是早就成了黑恶势力的天下，黑江市的党政干部估计也没有几个是干净的了。 “景伯伯，具体的原因我不方便跟您透露，但上面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千真万确，景伯伯想要调查这些事件的真假，只需要找几个人突击检查一下就能验证真伪，而且，马六爷在黑江市做的事情普通老百姓也都是知情的，景伯伯如果是真的想要调查清楚，肃清黑江市的官场，还黑江市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就不要大张旗鼓的进入黑江市，先安排人在民间进行摸底，我想会有很大收获的。” 景博文又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状书，里面不仅有马六爷在黑江市的斑斑恶行，还有黑江市大半个官场牵涉其中，最可怕的是，就连郑华都赫然在列。 景博文是不愿相信的，郑华算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和他不一样，郑华是苦出身，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是他给予了厚望的人，可....... “小景，我这干孙子从来就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也不是你以为的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如今整个云省的农业发展都在他的肩膀上，也许有朝一日，国家的发展建设都需要他来贡献力量，你啊，好好斟酌斟酌，看看你手下的人是不是都干净吧！” 临别之前，许仕给景博文扔下一句话。 景博文点点头，心情有些沉重。 而郑华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 看到许仕和江明浩离开，郑华的不安上到了顶点，为了让自己不要焦躁，茶水一杯接一杯的灌了一肚子，但却迟迟没有等到景博文叫他过去。 他开始有了侥幸心理，也许江明浩是看懂了他的眼神，最终并没有把他交代出去。 江明浩说了黑江市的事他并不怕，只要他回头传个消息下去，马胜就会把黑江市那边的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管是谁下去都不会查出东西来的。 中午，景博文终于安排人喊郑华到办公室去了。 郑华的忐忑不安达到了极点，脑海里想了无数遍辩解的话，同时也不断的安慰自己，他是景博文一手带上来的，算是景博文的左膀右臂，只要景博文没有抓住他的小辫子，光靠江明浩几句话，是动不了自己的。 果不其然，景博文并没有跟他提黑江市的事，只是说了之前他在跟景博文沟通的情况，态度上没有任何变化，结束的时候，景博文还像往常一样，拿了二两茶叶给了郑华。 走出办公室，郑华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紧张和忐忑消失无踪。 算那小子识相！ 尽管如此，郑华还是找机会通过他惯用的方式给马胜去了消息，让他这段时间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手上能处理的东西赶紧处理掉，实在处理不掉的就暂时归在公账上，等这阵风头过了，再从公账上挪出来。 还有那些闹事的人，也一定要管住了，实在不听话的就彻底让他们闭嘴，总之，务必保证在他带着调查组下去之前，让黑江市在明面上看起来生机勃勃，如果再安排人搞点送锦旗、唱赞歌的活动那就更好了。 黑江市。 马六爷看着坐在下面低头不语的穆双河，眼睛里的狠厉毫不掩饰。 马六爷并不认识江明浩，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怨，但从上头递下来的消息，这个江明浩竟然直接手眼通天的告到了纪委，好在被郑华给拦住了。 就在马六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才听自己的四哥说，这个江明浩在白沙市是个人物，而且和穆双河、郭忠林等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过节，这次，江明浩到纪委去告状，应该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冲着穆双河和郭忠林，他们是被殃及池鱼，或者说成了人家用来对付穆双河和郭忠林的枪。 马六爷这辈子大风大浪见的多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甚至在鬼门关都不知道走了几回，但被人当枪使还是第一次。 马六爷的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样，自己四哥说是江明浩把他当成枪来对付穆双河和郭忠林，马六爷却觉得，是穆双河和郭忠林或者说白沙的那几个老狐狸把他当傻子。 好处拿够了，就想着卸磨杀驴，但他马六爷这头驴他们轻易动不了，所以就想法设法弄了这么个‘敌人’，借着这个人的手光明正大的除掉他。 “双河，对这件事你是什么看法？” 听到马六爷的话，穆双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样的穆双河是其他人没见过的。 “六爷，这个江明浩是个狠角色，之前在白沙，他就屡屡撞破我们的事，我在白石县的那个据点也是因为他才不得不关闭的。” “屡屡撞破你们的事？那你们都是干什么的，竟然能让他好好活着，不仅好好活着还让他有机会去京市告我的状，双河，这个人怕不是你们有意安排的吧？” “六爷，您千万不能这么想，我们都是靠着六爷您才能有今天的，这样的心思我们是永远不可能有的，我说的是真的，这个江明浩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有本事，而且在省里还有人，就连京市都有不少人脉，不是我们不想动他，而是根本就动不了。” 穆双河被马六爷的态度吓的一哆嗦，赶紧解释，必须要消除马六爷的怀疑，否则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马六爷心狠手辣，对背叛他的人向来是毫不留情，曾经那个跟马六爷称兄道弟的孙成，可能现在骨头渣子都已经烂没了。 “一个下乡知青，家庭条件一般，还是入赘的女婿，这就是你说的本事大？” 穆双河闻言，就知道马六爷已经调查过江明浩了，多可怕，从消息传过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相隔七八百公里，马六爷就已经有了江明浩的个人信息。 “六爷，我说的都是真话，这个江明浩被省农业厅的陈厅长亲自安排为省农改的负责人，而且和市里的几个局长关系也不错，在县里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如此，他在林城、春城都有关系，这样的人我们真的不敢轻易动手，毕竟如果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必然会惊动上面的人，到时候我们就是引火少人啊！” 穆双河没有一刻是这么真心实意的想把江明浩说的厉害再厉害些。 “老六，双河办事向来稳妥，如果之前不是双河在京市斡旋，我们也不能拿下郑委员，而且，这次的调查组是郑委员领队，就是走个过场，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我相信双河，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马四爷是马胜的亲四哥，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笔账先记下，回头我调查出来这件事要真是和你有关系，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听到马六爷终于暂时放过了自己，穆双河松了一口气，后背却已经被汗透。 离开马六爷的房间，穆双河立刻找地方给郭忠林打了电话。 黑江市这边需要布置，白沙市那边也一样，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些有问题的地块都处理出去，相关的人员控制起来，特别是县大院，里里外外都要清理一遍。 “双河，我被黎老二打成这样？这事就这么算了？” 电话那头，郭忠林还在为这件事生气。 他堂堂副县长被一个地痞流氓打的住了院，而且还只能忍气吞声，这口气他怎么能咽的下去。 第841章 反目 “你还想怎么样？黎老二是马四爷的心头肉，你难道还想打回去？忠林，我告诉你，现在马六爷对我们这边意见大的很，多事之秋，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吗？” 对于自己这个妹夫，穆双河是不太看的上的。 当初要不是自己妹子喜欢，说死说活非要跟郭忠林在一起，他也不会动用关系，把郭忠林一个公社的小干部，一步一步的扶上副县长的位置，但他自己知道，郭忠林是个没脑子的。 脾气大不说，遇事半点不过脑子，就想当初带着人大闹尖山咀生产队，但凡他要是肯动一点脑子，就不会听从秦伟的挑拨，如果不是那一次的事，他们和江明浩也不会那么快的走上对立面。 “我不服，双河......” “别双河双河的叫，我是你大哥。” 穆双河不耐烦的打断郭忠林。 这两年，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明面上郭忠林都是叫穆双河的名字，但是私下里还是会尊称一声大哥，只是最近这一年半载的，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翅膀硬了还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私下里竟然也叫他名字。 “大哥？穆双河，你自己妹子跟秦伟勾搭在一起，两个人合伙想要榨干我身上的油水，你这个当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让我喊你大哥，你配吗？” “郭忠林，你......你和巧云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你在外头也干净不到哪去，何必假惺惺的跟我说这些？” “我是个男的，男的在外面搞两双破鞋怎么了？我在外面瞎胡搞，心还是在家里在孩子身上的，穆巧云现在可是跟秦伟搞的连家都不打算要了，你问问她，多长时间没给俩孩子做一顿饭洗一件衣裳了？” 穆双河一时语塞。 穆巧云和秦伟搞在一起的事他是知道的，但穆巧云之前跟他说过，不管怎么跟秦伟在一起瞎胡搞，都不会抛家舍业不管孩子，尽管是自己的亲妹子，可是穆双河也是个男人，他站的也是男人的视角。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家不要孩子也不管的话，他的反应恐怕比郭忠林还要大。 “忠林，回头我会跟巧云严肃的谈谈这件事的，不过眼下的情况很紧张，我们的枪口要一致对外，如果真出现什么纰漏，你也好我也好甚至市里和县里的那几位都没好果子吃，不为别的，你总不希望两个孩子没爹吧？” 穆双河到底理亏，语气也只能软了下来。 “哼，我不能白挨黎老二一顿打，这口气我必须要出，否则天塌大家死，我不过就是一个副县长，上头比我官位高的有的是，真要是查，也是也查到他们头上。” 穆双河被郭忠林气的青筋暴起，如果不是眼下他回不了白沙，这些事只能让郭忠林经手，真想直接将郭忠林骂个狗血淋头。 “行行行，我答应你，等这边的事安顿好了，我就让黎老二亲自给你登门道歉，你想怎么出气都行，行吗？” “丁字口的那片地给我。” “那片地啰嗦多，先划到县里的公共用地，以后再说。” “不行，那片地给我，我才能去处理县里和市里的那些事，否则......” 穆双河的手紧紧的攥着话筒，因为用力，关节泛白。 “郭忠林，你别太过分！” “跟我说别的都没用，以前我就是傻，你安排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结果我得到了啥？是被你们一家子当猴耍，从今天开始我必须要见到实际的好处，否则一切免谈。” 郭忠林笃定穆双河肯定会答应。 县里、市里虽然跟他们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不少，但都是站在暗处的，要处理这些事情，穆双河只能依靠自己，这个时候他不给自己争取利益什么时候争取？ 穆巧云那个贱货给自己戴了一脑袋的绿帽子，穆双河除了给自己开各种空头支票屁也没给。 这一次，上头派调查组下来，谁知道会查出什么结果，他必须要给自己留条路，丁字口那片地早就有人跟他联系过了，只要地到了他手里，他立刻就能出手。 “好，郭忠林，那块地给你，但是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就等着吧！” 穆双河挂了电话，胸口还气的上下起伏。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上头真的查到了他们头上，那郭忠林就是他们的替罪羊，毕竟很多事都是郭忠林出面处理的，谁让他不知进退，竟然还敢威胁他，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哼，还想把我当傻子使唤？想的美！！！”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郭忠林得意的扯了扯嘴角，却忍不住扯动了嘴上的伤口。 “黎老二，我草泥马，等着瞧，老子会让你知道打老子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骂了几句之后，郭忠林脱了病号服，跟医生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医院，他必须要加紧时间，赶紧把那块地出手。 但是让郭忠林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带人赶到丁字口那片地的时候，正好看到黎老二也带了几个人，正在那片地上指指点点，郭忠林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直接朝着黎老二冲上去。 可想而知，郭忠林在黎老二面前是占不了便宜的，几句话之后，郭忠林再次被黎老二按在地上打，上一次还只是皮外伤，这一次却直接将郭忠林的一颗牙打掉了。 “黎老二，这块地穆双河已经答应了给......让我处置，你带着人赶紧滚！” 虽然再次被打让郭忠林更加的屈辱，但此时他更在乎的是这块地是不是能变现，是切实的利益。 “呸，穆双河算个什么东西，这块地四爷早就给了我，任由我处置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就亲自去问问四爷，看看四爷怎么说，看看四爷是更向着我，还是更向着你......这条狗！！” 黎老二蹲下来，最后三个字几乎是贴着郭忠林的耳朵说的。 郭忠林的脸迅速涨红，他堂堂副县长竟然被一个混子这么羞辱，他...... “郭副县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块地我会好好处理的，等钱到手了，我会拿出三百两百的请郭副县长喝两瓶好酒的！！” 说完，黎老二转身跟身边的人继续说这块地。 而跟着郭忠林来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没影了。 郭忠林心中恨到了极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结果张嘴就吐了一口血。 第842章 无耻嘴脸 “真的？” 黎老二和郭忠林的冲突很快就被一直安排盯着黎老二的人告诉了崔智。 崔智忍不住暗道一声老天爷还真是开眼，立刻给江明浩去了电话。 敌人之间的矛盾，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嗯，而且我预料不错的话，黎老二上次一地多卖的想法被咱们给搅黄了，这一次他很大可能还会故技重施，只要黎老二这么干了，不仅会进一步加深了他和郭忠林之间的矛盾，和黑江市那边的几位也就算是撕破脸了。” 崔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老崔，你觉得如果我们在郭忠林的身上再动动脑筋，能不能让他们从内部土崩瓦解？” “土崩瓦解未必，毕竟马六爷的主战场在黑江市，但我觉得，把白沙的这淌水彻底搅浑，把穆双河拉下水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在没有给江明浩拨通电话之前，崔智的脑海里就有了好几个想法，这其中就有拉拢或者挑拨郭忠林的想法。 “嗯，老崔，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会给纪委这边招呼一声，让他们在去黑江市调查的同时再分出一部分人手到白沙，你把这淌水搅的越浑越好，有需要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林业局找刘金生，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他一定会帮忙。” 江明浩对刘金生是绝对信任的。 “好，我这就去县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崔智挂了电话，心绪有些起伏。 多少年了，他都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在他的心里引起波澜，对于未来也鲜少会有所期待，可是这段时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对于未来也有了从前不曾有过的设想。 他回到住处，换了一身平日里很少穿的衣裳，还夹了一个皮包，脚上也蹬了一双牛皮皮鞋。 人靠衣装，此时的崔智看起来少了以前的那份阴郁，看着倒像是个大学教授，那种乍见之下便觉得很有文化的儒雅男人。 京市这边，江明浩又去了一趟纪委。 “小江同志啊，又来找景书记？” 江明浩连续两次来纪委，门口的军人已经认识了他，所以，做了例行的登记就让江明浩进了纪委。 进了办公楼后，江明浩遇见了郑华。 “嗯。” 面对郑华，江明浩并没有什么话想说。 “景书记不在，要不你到我办公室来坐坐？” “不麻烦郑委员了，我在楼下等着景书记就行。” “小江同志这是害怕我把你吃了？放心，我郑华又不是老虎、狮子，不会吃人啊，还是说小江同志做了什么事，不好意思面对我啊？” 面对郑华的有意挑衅，江明浩勾了勾嘴角。 “既然郑委员盛情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能被郑委员热情相待，是我的荣幸！” 既然郑华想让他进办公室，那自己就如他的意。 他倒是想看看， 郑华想玩什么花招。 “小江同志，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许老先生的干孙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进了办公室，郑华就关上了门，转过头来，语气就阴阳怪气起来。 “郑委员也是，我没想到郑委员这样的人竟然能被景伯伯那么看重，不知道是纪委的人才实在太少还是郑委员在从政之前是戏班子出身，唱得一手好戏！” 阴阳怪气嘛，江明浩从来不惧。 郑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极差。 这小子真是猖狂放肆的很，他郑华活了五十几岁，还真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这么张狂的！ “小江同志是不是以为许老先生干孙子的这个身份很厉害，能够让你为所欲为吗？小同志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知道我们从底层一步步走到这里，是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多少明枪暗箭吗？这些都成了我们穿在身上的铠甲，不管是你还是别人，不管你们手里拿着刀还是剑，甚至是枪，都打不透我们的这层铠甲，知道为什么吗？” 郑华似乎很得意，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微微眯缝着，等着江明浩开口询问。 但江明浩稳稳的坐着，眼神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他知道，即使他不问，郑华也会说，他大概分析出了原因，应该是景博文并没有点破自己说了郑华与黑恶势力沆瀣一气的事，这让郑华自信的以为，自己是害怕被他打击报复，所以没有把他的事跟景博文说。 “因为啊，我们是一群人，大家的利益都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不管动了其中的哪一个，都会有其他人被牵连，所以，要想不被牵连就只能站过来，用自己的铠甲给其他人遮挡刀枪剑雨，咱们国家有多少这样的干部？你一个人一把枪，怎么可能打倒这千千万万穿着铠甲的干部？所以小同志啊，不要一时冲动，从社会诞生以来，官和民就是有矛盾的，但你见过哪个老百姓是真正能把官打倒的？” 江明浩冷哼了一声。 郑华这出大道理讲的倒是很‘感人’，不过感动的是他自己。 “你笑什么？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小同志，你以为黑江市的问题上头不知道吗？从几年前就有人不断的举报，结果呢，为什么到现在黑江市还是那个样子？你能扳倒一个马六爷，能扳倒张六爷、李六爷、王六爷、赵六爷吗？你能阻拦我郑华下去调查，怎么就能保证下一个去调查的人就能查出东西来呢？” 郑华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输出。 “小同志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没有谁辛辛苦苦一步一个脚印走上高位，是真的想要为老百姓服务的，人性本就是自私的，这一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不可辩驳的真理。” 终于，郑华收住了话头，看向江明浩，他期待着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到恍然大悟、醍醐灌顶或者思想受到冲击的挫败，但让他失望的是，江明浩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就像是一潭死水，连一丝波纹都未曾漾起，这让郑华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说词成了笑话。 “郑委员说的话如雷贯耳，我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郑华难看的脸色才微微缓和。 “不过郑委员应该还听过一句话，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或许一两个普通百姓的确扳不倒身穿铠甲的贪官污吏，戳不破顶在恶人头上的保护伞，可是全中国有千千万万的官，却有亿亿万万的普通百姓，你说，多么结实的伞才能顶得住这亿亿万万百姓的口水呢？” 江明浩说完，站了起来，郑华还坐在椅子上，江明浩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郑华。 第843章 人比人要死 “江明浩，你这是决定好了非要插手这件事了，是吗？” 郑华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眼睛中掀起了翻滚的暗涌。 “郑委员这句话说的不是很正确，没什么所谓的插手不插手，你也说了，民不与官斗，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拿什么跟郑委员这样的高官斗呢？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江明浩的话让郑华有片刻的错愕。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会说的言辞凿凿，抨击他是地方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一副要与他死磕到底的架势，一会又说他有自知之明，不会插手这件事。 “郑委员放心吧！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诶，你......” 郑华想要问问江明浩刚才的haul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他放心什么，放心他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如果这样的话，他今天又来找景博文做什么？ 就在郑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走廊传来了景博文的声音。 “明浩啊，你怎么来了？许老先生呢？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没有，老......干爷爷今天去了医院，曲院长有重要的病症要请假干爷爷。” 昨天刚刚被迫认了干孙子，江明浩一时间还没有适应，好在反应的快。 “老先生医者仁心，八十几岁高龄还在救死扶伤，实在是我辈楷模啊，明浩，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事？” “嗯，我的确是有事来找景伯伯，这件事......” 屋里，郑华正专心致志的听着两人的谈话，没想到听到关键的时候，两人进了景博文的办公室，而且关上了门，声音立刻就消失了。 郑华懊恼不已，一颗心七上八下。 江明浩并没有久留，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郑华在办公室坐立难安，他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交战，一个声音告诉他江明浩不敢把他的事说出去，但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江明浩有许仕那个老头子做靠山，胆子是很大的，说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去景博文那探探口风，但是一时间又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提起这件事。 直到景博文主动喊他去办公室。 还是和昨天一样，景博文的神色态度都很正常，问的还是昨天那件事的进展，同时让他准备准备，争取月底就带着调查组去黑江市，调查的速度一定要快，要公正，一定要给老百姓一个公道。 “嗯，我这就回去安排！” 郑华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来江明浩到真的并没有说出他的事，之前跟他的唇枪舌战也不过就是纸老虎，过过嘴瘾罢了，否则以景博文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他跟黑江市那边有什么勾连，早就翻脸了，也不可能还让他带检查组下去调查。 而郑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紧锣密鼓的做调查组去黑江市的准备工作时，有几个原本在外地公干的委员被临时抽派去了白沙和黑江市，要求隐藏身份，秘密调查。 景博文站在窗台前，窗户看着，床下的香樟树树叶被太阳烤的有些发蔫，一片片垂头丧气的耷拉着。 他的内心很矛盾。 从情感上他不愿意相信郑华真的跟黑江市的那些人有勾结，甚至充当了他们的保护伞，但从理智上，他知道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郑华的确是从黑江市的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一个黑江市的官员哪怕走的再高，根系也可能完全脱离开那片土壤，如果没有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打掩护，这几年状告黑江市官僚黑暗的老百姓就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处理掉。 他们和信访办虽然不隶属同一部门，但在职能上却是相通的，黑江市的事情被曝上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安排人去了信访办，毕竟一般老百姓想要上访或者举报，都会首先去信访办，他们纪委的门不是老百姓能进的。 但信访办那边给出的答复是，黑江市的确有老百姓上访过，可每一次不等他们做进一步的审理调查，那些上访的老百姓就没了踪影，上访的人都没了，他们也不能追到黑江市去，所以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信访办给出的说法江明浩是相信的，但他同时也相信，那些上访的老百姓肯定不会是自己主动撤诉的，黑江市到京市，来回转车三次，前后要将近三十几个小时，遇上特殊情况，可能时间更久。 老百姓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不等到信访办深入调查就回去呢，而且还不是一波，是好几拨。 这只能说明，那些老百姓从信访办离开后，就被人给强行带走了，至于带到哪去不知道，大概率是直接遣送回了黑江市，什么人能有什么大的本事？ 黑江市的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在京市上动手，那必然是京市这边有人出手，要么是信访办的人要么便是他纪委的人。 “郑华，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景博文心里有了判断。 如果最后的调查结果真的证实郑华就是马胜在京市的保护伞，他绝对不会留情面的，他们纪委容不下这样的毒瘤，他景博文可以眼瞎识人不清，但不能知错不改，更不能包庇姑息。 “小江，你今天又去纪委了？” 回到医院，许仕正坐在曲文钟的办公室喝茶，看到江明浩进来，立刻问道。 “嗯，还有些事要跟景书记说一说。” “小景能办明白你的事不？办不明白的话，我再带你去找......” “老先生，景书记对这件事很重视，而且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我相信他能把这件事处置的公正公平。” 听到许仕又要开口带他去找大人物，江明浩赶紧出声打断。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老头劲头足着呢，以前没觉得，可能是老头的战斗血脉被封印了，现在被激活，真是有种不顾死活的疯狂啊！ “小江啊，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见外！我这把老骨头早些年可是攒了一马车的人情，不用白不用，要说让我把这竟是的天给你翻过来可能有点费劲，但想要这竟是的地抖上几抖是没问题的。” “老先生，我是真没跟您客气！” 江明浩有些哭笑不得，他之前还真发现，这小老头干巴巴的身材下面原来还蕴含着洪荒之力呢！ 坐在一边看热闹的曲文钟，心里却是一个劲的冒酸水。 唉！ 人比人要死的咯！！ 第844章 钓鱼 白沙市。 郭忠林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紫药水，一张脸看着七彩斑斓，胳膊上吊了石膏，整个人看着好像浮肿了一大圈。 而郭忠林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面色平静，气质不俗，正是崔智。 “郭副县长，只要你按我说的办，我就能让黎老二把那块地吐出来。” “我凭什么信你？” 郭忠林的牙被生生打掉了，所以整个口腔都是肿的，每说一句话就会牵动腮上的伤，疼的不断的抽冷气，心里不止一遍的诅咒黎老二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郭副县长按我说的办，成了能重新拿回那块地，不成对您也没什么损失，何乐为不为呢？” “你怎么知道他要一地多卖的？谁也不是傻子，一手交钱要一手交手续的，见不到土地的手续谁会给他钱？” 崔智负责来搅浑这趟水，在黎老二和郭忠林之间他选择了先从郭忠林这里下手，毕竟从之前发生的情况来看，郭忠林是个蠢的，越是蠢人越好挑拨。 “郭副县长应该知道，黎老二背后站的都是什么人，就像当初，有你这位副县长出面给他背书，买地的人怎么会不相信呢？” 郭忠林心里忽悠一下子。 是啊，黎老二可是马四爷看上的人，这边的事情虽然没瞒着他，可凡是跟利益沾边的事情马四爷都是交给了黎老二去办的，市里的关系户也都是黎老二单线联系的，有马四爷坐镇，市里的那几位是肯定会帮黎老二出面做这个担保的。 “县里的那块地到底是你买的，还是江明浩？” 这句话，郭忠林早就想问了。 之前他们各种怀疑，但是没有实际的证据，如果那块地是江明浩买了，眼前的人就是江明浩的人，他绝对不可能相信。 郭忠林从政以来，还真就没有恨某个人恨的牙痒痒，江明浩排在第二绝对没有人能排在第一。 他觉得一切都是因江明浩而起，否则他的日子还会过的跟以前一样舒坦。 “郭副县长难道没有调查过吗？” 额！ 郭忠林眉眼闪烁了一下，他们要是调查出来了还在这跟他废什么话，但郭忠林并没有说实话。 “就是因为调查了，我才有怀疑，江明浩那个人狡猾奸诈的很，一块价值十几万的地，最后五万块就拿到手了，哼！” 郭忠林是真的生气。 按照以往他们的规矩，每卖出一块地，这些沾边的人都会分到一些，像是他这个位置的，十万块怎么也能分到手里一万块，可就是因为这块地只卖出了五万，他到现在连个钱影子都没看着，听说钱都落在了黎老二的手里。 崔智却从郭忠林的话里分析出了两个关键点，一是张昌齐应该不是和郭忠林直接对接的，否则郭忠林不应该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块地到底落在了谁首例，二是郭忠林在他们这个圈层里地位不算高，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没人来通知他。 想想也是，但凡郭忠林有丁点地位，黎老二也不至于敢一而再的对郭忠林动手，而且下手之重，完全不考虑后果。 郭忠林这样说，便是拿他崔智当二傻子，故意套他的话。 呵呵！真是呵呵哒！ 拿他崔智当二傻子，真就.......好笑！ “我觉得郭副县长手下的人应该要换一换了，我是从港市来的，平时的行动轨迹也都在港市，我老板姜先生在港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郭副县长但凡安排一个得力的人去港市，就能调查出来，何必浪费时间，猜来猜去呢？” 郭忠林看崔智说的言辞凿凿，一点也没有遮掩心虚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放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安排人去港市？” 郭忠林在嘴硬。 这个时候他是不能露怯的，反正有没有人去港市，眼前这个姓崔的又不知道。 “那就好，只是如今大陆出入港市手续很繁琐，路途又远，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个礼拜不止，就怕那个时候，黎老二已经拿着卖地的钱远走高飞了。” 郭忠林的呼吸急促起来，不行，那块地他早就看上了，甚至价格都跟人家谈好了。 十万块啊！ 他在这个破副县长的位置上熬到死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啊！ 可是，可是......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无利不起早，我不相信你好端端的会帮我出主意。” “郭副县长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帮郭副县长的忙，说白了，是在给我自己或者说给我的老板争取利益。” “什么意思？” “我知道县里包括市里还有几块空地准备出手，是吧？” 郭忠林闻言，没言语，但沉默就是回答。 “我想要从郭副县长手里买下那几块地，只要价格合理，手续也齐备，我就准备都买下来。” “都买下来？” 郭忠林有些激动。 一共六块地，丁字口的和之前卖出去的县里的那块地都不是最大的，市里有一块空地足足几千亩地，穆双河让他尽快出手，本来他还担心这么多的地肯定会砸在手里呢，没想到竟然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些地加在一起要上百万，你真能都买下来？” 郭忠林激动归激动，但一百万这个数字在他的脑海里是天文数字，他没办法想象会有某个人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上百万在郭副县长眼里，或者说在你们大陆人的眼里可能算是很多钱，但是在我们老板眼里，这个钱真的什么都算不上，港市的很多大老板随便出手就能上千万，在澳门的赌场，光是一场赌局输进去的就不止百万。” 崔智的这番话算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郭忠林的心彻底动摇了。 “你真的能把那些地一次性全都拿下来？” 郭忠林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 “能，我去各个空地转一圈，再一眼手续，只要都没有问题，咱们就签合同，一手交手续一手交钱。” 郭忠林压制不住激动，眼睛里简直有火苗要喷射出来，嘴角的弧度更是控制不住。 “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一下，带你到各个地块去看看。” 郭忠林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 六块地，他每块地扣下两万块，就说打包卖的价格没有那么贵，反正这几块地现在就是烫手的山芋，只要能出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不会追究那么多。 想到这些，郭忠林看向崔智的眼神，就像看着财神爷，两只眼睛里都是唰唰往下掉的钞票影子。 “再去看这几块地之前，我建议郭副县长抓紧时间先解决了黎老二，时间晚了，可能就抓不到黎老二的人影了！” 鱼已经上钩，崔智当然没忘记开始收鱼竿。 第845章 乱成一锅粥 虽然崔智对黎老二的行为是推测，但崔智的推测却不是闭上眼睛胡乱编造的，是基于种种事实推测出来的。 就在黎老二狂揍了郭忠林之后，便找到他们这个阵营里的市里的干部给他当起了背书。 并且，黎老二还玩了个心眼子，那就是谁先把土地款给他手里，这块地就卖给谁，短短一天的时间，黎老二就把这块地卖给了三个人，整整收了三十三万块钱。 所有的钱摞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山。 黎老二高兴的差点疯了，这么多的钱就是堆起来给他当床都足够用了，有了这些钱，他黎老二这辈子都可以吃香喝辣了！ 他要带着这些钱去港市，在那里，没人知道他，认识他，他可以随便挥霍，听说港市的女人都长的又骚又浪，到时候他要多找几个娘们，也过几天夜夜笙歌左拥右抱的日子。 不过黎老二虽然高兴的几近疯癫，却不是郭忠林那种蠢人。 他知道，自己动作必须要快，眼下他是靠着市干部的背书把那三个买家都糊弄住了，又找借口延缓了交接土地手续的时间，但这件事不是小事，只要时间一到，纸包不住火，肯定会漏的。 这事要是漏了，不仅那三个买家不会放过他，黑江市那几位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有他好果子吃，所以，他的动作必须要迅速。 想到这些，黎老二迅速的联系了自己手下的小弟，让他们带着之前联系好的运输队的车过来接自己，他则是找了两条麻袋，最下面塞了些棉花，然后把钱一摞摞的放进去，等到放的差不多了，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玉米棒子放在最上面。 两个麻袋都是如法炮制，都装满之后再用麻绳捆扎好，从外表上看，的确看不出来里面放的是钱。 至于其他的东西，黎老二压根就没打算收拾。 他有这么多钱，家里的这些破烂还需要带吗？ 破衣服破鞋他一样也看不上，他黎老二马上就要过人生人的日子了！ 手下的小弟很快带着人过来了。 “用这么大的车就拉这么点东西啊？” 小弟并不知道黎老二让他找车是要运输什么东西，结果到了之后，只看到两个麻袋，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车的运输费可贵呢，拉到车站得三十块钱呢！ “东西多少不论，我出这一趟车就是三十块钱啊！” 开车师傅看到东西也有点意外，不由得开口强调，别以为东西少就少给运费。 “少不了你的，来，拿着！” 黎老二现在就是不差钱。 所以，货车师傅一张嘴，黎老二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拿出三张大团结扔给了货车师傅，把站在一边的小弟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老大平时抠的跟什么似的，咋突然这么大方呢，有点不适应啊！ “看啥看，来，拿着，等下买两盒烟抽去！” 身边小弟的眼神让黎老二很是享受，这种感觉与他当混混头子时候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看到黎老二随手递给自己的十块钱，小弟简直高兴的有点找不着北了，他是真没想到他跟着二爷混了还不到半年，二爷对他就这么大方，真是...... 他以后一定会踏踏实实的跟着二爷混，对二爷忠心耿耿。 小弟长的有点矮，也不算胖，但因为这十块钱的奖赏，小弟决定要表现一番，费尽力气将麻袋搬上了车。 但他总觉得有点奇怪，他的手抓在麻袋上的时候，手感有些不对劲，下头软乎乎的，好像是棉花，上头一个一个的柱形东西，是玉米没错，可是中间部分摸着却好像......书本？ 不过黎老二是个文盲，不可能弄这么多书啊，再说了，谁会在装书的袋子里再装上苞米啊！ “二爷，你这袋子里装的啥啊，我摸着咋好像都是钱呢！” 小弟心里觉得是书一类的东西，但是为了显得自己很机灵很会活跃气氛，就把到了嘴边的书变成了钱，一边说，一边嘻嘻的咧嘴笑。 “会说话说，不会说话tm的闭嘴！” 黎老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张嘴骂了小弟一句。 “师傅，走，去车站！” 本来是要带着这个小弟一起去当帮手的，结果因为这句话，让黎老二心头慌的不行，直接把小弟扔在了原地。 小弟一脑门子的黑线，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有钱不好吗？黎二爷自己不也总说想发财，发大财嘛，他这话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因为小弟无心的一句话，让黎老二心头越发的慌乱，眼睛不断的瞄向坐在旁边的司机，生怕对方心里起了什么怀疑，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去港市跑路的事遇到什么阻碍。 好在这个司机是个锯嘴葫芦，不爱吱声，也不喜欢八卦，只是一心一意的开车，这才让黎老二七上八下的心稳定下来。 在黎老二去车站的同一时间，郭忠林带着崔智找到了跟黎老二交易的三个人，副县长的身份摆在这，他的话自然有用，特别是三个人一碰头，真相立刻就被揭穿了。 十几万啊，对于他们几人来说，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损失，三人恨的眼珠子都红了。 郭忠林出面告诉他们，钱都被黎老二拿走了，要想把钱拿回来，就得赶紧去车站，黎老二要拿着钱跑路。 三人能够拿得出这些钱买地，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真相之后，立刻发动力量，将整个公车站和火车站围的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郭忠林还联系了给黎老二当背书的那个干部，把黎老二这边一地多卖的事告诉了对方，对方也慌的不行，一个电话打到了黑江市。 远在黑江市的马四爷并不相信黎老二能干出这种事，只能立刻坐车返回白沙市调查真相。 马六爷自然走不开，上头的调查组马上要下来，他必须要在黑江市坐镇，这是他的大本营，无论如何不能失守。 整个白沙的马六爷利益集团全都动了起来，那三个买了地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真要是闹起来，他们这些人的老底谁都兜不住，到时候罢官都是小事，就怕闹大了小命都要丢进去。 所以，这些人把矛头都指向了马六爷，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到马六爷这，让马六爷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毕竟黎老二是马六爷在白沙的话事人。 第846章 彻底撕破脸 “这个事是郭忠林捅出来的？” 在一个又一个电话中，马六爷捋出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始作俑者就是郭忠林，而郭忠林是穆双河的小舅子。 要说这件事穆双河不知道，马六爷是绝对不信的。 “六爷，这件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先别生气，我打个电话问问，忠林跟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有误会。” 穆双河完全慌了。 本来马六爷就怀疑他，他还想着戴罪立功，赶紧把白沙的事情处理干净，好洗脱怀疑，结果郭忠林这个蠢货，竟然为了自己的私利，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穆双河并非是想要保住郭忠林，只是他不能这么快的就把郭忠林卖出去，一是马六爷大概率不会相信，二是他需要时间缓冲，仔细的计划一下，要怎么把自己干干净净的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误会？穆双河，郭忠林是你的小舅子，你原先说过，郭忠林的一举一动都是你在控制，怎么，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马六爷的脸色不好看，眼角的一道疤痕显得有些狰狞。 “六爷，我这就调查清楚，您放心，如果这件事真是郭忠林做的，我......我一定大义灭亲，也一定会亲自把这件事处理干净。” “好，那我就给你时间调查，不过穆双河，你的时间可不多，调查组已经在准备动身来黑江市了，如果你不能在调查组来之前解决掉这些麻烦，挨枪子的事是少不了你的。” 穆双河有些瑟瑟，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他必须要想办法让郭忠林把错全都背到身上，让他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做出点牺牲了！ 出了屋子，穆双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黑江市，他必须要在马六爷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才能向马六爷表达自己的忠诚。 但郭忠林那个蠢货，他就是隔着电话也要把他骂死。 “穆双河，你疯了吧？黎老二卷了钱要跑，三十几万呢，我即使举报，也是在挽回损失，你不仅不感谢我，还冲着我吵吵，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郭忠林，你个蠢货！你要拦便直接拦着黎老二，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捅出去，现在那几个干部闹了起来，马六爷这边已经跟我翻脸了，这件事你要是不解决明白，就等着吃枪子吧！” “穆双河，你吓唬谁呢？咱们这事即使我有错，也就是个从犯，再说了，我还有副县长这个头衔当护身符，要吃枪子也是你吃，而且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接触过马六爷，马六爷要翻脸也是针对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郭忠林，你真是蠢不自知啊！上头的调查组马上就要下来，你这么一闹，不是上赶着把证据把调查组的手里送嘛！你觉得我们做的这些事要真是被调查出来，能有好果子吃嘛？” 穆双河是真的气的心梗，可他想要让郭忠林当替罪羊，就必须要稳住对方的情绪，毕竟郭忠林蠢，蠢有蠢的好处，好忽悠，也好吓唬。 “忠林，再怎么说你是我的妹夫，哪怕我们之间有些摩擦和争执，但有亲缘关系在，还有两个孩子，我哪怕不为你，也会为两个孩子着想，所以，我们之间是没有真正的恩怨的。” 穆双河放轻了语气，态度软化下来。 “切，说的比唱的好听！反正我已经联系好了买家，市里县里的六块地对方可以一次性都买下来，只要这些地都出手了，调查组即使下来，也查不到什么！” 郭忠林有些得意。 穆双河一直看不起他，哪怕明面上不说，但一直都觉得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明明早两年就能有机会让他更上一步，穆双河却找各种借口更是没有搭手帮他的忙，就是害怕他职位太高，能力太大，不好控制了呗！ 现在，他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给这个大舅哥看，他郭忠林的能力大着呢！ 这几块地他们卖了两年，不还是砸在手里出不了手嘛！ “一次性都买下来？” 穆双河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几块地他们搞到手里已经两年了，这中间找了不知道多少个买家，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出手，两年的时间没人买，结果这边调查组要下来调查，顿时就有人要一下子把这些地都买下来，怎么想怎么诡异。 “是啊，而且不讲价，打包卖！” “是谁？什么人要买？” 穆双河不认为白沙市有这样的能人，如果有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突然露头，这很可能是个圈套，是个陷阱。 “你管是谁呢？总之你放心，我不拿到钱是不会把手续给出去的，只要拿到了钱，就证明这个事是真的，你别把我当傻子，到底是别人给我挖的坑还是真的，我自然能分辨出来。” 分辨个屁！ 穆双河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忠林，是这个人主动联系你的？” “行了，你别问东问西的了，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看看以后你还会不会狗眼看人低！” 穆双河还想从郭忠林的嘴里套出些东西来，但郭忠林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撂下狠话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之后不管穆双河怎么拨打，对面的电话都再也没人接。 穆双河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似乎有股血流从心脏出发，忽然窜到了头顶，想要从头皮喷涌而出，太阳穴也疼的厉害，最要命的是，他浑身颤抖的厉害，双腿竟然都没有了站直的力气，整个人完全是靠旁边的墙撑着的。 直觉告诉他，郭忠林这个蠢货是要把他们都给送进棺材里！ 不行，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马六爷怀疑不怀疑了，他必须要立刻赶回白沙，一定要阻止郭忠林这个蠢货的自杀行为，只是他的腿太软了，刚往前迈了一步，人就朝着前头栽了下去，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看不起我，我偏就要做出成绩来给你看！” 挂了电话，郭忠林一脸的意气风发。 外面乱成一锅粥跟他有什么关系，市里的那些个干部可都是黎老二负责联系的，要闹也是去闹他们，至于马四爷也好马六爷也好，黎老二背着他们一地多卖还要带着钱跑路，他这是帮着他们抓叛徒，他们应该感谢自己才是。 而崔智，则是淡然的看着郭忠林疯了似的折腾。 折腾吧，折腾的越欢越好，毕竟以后可能就没折腾的机会了。 第847章 一条听话的狗 黎老二被人围堵在了车站。 他给了货车师傅十张大团结，让师傅帮他把两个麻袋搬到了车站的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并连消带打的威胁了几句，让师傅把嘴巴闭紧了，要是乱说话的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 “妈的！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一番折腾下来，黎老二浑身都是汗，同时也因为惊吓浑身颤抖。 他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前脚才拿了钱，后脚就来了车站，即使有人要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这么快。 此时，整个车站都被那三个买家带来的人围住了，这些人里是不是还有马六爷的人，是不是还有市里的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走到现在，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到手的钱交出去。 想到这，黎老二强迫自己站起来，四处打量。 这个堆放杂物的房间面积不算小，里面堆的东西也很多，从桌椅板凳到一些卫生用品、劳动用品还有些路障、维修工具等等，杂七杂八，几乎将整个房间都堆放满了。 所以，此时他和两麻袋钱是紧靠着门的，只要有人找过来，推开门就会发现他和麻袋里的钱。 巨大的诱惑让黎老二心中生出了一股力量，他扒拉开周围的杂物，看到屋子的角落，堆放着桌椅的里侧蒙着一块大的绿色苫布，苫布下面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但那个位置足够隐蔽。 黎老二不敢耽误，快速的扑过去，掀开苫布，下头竟然只有几个空的铁皮桶，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的，除了这几个油桶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空的，黎老二喜出望外，连忙跑到门口，找东西抵住了门，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麻袋拖了过去，拖了一个又拖一个。 苫布重新落下，从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到，黎老二悬着的心落下了几分，为了更稳妥，黎老二又把之前挪走的东西重新挪了回去，将角落的位置遮挡的严严实实。 钱可以藏在这，黎老二却不打算在这里面猫着，他需要出去打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清楚了外面的情况，他才能想办法脱身。 黎老二出来的时候戴了帽子，为了装逼，还早早的就让下头的小弟给他买了个港台那些歌手都喜欢戴的黑色大墨镜，此时，帽子和大墨镜成了他遮掩自己面容的主要工具。 当然，遮挡了面容还不够，黎老二把衬衫的领子也立了起来，又微微弓了弓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有些驼背，也能让他低头走路变得更加的合理。 只是让黎老二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出去，远远的就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黎老二，我知道你在车站，识趣的就赶紧出来！” 是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声音很大，整个车站都能听到，黎老二吓的一下子靠在了墙上。 怎么办？ 出去还是不出去？ 这些人如果找不到他是肯定不会死心的，他可以在这个杂物间里猫一天猫两天，但不可能一直猫着啊！ 而且他知道，火车站这边既然被围住了，汽车站那边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可以说，现在整个白沙的交通都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黎老二往里面跳呢！ 不，他绝对不会妥协！ 事到如今，即使他把钱交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富贵险中求，他一定要拼一把。 黎老二深吸一口气，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找自己属下的小弟，让他们再帮自己联系一辆车，既然坐火车客车都行不通，他便自己雇车，一路到海市去坐船，只要他能上了船，就谁都不怕了。 白沙市的车站不算大，上千平而已，车站里的人也不算多，黎老二透过黑乎乎的墨镜镜片，看到车站里有不少人正在东走西走的挨个观察旅客，想也不用想，这些人就是在找他。 车站的大门口，也守着几个人，大门是出不去了。 好在黎老二经常来市里，也经常来车站代替某些人接送客人，所以跟车站内部的个别干部认识，也知道车站还有两个侧门，也是可以离开车站的，短暂的犹豫了几秒钟，黎老二压低帽檐，擦着接待室旁边的宣传标语，闪身进了接待室。 离他最近的一个侧门就是要从接待室穿过去。 接待室原本是有工作人员的，平时有两三个，但今天恰巧没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黎老二暗道一声天助我也，飞快的穿过接待室，奔着侧门飞奔而去。 黎老二从来没觉得外面的空气是这么好闻过。 出了侧门，他便直起腰，脚下生风朝着邮政局跑过去，他不可能回到县里去找人，只能打电话给县里，让县里的人帮自己去找自己的小弟。 “喂，秦站长！” 黎老二联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伟。 “黎二爷？” “是我，秦站长，我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你帮我通知赵鑫一声，让他到市里的老地方来见我！” “黎二爷，你这边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能帮得上忙吗？” 秦伟眼下并不知道黎老二要卷款跑路的事，他知道郭忠林和穆双河都靠不上之后，就偷偷的和黎老二联系上了，他知道黎老二的背后有大人物，是穆双河和郭忠林甚至吴清山都惹不起的大人物，能抱紧黎老二这条大腿，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郭忠林和吴清山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他此时问出的话，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不用你帮忙，秦站长，你马上去找赵鑫，事后我会跟六爷说，让你再往上走一走，帮你摆脱吴清山的钳制。” 黎老二知道秦伟接近自己的目的，他无所谓，跟在自己身边的狗越多越好，为什么要嫌弃呢？ 而且秦伟还是一条很听话的狗，哪怕不给骨头，只是让他闻闻味道就会乖乖的替他去咬人。 “好好好，有二爷这句话，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我这就去找赵鑫。” 秦伟有些激动。 他巴结黎老二这么长时间，终于从黎老二嘴里得到了承诺。 放下电话，秦伟就马不停蹄的去找了赵鑫。 赵鑫是黎老二手下的干将，是最早一批跟着黎老二混的，因为深得黎老二器重，所以，秦伟对赵鑫的态度也非常恭敬，张嘴就是鑫爷。 一个国家干部对着一个小混子，点头哈腰的喊鑫爷，怎么看怎么讽刺。 秦伟自己可能没有觉察出来，他早就从当年那个一心想要在农业领域做出一番成绩的有志青年，成为了一个为了金钱和权势不择手段甚至不要脸的人渣。 但让秦伟想不到的是，他前脚离开赵鑫后脚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另外一个小弟，这个小弟听说之后拔腿就走。 第848章 被堵在屋内 从邮政局出来之后，黎老二再次压低帽子，上了开往轻工百货的公车。 他和赵鑫，还有手底下另外两个心腹有个秘密的见面地点，有些时候，他们要传递消息或者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都会在这个地点见面。 到了轻工百货后面的一处民房后，黎老二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下了帽子和墨镜，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壶里的水不知道放了几天，喝到嘴里一股呛人的土腥味，但对于此时的黎老二来说，以往不能接受的东西现在已经没了计较的心思，他现在只希望赵鑫能够快点到。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黎老二把自己口袋里装的钱都掏了出来，还剩下一百二十多块钱。 虽然赵鑫是他的心腹，跟了他很多年，但黎老二知道，像今天这种事他是决计不能跟赵鑫说实话的，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他就多一分风险，所以，他打算把身上的这些钱拿出一半来给赵鑫。 赵鑫家里条件不好，老爹老妈一个瘫痪一个常年吃药，大哥是傻子二哥是疯子，最小的妹妹天生小儿麻痹，全家只有他一个健全人，六十块钱，对于赵鑫来说，足够让他拼命了，封住他的嘴是没任何问题的。 一个小时后，赵鑫骑着洋车子赶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 “二爷！你找我啥事？” 赵鑫气喘吁吁的，刚把洋车子靠墙停好就立刻开口问道。 “骑了一路，累了吧？来，先坐下喝口水！” 黎老二尽管心中着急，但也清楚，必须要把戏演好，才能让赵鑫给自己跑腿。 “二爷，我不累，我听秦站长的语气特别着急，让我立刻马上来这跟你汇合，我一分钟没敢耽误，二爷，有啥活你就安排，不用惦记我。” 嘴上这么说着，赵鑫还是接过黎老二手里的缸子，一口气将里头的水喝了个精光。 “呕！” 但是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和土腥味让赵鑫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没事吧？这水可能是放的时间长了！” 黎老二站到赵鑫身边，伸手在赵鑫的后背拍打了两下，这个举动让赵鑫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没事没事，可能是喝的急了呛着了。” 黎老二看着赵鑫，这小子长了一张很实诚的脸，刚开始跟着他混的时候，黎老二总不相信这小子能当混混，基本上不会给他安排什么大事，除了跑腿就是跑腿，直到有一次黎老二跟人起了冲突，双方火拼的时候赵鑫替黎老二挡了一刀，黎老二才正视起了赵鑫。 “大鑫子，我这边遇到点麻烦，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还要带走点东西，坐火车坐客车都不方便，你去帮我联系辆货车，去青桔港或者去海市，价钱你看着谈，一百两百的我都能接受。” “二爷，啥麻烦？有危险没？用不用我去解决？” “不用不用，大鑫子，这是六十块钱，你拿着，回去给你爹娘买点好吃的，我这一走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你帮我照看着点兄弟们！” “二爷！这钱我不能要！穷家富路，这些钱你带着路上花吧，我这就去给你找货车。” 赵鑫没要钱，转身就要走。 “大鑫子，找到货车之后，别让货车开到这来，直接到车站后头的广场等我。” 赵鑫嗯了一声，多余的什么都没问。 看着赵鑫离开的背影，黎老二扯了扯嘴角。 真是个二傻子，有钱都不要！ 黎老二把钱重新收了起来，虽然他现在有几十万，但谁会嫌钱多啊？ 难怪赵鑫一家子没一个正常人，这个赵鑫原来也是个缺心眼的，也对，如果不是缺心眼，谁能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挡刀子啊？ 黎老二对于赵鑫的救命之恩并不如何感激，他只是由此看出来，赵鑫是个可以放心利用的人，至于兄弟之情，呸，黎老二从来就不信，亲兄弟靠不住，更何况是跟着自己混的这帮子小流氓。 “讨租讨租，要账要账，我有四件宝贝身边藏：一支香来一支枪，一个拐子一个筐，见了东家就烧香，见了佃户就放枪，能拐就拐，能诓就诓......今儿晚上，我们少东家叫我到佃户杨白劳家里去给他半一件事......” 屋里，黎老二的心情得到了放松，忍不住哼起了白毛女中穆仁智的选段，嘴角扬起来的样子，倒是和戏台子上的穆仁智有几分神似。 “找到了，人在这藏着呢！” 但是不等黎老二把剩下的选段唱完，院子外面就涌进来了一群人。 呼呼啦啦的十几号。 黎老二的脸色顿时骤变。 “在那！” 黎老二想跑，但这个屋子没有后门，他根本就躲不了，情急之下，黎老二只能把屋门关上，不过，两扇木门而已，能挡得住什么，为首的男人一脚就将木门踹倒在地。 紧跟着，这群人就将黎老二按倒在地。 黎老二的脸被按在地上，鼻子里嘴里都是灰土，呛的他呼吸有些困难。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的啊？ 这个小院很隐蔽，如果不是常来的根本找不到。 秦伟吗？ 不可能，秦伟压根不知道这个地方，那能是谁，大勇？闾山？梁子？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来了这啊？ “告诉三哥一声，说人我们抓住了，让他把那几位都一起喊过来吧！” “你们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黎老二不知道男人口中的三哥是谁，但他知道，只要落在那几个人手里，他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好在他聪明的把钱留在了车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怎么样，他后背还有马四爷，甚至是马六爷呢？ 当然，市里的这几个干部也不能不出面，毕竟他的手里还抓着这几个人的把柄呢，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他们的官途结束。 “少说废话，闭嘴！” 听到黎老二的话，男人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对着他的后腰猛踹了两脚，疼的黎老二浑身冒冷汗。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对他动手了，他已经忘了这种被打的感觉。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最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我tm的管你是谁！” 黎老二的话不仅没起到震慑作用，反而又挨了两脚。 “郭副县长，真是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们的那些钱真就被黎老二那个犊子给骗走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黎老二费力的把视线挪向门口，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簇拥在人前的郭忠林。 第849章 报仇 “郭忠林，你个人渣！你竟然敢算计我！” 黎老二向来没把郭忠林看在眼里，或许之前看在副县长三个字上还曾对郭忠林有几分忌惮，但自从知道郭忠林就是个傀儡，自己狗屁本事没有的时候，他就不把郭忠林看在眼里了。 更不要说后面他进了马四爷的眼，得到了马四爷的信任，成为了马氏集团在白沙市的话事人，郭忠林在他眼里就真的成了狗屁。 现在，他竟然被这个狗屁给算计了！ 这让黎老二觉得耻辱，甚至于比他被人围在院子里打还要耻辱和愤怒。 “黎老二，这话怎么说呢，风水轮流转啊，我真没想到，之前不可一世的黎二爷现在像条狗似的被人踩在地上，啧啧啧，真是委屈啊！” 郭忠林心里的爽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他在心里真是对崔智磕头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崔智，他怎么会体会到这种复仇的快感，果然，没有什么快感能够抵得过看着自己的仇人倒霉来的更刺激。 “郭忠林，你个小人，你找人跟踪我？” 这是黎老二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如果不是这样，郭忠林怎么会知道他的落脚点？ “黎老二，我郭忠林堂堂副县长还不至于对你个地痞流氓这么上心，别高看自己，双武，能不能让你的人都回避一下，我跟黎老二算点旧账？” “这......”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行，那我们都出去等着。” “稍等，你们先把他绑起来，不能让他跑了，这小子奸猾的很！” 郭忠林兴奋的想要搓手，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黎老二的对手，要是不把黎老二的手脚捆住，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他。 黎老二被捆了起来，手脚捆的很结实，像是捆猪一样，手脚都打了单套结，哪怕黎老二天生神力也绝无挣扎开的可能。 黎老二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拼命的挣扎，但院子里足足十几个人，都是彪形大汉，虽然并非和他一样是混社会的，身手却都很敏捷，也很有力气，最重要的是，下手都够狠，几个拳头下来，黎老二的脸就被打的变了形，两个鼻孔都窜了血。 “黎老二啊黎老二，你不是很狂吗？现在怎么不狂了？来啊，你不是手贱喜欢打我嘛，打啊，怎么不打了啊？嗯？” 郭忠林说完，抬起脚在黎老二的胸口狠狠的踹了两下。 “郭忠林，你个狗篮子，有种你把绳子给我解开，咱俩单挑！” “啊呸！想的倒是美，你当我郭忠林跟你一样脑子进水了？别跟我说什么有种没种的，你黎老二倒是有种，一块地你敢卖三个人，现在好了，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对你恨之入骨，而且刚才的那位，林双武，你知道吧？啧啧啧，说要剁了你的手脚扔到山里喂狼呢！” “放屁！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 黎老二并没有十分的害怕，因为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马六爷。 说句不好听的，这三个人之所以明知道土地违规有问题还依然敢出手，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地的后头连着马六爷，莫说是在黑江市，马六爷的名号在整个北方三省都是赫赫有名的，谁人不知道，马六爷三个字等同于权势、财富甚至于法律。 “哟哟哟，你不会以为你背着马六爷卖地还要带着钱跑路马六爷还不知道吧？或者以为，马四爷会在马六爷前头给你求情，保你一命？我实话告诉你，如今，市里的那几位已经坐不住了，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到了黑江，你以为林双武他们的钱是那么好拿的？黎老二啊黎老二，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 “郭忠林，你少特么的在我跟前阴阳怪气的吓唬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黎老二不管干了啥，也是四爷的人，要处置也是四爷出手，你们要是真敢把我怎么样，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黎老二的心中有了一丝慌乱。 他本来以为时间这么短，马六爷那边还不知道的，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此时他已经在火车上了，但如果马六爷现在就知道了，那估计黑江市很快就会来人。 如果来的是四爷还好说，四爷对他很看重，只要他态度诚恳，把钱都交出来，四爷会帮他摆平的，就怕来的人不是四爷，那他....... “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郭忠林本来以为自己能够看到黎老二吓的屁滚尿流的一面，甚至是跪下来对自己苦苦哀求，求自己放他一马，但黎老二却依旧咬着牙，像之前一样嚣张，心中火起，也不想再废话，一条胳膊打着石膏动不了，郭忠林就对着黎老二狠踹，一脚接一脚的踹，他要让黎老二感受一下，被人打的满地打滚的感觉。 “郭忠林，草泥马，有种你就把老子踹死，踹不死老子早晚要弄死你！” 黎老二虽然心慌，但他毕竟是从十二三岁就在社会上混的，骨子里没有点狠劲倔劲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被自己从来就看不起的人打，更是不会流露出一点的软弱来，郭忠林越踹他骂的越难听。 “郭忠林，在老子跟前装鸡拔毛的装，为了个副县长的位置，被娘们戴了一脑袋的绿帽子，一个屁不敢放，你tm的算个屁的男人，我要是你，脑袋插到裤裆里自杀算了，丢不起那个人.......郭忠林，你他们的就是一条狗，是穆双河的一条狗......汪汪汪.......哈哈......一条狗.......” 郭忠林彻底被激怒，眼睛血红，之前的脚还是落在一些不致命的地方，但是被激怒之后，他的脚变换了位置，甚至朝着黎老二的头部踹。 “郭副县长！郭副县长！再打就出人命了！” 院里的动静落在了林双武的耳朵里，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本来想忍忍，但是听着院里的动静越来越不对劲，只能推门进来，拉开了郭忠林。 黎老二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嘴角豁开，牙也掉了两颗，嘴里全是血，看着很吓人。 林双武眼中有不满，郭忠林要是把人直接打死了，那他们的钱怎么办？ 自己带来的人已经搜了这个院子里里外外，根本就没有钱的踪迹，所以，钱肯定是被黎老二给藏了起来。 第850章 眼线 “把人先送医院，不能让他死了！” 林双武走到黎老二的身边，看到黎老二伤势严重，出气都弱了不少，生怕就这么死了。 “郭副县长，黎老二要是真有什么事，恐怕......” 林双武转头看向郭副县长，话没说全，但威胁的语气却毫不掩饰。 “林双武，你什么意思？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他早就带着你们的钱远走高飞了！我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不至于连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你都要斤斤计较吧？” 黎老二被打成了血葫芦，让郭忠林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突然发现，之前是他太好说话了，所以谁都敢踩他一脚，谁都敢把他不当人，但他郭忠林再如何也是堂堂副县长，穆双河算个屁，一个白身，只要自己硬气起来，分分钟就能碾压他。 因此，面对林双武，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硬气，甚至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林双武眼神幽幽的看向郭忠林。 “郭副县长最好祈祷黎老二没事，否则那几十万块钱我就要从郭副县长手里拿回来了。” 说完，林双武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人也跟着哗啦啦的离开。 郭忠林冷笑了一声，他林双武说的牛逼，哪怕林双武的确是有点本事，但他一个资本家的后代，有什么底气跟自己吆五喝六的，他郭忠林大的能耐或许没有，但对付个林双武却是没问题的。 “老崔，黎二爷真的再也出不来了？” 此时，原本应该去运输队的赵鑫出现在邮电局里，而他的对面，是刚刚放下电话的崔智。 “他能不能留住命都两说。” 崔智已经把这边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江明浩，按照江明浩的说法，调查组的人已经分别抵达了白沙和黑江，这么大的动静，调查组不会嗅不到，当然，有崔智在，即使调查组自己发现不了问题，崔智也会把问题捅到他们跟前。 想到郭忠林那个蠢货，崔智到现在都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此之前他甚至觉得郭忠林是大智若愚，毕竟，一个能当上副县长的人，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蠢。 但是他想多了，郭忠林是真的蠢，甚至比他表现出的更蠢。 他只不过挑拨了两句，郭忠林竟然自告奋勇的亲自带人去抓黎老二，他怎么就不想想，黎老二背后站的人是谁，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换做正常人，就应该夹起尾巴能离多远离多远，尽量减少露面，在整件事里减少存在感。 可郭忠林却反其道而行之，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手笔，亲自带人去不说，还动手把人给打的半死不活。 蠢啊，蠢的好！ “老崔，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等小江回来，你到尖山咀生产队去一趟。” “谢谢，谢谢老崔！那我现在......” “你先回去，不管这边乱成什么样你都不要露面，如果有需要我会主动联系你，辛苦了！！” 崔智说完，从怀里掏出五张大团结，塞到了赵鑫的手里。 “老崔，不用，你上次给我的，我还没用完......” “收着，年轻人，需要用钱的地方多！” “那......谢谢老崔！” “走吧！！” 赵鑫收了钱，快步离开了邮政局。 崔智坐在邮政局红漆长椅上，看着邮政局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嘴角微微上扬。 黎老二恐怕怎么都想不到，他手底下的三个心腹，有两个早就都成了他的人，剩下的那个，如今也成了他的。 崔智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 这两天，他折腾的挺累，到底不像以前那么年轻了。 但等到崔智再睁开眼睛，又成了之前那个稳重儒雅的中年男人，神色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疲态。 他要送给调查组一份大礼！ “郭副县长，怎么样了？人抓到了？” 崔智是和郭忠林一起来的市里，只是去抓人的时候他没有跟着去，毕竟他有脑子！ “抓到了，老崔，我是真没想到，能这么快的报仇，真是太痛快了！你是没看到黎老二像是条狗的被我打的满地打滚，呵，如果不是林双武拦着，我要把黎老二直接打的见阎王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短短两日，郭忠林就已经把崔智看成了自己人。 “还是要留他一命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下场会比被人打死还要惨的。” “嗯，我有分寸！” 郭忠林出了气，如今看崔智越看越顺眼，所以，对于郭忠林的话，他是完全能接受的，态度也好的多。 “老崔，那......我们去看地？” 出了气，郭忠林的关注点就重新回到了那几块地上面，毕竟出气和赚钱是没冲突的，而且硬要选一个的话，他更在乎钱。 “行，去转转吧！不过这几块地很分散，今天应该只能看一两个吧？” “没事，今天看不完明天再看，明天我让小廖开车出来，不过你可得把钱准备好啊，虽然我对你是信任的，但这些地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 “放心吧，钱早就准备好了，不过一百万，郭副县长知道有多少吗？” 郭忠林愣了一下，他没接触过那么多钱，怎么知道有多少？ “这么厚一摞是一千块，一百万就是1000摞，如果用麻袋装的话，大概要装5个麻袋，这些钱总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交易吧！” 郭忠林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想到五个麻袋的钞票，郭忠林浑身的细胞都激动起来。 “放心放心，地方我来安排，绝对稳妥。” “嗯，我相信郭副县长，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郭副县长配合一下。” “什么？” “不是大事，就是我需要郭副县长找一个见证人，我不是不信郭副县长，只是我到底是个生意人，该有的警惕我总该有，毕竟我要对我的老板有交代，在港市，这种大宗生意都会有见证人的。” 郭忠林有些犹豫。 他想从中抽成的，如果找了见证人，那不就有第三个知道了嘛，他还怎么抽成？ 不能抽成，他就是白忙活，凭什么，累都是他挨，苦死他受，卖的钱却要让那些人拿大头。 “郭副县长不用担心，账面上的钱可以是一回事，私下里的钱又是另一回事，我只是想给老板交代，只要拿到了地，钱是怎么花的，老板不会追着我不放的。” 郭忠林的眼睛一亮。 “哈哈，老崔，跟你合作就是愉快！好好好，那我回头就去找个见证人。” 郭忠林不由得眉眼带笑，私下里好啊，私下里他的胃口还可以再大些的！ 第851章 逃出医院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找土地局的张局长做见证人。” ？ 郭忠林原本想随便在自己身边扒拉出一个人来做见证人，却没想到崔智竟然会要求让张局长当见证人，他倒不是联系不上张局长，可张局长...... “怎么？不行？” 崔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一丝丝的变化让郭忠林紧张了一下。 “这个......这个......” 郭忠林的确很为难，他知道张昌齐肯定也和他们是在一条船上的，但张昌齐和其他几个干部的不同之处在于，张昌齐没有直接参与，只是给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实行了一点便利，或者通报消息。 并且，和张昌齐对接的人一直都是黎老二，他跟张昌齐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张昌齐未必能卖他这个面子，退一步说，即使张昌齐答应了，也绝对不会白白帮忙，这个事，他还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希望郭副县长理解，我崔某再如何得老板信任也仅仅是老板手下的雇员，但凡哪方面做的不好，都会引起老板的不满，为了我的饭碗，还希望郭副县长能够费些力气，让张局长做见证，只要张局长到场，我们立刻一手交钱一手交手续。” 其实，崔智的这个计策并非一定要张昌齐到场，只是想要这个礼物更够分量，那张昌齐就肯定是优选项。 郭忠林很纠结。 他既担心如果他请不到张昌齐这个上百万的大生意做不成，也害怕请到张昌齐，影响他的利益，总之前一步不行退一步也不行。 “郭副县长先慢慢考虑，考虑好了我们再去那几块地转，我今天就在这附近的招待所住。” 崔智没有催，他深知人性，他催的急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甚至让人怀疑。 看着崔智潇洒离开，郭忠林内心的纠结达到了顶点，这个事他不想把功劳让给任何人，是他找到的买家，功劳也应该是他自己的。 郭忠林其实一直有个野心，穆双河和黎老二之所以都看不起他，都不把他当一回事，就是因为他们跟马六爷的关系更好，但如果他在这个关口立下大功，马六爷必然会重用他，到时候他郭忠林在白沙市就可以横着走了。 回到县政府，郭忠林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立难安。 以往，他很少自己做什么决策，都是按照穆双河的安排做事，现在需要他自己谋划，一时间有些没有头绪。 崔智则是什么都没想，吃过饭就躺下睡了。 陷阱已经挖好，就等着郭忠林往下跳了，而且崔智丝毫不担心郭忠林会改变主意，又蠢又贪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医院里，黎老二睁开眼睛。 身边没有人。 他动弹了一下，手背上有针头，外面黑洞洞的，应该是晚上八九点了。 “郭忠林，你个王八犊子，老子要是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就他么的管你叫爷爷。” 黎老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但脑子却无比的清楚，他不能留在医院，他必须要尽快离开，不知道赵鑫有没有把货车找过来？ 真特么的！ 黎老二咬牙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翻身下床，好在他并没有被换上病号服，不用再到处去找衣服，鞋就在床下，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踮起脚看了一眼外面，没看到可疑的人。 真是天助我也！ 黎老二打开门，快速的冲向走廊。 “你......你们干什么？” 但黎老二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脚步，这两人黎老二见过，其中一个就是在小院里对他动手的那个。 “回去！” 其中一个大汉怒目圆睁，另外一个则是直接把手按在了黎老二肩膀上，黎老二的肩膀上本来就有伤，被人一按，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把手拿开，撒尿你们也管啊？不让我去厕所尿，我尿床上啊？” 黎老二到底当了十几年的地痞头子，虽然之前被人揍的半死，但胆气却是没减，既然被人发现了，明着逃跑肯定是不行了，那他就要给自己创造机会，尿遁屎遁，总之，只要能让他脱身，什么下流的招数黎老二都不嫌弃。 “别耍花招，进去！” 黎老二被人推进了厕所，不过两人也跟着一起进来了，厕所本来就不大，还被人这么贴身盯着，想要尿遁屎遁是不可能了。 回到病房，黎老二依旧不死心，找了各种借口想要把两人支走，但都失败了。 凌晨两点，一直装睡的黎老二再次睁开眼睛。 两个负责看守他的汉子都靠在墙上睡着了，黎老二没敢穿鞋，而是光着脚，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朝着门口挪。 门是虚掩着的，这让黎老二喜出望外，这一次，黎老二成功了。 他不敢有任何停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快速的往走廊尽头走。 好在此时是凌晨，整个医院几乎都看不到走动的人，黎老二顺利的出了医院，漆黑的夜色，光着的脚，黎老二不可能就这么走到车站去，思来想去，黎老二转回医院，朝着车棚子走。 他来过这，知道车棚子在哪。 车棚里此时停着十几辆洋车子，但都上了锁，不远处负责看车的老头呼噜声此起彼伏。 黎老二在当痞子头之前，干的是偷鸡摸狗的活计，所以，开锁这事对他来说不难，搞到了洋车子，黎老二立刻骑着车子离开了医院，一路朝着车站飞快而去。 因为他已经被抓住，所以，车站那些围堵他的人都撤了，黎老二没受到任何阻拦的直奔杂物间而去。 但就在他马上就到杂物间的瞬间，黎老二停住了脚步。 他脱身脱的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那两个汉子之前盯他盯的特别紧，别说他下床开门，就是他突然睁开眼睛，两个人都会扭过头警告他。 不对！ 太不对了！ 黎老二是狡猾的，之前之所以会被崔智给套住，完全是因为崔智说的土地拍卖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那不是脑子不够用，而是眼界不够。 觉察出不对劲之后，黎老二立刻停住了脚步，他在车站转悠了一圈，看到有人在长椅上睡着，便拿走了人家的鞋，穿在自己脚上，之后，黎老二进了厕所。 第852章 四爷驾到 马四爷抵达白沙，第一时间就联系黎老二。 但竟然没人知道黎老二的行踪，最后，马四爷才联系到了郭忠林。 “马......马四爷？” 对于大半夜马四爷的光临，郭忠林既惊讶又兴奋激动，他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马四爷。 “黎老二呢？” 马四爷对郭忠林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是从为数不多的了解里，知道郭忠林能有今天都是靠穆双河的提拔，能力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听说黎老二的事就是他捅出去的。 “黎......黎二爷在医院呢！” 郭忠林的脑海里猛的想起穆双河跟他说的话，说黎老二是马四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深得马四爷的赏识，让他和黎老二一定要和平相处，就连他都要对黎老二敬畏三分，但他把黎老二打成那个样子，马四爷要是知道了...... “你带路，去医院！” “四爷，您这也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不如先休息休息？明天一早我再送您过去......那我现在就安排车......” 郭忠林原本想着拖一拖，找机会跟马四爷套套近乎，他需要让马四爷看到自己的能力，让马四爷知道他郭忠林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能出手他们两年都没有出手的几块地。 但是马四爷不耐烦甚至带了几分狠辣的眼神让郭忠林不敢再往下说，同时，他心里也一直担心，万一黎老二说出了是自己把他打进医院的话，马四爷会不会对自己发飙。 司机小廖本来就是住在县政府的，所以，没用多久，小廖就来了。 “四爷......” 上了车之后，郭忠林想跟马四爷说一说卖地的事，但他刚一开口，马四爷就闭上了眼睛，郭忠林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什么？人跑了？” 结果，三人到医院之后，才知道黎老二竟然偷偷跑了。 “四爷，这.......” “他为什么住的院？” 郭忠林正在暗暗庆幸，黎老二跑了正好，跑了就是畏罪潜逃，他也不用担心黎老二会在马四爷面前告自己的黑状，但听到马四爷的问题，郭忠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在问你话。” “我听......听到了，四爷，黎......黎二爷他是.......是被人打的......” “被谁打的？” 郭忠林从来没有见过马四爷这样的人，浑身带着杀气，眼神里似乎带了刀子，只一眼，就让郭忠林吓的腿软。 “是.......是.......是他的人.......” 郭忠林怎么敢说实话，如果他要是敢说实话，估计马四爷下一秒钟就能让他见阎王。 好在黎老二跑了。 马四爷的视线在郭忠林的脸上来回的游走，哪怕郭忠林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后背的冷汗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送我去林荫路5号。” 马四爷半点没有掩饰眼中对郭忠林的不屑甚至厌恶，如果不是联系不上黎老二，他是不会找上郭忠林的。 林荫路5号，是白沙的一个小区，住的基本都是干部以及军属。 马六爷没有让郭忠林跟着，但却让郭忠林和司机小廖在小区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天亮。 小廖趴在方向盘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郭忠林却完全没有睡意，他心里的想法太多了，更多的是慌乱和恐惧，他做不知道马四爷来这里是找什么人，也不知道黎老二现在到底在哪，更不知道如果马四爷知道是他把黎老二打的进了医院会怎么样，相比之下，和崔智约定好的找张昌齐做见证人的事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马四爷从小区走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上车之后，便让小廖开车去火车站。 “四爷？” 车站的站长办公室里，黎老二再次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蹲在角落里，几个穿着和气质一看就非普通老百姓的中年男性或站或坐，马四爷一进门，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微胖的男人立刻迎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四爷！” 不等男人回答，听到动静的黎老二抬起头，在看到马四爷的瞬间，立刻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样，眼圈甚至都红了。 这一夜他过的太痛苦了，身上的伤本来就很重，结果被人抓住的时候又挨了一顿打，现在他脸上几乎已经没有好地方了，连后脑勺都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肿块。 “四爷，这事是.......” 微胖男人走近，靠着马四爷的耳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马四爷全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你们先出去，我跟黎老二说几句话。” “四爷.......” “你们放心，该你们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送回你们手里，我马四爷的话，你们总该信吧？” “信，信信信，那我们就先出去！” 微胖男人跟其余几人使了使眼色，几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四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被他们给......”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黎老二的脸上，把黎老二打的有些发傻，但他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四爷，我是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吧，钱我都吐出来还不行吗？” “啪！” 马四爷没说话，只是反手又给了黎老二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比之前的那个还要用力，直接将黎老二打的耳膜穿孔，眼冒金星。 “清醒没清醒？” 马四爷咬着牙，语气不重但是却能让人感受到这并不重的语气之下奔涌的怒意。 “四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四爷能放我一马！” 黎老二还敢说什么，他之所以能在白沙市混的风生水起，连郭忠林这样的副县长都不放在眼里，就是因为马四爷的赏识和庇护，所以，他不能失去这份赏识，否则犯下这么大的事再失去马四爷的庇护，他在白沙就成了没鳞的鱼，往日的仇家随随便便就能弄他个半死。 “这件事是郭忠林捅出来的？” “是他，就是这个狗篮子，一直派人跟踪我，我身上这些伤就都是他动手打的。” “他打的？” “就是他，他让林双武的人把我捆了起来，往死里打我......我听郭忠林说他要把市里和县里的几块地打包出手，四爷，我觉得郭忠林肯定也是动了歪脑筋，否则这几块地两年来咱们都没找到合适的买家，怎么现在情况紧急，他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买家了，这太奇怪了！” 趁着这个机会，黎老二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打包出手？” “是啊，四爷，不信你去问问他，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黎老二顾不上自己嗡嗡作响的脑瓜子，也顾不上肿胀的腮帮子，拼命的把马四爷的注意力往郭忠林的身上转。 第853章 不想被插手 半个小时后，黎老二带领着众人找到了他藏在杂物间的两个麻袋。 “众位的损失我马四爷心里有数，回头我会用别的方式做以补偿，那块地你们当中若是有哪位还想购买，也可以单独找我，黎老二我就先带走了！” 听到马四爷要把黎老二带走，几人的面上都不是很好看。 “四爷，按理说您开口了，我们怎么都要卖您个面子，但黎老二把我们骗的团团转，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之前没什么机会开口的孔姓男人开口说道。 他是最早一个接洽黎老二的，在买下这块地之前，他就已经在黎老二身上花了很多钱，好烟好酒的送了不知道多少，结果到头来没拿到地不说，还差点被黎老二把家底骗光，这口气要是不出，会憋出病来的。 “那你想怎么样？” 马四爷看着孔姓男人，只一句话，就让孔姓男人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四爷，老孔没别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买这块地，最终却落了这样的结果，大家心里难免有些情绪，不是对四爷的决定有什么意见，是吧老孔？” 微胖男人对着孔姓男人使了个眼色。 “我......我听四爷安排！” 孔姓男人哪怕心中不甘愿，但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黎老二背后站的人是谁，而且，他们损失的钱都已经拿回来了，四爷要护着黎老二，他们也的确没办法。 这些人先后散了。 黎老二耷拉着脑袋，脑袋依旧嗡嗡的响的厉害，耳朵也疼，但他现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他知道，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刚刚四爷的那两个巴掌。 等在车站外面的郭忠林本来就忐忑不安，看到跟在马四爷身后的黎老二，郭忠林吓的腿抖，扶着车门才勉强站住。 “老二说，你能把那几块地打包出手？” 郭忠林疑惑的看向黎老二，没想到黎老二会跟马四爷把自己没机会说的话说了，这不应该啊！ “是，是有买家想要买这几块地。” “你把人约过来。” 啊？ 听到马四爷的话，郭忠林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要是让马四爷去了，那他岂不是白玩了？ “四爷，对方要求我这边找个见证人，而且还要有些身份地位的，找到见证人了才会跟我进一步谈，我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呢！” 郭忠林不能明着拒绝，但他也不想让马四爷插手进来。 “人选我可以安排，你只要负责把人约过来就行。” 郭忠林动动嘴角，不知道还要再找什么理由拒绝，可是若点头同意，那他折腾一溜十三招不就成了给他人做嫁衣嘛！ “四爷安排的人肯定身份不一般，只不过对方虽然没指定让我安排谁，却提了张局长的名讳，所以我估摸着对方是想让张局长当见证人。” “张昌齐？” 马四爷并没有亲自参与白沙官场上的这些事，对于郭忠林口中的这个张局长并不是很熟悉，但结合买地这件事来看，合适的人选似乎只有张昌齐。 “是，是张局长。” 马四爷微微蹙眉，他并不想在这个当口多生事端，张昌齐这个人很狡猾，他们拉拢多次，张昌齐都不肯下水，最后，在他们砸出了很大的诱惑之后，张昌齐还半推半就的答应可以给他们提供些便利，通报些消息，其余的事情他一律不做。 调查组下来在即，如果这个时候要是出什么纰漏，那就是灭顶之灾，他半点风险也不敢冒，他们马氏家族能一路走到现在，绝对不能被什么风浪给击垮。 “你约人见面吧，剩下的我来安排。” 听到马四爷的话，郭忠林的心抖了一下，事到如今，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那我就先去通知他了，咱们等下在哪见面？” “在白眉山的那片空地吧！” 白眉山是白沙市的一座山，海拔1488米，山上景色很好，并且泉水很多，植被覆盖率非常高，所以，算是白沙市的景观山，也因此白眉山附近的地是非常值钱的。 这块地不乏感兴趣的人，正因如此，这块地的要价是几块地里最高的，不到三千平的面积，要价二十万，后来又涨到了25万，这才是这块地迟迟没有出手的原因。 郭忠林答应了一声，但是转过头，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他不甘心！ 这个局面明明是他争取来的，凭什么他们一来就要抢夺他的劳动成果，他没办法接受。 可是他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 先不说他有多少把柄在他们手里，光是脱离了穆双河他这个副县长的位置就很可能保不住，没了副县长的位置又得不到钱，他还怎么活？ 忽然，郭忠林想起来，崔智的脑筋可是好用的很，说不定他能帮自己想出解决办法来。 想到这，郭忠林有些兴奋的让小廖快点到崔智下榻的招待所。 “老崔，你必须要帮我想想办法啊！” 相比于马四爷，甚至相比于穆双河，郭忠林如今更信任崔智，毕竟崔智不仅帮他报了仇，还可以让他赚到大钱。 “马四爷要见我？” “是啊，马四爷要亲自和你谈，老崔，如果这件事他要是插手了，我们不就白玩了嘛！本来我想着咱们互惠互利，你让我拿到好处我也做主让你拿地的价格便宜些，但他要是插手了，你和我都要受控制和摆布啊，你想想办法！” 不同于郭忠林的紧张和慌乱，崔智则是暗暗兴奋。 这真是买一送一的好事啊，马四爷竟然来了，如此说来，他送给调查组的这份礼物分量又重了些啊！ “郭副县长，这事.......张局长呢？张局长能不能做见证人？” “四爷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但我估摸着以马四爷的能耐想请张局长应该是没问题的，老崔，现在见证人这个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啊，你得想办法，怎么让四爷别插手啊！” 郭忠林根本不在乎什么见证人不见证人的，他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得到好处。 “这么说，郭副县长还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要买地的人是我？是吗？” “是啊，我一直没来得及说呢，想等着到时候见面了他们就知道了。” 崔智心中暗暗冷笑，郭忠林心里的小九九算的好，什么没有来得及说，他压根就是故意隐瞒，因为他害怕那些人知道了阻拦他，估计除了郭忠林之外，所有人都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 第854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郭副县长，不让马四爷参与目前来看不现实，但我能解决郭副县长的担忧。” “怎么解决？” 担忧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我们可以先把协议签好，这份协议不需要太复杂，只需要写明一共几块地，具体坐落的位置，土地面积，以及参与本次交易的人，协议上写好交易总额，当然，这个总额是给马四爷看的，实际金额只有郭副县长和我知道。” “那我们写好的金额马四爷不认呢？” 郭忠林还没有傻到冒泡，还知道提出疑惑。 “郭副县长想想，你为什么要急着出手这几块地？据我所知，这几块地最久的一块已经快两年半了都没能出手你们也并没有着急，一直咬着价格不放，为什么突然如此着急了呢？” 郭忠林心道，当然是因为调查组要下来了，但这种事他不能当着崔智的面说，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几块地是违规甚至违法的，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和面对的巨大风险相比，把这几块地尽快出手才是最重要的，能够一次性的把六块地全都出手，这种好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因此，只要我到时候表现的强硬些，马四爷是一定会认可我们提前签署好的协议的，这份协议当然会是临时的，回头我们再把协议正规化，到时候我和副县长再私下里签一份协议，而这份协议才是真的，我也会拿着这份协议跟老板交差。” 郭忠林被崔智的话说的有点晕，觉得好像有哪不对，但是仔细想想，又想不出哪不对，不过他不担心，毕竟几块地的手续都在他手里，不见到钱，他不会把手续给出去的，这样的话，怎么想他都没有损失。 “好，就按你说的办！” 郭忠林点点头同意了崔智的提议，并催着崔智快些拟定协议。 崔智当着郭忠林的面拟好了协议，又让郭忠林把相关人的信息也都简单的填了一下，最后，让郭忠林签上名字并按上手印。 “老崔，一个假的临时协议，还用得着按手印？” “这协议在我们俩眼里是假的，但我们拿出去给别人看的却是真的，如果只是一张白纸，没有说服力啊！” 郭忠林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那我们现在就去？” “郭副县长还需要先送我到邮政局去一趟，打个电话！” “打电话？” “是啊，我要跟老板说明一下这个情况，有些事提前报备要比事后再汇报来的好，特别是我们这件事还有这么多的内情，涉及的钱款额巨大，于情于理我都要跟老板说一声。” 郭忠林没办法反驳，为了自己能够拿到钱，郭忠林此时是什么都能答应。 到了邮政局，郭忠林想要跟着一起去。 “郭副县长不嫌麻烦的话没问题。” “不麻烦，坐车坐的时间长了，正好直直腿。” 崔智勾勾嘴角，没说别的。 要跟就跟吧，只是他等下说的话也要这个蠢货能明白才算。 电话自然是打给江明浩的，不过崔智用的是英语，他知道江明浩的英语非常好，两个人之间的英语交流是没任何问题的。 果不其然，郭忠林听的一脸蒙圈，他费劲巴力的勉强把中学读完，倒是学过半年英语，但仅限于‘点头yes摇头no，来是e去是go，见面招呼说hello’的水平，其余的多一个单词都听不懂。 “老崔，你老板不会说中国话？” “会啊！” 郭忠林瞪着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看着崔智。 “但老板的秘书不会，老板的秘书是英国人，我刚才是跟老板的秘书在交流，让他转告老板这件事，郭副县长应该知道，港市现在还是英国人的天下吧？” 郭忠林嗯嗯两声，不想让崔智多想，他对港市的了解很少，他天天都在钻营怎么搞到钱怎么让自己的位置再往上升一升，哪有精力了解什么港市了解英国人啥的。 “走吧，咱们.......哎哟，郭副县长，我这肚子忽然有点疼，好像是.......我先去趟厕所.......” 崔智说完，不等郭忠林反应过来，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邮政局。 这个年代，公共厕所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一趟街也未必能看到一个，又是在市里，郭忠林并不清楚邮政局附近的厕所在哪里，出了邮政局，哪还能看到崔智的身影？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郭忠林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也没办法，只能上车等着。 另一边，崔智跑到了一条小巷子，便停下了脚步。 想让郭忠林等一等吧，他这肚子拉的怪严重的，一时半会的是结束不了战斗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瞅着太阳一点点的要升到正天了，还是没见到崔智的影子，郭忠林不由得烦躁起来，更多的是慌乱，他是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再联想到刚才崔智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那些他听不懂的英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但还是和之前一样，郭忠林觉得截止目前，崔智并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相反还帮自己报了仇，如果是要骗人，总要有所图吧？ “副县长，还等吗？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小廖已经眯着眼睛迷迷瞪瞪的睡了好几觉，但并没有半点缓解掉身上的疲惫和困倦，昨天晚上他压根就没睡多久。 “别说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也要等。” 听到郭忠林的语气不善，小廖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 气温很高，两人坐在车里，已经被晒的像是要冒油，小廖甚至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就在郭忠林快到崩溃边缘的时候，崔智捂着肚子微微弓着腰走了过来。 “郭副县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得了急性肠胃炎，刚站起来就.......这一会儿功夫腿就软了，迷迷糊糊的又看差了道儿，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真是......” 崔智说话断断续续，呼吸很重，额头上也都是汗，脸色也很不好看，郭忠林原本的怀疑在看到崔智这个样子，也只能压了下去，还关心的问了两句。 “小廖，快点开，争取尽早到白眉山。” 等到崔智坐稳，郭忠林立刻对小廖发布指令，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马四爷那边会不会怒火中烧。 崔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为了演戏真一点，他刚才可是围着那两条巷子跑了好几圈，真是把他累的半死啊！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抵达了白眉山。 第855章 张昌齐的谎言 “老崔，等下要是四爷或者黎老二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下车之后，郭忠林嘱咐了一句。 毕竟黎老二一直觉得在老崔手里吃了大亏，穆双河也一直认为老崔和江明浩是一伙的，所以，郭忠林觉得那两个人对老崔的态度一定不会太好。 “我是奔着买地来的，只要最终价格合理，手续完整，他们是什么态度，我不在乎。” “对对对，不用在乎。” 听到崔智的话，郭忠林心里头的小秤砣算是落了地。 “那咱们这就过去吧！” 小廖没有跟着去，到那块空地需要经过一条很窄的小路，车过不去，不过这种事他本来也没有参与的份儿。 小路大概三百多米长，一侧是山一侧是沟，郭忠林走在前头，不断的转头看向崔智，似乎怕崔智半路反悔离开一样。 走完小路，眼前豁然开朗，树木茂盛，一片葱郁。 即使是三伏天，这里也能感受到丝丝凉意，身后是高耸的白眉山，遮挡住了北方的寒流，冬天应该也不会太冷，玉带河沿着白眉山一路向东，河水的水流不大不小，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看着十分养眼。 而在这山水环抱之中，一大片空地出现在眼前。 这块地形状整齐，地势平坦，加上周围环境的加持，真的是一块风水绝佳的宝地。 马四爷和黎老二，以及张昌齐都已经到了。 在看到崔智的瞬间，马四爷的眉头皱到了一起，黎老二则是直接跳了起来，而表情最一言难尽的则是张昌齐。 “怎么是你？郭忠林，你说的准备打包买地的人就是他？你tm的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黎老二看着崔智，眼睛险些喷出火来。 就是这个崔智，害他落的这个下场，否则此时此刻他可能已经躺在港市的某个别墅里吃香喝辣、左拥右抱了！ 马四爷没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崔智，他的脑袋在飞速的转动。 马四爷不是马六爷，他是个文化人，也是他们马氏家族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人，在马氏家族里地位很高，说实话，马氏家族能够飞速的壮大，成为北方三省赫赫有名的黑势力集团，靠的就是马四爷的运筹帷幄。 马六爷和马家其他兄弟，喊打喊杀的可以，但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全都是马四爷出面。 因此，此时的马四爷已经开始在分析崔智此行的目的，他虽然并不是很重用穆双河，但对于穆双河的话他也不是全然不听的，如果这个崔智真的和江明浩是一路人，那么...... “张局长，那块地的手续是崔智自己找你办的吗？” 崔智和江明浩找张昌齐办手续的时候，张昌齐当时就准备通报消息的，但因为穆双河离开了白沙，黎老二下落不明，郭忠林又被打的进了医院，他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通知消息，所以这个消息到现在也没有传出去。 张昌齐没有立刻回答。 张昌齐也在分析，他是知道崔智和江明浩是一路的，但江明浩当初买那块地也是真正拿了钱的，虽然比马四爷他们预计的少了一部分，可在那种局势下，五万也并非是接受不了的价格。 现在，崔智又出现了，而且是要把所有地的一次性买下，他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说实话，自从上了这条贼船之后，他经常会觉得后悔，尽管他并没有直接插手这些事，可一旦某天这颗雷被爆出来，他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但如果这几块地都被崔智买走，手续过完，他把档案简单的处理一下，即使上头派人来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而他以后也坚决不再沾染这些事。 “是他找我办的。” 张昌齐做出了选择，他不仅不会指认崔智，他还要帮崔智把这几块地都拿下。 “不可能，张局长，你不能睁眼说瞎话，他一定是和江明浩一起去的，我下头的小弟亲眼看到崔智和另外一个人进的你土地局。” 黎老二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揭穿崔智的真面目。 “黎二爷，你什么意思啊？当初那块地之所以采用拍卖的形式，分明就是你想要一地多卖，然后卷钱跑路，计划没成功就倒打一耙栽赃老崔，你真是豁得出你的脸啊！” “郭忠林，你放屁！你跟他搅合在一起，肯定是没好事，四爷，这个姓崔的不能信，还有郭忠林这王八羔子，指定没揣什么好屁！” 黎老二一会瞪向郭忠林，一会瞪向崔智，他敢百分百的肯定，这两个人肯定是密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老二，稳重点！既然张局长说办手续的只有这位崔特助，那就是只有崔特助。” “四爷，他们......” 黎老二觉得马四爷是被蒙蔽了，激动异常，却被马四爷冷冷的眼神钉住了，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之前在车站挨的那两个耳光让他记忆深刻。 “郭副县长，你先带着崔特助在这周围转转，买地嘛，还是要仔细看清楚的好。” “行，那我带着老崔先转转。” 郭忠林不疑有他，黎老二那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分明就是嫉妒他，他自己卷钱没成功也不想让他赚钱，哼！ 可惜啊可惜，不管是马四爷还是张局长，都没人买他的账！ 崔智跟着郭忠林往前走，与张昌齐擦肩而过的瞬间，看了张昌齐一眼。 “张局长，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当天去找土地局办手续的人，是不是崔智和江明浩？” 听到马四爷的话，黎老二的耳朵立了起来，他就知道，马四爷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蒙骗了。 “四爷，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我已经说了，当天去找我办手续的的确就是这个崔智，没有别人，因为这块地的特殊性，每个流程都是我亲自经手的，四爷这是信不着我？” 听到张昌齐的话，黎老二又要跳起来。 “张局长，我们都是在一条船上的，这条船只要上了就不是那么好下的，张局长可要想清楚，什么人能护着什么人不能护着，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否则一旦行差踏错，这条船可就不一定能够托得住张局长了！” 马四爷嘴角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是没有半点温度，一字一字如同冰碴一般齐齐射向张昌齐。 第856章 暗潮涌动 “四爷的话我听不懂，我说的是实话，至于四爷为什么不相信，非要觉得我是在掩护谁或者掩盖什么，我也无话可说。” 马四爷的威胁让张昌齐很不爽。 之前他们拉他下水的时候可是低声下气了好几个月，别说威胁，跟他说的话里连一个不好听的字都没有，真以为他张昌齐这么好拿捏吗？ “张局长先不忙着生气，上头的调查组马上就要到黑江市了，这件事张局长应该是听到风声了吧？” “调查组下来调查和我张某人有什么关系？” 张昌齐的心脏抖了抖，但他不能让马四爷看出来。 “真的没关系吗？张局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即使这两年张局长没有亲自插手买卖土地的事，但这些土地手续可都是从张局长的手里流出来的，上面都签着张局长的大名，只要上面调查，这就是铁证，张局长就是把舌头磨破，也不可能自证清白，还有，江明浩去了京市，直接找到了纪委，举报了我们。” 马四爷的这句话像是一颗子弹，嗖的一下洞穿了张昌齐的心肠。 “你......你说的是真的？” “若有一个字是假的，我马四爷肠穿肚烂、断子绝孙。” 张昌齐的脸色顿时惨白。 江明浩竟然去了纪委，他举报什么？ 举报自己违法乱纪吗？ 可是当日江明浩和崔智来找他办理土地手续，他全程都是配合的，江明浩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他怎么会到纪委去举报自己呢？ 这不合理！ 张昌齐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想法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说实话还是继续隐瞒，马四爷说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的，如果他说了实话，马四爷或者说马氏家族能保住他吗？ 不能！ 他们一定会把自己供出去，就像刚刚，马四爷威胁他的那样，他们会把他从船上踢下去，不是踢到河里而是踢到监狱里去替他们背锅，毕竟马氏集团手眼通天，听说，黑江市一大半的干部都已经成了他们马氏集团的人，受马氏集团的驱使，甚至白沙也有好几位干部也加入了马氏集团的阵营。 这样的马氏集团，俨然已经成了独霸一方的土皇帝，自古以来，有谁见过皇帝挺身而出护着臣子的，不，护着走狗的？ “既然是调查组要来，我们更应该尽快把这几块地出手，这几块地就是悬在我们头顶上的一把剑，只要不出手，这把剑的剑柄就可能落入调查组的手里，到了那个时候，调查组是砍还是刺，我们都躲不开了。” 马四爷没想到张昌齐的嘴会这么硬，他难道不怕？ 还是说，这件事真的和江明浩没关系？ 不不不，不可能和江明浩没有关系，否则江明浩为什么会专门去京市找纪委举报，他们黑江马氏家族可从来没有跟这个姓江的结过梁子，甚至于在此之前，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么个人物的存在。 所以，这件事还是和江明浩有关系，张昌齐就是在撒谎！ “可能是我多虑了，既然张局长说办理土地手续的是崔智，那就是崔智。” “四爷，张局长根本就是在撒谎，我黎老二用脖子上的这个肉疙瘩起誓，如果那天去办手续的人里没有江明浩，我黎老二的这颗脑袋就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听到马四爷竟然不再追问了，黎老二再也忍不住了。 “哼！” 张昌齐不愿意搭理黎老二。 虽然白沙这边的事多数都是黎老二负责跟自己交流沟通的，但他们之间私下里的接触却极少，即使接触也是公事公办，办完就分开，张昌齐向来谨慎，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所以，从未跟黎老二在非工作时间接触过。 他看不起黎老二这个地痞流氓，想到自己堂堂一局局长，竟然会为了些蝇头小利而沦为和一个地痞流氓平起平坐，心里就堵得慌。 “郭副县长他们回来了，接下来，我们就谈谈这几块地怎么卖吧！” 这边，郭忠林带着崔智往远处走的时候，又一次跟崔智确认了一下他这边的好处是不是肯定没问题，得到答复之后，郭忠林整个人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他猜的对，哪怕马四爷对黎老二再重视，也没有利益来的重要，看看，到现在为止，马四爷也没有问过自己一句殴打黎老二的事，所以说，做人嘛，一定要有自己的价值。 “四爷，我带着老崔转了一圈，老崔对这块地很满意，其他的几块地他也都看过了，你看咱们先签个简单的协议把事情定下来？” 回到原地，郭忠林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这么大的事，不能这么草率，既然地方看完了，我们回市里，找个地方坐下来详细谈谈。” “四爷，老崔这边还有事要急着回港市的，我的意思是，咱们先签一份简单的协议，那这个事定下来.......协议老崔这边提前准备好了，等下您在上头签个字就行，咱们这个事就算成了，老崔，你把协议拿出来，让四爷看看！” 崔智看着郭忠林这副猴急的样子，真是打心眼里鄙视啊！ 至于嘛，就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副县长的，也真是难为了穆双河，烂泥不上墙还要硬扶啊！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啊，既然如此，把协议拿出来我看看吧！” 马四爷全程没给郭忠林正眼，这样的蠢货他看了怕长针眼，但盯着崔智的视线却几乎没有挪动过。 “老崔，你快拿啊！” 看到崔智没动，郭忠林的急的抓耳挠腮。 这份协议，崔智是糊弄郭忠林的，当然也是想做为证据保留的，所以，他压根没想过拿出来给马四爷看，可眼下，他被架在这，不拿出来是不可能了，可是他等的人还没到，真是有点......抓马啊！ “诶呀，协议放在包里了，我的包放在车上忘带过来了，你们等一下，我去车里把协议拿过来。” 虽然这个理由很拙劣，估计在场的除了郭忠林之外没人会相信，但没办法，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了，总之，无论如何那份协议也不能拿出来给马四爷看。 马四爷冷笑了一下，眼神浸了冰碴。 “崔特助，本来我对崔特助是很看重的，也很想跟崔特助进一步深入合作，可如今看来，崔特助别有用心啊！” 马四爷的话一落，黎老二就蹦到了崔智跟前，伸手拽住了崔智的衣领子。 “姓崔的，看你这回还往哪跑？吃的我的给我吐出来吧你！” 黎老二的拳头刚落在崔智的肩膀上，小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第857章 被现场抓包 “老洪？你怎么来了？” 看到走过来的人，张昌齐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透出一丝颤抖。 洪震是白沙市公安局局长。 在洪震的身后，还站着八个荷枪实弹的公安，大盖帽下面的面容都很严峻，张昌齐只是扫了一眼就快速的收回了视线。 “配合上头来调查一下情况！” 洪震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张昌齐，虽然他也不知道上头安排他来这是要做什么的，可是后面那几位是纪委的人，他们这些当官的比谁都清楚纪委是干什么的。 洪震一边说，一边让跟着自己来的八个公安散开，将在场的几个人都围在了中间。 马四爷面色未变，眼神却在崔智的身上接连扫了几遍，似乎想要从崔智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洪震话落不到半分钟，另外几个人也从小路尽头露出了面容，全都是生面孔，但是从洪震恭敬的态度上看，张昌齐知道，这几个人应该就是洪震口中所说的上头的人。 什么人能够支配得了一个市的公安局局长？ 郭忠林早就吓的腿软了，他脑袋是懵的，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偏的很，这些人要调查什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郭忠林下意识的靠近崔智，似乎想要从崔智身上找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走过来，横眉冷对，严肃的问道。 他的这个问题没有指定谁来答，似乎也不在乎谁来答。 “这位是纪委的魏占国委员。” 洪震介绍了一下，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张昌齐，他和张昌齐虽然没什么私交，但大家都是市局的干部，彼此之间还算是熟悉的。 “魏委员，我们是在测量这块地的面积，年中了，局里要求要对所有闲置土地进行统一的测量和入档。” 张昌齐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只是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测量土地用得着带这么多人吗？ 而且除了他之外都和土地局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土地局的张局长？” “是，我是张昌齐。” 魏占国看了张昌齐一眼，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他很快又把眼睛看向了马四爷。 “你是马文？” 马四爷大名马文。 “我是马文。” 马四爷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果然是又被姓崔给算计了，不对，是被江明浩给算计了。 他不由得转头看向郭忠林。 郭忠林缩缩肩膀，又往崔智的身边靠了一下，看他看什么，他也懵圈啊！ 看着郭忠林蠢的挂相的脸，马四爷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他怎么就会鬼迷心窍的真的相信郭忠林能把地卖出去？ 黎老二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是不相信的，可他知道这几块地不尽快处理，就是定时炸弹，没人动的话可能平安无事，但只要有人碰了，必然会炸的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想着试一试，毕竟调查组还要两三天之后才会抵达黑江市，真正开始调查可能要一周，而且调查组的郑委员不会真的把他们查的底掉，只要处理的干净，调查组也就是走个过场。 可是啊可是，他没想到郭忠林竟然能蠢成这样，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往崔智身边凑，莫不是还以为崔智会护着他？ “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调查，请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魏占国的视线并没有在崔智的身上过多的停留。 “老崔，这是怎么回事啊？纪委的怎么会来这啊？他们是从哪听到的风声啊？” 郭忠林吓的有点腿软了，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崔智。 “郭忠林，你就是个大傻逼，我们都被你给害死了！” 从看到有人过来的瞬间，黎老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郭忠林这个傻子到现在还把仇人当知己呢！ “纪委同志是专程来调查白沙市非法售卖土地问题的。” 就连崔智都觉得郭忠林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了，就这样的人，怎么到现在都没下线呢？ “啊？我们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啊，纪委怎么会知道的？” “郭忠林，闭嘴吧你！引狼入室说的就是你，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老子之前就应该直接打死你，打死你就没有这个事了！” “黎老二，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引狼入室？” 郭忠林猛的看向崔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崔智只是对着郭忠林扯扯嘴角，说实话，崔智还挺感谢郭忠林的，没有他事情可能不会这么顺利，他有没有必要当着纪委的面给这个蠢货说两句好话呢？ “老崔，是你？是你通风报信的？你.......你真是江明浩的人？” 郭忠林不想承认自己的愚蠢，所以即使问出了这个问题，也依然期待答案是否定的。 “我会在纪委同志面前为郭副县长美言几句的！” 郭忠林的表情在听到崔智这句话之后彻底裂开了。 怎么可能？ 他......他他他...... 黎老二的眼睛像是毒蛇一样黏在崔智的身上，他黎老二自认也算阅人无数，阴谋诡计里淌过来的，否则也不会被马四爷看重，把白沙市这边的事交给他办，但他偏偏就在崔智这里栽了跟头，而且还是大跟头。 也是到此时此刻，黎老二才想明白，他想要卷钱跑路这个事根本就不是郭忠林发现的，而是崔智。 一行人沿着小路往下走，马四爷走在中间，他并不如何着急。 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纪委，虽然他不知道纪委的人为什么没有去黑江市而是直接来了白沙，但是这不重要，老六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几人中最害怕的是张昌齐，他知道如果纪委深入调查下来，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结果。 他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当干部，谁曾想会晚节不保啊！ 纪委一共来了五位同志，马四爷扫了一眼，确认这里面没有他们的人，他的心有些沉。 这说明什么，说明上头派下来的调查组可能不止郑华一批，最可怕的是，也许此时黑江市已经有纪委人员展开调查了，可是他们却全然不知情。 郑华背叛他们的概率很低，毕竟郑华拿的好处被枪毙十回八回的都不算过分，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和他们站在一起，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 看着前面几人的背影，马四爷的心依旧乌云翻滚。 第858章 不能有漏网之鱼 “崔同志，谢谢你帮忙，我们这边才能这么快找到调查的线索，不过接下来可能还需要崔同志配合。” 回了公安局后，魏占国才正式跟崔智进行交流沟通。 “应该的，魏委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崔同志已经把前期的铺垫工作做的很充分，只要是做证。” “没问题。” 崔智答应的很干脆。 “不过，我还要反映一个情况......” 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崔智可不允许有漏网之鱼，否则后患无穷。 “穆双河？” 魏占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仔细的想了想，又实在想不出来。 “他是白沙和黑江两个城市之间的传话筒，里面的那个郭副县长就是靠着穆双河一路提拔上来，而且......” 崔智故意停了一下。 穆双河身上能说的东西很多，但崔智需要魏占国主动问。 “而且什么？” 魏占国立刻问道。 崔智在心里暗暗给为魏占国竖了竖大拇指，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嗯，当然，和郭忠林那样的蠢货打交道也挺好，也不累！ “穆双河除了和马六爷有勾结，和京市的一些干部之间也有关系，他涉及的事情很多，买官卖官、行贿受贿、涉黑、捕杀国家保护野生动物、暴力非法侵占矿山资源，还有就是，杀人！！” 崔智说完这一大串，魏占国的表情停顿了很长时间。 因为他不仅是被穆双河说的犯罪事实震惊住了，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了，因为就在半个月前，他还在京市跟这位穆双河同桌吃过饭。 人是郑华介绍的，当然，后续穆双河联系过他，但他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上次吃饭时因为郑华过生日，请的也不止他一个，所以，他没有多想。 可是现在，想到景部长让他们中途转移方向赶往白沙和黑江市进行调查，必然是觉得郑华有问题，如果是真的，那他和穆双河的这顿饭可就吃的有点引火烧身的意思了。 “崔同志，这些事你都有证据吗？” 魏占国不知道穆双河到底收买了纪委这边几个人，但既然他现在被景部长指定来白沙调查，就必须要把穆双河按住，不让他有张嘴潘瑶诬陷的机会。 证据肯定是没有的，但江明浩早就将穆双河做过的那些事仔仔细细的跟他说了一遍，线索是肯定不缺的，就看魏占国等人本事有多大了。 崔智把石井海、杨宏伟也就是郭忠怀、郧阳煤矿的主红石砬子生产队等等几个涉及其中的关键人物和地点都跟魏占国说了一遍。 魏占国不由得抬眼看了崔智一眼。 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人是早就把这些信息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下来调查的呢？ 不过是不是并不重要，至少有了崔智的这些信息，他们的调查便有了方向，可以直接针对这些事情进行调查，不用再浪费时间追寻蛛丝马迹。 “最后一件事，我推测穆双河已经回到了白沙，以他的狡猾程度，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把他找出来扣押住，想要再找到他就难了。” 崔智说的没有错，穆双河已经抵达了白沙。 他先是回了大院，用大院的电话给郭忠林的办公室打了电话，结果没人接。 他又给其他两个县干部打了电话，都说最近两天郭忠林很忙，几乎不在县委，而且昨天晚上，郭忠林和司机小廖半夜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穆双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在大院里坐立不安的停留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去找了自己的妹妹穆巧云。 不出意外，穆巧云和秦伟在一起，即使当着穆双河的面，两人也如胶似漆，根本不把穆双河放在眼里。 “巧云，你出来一下，我问你说几句话。” “哥，有啥话你就直接说，小伟也不是外人。” “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穆双河板着脸，瞪了秦伟一眼。 对于秦伟这种想靠着女人上位的男人，穆双河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有一个郭忠林已经够了，他坚决不想再扶持一个。 “那你等我一下！” 穆巧云到底不敢跟自己的哥哥翻脸，她能有这样的日子，都是仰仗这个哥哥，更何况，她还想让哥哥帮忙把秦伟往县农业局调动一下，最好能当个副局长一类的，所以不能得罪哥哥。 “郭忠林呢？”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啊？他这一连好几天没回家了，谁知道跟哪个野娘们鬼混呢！” 穆巧云如今是半点看不上郭忠林，身材臃肿不说，办事三分钟不到就完事，而且对自己还半点温柔也没有，动不动就大吼大叫，不像秦伟，高大英俊，对自己又温柔，如果不是俩孩子还小，她早就跟郭忠林一拍两散了。 “当初是你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郭忠林，要不是你，我能把那样一个蠢货给提到副县长位置上来吗？” 想到郭忠林，穆双河就一肚子气。 “哥，你也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当初也是你说郭忠林憨厚老实，你提拔他上来也能听话，这几年，你可没少让他办事......对了哥，你想想办法，看看不能把小伟从农机站调到县农业局，最好能当个副局长。” “你当县委是我穆双河的？还当局长，他长当局长那个脑子了嘛，年纪轻轻不务正业，靠着女人混饭吃，无耻下流！” “哥，你怎么说话呢？小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上一任市农业局的老局长把他挖过来的，要不是吴清山眼睛瞎，加上那个姓江的从中作梗，小伟早就是市农业局的骨干了！” 听到穆双河骂秦伟，穆巧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我没时间跟你说这些废话，你想一想，这几天郭忠林跟你说过什么没？” “我都说了，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人了！” 穆巧云觉得自己这个大哥越来越虚伪，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大哥能一路走到现在，不就是因为搭上了京市的一个官太太嘛，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 “大哥，我大概知道郭副县长在哪。” 就在此时，秦伟从屋里走出来，缓缓的站到穆双河的跟前，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第859章 不欢而散 “小伟，你跟郭忠林联系了？” 听到秦伟提起郭忠林，穆巧云的语气有些不太好，毕竟一个是自己正儿八经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小相好，哪怕两个男人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穆巧云依旧不希望两个人之间有太多的交集，特别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不是我和郭副县长联系了，是黎二爷之前和我联系过，我推测了一下，黎老二要办的事郭副县长应该也会到场。” 秦伟回答穆巧云的问题，眼睛却依旧在穆双河的身上。 说实话，他之前扒上穆巧云，的确是想借着穆双河更进一步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穆双河这个人不是很好对付，而且对他的观感也很不好，因此，他才会转头跟黎老二示好。 多给自己准备一条路，总是没什么坏处的，之前黎二爷不就跟他说了要给他一个向上一步的机会嘛！ “黎老二和你联系过？” 穆双河的眼底黑沉沉的，对于秦伟和黎老二之间有联系这件事，穆双河很反感。 他和黎老二之间是存在矛盾的，说是关系对立也不为过，毕竟他们两人都是负责白沙这边的事务，但跟人员联系这些事，马四爷却是安排黎老二出面，等于说，露脸的事都让黎老二做了，这等用于是把白沙市的人脉也一并交给了黎老二。 白沙本来是他的阵地，在黎老二没有得到重用之前，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的。 “是啊，大哥......” “别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 穆双河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堵住了秦伟的嘴。 “大哥，你干什么啊？小伟现在跟我在一起，喊你声大哥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巧云，没事，不喊大哥喊穆老板也是没问题的。” 秦伟没有生气，他倒是挺享受看到穆双河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的，黎老二已经跟他承诺了，会在马六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只要他能入了马六爷的眼，凭他秦伟的能力和手段，用不了多久，就会把穆双河狠狠的踩在脚下。 “穆老板，黎二爷卖了丁字口的那块地，郭副县长也对那块地有兴趣，所以，我估摸着郭副县长应该在跟黎二爷扯皮，至于地方嘛......” 秦伟有些挑衅的看了穆双河一眼，他就是不接着往下说，他倒是看看，穆双河会不会求着他。 “有话说有屁放！” 穆双河是半点看不上秦伟的这副德行，郭忠林虽然也是靠着自己的妹妹上位的，但郭忠林早些年的态度可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在他的面前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不要说当面挑衅自己。 “大哥！” 不等秦伟说什么，穆巧云不乐意了。 “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小伟好好的跟你说话，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干什么啊？小伟到底哪得罪你了？你要是不想认我这个妹子了就直说！” 看着穆巧云对秦伟的维护，穆双河真是气的肝疼。 自己这妹子纯纯是脑袋进水了，而且还是进的污水，看上的男人一个不如一个，但凡她看上的男人能有江明浩一半，不不不，能有江明浩十分之一的能耐，他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 “巧云，穆老板看不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事，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他看不起你，就是眼里没我这个妹子！穆双河，你要是再对小伟这个样子，咱们兄妹俩就一刀两断！” 穆巧云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我穆双河没你这样的妹妹！” 穆双河被气的狠了。 这些年他真是把这个妹子给宠的无法无天，脑子都锈掉了，之前胡闹归胡闹，好歹还能听自己的劝，没闹出太过分的事，现在可倒好，竟然为了个小白脸要跟自己断绝关系。 行，断就断，断了干净，省得他穆双河哪天被活活气死。 “爹啊，娘啊，你们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睁开眼睛看看啊，看看你们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对待我这个亲妹妹的啊，你们看看啊，娘啊.......巧云心里太委屈了，娘啊.......” 听到穆巧云竟然干嚎起来，穆双河气的倒仰，干脆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郭忠林爱干啥干啥，爱死哪去死哪去，这个妹子，是哭死还是饿死，他也不管了！ 看着捶胸顿足干嚎的穆巧云，秦伟的脸上露出一抹厌烦。 这个女人真是恶心的很，快五十的人了，竟然还这么没脑子，真以为穆双河会心疼在乎他这个妹妹？ 但眼下，穆巧云这根线他还不能放，即使从穆巧云这里得不到什么助力，却能得到钱，穆巧云对他很大方，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出去，还都是他抢着花钱，后来两人确定了关系，穆巧云就开始倒贴。 他要往上爬，除了需要人脉，还需要钱。 “巧云，别哭了！嗓子哭哑了不值当！穆老板不待见我我也理解，他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想要升官，我们之间的感情他不理解，我不怪他的！” 秦伟转过头，脸上的厌恶极快的转化成了心疼和极力隐忍的委屈和自卑。 “小伟，你就是太好说话太善良了！你放心，他只有我这个一个妹妹，只要我坚持让他帮你进县农业局，他最后一定会妥协，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穆巧云收住哭声，对着秦伟坚定的说道。 “巧云，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秦伟感动的将穆巧云拉到怀里，穆巧云粗壮的身体紧紧的依偎在秦伟的肩头，幸福而满足，完全不知道，此时秦伟几近作呕的表情。 穆双河被自己的亲妹子气的暴走，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有些懊恼，不该意气用事，应该听听秦伟要说什么，否则一直没有郭忠林的下落，他这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他想到了刚才秦伟跟他说的，黎老二让他联系赵鑫，这个人穆双河听说过，是黎老二的心腹之一，既然他现在联系不到郭忠林，那就联系黎老二，刚才秦伟不也说过，两人因为丁字口的那块地起了争执嘛，没准两人是在一起的。 要联系赵鑫并不难，黎老二在县里租了一个院子，他的那些手下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会在这个院子里，打打牌、逗逗蛐蛐，或者喝大酒，这个院子他去过一次，所以很顺利的就找到了。 第860章 斩草要除根 穆双河猜的不错，他到了院子，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人。 赵鑫倒是没藏着掖着，直接就把他们在市百货大楼后头的那个秘密地址报了出来，毕竟他最后一次见黎二爷就是在那，至于黎老二后头去哪里了，跟什么人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只是穆双河猜到了开口却没猜到结果，他前脚刚进那个院子，后脚就被早就蹲守在这的公安给拿了个正着。 穆双河自然是要跟公安争辩一番的，但是当听到公安说，是纪委的人要请他过去配合工作的时候，穆双河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不祥的预感了。 “崔同志，你真是料事如神啊，谢谢，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魏占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由得对崔智竖起了大拇指。 崔智淡笑着摆摆手。 眼下，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就看小江那边怎么安排了。 京市。 江明浩知道了白沙这边调查的进度，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大半，当然，不管马四爷还是穆双河，都是狡猾的人，而且他相信，穆双河之前在京市活动，收买笼络的人绝对不止郑华一个。 只是被收买的干部全都是纪委的还是有其他部门的，他并不清楚，但他有必要把情况跟景博文说一说。 再一次来纪委，江明浩跟郑华碰了个面对面。 “小江同志又来了啊？” 郑华这话听着便是阴阳怪气的，也是因为经过这两日的观察，郑华发现江明浩来了这么多次，却没有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从而笃定了这小子就是个纸老虎，哪怕是背靠着许仕这座大山，也是胆小如鼠，这样的人，他怕什么？ “郑委员还没有成行？” “快了！劳小江同志惦记了！景部长正好在办公室，小江同志去吧，我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忙，就不耽误小江同志了！” 看着郑华有些小人得志的脸，江明浩淡笑无语。 景部长的口风真的很紧，下头的人也都很守纪律，没有人把消息通报给郑华，这一点从郑华嚣张的态度上就能看的出来。 “你说的情况我也考虑过了，我这边已经安排人调查了。” 景博文叹了口气。 其实，他已经调查出来，之前这个叫穆双河的人在京市活动的很频繁，除了他纪委的人，还接触了包括京市市府、信访办甚至人大的干部，远的不说，光是他纪委，就笼络了不止郑华一个。 当然，这件事他是不可能跟江明浩说的，但等到他手上抓住了证据，郑华也好另外两个干部也好，他绝对不会姑息，如果不给这三人一个狠狠的教训，他的纪委怕就是要成了蜂窝煤，谁都能来插上一脚。 “嗯，景伯伯，既然你这边已经安排了，我就不多说了，我明天就打算离开京市了。” “这么着急？” “景伯伯，我打算去黑江市，马六爷那边的一些事，我有些了解，虽然大忙帮不上，但对于纪委同志的调查工作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小江，伯伯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如果黑江市的情况真的如你说的那样，黑江市就是虎狼之地，我纪委的同志下去或许有这身官衣保护，能保自身平安，你一个无官无职的人下去，怕是危机重重啊！” “景伯伯放心，我不会直接出面的。” 江明浩之所以要亲自去一趟黑江市，就是要保证能够将马六爷从黑江市连根拔起。 先不说马六爷本身就是恶贯满盈，其罪当诛，最重要的是，如果马六爷不倒，那么就会有手段将穆双河、黎老二这些人保下来，那他和崔智折腾的这一大圈就没什么意义了。 只有马六爷倒了，这些人失去了靠山，才算是真正的覆灭。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景博文没再拦着，如果江明浩真的对黑江市的事有了解，他下去的确是能帮上很大忙的，他刚刚才接了秘密安排到黑江市同志的电话，说黑江市一派和谐，不管是社会还是地方政府部门，都没查出什么大问题。 “那你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凡事不能冒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面对许老先生！” 景博文给江明浩写了一张证明身份的条子，又把秘密抵达黑江市调查小组组长的信息给了江明浩，并再三的嘱咐。 “景伯伯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景博文看着眼前年轻的面容，心头浮上了几分感慨。 魏占国已经给他打了电话，说白沙市那边进展非常顺利，主要涉案的人基本上已经全部扣押审查，景博文知道，这些都是江明浩事先筹划好的，难怪许老先生一辈子与人冷淡，入了耄耋之年却忽然认了干孙子，这样年轻有为的后辈，换了是他，也是稀罕不已的啊！ 离开纪委，江明浩回到许仕在京市的四合院。 他明天就要离开京市，在此之前，他需要再做一件事。 “国资委的？” 江明浩打算满足一下许老爷子的豪情壮志，虽然林城的稀土矿开采林省国资委是可以做主的，但江明浩要搞的是大动静，而且涉及出口，量小的时候无所谓，没人会盯着不放，可摊子一旦铺大，出入的矿产资源数量增多，任何一个小小的问题都能让这条产业链遭遇打击，他向来不喜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喜欢未雨绸缪，把一切风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老爷子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没事，我也不是非要见......” “不认识？小子，老爷子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京市的人你想见谁就见谁，你以为我吹牛？”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许仕立刻不干了，老头傲娇的白了江明浩一眼。 “不敢不敢，老爷子人脉资源深不可测，我就是怕老爷子为难。” “你小子这是看不起我？国资委那毛小子，他媳妇生孩子九死一生，媳妇和孩子的命都是我一手救下来的，别说我亲自带着你登门去见，我一个电话那毛小子立刻就会赶过来。” 江明浩赶紧赔笑。 许老爷子威武！ 真是霸气啊！ 他之前自以为自己是领回家一个名医，现在来看，他领回的是国家的半个官场啊！ 有这样的老泰山坐镇，如果他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光是靠着这些关系招摇撞骗，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啊！ 第861章 又见一大佬 许仕并没有夸大其词。 两人进入国资委的时候，毛亮是亲自迎出来的，对待许仕的热情半点不亚于景博文。 “哎呀呀，许老爷子真是稀客啊！我这一早就听到院子外头喜鹊叽叽喳喳的，原来是许老爷子大驾光临，真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听着毛亮这话，江明浩抽抽嘴角。 这圆溜溜的小胖子说话是真够倒牙的，这么大个领导干部，即使想要表达欢迎之情，好歹也换个委婉点的方式，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有股子农村三大爷的既视感呢！ “小毛啊，这是我干孙子，江明浩，明浩啊，这是你毛伯伯。” “毛伯伯好！” 对于自己再次被动成为干孙子，江明浩没有一点抵触，许老爷子的干孙子可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 “啊？哦，好好好，好孩子，快坐，坐坐坐！” 毛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许老爷子这些年虽然也在京市，但深入简出，为了回报许老爷子对他媳妇和孩子的救命之恩，毛亮几乎每年过年都会专程登门拜访，但十次有八次都见不到许老爷子的人影，带去的礼物也没有送出去过。 但许老爷子今天带人上门，开口就直接介绍了自己的干孙子，想来今日之行，是为了这个年轻人，能被许老爷子认为干孙子，只能说这个年轻人一定有过人之处，所以，毛亮自然不会怠慢。 “小毛，今天我带着明浩过来，是这孩子有点事想要请教你，你也知道老爷子我说话向来就这么直来直去的不会拐弯，我这剩下的几年，就要这孩子给我养老了，所以，他的忙只要不违规，你能帮的就尽量帮一帮！”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爷子，喝口茶，这是我们家老大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什么斯里兰卡红茶，我有点喝不惯，您尝尝？” 毛亮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双手捧着送到了许仕的跟前。 “你家老大就是老夫当年接生的那个孩子？” “是啊，要不是您老当年力排众议接诊了我爱人，别说孩子，我年纪轻轻的就要成鳏夫了，那孩子很正气，现在进了外交部，虽然还只是个基层的小角色，但已经是我毛家祖坟冒青烟了，不不不，都是仰仗您老的救命之恩啊！” 许仕想到三十年前，他亲手接生的下来的那个粉嫩嫩的小娃娃，有一阵恍惚。 原来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 时间啊，还真是走的飞快！！ “明浩啊，有什么话你就跟你毛伯伯说吧!” 收回算账的思绪，许仕把主场给了江明浩，他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帮得上江明浩，这小子不仅有野心有能力，最重要的是有胸襟，心里装的不仅仅是小家小爱，而是老百姓是整个国家的未来，这样的年轻人，他许仕若是不支持，良心都是难安的。 江明浩也不推辞扭捏，直接开口把自己的想法条理清楚的跟毛亮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能分离稀土矿中的元素？” “是的毛伯伯！” 毛亮有些不太相信。 林城盛产稀土矿这件事他自然清楚，这些年国家也断断续续的投入了人力物力进行开开采挖掘，但因为没有精炼分离稀土矿的技术，原本在国外极为稀缺的稀土矿出口的价格却低到离谱。 林城的稀土矿虽然丰富，可也不能一直这么廉价的出口，万一日后国家发展也需要应用到稀土矿，那时候难道也要跟其他国家一样寻求进口吗？ 恐怕到那个时候，对方便会狮子大开口，这种被卡脖子被欺辱的事情早就屡见不鲜，所以，对于稀土矿的开采国家的态度便是不冒进不强势，仅在现有的稀土矿基础上进行开采。 可如果他们能够掌握稀土精炼和分离的技术，那就不一样了。 “小毛啊，你这是不信明浩的话？” 许仕是个老人精，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了毛亮心中所想。 “不瞒老先生，我的确是有些不太相信，倒不是对这孩子的品行有什么疑惑，只是国家一直想办法研究相关方面的技术，多年来没有任何的进展，这个孩子不过二十岁出头，即便学识眼界都异于常人，但若说他能凭一己之力胜过国家精心培养的科学团队，我的确是持怀疑态度的。” 毛亮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面对许仕，他也知道，打太极说客套话不仅老爷子不会领情，可能还会骂他一声虚伪。 “老夫就喜欢你这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子。” 毛亮被老爷子这话噎了一下，这话难道不是在说他缺心眼？ “你不了解这小子，有这个怀疑正常，我跟你说几件事，听完了你再做判断......” 许仕很少会夸人，更不要说把人夸成一朵花，但此时，许仕不仅把江明浩夸成了一朵花，而且还是那种人间绝无仅有的花。 这这这...... 听到许仕说的话，毛亮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实话，如果这些话不是从许仕的口中说出来，毛亮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即便是许仕说的，他也第一时间怀疑许仕是不是上了年纪被这个所谓的干孙子给忽悠了，毕竟许仕恃才傲物，哪怕是他门中最厉害的学生，也不曾听到许仕夸张一句啊！ “小毛，药物的备案就在京市，你可以随便查，这件事我的学生们也都知道，至于农业改革的成果，你随便找个人了解一下就可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毛亮不得不相信了。 因为如果是假的，许仕绝对不会这么说。 “孩子，之前是我眼拙，竟然对你的能力有所怀疑，对不住，对不住啊！” 看着眼前胖乎乎的毛亮，江明浩笑了笑。 说实话，他对这个毛亮印象不错，既没有假模假样也没有拿腔作调，不管是姿态还是语言表达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孩子，那你跟我简单的说一说，你的提炼思路，可以吗？” 尽管相信了江明浩的能力，但这个事非同小可，毛亮还是秉承着谨慎的原则想要了解清楚。 “当然，提炼的思路其实并不难，主要是根据不同的磷矿矿石性质，通过化学浸取、光电拣选、磁罩盖法等工艺完成稀土矿的选矿和提取......” 江明浩不需要说的太细，也没办法说的很详细，毕竟这项技术设计的内容多的很，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够交代清楚的，如果毛亮是个明白人，那么只需要这几句话，毛亮就知道，他并不是随口胡诌。 第862章 爱国之心 “你说的这些需要不少大型设备的支持吧？” “嗯，设备我可以从国外进口，有些设备我也可以自己造。” 听到江明浩竟然还能自己造设备，毛亮是彻底的被震撼住了。 七八十年代，国家的发展虽然已经逐步的迈入正轨，但过去的几十年，天灾人祸不断，国内的底子其实空的很，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财力和物力去发展工业，在整个工业领域，中国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所以，江明浩能够提出理论数据，毛亮尚且没有受到什么震撼，但造设备三个字却打动了毛亮。 “小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毛亮激动的站了起来，胸腔里有股热流来回的激荡，像是喷薄的岩浆一般，将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燃烧的沸腾起来。 “老爷子，你可是给我带来了一个人才，人才啊！” 毛亮激动之余，望向许仕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今儿不是老爷子来找他办事，而是给他输送人才，解决他的难题来了啊。 “小江，毛伯伯也不妨跟你说实话，国家一直都有深度开采稀土矿的想法，这两年，覃玉、瓦连山、大西几个稀土资源丰富的城市都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在做试验，想要提炼出纯度相对较高的精矿，但截止到今日，也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像你刚才说的稀土元素，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所以说，你小子真的是老天爷给咱们国家送来的人才啊！” 毛亮不吝赞美，夸奖江明浩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小江，林城那边我会打招呼的，你和林城国资委那边怎么沟通商量的我不干涉，主要不损害国家的利益就行，但我有个条件。” 江明浩看着毛亮，对于毛亮说的条件，他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小毛，你提条件悠着点，这孩子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看到许仕一副护犊子的架势，毛亮忍不住笑了，这老爷子如今的样子终于是有了点人情味。 “老爷子放心，这孩子管我叫一声伯伯，我怎么也不能对这孩子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这也是忧心咱们国家矿产行业的发展啊，虽然这个事不是我主管的，但国家的发展我们所有干部都有责任，现在知道这孩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激动啊，老爷子，我是真的激动，如果咱们国家真的能自主提取出稀土元素，就再也不用被国外那些人欺负，欺负咱们科技落后，欺负咱们国家无人，变着法的把我们的矿产低价买过去，提取出稀土元素后再高价卖给我们。 我们不甘心啊！怎么能甘心啊！那是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东西，咱们自己却弄不明白，说出去丢人，丢人啊！” 说到激动处，毛亮甚至打了两下自己的脸。 声音中透着压制不住的悲愤。 中国人被国外那些势力压着脊骨压了多少年，谁不想堂堂正正的站着，谁不想重现老祖宗当年的辉煌，所以这些年，各行各业的人都在为了站起来而拼命。 虽然也有像郭忠林、郑华这样的干部败类，但更多的人都是在踏踏实实的为了国家的发展奋力向前。 江明浩看到情绪激动的毛亮，内心也有震撼。 前世他只想赚钱，国家大义的事情他不抗拒做，却也没有真正的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做善事也只是为了求自己的心安，可是这一世，他接触到了很多人，像眼前的毛亮，一个五十岁多岁的人，脸上写满了对国家的忠诚和责任，浑身散发出的气场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 “毛伯伯，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提。” “小江啊，伯伯知道跟你提这个要求可能有点为难，毕竟这不是你的责任，但伯伯真的是......” “毛伯伯，你不用有这样的顾虑，我也是国家的一份子，享受着国家带给我的一切，为国家做出一些贡献是应该的。” “老先生，这孩子的觉悟高啊！” 看到毛亮一直不肯正面说出要求，江明浩知道他心里在顾虑什么，也大概猜到了毛亮想要让他做的是什么事。 “毛伯伯是想让我把提炼稀土元素的技术分享给国家相关的部门？” 毛亮没想到江明浩会主动提出来，但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他也知道，人家小同志不是体制里的人，便没有这样的责任和义务把自己的技术给奉献出来，他红口白牙的实在是有些张不开嘴。 可现在小同志自己说了，毛亮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期待。 “可以，我回头会整理出一份完整的技术文件，毛伯伯把技术文件拿给相关部门的人，他们应该都能看的懂，如果还存在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帮忙解决。” 听到江明浩的话，毛亮竟然双眼通红，嘴唇颤抖不已。 “小毛啊，既然情况都说明白了，我们就先走了，回头有什么事，你再联系明浩吧！” 许仕知道事情到现在就算是办完了，再留下去，小毛还指不定又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真的是，本来是豁出他的面子来帮小江争取利益的，结果倒好，成了让他给小江提要求了，真是憋屈的很！ 当然，许仕内心深处也是高兴的。 他们这代人，骨子里是最爱国的。 没有任何一代人能够像他们一样，经历民国的混乱，经历日本侵华的黑暗，经历大饥荒，经历三年动荡，正是因为经历的太多，才更渴望国家的安定和富强。 毛亮亲自将两人送了出去。 只是来时他冲的是许仕的面子，可如今，更多的视线却是落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咳咳，你小子到哪都能出头！老头子我这点能耐也就够得上给你穿针引线了。” 出了国资委，许仕老爷子傲娇的哼唧了两句。 “老爷子，您这话说的可真是太过自谦了，没有您，我连国资委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见到毛部长了，再说，毛部长之所以能给我开口的机会，看的可是您老的面子，所以，您老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再这么说的话，下次我再有什么事可就不敢跟您老开口求助了！” 江明浩知道老爷子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他在这里面没起多大的作用，心里有点不舒坦。 他可不能允许老爷子有这个心思。 第863章 践行宴 “哼哼，你小子说这话违心不违心？” 许仕背着手，哼哼两声。 “违心？这怎么会违心呢？我说的是实话，对了老爷子，我明天回白沙，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京市再留几天？” 老小孩小小孩，江明浩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所以赶紧转移话题。 “我留在这干什么？” 许仕白了江明浩一眼。 江明浩无奈的笑笑，小老头别扭的很啊！ “行，那咱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跟曲院长打个招呼，明天一早咱们就回白沙。” 两人先回了人民医院，听到江明浩说明天一早就要回白沙，曲文钟还有些不舍。 这种感情就连曲文钟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和江明浩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基础，甚至于两人最开始的接触是不太愉快的，可是这几日相处下来，江明浩针对一些病症和医院的诊疗条件提出了很多中肯有效的建议，这些建议对于医院和患者来说都是又非常大的好处的。 对于他个人而言，也是受益匪浅，所以，他真的希望江明浩能够在京市多停留一段日子，当然还有一点原因就是，江明浩留在京市，恩师许仕也会留下。 他们这些学生都是从二十左右岁开始跟着许仕的，转眼三十几年，许仕对于他们而言早就超越了一名老师，更像是他们的父亲，如今他们都已功成名就，自然希望在父亲跟前尽尽孝道。 “小江，医院马上就要五十周年院庆了，你和老师参加完院庆之后再回去吧！” “曲院长，我回去是有事情需要处理的，实在耽误不了，要不，让老爷子先在京市留几日吧，到时候我安排.......” “谁愿意留谁留，我反正是不留！” 结果不等江明浩说完，许仕耷拉着眼皮，直接表示了反对。 “老师，人家小江回去是有事情要处理，您早回去几日晚回去几日不打紧的，院庆那天咱们许仕系的学生们会来一大半，大家多年没有机会跟您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您就当是全了学生们的一番心意，多留几日吧！” “没有我你们就吃不了饭吗？还有，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晚回去不打紧，你知道我现在在生产队是每日都会出诊的，十里八乡几千号社员都指着我许仕给他们看病呢，我能晚回去吗？ 当年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一日做大夫便一日都要把患者放在第一位，你跟那帮小崽子们说，都给我本本分分的当大夫，要是让我知道他们哪个犯了错，让人家患者出了问题，我就把他逐出师门，这辈子都别想再穿白大褂！！” 许仕的话让曲文钟顿时无语。 心道您堂堂中医泰斗，这些年连顶尖权贵你都觉得露面看病，哪怕给人家念叨几句都不愿意，现在当个赤脚大夫您倒是劲头十足，这不是老糊涂了嘛！ 当然，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曲文钟是一句不敢多说的。 这老爷子以前是不稀得搭理他们，闭门不见他们，端的高岭之花生人勿进，但现在是暴躁古怪小老头，哪句话要是说错了，老头子当场暴起，一点面子都不留。 “那......那今天晚上我把老赵、小周、老徐他们几个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行不？” 曲文钟觉得自己都有点卑微了。 老爷子现在是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大弟子的面子啊！ 踩他的脸皮是半点也没有犹豫的。 “不吃！吃吃吃吃，你们一个个的都闲得慌是不是？是不是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身居高位，不用亲自给病人看病，就天天闲着搞腐败？” 曲文钟彻底无语了。 这老头不是在尖山咀受了啥气吧，要不这脾气属性变化不应该这么大啊！ “老爷子，曲院长也是一番好意，以前您在京市，即使大家不经常跟您见面，但至少也能知道您的近况，可现在您跟我回了尖山咀，山高路远，他们心里惦念是很正常的，他们都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对于他们而言，您既是老师也是父亲，孩子们想在父亲跟前尽尽孝道，这是人之常情，要不，晚上这饭咱一起去吧！” “你想去？” 许仕翻翻白眼。 “嗯，上次来去匆匆，也没有跟各位深入的聊一聊，我一直想要跟大家取取经，探讨一下发展中医药应该走的路线，独木难成林，要想真正的发扬扩大中医药的影响力，还是要博采众长，靠大家一起努力的。” “那就去吃！” 曲文钟看了自己老师一眼，又看了江明浩一眼。 偏心啊，真是偏心的没边了！ 自己说一百句也顶不上人家小江说一句，但他也很高兴，老师如此的爱重江明浩，也证明江明浩对老师是真心的好，这样，他们也能放心。 曲文钟是大弟子，在整个许仕系的地位仅次于许仕，所以，他的号召力自然也大，晚上，但凡是能抽出时间的许仕系弟子全部到齐，整整来了三十六个人，除了上次见到的十几个，还有二十几张生面孔。 许仕坐在主位上，端着脸，一点笑模样也没有，还是江明浩偷偷跟许仕说，让他好歹别板着脸，哪怕装一装呢！ “您老今天的角色就是吉祥物，吉祥物就得喜庆。” 许仕又翻了个白眼，但到底是听了江明浩的话，脸上生硬的挤出了点笑意。 曲文钟拉着江明浩，跟到场的许仕系学生一一的介绍。 江明浩的大名在许仕系早就已经不陌生，毕竟把自己老师都给带走的人，他们心再大也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江明浩年纪轻轻就研制出了吡喹酮和乙胺丁醇，这种天才，他们谁都想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于是在问候过老师之后，众人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江明浩自然也没有推拒的必要，这些人，都是医疗圈子里的天花板，哪怕他可以借着许仕的名头随时跟这些人打交道，但，借着许仕的名头远远不如把这些人变为自己的资源和人脉方便。 许仕看着自己以往牛逼哄哄的学生们对着江明浩舔着脸极尽讨好的样儿，傲娇的撇撇嘴。 算他们有眼光，知道小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否则他都要怀疑自己当年教出的学生是一帮瞎子了！！ 第864章 房产都给你 江明浩喝了不少酒。 聚餐结束之后，江明浩拒绝了曲文钟安排的车，想着一边走走一边散散酒气，结果，许仕也死活不坐车，非要跟着江明浩一起走。 “老师，人家小江二十五岁不到，您都八十五了，跟人家小江比什么，那么远的路呢！” “闭嘴闭嘴！八十五怎么了，八十五就不能走路了？谁定的规矩，你曲文钟的定的？” 曲文钟第n次被自己的老师噎的哑口无言。 “我在尖山咀的时候，上山不喘气下河不费劲，咋地，到了你曲文钟这，我就成了连两步道都走不了的老废物了？”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唉！” 曲文钟自闭了。 他现在是说啥啥不对，干脆闭嘴算了。 “曲院长，放心吧，老爷子身体好的很，我们慢点走，累了就歇一歇，没事，有我呢！” “那就拜托小江了！” 曲文钟知道，现在，他们许仕系所有学生加在一起也没有江明浩一个在老师心里的地位重要，好在小江是个知道怎么跟老师相处的。 “哼，在他们眼里，我许仕早就成了只能养养花喝喝茶的老废物。” 许仕的语气听起来是不满，可是江明浩却能听出这其中的无奈和淡淡的悲哀。 英雄迟暮，是每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都需要面对的结局。 所以，江明浩是能够理解那些戎马一生的将军宁可被敌人一剑贯穿胸腔马革裹尸，也不愿垂垂老矣之后躺在病床上等死，如果生命总会终结，他们想选择有尊严的死去。 曾几何时，许仕做为中医泰斗，是这些学生们眼中的灯塔和靠山，许仕像是一棵大树无私的将自己的养料奉献给自己的学生，看着他们一个个茁壮成长，慢慢的也长成一棵能够为别人遮风挡雨的树，可他却老去了，枯萎了。 学生们是尊重他孝顺他的，可这种尊重和孝顺里却带着一种许仕不能接受的怜悯，或许怜悯这个词有些词不达意，总之，许仕不希望学生把他当成一个处处需要他们关照的老者。 他之所以喜欢尖山咀，是因为在那里，没人会把他当成一个老废物，没人会因为他年纪大就不让他上山，也没人因为他年纪大就不允许他下河摸鱼。 他在那里被需要，社员们对他的信任，对于他来说，就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一老一少并肩而行，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 江明浩的脚步走走停停，天上的月光洒落，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一半落在青石砖上一半落在朱红色的围墙上。 “老爷子，我打算买几座四合院。” 快到马尾巷的时候，江明浩开口说道。 “买四合院？以后想来京市发展？” “倒是没这个打算。” “那你买什么四合院？你要是真想在京市给自己留个落脚点的话，不如买楼房，京华门那片建了不少楼房，都是清一色的四层小楼，没有门路的人买不到手，你要是想买的话，我找人给你安排安排。” 许仕认为，四合院乱糟糟的，而且下水啊上厕所啊都不方便，现在但凡有点门路的谁不想去住楼房啊！ “老爷子，我对四合院情有独钟，楼房在哪都能住，但四合院只有京市有啊。” “那也不能买建安那片的啊！你小子是对京市的环境不熟悉，那片的遗留问题很多，房子买到手了，也住不进去，要是真想买，我让小项在马尾巷给你留意留意。” “老爷子，我知道建安那片问题多，但就是因为问题多，没人敢买，所以价钱便宜啊！” 江明浩说的是心里话，他虽然不是买不起，但谁买东西会嫌便宜啊，而且建安那片可是有好几个古建呢！ “你差钱？” “谁嫌钱多啊！老爷子，我的钱可都是有大用处的！” 许仕停下脚步。 “小江，要不我现在住的这个四合院过户给你吧，等我百年之后，四合院就是你的了。” 江明浩被许仕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 “老爷子，你不会以为我刚才说的话是贪图你的房产吧？” “去去去，我老爷子这点东西别人或许会看得上，但我知道，在你眼里啥都算不上，我无儿无女的，房产也好钱财也好，都是带不走的，不如留给你，往后你要是来京市，也有个落脚点，万一以后几个孩子想要到京市来读书，住在家里也总比住在别的地方安全舒服，是不是？” “老爷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房产我是肯定不会要的，您不是还有侄子嘛！” 江明浩也是突然想起来许正山这号人的。 他还挺纳闷，许正山为什么这么消停，上次他来京市的时候，许正山还一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的样子，但这一次，时至今日他竟然连个面都没露，曲文钟也没提，这就有点奇怪了。 “哼，他又不是没手没脚，想要什么自己不能挣吗？这些年他打着我的旗号，在外头干了多少事，赚了多少黑心钱......这房子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绝对不会给他的。” 江明浩有些意外。 在他的记忆里，前世他和许正山打交道的时候，似乎许正山和许仕的关系非常好，难道那都是许正山的片面之词？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以如今他对许仕的了解，这老爷子精的很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不可能不知道许正山在外头干的那些事，而既然知道，就不可能听之任之。 只是...... “到底是我的亲侄子，是二哥唯一的儿子，我跟家里人基本都断了联系，但二哥早些年对我的情分我是记着的，只要他不做太过分的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仕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其实他多希望许正山是个正直上进的人，那他一定会倾囊相授，会把自己在京市打拼下来的一切都交给许正山，有他的扶持，许正山的成就和地位不会比曲文钟差，奈何那孩子完全没有随他父亲老实本分的性格，惯会钻营，心术不正又好逸恶劳，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他？ 这样的人，掌握的资源和财富越多，心里的恶也会跟着放大，所以，他不会助纣为虐。 “即使这样，房子我也不能要，老爷子要是真的想给我点好处，就帮我找个靠得住的人，我想把建安西侧那一溜都买下来。” 江明浩已经做过分析了，他要买，就要买一整片的，这样不管是后面想做改造还是做修缮或者房屋管理，都会更方便，而且这个事最好尽快下手。 一万块一个的四合院啊，简直就是白捡的一样，傻子都不能不心动！！ 第865章 返城多一人 “买一溜？” 许仕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江明浩，光线昏暗，许仕的视力多少有些模糊，江明浩的脸在他的视线里看的并不真切。 “小江啊，按理说钱是你的，老爷子我不应该拦，但你要是图新鲜买一个没毛病，买那么多我不赞同。” “老爷子，现在四合院的价格便宜，多买几个，以后打通了想住多少人都行，到时候拾掇拾掇，你和爹娘、几个孩子都住过来，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不好？” 江明浩当然没有跟许仕说未来京市四合院的价格会像坐火箭一样涨到天上去。 许仕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江明浩口中的画面，虽然那一天不一定多遥远，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他还是很向往的。 “老爷子，你要是有信得过的人，就帮我介绍一个，行不？” 江明浩趁热打铁。 建安那片四合院的情况复杂，江明浩一个外地人想要买下来，麻烦的确不少，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所以，许仕老爷子的万能朋友圈不用白不用。 “行，那老爷子我回头给你安排个人。” 许仕到底是心动了，没再提出反对意见。 接下来的两人，继续静静的往往前走，马尾巷的四合院家家灯火，有的灯光如豆，有的灯光朦胧，有的灯光摇曳，也有的灯光通明，光亮将周围的夜色全部都驱散。 只有许仕住的四合院，常年挂着两盏灯笼散发着红色的光。 门口，还有一道手电的光束，等他们走过去，手电的光束便朝两人照过来，紧跟着拿着手电的人快步走了上来。 “叔，小江，你们走回来的？” 项武走上来，直接就要搀扶住许仕的胳膊，却被许仕一下子躲开。 “小项，你也觉得我老的看不清路了？” “叔？我没这意思啊，这不是黑灯瞎火的嘛，别说您老，就是我要是不拿手电也看不清路啊！” 对于许仕这突如其来的态度，项武半晌没回过味来，一脑门子的黑线。 “项叔，让老爷子自己走吧，我们走这一路，老爷子一点没觉得累，走的比我还要快。” 江明浩对着项武眨眨眼睛，笑着说道。 项武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站在许仕身边，尽量用手电把前头的路照的亮些。 “项叔，明天一早我和老爷子准备回白沙。” “明天就回？怎么.......” “项叔，我还有事，需要回去处理，老爷子在生产队待惯了，又惦记着几个身体不好的社员，所以也跟着我一起回去。” 江明浩开口打断项武的话，生怕项武再说出什么话让老爷子再发飙，之前曲院长不就是因为挽留了两句结果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嘛！ “那......我也跟你们去生产队，行不？” “你去干什么？人家生产队也不是搞慈善的，你去了人家还得给你吃给你喝的。” “老爷子，你这到底是咋地了？之前您不是还说回头你在生产队待舒坦了让我也跟着过去嘛，你都决定在生产队养老了，那我留在京市干什么啊？” “留在京市给我看着院子，这院子里里外外的不得有双眼睛盯着嘛！” 项武看向江明浩，用眼神询问，老爷子是不是受了啥刺激，这咋突然间跟吃了枪药似的呢！ “老爷子，明天要早起，咱们赶紧洗把脸，早点睡吧！” 江明浩哄着许仕去洗漱回了房间，然后才走回院子。 项武蹲在影壁下头的砖头上，心里头郁闷的很。 “大宝还没回来？” 崔大宝来了京市后，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都是一大早出门，有时候半夜才回来，说是找到了他心中的缪斯女神，所谓的女神，其实就是京市的古建。 做为六朝古都，京市的古建数量庞大，特别是古代宫殿不论是保存程度还是精美成都，都是全国之最，所以，崔大宝拿着纸笔、量具、放大镜，每天都在这些古建中间徘徊，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 “还没有，早上出去的时候说了，他要在春华门等着看月晷的变化，有可能今天不回来，也有可能凌晨一点多回来。” 江明浩点点头，崔大宝这货对自己的专业是真的从骨子里热爱。 “小江，老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项武跟了许仕三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许仕虽然一直都不算平易近人，性格也很疏冷，但却很少会像今日这样无缘无故的发火。 “没怎么，估计是想起了一些事吧，心情不太好，项叔，你真决定跟我们去生产队吗？” 项武挪了一下脚，蹲的时间有点长，脚掌麻的厉害。 “我跟老爷子一样，没什么亲人，当初被人介绍过来照顾老爷子，也是做好了给老爷子养老送终的准备，虽然我照顾老爷子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朝夕相对的，也有感情了，老爷子不在跟前，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唉！” 项武叹了口气。 他好像不太受老爷子待见了呢！ “你要是真的决定好跟我们一起去生产队的话，今天晚上就把行李收拾一下，说实话，我也是希望项叔跟我们一起回去的，老爷子前段时间经历了一点事，不管是心情还是身体都受到了一点影响，我天天都忙，对老爷子难免照顾不到，老爷子又要强，有什么事都不会主动开口，项叔要是去了话，我也能放心！” 听到江明浩的话，项武下意识的想问老爷子经历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既然小江没有直说，这事很可能是不方便说，他要是继续追问的话，既不礼貌也很尴尬。 “老爷子那......” “老爷子那我去说。” “行，那我进屋去收拾东西......小江，我要是过去会不会真的给你们带来麻烦啊？” 抬脚走了几步，项武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崔大宝已经在生产队建楼房了，别说项叔一个人，就是把老爷子的所有学生都带到生产队也住的下，至于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项武才放下心来。 他是真的不想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院子生活了，生产队的生活或许不如在京市舒坦，但他需要那种生活在人堆里的烟火气。 第866章 冷链运输的牛肉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跟许仕说了要带项武一起回生产队的事，许老爷子当场就黑了脸。 “老爷子你先别急着生气，我让项叔去生产队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日常起居，您也知道，生产队现在正在快速的发展，需要的人才也是多种多样，项叔做菜有一手，侍弄花草也比一般人要专业，我想让项叔到工地帮着崔大宝，工人吃吃喝喝现在都是崔大宝管，他那个人你也知道，搞建筑行，管理这些肯定是不擅长，所以......老爷子，就当是帮我的忙，先把项叔借我一段时间，行不？” 江明浩如今也算是摸清楚了许老爷子的脾气，这老头就得顺着毛捋，即使敷衍也没事，老爷子吃这套。 这种顺毛，主攻一个方向，就是让老头觉得他崔有用，有掌控力，有剩余价值。 “借什么借，他这个岁数要是还能帮着出点力气是好事，他自己也乐意。” 妥嘞！ 正在屋里头煮疙瘩汤的项武听到许老爷子的话，不由得对江明浩刮目相看，这小子真是把老爷子拿捏的死死的啊！ 已经准备吃早饭了，崔大宝还在屋里呼呼大睡。 昨天是几点回来的，没人知道。 江明浩进屋，推了崔大宝一下。 “don''t wake me up. i''m still asleep！” 崔大宝翻个身，用枕头盖住了脑袋，继续呼呼大睡，江明浩可没有惯着崔大宝 的习惯，直接动手把枕头抢了下来。 “快起来，去车站了！” “去车站？” 崔大宝顶着鸡窝脑袋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大的黑眼圈，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 “今天回白沙，我们都已经收拾完了，你快点！” “哎哎哎，江，怎么这么急着回去啊，我还没有看完京市的古建呢！” 看到江明浩转身要出去，崔大宝一把拽住了江明浩的胳膊。 “要么你自己留在京市继续看古建，要么就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崔大宝哭丧着脸，他咋可能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啊！ “等等等，我再喝一碗疙瘩汤！” 项武准备收拾碗筷，崔大宝连忙拦住项武，蹲在灶台边上用勺子把锅底的疙瘩汤刮了个干净。 “没出息的样！” 许仕瞄了崔大宝一眼。 “怎么就没出息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诗说‘粒粒皆辛苦’嘛，我这是节约粮食，你这老头太没文化！” 这老头和崔大宝在生产队的时候就总是斗嘴，来了京市后，各忙各的倒是没时间斗，结果这才刚碰上面，就斗了起来。 对此江明浩倒是觉得挺好的，因为他知道，其实老爷子很喜欢崔大宝，崔大宝对老爷子也很尊重，只是每个人都有与人相处的方式，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 崔大宝到底是如愿以偿的把剩下的疙瘩汤吃了个干净，连碗底的汤汁都没浪费。 曲文钟安排了车过来， 董三石和江明浩算是熟人了，所以上车之后，董三石便跟江明浩攀谈了起来，但直到三人即将下车的时候，董三石才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江同志，之前说的那个事......” “还是那句话，只要曲院长同意，我立刻安排！” 董三石略微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嗯了一声之后，目送着几人离开。 他跟曲院长提了两次，但第一次曲院长表示不同意，第二次干脆直接训了他一顿，说他思想腐化，浮夸不务实，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提这个事，否则就要给他处分。 “小江，刚才那个司机同志说的是什么事？” 进站之后，许仕问江明浩。 “没什么，我看院里的车有点陈旧，想要捐一辆新车给医院，曲院长不同意。” “算他还知道洁身自好，没坏了原则！” “嗯，曲院长廉洁奉公，是不可多得的好同志好干部呢！” “这是他应该做的，不值当夸！” 许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挺高兴的，他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学生干出什么有损原则和纪律的事情来，特别是在小江的面前，那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处放了。 火车上人不算多，江明浩把靠窗的位置给了许仕，他和崔大宝坐在外侧，项武则是坐在几人另外一侧的座位上。 崔大宝凌晨才回来，又早早被叫醒，刚上车，就哈欠连天，还不等火车启动，就打起了呼噜。 没多久，许仕也靠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 江明浩倒是不困，主要也是车厢里闷热，有些喘不过气，又有两个不足岁的小孩子，哇哇的哭的厉害，江明浩虽然没有对此不满，但也的确是有些心情烦躁。 隔壁座位是两个中年男人，刚上车，两人就掏出了背包里的吃食，有酒有肉。 “你这肉是自己做的？” “哪啊？这是在国营商店买的。” “买的？这不是咱们老家那边的咸水卤牛腱子嘛，京市咋能有卖的？” “我开始也纳闷呢，就跟售货员打听了一下，说是有人专门搞了什么冷链运输，把咱们那边的咸水牛腱子运到京市这边来卖了。” “净扯呢！这么热的天，别说从咱们老家一路折腾到京市，就是自己做的，上顿吃了下顿都可能就馊了臭了，回头咱俩别吃坏肚子了，耽误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来，摸摸！” 男人把牛肉连着包装袋递过来让同伴摸。 “咦？这咋冰冰凉呢，外头得三十多度吧，这不合理啊！” “咱打开尝尝，看看味道咋样。” 包装袋打开，一股浓香的卤牛肉味道飘散出来，整个车厢都能闻到。 “没坏，竟然一点馊味没有，闻着还挺新鲜，这.......这真是奇了啊！” “是啊，真是奇了，买的时候我也担心买到臭的，那售货员跟我反反复复的保证了好几次，说她们昨天就开始卖了，老百姓反映特别好，没人说不新鲜，你说从咱老家到京市，四百多里地呢，这肉咋能一点不变味呢？”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在江明的耳中，于此同时，江明浩的视线也落在两人手中的牛肉上。 牛肉竟然是真空包装的。 咸水卤牛肉，又叫盐水牛肉，是豫省钱通县的特色美食，前世里，这道美食也很出名，很多商业街的特产柜台里都能看到，但那时候除了保鲜技术的超前，也有大量的添加剂防腐剂做支撑，咸水牛肉畅销全国并不奇怪，但现在是1980年啊！ 从这两个男人的对话里就能听的出来，他们对此是有多震惊。 江明浩定定的看着牛肉外面的真空包装，这会是许大炮的手笔吗？ 许大炮一个脑子里半点墨水没有的顶级学渣能搞出真空包装的这种东西吗？ 可若不是许大炮，难道国内已经有人在做冷链运输？ 第867章 归家 “两位大哥，你们这牛肉闻着真香，我能不能打听一下，是从哪买的？” 两人扭头，看到开口的是个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态度都比较温和。 “就在车站旁边的国营商店买的，小同志，这是我们老家的特色美食，以前是不可能在外地吃到的，你今天有口福，来，尝尝！” 大哥很热情，不等江明浩开口，就用手从牛肉上撕下来一小块递给江明浩。 这个年代的牛肉绝对是金贵食品，别说是给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尝，就是家里的亲戚来了，也不一定舍得拿出来待客，由此可见，两位大哥都不是小气的人。 “谢谢两位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明浩自然不是真的想吃牛肉，他只是想尝尝远道而来的牛肉的口感。 “小同志，味道咋样？” “鲜香入味，卤香浓郁，又劲道又弹牙。” “哈哈哈，小同志总结的真是太到位了，这是咱们老家的咸水牛肉，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回，现在日子不那么难了，但一年也吃不上两次，我是万万没想到，现在竟然能在京市吃到，想到咱们老家的吃食竟然进了京，心里是真激动啊，光荣！！” “可不是嘛，真是脸上有光！这个搞什么冷链运输的人可真是个人才，这以后，是不是咱走到哪都能吃上咱老家的咸水牛肉了啊！” 两人是真的高兴。 “冷链运输？这个词倒是头一次听说，大哥们以前听说过这个吗？” “没有，头一回听说，要说我这也是运气好，我听售货员说，这咸水牛肉昨天刚进了国营商店，头一回他们也不敢多进，就进了十斤，谁知道卖的特别好，这才早上，就卖出去了七八斤，售货员说估计到不了中午，今天进的三十斤都能卖光。” 江明浩把两人的话记在了心里，眼睛再瞄了一眼真空包装。 项武也同样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对此也很好奇，这加工好的东西，三十几度的天气不仅没有坏，竟然还能保持原汁原味？ “小江，这个冷链运输要是真存在的话，那可厉害了，以后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就不用非要去当地才能吃到了，不知道这是谁研究出来的，真是个人才啊，这也算是为国计民生做出大贡献了！” 项武早些年曾经在部队的炊事班干过两年，后来转业回到老家，也喜欢琢磨吃吃喝喝。 “我觉得是真的。” 江明浩此时有几分激动，他真的想立刻见到许大炮，问问他，这咸水牛肉到底是不是他的手笔。 项武闻着咸水牛肉的香气，想着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能在京市吃到老家的猪肉脯和芝麻菜团，他想这一口已经想了好几年了。 晚上六点半，火车抵达白沙火车站。 江明浩的车就停在车站，所以一行人不用在白沙留宿，顶着夜色直接回了生产队。 项武暂时和许仕住在一起，许老爷子自然有些不乐意，他这些年都是自己住的，身边有个人难免睡不踏实，但不乐意归不乐意，在看到艳红和江月两个孩子围上来，一口一个爷爷喊着的时候，许仕一路上绷着的脸终于舒展开了，竟然从怀里摸出了好几块果脯，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分给了两个孩子。 项武和江明浩对视一眼，他们俩谁都不知道这老爷子啥时候买的果脯。 “老哥，累了吧？来来来，让你弟妹炒点花生米，再做俩菜，俺陪你喝一盅，解解乏！” 苏大山很自然的拽过许仕。 几个月的相处，老哥俩的感情好的很。 明明一个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泥腿子，一个是医术高绝的中医泰斗，两人却极为对脾气。 崔兰花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虽然现在家里人口也不少，但一下子走了好几个，崔兰花总觉得空落落的，特别是每天吃饭的时候，现在人都回来了，崔兰花精神头十足，加上还有项武这个新来的客人，崔兰花干脆炒了四个菜，又拌了个凉菜，还把立夏腌的咸鸭蛋摸了几个出来，满当当的煮了一大碗。 “崔妈妈，我太想你做的饭菜了，每天在京市吃什么都不香，我都瘦了一大圈！” 崔大宝一坐下，就开启了彩虹屁模式。 项武忍不住暼了崔大宝一眼。 这外国人脸皮可真够厚的，在京市就属他吃的多，一顿两二碗饭，今天早上的疙瘩汤更是连锅底灰都差点给吃了，咋好意思说吃啥都不香的。 “瘦了一大圈？看你下巴上的肥肉切下来都能炼二斤油了！” 许仕毫不留情的戳破崔大宝的谎言。 “崔妈妈.......” “胖了好，胖了有福气，多吃点，吃多了有力气！！” 崔兰花笑眯眯的接连给崔大宝夹了好几块油汪汪的肉片子。 “老哥，咱喝酒！” 许仕和苏大山碰了杯子，一块钱一斤的烧刀子，许仕一口能喝大半盅，这种感觉可比喝茅台五粮液过瘾的多。 饭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这让项武顿时就明白了，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喜欢留在这里，老爷子和他都是孤家寡人，一辈子没跟亲人在一起生活过，更没有享受过这种家庭的天伦之乐。 “娘，老崔回来了吗？” 江明浩不算太饿，吃了一碗饭之后，就放下了碗筷。 “回来了，刚回知青点没多一会。” “那我去找老崔，老爷子，项叔，你们慢吃啊，我出去有点事！” 许仕挑挑眼皮子，嗯了一声，继续跟苏大山喝酒，项武倒是想要站起来，却被江明浩轻轻的按住肩膀。 “项叔，就把这当自己家，家里人，没那么多客套。” 说完，江明浩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连自己的两个宝贝疙瘩和宝贝媳妇都没来得及抱抱。 现在是把穆双河、郭忠林等人连根拔起的紧要关头，一分一秒都很关键。 “小江？你回来了？” 看到江明浩，崔智很高兴，他正想着如果明天江明浩还不回来，他就要往京市去电话了。 “老崔，今天有进展没？” “提审了马四爷，不过马四爷狡猾的很，一问三不知，又不能用刑，我知道马四爷在等着马六爷出手。” 崔智今天在公安局待了一天，晚上提审结束了他才回来。 “嗯，我们不能给马六爷出手的机会。” “那我明天去黑江市。” 崔智早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如果马四爷这边攻克不了，他就亲自去一趟黑江市，既然他能把白沙市这边的水搅浑，也可以如法炮制搅浑黑江市的水，哪怕达不到白沙市这样的效果，至少也能拖住马六爷的脚步。 第868章 破败之城 “你留在白沙市坐镇，黑江市我去。” “你去黑江市？这两天几个生产队不是要分红嘛，你有这个时间嘛？” “有没有我也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放心，我手里有景部长亲笔信，到黑江市跟纪委同志配合起来会顺利的多，争取速战速决。” 崔智向来是个冷静客观的人，既然江明浩决定要去，崔智也没有再争抢。 白沙市这边的战场也同样重要，毕竟他们最想要干掉的几个人都在白沙。 “你小子行啊，出去一趟，直接就把国家部委的领导给拉到了咱们这边，照我看，你小子折腾什么农业中医药的，当个干部多好，有这么好的门路，管保用不了几年就能通到省里去。” “不是我的功劳，是许老爷子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这次要是没有老爷子，别说见到景部长，估计我连纪委的大门都未必进得去。” 崔智没再说别的，他知道这或许是事实，但如果江明浩自己没本事，即使许老爷子把他领到了景部长的跟前，最终的结果也是白忙活。 接下来，崔智又把这段时间白沙这边发生的所有事跟江明浩说了一遍，之前在电话里虽然也提过，但都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细节的部分几乎没有提。 “老崔，多亏有你啊！” 江明浩觉得自己能在重生后抢先于沈桥年之前见到崔智，真是老天爷送给他的一份厚礼。 当初崔智初来乍到，他说愿意效仿刘备，将崔智奉为军师，以真心相托，当时是存了几分迎合的心思的，可是现在，他是由衷觉得，崔智当得起军师、智囊、谋士这样的称呼。 两人又细细的就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做了一番分析推演，并尽可能的将应对之策也梳理了一遍，两人都是同一目标，速战速决，斩草除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半。 岳父母屋里的灯已经关了，岳父饮酒后的鼾声尤其的大，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许仕和项武的房间也是暗的，应该也已经睡了。 只有自己的房间，还亮着光。 苏美秀怀里抱着平安喂奶，另一只手腾出来轻轻的拍着青黛。 江明浩赶紧洗了手，上炕将青黛抱在了怀里。 小婴儿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一下子就抚平了江明浩这连日来的疲惫，几天的光景，小青黛的眉眼竟然变化许多，看着越发的精致。 “媳妇，闺女越长越像你，真好看！” “胡说，青黛长的可比俺好看的多。” 苏美秀一边说，一边将吃饱了奶的平安放到炕上。 青黛也睡的很香，两个小宝宝排排躺，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当然，相比于两个小家伙对江明浩的吸引力，媳妇的吸引力明显更大。 出月子很长时间了，江明浩忍的可是很辛苦。 此时花好月圆，正是春宵一度的好时候。 两人刚刚抱在一起，呼吸就急促起来，和两个孩子一样，苏美秀的身上如今也是奶香味十足，两座昔日便很伟岸的峰峦如今更是汹涌，向来温柔的江明浩今日却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直到精疲力尽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明浩就出门了。 黑江市距离白沙市将近八百公里，比到京市的距离还要远，他想要不耽误明天在黑江市的行程，就必须要坐早上六点钟的车。 黑江市和郧阳市一样，都算是煤炭资源丰富的城市，但黑江市的煤炭资源开发程度不如郧阳。 因此，经济条件也没有办法和郧阳相提并论，更何况，黑江市还有一帮被马六爷腐蚀的蛀虫，将黑江市的家底几乎全都败给了马六爷，不管是矿产是土地还是其他资源，基本都从国家的变成了马氏集团的。 老式的绿皮火车呼啸着向前行驶，这辆火车应该还是建国前后苏联捐赠的，如今虽然还能运行，但噪音极大，火车摩擦铁轨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煤油味飘的满车厢到处都是。 加上火车里人多，空气不流通，还有抱着小孩子的，等不及上厕所，便干脆背着人让小孩尿在火车的角落里，空气热，尿骚味尤为明显，总之火车里的味道让江明浩有些作呕，干脆起身去了餐车。 但餐车的环境也不好，不知道里面坐着的穿着油渍麻花的人都是做什么的，将整个餐车占了一大半，这些人没有吃东西，就是坐在餐车里，高谈阔论，说出话的粗俗的很，江明浩原本想随便买点吃的，此时餐车又没有菜品能供应，无奈江明浩只能找了一处相对空气流通的火车连接处待着。 火车是一路向北的。 北方少山多平原，加上此时已经快要进入秋收，入眼处皆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起起伏伏，像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 如此广袤的平原却没办法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这是让江明浩很心塞的事情，不由得想到今天在生产队试种的新品种，在全新生产模式的加持和刺激下，能不能突破亩产千斤，他的要求不敢太高，只要能突破亩产千斤，那今天生产队的社员们就都能吃饱肚子了。 绿色看的多了，眼睛也是会疲劳的，到了后来，江明浩不管看什么，眼前好像都蒙了一层青色的纱幔。 这趟旅程让江明浩苦不堪言，双腿都站的有些浮肿，头昏脑涨，下车的时候，双脚落在站台竟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黑江市真穷啊！ 走出车站的江明浩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感慨，即便是白石县，也比眼前的黑江市要繁荣些。 做为一座城市，而且是黑江省数一数二的城市，黑江市竟然连路灯都没有，出了车站后，人就完全被黑暗笼罩了，远处倒是能隐隐见到一些微弱的光点，但最近的距离也有差不多一里多。 车站周围竟连一家招待所都没看到，这是江明浩完全没有想到的。 江明浩只能返回车站，找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距离车站最近的招待所在哪，在完全陌生的漆黑的夜色中，足足一个半小时后，江明浩才找到招待所，至于环境，江明浩已经没有精力吐槽了。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睁眼，就看到了一道黑影从墙角一闪而过。 招待所里竟然有耗子，而且还是一只膘肥体壮的大耗子。 江明浩匆匆忙忙洗了把脸，一分钟都不想多留，背着包出了招待所。 夜色散去，阳光普照，只是阳光下的黑江市并没有比夜色中的黑江市好到哪里去，甚至于夜色掩映下看不清楚的破败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第869章 验证真假 江明浩并没有按照地址直接去找纪委的同志，他需要在黑江市先走一走。 他虽然对马六爷的案件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但前世里因为马六爷这个黑社会人物实在是太具有传奇色彩，所以，以马六爷为原型的小说、电影、电视剧层出不穷，报纸和杂志也都报道过。 因此，哪怕江明浩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脑海里却依旧能记住几件典型的案件，而案件之所以典型，就是因为足够瞩目，足够吸引眼球，也足够恶劣。 江明浩一路打听，首先找到了一家舞厅。 这个年代，百姓的思想管控非常严格，一般的城市是绝对见不到舞厅的，但黑江市除外，因为黑江市毗邻苏联，早些年，黑江市还曾有大量的苏联人在黑江市生活，舞厅也是为苏联人准备的，只是后来，国际局势变化，苏联召回了本国公民，舞厅就荒废了。 明面上是荒废了，其实却成了马六爷的囊中之物，被马六爷装修改造之后，成了马六爷用来贿赂黑江市干部的逍遥阁，也是马氏集团实施犯罪的场地，更是几十名花季少女的囚笼和噩梦。 舞厅的名字很简单，就叫黑江舞厅，外表看上去很朴实，只有红砖，窗子、门都很普通，甚至连油漆都剥落了许多，如果单看外观，眼前的黑江舞厅甚至比不上程国家的红砖楼。 可江明浩之后，这里面却是富丽堂皇，处处奢侈，据说，光是一盏水晶灯就价值数万，是马六爷从意大利定制回来的，其他的装修装潢自然也不必说，总之，一个黑江舞厅砸进去的装修款，应该抵得上黑江市普通老百姓上万人一年的口粮。 江明浩站在黑江舞厅对面的路牌下面，阳光洒落在黑江舞厅顶楼的玻璃上，碎裂的玻璃将阳光反射出了七彩光芒，但这光芒落在江明浩的眼中却只让他觉得心底生寒。 此时，这舞厅里应该还被囚禁着最少二十名左右的少女，没错，马六爷用来贿赂干部的女性都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最小的只有十六岁，这些女孩有的是黑江市本地的但更多的是外省的，当然，这些少女无一不是被欺骗过来的又被强行囚禁在这里的。 江明浩没有进去，他也进不去，舞厅是不对外开放的，所有能够进去的人必须都是在舞台有登记的，即使如此，也要马六爷亲自发话，他过来这一趟，只是要验证一下，那些小说、传记里的东西是不是都是真的。 除了这个舞厅，江明浩还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马嵬坡。 此马嵬坡并非是当年杨贵妃被赐死那个马嵬坡，同名而已。 但这个马嵬坡也有类似的一件事发生，马六爷的情妇就被埋在这，不是一个，是两个。 眼前的马嵬坡是片荒地，不远处有片树林，树林北侧有个大沟。 江明浩很顺利的找到了大沟，也看到了大沟底下的石洞，这个石洞是抗日的时候当地居民挖的简易防空洞，后来被废弃了，大沟虽然不算深，但没有路，想要下去只能沿着几乎九十度角的斜坡直接滑下去。 江明浩没打算冒这个险，既然舞厅和这个藏尸的地方都得到了验证，江明浩心里已经有数了，他返回了市区，按照地址找到了纪委的肖全。 “小同志，你真的有线索？” 肖全看了景博文写的亲笔信，确认了江明浩的身份，一边把信还给江明浩，一边问道。 他们来黑江市三天了，不能说什么都没发现，只能说是一无所获。 按照景部长的要求，他们不能惊动地方干部，要偷偷的展开调查，但这话说起来容易，真的调查起来，却是难的很。 黑江市的人文环境就像是被人做了大扫除，他们好容易找到一点线索，追踪而去的时候，却发现线索不是假的就是什么都调查不出来，找了一些当地老百姓了解情况，却没人说认识马六爷。 他们明知道这不对劲，黑江市的老百姓不知道他们的市委书记正常，但不知道马六爷是不可能的，可这些人就是不说，嘴上就像被胶水牢牢的黏住了一样，好容易问到两个认识马六爷的老百姓，却是给马六爷唱赞歌的。 总之，三天下来，他们一无所获，所以，江明浩成了他们此时的救命稻草。 “肖委员，马嵬坡......” 江明浩没有先将舞厅的事说出来，舞厅的目标太大，算是马六爷的大本营，不可能轻易的瓦解，要先从周边的事情开始，一点点的渗透，最好是以其他的罪名先将马六爷单独控制起来，让马氏集团群龙无首，然后再对舞厅动手。 “真的？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听到江明浩的话，肖全立刻站了起来。 杀人藏尸，别的不说，光有这一个案子，就能锤死马六爷。 “肖委员，尸体肯定是有，事实也大概率是事实，但我们不能这么贸然过去，马六爷或者说整个马氏家族在黑江市只手遮天，他们想要找人动动手脚甚至找个人出面顶罪，都是完全可能的，所以，这事不能我们出面，肖委员，您跟景部长申请一下，让景部长协调其他区域的公安人员过来协助调查，最好是京市直接安排公安过来。” 肖全立刻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 他来之前，就听说，马氏家族的权利已经渗透到了黑江市的各个部门，不能说黑江市的所有干部都沦陷了，但没沦陷的那部分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或者说，没沦陷的原因并非是立场坚定，而是级别不够，马氏家族不屑于拉拢。 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本地的公安估计早就和马氏家族穿一条裤子了，可能不等他们见到马六爷的面，本地的公安就把事情递到了马六爷跟前，等着向马六爷邀功。 “我现在就给景部长打电话。” 肖全住的地方是公务员招待所，所以只要拿工作证，电话是可以直接拨打的，而且因为职务的原因，电话是单独在一个房间里的，打电话的公职人员可以要求清场，但肖全要求招待所的服务人员出去的时候，对方却拒绝了。 “同志，我的电话内容是需要保密的，请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肖全微微有些不满，但自身的修养让他并没有发火，而是客气的跟服务员又说了一遍。 “肖同志，我的工作内容就是看着电话，没有主任的允许，我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的。” 服务员看着肖全，很淡定的说道。 第870章 暴露 “岂有此理，把你们主任找过来，我要问问他，这是什么规矩......” “肖同志，咱们就别为难这位女同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回头再说也是一样的。” 江明浩看了负责守着电话的女同志一眼，对肖全说道。 “我要跟你们的主任好好谈谈！！哼！” 肖全刚想要拒绝，却瞄到了江明浩的眼神，立刻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于是佯怒一声，出了房间。 “肖委员，看来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江明浩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景博文亲自安排的人应该都是身经百战的能人，没想到却是这种半点警惕性都没有的。 住在公务员招待所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的身份证件明晃晃的拿出去给人家看。 公务员招待所啊，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国家干部，马六爷能不在这里安插眼线嘛，甚至于整个招待所都是马六爷的人也说不定。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郑华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们先一步抵达黑江市的事了。 肖全没看到江明浩眼里的失望，而是对此表示极为愤怒。 “难怪我们调查了三天什么都没调查到，原来这些人早就在我们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个马胜真是无法无天，完全不把国家律法看在眼里啊！” 江明浩看了肖全一眼，尽管这个肖委员可能不够聪明，能耐也不是很大，但从目前来看，至少心是正的，只要心正就行，江明浩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两人去了邮政局，为了不被马氏家族的人盯梢，泄露消息，江明浩找借口支走了旁边的工作人员。 肖全立刻拨通了电话。 与此同时，郑华带队的调查组一共九人已经抵达黑江市，黑江市委书记齐川带着市委领导班子呼呼啦啦二十几人，从火车上将郑华等人迎接回了黑江市委。 “唉，这一转眼我已经离开黑江快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没回来，一看到老家心里激动的很啊！” 郑华靠在沙发椅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眼睛却打量着齐川。 “郑委员是黑江永寿县的人？” “是啊！齐书记倒是知道的详细。” “呵呵，郑委员是咱们黑江市的骄傲，咱们黑江市近几十年来能进纪委的只有郑委员一个，郑委员的名号不仅我知道，咱们整个市委班子都知道。” 郑华笑了笑，放下茶杯。 两个人的信息算是交流完毕了，郑华也清楚了如今市委的情况，齐川已经把整个市委班子都拿下了。 “齐书记，我是带着任务来的，齐书记管理下的黑江市一派繁荣，但我见着了，上头没见着，口说无凭，不好交差，齐书记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展工作合适呢？” “自然自然，郑委员放心，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耽误郑委员的工作，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先安排人带郑委员和其他调查组的同志把行李安顿好，晚上我带几个干部给诸位接接风。” 郑华嗯了一声，既然是自己人，也没必要端着，这一路他是折腾的够呛，后腰酸疼的厉害，需要好好放松放松。 “郑华已经带队已经下来了。” 放下电话后的肖全，立刻把消息告诉了江明浩。 虽然肖全不清楚景博文为什么会在已经指定了郑华带队调查之后，又把他和另外两个在外公干的同志紧急调派到黑江市秘密调查，但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都能很快的猜测到其中的缘由，所以对于郑华赶在这个时候抵达黑江，肖全是有些忐忑的。 他们是秘密调查的，这就注定了不能和郑华正面较量，但如果他猜测的是对的，郑华和黑江地方的人有勾结，那郑华必然也已经知道了他们在黑江市，这......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肖委员跟景部长要求外部支援的原因，黑江市的机关、干部我们一个都不能相信。” 肖全看向江明浩。 如此年轻的面庞，眼底的神色却坚毅非常，似乎有种抵挡万军的力量，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信任和依靠。 “小江同志，那我们要不要从招待所搬出来？” “不用搬，搬出来反倒是打草惊蛇，让他们警惕起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明浩的话让肖全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心中不禁猜测江明浩的身份，景部长在信上什么都没交代，只说江明浩是过来辅助他们展开调查的，他们可以完全取信。 话虽不多，但是依照肖全对景部长的了解，能让景部长写下亲笔信，并说出可完全取信四个字，就证明这个年轻人有来头，甚至于来头不小。 “小江同志，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景部长安排的人抵达之后才能开展调查了？” 肖全是单独跟江明浩出来的，到现在，江明浩还没有见到另外两个纪委的同志。 “肖委员，以身饲虎这个把戏你敢玩吗？” 啥？ 听到江明浩的话，肖全激灵了一下，毕竟以身饲虎这四个字听起来就很吓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今天，最迟明天，郑委员会找机会见你，至于见你的原因，我想不用我多说，以身饲虎的目的是进入虎穴，进得了虎穴，才有可能摸到老虎须子，肖委员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小江同志啊，我觉得这个方法有点不稳妥。” 肖全可没做好因公殉职的准备。 那马胜是个啥德行，虽然他没调查出来，但传说里马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让他以身饲虎，说不好就假戏真做真被老虎给吃了。 “肖委员怕死？” 额！ 肖全没想到江明浩说话会这么直接，一时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肖委员不用觉得尴尬，这是人之常情，让我去做这件事我也怕死。” 肖全抬头看了江明浩一眼。 那你还让我去？ “但郑委员过来找你，如果得到的结果不够满意，那么你的处境同样危险，哪怕郑委员是国家干部，再如何也不敢草菅人命，可马胜不是干部，马氏家族的人也不是，他们无视律法，为了保住家族在黑江市的富贵，他们敢践踏国家法律，他们手上沾的血很多，不在乎再多一个或者两个。” 江明浩并未危言耸听，因为他所知道的几个标志性案件里，有一件是马六爷杀了两名国家干部，其中一位就是纪委调查组的人。 虽然那个人的名字江明浩记不清，可至少证明，马胜的确是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程度，在黑江市，就没有他不敢动的人，这样的人，只要让他再多活两年，死在他手下的无辜冤魂可能就会增加好几个，舞厅里的少女们就要再过两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第871章 猜测成真 肖全的脸色有些发白。 “马胜他不至于敢对纪委的调查员下手吧？” 肖全觉得自己是中央纪委的调查员，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要是在黑江市出了什么意外，景部长不会坐视不理的，马胜动他就是正式跟纪委宣战，他一个地方流氓头子，有这么大的胆量吗？ “肖委员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敢？有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当然，这话可以延伸出另外一句话，不要用你的善良来揣摩别人的罪恶。” 肖全的眼神有些不能对焦，他办过的案子不少，经历的险境自然也不少，可这种脑袋紧贴着铡刀的危险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现在时间还早，肖委员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话，按照我的预计，晚上，肖委员就会见到郑委员，我再猜一猜，郑委员大概率会跟肖委员打听我的消息，至于怎么说，我想肖委员应该很清楚的。” 肖全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他看着江明浩，对于江明浩的话并没有百分百的相信。 他和郑华也算是在同一个战壕里工作八年的同志，私交虽然不多，可也了解，郑华此人很油滑，同时也很势利眼，除了几个纪委有资历的老同志，郑华是很少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郑华会放下身段主动来找他，光是这一点，肖全便觉得江明浩分析的不准确。 晚上六点。 肖全和另外两位同志简单的吃过饭，正在屋子里聊着黑江市的一些风土人情，门被敲响了。 “还真是你啊老肖！” 进来的人，正是郑华。 和以往在纪委的时候不一样，眼前的郑华面带微笑，看着肖全的眼神透着一股子亲近。 “老郑？你怎么来黑江了？” “哎呀呀，你个老小子健忘了，景部长安排我带队来黑江市调查嘛，诶？你们怎么也到黑江市来了？不会除了我景部长又安排了一队人马吧？” 郑华这个玩笑开的一点不好笑，另外两个跟着肖全一起来的调查员，虽然也四十岁出头了，但在纪委这些老委员跟前，是说不上话的，所以，从郑华进来，两人就站了起来，像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边。 肖全的心情也复杂起来，但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我带他们两个在靖安县做调查，靖安县涉及的几个关键人证据说在黑江市，我们是来找证人的，老郑，按理你们不应该月底才会启动调查程序吗？” “中间出了点岔子，景部长就让我们提前下来了，老肖，咱们难得在黑江遇上，平时在部里，我们也没个时间一起吃吃饭唠唠嗑，今儿正好，走走走，咱们出去喝点！” “老郑，我们刚吃完，喝不下去了！” “诶？这是不给我老郑面子？老肖，你不是忘了吧？我老郑可是从黑江市走出去的，这啊是我的故乡，我也算是半个东道主，今天你必须要给我这个面子，让我好好的尽尽地主之谊！小王小张，你们说是吧？快快快，你们俩帮我拽老肖一把！！” 小王小张两人被点到名，都有点懵，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们两个对于纪委这个地方来说是新人，可在地方和其他部门也都是快二十年的从政经验了，怎么能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涌呢！ 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郑委员是纪委里的红人，很得景部长的赏识，平时在部里他们几乎是没有什么机会跟郑委员说话的，但肖委员是这次的小组长，平时在部里对他们也很照顾，他们此时真的很难做啊！ “肖哥，既然郑委员这么热情，咱们就跟着郑委员去坐坐吧！” 最后，小张开口了。 “哎，小张说的对，年轻人有前途！！” 郑华脸上带着笑，夸赞了小张一句，眼睛却在小王的身上扫了一眼。 肖全知道，他要是再拒绝，就容易闹崩了。 “那......我就跟老郑你喝一盅？” “哈哈哈，喝一盅哪够啊？咱们要不醉不归！！！” 肖全看了小王一眼。 “郑委员，肖委员，我手头上还有个调查报告没写完，明后天要给部里发过去，我就先不去了，你们喝的尽兴啊！” 郑华看了小王一眼，没多言，但是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盯上了小王房间的门。 肖全的心情忐忑不安。 郑华倒也没再跟他说什么，反倒是跟小张聊了起来，小张有问必答，语气里隐隐透着兴奋，肖全的眼神则是微微变暗。 年轻人有野心没有错，但小张有些太着急了，饥不择食。 郑华带着肖全去了舞厅。 肖全站在舞厅门口的时候，脚步停住了。 他接受的教育和思想传统，让他对这种地方很抗拒，国家干部是不允许出入这种地方的。 “老肖，看什么呢？你别看上头写的舞厅，其实就是个吃饭的地方，我一个远房表弟开的饭店，那小子糊涂的很，为了省两个钱，连牌子都没换，也就是指着我这个当表哥的给他拉拉生意，走走走！” 不等肖全拒绝，人就被郑华推了进去。 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合上。 属于大自然的光被阻隔在门外，取而代之的是舞厅里的金碧辉煌，巨大的螺旋吊灯发出的光亮是肖全从来没有见过的刺眼，里面的装修，也是肖全做梦都梦不到的豪华。 中间的空场全部都是玻璃台子，被光照的五彩斑斓。 整个大厅弥漫着浓浓的脂粉香气还有酒精的香气。 “老肖，这地方怎么样？” 肖全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郑华的话。 他想过郑华可能违背了他们的工作准则，可能也给了地方黑恶势力一些便利，但是看眼下郑华的表现，他不仅仅是给了对方便利这么简单，他对这里很明显轻车熟路，很明显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哈哈哈，老肖啊，你这些年啊，天天忙着工作，都不知道怎么生活了，就是忙活了大半辈子，到现在你一家老小不还在窝在四十平的家属院，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跟爹妈哥哥嫂嫂挤在一个屋，那丫头叫肖蕊吧？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可惜啊，摊上你这样的爹，二十岁的姑娘连一张自己的床都没有，可惜哟！” 肖全的脸色涨红。 他不知道郑华会说这些话，如果此时他还不知道郑华要做什么，那就是傻子了。 他想要立刻翻脸，想要跳起脚来痛骂郑华不要脸，没原则，是纪委的走狗叛徒！！！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出现了江明浩的脸。 第872章 鸿门宴 “走走走，饭菜都已经上桌了，咱们边吃边说。” 郑华收住话头，引着肖全一路往里面走，绕过大厅，上了二楼，进了一个七八十平方的大包间。 巨大的实木圆桌旁边，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正中间的位置坐的人，四十二三岁，平头，穿着一件蓝色的背心，样子很普通，但能坐在正位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老肖，坐坐坐，坐这！” 肖全想让自己看起来不紧张，但怎么可能不紧张。 这完全就是一场鸿门宴。 他后悔了自己的决定，他压根就不应该跟着郑华来这里，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老肖，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是黑江市的副书记，赵左安。” “肖委员，欢迎来到黑江市！！” 赵左安站起来，隔空对着肖全握了握手。 “这位呢，是黑江市的周晋周市长。” “欢迎肖委员。” “这位，是李海东，黑江市副市长。” ...... 郑华介绍了一圈，众人都是站起来跟肖全打了招呼，毕竟在级别上，他们都是远不如肖全的。 肖全浑身冰凉。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扔在了冰水里的鱼，从鱼鳍到鱼尾，几乎没有地方是有温度的了。 眼前的这些人，几乎囊括了整个黑江市的领导干部啊！ 黑江市镇的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一丝光亮都没有了吗？ “这位，我想老肖应该猜出来了吧，呵呵呵，这位便是咱们黑江市赫赫有名的乡镇企业家，马胜，因为在家行六，为了表示亲切，老百姓们口口相传，都称呼马胜为马六爷，这几年，马六爷为了黑江市可是做了不小的贡献啊！” 所有的干部都站起来跟肖全打过招呼了，马六爷却纹丝未动。 “六爷，老肖可是咱们纪委的老委员了，这些年经他手调查的案子数不胜数，是咱们景部长的得力干将，非常受景部长器重啊！” 肖全僵硬着四肢，不着痕迹的让自己深吸了几口气。 尽管在场的众人表情都很放松，但肖全还是感受到了这个包间内涌动的暗流，随时都能将他吞噬，搅碎。 “肖委员，欢迎来到黑江市！！！” 马六爷开了口，但眼神里没有半分普通老百姓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国家干部的尊重敬畏，有的只是一种野兽看向猎物的掠夺和血腥。 “早就听说过六爷的大名，没想到今日一见，六爷风采奕奕，比传闻中的更威武霸气，幸会幸会啊！” 肖全的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立刻变了。 “哈哈哈，老肖啊，这就对了嘛，你啊以前就是太严肃太认真了，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这回咱们难得能在黑江市碰上，就别净想着工作了，咱们也是人，也得生活，放松不是？” 郑华嘻嘻哈哈的搂了肖全的肩膀一下。 “是......是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活了半辈子，桌上的这些菜别说吃，见我都是第一次见，今天我可要多吃点！” 肖全这句话倒不是夸张，桌上的菜肴他真的基本都没见过。 菜盆大小的王八，小孩胳膊粗的龙虾，比成人脚丫子还大的螃蟹，因为这几道菜保留着完整的形状，所以肖全能看的出来，但更多的菜因为改变了样子，他看不出食材，可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都不会是一般的菜。 “周秘书长，你给老肖介绍介绍这桌上的菜，咱们肖委员啊，节俭惯了，平时到食堂吃饭，打的都是白菜土豆，一块都舍不得打的。” 郑华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些人的笑声，满满的嘲讽。 肖全放在桌下面的手忍不住攥起了拳头。 “肖委员，这道菜呢，是野生蜂蜜蒸熊掌，一岁的小熊崽，手掌的肉鲜嫩多汁，蒸出来入口即化，这道菜是红烧穿山甲，用的也是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小穿山甲，活着剥皮，口感不是别的肉能比的，这道菜呢，就稀奇了，是葱烧驼峰，咱们用的可不是生产队里养的骆驼，是专门到沙漠或者无人区逮的野生骆驼，只有野生骆驼的驼峰做出来的味道才正宗.......” 肖全看着桌上的菜，就好像看到了一只只血淋淋的动物，胃里不由得一阵翻腾。 “哈哈，周秘书长这个人，对美食颇有心得，这些菜有不少都是周秘书长研究出来的，来来来，老肖，尝尝这个。” 郑华坐在肖全的身边，把所谓的红烧穿山甲的菜转到了肖全的身边，笑着让肖全动筷，一双双眼睛状似无意的看向肖全，肖全知道，他若是不吃，那么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就会被清零，他的处境也将再次变得危险起来。 “好，我尝尝。” 肖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胃里翻腾的更厉害了，但他面上还要装出一副真好吃的样子，细细咀嚼，咽下去的那块肉，像是一枚燃烧着的铁疙瘩，将他的嗓子、食道、胃全都灼烧出了窟窿。 “味道怎么样？” “好吃，真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肉。” “哈哈哈哈，好吃就多吃点。” 肖全没有继续动筷子，而是看向了马胜。 “六爷不动筷子，我哪敢再动？这不是喧宾夺主，没眼色了嘛！” “哈哈哈，六爷，咱们老肖可是个讲规矩的，您赶紧发话吧，要不咱们这一大帮子人谁都不敢动筷啊！” 马胜扯扯嘴角，看向郑华的眼神同样冰冷，但还是拿起了筷子。 “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不用讲什么规矩，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马胜拿起了筷子，其余众人才开始动弹。 肖全内心一片悲凉。 这些披着干部外衣、捧着国家给的饭碗、拿着国家的工资的干部们，像是狗一样围着一个地痞流氓转悠，看着对方的眼色行事，他们的内心难道就真的心安理得吗？ 他工作多年，自然见过违法给地方黑恶势力做保护伞的干部，但也仅仅是一两个干部被腐蚀，可黑江市，却被连锅端，哪怕正书记没有出席，可丝毫不用怀疑，对方也是这个大黑锅里的一员。 “老肖，这光吃饭没什么意思，六爷还给咱们安排了点节目助兴，是吧周秘书长？” “是是是，我差点忘了，肖委员，今天这个节目可是六爷专门给你准备的，新鲜着呢！” 说完，周秘书长拍了拍手，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紧身包臀裙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第873章 沉醉温柔乡 “小丽啊，这位是咱们纪委的肖委员，你一定要把肖委员陪好了，要是让肖委员不开心，什么结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发话的依旧是周秘书长。 被喊为小丽的年轻女孩在听到周秘书长声音的瞬间，哆嗦了一下，眼睛也微微发红，但还是乖顺的走到了肖全的身边。 “肖哥！” 肖全看着眼前的小丽，肤白貌美，鹅蛋脸，丹凤眼，峨眉如黛，双唇如珠，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衣领开的很低，似乎只要一弯腰，就会春光乍泄。 但肖全极快的收回视线，这个小姑娘比自己闺女的年纪还要小。 “老肖，小丽今年才十七，正是最好的年纪，咱们啊，年纪都大了，有时候就得跟小丽这样的年轻姑娘多多交流才能找回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采啊，小丽，给肖委员倒酒。” 小丽走过来，还不等站稳，就被郑华推了一下，穿着高跟鞋的她本来就重心不稳，顿时跌坐在了肖全的怀里。 肖全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搂住小丽。 少女的馨香扑鼻而来，软玉似棉，让年逾五十的肖全差点流出鼻血。 包房里的人哄堂大笑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遮掩，甚至于肖全觉得这些人是故意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戳破自己的尊严，让他一步步的走进他们设好的陷阱里。 “老肖啊，你这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倒是诚实的很啊！！” 郑华看着肖全，眼底闪过冷意和嘲讽。 之前在京市，还装的自己多清高，结果还不是一碰女人的边就暴露出本性了？ “肖哥，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啊.......” 小丽俏脸通红，耳根却有些发白，想要从肖全的怀里站起来。 “小丽，怎么？给脸不要脸是不是？肖委员愿意抱着你，那是看得起你！” 小丽看向周秘书长和坐在周秘书长身边的马六爷，一些血腥的画面立刻涌上脑海，让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再也不敢动弹。 “来来来，肖委员，美人在侧美酒在杯，不能浪费这好时光啊，喝酒！” 肖全看向周秘书长，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是黑江市的周秘书长还是马六爷的秘书长。 “小丽！” 周秘书长又叫了一声小丽，小丽赶紧将酒杯拿起来递到了肖全的嘴边，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装满了恐惧，像是一只被野狼环伺的小兔子。 他知道，此时的他，和小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都是这群人眼中的猎物。 肖全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 “哈哈哈，肖委员好酒量，来来来，我敬肖委员一杯。” 周秘书长端起杯子。 肖全不擅喝酒，刚才一杯下去胃里就已经火烧火燎，所以这一杯他只抿了一口，但周秘书长却没有放下杯子，脸上带着几分笑，眼底却冰冷的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小丽也战战兢兢的把杯子再次举到了肖全的嘴边。 一杯一杯一杯....... 明知道是鸿门宴，肖全却推脱不掉。 酒精渐渐浮上头，肖全心中的愤怒和委屈被酒精扩大，他看着周围的一张张脸，就像是一只只变异的怪兽，面容扭曲，一颗颗心都是黑色的。 如果国家的干部都是如此，那国家还有希望还有前途吗？ 或许之前肖全是被迫喝酒，可是当心中的这些情绪翻腾起来的时候，肖全自己拿过酒瓶，竟然对着瓶子喝了起来。 上好的茅台酒，很快被喝的见了底，耳边小丽软糯的声音渐渐模糊。 肖全被抬了出去。 “老郑，这个姓肖的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觉得进展的有点太顺利了！” 看到肖全被抬走，周秘书长脸上的假笑完全收了起来，眼底全是寒意和狠辣。 “一个从来没尝过荤腥的人对荤腥的抵抗力是很弱的，肖全这种人自诩清高，其实骨子里的男盗女娼一点不少，这人啊，压抑的久了一旦爆发，可比你我这种人还要沦陷的更深，这就是人性！！” 郑华眼底的神色也一改之前的和蔼，他既然已经走下了深渊，那些凝望深渊的人也别想安稳的站在边缘，人性如此，谁比谁更高尚呢？ “盛炳，安排人去房间拍几张照片，照片尺度你自己掌握。” 整场饭局几乎没开过口的马六爷对周秘书长说道。 “是，我这就安排人去拍照。” “让新进来的那两个也进去，顺便调教调教她们。” “好！” 周盛炳快步走出去安排了。 在场的人心情各异，因为这步路他们都走过，当初或许对马六爷也是痛恨的，可是见识过灯红酒绿、美女如云、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他们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过去，所谓的良心，丢了便丢了，毕竟良心除了说出来好听，上称称一称又能值几个钱呢！ “问他了吗？” 马六爷转过头看着郑华。 “还没问。” 听到郑华的回答，马胜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马胜只是沉脸而并非发怒，但脸上的神色却让郑华的心哆嗦了一下。 但想到自己毕竟是纪委的人，而且是马六爷他们有求于他，所以短暂的慌乱之后心情很快安定下来。 “我觉得这个事不着急，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江明浩，他人已经在黑江市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控制住他，一个没什么根系的小知青，马六爷实在没必要这么紧张。” “没根系？郑委员，你是在装傻充愣还是想要故意欺骗隐瞒，姓肖的为什么会在你之前来黑江市，你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郑华的瞳孔猛的收缩。 这个马六爷在纪委还有别的眼线？ 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江明浩去了纪委，江明浩从京市回来不过两天时间，马六爷竟然就知道了这件事，只能证明，那个眼线的身份不低啊！ “你不会真的以为姓肖的来黑江市真是顺便路过吧？这几天他们在黑江市可是折腾的不少，郑委员的反应让我有些失望啊！” 郑华的心像是地震一样。 按照马六爷的说法，他早就暴露了？ 既然暴露了景博文为什么还要派他下来，难道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郑华说着不可能，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在景博文面前岂不是个跳梁小丑，而在马六爷面前也成了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我要你出面，把姓江的带到舞厅来。” 马六爷没再说别的，而是向郑华发出了指令。 第874章 危机四伏 “六爷，你知道那个人就是江明浩，也知道他住在哪，是吗？” 郑华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马六爷让他从肖全嘴里打探江明浩的消息，说白了，其实是在考验他，但他没通过这个小小的考验，所以，马六爷现在升级了考验，他要让他彻底参与进来。 江明浩是个白身，马六爷没有拉拢的必要，那马六爷让他把江明浩带到舞厅来就是要.......看来，马六爷从来没有真的信任他，现在，要让他的手彻底沾上血，才算是通过考验。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以为马六爷不过是个地痞流氓，靠着武力积攒了点财富而已，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个纪委的干部在对方眼里竟然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可他能抗争吗？ 他留在马六爷手里的把柄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春安街108号，铁路旅社。” 马六爷无视郑华的眼神，他马老六这辈子手上的人命多了去了，想洗是洗不掉了，他也不想洗，他宁可死后下地狱也绝对不愿意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下地狱又怎么样，这辈子他活的值得了，就连郑华肖全这样级别的干部在他马老六面前不也只有装孙子的份嘛！ 包房里的人已经全都散了。 而二楼的许多房间里则是传出了男女销魂的喘息声。 郑华的脚有些软，他忍不住看了肖全被扶进去的那个房间。 干吧！ 既然没有回头路可走，那就好好享受眼下，万一有一天事发，他这辈子也不亏得慌。 这一夜，郑华的房间进去了两个年轻姑娘。 而跟着郑华一起来的小张，从进入舞厅后就被安排到了一个空房间，没吃没喝，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他战战兢兢的打开门，结果看到了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女的衣服本来就不多，还有一半被褪到了肩膀下面，小张吓的赶紧关上了门，心跳的厉害。 也不知道是被外面活色生香的画面刺激到了，还是被这种光天化日下的举止给吓到了。 “张同志？” 小张还没有从慌乱之中镇定下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姑娘，姑娘面若桃花，身段弱柳扶风分外妩媚，小张穷奇脑子也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眼前年轻姑娘的美貌。 “我......我是张昀，请问姑娘是......” “张昀同志，我叫姑苏，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那个姑苏，是这个舞厅的服务员，我来带张昀同志上楼吃饭。” 姑苏的声音婉转动听，酥软棉润，张昀一个北方的汉子，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人，脑子一片空白，跟着姑苏出了房间，刚才的那对男女已经不在了，这让张昀的心情说不好是什么，既庆幸又失望，那女人裸露在外的春色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就我一个人吃吗？” 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饭菜，张昀忍不住问道。 “我陪张昀同志一起。” 姑苏笑着坐下来，桌子很大，椅子很多，但姑苏是挨着张昀坐的，姑苏身上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味道不刺鼻，却每一丝都能钻进人的鼻孔，张昀尽管很饿，但是桌上的佳肴和身边的美人比起来，饭菜似乎没有那么香。 姑苏不断的给张昀夹菜，两人的身体有意无意的产生一些接触，撩拨的张昀心火如焚。 “张昀同志吃好了吗？” “嗯，吃的很饱！” “那我送张昀同志去房间休息吧！” “肖委员呢？” 张昀一直没有见到肖全，说实话心里是没底的，他再如何也能看的出来，郑委员带着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肖委员一向正派，会不会和郑委员他们起了什么争执？ “肖委员喝多了，早就睡着了，放心吧！” 张昀觉得有些奇怪，肖全向来是滴酒不沾的，竟然会喝多？ 而且就算喝多了，不应该是安排人把他们送回招待所嘛，怎么会留在舞厅，再说这个舞厅，处处都透着古怪，他之前待着的那个房间，还有刚刚吃饭的房间，装修的都不像是个舞厅，竟然还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就是这个房间，张同志请进。” 姑苏打开门，先走了进去，张昀随后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房间同样是装修豪华，别的不说，光是房间中的巨大的白色皮床就是他从未见过的。 身后的姑苏关上了门，人却没有离开，而是从后面搂住了张昀的腰。 张昀浑身僵硬。 “姑......姑苏，你这是干什么？” “张同志，难道我长的不好看吗？” “好看，可是......” “你不喜欢我吗？” “我.......” 姑苏的手一点点向上，从张昀的领口伸进去，修长的手指在张昀的胸膛游走。 张昀脑袋里紧绷着的线忽然就断了，他几乎想也没想的转过身，一把抱住姑苏，滚到大床上。 公务员招待所。 小王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他数次想要出去打电话，都没有成功。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拿这么猖狂，刚开始两次，还只是从暗处盯着他，后面基本上和他面对面，他走到哪对方也走到哪。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肖委员和小张还没有回来，这肯定是不正常的，可他孤身一人，想要报信又出不去，肖委员临走之前的那一眼，是对他的信任啊！ 小王决定等夜里再试一次。 但不等小王行动，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 小王慌乱的抓过床头放着的一把雨伞，光着脚走到门口。 “谁？” “江明浩。” 声音很低，但小王听到了。 他没见过江明浩，但听肖委员说了，是可以信任的同志。 “穿上衣服，跟我走！” 江明浩的语速很快，从入夜之后，江明浩一直就在招待所对面盯着，一直到刚刚，看着小王的人才离开招待所，江明浩抓紧时间快速进来找小王。 小王只是愣了几秒钟，便立刻返回房间，拿了随身的公文包，什么都没问，就跟着江明浩离开了招待所。 夜色很黑。 暗如浓墨，伸手不见五指。 “江同志，你知道肖委员去哪了吗？” 走出招待所很远之后，小王才终于敢开口。 “肖委员暂时没有危险，不用担心。” 江明浩用脚指头猜也能知道肖全在哪，他也知道，马六爷等人的目的是要把肖全拉下水，在纪委再安插一名内应远比杀一个人承担的巨大风险要更加划算。 至于肖全，江明浩相信他不会那么蠢，毕竟上午他就已经跟肖全说过了以身饲虎的事，只要肖全不是个缺心眼的，就能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 第875章 保留有生力量 “江同志，肖委员走之前给我打了暗号，让我打电话通知部里，但是都这个时间了，我......” 小王真的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惊险的事情，从肖全被带走，一直到现在，他的心都是悬着的，慌乱的，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此时见到江明浩，虽然是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对于小王来说依旧是目前唯一能够信任和倾述的人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用担心，肖委员会没事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 江明浩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安慰了小王，但是看着周围黑漆漆一片，以及听起来有些瘆人的蛙鸣蝉叫，小王往江明浩的身边靠了靠，问道。 “跟我走。” 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的往东面走去，等到招待所那边发现小王不见了的时候，小王已经和江明浩置身于一个破旧的空屋子里了。 这里是城郊，虽然人烟稀少，但依旧是有住户的，所以，两人没有电灯。 江明浩和肖全分开后，就发现有人盯梢了。 但他淡定自若的回了招待所，那盯梢的人应该只是负责找到他的落脚点，所以，他回到招待所之后不久，那人就离开了。 从自己被盯梢的这刻起，江明浩就知道，肖全必然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他到公务员招待所，是想看看，跟肖全一起来的另外两个干部是不是也一同被带走了，结果就发现了小王的存在，也发现了小王被人软囚禁了。 江明浩一直盯着招待所，看着小王的人想来也不是个多负责任的，或者说压根没把小王看在眼里，即使负责看守小王，也只是在门口蹲着和别人打扑克，直到半夜，可能是困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进屋去睡觉了。 “小江同志，这是哪里啊？” 小王出身书香世家，家里底蕴很足，是没有过过这种乡下简朴日子的，此时，闻着周围臭烘烘的味道，以及脚下模糊可见的垃圾，小王下意识的觉得恐惧和恶心。 “这是我今天抽时间找的一个落脚点，是老百姓荒废的一处院子，现在黑江市倒是都是马六爷的人，你也好我也好，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梢，我预料明天会有人来带我去见马六爷。” “啊？不能去，肖委员已经去了，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要是......” “我必须去！我要是不去，肖委员可能就会有危险。” “可是......” 小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变成他做梦都不会梦到的样子啊！ “天一亮我就要回招待所，你暂时就留在这不要出去。” 江明浩要留一个人在外头，万一他安排的事情没有按照预计好的轨迹发生，眼前这个人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如果明天下午三点，我还没有来找你，你就出去，打这个电话，告诉他，我在黑江舞厅，别的你就不用管了，打完电话，如果没人发现，你可以回到这里，也可以自己找一个稳妥的藏身之处，等事情结束之后，就没事了。” 江明浩把一串电话号码放到了小王的手里。 小王抓着纸条，短短几秒钟，手心里浸出的汗就打湿了纸条，小王赶紧把纸条装进了口袋。 夜从没有如此的漫长过。 屋子很乱，也很脏，应该是荒废了很久，炕已经塌了，没办法坐，地面上有不少动物粪便，屋子里臭烘烘的味道就来自于此。 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什么缘故，气压很低，两人都觉得胸口有些闷，喘气很吃力。 “你也是京市的干部？” 空气实在是太沉闷了，闷的小王觉得自己的胸口要爆炸，而且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像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着他的心脏，他无比的需要通过一些方式来转移这种不适。 “不是。” 江明浩则不想跟小王说太多，他需要静下心来想想明天的安排。 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这趟黑江市之行会危机重重，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依旧是低估了马六爷在黑江市的权势，恐怕他前脚刚站到黑江市这片土地上，消息就被送到了马六爷的跟前。 这说明什么，说明如今的马六爷在黑江市已经只手遮天，上至政府高官下至贩夫走卒，行行业业都成了马六爷的传声筒望远镜，黑江市俨然被马六爷打造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铁桶，外力无法窥其真貌，但有人进来，就会被困在铁桶之中，要么被铁桶生生绞死粉身碎骨，要么成为这铁桶的一块铁皮，只能依附于这个铁桶生存。 即使现在他想走，也是走不出去的。 马六爷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局，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他一手搅动的，马六爷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动他，并非是心存什么怜悯，他这种人压根就不知道怜悯两个字怎么写。 他没有第一时间动他，要么是想上位者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意溜着他玩，毕竟直接干掉一个人是没什么快感可言的，当然，江明浩还有另一种猜测，也是他认为最合理的，就是马胜把他当成了投名状的筹码，只是这份投名状是给郑华还是给肖全准备的，他暂时不清楚。 “小江同志，咱们会不会死在黑江市啊？” 过了很长时间，小王又问了一句。 江明浩这才转过头，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小王，对方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文质彬彬的，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眼睛很亮，即使在夜色中也瞧的很真切。 江明浩想到了自己四十岁的时候，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商业版图疯狂扩张，名利像是滚雪球一样快速的膨胀，那个时候他最怕什么，可能也是怕死吧！ “不会的，我和肖委员已经安排好了。” 江明浩的话，小王不信。 因为肖委员临走的时候，明显是慌乱的是没有任何准备的，如果是早有安排，肖委员就不会给他那个眼神让他去找救兵了。 “嗯。” 但小王什么都没说，现在辩驳真假又有什么用呢，小江同志也是一番好意。 终于，一声鸡鸣撕扯开了黑暗，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屋子里的一切也慢慢的开始清晰起来。 小王转头，认真的打量了一眼江明浩。 很年轻，鼻梁高耸，眉骨深深，眉如斜剑入鬓，额头饱满，俊朗非凡。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靠坐在满是灰土的炕沿上闭着眼睛浅睡，周围的脏乱差丝毫没有影响此人的气质。 “天亮了，我要回招待所了！” 忽然江明浩睁开眼睛，吓了小王一跳。 第876章 无耻之徒 江明浩没再嘱托什么，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 小王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在江明浩马上要出走院子的时候，说了一句‘一切平安’。 是啊，这一趟，真的算是九死一生了。 马胜手上人命那么多，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于马胜来说丝毫没有区别。 回到招待所，江明浩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就躺在床上继续补觉，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折腾，为了接下来的艰难战役，他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精力。 江明浩倒头便睡着了。 临近中午，房门被敲响。 江明浩快速的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睡意。 “诶哟，真是小江啊，之前小平他们说你也来黑江市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竟然还能在黑江市遇上。” 郑华满脸堆笑，春风一度并没有让郑华觉得多么疲惫，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身体和心灵都焕发出了只有年轻时候才有的生机和活力，因此，对于马胜昨天的安排，他心里的抵触没有那么强烈了。 “郑委员既是专程来找我，就不用说这些场面话了，毕竟我住在的事除了马胜的人大概率没人知道。” 郑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是极为的不喜欢江明浩身上这种目空一切的感觉的。 “咱们异地相逢，小江不请我进去坐坐？” 郑华不想再次被江明浩掌握主动权，所以避开了江明浩刚才的话，如今江明浩已经是瓮中之鳖，马六爷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黑江市的。 如果他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掌控不住，实在让人不开心。 “没有坐的必要吧？郑委员是带着任务来的，还是抓紧完成任务的好，毕竟这里不是郑委员的主场，郑委员要是玩不转的话，容易在黄泉路上和我搭伴，郑委员刚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应该舍不得给我作伴吧？” 江明浩的话让郑华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 “江明浩，你知道不知道你个样子真的让人很厌恶？” “郑委员自欺欺人的样子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江明浩扫了一眼郑华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但只扫了一眼，江明浩就能看的出来，这两个是马六爷的人，看样子，马六爷对郑华是没什么信任的，否则带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走，实在没必要安排人。 “好，看来你是什么都想清楚了，既然清楚了还这么着急去死，那我就成全你！” 郑华咬着牙。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当一回猫，把江明浩这只耗子在脚下好好的戏耍一番，然后再送他去死，但江明浩明显是急着投胎，既然如此，他便成全他。 郑华转过身，看了一眼马六爷的人，两人立刻一左一右的站到了江明浩的身边。 “郑委员此举大可不必！！” 嘴上这么说，江明浩也没再说别的，但落在郑华的眼里便是江明浩开始胆怯了。 这就胆怯了？ 等到他进了黑江舞厅，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的时候，要是还能像之前一样目光无人，他郑华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黑江舞厅里。 肖全因为醉酒，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悠悠转醒，不等他彻底清醒就被带到了周盛炳的跟前。 啪的一声，几张照片摔落在肖全的眼前。 肖全的醉意和睡意立刻全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这这....... 肖全压根就没勇气把桌子上的照片捡起来细看，他完了！ 这是肖全心里唯一的声音。 他肖全这辈子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良心是干净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坚持信仰，他坚信哪怕周围的人都变了信仰他也不会，他觉得人就该清清白白的来再清清白白的走，可是现在....... “肖委员，昨夜春风一度，滋味如何啊？” 周盛炳扯起一侧的嘴角，要说昨天他的嘲讽还是隐晦的，眼下则是没了任何的遮掩。 “你们无耻！” “哈哈哈，肖委员，你这还真是东郭先生啊，昨天明明是肖委员自己抱住了小丽，这照片上左拥右抱的人是肖委员没错吧，尝过春风一度的滋味了，现在又转过头说我们无耻，肖委员啊，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周盛炳很享受这种感觉。 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干部在自己面前低下头，甚至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自己放过他们，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就得到偌大的满足，这种满足感比睡几个鲜嫩小妞更让他畅快。 “无耻，无耻，你们无耻！” 肖全抓起桌上的照片疯狂的撕扯，似乎把这些照片撕扯掉一切就没有发生过。 “哈哈，肖委员还真是在办公室待久了，脑子待的不好用了，这些照片我可以冲洗一份也可以冲洗十份，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把这些照片撒到全国各地，当然，邮寄一份给肖委员的爱人和孩子也可以，就是不知道肖委员想不想跟嫂夫人分享这些香艳的画面了！” “无耻，你们太无耻了！无耻.......” 肖全脑子已经完全乱了，除了无耻两个字，他竟然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 “肖委员想骂就尽情骂吧，骂过之后，咱们再来谈正事。” “什么正事？” 肖全抬起头，看向周盛炳。 是啊，他们费尽心思的搞这些，就是为了拉自己下水啊！ 但他绝对不会妥协，他宁可死，也要守住自己的底限，他肖全这辈子就算完了，可他要保证自己的脊梁骨是直的。 “我们这么煞费苦心的招待肖委员，肖委员也总该投桃报李，是吧？咱们中国人素来都讲究礼尚往来的，这是一份调查报告，肖委员只要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报答了我们！” 看着周盛炳递过来的调查报告，肖全翻开第一页，然后越翻越快，手抖的厉害....... “你们这是指鹿为马，胡说八道，是......混淆黑白.......” 报告上写的内容不仅将黑江市的领导干部说的廉洁奉公，将周盛炳、李焕虎这些干部败类说的爱岗敬业一心为民，甚至将马六爷都说成了地方上的优秀社员代表，为黑江市的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不仅如此，还列举了几个跟地方黑势力有关的干部。 用脚指头想也能想的出来，他们列举出的这几个干部必然是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的，至于地方黑势力，肖全猜测应该是屡次去京市上访的社员。 如果他在这份报告上签了名字，就是把仅有的几个真正的好干部推进地狱，就是把那些勇于反抗强权的社员们打入深渊。 “肖委员，照片我已经准备了两份，一份邮寄到纪委，一份邮寄到京市剪子胡同288号，当然，除了照片还有这个.......” 周盛炳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箱子，当着肖全的面吧嗒一声打开。 第877章 以死明志 “我肖全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肖全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钞票，满满的钞票。 是肖全一生都不可能赚到的钞票。 这些钞票可以让他的儿子媳妇们拥有一所自己的房子，可以让自己的闺女拥有一张自己的床，还能治好媳妇的胃病。 可是这些钞票也会敲碎他的膝盖骨，会抹杀掉他的良心。 他肖全来人生这一遭，绝对不是为了这些东西。 肖全看准了周盛炳身后的架子，架子上有一把日本军刀。 他不能助纣为虐，他也不能活着，只要他死了，那些照片就失去了意义，他们没必要为了毁他的名声而费力的把照片寄出去。 看到肖全竟然过来拿刀要自杀，周盛炳的眼睛立刻狠辣起来，在肖全扑过来的瞬间，周盛炳一脚踹在了肖全的肚子上，肖全年逾五十，本身脑子又晕晕乎乎的，这一脚直接将肖全踹的飞到了门边。 周盛炳被吓了一跳。 经他的手搞定的干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干部不是跟他对骂就是跪下求他，总之没有一个人像肖全一样竟然选择自杀。 惊吓过后，周盛炳心里也涌起了一丝兴奋，驯服一匹烈马，成就感更大啊！ “肖委员倒是好气节啊，莫非肖委员以为人死债消，这些照片就没人知道了？哈哈哈，肖委员还是不够了解我周盛炳啊，我最喜欢的事不是驯服活人，而是败坏死人的名声，人都死了，名声还被败坏臭了，啧啧啧，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啊！！！” 肖全攥着拳头，怎么都没想到，这周秘书长竟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这哪里是国家干部，这简直比地痞流氓还无耻下流啊！ 肖全浑身冰冷。 不能死，也活不下去，他要怎么办啊？ 难道真的跟这群畜生妥协吗？ 不不不，绝不！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 “周秘书长，郑委员回来了。” 周盛炳眯缝了一下眼睛，把桌上的调查报告收到了抽屉里又上了锁，之后站起来，走到了肖全的跟前。 “肖委员，你是不是一直想等着那姓江的小崽子来救你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小子今天大概率是走不出黑江市了。” “你......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难道想杀人灭口吗？” 肖全心里是真的存了一丝这个心思的，毕竟江明浩是景部长亲自安排协助他调查的人，肯定是有本事的，而且对于他被郑华带来舞厅这件事，江明浩也猜对了，这么有本事的人，也许就真的能把他救出去呢？ 可是现在小江竟然也被他们给带到这里了？ 郑华，郑华，你真是个畜生啊！！！ “哈哈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肖委员，你以为自己在唱戏本子啊，都什么年代了，还跟我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样的鬼话，这天早就瞎了，特别是这黑江市的天，早就改名换姓成了马六爷的天，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别说是弄死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是弄死你这个纪委的大干部，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肖全嘴唇哆嗦的厉害。 他的大脑已经转不动了。 “你们把肖委员看好了，要是让肖委员少了一根头发，有什么下场你们心里清楚。” 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的人闷闷的嗯了一声，之后，进门将肖全从地上拽起来，肖全的腿是软的，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被两人像是拖死狗一样拽到了椅子上。 江明浩跟着郑华走进舞厅，面色平静，对于里面豪华的装修视而不见。 反倒是郑华，进了舞厅之后心跳便越来越快。 “郑委员果然是能力出众，这人说带就带过来了，六爷没看错人啊！” 周盛炳从楼梯上往下走，一边调侃郑华，一边将视线落在江明浩的身上。 “六爷呢？” 郑华不想跟周盛炳多话，他知道这周盛炳就是个人渣，是马胜的走狗，原本就是生产队里一个口碑极差的知青，却被马胜一步步的拽到了秘书长的位置上来，由此也能看的出来，马胜在黑江市的能耐到底有多大了！！！！ “六爷忙的很！你就是江明浩？” 周盛炳并不将郑华看在眼里，郑华在他手上的把柄更多，包括昨天晚上的那一夜风流，可都在他的小本本上记着呢，一个有把柄的人，哪怕官职再大，在他眼里，也只能弓腰当条蛆虫。 周盛炳更感兴趣的是江明浩，听说这小子是个知青。 他周盛炳对知青的感情可深着呢，当初要不是生产队那几个知青，他周盛炳的命根子可不会失去功能，所以，周盛炳对知青有着天然的深刻的仇视。 “跟你说话呢！！你他么的聋子还是哑巴？” 看到江明浩压根没搭理自己，周盛炳脸上的神色几乎是立刻就扭曲起来。 “郑委员，我以为你在马六爷跟前很得脸很受重视，现在来看，你连马六爷跟前的看家狗都比不上。” 郑华明知道江明浩这是在挑拨离间，但这话也还是扎了他的心窝子。 他堂堂纪委检查组的组长，明明是马六爷有求于他，结果现在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卒都能给他郑华脸子看。 “周盛炳，注意自己的身份，他是六爷让我带过来的，要交代也是跟六爷交代，你让开！” 郑华到底没敢把话说的太难听，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呵，郑委员好意思说身份这两个字？从郑委员进了这个大门的那天起，就和我周盛炳是一个身份了，都是六爷养的狗，但狗与狗哈一不一样，我毕竟替六爷看了几年的家，跟你一个外来的野狗相比，六爷更看重谁，郑委员好好想想？” “你......” 郑华再如何良心滂臭，到底也是纪委走出来的，也是有文化和修养的，难听的话的确是说不出来。 “所以，郑委员要是想吃六爷的这饭碗，就把尾巴夹紧了，养狗嘛，肯定还是听话的更让人待见，小江同志，你说是吧？” 周盛炳又看向了江明浩，只是这句话满满的恶意。 “如果马六爷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狗咬狗，只能说明我还是高估了他！！” 江明浩知道，马胜一定就在舞厅里。 即使马胜是存了要把自己做掉的心思，也不会上来就动手，自己在马胜的眼中是有些价值的。 第878章 能说人话的狗 江明浩的一句狗咬狗，同时骂了周盛炳和郑华两人，但周盛炳却并没有生气，郑华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江明浩，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里不是京市，更不是白沙，没人能救你，我是你唯一的认识的人，你低调点，或许我会在马六爷跟前替你说两句好话，让六爷放你一马。” “我还见过能说人话的狗，要不郑委员现在就让我见识见识？” “江明浩，你......你这是找死！” “这不是郑委员带我来舞厅的目的吗？我要是不死，郑委员这条野狗怎么能让主人看出你的能力和忠诚呢？” 郑华彻底被激怒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随时都可能被干掉，江明浩为什么还能这么不可一世？ 是装的！ 一定是装的！ 周盛炳听到江明浩的话则是笑了起来，这小子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些知青还真是不一样，够味！ 够味好啊，这样的猎物猎杀起来才更有快感！ “马六爷，戏看的差不多了吧？马六爷要是再不露面，等下马六爷再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可就难了，我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骨头硬嘴巴紧！” 郑华赶紧扭头，果然，见到了一脸阴森的马胜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 郑华见到马胜，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这个马胜只要不笑，脸上就是一副阴森的表情，即使笑的时候，也让人莫名的有种恐怖的感觉。 江明浩扫了马胜一眼。 脑海里立刻想起了港剧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角色大傻，马胜的外貌基本和大傻不相上下，和他的哥哥马四爷完全不是一挂，这样的人，即使不走黑社会的路子，看着也像是黑社会的。 马胜虽然在江明浩进入舞厅之前就从窗户里看到了江明浩的样子，但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着，马胜还是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江明浩。 “就是你算计的老四？” 马胜开口直入主题。 “六爷用词不当，那不叫算计，是四爷夜路走多了，遇到了鬼而已。” “那个鬼是你放的。” 江明浩看着马胜，这马胜长相酷似大傻，但性格却和大傻并不同，靠拳头打下江山的人竟然还有脑子，这就有点意思了。 “现如今讨论鬼是哪来的并不重要，我想六爷已经安排了到白沙捞四爷的人马了，那边四爷一被捞出来，就是我的死期，是不是？” 马胜不由得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江明浩。 难怪之前姓穆的屡次跟他说，江明浩是个很棘手的存在，让他一定不能轻敌，能拉拢过来最好，拉拢不过来就要尽可能的斩草除根，现在来看，姓穆的在这点上倒是没撒谎。 “六爷想留着我当筹码换马四爷的平安无事，那就应该有个求人的样子，我也不怕告诉六爷，白沙如今早就已经被纪委控制的严严实实的了，纪委的人可不止六爷知道的那几个，所以，想让马四爷平安无事，不容易！！！” 马胜的眉头紧了一下。 他不知道江明浩说的信息是真是假，毕竟那是白沙，不是黑江市，他即便有人手，可也不敢保证能打探到所有消息，如果纪委的人真是秘密下来调查的，他们的确是不好确定人数。 郑华也紧张起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和马胜之间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在黑江市走一圈，拿够了好处，再做一份假的调查报告，大张旗鼓的回去交差，可现在，如果纪委派下来这么多的人下来秘密调查，就证明，他的底细已经全都露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很可能回不到纪委了，甚至可能会被判刑。 “你是个有小聪明的，没错，我是打算必要的时候用你交换老四，所以，你最好有这个价值，如果交换不回老四你必死无疑，或者说，不用交换我们就能让老四平安无事，你也活不了。” 说完这句话，马胜就让周盛炳安排人把江明浩关进了一个房间。 郑华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完全乱了。 虽然在跟马胜他们达成合作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过了会有这一天，可是想是一回事，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人总是存有侥幸心理的，而在此之前，郑华的心里全都是侥幸。 “六爷，你在纪委是不是还有眼线？” 郑华慌乱的很，开口问道。 “郑委员，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马胜对于类似于郑华这类人是没什么好态度的，或许在拉拢这些人之前他还会耐着性子做出些姿态，可一旦这些人上了他的船，在他的眼里就成了蚂蚁，随随便便就能踩死的蚂蚁。 他会花一切代价营救马老四，那是自己的哥哥，但郑华这种棋子，别说是不惜一切代价，就是麻烦一点他都不想救，反正了少了一个郑华，还会有李华、王华、沈华....... 人就是这种动物，钱、色在眼前，有几人能过得了这一关，所以，这些人不是给他马老六效力，而是给钱和女人效力，死不足惜。 “六爷，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 “郑委员，你是三岁小孩吗？谁说什么你都信？” 周盛炳不屑的扯扯嘴角。 郑华的脑袋轰轰作响，他看向马六爷，马六爷阴森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对他更是半分的兴致都没有，甚至不如刚刚面对江明浩时的眼神。 “盛炳，这就交给你处理了，肖全那必须拿下，拿不下就.......处理的干净点！” 马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语气自然的就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还有那几个安置在旅馆的人，让人盯着点，告诉他们郑华在市委调查档案，是上头亲自安排的，只能组长调看。” “六爷，跟着肖全一起的那个小子呢？咱们的人到现在还没找到呢，会不会坏事？” “不用管，在黑江市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蹦跶不出什么来，不过该找还是要找，找到后要么带过来跟肖全做个伴，要么直接.......” 又是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郑华的双腿如同灌了铅，重的一步也动不了，脑子里也像是灌了铅水，连抬起来都很吃力。 马胜的意思是他和肖全一样被软禁了。 也许，他的下场也可能会和肖全一样，被抹掉脖子....... 不不不不....... 郑华浑身抖如赛康，他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才上这条贼船的，他不是为了给人当牛做更不是为了被人抹脖子才走这一步的。 第879章 保险柜 事实上，郑华想多了。 马六爷转身上了楼，没再看他，也没有跟周盛炳提到关于他的事，甚至于周盛炳也没继续搭理他，匆忙的出去安排马六爷交代的事情了。 郑华依旧可以自由行动，甚至于他试探着出了舞厅，也没有人阻拦。 那刚才马胜交代的那些是为了什么？ 不过即使如此，郑华的心依旧彻底乱了，近距离的接触过，他才知道马胜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房间里转悠了半个小时后，郑华去找了肖全。 看着肖全的人也没拦着郑华，只是站在门口，不让两人关门而已。 看到郑华，肖全眼里的火苗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郑华，你还有脸来？” “老肖，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呸！你身不由己？是有人到纪委把你绑着来的吗？” 肖全对郑华的恨意是很强烈的，和对马胜不一样，马胜本身就是坏人，人家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一点，可郑华却是纪委的人，是跟他在一个战壕里战斗的同志，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战场上他将后背放心的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结果却被对方一刀捅了个对穿。 “老肖，你少说风凉话，我就问你，现在你被他们给拿住了把柄，你到底是决定怎么办？” “我肖全就是死也绝对不当帮凶！” 肖全被周盛炳踹了一脚，可能是伤到了脾脏，此时肚子周围酸胀的厉害，但即便如此，也不耽误肖全对着郑华咆哮。 “老肖，你是不是以为就你自己有骨气，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我告诉你，你家的情况他们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他们或许不敢在京市杀人，但想要给你媳妇、儿子、闺女制造点麻烦，轻而易举，你家大小子和大儿媳妇都在水厂上班吧？大小子还准备竞选组长，也没错吧？” 肖全的瞪大了眼睛。 “你别瞪着我，老肖啊，不仅你家大小子大儿媳妇，甚至你那小孙子，他们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二小子还在念书，听说成绩还不错，明年就能毕业，留校的可能性很大，老闺女肖蕊在文化宫当舞蹈老师，听说文化宫的主任的儿子在追求肖蕊，这些都是真的吧？” 肖全越听心里越害怕，祸不及子女，他肖全一个人的事情凭什么要报应到自己儿女的身上？ “老肖啊，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他们的手段，所以，我劝你真的别遭这份罪了，反正就是提交一份假的调查报告，并不损失什么，这黑江市天高皇帝远，就是景博文亲自下来调查，也未必就能查出来什么，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肖全没有搭理郑华。 他一方面心里恐惧，一方面也在想郑华跑来跟他说一番话的目的，他了解郑华的为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目的，他是不会屈尊降贵来跟自己说这么多的，郑华虚伪，但也很现实，绝对不会做无用功。 而且郑华这个姿态很像是在跟他示好。 “你是不是还想着江明浩能帮你脱身？老肖啊，江明浩那小子是有点小聪明，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小小的知青，还想着扳倒马六爷，这是不自量力，现在，他就在楼下关着呢！他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老肖，你指望不上了。” 从昨天开始到刚刚，肖全虽然心里经历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让他想到了死，但都没有此时此刻郑华的话给他的冲击大。 他其实真的不怕死，他当年是没机会上战场，否则可能早就英勇就义了，他怕的是自己死的消无声息毫无价值，他相信江明浩，那么聪明的小伙子，一定能够让真相大白天下，还他清白，还黑江市一个朗朗晴天，可以说，江明浩是他的希望。 但现在，听说江明浩竟然也被关起来了，肖全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老肖！老肖！” 郑华被吓着了。 肖全不会有心脏病吧？ 如果肖全真的就这么死了的话，马胜那边他都交代不过去。 外面看着的人看到这个情况，立刻冲进来，在肖全的鼻子上摸了两把，确定只是昏过去了，这才松口气，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其中一个还是去跟马胜汇报了。 “煞笔！” 马胜没交代什么，既然人没死，便无所谓。 但他的这声煞笔骂的是郑华还是肖全，没人知道。 马胜所在房间是整个舞厅最特殊的存在，这个房间是马胜专门为自己打造出来的，房间四面的墙里都夹了钢板，就连房门里面也夹了十根拇指粗的钢筋。 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黑漆保险柜，里面装的不是钞票，对于现阶段的马胜而言，钞票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心思的放在保险柜里。 保险柜里放的是枪，三把枪，两百发子弹，还有几根雷管，七枚手榴弹，这是马胜的宝贝。 此时，马胜的手就放在保险柜上。 白沙市那边传回来的话，说是四哥现在被关在公安局里，局长洪震亲自安排人一天三班倒的看守着，虽然四哥现在还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但郭忠林那个蠢货已经全都交代了，黎老二也吐露了一部分实话，这还是在没有动刑的份上，如果真要是动了刑，估计就算是四哥，也坚持不住。 他马胜兄弟六个，姊妹两个，除了二哥三哥四哥二姐还活着，剩下的都死的死送出去的送出去，特别是四哥，这些年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他马胜能在黑江市有今天，四哥是出了大力气的。 他不能让四哥出事，当然，如果他真的没本事救四哥脱身，就要封住四哥的嘴，毕竟除了四哥，马氏家族还有一大家子人，四哥若是真的熬不住交代出什么东西来，那他马氏家族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有好下场。 “四哥啊，你以前跟我说过，一个家族要强大，就必须要不怕牺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到了需要有人牺牲的时候，四哥不要怪我！！！” 马胜喃喃说道，脸上看不出喜怒，连一贯挂着的阴森竟然也不见了，整张脸如同一张没有任何画面的白纸。 江明浩坐在房间里，闭目养神。 他慌吗？ 自然是慌的，因为但凡他的安排出现一丝丝的纰漏，自己的命真的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第880章 要姑娘 江明浩知道，此时他所在房间的门外，必定是站着人的。 而且，就算没有人守着，他在舞厅里的一举一动也一定是有人盯着的，最重要的是，即便他能出去，对局势也没有更多的帮助。 郑华从肖全所在的房间出来后，脑袋晕晕胀胀的更加厉害。 他去跟肖全说那些话，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他希望把肖全彻底的拽下来，他在景博文那可能已经暴露了，或者说已经引起了怀疑，但肖全没有，只要肖全返京之后，跟景博文说明他和马六爷没关系，那他也许就能转危为安。 但肖全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心惊。 肖全对这件事的抗拒程度似乎是在打郑华的脸，是在让他正视跟肖全比起来，他郑华有多么不堪。 只不过这些还是其次，勘也好不堪也罢，眼下都不是重要的，他要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命，还有前程，虽然今日马胜没有把话说的太直接，可他听了出来，如果他出事，马胜是不会出手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仁至义尽了。 当然，舞厅里还有一个人也同样心乱如麻。 昨夜和姑苏翻云覆雨一晚，小张整个人都是飘飘欲仙的，直到姑苏跟他说，让他跟马六爷站到一条船上，如果不同意，就把他们翻云覆雨的照片邮寄到他家，邮寄到纪委，甚至邮寄到他的母校。 小张没想过这个结果，昨夜有多舒畅，此刻就有多后悔，多恐惧。 这还不算，姑苏还告诉他，郑委员早就是他们的人了，就连肖委员也被拍了照片，主要他能出面劝服肖委员，马六爷就可以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全家都能在京市过上好日子，至于他做过的这些事永远都不会被人提起。 小张有野心，他一直想往上爬，所以他善于抓住每一次机会，包括这次，感受到郑委员的示好，他立刻便接受了郑委员的好意，可他想要的不是这种结果，这是在犯罪，是在玩火自焚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胜在等白沙市那边的消息，他已经透了口风，江明浩在他的手上，想要江明浩安全，就要把马老四放出来，至于其他人，生死如何，他不在乎。 江明浩在白沙不是很有地位吗？ 现在，就是要看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把江明浩当回事了。 马胜本不想走一步，因为这步走出去，哪怕马老四被换回来了，这件事也会被记在他的头上，江明浩放虎归山，未来肯定会成为劲敌，所以，最好的办法依旧是把江明浩做掉。 黑江市区。 小王一直盯着手表看，除了撒尿，他根本不敢离开屋子，外面一旦有声响，他就吓的立刻蹲到地上。 屋里臭烘烘的味道他已经不大闻得出来了，倒是又渴又饿的滋味让他很难受，从昨夜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喝，屋子里扬灰严重，呛的他眼睛时常睁不开。 但这些都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心情，他的脑袋从来没有过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一会是肖委员被人一枪打死暴尸荒野，一会是小江同志被人一刀捅穿心脏血流一地，一会又是自己被马胜的人找到殴打致死........ 越是临近中午，这种慌乱的感觉越是强烈。 眼看着距离下午三点越来越近了。 江明浩也在掐算着时间。 十二点，江明浩打开了房门，屋外靠墙站着的两人立刻看过来，其中一人倾身向前，预防江明浩走出来。 “我要找郑委员。” 屋外的两人虽然不知道江明浩的身份，但是马六爷发话了，只要此人不出这个屋，就不用做什么，要水要饭都可以给。 江明浩很顺利的见到了郑华。 马六爷没拦着。 或许是不屑，或许是想看看两人之间会说什么做什么。 “你找我干什么？” “郑委员，听说这个舞厅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很多，郑委员能不能做主引荐一个给我？” 听到江明浩的话，郑华的眼睛顿时一亮。 “你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 虽然郑华觉得这也许是个突破口，因为江明浩绝对有能力扭转现在的局面，许仕干孙子这个身份就是无往不利的通行证，相比于让肖全回去做假报告，不如江明浩说两句好话，但他也知道，江明浩的脑筋转的太快，他稍不防备就可能掉进对方的陷阱，而且这小子还擅长演戏，之前在纪委就把他骗的团团转。 “郑委员既然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说完，江明浩就要关门。 “等一下，你......你.......” 郑华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两个铁塔似的打手，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行，我去给你找。” 舞厅里不缺小妞，的确有很多事被不光彩的手段哄骗囚禁的，但也有不少是贪图金钱权贵自己找上门的，而且这部分姑娘都经过专门的训练，针对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手段，昨天陪着郑华的那两个小姑娘，就是郑华最欲罢不能的类型。 而且，舞厅里的小妞，马六爷从不吝啬，只要他想，随便按倒哪一个都没问题。 两个打手对此也没阻拦，任由郑华去找人。 郑华心里是打鼓的，他想不通江明浩要做什么，真的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小妞陪着？ 可如果不是，他找个女人能解决什么问题，难道是想麻痹他和马六爷？ 郑华想不通，所以，在几十个编号的小姑娘里找了个刚进来没多久还没被开过苞的小姑娘，叫小柔，十八岁，身材娇小玲珑，白皙异常，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怜惜的模样。 之所以找个这样的姑娘，是郑华觉得这个小姑娘胆子小，对舞厅的了解也不多，即使江明浩想要从她嘴里知道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郑委员，谢了！” 江明浩把小姑娘直接拉进屋里，跟郑华道了声谢，便关上了门。 郑华差点被门撞到鼻子，但是江明浩的举动却让他有几分暗暗的高兴，他是男人，江明浩也是男人，江明浩也许是觉得自己死期将至，不如做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所以才这么猴急。 郑华已经打算好了，等江明浩办完了事，他就用这件事做把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江明浩投诚，只要江明浩答应马胜将马老四营救出来，他就想办法让马胜放了江明浩，他再以此做筹码，让江明浩去跟景博文说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他郑华就可以化险为夷了。 其实郑华的脑袋不至如此简单，只是如今他被逼上绝路，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自以为可以借此拿捏住江明浩。 而房间里，江明浩抓着小柔的手，将小柔直接拽到了卫生间里。 第881章 交换条件 郑华没离开，一直守在门外，耳朵贴着门，想听里面的动静。 但是屋里鸦雀无声。 郑华有些焦灼，本来以为这次来黑江市是个毫不费力甚至大有收获的美差，谁知道却让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生死难料了！ 卫生间里，小柔蜷缩着身子，吓的瑟瑟发抖。 她刚来舞厅没几天，虽然还没经历什么，可她听别的姑娘说，来了舞厅他们就走不出去了，她们要陪男人吃喝玩乐，甚至还要陪男人睡觉，只要不听话，轻则不给她们吃喝重则会被暴打，甚至有活生生被打死的姐妹。 小柔是家里的独生女，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是父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宠溺的很，因此，和那些家境本来就不好从小没感受过多少关爱的女孩子不一样，小柔接受不了这里的日子，此时，她被江明浩带进卫生间，以为悲惨的一幕就要在自己身上上演了，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声，等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和楚娇差不多大的年纪，但娇娇弱弱的样子却比楚娇差的远，如果是楚娇那丫头，遇到这种情况，估计早就扑上来挠他了。 小柔抽抽搭搭，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身子往里面再缩了一点。 “舞厅里一共有多少姑娘，你知道吗？” 江明浩瞄了一眼门口，他知道外头肯定有耳朵在偷听，所以，声音压的很低。 “不......不知道.......” 小柔竟然抽泣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也是啊，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被人诱骗到这里，被囚禁，沦为男人的玩物，哪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能不害怕？ “嗯，别害怕，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江明浩本来也没指望从小柔的嘴里得到什么消息，他只是在麻痹郑华，也是在拖延时间。 江明浩看着腕表，马上就到一点钟了。 “我要见马六爷。” 江明浩忽然打开门，把在门口蹲墙角的郑华吓了一跳。 “见......马六爷？” 郑华想要从门缝里看清楚屋里的情况，但是江明浩用身体将里面的情况遮挡的严严实实，郑华只能转而从江明浩身上找答案。 “小江啊，感觉怎么样？” “感觉如何不需要向郑委员交代吧？” “当然不需要，我就是关心一下.......” 郑华说完，看了一眼江明浩脸上的神情，似乎心情不是很好，难道是那丫头反抗太激烈，江明浩没得手？ 但也不应该啊，那丫头又不是哑巴，如果反抗的话怎么可能一点声音没有呢？ “我要见马六爷。” 江明浩绷着脸，又说了一遍。 “小江啊，六爷很忙的，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六爷是不会见你的。” “我能让白沙那边把马老四放了，这算不算是重要的事？” “？这当然算.......小江，你想通了？” 郑华是不信的。 江明浩折腾的这么凶，怎么可能说妥协就妥协呢？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郑委员最好尽快去通知马六爷，万一等下我反悔了，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 不等郑华开口，马六爷安排在门口看着江明浩的打手就转身去通知马六爷了。 郑华还想分辨一下江明浩说的是真是假，和小柔刚才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但江明浩没给他这个机会，看到打手转身的瞬间，江明浩就关上了门。 郑华在江明浩这里硬钉子软钉子碰了无数，倒也没觉得生气，他心里只是在反复的揣摩，江明浩之前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当然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所担忧的事情基本上就都不会发生了。 接到消息的马胜，脸色阴沉沉的。 “人留在他屋里了？” 小柔被送到江明浩屋里的事，马胜自然知道。 “是，一直没出来。” 打手如实回答。 马六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没说话。 打手安静的站在一边，他跟着马六爷几年，深知马六爷的行为习惯，马六爷转动扳指的时候代表他在想事情，不能打扰。 “你把他带过来。” 打手嗯了一声就要离开。 “还是我过去吧！” 马六爷的脑海里想了很多东西，但最终，他把那些想法都摒弃掉了，江明浩再如何厉害如今也是笼中孤鸟，起不了什么浪花，所以，江明浩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要把马老四解救出来，他并不在意。 但马六爷在出去之前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拿了一把手枪别在了后腰上。 江明浩没有邀请马六爷进屋。 “说吧，什么条件？” 马胜不在乎进屋不进屋，也不在乎他和江明浩之间的对话有没有人听到，这个舞厅，就像是他搭建出的真空堡垒，没有人能在他的这座真空堡垒里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 “放屋里的姑娘自由。” “就这？” 马胜不相信这是江明浩谈判的条件，以江明浩的条件和能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不可能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做出这种让步，如果江明浩没有别的条件，那就说明江明浩并不是真的想要跟他谈，而是另有目的。 “我要见肖委员。” “把肖全带过来。” 马胜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 在舞厅里，他就是天，对一切都有绝对的掌控权，所以，他可以允诺江明浩在这个舞厅范围内的一切条件。 肖全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眯缝着眼睛。 他没有任何想要再挣扎的想法，他只想着安心等死，哪怕马胜不杀他，但那些照片邮寄到家邮寄到纪委，跟杀了他没有太大的区别。 打手让他起来的时候，肖全一动不动，所以，肖全是被打手拖着到了江明浩跟前。 “肖委员！”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肖全的眼睛立刻睁开。 他立刻站直身体，把江明浩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遍，想要判断出江明浩此时的状态，但他看来看去，都没有从江明浩身上看到任何情绪。 “马六爷，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放肖委员离开舞厅，并护送肖委员安全回京。” “小江，我不回去。” 肖全下意识的说道。 他回去有什么用，他的名声已经被毁了，即便身体得到了自由，又有什么用？ 第88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肖委员，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现在不走，可能就走不出去了，你要想清楚！” 肖全咬着牙。 愤怒的看了郑华一眼，又转过头，看着马胜。 这两个人，他真的恨的咬牙切齿。 “小江，你跟他们谈什么条件了？” 肖全没有回答这话，因为他突然回过味来，刚才江明浩说的是跟马胜谈条件，江明浩和马胜可以说是势同水火，马老四等人是被江明浩设计进了公安局的，这种局势下，江明浩还能拿捏住马六爷？ 还是说，江明浩给出的条件是让马六爷脱身？ “小江，你不能犯糊涂，我就是死在这，也绝对不能放了那几个人。” 肖全完全豁出去了，反正也是个死，但最好死的能有点价值。 马六爷面无表情，似乎对于肖全的话全不在意。 “还有别的条件吗？” “当然，马四爷的命不可能这么廉价，第三个条件就是我要黑江市鸡尾县锑矿的开采权。” 听到这句话，马六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看向江明浩，只是一个眼神，却让人嗅出了血腥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鸡尾县的锑矿？” “我去鸡尾县做过考察，我已经跟上头沟通了，会深入开采和提炼稀土矿，所以，这是我最后一个条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江明浩半倚靠着门框，眼神灼灼。 马老六看着江明浩，想要从江明浩的眼神里面找到真相。 鸡尾县的锑矿他保护的很好，除了二哥四哥，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别说江明浩只是去过鸡尾县，就是住在锑矿周围的老百姓都不知道这个事。 但江明浩的眼神干净淡然的很，并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六爷什么意思？觉得四爷的命不值？” 郑华一直在一旁观察着局势，他对锑矿的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只要是矿就没有不值钱的，而且看马胜的样子，似乎对这个矿的真的很不舍。 忽然，一个想法浮现在郑华的脑海，江明浩折腾这么一大圈，会不会根本目的就是这个锑矿？ 是的，一定是的。 他就说嘛，江明浩一个普通知青，干什么非要管这些闲事，甚至不惜一切的要跟马六爷这种人物对上，现在有答案了，江明浩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锑矿。 “你真的能让四爷平安回来？” “能，只要我打个电话，马四爷就可以走出公安局。” 江明浩的斩钉截铁更让郑华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开始兴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证明江明浩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只要不正派，那就好对付。 肖全的脸色则变得很难看。 难道是景部长看走眼了？ 这个江明浩完全就是借着扫黑除恶的名头来为自己牟利？ “四爷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我随时可以给洪局长和魏委员和打电话。” 肖全听到江明浩连魏占国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心里彻底冰凉一片，他们纪委成了什么了，简直成了筛子，什么人都能算计一把。 此时的郑华看着江明浩的眼神闪着光，肖全的眼神则完全冷了下来。 “肖委员也考虑考虑，这个机会难得，也算是我对肖委员的一种补偿。” 江明浩忽视掉肖全的眼神，平静的说道。 “我不走，江明浩，我真是看错了你！我肖全今天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你们这些恶势力低头！！！” 肖全心脏跳的很快，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又渴又饿，昨夜没睡好，又被周盛炳踹的一脚，现在更是怒急攻心，眼前一阵阵发黑。 “肖委员身体看起来很不舒服啊，不如进去休息一下吧！” 说完，江明浩一伸手，抓住了肖全的胳膊，要将肖全带进屋子里，奈何肖全此时情绪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江明浩的手刚碰到他，肖全就像是躲瘟疫一样的躲掉，还反手给了江明浩一巴掌，虽然没有正好打在脸上，但力气不算小，江明浩的耳梢和脖子被打的红了一大块。 “肖委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这一次，江明浩加大了力气，完全不给肖全挣脱的机会，一把将肖全拽进屋，然后飞快的关上了房门。 “老肖这个人啊，就是迂腐，小江啊，我是真没看出来，你野心这么大，能耐也大，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郑华嘴角带笑。 “六爷，我看小江是真心想要和咱们合作的，小江能耐大的很，这点我可以作证，咱们要是能和小江合作，绝对是好事，那个锑矿是啥我虽然不知道，但既然小江感兴趣，六爷就把开采权给他，反正只是个开采权，又不是所有权，是吧六爷？” 郑华现在无比的希望促成这个合作。 两人要是真的能够合作，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是却换来了马胜一记冷冷的眼神。 马胜心里有些动摇，在江明浩提出前两个条件的时候，他觉得江明浩是在施展什么阴谋诡计，毕竟一个陪人睡觉的野丫头片子一个对于江明浩来说无甚大意义的纪委委员完全不够格成为谈判条件，直到江明浩提出锑矿，马胜才觉得有可能性。 虽然锑矿他还没开采，但也早就安排人去打听了，很值钱，江明浩跟他马老六远日无怨今日无仇，的确不应该对他们穷追猛打，甚至不惜把这把火烧到黑江市来，可如果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这个锑矿，倒是解释得通了。 马六爷和郑华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但马六爷是不会把锑矿让出去的，只是他不会直接拒绝江明浩。 “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但我需要跟四爷通个电话。” “可以。” 江明浩也答应的很干脆。 就在此时，江明浩身后的门砰砰作响，随之响起肖全的咒骂，当然还是下流无耻这几个词。 “老肖啊，你就别骂了，你自己不想升官发财，也不能拦着别人过好日子啊！” 郑华笑眯眯的，之前有多看不上江明浩，此时看江明浩就有多顺眼。 江明浩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 就在此时，一楼大厅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是大门被外力撞开的声音，之后便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六爷，出事了！” 下面，一个打手跌跌撞撞的跑上来，他的身后，几个穿着橄榄绿的武警手里拿着枪，对准了走廊里的几人。 第883章 中弹 马胜几乎是在瞬间便转头看向江明浩。 即便是黑江市本地人都不知道舞厅是做什么的，那些知道的干部都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帮着遮掩都来不及不可能主动暴露，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江明浩在跟着郑华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都不许动！” 一个国字脸的武警举着枪，大声说道。 郑华靠着墙，腿已经软了。 但是下一秒，马胜一把拽过郑华，将枪抵在了郑华的脑袋上，局势变化太快，郑华脑袋一片空白，裤裆却有些温热。 “六......六爷.......” 郑华没想到马胜手里有枪，更没想到马胜会把枪对准他，即使马胜想要拿人质，也应该拿江明浩啊，为什么会拿他？ “你们都不许过来，谁要是过来的话，我就一枪崩了他，他可是纪委的调查员！” 马胜恨江明浩，但他知道，江明浩的分量不够，郑华再怎么样，身份在这摆着，就是更容易被忌惮。 几个武警过完不敢再动。 但是越来越多的武警、公安从楼下冲上来，将整个楼梯围的水泄不通。 楼下的打手们都被控制住了。 “你们都别动，千万别动啊！他这是枪，容易走火......” 郑华被吓的浑身哆嗦，生怕楼梯上的武警和公安们不拿他当回事采取强攻，他还没活够呢，不想死啊！ “小江！你没事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紧跟着一身制服的高徐昆从人堆里穿过，出现在了江明浩的跟前，看到江明浩平安无事，才把视线转移到马胜和郑华的身上。 “我没事。” 江明浩笑了笑，高徐昆来的很及时，要是来的晚点，局面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 “江明浩，是你通风报信的？你.......江明浩......六爷，舞厅已经被包围了，你就别挣扎了.......” 咔哒一声，郑华的耳边响起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马胜，现在舞厅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公安和武警包围了，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而且市里的相关干部都已经被控制了，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配合我们的抓捕工作！” 高徐昆看着马胜，严肃的说道。 “你们让开，否则我就一枪崩了他！” 马胜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也许他一直都有心理准备，毕竟他做的恶即使被枪毙十次都不足以赎罪，只是这一天来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已。 “同志同志，同志.......你们抓捕的时候一定要慎重，我是纪委调查组的组长，我姓郑，郑华，你们听我说，办案归办案，但也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我要是真因为你们的抓捕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郑华绞尽脑汁，想要把话说的漂亮点，但其实再怎么说也掩盖不了他怕死的事实。 “你们都让开！” 马胜很少说话，只是把枪口又重重的往下按了按，吓的郑华脑门上的冷汗一股接一股的往外冒。 高徐昆不由得看向江明浩。 这个事他其实来龙去脉不是特别清楚，只是按照江明浩电话里的指示跟上级打了申请，纪委那边的领导和白沙市的市委班子做的安排，他不过就是奉命行事的，此时听到郑华自报身份，也怕逼得急了，真让人质出事。 “高队长，让他走！把所有房间都封住，让他走！” 高徐昆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之前数次和江明浩之间的合作，基本上江明浩的判断是没有出过错的，所以，挥挥手，做了个让开的手势，围在楼梯上的武警和公安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马胜押着郑华下楼，想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马六爷要想离开，只能直接离开舞厅，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江明浩，你不怕我一枪崩了他？再一枪崩了你？” 马胜是一定要回自己房间的，只要回到房间，哪怕整个舞厅都被包围，他也能突围。 “郑委员即使不被你崩死，大概率也会被别的子弹射穿，区别不大，至于我，马六爷觉得我这条命值钱的话，可以直接拿走，只要马六爷有这个本事。” “你们就不怕他被我崩死吗？啊？” 马胜知道跟江明浩说不通，这小子看着年轻，但心思缜密，而且内心比一般人要更加的冷酷坚韧，定力也异于常人，最重要的是，他是白身，没有官职在身自然也没有顾忌，所以，他依旧把头转向了高徐昆和阻拦在他前面的公安和武警。 “你们让他过去，让他过去啊，手枪已经上膛了，我可是国家干部，是纪委的.......” 郑华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也颤抖的厉害。 “马六爷，你要么挟持着郑委员离开舞厅，要么干脆一枪崩了他，只不过你前脚崩了郑委员，后脚自己也难逃一死。” 江明浩依旧淡定的很，眼睛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荷枪实弹的武警有十多个，公安的手里也都举着枪，江明浩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看到高徐昆和武警、公安们都没有让开的意思，马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辣，他忽然把枪从郑华的头上移开，朝着拦在前面的公安和武警接连开了两枪，想要趁乱冲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是在他往前跑的瞬间，却被江明浩一把拽住了胳膊，别人不知道马胜的房间里有什么江明浩却知道。 前世里，抓捕马胜的时候牺牲了五名干警，重伤好几个，轻伤的无法统计，当时的马胜就是躲在自己的房间，分别朝着门外和楼下扔了几枚手榴弹和雷管，房间是有钢板的，他在里面毫发无伤。 所以，江明浩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马胜回到房间的。 马胜心急如焚，加上本来就对江明浩恨之入骨，现在眼瞅着自己就要脱身，却被江明浩拽住，马胜心头的狠辣顿时达到极点，他反手便将手枪对准了江明浩的脑袋，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按下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火药味弥漫，血花飞溅。 “小江！” 高徐昆的嗓子立刻变了声。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江明浩会中枪，小江是无所不能的啊！ 但不等高徐昆冲过去，马胜便再次起身，胳膊却依旧动弹不得，江明浩的手像是铁腕一样紧紧的扣着他的胳膊。 第884章 收网 “你去死！去死！” 马胜彻底被激怒的失去了理智，对着江明浩又要扣动扳机，但高徐昆在强烈的刺激下也迸发出了一股子力量，在马胜的扳机还没扣响之前，直接扑到了马胜身上，将马胜压在了身下，其他的公安和武警见到，立刻上前，控制住了马胜。 “小江？小江啊！小江！” 高徐昆颤抖着声音，扒拉开江明浩的头发。 江明浩半张脸上都是血，血红血红的将高徐昆的眼睛刺的生疼。 “小江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怎么就敢直接拽住他啊，你......” “高队长，我没事，你这眼泪还是留到有用的地方吧！” 啥？ 听到江明浩的声音，高徐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明浩站起来，用手在耳朵上摸了一把，满手都是黏糊糊的血。 “那一枪打偏了，擦着耳朵过去的。” 高徐昆看了一眼，的确，耳朵尖上缺了一小块肉。 “哎呀呀，小江啊，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啊！你说你这要是出事了，我还拿啥脸面回去见弟妹和几个孩子啊？” “行了高队长，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舞厅里有很多犯罪证据需要收集，还有很多年轻姑娘，我希望高队长让这些姑娘配合调查的时候能够保密，他们都是被马胜这些人拐骗囚禁的。” “行，你赶紧找东西把耳朵包扎一下吧，等下洪局长和魏委员应该就到了，我们是分头行动的。” “嗯。” 被按住之后，马胜就放弃了挣扎，甚至也没再说什么狠话，只是怨毒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郑华像瘫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即使已经没有手枪抵着头了，郑华身上脸上的冷汗依旧止不住的往外冒。 江明浩只不过扫了他一眼，就重新上楼了。 肖全和小柔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 看到江明浩一脸的血，肖全嘎巴了几下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江之前就是在拖延时间，或许也想保护他和那个小丫头的安全，刚才外头的声音他都听到了，再看江明浩一脸的血，心里羞愧的不行。 “小柔，等下公安的人会找你调查情况，你只要配合就行，调查之后，他们会将你安全送回家的。” 看到小柔依旧像只小白兔似的害怕，江明浩跟她简单解释了两句，就让公安把小柔带了下去，跟舞厅里的其余女孩们待在一起。 “肖委员，没有提前跟你说明情况，对不住了啊！” “不不不，小江啊，是我......是我心思狭隘，不懂变通，更不知道配合你，我.......你没事吧？” “没事，枪子擦破了点皮！肖委员，这人是我从白沙借调过来的，景部长安排的人也在里头，等下这边清点完现场和人头，剩下的事还需要肖委员出面。”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 肖全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要怎么跟小江说，他已经违反了纪律跟舞厅的女人们搞在了一起，而且还是两个？ 虽然，他觉得自己啥都没干，先不说他醉的不省人事，就是他清醒着也干不了啥，他那个地方早就不好用了，为此还一直觉得对不住自己媳妇，可再怎么说，照片上可是清清楚楚的，他光着身子，被窝里也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女孩，这...... “肖委员不用担心，我会从周盛炳手里把东西拿回来的，我相信肖委员的为人。” 江明浩一句话，让肖全差点没掉下眼泪。 洪震和魏占国很快抵达了舞厅，两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来见了江明浩。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们都是好奇的很。 简单的寒暄过后，江明浩把山洞埋尸的地点告诉了洪震，又将鸡尾县锑矿的事也说了出来，当然，还有马胜私屯枪支弹药的事以及舞厅的黑暗用途，一一说了出来。 听的洪震嘴巴大张。 “小同志，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洪震的疑问其实也是肖全的疑问，他感觉江明浩对马胜的了解真的算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了解了。 “我有自己的渠道，洪局长，你先去一一验证一下吧，我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这些是不是有出入。” 江明浩一句话就封死了几人的好奇心。 此案牵扯重大，所以，所有人都很重视，景博文也重新派了人到黑江市，至于跟着郑华一起来的那些人在完全不知道什么的情况下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一个个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至于小张，则完全被吓傻了，窝在角落里，眼神呆滞，根本就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我要安排人到招待所去通知小王一声，这么长时间了......” 肖全忽然想起来，自己被匆忙的带到舞厅，小王到现在还不知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当时他们都是被马胜安排的人盯的紧紧的。 “我已经把王同志带出招待所了，他现在在......我现在去接他过来吧！” 江明浩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就要到三点了，他要是再不露面的话，估计小王就要跑出去报信了。 好在外头有现成的车可以用，开到郊区只用了十来分钟。 看到江明浩的瞬间，小王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江同志，没事了？” “嗯，王同志辛苦了！” 江明浩看着小王，嘴唇苍白干裂，眼窝深陷，眼底布满红血丝，脸色也很难看，可想而知，这一天一夜对于他来说有多难熬。 “肖委员呢？” “在舞厅，马胜已经被抓了，我先送你回招待所，洗个澡再吃口饭，休息好了我再送你去找肖委员。” 小王抱着公文包，点了点头。 这一场硬仗，打的很漂亮。 因为有江明浩在，对马胜犯罪事实的查证简单了很多，山洞里的遗骸已经找到，舞厅这边的所有物证都收集完毕，就连跟马胜犯罪集团有勾结的官员名单，他们也掌握了一多半。 这种规模的扫黑除恶，证据的收集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几乎不可能，但洪震等人在纪委新委派的调查员抵达之前，就已经收集个七七八八了。 马氏家族的人早在马胜被抓之前就已经控制住了，是洪震亲自带队去的，不过马胜的三姐没在黑江市，还需要布网抓捕。 但主犯已经落网，其他的从犯的落网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直忙叨到半夜，江明浩才躺下来休息。 虽然耳朵简单的包扎过了，但依旧很疼，想到自己差点被爆头，江明浩心里多少也有点后怕，可当时他真的没有更多的选择，他不觉得是自己有多高的胸襟和觉悟，只是在那个场景下他做出的最优选择，至少这一次的抓捕行动，没有人死亡，除了他和另外一个公安负了点轻伤外，没有人再受伤。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上午，纪委安排的人抵达了黑江，只是来的人让江明浩大感意外。 第885章 我不差钱 “景伯伯？” 纪委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部长景博文，就连肖专员也吓了一跳。 景部长亲自到地方参与调查还是第一次，而且....... “小江啊，我是真没想到，你小子本事这么大，不仅把马胜一帮违法乱纪的份子一网打尽，还直接把参与其中的干部也连根拔起，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景博文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一边说，眼睛一边朝着江明浩的耳朵看过去。 “伤没事吧？我听说你昨天中枪了，子弹差点就打中了脑袋，你啊，得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是有个一差二错，我可就没脸见老爷子了啊！” “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景伯伯，既然您亲自来了，那我就再跟您汇报点情况！” 景博文嗯了一声，两人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都已经被搜查过一遍了，能开门的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打上了封条，景博文扫了一眼，伸手摸了一把屋里摆放着的牛皮沙发。 “真是穷奢极欲啊，一张牛皮沙发顶得上老百姓一年的口粮，这么大的舞厅，光是装修就得砸进去多少钱，这个马胜，真是死不足惜啊！” 80年，国内能用得上沙发的人家并不多，即便是在党政机关，也很少能够见到，而这种牛皮沙发在黑江舞厅随处可见，甚至连餐厅里用的椅子都是包了牛皮的。 “景伯伯，你眼前见到的这些还不算，马胜还有个小型的军火库，因为不清楚情况，洪局长那边一直还没有安排人进去，正好您来了，有您坐镇，这个事就宜早不宜迟了！” “军火库？” “嗯，里面的情况不清楚，但这个军火库肯定是存在的，洪局长已经对马胜手下的打手问过笔录，已经证实，但军火库的钥匙在马胜手里，没人进去过，所以不清楚情况。” 其实，江明浩是知道军火库的情况的，这个在当年的报纸上是披露过的，但他自然不能说，提供大概的信息没问题，可若是连细节都能一一说出来，那不管他搬出什么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 “你叫我进来不是为的这个事吧？” 景博文转头，看向江明浩。 历尽沧桑的眼眸深处装满了对人性深刻的洞察。 “真是瞒不住景伯伯啊。” 对于景博文能够猜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江明浩并不惊讶，景博文能站上这个位置肯定不是一般人。 “肖委员是我安排到舞厅来做内应的，我有这个需要，但做内应是有风险的，肖委员被马胜和......郑委员设计，留了几张不好的照片，照片我已经处理了，但这件事我需要跟景伯伯说一声，因为我觉得郑委员大概率会说一些不利于肖委员的话，肖委员是听了我的话才到舞厅做内应的，我不能不顾他的名声。” 江明浩知道，马胜的事情闹的这么大，调查必然是层层深入，做为参与这个调查的肖委员必然也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关注点，他有必要维护，并且他还需要实话实说，不能有什么遮掩，因为事后的调查肯定会查出来这部分内容。 “这个事我知道了，小江，这次的事你居功甚伟，回到京市，我给你请功。” “景伯伯，请功就不必了，如果景伯伯真想表彰我的话，不如给我点实际的。” 什么？ 景博文看着眼前年轻帅气的江明浩，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脸皮也厚，竟然还敢面对面的跟他谈条件了。 “要钱可没有，咱们部里穷的很，正常办公的经费都不足。” 景博文开口先哭穷。 荣誉不值钱，小江想要他可以随便申请，甚至小江想当个京官也没问题，毕竟这么大的功劳摆着呢，而且当了京官进了纪委，对他来说还算是多了个人才。 “我不差钱。” 江明浩也直接说出了心里话。 结果这话直接让景博文破防，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小年轻没说大话，许老爷子虽然没跟他细说的，但也提了一嘴，这小子在白沙可以说混的风生水起。 “那你说吧，想要啥？” “我想让景伯伯帮个忙，把白沙蔬菜大棚里的菜变成特供菜。” 景博文还真是没想到江明浩跟他提的会是这种事，说实话，这事对他真没难度，菜嘛，哪个单位不用？ 用张三的也是用，用李四的也是用，那用江明浩的更没问题。 “就这个吗？” “就这个。” “这事不用回京申请，我就能拍板。” “景伯伯，我说的特供可不只是你们纪委，而是整个京市的党委机关。” “我说的也不是我们纪委，而是整个京市的党委机关。” 景博文把江明浩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屋外，肖全则是焦灼的来回踱步，他不知道江明浩跟景部长说了什么，会不会说的是自己被拍了不雅照片的事，景部长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 肖全其实清楚，这件事经由江明浩的嘴提前说出来会更好，毕竟跟他拍照的那两个女孩也在人证里，审问的时候她们必然会提，所以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是他不知道景部长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景部长会不会相信他是被诬陷的。 “老肖啊，等下你和洪局长还有老孟一起去小江说的那个军火库，一定要小心谨慎，我来的时候跟军区借了两个防爆兵，等下跟你们一起过去，记住，一定要保证人员安全。” 从屋里出来之后，景博文直接给肖全派了工作。 肖全一边应下来，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江明浩一眼，江明浩对着肖全笑着点点头，肖全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了下来，看来自己算是平安的过了这趟刀山火海啊！ 江明浩不打算在黑江市久留，他要赶回去给几个生产队进行二次分红。 临行前，江明浩跟景博文专门提了一下秦伟。 这次的事件并没有把秦伟牵连进去，但江明浩却不算放过他，秦伟此人就像是个搅屎棍，虽然没有多大杀伤力却很恶心人，既然郭忠林穆双河都进去了，秦伟也别在外头晃悠了，以前他们喜欢勾搭，他成全他们，让他们到号子里继续勾搭作伴。 肖全没有来得及跟江明浩告别，江明浩是趁着夜色直接离开黑江市的。 夜，一如江明浩来的时候那么黑，但心情却又截然不同，从车窗里看着漆黑的夜色，江明浩的嘴角微微扯起。 第886章 心有灵犀 “小江，你回来了？” 看到江明浩，崔智很高兴，这两天他在家里一直提心吊胆，特别是知道洪局长和魏委员也跟着纪委的人一起去了黑江市，他的心就提的更高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江明浩今天还没有回来的话，他就动身去黑江市。 “嗯，一切顺利！” 种种凶险，从江明浩的嘴里说出来就只有四个字，但崔智是何许人也，虽然只有四个字，崔智也能清楚的知道真实情况必定是险象环生、危机重重。 “你受伤了？” 子弹虽然只是擦过耳朵，但伤到了耳骨边缘，加上天气热，伤口迟迟不见好，所以，江明浩的耳朵依然包扎着纱布。 “一点小伤。” 江明浩还是一样的说辞。 崔智却更加清楚，这一趟黑江之行，江明浩所经历的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严峻，伤在这个位置，不是击打和匕首一类能造成的，大概率是子弹，国家是禁枪的，但马老六能成为黑江市黑道的主宰，手里有枪并不稀奇。 崔智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对江明浩却更加的钦佩。 回到家，江明浩自然又被众人围着关心了一大圈，苏美秀甚至心疼的掉了眼泪，江明浩好一番哄劝才算是让苏美秀破涕为笑。 饭后，江明浩和崔智一起去了工地。 两天的时间，围墙已经砌了起来，崔大宝光着膀子，耳朵上别了一支铅笔，裤子卷到膝盖的位置，脚上穿着苏大山的旧鞋，两个脚的大拇指都露在外面。 “大宝平时油嘴滑舌，但是干起正事来是真的投入。” 崔智背着手，看着在工地上忙着指挥工人干活的崔大宝。 “嗯，按照这个速度，估计入冬前就能封顶！” 江明浩对此是很期待的，生产队如今在朝着他期待中的样子一点点的变化。 两人没有打扰崔大宝，转身离开了。 江明浩把在京市跟毛亮说的那些话跟崔智说了一遍。 “小江，你小子可以啊，这么一来，稀土矿的事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啊！” “眼下看是这样的，我这边要跟进稀土矿，加工厂可能就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了，所以，老崔你可就要辛苦了！” “嗨，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这个人闲不住，忙起来才觉得浑身舒畅，再说，我也不是白扛活，你给我那么多钱，不干活这钱我拿着也不安心。” 江明浩嘿嘿一笑，崔智也跟着笑起来。 前路上的那些障碍基本上都已经扫除掉了，接下来就是要大干一番的时候到了。 崔智回了知青点，准备明天去县里的那块地看看，顺便办理一下开工的手续，还要找一批工人，所以，这样能够好好休息的时间不多了，崔智要回去洗洗衣服，再收拾一下，全身心的准备投入下一阶段的奋斗。 江明浩则是去了大队部。 包干到户之后，大队部基本上失去了以前的功能，除非有极个别的事情，否则几乎没有社员会到大队部来，陈富贵自然也不像以前一样天天钉在大队部，但今天江明浩来的很赶巧，陈富贵正撅着屁股给大队部院子里的枣树去枝。 大队部里面的这棵枣树有几十岁了，早些年枝叶远没有现在这么繁茂，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雨水好，枝条长的已经遮住了院子一般的光亮，还有一部分长到了房顶上，屋子里的光也被挡住不少。 “小江？哎呀呀，俺可是有挺长一阵子没见着你了啊！” 看到江明浩，陈富贵立刻把手里的长把镰刀扔到一边，迎上了江明浩。 “最近有点事，需要一直往外跑，队长，大哥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这是江明浩来找陈富贵的主要目的。 “还中，小宝天天盯着他爹，老大这孩子轴是轴了点，但对小宝这个儿子是上心的，一看孩子天天因为他吃不好睡不好的，到底不落忍，也不敢再干啥蠢事了。” 江明浩点点头。 陈雪人品不好，陈强懦弱没担当，好在小宝没有遗传父母，性格很讨喜，小小年纪懂事的让人心疼。 “没事就行，我进去打个电话。” 屋里的电话上蒙了一块花布，虽然没什么人用，但电话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可想而知，陈富贵必定是每天都擦的。 江明浩的这个电话是打给沈桥年的，一转眼，沈桥年回深市已经半个月了。 “小江啊，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沈总，这么说你这边有消息了？” “哈哈哈，我沈桥年干别的不行，找门路那是一把好手，我联系了六家专门收购稀土矿的公司，两家美国的，一家法国的，一家英国的，还有两家德国的，我给他们定了起订量，精矿3吨起步，稀土元素50g起步。” 沈桥年笑的很开怀，好像现在就已经有钱进了口袋。 “那敢情好，正好我也有好消息告诉沈总，我已经跟国资委的毛部长打过招呼，稀土矿的开采会一路绿灯，沈总把深市的事情料理一下，等你到了白沙，咱们就可以着手准备稀土矿的开采了。” “好好好，小江啊，你小子真是总能给人惊喜，这能耐的大的没边了，我沈桥年这辈子干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结交了你小子。” 沈桥年是由衷敬佩，自问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还在等消息，还有一家澳大利亚的公司正在商讨，等他们给我反馈了消息，我就第一时间去白沙跟你汇合。” 挂了电话，沈桥年兴奋的哼起了小曲。 他发现江明浩这小子就像是个宝藏，身上蒙了一层灰突突的布，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况，宝藏就是宝藏，哪怕蒙的再严实，属于宝藏的光芒也总会绽放出来。 江明浩随后又给程国打了电话。 程贾氏的撒手人寰对程国的打击非常大，即使已经从那种绝望之中缓过了一些精气神，但江明浩听到的程国的声音还是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和憔悴。 不过听到江明浩说已经给毛部长打过招呼了，程国精神一震。 他是万万没想到，江明浩的本事这么大。 这段时间他运作这个事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个环节处理不好引起大麻烦，但现在，这个顾虑完全没有了，连毛部长那都搞定了，他这边不管做啥动作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了。 第887章 罢园的矛盾 第二天，江明浩准备去团山子生产队，在家门口看见了邮递员。 邮递员是来送电报的。 “吴用将至，准备欢迎。” 落款是许大炮。 江明浩一脑门子雾水，这小子啥时候还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了，还吴用，他知道吴用是谁嘛，就....... 但转瞬，江明浩就明白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看来这小子是发现贤能了，准备给他推荐人才，不知道为什么，江明浩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在火车上看到的包装牛肉的真空包装。 到了团山子生产队，社员们看江明浩的眼睛都冒着绿光。 只是看到江明浩是空着手来的，目光又忍不住转向车的方向，难道钱在车上？ “明浩？” 江明浩刚走进大棚，就看到了穿着一身质朴衣服的孟薇，孟薇的头发随便盘在头顶，脸黑了不少，身上手上都是土，脚上穿着的胶皮靴子则全是泥点子，之前千娇百媚的农大校花如今看着竟和农村妇女没有多少区别了，但江明浩却从孟薇的闪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以前孟薇身上没有的东西。 “你一直在生产队搞种子试验？” “是啊，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没事，老何说我们现在抓紧时间试验，争取明年开春就把我们培育出来的种子种下去，顺利的话也许再过两年咱们白沙就能种上改良后的优质粮种。” 孟薇是高干子女，从小衣食无忧，但对于农业却有着天然的热爱，这种热忱甚至让江明浩有几分感动。 “小江来了？我正好有事想要跟你说。” 何淮的样子比孟薇还要更加接近农民，在大棚里忙活了几个月，何淮的肤色虽然没有特别黑，但却粗糙的厉害，手上裂了口子，所以缠了不少胶带，胶带又沾了泥土，在手上厚厚的箍了一层。 “大棚里的温度太高了，虽然塑料布都掀起来了，但对蔬菜的影响依然很大，黄瓜和洋柿子都得了霉斑病，大面积打药的话效果也不会太好，我的意思是这几天就把这些菜都拔了，给地撒点氨肥休养几天，之后再种冬菜。” 江明浩跟着何淮在菜地里走了一圈，何淮说的没错，之前绿油油挺拔的洋柿子都蔫吧变黄，不少刚长到指甲盖大小的柿子烂了一地，接近成熟的洋柿子上也有很多都出现了黄色腐烂的斑点，这种洋柿子是不可能卖出去的。 黄瓜的情况也差不多，整个大棚也找不出几棵没受影响的黄瓜秧。 “农业上的问题你说了算。”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是江明浩的一贯原则。 “可是......” 何淮看了江明浩一眼。 “社员们听说了这个事，都不同意，说本来咱们说能有三个月的分红的，现在要是拔了就只能分两个月了，这个损失他们不接受，我跟石队长商量，就连石队长也不赞成我拔掉，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何淮很为难，也有点委屈。 但他虽然是上头安排下来的技术员，可也不能做全体社员的主，他把所有利弊都摆在了几个生产队干部的跟前，掰饽饽说馅的解释，但他们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他们不能接受少分一个月的钱。 “明浩，我得替老何说两句，这些社员们挺过分的，你说老何天天在棚里忙活，好好的一个农研所干部，都造成什么样了，他拿的又不是生产队的工钱，这些社员们指着老何鼻子骂，说知识分子一肚子心眼子，就是不想看他们过好日子，这说的是人话吗？没有老何，他们能一个月分到那么多钱？真是一群白眼狼.......” “咳咳咳........” 就在孟薇替何淮打抱不平的时候，石大满过来了，听到孟薇的话，石大满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孟薇翻了个白眼，也没跟石大满说话，扭头去鼓捣手上的实验溶液去了。 “石队长来了？” 孟薇本来就是千金大小姐，也是农大出名的小辣椒，她和何淮不一样，何淮毕竟还要顾忌些社员们的态度看法，特别是对石大满这位队长，除了这次，石大满对他的工作一直还是很支持的。 “嗯，听说小江来了，过来看看。” 石大满此时的确很尴尬，胶鞋里的脚指头都要把鞋底子抠破了。 “石队长，咱们去那边树根底下说吧！” 有些话还是要他单独跟石大满说，否则那句话说的不中听了，孟薇这个小辣椒估计要当场爆炸。 石大满求之不得。 “嗤，这老头还真是两副面孔，当着你的面威风八面的，到了明浩跟前就低眉顺眼的，这不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嘛！” 孟薇撇撇嘴。 她是半点看不上这种人的，有好处的时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往上冲，现在遇到问题了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毒蛇似的，咬着何淮不松口，也就是何淮脾气好，换了她直接甩手走人，惯的他们！ “呵呵，小孟，石队长这人不赖，他不答应拔这些菜，也是迫于社员们的压力，他毕竟是生产队长，有些事也没办法自主。” “老何，要我说你就是老好人，被欺负了还替人家说话，好在我们家大炮不像你，否则我真是要被气死！” 孟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顺便夸了许大炮一嘴。 何淮被说的有些无奈，也只能扯扯嘴角，眼睛忍不住看向已经走到树根底下的两人。 “何技术员说要把菜拔了，这个事石队长顶了不少压力吧？” 石大满有点意外，还以为江明浩开口就要责备他呢，没想到江明浩开口就是替他找了借口。 “是也不是，小江啊，俺跟你说句实话，社员们不乐意归不乐意，但只要俺吼吼一嗓子，他们也不敢咋着。 这个事是俺打心里想不明白，虽然俺以前没种过这么多亩的黄瓜洋柿子，但两三个畦子是种过的，这黄瓜洋柿子都不是啥金贵东西，给点水就能活，多了不说，入秋之前还能再结个把礼拜的。 现在才啥时候啊，立秋还没到呢，俺觉得这黄瓜洋柿子至少还能再支棱个二十来天。 小何到底不是从小跟土地打交道的，文化水平咱们这些老农把式比不上，可也正因为如此，俺们才有发言权，他说的那些都是他拿笔划拉来划拉去算出来的，这种地种菜还能用算的？ 小江啊，早拔二十天，相当于一个月啊，那都是钱啊！俺舍不得，舍不得啊！” 石大满用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第888章 四两拨千斤 “不拔也可以。” 石大满一愣。 不明白江明浩咋会这么说，他本来是准备要跟江明浩长篇大论的争辩一把的，结果这...... “何技术员拔了这些菜是要准备种冬菜，冬菜栽种的时间是有限制的，过了那个固定的时间段再栽种，要么不出苗要么出苗后不挂果，也容易感染病虫害。 冬菜何技术员打算依旧种黄瓜和洋柿子，还有豆角和小白菜，现在黄瓜一斤卖两块，入了冬，特别是年前年后，黄瓜能卖到三块洋柿子和豆角价格会更高。 不过我觉得土地是大家的，还是要尊重大家的意思，冬菜不急着种，来不及种的话大不了不种，明年再种也是一样的，不过是少种一季，少分几个月的钱，让大家不高兴，犯不上。” 听到江明浩的话，石大满傻眼了。 这...... 种冬菜？ 还没立秋呢，就要种冬菜了？ 可是....... 石大满对蔬菜大棚的情况不了解，专业上的事他也不敢说，他之所以反对何淮把这些菜都拔了，也是因为大棚的塑料都卷了起来，成了陆地蔬菜，他觉得自己对陆地蔬菜还是很了解的，这才阻拦。 “石队长，我等下会跟何技术员说的，给黄瓜和洋柿子再喷一次农药，看看能不能控制黄斑病的发展，争取保留至少三分之一的存果量，必须要最大限度的降低社员们的利益受损。” 江明浩说的情真意切，石大满的脸却臊的厉害。 到现在他咋还能没听明白江明浩这些话的意思，虽然没一个字是骂人的，甚至连责备的话都没有，可却好像一个个大嘴巴把他石大满给打醒了。 他也是糊涂了，被钱给迷了心眼子。 他差点忘了，没有人家何技术员，他们生产队别说一个月每户分到几百块，就是一年两年也见不到这么多钱的啊！ 他竟然还跟社员们一起瞎胡闹，好在他这个人还算没老糊涂，没跟何技术员说过什么混话，否则现在他这老脸就是夹在裤裆里也没法见人了。 “小江啊，俺心里有数了，放心吧，别的生产队俺不敢保证，但团山子生产队一定听小何的，谁要是敢给小何找麻烦，俺石大满几鞭子把他们抽老实了。” 江明浩的脸上这才浮起了几分笑意。 这小老头并不糊涂，更不坏，他之所以会反对把菜拔掉，完全是小农意识作祟，毕竟中国的农民对粮食对钱都太渴望了，他们过了一辈子苦日子，连肚子都填不饱，又怎么能要求他们有眼界有远见呢？ 他们就是单纯的害怕浪费，害怕到手的东西白白的失去。 “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去取钱来不及了，石队长跟社员们说一声，明天我过来给大家分红。” “好好好，俺知道了。” 小老头打了个立正，样子带了几分滑稽。 看着两人表情轻松愉快，何淮的心也轻松不少，看样子小江应该是把事情搞定了。 “小何啊，之前是俺老头子不懂事，死脑筋，你别跟俺一般见识，这些菜你想啥时候拔跟俺说一声，俺安排人过来。” “石队长言重了，我有很多事还需要跟石队长请教的，也是我之前没有表达清楚，不怪石队长！” 听到石大满跟自己道歉，何淮赶紧客套。 “石队长，你们大棚卖的菜钱何技术员可是一分都拿不到，他这么没日没夜的在大棚里忙活，不指着你们能对他感恩戴德，但至少别糟蹋他这一番辛苦，何技术员刚来生产队的时候啥样来的？说精神小伙一点不为过吧，现在再看，老了十多岁，他为的可不是自己，是为了你们生产队，为了社员们。” “是是是，小孟总监，俺知道，俺都知道，之前是犯糊涂了！以后，小何说啥是啥，要是再有社员在小何跟前说不好听的，俺石大满第一个不放过他！” 看着石大满认认真真作保证的样子，孟薇噗嗤一声笑了。 “石队长，我知道您老是个明白人，我刚才说的话您也别往心里去啊，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有啥说啥，有时候脾气上来脑子和嘴都不受控制，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石大满没想到孟薇前脚还机关枪似的突突自己一顿，转眼又跟自己道歉，不过，自己还是挺受用的。 江明浩和何淮看着一幕，笑着摇摇头，孟薇这丫头聪明着呢，该说的话都说了，最后还让石老头心里挺乐呵。 “得嘞，俺去招呼大队部的干部开个小会，你们忙吧！” 石大满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既然定好来到事，没道理耽误时间，所以，说完就脚底生风的离开了。 “明浩，还得是你！你一出手，小老头就服服帖帖的了！” 孟薇对着江明浩伸了伸大拇指。 “是啊，不管多大的事，到了小江跟前就都不是事了。” 何淮也应声说道。 “小薇，明天一早跟我到信用社去一趟，争取明天一天把三个生产队的分红都分到位。” “行，明浩，大炮有消息没？” “他没跟你联系？” “哼，这个死大炮，出去之前还跟我说舍不得呢，结果出去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孟薇嘟着嘴表达不满。 “我出来的时候收到了大炮的电报。” 江明浩说完，把电报递给了孟薇。 看到上面的八个字，孟薇也是一头雾水。 “估计这几天大炮应该就能回来，他应该是准备给我介绍个人才。” “人才？” “我分析是这样的，之前在火车上........” 江明浩把在火车上看到的真空包装牛肉的事跟孟薇说了一遍。 “真是许大炮干的？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着不靠谱，做起事来效率竟然这么高。” 孟薇嘴上这么说，脸上的骄傲却是挡也挡不住。 说是胡，看到孟薇对许大炮这样，江明浩心里是很高兴的，前世里许大炮过的太不如意了，这一世，自己在建功立业上可以让他弥补遗憾，可是感情上他帮不了忙，只希望孟薇和大炮真的能一辈子都如此吧！ 离开团山子生产队之后，江明浩又去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走了一圈，简单的跟华会计和葛长征说了一下拔菜的事，华良倒是没多少犹豫，直接表态听安排，葛长征表达了几句自己的想法，可也只是单纯的提出想法和疑惑，江明浩解释了几句之后，葛长征也表示随时配合。 江明浩看着时间还早，便去了一趟供销社，给几个孩子买了些饼干和糖，又给岳父母和许老爷子都买了点东西，顺便买了几斤肉，猪肉牛肉都有，牛肉平时很少能见到，听说这是刘向前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江明浩干脆把剩下的三斤都包圆了。 回去包点牛肉馅饺子，全家吃的香喷喷，想到这个画面，江明浩忍不住扯起嘴角。 家啊，是他心里最温暖的存在。 江明浩回到家，江月就和以前每次一样，张开胳膊朝着江明浩跑过来。 “爸爸，家里来了个伯伯，等了你好长时间呢！” 江月搂着江明浩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第889章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小江，你回来了？” 看到来人，江明浩愣了一下，他的确是没想到张昌齐竟然会来家里找他。 “明浩，张局长已经等了你挺长时间了。” 崔兰花看了一眼张昌齐跟前的茶壶，光是茶水就喝了好几壶了。 因着江明浩的原因，整个老苏家人的眼界都宽了不少，现在不管见到什么身份的人，也都能处变不惊。 江明浩把江月放到地上，让江月跟艳红去玩，家里其他人也很有眼色的都离开了。 不管短短几日，张昌齐便瘦的颧骨突出，两鬓的头发也新增了不少白色，眼窝有些青紫，眼底更是血红一片，与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土地局长判若两人。 “张局长找我有事？” “小江，我.......” 张昌齐明明内心焦灼到了极点，来之前也把所有的话都组织了一遍，甚至连做什么表情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但是此时，坐在江明浩对面，看着江明浩的眼睛，却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江明浩没催，而是拿起茶壶给张昌齐又倒了一杯。 “张局长，喝茶！” 大热的天，茶水虽然不烫嘴，但温度依旧不低，可是喝到现在，张昌齐身上都没出汗。 “小江，我今天来是有求于你。” 将杯子里的茶再次喝干之后，张昌齐终于张开了嘴。 “张局长有求于我？” 江明浩挑挑眉，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张昌齐知道，江明浩是知道他来做什么的，之前他或许没有瞧得上江明浩的能耐，但如今，连黑江市一手遮天的马胜都已经被江明浩拉下了马，他要是再小看江明浩，就是傻子了。 “是，小江，我这个人呢，当干部当了二十多年，是从地方一步步走上来的，刚开始当干部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为老百姓做实事干实事，争取一辈子都问心无愧，但这路走着走着就偏了.......” 张昌齐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确是拿了马文给的好处，但我只是答应给他们通风报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损害国家利益的事......” “没有损害国家利益？” 听到这里，江明浩看了张昌齐一眼，张昌齐立刻避开了视线。 “县里和市里的六块地，难道是没经过张局长的手到了马胜手里的？” 张昌齐哑口无言。 “是，我的确是一时糊涂，小江，我当一辈子干部，到现在一家老小还挤在不到四十平的小屋里，我是土地局的局长啊，别人提起来风光无限，事实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马胜给我的好处费，只一次，就够我在市里给全家老小买一个大院子了.......” “既然张局长有了选择，还来找我干什么？一个人做事，有得就要有失，张局长这是得了利还想稳坐局长宝座？继续助纣为虐，继续靠着损害国家利益给自己牟利？” 张昌齐的脸色先是气的涨红，很快又变的惨白。 “小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的确是一时糊涂犯了错，但毕竟那六块地的手续还安稳的在土地局，并没有什么损失。” “没有损失？如果崔智不是我的人，而是真的港商大老板，那六块地怕早就进了人家的口袋，张局长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的？” 对于江明浩的这种当面驳斥张昌齐内心是羞愤难当的，可他没办法，现如今，能够救他于水火的只有江明浩，只要江明浩跟纪委打声招呼，那他的这些过错就可以被忽略。 他出身寒门，举全家之力甚至全村之力才让他当上了干部，这些年，他付出了常人想不到的艰辛和努力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如果纪委坚决介入调查，他轻则丢官重则要进局子的。 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 “小江，千错万错我都承认，只要你帮我过了这一关，我以后一定清正廉洁，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绝对不会再犯糊涂了，小江，我知道，只要你跟纪委那边打声招呼，他们就不会再调查我的，小江.......” 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张昌齐甚至想跪下来求江明浩帮他。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张局长还是请回吧，这个忙我帮不了。” “小江，你能帮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纪委的景部长就是你从京市请过来的，甚至于调查组也是因为你的原因才来白沙的，你只要帮我说几句话，几句话就可以，只要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以后你小江说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 “张局长，忙我的确能帮，但我不想帮，也不会帮！张局长要是真心悔过，便配合纪委调查组的同志好好调查，人心若有正义，即使不当这个局长，也能当个好人！！” 张昌齐没想到江明浩拒绝的这么坚决，思来想去，张昌齐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白眉山那块空地的手续，占地9.8公顷，依山傍水，只要你帮我度过了这个难关，我就把这块地的手续过到你手上，分文不取。” 张昌齐做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人心总是趋向利益的。 江明浩之前不是还想要买地嘛，县里的那块地虽然地理位置不错，但是不管是面积还是整体环境和这块地都没有可比性。 这块地如果卖的话，最少要价值三十万左右，他将这三十万白白送出去，他不信江明浩会不为所动。 江明浩把手续拿过来，翻看了一下。 张昌齐看着江明浩的动作，越发的笃定，这块地一定能成为他的救身符。 “张局长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意思？” “我需要地不假，但我不缺钱，张局长以为区区三十万就能买得动我？” 江明浩把手续扔回到张昌齐跟前。 “张局长，慢走，不送！！！” 对于张昌齐这种人，江明浩没有更多的话要说。 不管张昌齐把自己的错误美化成什么样子，把自己的晋升之路说的多么艰难，都不会让江明浩改变一丝一毫的想法。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张昌齐这个土地局长，监守自盗，把属于国家的土地拱手给了个人谋取私利，这样的干部，死不足惜。 “江明浩，送上门的东西你不要，回头可不要后悔！！！” 张昌齐瞪着江明浩，愤怒再也忍不住，抓起手续，大声吼道。 第890章 横生枝节 张昌齐的声音很大，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崔兰花有些担心，姑爷这是多大胆子啊，当着局长的面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不帮忙就不帮忙，好歹把话说的好听点啊！ 人家再不济也是局长。 “你说明浩这孩子，小嘴叭叭的啥好听的话不会说，非得把人家给得罪了？” 崔兰花忍不住压低声音跟苏大山抱怨。 “你懂什么，咱姑爷这叫一身正气，那个张局长不是啥好人，姑爷跟他划清界限，有毛病吗？你这小老太太，头发长见识短！” “好你个苏大山，还敢笑话俺了？啊？” 崔兰花一翻白眼，直接来了个回首掏，一把掐住苏大山腋下的肉，把苏大山疼的龇牙咧嘴。 “我江明浩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天色晚了，路不好走，张局长注意安全。” 说完，江明浩站了起来，下了逐客令。 张昌齐眼中喷火，恨不得将江明浩撕碎，但心里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得罪江明浩，江明浩不帮他说话，他可能不会太惨，可江明浩要是在纪委调查组跟前说他几句难听的，他这后半辈子可能就要把牢底坐穿。 所以，张昌齐把文件装进公文包，压制着心头喷涌的怒火，转身离开，一句狠话都没有撂。 江明浩脸上的神色也并不太好看。 看来他有必要跟景部长说一声，这白沙的官场也要好好的起起底，摸一摸，混在其中的即使没有大鱼，小虾米肯定也是不少的。 “人走了？你还没吃饭吧，娘给你煮碗面条去。” 听到张昌齐离开的动静，崔兰花这才掀帘出来。 “明浩啊，娘说你句话，你别不爱听啊！” 崔兰花一边下挂面一边跟蹲在灶坑边的江明浩说话。 “娘知道你现在能耐大，认识的人也多，不管是啥科长处长局长甚至更大的干部，你都认识，但咱们说话办事啊还是得注意着点，这碰上个人不打紧，万一碰上个鬼呢，不定哪句话就招了嫉恨，人跟鬼没法斗，是不？” “嗯，娘说的有道理，我记住了！” 崔兰花扭头看了江明浩一眼。 算了，自己这姑爷啊，心大着呢，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不定怎么想的。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瞎操心了。 “明浩，别听你娘的，爹觉得你做的对，对付那心术不正的就得硬气。” “你个死老头子，跟俺唱反调是不？” “俺说的是实话，咋地，实话还不让说了？你啥时候成武则天了？” “好啊苏大山，俺看你真是越老越长反骨头是吧？俺今天非把你这反骨头给你打正道了不可！” 说完，崔兰花就从地上捡起一根秸秆对着苏大山的后背抽过去。 “面条，面条.......锅里还煮着面条呢，扑锅了！” 苏大山跳腾了两下躲开了崔兰花手里的秸秆，指着锅说道。 “扑锅就扑锅，俺今天要是不抽你这一下子，晚上睡不着觉！” 崔兰花继续挥着秸秆，苏大山跑到了屋外。 外头的鸡和猪听到动静也跟着叫起来，别人家的狗也跟着叫，一时间鸡鸣犬吠热闹的不行。 苏美秀抱着平安掀了帘子出来，江月和艳红也从门帘里探出了小脑袋。 “姥姥加油，姥姥加油！” 江月觉得很好玩，忍不住拍手给崔兰花叫好喊加油。 苏美秀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爹娘咋还越活越像小孩子了呢，早些年，两人虽然还不算年纪太大，但每天的日子都过的一本正经，别说像现在这样打闹，就是斗嘴的时候都很少，更多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涂抹不掉的沉重和愁苦。 可如今，爹娘两人脸上常见的表情就是笑，连眉眼都比以前显得开朗许多，即使现在在吵架气氛也依然会是愉快的，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江明浩，是他带来了这一切改变。 想到这些，苏美秀不得眼神缱绻的看向江明浩，不想正好对上江明浩饱含爱意的眼神，想到那天晚上的痴缠，苏美秀忍不住红了脸。 北屋门里。 许仕和项武两人正贴着门听动静，许仕嘴巴咧的有点歪，笑的上牙床露到了外头，项武脸上也带了笑，眼神中满是神往。 “叔，难怪你愿意留在生产队，这日子真好啊！” 项武和许仕都是光棍，一个独身了八十多年一个独身了五十多年，但不管咋说，俩人对于如今这充满烟火气的家庭生活都很享受和满足。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早早的去团山子生产队将孟薇接着去了信用社。 江明浩早就跟信用社打过招呼，所以取钱并没有太费时间，如今江明浩是信用社最大的客户，江明浩自己一个人的现金流水就抵得过半个县城的散户。 其实，江明浩完全是可以把钱存在市里的银行，但信用社的主任是刘金生的老战友，这条线也是刘金生当初帮着牵的，钱存在哪对江明浩影响不大，所以也就没再折腾。 这一次，整整取了十六万。 本来孟薇是坐在副驾驶的，但是取了钱之后，孟薇坚决要坐在后头，生怕这些堆的像小山一样的钱不翼而飞了，往生产队去的途中，孟薇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抱着装钱的几个手提包，下车的时候，半个身子都麻了。 “小江，俺昨天已经通知大家伙了，罢园的事必须要听小何的。” 江明浩刚拎着手提袋下车，石大满就走上前来说道。 “嗯，我相信石队长的能力！” 江明浩笑着说道，但是当他扫到站在旁边等着分红的社员，心里便清楚，石大满怕是有点一厢情愿了，当然，他什么都没说。 有了第一次分红的经验，第二次就更熟练了。 各家各户甚至自己都算好了数，就等着孟薇喊他们的名字。 这一次，因为是整月，加上7月蔬菜的采摘量更大，所以，每家每户比上一次还要多分了几十块钱，这让社员们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好。 不到两个小时，几百号人的钱就分完了。 “江知青，俺有话说！” 果不其然，钱刚分完，一个穿着白色汗搭子的年轻人便站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刚刚分到手的钱。 “李二明，你要说啥？会说话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石大满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不等李二明开口，就大声喝道。 “队长，你昨天说的事俺觉得有毛病，俺想当着江知青的面问问，你拦着俺干啥？江知青，俺不同把地里的菜拔掉，地是俺们生产队的，当初种菜俺们也都是出了力气的，现在要把菜拔了，也得征求俺们的意见吧？” 李二明梗着脖子，张嘴就是一股诘问的语气。 “李二明，你找抽是不？” 听到李二明的话，石大满觉得是有人当着大家伙的面啪啪的往他的脸上扇巴掌，气的满身的翻找自己的牛筋皮鞭。 “队长，俺就说句实话咋地了？你是队长不假，但管天管地也不能管着俺跟谁说话，说啥话吧？这地是属于俺们团山子生产队所有社员的，何技术员再怎么说，也只是过来帮忙的，凭啥他说咋地就咋地？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二明说的理直气壮，孟薇当场的气的就要翻脸，却被江明浩一把抓住胳膊，压了下来。 “你个兔崽子，老子......老子......” 石大满没找到鞭子，便从地上摸着一块石头，朝着李二明扔过去。 但石头太小，准头也不行，李二明一侧身，石头就偏了，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江明浩面前的桌子上。 啪嗒一声。 第891章 选择权给你们 “小江，没砸着你吧？” 石大满赶紧问道。 “没有，李二明是吧？” “俺是李二明，江知青，俺刚才不是瞎胡说，大家伙都是这么想的，是不？” 李二明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立刻有不少社员站出来点头响应，气的石大满鼻子都要歪了，昨天他跟这帮混账东西们说的清清楚楚的，当时这帮混账们可是没跟他说东说西的，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你们想造反咋地？” 石大满脑袋瓜子上的火气眼瞅着要蹿出来，眼珠子气的差点凸出来。 “队长，这地是大家伙的，又不是你自己家的，俺们有不满还不能说出来啊？要不差的那些钱你给俺们补上？你只要把钱掏出来给俺们补上，俺们二话不说，立刻就去棚子里帮着拔菜。” 李二明的媳妇也站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 “是啊队长，别的事俺们听你的没啥，但这可关系到俺们生产队好几号人呢，俺就等着这笔钱下来给俺儿子娶媳妇呢！要是分不到钱，马梁的媳妇你给找啊？” “就是啊队长，你不能独断专行，现在是社会主义，都讲老百姓当家做主，你是生产队队长，又不是地主老财！” 听着耳边嗡嗡乱七八糟的声音，石大满气的一拳头砸到了李二明的肩膀上，李二明先是一愣，然后竖起了眼睛，抡起拳头想要打回去，却被自己媳妇一把薅住了。 “哼，队长，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了份上，这一拳头俺是无论如何也要还回去的！” 石大满已经多年没有这么生过气了，以前日子困难的时候，这帮混账们倒是听话的很，基本上他说什么就干哈呢么，现在日子好过了，本来以为大家能更加团结一心，万万没想到啊....... “李二明，我有必要跟你，跟大家说清楚，这个地不是非拔不可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二明的眼神亮了亮。 “还是江知青讲道理，俺就说嘛，江知青不可能眼瞅着大家伙吃亏。” 李二明适时的给江明浩戴了高帽。 “但是我要把情况跟大家提前说清楚，何技术员想要拔这些菜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最近气温高水分大，菜都得了霉斑病，几乎没有几棵幸免的，即使不拔，这些长满了霉斑的菜也卖不出去，至少我卖不出去，如果在场的有人能够卖出去，我举双手表示支持，并且可以多给他分三千块。” 江明浩说完，停住了，看着在场社员的反应。 三千块钱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棚里的菜不是三十斤五十斤，而是每天几千斤，谁有那个能耐卖出去？ “既然大家都不说话，就应该是没人能卖出去，那我就说第二个原因，现在把菜拔了，是为种冬菜做准备，现在大棚的这些地都是以前种庄稼的，虽然之前用草木灰烧过，土质依旧是不太适合种菜的，所以，菜拔掉之后要撒氨肥让地休养半个月，之后栽种冬菜，冬菜和现在种的这些菜不一样。 从十一月可以持续到来年二到三月，中间会经历阳历年、小年、大年和元宵节，这四个日子菜价肯定高出现在很多，但如果现在不拔，冬菜就不能种，至于到底是种冬菜还是留着这些菜等到自然落秧，决定权交给你们自己。”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就不再开口了，静静的看着在场的社员。 社员们有点懵。 其实这些话石大满之前也和他们说过了，但是大家都不以为意，都觉得这石大满从里头拿了好处，所以才跟何技术员编出了一大堆瞎话来骗他们，只是此时，同样的话从江明浩的嘴里说出来，他们就没主意了。 人家江知青说了，让他们自己决定。 这...... 社员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个局面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啊！ “真是一帮白眼狼！” 孟薇气的俏脸通红，很替何淮和江明浩抱不平。 别以为她不知道，生产队没种蔬菜大棚之前，他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张大团结，饭都吃不饱，现在江明浩和何淮帮着他们种大棚，让他们日子跟插了翅膀似的富起来，他们不感恩不说，还说东说西的，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没必要生气！” “怎么不生气，明浩，你这个人真奇怪，你脾气不是挺大的嘛，连那些市里甚至京里的干部你都说黑脸就黑脸，半点不惯着，怎么跟这帮社员倒变得这么好说话，装老好人啊？” 孟薇翻了翻白眼吐槽道。 “那些干部身居高位，更多的时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若是随着他们想怎样就怎样，那事情就只能一路糊涂下去，但这些社员们是真糊涂，他们看不到那么远，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这是他们的文化水平和生活环境决定的，而且，我也不是装老好人，如果他们选择不拔，我也绝对不勉强，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别说，你说的还挺有道理，行啊，那就让他们狠狠的吃上一回亏，他们就明白咋回事了！” 孟薇被说服，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倒是石大满，一直没缓过劲来。 他昨天在小江跟前言辞凿凿的说自己能摆平这帮混账，结果这脸打的是啪啪的啊！ 他石大满当了二十年的队长，从有生产队那天起他就当队长，一直都觉得自己当的还不错，带着生产队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虽然不能说做的多好，但在整个白山公社还是叫得上号的。 现在看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啊！ 社员们交头接耳，迟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 社员们主要分成三派，一派是觉得江明浩说的有道理，毕竟他们能分到这么多的钱都是人家江知青的功劳，江知青肯定不会故意害他们，他们应该听江知青的，否则寒了江知青的心以后就不带他们过好日子了； 还有一派是觉得江明浩危言耸听，跟何淮甚至是石大满串通一气，想把罢园的这些菜偷偷的卖出去，卖了的钱他们自己分了，所以不能答应拔菜； 第三派便是墙头草，他们是两派的意见都认可都不反对，最后哪派赢了他们就跟哪派一起。 “你们慢慢商量，我和孟总监先去清桃口生产队分红。” 在一片嗡嗡声中，江明浩站了起来。 第892章 备受打击 “江知青，你不能走，这个事还没定下来呢！” 看到江明浩要走，李二明立刻上前拦住了江明浩。 “是啊，江知青你不能走！” 又有几个社员附和。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回事？江知青刚才已经把话给你们说的很清楚了，让你们自己决定，你们自己决定不明白是你们的事，怎么地，你们一天决定不出来我们就一天不能走，两天呢三天呢，你们十天半个月的决定不出来我们就得在团山子待半个月？真是不讲理！！” 孟薇好容易被江明浩劝的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被激了起来。 “孟总监，你可以走，俺们不拦着，但江知青不能走！” “你们.......” 孟薇被这帮社员的胡搅蛮缠气的杏眼圆睁，差点就要张嘴骂人了。 “你们不用拦着我，不是不赞同拔嘛，那就不拔！” 江明浩说完，径直往前走。 “江知青.......” 李二明还要拦，但是抬头就看到了江明浩的眼神，心头猛的蹿过一股寒意，到了嘴边的话讪讪的咽了下去。 “石队长，晚上我还会回来，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决断，葛队长和华会计以及两个生产队的社员都一致同意拔掉棚里的菜，这个事必须要尽早决断，我要说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晚上的结果就是最终的结果，我不接受任何的反悔。” 说完，江明浩便直接离开，孟薇冷冷的扫了一眼李二明，跟上了江明浩的脚步。 石大满的两腮红的厉害，竟然真像是被人打了耳光。 刚刚江明浩的话像是雷声一样在石大满的耳边轰轰隆隆不停的重复，红石砬子生产队和清桃口生产队都已经没问题了，而他自诩团山子生产队是比其他两个生产队更团结更齐心的，事实却是...... “队长！！” 石大满眼前发黑，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社员们连忙七手八脚的过来把石大满扶起来。 石大满的眼睛是空洞的，大脑也雾茫茫一片，他觉得，这个生产队的队长他干到头了！ 江明浩并不知道石大满晕倒的事，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孟薇坐在后排，盯着后视镜里江明浩的脸。 “明浩，如果晚上这帮社员决定了不拔，你真就听他们的啊？” “听，为什么不听？我的确也会损失一部分钱，但我有钱，不在乎这仨瓜俩枣。” 噗嗤！ 孟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咱们江老板腰缠万贯，看不上这点毛毛雨！那就让他们作，看看最后吃亏倒霉的是谁！” 孟薇这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之前追江明浩的时候，动用的那些小心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但那时候是因为江明浩的出现实在让人惊艳，她才会花费那么多的心思，但对于这些社员，孟薇可就没有什么心思可花费的了，他们配合支持呢，那她也希望这些人日子越来越好，他们像现在这样没事找事，孟薇就希望他们有报应。 到了清桃口，分红很顺利，江明浩当着所有社员的面提了一下拔菜的事，免得回头社员们再有意见，耽误事。 “江知青，这事你说了算，俺们都是泥腿子，啥也不懂，俺们就知道听你的话俺们能过好日子！” “是啊江知青，俺们都听你的！” 社员们的态度让孟薇很满意。 江明浩之前还说是因为这些社员们受教育程度低生活环境贫困，所以才导致他们目光短浅胡搅蛮缠，切，看看，眼前这些不也是普通社员嘛，怎么就能通情达理？ “小江，定好了哪天拔你让何技术员通知一声，俺安排社员直接就把活干了，省得何技术员还要跑来跑去的折腾。” “嗯，葛队长，清桃口生产队被你管理的很好啊！” 江明浩在葛长征的肩膀上拍了拍，由衷的说道。 葛长征分明比江明浩年长好几岁，但是此时被江明浩拍着肩膀夸赞，他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红石砬子生产队，情况和清桃口基本一样，社员们的态度都是很配合。 所以，不到下午三点，江明浩和孟薇就回到了团山子。 两人没有去大队部，也没有专程去找石大满，直接回了大棚。 何淮依旧满身满手的泥，两人见到何淮的时候，何淮的手里正抓着一个烂掉一半的洋柿子。 “老何！” 孟薇上前，看了一眼烂柿子。 “老何，你还弄这个干啥啊，之前不是都已经研究明白了嘛，黄斑病，没有能够遏制的办法。” 看到何淮这么兢兢业业的，孟薇就越发的替何淮抱不平。 “你们回来了？等我洗洗手！” 何淮把烂柿子扔到了田埂外面的垃圾堆里，而没有随便扔到菜地里，不到最后一刻，何淮都不想放弃这些菜，毕竟黄斑病传染是很快的。 何淮的手已经不太能洗的出来了，不管洗的再如何仔细，指甲缝里纹路里依旧都是泥，何淮洗了手没有擦，水顺着手指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小江，白天的事我听说了，看来社员们对我意见很大，要不......” “老何，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没黑没白的给他们忙活，挣的也不是他们的钱，他们上下嘴唇一碰，胡说八道，别搭理他们！” 孟薇说完，看向江明浩。 “明浩，要不也不用他们决定了，咱们这回就不拔，给他们留着，到时候看别的生产队分钱，让他们哭爹喊娘的后悔！” “小孟，咱们是搞农业科研的，咱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别的事都不用多想，小江，我的意思是我去跟社员们再解释解释，他们之所以反对，还是因为不了解情况。” “不用，何技术员，这个事你不用多费心思，就按孟薇说的，如果他们最终决定不拔，就顺他们的意，你正好也能轻松轻松，这是好事！” 额！ 何淮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觉得有些惊讶，这话不太像是小江能说出来的啊！ 不过何淮也没再说别的，江明浩的话他会无条件的服从。 大队部里。 石大满依旧像是没丢了魂一样，连着好几个小时，石大满都没张嘴说过话。 不管是石大满的媳妇还是儿子闺女甚至孙子孙女，或者是其他社员，总之，不管谁跟石大满说话，石大满都没有反应，看着有些吓人。 “大满媳妇，要不找老叶家媳妇来给看看吧，是不是招着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生产队里年纪最大的本家老姑母张嘴对石大满的媳妇说道。 老姑母嘴里的老叶家媳妇是出马仙，平时生产队里谁家出了点啥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事或者吃了药也不见好的病，都会找这个出马仙来瞧瞧。 第893章 逼宫 石大满的媳妇是个有主意的。 而且她和石大满过了大半辈子，对于石大满的为人可以说非常了解，石大满根本就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是寒心，心寒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到了不想面对的程度。 她十九岁跟了石大满，一晃眼快四十年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石大满，甚至于超过石大满的老子爹老子娘。 石大满虽然不是党员，也没有所谓的信仰，但他对生产队却是一心一意的，前两年闹饥荒的时候，石大满把自己藏在地窖里的地瓜偷偷的抠出来给了生产队里几个要饿死的人。 71年的时候，白石公社发洪水，两个社员为了抢救自家的小猪仔，不要命的往洪水里跳，是石大满豁出自己的命才把两个人从洪水里拽上来，为此呛水得了肺炎，在炕上躺了一个月，瘦了二十来斤。 这样的事太多了，所以她知道，自家男人此刻是真的被这些社员伤了心了，当时李二明那些人说的话她没有在现场亲耳听到，可也从别人口中听了七七八八，这帮白眼狼不仅不记着自家男人的好，反而说自家男人是地主老财，独断专行。 也就是她当时不在场，否则非要撕烂了说这话那个人的嘴。 “姑奶奶，不用去找老叶媳妇，大满他没事，好的很！” “大满媳妇，你这说的是啥话，大满好好的一个人，现在都成啥样了？谁好好的人能眼珠子一动不动，说啥一点反应都没有？” 姑奶奶是生产队里年纪最大的，辈分也大，所以，说话一向很有分量。 “姑奶奶，你也说了，大满是好好的一个人，是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你们给糟践成了这样？” “大满媳妇，你说的啥胡说？大满这样跟俺们有啥关系？” 姑奶奶嘴里的牙已经掉的七七八八了，说话有些漏风，但这话还是说的中气十足，眼珠子瞪着。 “姑奶奶，别以为今天俺没在场，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你们指着大满的鼻子，说他独断专行，说他是地主老财，甚至说他和何技术员勾结到一起想要贪了卖菜的钱，你们有良心吗？啊？但凡你们的心还有一点白的地方，就说不出这种昧良心的话！” 大满媳妇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她心疼自家男人，为自家男人觉得委屈。 “卢英，你可别胡说八道，俺们啥时候说过这种话？俺们就是觉得队长脑子不清楚，不向着俺们大家伙，反倒和那个外来的何技术员站到一个壕沟里，这不是里外不分嘛，换你你怎么想？” “是啊婶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家人口少，用钱的地方也少，可能不在乎这点钱，但俺们可不一样，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就指着这个钱吃喝拉撒呢！你们自己想要热脸贴人家那是你家的事，不能拿俺们大家伙的钱让你们充好人啊！” “可不是嘛，谁知道江知青私下里有没有给队长好处？要是没好处的话，队长能这么快变脸？之前队长可是跟俺们一个想法，都不赞成拔菜的！” 卢英听着这些阴阳怪气的声音，看着一张张昔日熟悉的嘴脸，心如数九天一般寒到了底。 “好好好，俺家大满为了你们这帮白眼狼忙叨了半辈子，落了一身毛病，临了临了一个好字没捞着倒是被你们泼了一身粪，俺卢英今天就替俺家男人做决定了，这个队长谁爱当就让几把谁当去，俺们大满不伺候了！” 卢英说完，上前将石大满扶了起来。 “大满，跟俺回家！这个生产队长谁爱当让谁当去！” 石大满的脑子依旧是浑浑噩噩的，耳边的声音他其实听的到，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思绪拽出来，张嘴说话。 看到卢英扶着石大满要走，李二明跟周围站着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站起来，挡在了卢英和石大满的跟前。 “你们干啥？” 卢英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拦着他们。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人，都是平时和李二明比较交好的，但这些年倒也没干出过什么糊涂事，对石大满这个队长也算是敬重，此时，为什么会站出来拦着他们。 “婶子，大满叔不想当这个队长俺们没意见，毕竟大满叔也占着这个队长的位置占了二十几年，这个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卢英的眼神猛的盯在了李二明的身上。 “婶子，你别这么看着俺，俺说的也是大实话，当年大满叔当队长的时候俺才七八岁，大东、黄豆他们也差不多一样年纪，现在俺们都已经三十多岁，也到时候替咱们生产队出出力气了，只不过大满叔不能说不干就不干，这不干之前得跟咱们交代清楚。” “交代什么？” 卢英咬着牙，如果不是她身单力薄，此刻真想直接将李二明这几个人用刀阉割了。 “大满叔得跟江知青说，他不干这个队长了是要给队里年轻人机会，还要写个资料啥的说明一下，以后大满叔不插手队里任何事，如果江知青那边有什么看法，大满叔必须要跟江知青解释清楚，总之，不能因为大满叔的缘故让江知青对俺们生产队、对新上任的队长有什么不满，还有，队长要亲自去公社跟马书记说明情况，大满叔答应了这些条件，俺们立刻让开！” 卢英被李二明这些无耻的话气的浑身发抖。 人怎么可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这是杀人还要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啊！ “你们也和他一样的看法？” 卢英颤抖着声音朝着屋里的众人一一看过去。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大满啊，你看看清楚，这些白眼狼就是你护了半辈子的人啊，当年你为什么要冒死进山把李二明这个畜生从山里救回来，你就应该让他被野狼咬死，一了百了，就没有他骑着你的脖子拉屎还要你的命这回事了啊！！” 卢英伸手摇晃着石大满的肩膀，声嘶力竭。 石大满被摇晃的有些晕，眼睛似乎也很难聚焦，眼前的人都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包括近在咫尺的卢英，也看不清楚五官。 但李二明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是啊，当年他怎么就顶着大雪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去救这个兔崽子了呢，连他的爹娘都不敢进山去救的，他怎么就去了呢？ 第894章 怒气值飙升 屋子里，社员们纷纷沉默着。 当然也有人觉得看不下去，毕竟石大满这些年在生产队里真的是做了很多，他们不是黑了心肝的人肯定是记得的，可记得归记得，当这些跟自己的利益放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至于李二明，对于卢英的话丝毫不在意，只是抽抽嘴角。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拿出来再说有什么意思？ 当年又不是他求着石大满进山的，他之所以进山救他，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因为进山救自己，公社还奖励了石大满一台洋车子呢，那洋车子油光程亮的，他稀罕的不行，那本来应该属于他，如果没有他，公社怎么会奖励给石大满洋车子？ “今天俺就是要带着大满走，俺看谁敢拦着！” 卢英也发了狠。 她就不信了，这帮人真的敢把她和自家男人怎么样。 可拦在他们前面的人依旧不让开，虽然没什么动作，可是却将本来就不宽的门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卢英直接用身子往上撞，她今天就是撞也要撞开一条路，她不能让自家男人继续留在这受这种侮辱。 可卢英身材矮小，加上这些年日子一直过的很紧巴，吃的东西既少又没什么营养，一米5的个头只有七十斤，在几个人高马大的社员跟前显得更加娇小，她拼了命使出的力气用在这些壮年男人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卢英忍不住绝望的哭嚎起来。 她不是哭自己，是为了自己的男人哭。 那个曾经身高马大，强壮的像一座山一样的男人，脊背宽阔的可以遮挡住任何艰难险阻的男人，如今竟像是一只木偶一样被人刁难、羞辱、摆布。 “大满叔，俺知道俺说的话你都能听见，俺也不要求你现在就做那些事，你只需要点点头，答应了，俺们就让身子带你走！” 李二明看着石大满，眼神里没有一丁点晚辈对于长辈的敬重，也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和愧疚，有的只是赤裸裸的野心和如同野狼一般的血腥和冷酷。 卢英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你们都给我让开！” 就在此时，一道夹杂着怒气的女声响起，紧跟着站在门口拦路的几个壮年男人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把，扭头便看到了孟薇。 “我之前还真是没说错，真是一帮白眼狼，呸，说你们是白眼狼都侮辱了白眼狼三个字！” 孟薇气的不轻，进屋之后，也不管别人是什么眼神，一把将瘫坐在地的卢英拉了起来。 “婶子，你站起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你欺负石队长！！” 孟薇一双杏眼瞪的圆圆的，腮帮也气的通红。 她之前是不喜欢石队长，可仅仅是因为意见上的不合，并不是对石大满的品行有什么质疑，但此时此刻，孟薇觉得石大满可怜极了。 “孟总监，这是俺们生产队内部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别插手了。” “啊呸！李二明，上午的时候我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带头说这说那的，但我当时想着你们也就是不了解蔬菜大棚所以才会有那种想法，可惜啊，是我把你们想的简单了，你们这是要踩着石队长的血肉吃他的人血馒头啊！” “孟总监，俺还是那句话，这是俺们生产队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李二明并不害怕孟薇，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 “她是外人，我也是外人，既然如此，你们团山子生产队的事从也不再插手了。” 李二明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也在外面，他不怕石大满不怕卢英也不怕孟薇，但江明浩不一样啊，江明浩是财神爷，是不能得罪的。 “江知青，俺没说你，你是......” “孟总监是我安排管理所有生产队钱财物的人，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既然不认可孟总监，那以后团山子生产队的事孟总监也不用再费力管了。” 说完，江明浩走到石大满身边。 这才几个小时而已，一早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头竟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睛无神，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聚焦，石大满在江明浩心里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是个拿着鞭子便能横扫世间一切魑魅魍魉的壮汉，而不是如眼前这般。 “我现在当着你们的面表个态，团山子生产队的菜不拔了，不仅我们不会拔，你们也不许拔，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人偷偷的拔了哪怕一棵，那么团山子生产队就从农改的梯队里永久的被剔除！”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李二明的脸色骤变，其他社员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之前他们据理力争反对拔菜，江明浩说的这个本来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可是现在这个结果摆在他们面前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高兴，甚至于他们纷纷后悔。 “江知青，不是说让俺们商量，晚上再给你结果吗？” “是啊，江知青，这才三点多钟，还没到晚上呢！” 江明浩扫了一眼这些人。 “就按我刚刚说的结果来，谁有不服气的尽管到公社到县里市里去告状，不管谁去告，我江明浩都接着！” 说完，江明浩便搀着石大满转身离开。 孟薇狠狠的瞪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扶着卢英跟着走出了屋子。 “二明，咋办？江知青这是生气了啊！” “是啊，二明，俺们可都是听你的才这么干的，万一江知青到时候真不管咱们团山子生产队了咋整？” 屋里的人刚才还都一致站在李二明这一边，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石大满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可是江明浩刚才留下的那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慌乱起来，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你们着什么急，江知青也就是说说而已，土地是咱们生产队的，因为种菜咱们今年的粮食都没种，他说不管就不管咱们了，不可能，就是他想这么干，上头也不会答应。” 众人听了，觉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但俺可听说，江知青跟上头的那些干部关系可都好着呢，那些干部能向着咱们？” 也有社员觉得李二明说的这话有点站不住脚。 “当初建蔬菜大棚费了多大力气，花了多少钱，你们也都看着了，江知青能眼瞅着这些东西都烂在地里？大家仔细想想，这事放你们身上，你能能干吗？吴三，你拉饥荒抬账的花钱给你儿子盖了房子，会因为你儿子惹你生了气就把房子扒了吗？会因为这个就跟你儿子断绝关系，不让他给你养老了吗？” 李二明这个话一说出来，众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就是啊，砸进去那么多钱呢，再说了，这蔬菜大棚可不光他们社员分钱，江知青自己不也从里面分钱嘛，放弃了团山子，也等于是白扔了他自己的钱。 谁能跟钱过不去？ 第895章 我只认你一个人 “婶子，你别生气，放心吧，明浩肯定不会让这帮白眼狼白白的欺负了石队长的。” 孟薇身高一米六七，而且身材丰腴，卢英在孟薇身边便显得极为瘦弱纤细，孟薇扶着卢英的胳膊，觉得那胳膊细的像秸秆，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 “俺不生气，俺就是替大满觉得委屈！” 卢英声音抽泣着。 “明浩，你一定好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些见钱眼开、无情无义的白眼狼们，真以为这蔬菜大棚没了他们就种不成了？未免太瞧得起他们自己了！” 孟薇真心的为石大满和卢英打抱不平。 江明浩此时内心也酝酿着狂风骤雨。 对于这些社员的品行，他心里是有预期的，他也尽可能的放宽心境对此表示理解，所以，他想的处罚方式也只是避重就轻的让他们长长记性而已，但今日社员们的行径让江明浩很生气，让他生出了彻底断了这个生产队往前走的路。 两人一起将石大满和卢英送回家。 石大满的儿子跟着媳妇回了隔壁县的老家参加婚礼，女儿早就嫁了人，孙子孙女去了县里的中学上学，家里只有老两口两个。 “婶子，你好好照顾石队长，有啥事就去大棚那找我。” 简单的安置了一下，江明浩和孟薇准备离开，但就在江明浩转身的瞬间，手却被抓住了。 “石队长？” “大满！” 石大满的手力气很大，攥的江明浩的手有些疼，但看到石大满恢复了神智，江明浩很高兴。 “小江，小江......” “石队长，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婶子，你去给石队长倒杯水。” 卢英赶紧去倒水。 “小江啊，俺对不起你啊！俺真是没脸见你啊！” 石大满抓着江明浩的手，老泪纵横。 就连一直不待见石大满的孟薇看到石大满这个样子，心里都难受的厉害。 “石队长，这个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多想，团山子生产队我只认你石队长一个人。” “不不不，小江啊，这个队长俺不能干了，李二明说的对，俺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半辈子，也时候该下来了。” “石队长，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就李二明心术不正的这个样，要是让他当了队长，还不得把团山子生产队折腾没了啊？” 孟薇插嘴道。 “俺没说要把生产队交给李二明，那孩子打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但俺一直拿他当个淘娃子看，没多想，今天这一遭俺才算是看明白，这小子惦记着当这个队长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话说的不好听，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估计生产队里像他一样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石大满浑身没力气，还有些颤抖，像是打摆子一样，就连端着水杯的手都抖的厉害。 “石队长，不管怎么样，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江明浩看着石大满一夕之间变得沧桑的面容安慰道。 “大满，你就听江知青的吧，有啥事明天再说，江知青，孟总监，今天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俺和大满还指不定.......” 卢英想到之前的画面，心里还一阵阵的发寒揪痛，哽咽的说不下去。 江明浩和孟薇没再多留，只是两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太好。 “明浩，这些社员之前看着都不错，特别是有几个婶子，前两天还专门到大棚去给我和老何送西瓜吃，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却给我和老何拿了大半个，说我们都是大城市来的，在他们生产队吃苦了，这才几天啊，为啥就变成了这样？” 孟薇心里不解。 哪怕孟薇学历再高，也总归是个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复杂，自然看不透人性。 这些社员不能说是坏人，但也绝对不能说善良。 “孟薇，你知道被拐卖到偏远地区的妇女为什么一辈子都逃不出来吗？” “额......明浩，你咋突然说起这个来了？这个我真没想过，是她们有孩子了不想逃了？” 对于江明浩的问题，孟薇一头雾水，不明白江明浩怎么会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是那些妇女不想逃，而是他们被拐卖的那个地方的所有村民们联合在一起不允许他们逃出来，哪怕是同样是被拐卖过去的妇女，发现有人逃跑也一样会告密会帮着村民们阻拦，所以，你说是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坏人吗？” 孟薇一时无语。 她大概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人毕竟是群居的，既然是群居的就会受到集体的影响，单独拎出来的时候可能没有哪个人是真的坏，可当这些人因为某种利益捆绑到一起的时候，人心就变了。 “那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如果这个生产队要是落在李二明这种人的手里，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当然不能，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这么大的气，调整调整心情，我估计大炮这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真的？他跟你联系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大炮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有默契。” 孟薇撇撇嘴，但心情的确因此好转起来。 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对许大炮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时候觉得许大炮碎嘴烦的很，但是许大炮一出差，几天不见她反而开始想念许大炮在身边的日子，也许这就是感情？ 回到大棚后，何淮跟两人询问情况，江明浩没说。 “老何，没啥事，一帮乌合之众，说的还是之前那几句车轱辘话。” 江明浩看了孟薇一眼，他以为孟薇会义愤填膺的为石大满和何淮打抱不平呢！ “孟薇，你今天是在生产队住还是回县里？” “我回县里，好几天没回去了，收拾收拾。” 江明浩点点头，知道孟薇是要为许大炮回来做些准备。 将孟薇送回了小院，江明浩没有立即回生产队，而是返回了公社。 马剑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江明浩进来，马剑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 “小江来了？真是稀客啊，快坐！坐坐坐！” 马剑对江明浩的到来显得非常的热情，如今几个生产队的蔬菜销售情况好的出奇，粮食所蔬菜换粮也搞的热热闹闹，前两天到县里开会，县里还特意点名表扬了白山公社，到会的上百号公社书记，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全是羡慕嫉妒，这是马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第896章 打预防针 “马书记，最近忙吧？” 因为是夏季，虽然尖山咀附近几个生产队没有发洪水，但地势较低的北边几个生产队听说发了山洪，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公社干部是一定要到现场的。 “没闲着，不过当公社书记的，都一个样子，下头哪个生产队有问题都要到场，小江，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吧？” 马剑知道江明浩是个大忙人，所以肯定不会是来找自己唠嗑的。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马书记通个气，团山子生产队闹内讧，石队长被气倒了，今年我不打算让团山子生产队再种冬菜了，如果他们要是不思悔改，我会把团山子生产队彻底从农改的名单里剔除！” 江明浩是来给马剑打预防针的。 李二明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自己这边态度坚决，李二明大概率会带着社员代表到公社甚至到县里去告状，他倒是不怕，但有些话说在前头总归有利无害。 “啊？还有这事？老石干这个队长二十几年了，社员一直都很服他的，咋突然就内讧了呢？” 马剑有些惊讶，要说公社下头的二十来个生产队，最让他省心的就那么三两个，团山子生产队绝对是排在前头的，主要是石大满这个队长当的称职，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都没的说。 “有人想要顶替石队长！” “真是反了天了，这生产队长大小也是个干部，是他们说谁当谁就能当的吗？老石才五十岁出头，再干个十年八年的一点问题没有，我看谁敢把老石给顶替下去！” 马剑抖抖眉毛，语气带了几分怒意。 “谁来做这个队长我不参与意见，马书记，我要借团山子生产队来给整个公社甚至县里的所有生产队一个信号，如果他们不能服从安排，主动挑事找事，我绝对不会姑息，我之所以提前跟马书记说这件事，就是希望马书记有个心理准备，那几个闹事的社员大概率回到公社来找你告状！” “告告告，我看他们能告出什么花样来！” “马书记心里有数了就行。” 说完，江明浩就准备起身离开。 “小江，你先别急着走啊，我正好也有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马剑起身从自己的茶叶罐子里掏出了一把茶叶，放进了杯子里，转身又拿过暖壶把杯子里注满水。 “我听人说郭副县长被调查了？” “马书记消息挺灵通啊！” “这么说是真的了？我还听说这次被调查的范围不小，连市里的一些干部都牵涉其中了，小江，这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马剑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其实听到这个风声的时候马剑是不太相信的，江明浩的本事是不小，可也大不到这个程度吧？ 听说是上头纪委亲自派人下来调查的，牵涉的干部很多，而且说这事是一个知青捅上去的，要说整个白沙市的知青足有上千个，不是马剑吹，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知青的能耐有江明浩这么大的，如果传言是真的，那这个知青只能是江明浩。 “马书记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这......实不相瞒，是有人求情求到了我头上，否则我一个区区公社书记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大的事.......” 马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小江这个年轻人聪明的很，撒谎是瞒不过的。 “是我爱人的一个远房表弟，在市土地局上班，听说这次上头来调查，土地局有十几个干部都被传唤了，我这个表弟职位不高，但好像调查的结果不太好，说是有些违规的土地手续都经过他的手......唉，小江，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也绝对不是让你干昧良心的事，就是我爱人总在耳边念叨，说让我帮着打听打听，我也是真被唠叨的烦了......” “马书记，下来调查的纪委干部都是景部长亲自安排的人，一定不会徇私枉法，如果嫂子家的那个表弟真没做过违纪的事，纪委的同志绝对不会冤枉他，但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做过违纪的事，我也不会出这个面。” 江明浩直接干脆的拒绝。 “是是是，我也是这么跟我家那口子说的，小江啊，你可别多想，我这也就是问问，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嗯，马书记放心，我能理解。”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马剑长长的叹了口气。 端起刚才江明浩没来得及喝的茶叶，慢慢的喝了起来。 他得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自己家那个母老虎交差，自家那傻媳妇把这个远房表弟看的特别亲，哪怕他再三说这种事他们不能沾手也沾不了手，这傻媳妇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会帮着想办法。 也不想想，江明浩是什么人，最是嫉恶如仇，而且连土地局的张局长都被调查了，她表弟一个虾兵蟹将还想彻底摘出去？ 从公社出来，天色还不算太晚，江明浩又去了存放冷藏车的地方。 十辆冷藏车还有两辆留在原地，旁边看车的小房子里，坐着的人竟然是周成彬。 “周哥？” “小江？怎么是你啊？” 看到江明浩，周成彬也很高兴。 “怎么是周哥在看车？” “唉，别提了，原来负责看车的老袁得了感冒，上吐下泻的去了半条命，谁知道老袁前脚刚送医院，顶替老袁的小耿也得了感冒，还有冯军和马竞宽也都病倒了，这实在是没人看了，只能我上了。” 周成彬说起这事，有些无奈的挠挠脑袋，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江明浩却皱起了眉。 感冒怎么会这么严重，而且还上吐下泻？ 这个症状怎么听着都像是疟疾。 “等会啊，我去穿件衣服，也不知道这两天咋回事，数伏天还总觉得冷，岁数大了，体格子不行了啊！” 看着周成彬进屋去找衣服，江明浩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得的根本就不是感冒，而是疟疾。 几十年后，中国基本上已经消除了疟疾，加上屠呦呦提取出了青蒿素，即便得了疟疾也能得到快速的治疗，但在这个年代，疟疾绝对是死亡率极高的病。 “周哥，老袁在哪住院呢？” “在县医院啊，咋地了?” “走，跟我去县医院。” 周成彬不明所以，但想着江明浩可能是想过去探望一下，也没多说别的，毕竟小江这个人虽然年轻，却重情重义。 但让周成彬没想到的是，在从公社去县医院短短二十分钟的路途中，他竟然冷的上下牙打架，脑袋晕的根本坐不住，他心里咯噔一下。 第897章 感染疟疾 “周哥？” 江明浩也察觉到了周成彬的不对劲，连忙伸手摇晃了一下周成彬的肩膀。 “小江，我.......冷，哆嗦.......” 江明浩没想到周成彬发病这么急，不由得脚下猛踩油门，车子在夕阳的余韵中如同剑光一般一闪而过。 “大夫，做疟疾检查，快！” 将周成彬搀扶到急诊，江明浩对着值班的大夫快速说道。 大夫是认识江明浩的，之前江明浩带着苏美秀来产检，很多人都认识江明浩，加上后来市医院开会，这个大夫也去参加了，自然知道江明浩的身份。 “江同志，我们没有检查疟疾的手段啊！” 大夫没怀疑江明浩说的话，但这几年得疟疾的人不多，医院也没有做这方面的医疗准备。 “那就先给他注射一针青霉素。” “这......江同志，青霉素不能随便注射，需要先测敏的，毕竟......” “我......我青霉素不过敏.......嘚嘚嘚.......” 周成彬开口说道，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上下牙齿打架打的厉害。 “那.......” “注射吧，出了问题我负责！” 听到江明浩这样说，大夫犹豫了一下，就去准备青霉素了。 周成彬听到了江明浩刚才跟大夫说的话，他得的是疟疾？ 可是他没有上吐下泻啊，老袁.......这么说，他们几个得的都是疟疾？ 周成彬是知道疟疾的可怕的，他七八岁的时候老家那边就爆发了疟疾，几乎每个家有人因为疟疾死人的，他自己的姐姐就是死于疟疾，但是这些年，疟疾这种病已经很少听说了啊！ 大夫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就去而复返，准备注射之前，又看了江明浩一眼，江明浩干脆的点点头。 “老袁在哪个病房？我先过去看看？” “301.” 江明浩嘱咐了大夫一句，就快步上楼，进了301病房。 屋里，有两三个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老爷子，还有个十七八岁上下的男孩，看到江明浩进来，三人都立刻朝着江明浩看过来。 “我是老袁的朋友。” 江明浩此时没心思多做解释，进门之后，直接站到床边，病床上的老袁脸色既蜡黄又惨白，因为上吐下泻脱水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缩小了一圈，眼睛周围一片青紫，可能是听到了江明浩的动静，老袁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江......江知青.......你.......” “他病了几天了？” 江明浩没有跟老袁说话，而是转过头看问病房里的家属。 “三......三天了......” 老袁的爱人看着江明浩，明显是有些内向胆怯，几个字喘息了好几次才说完。 “你是老袁的爱人？” 女人点点头。 “你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准备给老袁转院，去市医院，收拾好了，把老袁背到楼下，我在楼下等你们！” 江明浩没有多说别的，他需要问问老袁的主治大夫，这两天给老袁用的了什么药，是不是按照疟疾治疗的。 戴春正知道江明浩来了县医院的消息的时候，江明浩已经带着老袁和周成彬准备去市医院了。 “小江，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得了疟疾，现在县医院没有治疗疟疾的药，我要送他们去市医院。” “疟疾？” “嗯，戴处，我没时间跟你多解释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江明浩知道疟疾的发病很急，他刚见到周成彬的时候周成彬还没有任何症状，结果不过半个小时，人就打摆子打的几乎站不直身子，就更不要说已经患病三天的老袁了。 看着江明浩的车越开越远，戴春正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就是江明浩会不会再次研制出一种专门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呢？ 现如今，在戴春正眼里，江明浩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医药大拿，只要江明浩想，就什么都能搞出来。 想到这，戴春正安排了一下手头的工作，也开车去了市医院。 另一边，到了市医院的江明浩第一时间联系了杨海，杨海这个主任医师在市医院是很有发言权的，虽然不是副院长，但权威性一点不比副院长差。 看到江明浩带着病人来，杨海也没有问病人姓什么叫什么就直接安排病人进了急诊。 “杨主任，这两人得了疟疾，虽然没有专门检测，但我通过他们的症状能够判断出来，这个老袁发病已经三天，脱水严重，当务之急先给他补充些葡萄糖，周哥刚刚发病，但是病程发展很快，刚才在县医院医生已经给他注射了一针青霉素，现在看，效果不大。” 江明浩三言两语将情况说了一遍。 杨海面色严肃。 市医院也没有专门治疗疟疾的药物，只能暂时应用一些常规的消炎类药物。 “硫酸奎宁有吗？” “有。” “那就先用硫酸奎宁，我出去一趟。” 江明浩交代完，就大步走出了急诊室，开车直奔郊区的凤凰山。 此时七月底，山间植被茂盛，江明浩下车之后便扎进了草丛，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蚊虫围着江明浩嗡嗡打转，不到十分钟，江明浩的胳膊和腿就被蚊子咬出了十数个包。 二十来分钟的时候，江明浩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青蒿。 虽然以现在的条件没办法提取出青蒿素，但是给病人服用新鲜的青蒿汁也是有很明显的作用的。 怕青蒿消耗的太快，江明浩足足拔了两大包，将后备箱塞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开车火速返回医院。 “小江，你这是去哪了？” 戴春正已经到了医院，正和杨海说话，看到江明浩从外面走进来，胳膊腿上全是蚊子包，怀里还抱着一大捆青蒿，青蒿汁水沾了江明浩一身，浓郁的青蒿味道弥漫在整个急诊室。 “杨主任，医院有专门加工中药的地方是吧？” “有有有。” “那就好，把这些青蒿碾碎，把汁水收集好，青蒿汁对疟疾有奇效。” 听到江明浩的话，杨海和戴春正两人的眼神同时一亮。 刚才两人还在说，小江这次是不是又会搞出特效药来，结果话音还没完全消散呢，江明浩就把特效药给抱了回来。 第898章 木雕少年 青蒿汁很快被端回了病房，只不过因为是新鲜的青蒿，味道有些刺鼻。 “周哥，这是治疗疟疾非常有效的药，你......” 周成彬没有一分一秒的迟疑，江明浩刚把青蒿汁端过来，周成彬就一把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他相信小江，不管江明浩让他做什么，周成彬都会无条件的相信。 老袁的爱人看着江明浩手里绿色的汁水有些犹豫，她觉得老袁本来就上吐下泻，要是再喝了这东西，岂不是要更严重了？ “妈，周叔都喝了，你就别犹豫了，我爸已经病的快糊涂了！” 老袁的儿子忽然开口说道。 江明浩忍不住朝着这个说话的小伙子看了一眼，之前就是这小伙子把老袁从县医院病房一路背下来的。 “妈，你就多想了，这个青蒿汁也不是毒药，即使治不好我爸的病也出不了啥大事，在县医院的时候大夫不也说了嘛，我爸这情况住院就是在等死，咱们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这个青蒿汁也得给我爸喝！” 看到自己母亲依旧犹豫，小伙子干脆自己做主从江明浩手里接过青蒿汁，单手扶起躺在床上的老袁，动作熟练的将青蒿汁一点点的灌进老袁的嘴。 “哥，我爸喝了这个青蒿汁是不是还有能好起来的希望？” 喂完了老袁，小伙子又恭敬的跟江明浩请教。 “小伙子，没有什么药是能够百分百将病人医治好的，我只能告诉你，希望还是很大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哥，我们都听哥的安排，绝对配合医生的治疗。” 老袁的这个儿子很有担当，说话办事都没的挑，江明浩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很好。 “周哥，你把冯军和马竞宽的地址给我。” 想到还有两个人也得了疟疾，江明浩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把冯军和马竞宽也接到医院来，两人的情况虽然不至于像老袁这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也算是他的员工，他对他们有责任。 杨海要安排人跟着江明浩一起去，江明浩却挑了老袁的儿子跟他一起。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袁星朗。” 江明浩微微惊讶，这个名字对于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少见的了。 “这是我自己改的名字，以前我叫袁贵军，我们这一辈行贵字，国党军建，我排老三，所以叫袁贵军。” 像是看出了江明浩的疑惑，袁星朗主动解释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腼腆，但是眼神却清亮坚定。 “怎么想改名字呢？” “我喜欢星星，特别是在晴朗的夜空中看到的那些闪闪亮的星星，所以就把自己名字改了，起初我爸和我爷都不同意，觉得我改名字是坏了规矩，但我爸这人不迂腐，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我爸就跟我爷去说了，最后就顺了我的心意。” 袁星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对父亲老袁的崇拜和爱。 “你现在在念书？” “没有，我不是念书的料，在跟着我舅学木工。” “木工？” “嗯，我对木工还挺感兴趣的，一块木头不仅能做门窗能做桌椅板凳，还能做很多东西，我还喜欢用木头雕刻一些小动物。” “你还会木雕？” 袁星朗点点头，从自己的脖子上扒拉出一个木质的小吊坠，是用桃木雕刻出来的一尊弥勒佛，不过手指肚大小的一块木头，弥勒佛却雕刻的栩栩如生。 “你能雕刻大的木雕吗？” “多大？” “一人高吧，或者三两米。” “能，我之前就雕过一个一人高的关公，后来街道的李婶子给没收了，说我雕刻的这东西影响不好。” 袁星朗说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有遗憾和惋惜，但没有对这个李婶子的怨恨，由此更加能够看的出袁星朗的人品。 “回头我从你这里订购几个木雕，可以吗？” “订购？” “嗯，价格你定。” “不不不，哥，这个不值钱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直接跟我说，我找时间就雕出来了。” “等你爸的病好了再说吧！” 提到父亲的病，袁星朗眼中的光彩淡了一些。 “哥，我爸真是得的疟疾吗？” “嗯。” “那是不是没救了？我听说疟疾特别不好治，得上的人很多都救不过来。” “有我在呢，放心！” 袁星朗转头看向江明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也没有比自己大几岁，但不知为什么，袁星朗就觉得江明浩的这句话让他特别安心。 冯军和马竞宽两人是一个生产队的，这对江明浩来说方便了许多，但也正因为是一个生产队的，也反倒多了些麻烦。 冯军和马竞宽两人都是在公社给人开车的，得的又是同样的毛病，两家人私下里已经商量了很多次了，如果两人有个一差二错他们就抬着两个人的棺材去公社闹。 毕竟冯军和马竞宽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月好几十块的工资，要是真死了，他们以后怎么活。 此时，见到江明浩和袁星朗到生产队要把两人带走，半个生产队的社员都呼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江明浩跟众人解释了一下，说是要带两人去医院，社员们自然要打听江明浩的身份，江明浩实话实说，说两人就是给他开车的，这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冯军的媳妇突然一把抱住了江明浩的大腿，不等江明浩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大声的哭嚎起来。 大概意思就是冯军的病就是因为开车累的，所以，江明浩必须要负责任，最少要拿五千块钱出来，否则就不会让江明浩离开。 马竞宽的媳妇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没有冯军媳妇这么泼辣，只是冯军媳妇说一句，她就附和一句。 “婶子，两位叔和我爸还有周叔得的是疟疾，这个病是因为蚊子叮咬才会感染的，和江哥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俺家老冯四十年了都好好的，咋到了公社就得了这个毛病呢？咱们整个杨树花生产队，就没人得过这个病，不是从公社来的是从哪来的？反正，今天你要是不拿出钱来，别想走出俺们杨树花生产队！” 冯军的媳妇一米七的个子，一百七八十斤，绝对是八十年代罕见的强壮体格子，江明浩被抱着的大腿动弹不得。 同一个生产队的社员们往往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的一个劲的煽风点火，也跟着冯军媳妇一起拦着江明浩。 “婶子，你这是蛮不讲理，叔的病情已经很重了，如果再不送医院，可能就救不回来了，叔要是真出了啥事，你就是凶手！” 不等江明浩发话，袁星朗忽然上前一步，看着冯军媳妇，义正辞严的说道。 第899章 只能给死亡抚恤金 “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你说话的份！哪凉快哪待着去！” 冯军媳妇好容易抱住了江明浩的大腿，自然不会轻易的撒开。 袁星朗再如何沉稳，也总归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被冯军的媳妇这么一吼，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这个钱只能当做死亡抚恤金，医院我们就不必去了，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他们咽气吧！他们前脚死，我后脚就把钱交给你们！” 江明浩的话让袁星朗微微蹙眉，觉得江明浩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不吉利，可是看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妇女，又觉得江明浩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 “呸！你这是咒俺男人死啊！你心怎么这么黑啊你？大家伙都听听，听听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他这是要让俺男人死啊！！俺男人要是死了，俺也不活了，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冯军的媳妇当然不想让自家男人死，但她也不想放弃那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啊，足够他们家一辈子生活无忧的了！ 说完这句话，江明浩就不再动，任由被冯军的媳妇抱着大腿。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诶，这个年轻人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就在此时，一个社员看着江明浩忽然说道。 “你这么一说，俺也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呢，在哪见过.......俺这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呢！” “俺想起来了，他是不是上次批斗大会上讲话的那个.......那个知青？” “对对对，真是，真是他.......” 现场议论声渐起。 “那这个知青本事肯定不小啊，俺之前可听说上次批斗大会的几个人都是他一手揪出来的，不管是咱公社还是县里对人家可都客气着呢！” “俺还听说，他就是尖山咀那个办了学校的知青嘞，你家大娃明年不该上学了嘛，你可别掺和这事了，万一人家一生气，不收大娃咋整？” 现场社员的议论越来越深入，真真假假的猜测此起彼伏，冯军的媳妇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但她想的可跟这些社员不一样，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五千块钱她今天还就要定了。 “给钱，不给钱俺就到公社到县里去告你，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坐牢！” 冯军媳妇加大了嗓门，嗓门之大惊动了生产队的狗和驴也跟着一起叫。 “干啥呢？干啥呢？大晚上都不回家歇着，咋着，白天干活都没出气力气，不累得慌？” “队长，是.......冯军媳妇抱着人家的大腿不放。” 来人正是杨树花生产队的队长秦严。 江明浩朝着秦严看过来，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的很瘦小，头上戴了一顶破了窟窿的八角帽，下巴很长，轻微的地包天，下巴上白色的胡子有一寸长，眼睛不大，但是很聚光，江明浩打量秦严的同时，秦严也看向了江明浩。 秦严和这帮社员不一样，他平时接触的多听的也多，他比谁都知道江明浩的本事可不仅仅是在批斗大会上发言讲话而已，这可是公社的红人，马书记挂在嘴边的人，团山子、红石砬子、清桃口几个生产队现在富的流油，可都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手笔。 “老冯家的，赶紧起来，像个什么样子？” “队长，俺家男人就是给他开车的，现在在炕上带死不活的，俺要是放开他，万一俺家男人没了，剩下俺孤儿寡母的怎么生活啊！队长，你得给俺做主啊！” “你家冯军死了吗？” 啊？ 冯军媳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秦严这是啥意思。 “人还没死呢，你就在这号丧，赶紧起来，别丢人现眼！” 秦严人长的不壮实，但是中气很足，说话掷地有声。 “你们把她跟俺拽起来，像什么话，真是给咱们杨树花生产队丢人！” 秦严一发话，立刻有几个社员动起来，上去就要把冯军媳妇拽起来，但冯军媳妇是铁了心想要那五千块钱，看到有人来拽，反而抱的更紧，甚至脸都贴在了江明浩的小腿上。 “队长，拽不动啊！” 冯军媳妇是个泼辣的，上手的男人不敢用力，就怕回头被这个泼妇骂上门，不得消停。 “那就进屋把冯军抬出来！” “不许抬俺男人，不许.......” 但这几个男社员可不听冯军媳妇的，他们不敢拽她还不敢抬她男人啊？ 冯军媳妇嘴上喊着不让抬，但却依旧舍不得撒开江明浩的大腿，所以，很快，冯军就被一张席子裹着抬了出来。 冯军迷迷糊糊，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刚才他就听到了外头有人吵闹，可是听不真切，此时被人抬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自己媳妇，还看到了自己媳妇抱着不知道谁的大腿。 “小枣娘.......你........” 冯军想问问自己媳妇在干啥，但是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被自己媳妇抱着的江明浩，冯军的脑子立刻清醒了，甚至差点坐起来。 “江知青.......马兰花，你干啥........快撒开.......” 冯军急了，连小枣娘也不叫了，直接喊了自己媳妇的大名。 “俺不放，小枣爹，你这一病啥时候好俺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俺也不知道，你是给他开车的，也是在公社得的病，他就得负责人，俺要让他赔钱！他不给俺钱，俺就不让他走！” 马兰花像是个犟种，谁的话也不好使，总之，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到钱，钱不到手，誓不罢休。 “你....... 你这个败家老娘们，俺得病和人家江知青有啥关系，你这是.......这是胡搅蛮缠、恬不知耻.......” 冯军气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实在是没有力气，因为生气，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队长，你快把这老娘们拉走，快........江知青，俺对不住你，俺这.......” 江明浩看到了冯军的态度，略微欣慰。 “把这娘们拉走！” 有了冯军的话，秦严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社员们下了力气，哪怕马兰花一百七八十斤的体格子也架不住好几个男人铆足了劲的掰她的手指头。 被强行拽走的马兰花，彻底放飞自我，在地上来回的打滚，嘴里破口大骂，骂江明浩，骂拉他的社员，也骂自己男人。 秦严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江明浩说过一句话，自然也没有点破知道江明浩身份的事。 第900章 无药可医 “冯叔，江哥是来带你和马叔去医院治病的，他说你们得的不是感冒是疟疾，必须要去医院治疗，结果婶子拦着不让，非要让江哥赔钱。” 袁星朗时不时会到公社给老袁送换洗的衣服，所以，车队的人都认识袁星朗。 听到袁星朗的话冯军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找了个这样的媳妇，真是家门不幸啊！ “江知青，俺对不住你，没脸见你了啊！” 冯军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江明浩磕头认错，他现在在江明浩的冷藏车车队，一个月八十块钱，还有补助，平时也不是天天都要往外跑，活计轻松的很，这样的工作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他珍惜的不得了。 谁知道自己这混账媳妇，脑瓜子抽筋，竟然还想讹人家，就不怕自己这工作砸了，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我是来接你和马竞宽去医院的，你什么意见？” “俺去，俺去！” 冯军一秒钟也没犹豫立刻说道。 江知青专程来接他去医院，这是给了他多大脸，他要是犹豫一秒钟都是对江知青的不尊重，而且，这两天他自己也体会到了，他得的应该不是感冒，联想到刚才袁星朗的话，也确认了自己得的是疟疾，这个病就是去医院也不一定治得好，如果在家，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他才三十八，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要是倒下，家就要散了，所以不管能不能治好，他都要试一试。 “马竞宽呢？” 江明浩看向马竞宽的媳妇。 马竞宽的媳妇一直都在旁边看热闹，偶尔附和几句，此时听到江明浩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也想要钱，但她更想要男人。 “去，俺男人去医院！” 马竞宽媳妇态度转变的很快，江明浩看了袁星朗一眼。 “婶子，那你带我去你家把马叔抬过来吧！” 马竞宽媳妇点点头，带了袁星朗快步朝着家门口走。 “江知青是吧？让你看笑话了啊！” 秦严目送着马竞宽媳妇离开，然后转过头看向了江明浩，缓缓的说道。 “不算什么笑话，和秦队长没有什么关系。” 听到江明浩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姓氏，秦严有片刻的惊讶，应该没有人提过他姓什么啊！ “江知青知道俺？” “知道，马书记跟我提过，说秦队长把生产队管理的很好，每年都能上公社的光荣榜。” 秦严顿时有种被人完全看透的尴尬，他本来还以为表现的很偶然很低调，只是力求给江明浩一个好印象，回头也能让杨树花生产队挤上农改的快班车，谁知道....... “没想到马书记提过俺，嘿嘿......” 秦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倒是被按在一边的马兰花，依旧不知疲倦的嗷嗷大叫，如果冯军不是真的浑身虚脱，肯定会跳起来给马兰花一个大逼斗。 袁星朗很快将马竞宽背了过来。 “秦队长，你安排个人跟着一起去医院，家属明天自己想办法过去吧！” 江冯军和马竞宽都搀扶进了车里，马兰花要上车，被秦严叫人直接堵了嘴，马竞宽媳妇不敢吱声，尽管她也想跟着去。 “俺跟着去吧，有啥事俺能做主。” 秦严想了一下，毛遂自荐。 说实话，他是扫了一圈，没看到能够让人放心的稳妥人，今天已经丢了一回人了，他不能再让丢人的事在江明浩跟前发生，不能白瞎了马书记在江明浩跟前替他说的那句好话。 江明浩自然没有意见，秦严去，的确比别人去更合适。 马竞宽的情况比冯军稍重一点，被袁星朗背过来的整个过程人都是没意识的，此时伴随着汽车的颠簸，马竞宽的意识才稍稍恢复一些，他迷茫的看了一眼周围。 “队长？俺们这是......” “竞宽啊，醒啦？江知青带你和冯军去市医院治病。” 听到江知青三个字，马竞宽下意识的就要坐直，但他的情况比冯军还要严重，想要坐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只能扭头朝着前面看，看到江明浩的侧影。 “江知青，真是麻烦你了，俺和冯军给你添麻烦了！” 江明浩对于冯军和马竞宽的态度都很满意，可见赵国富给他找的几个司机都是用了心的，至少人品都没问题。 江明浩问了一下马竞宽和冯军发病前后的情况，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了解了他们的发病情况，才能做到心里有数，从而制定更适合的治疗方案。 这一询问不要紧，江明浩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按照冯军的说法，估计车队的其他司机也有感染了疟疾的可能，不仅是车队的司机，公社大院里也有可能有人感染，如果只是几个人，江明浩尚且能够应对，但若是人数太多，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将冯军和马竞宽送到急诊后，江明浩把杨海单独叫了出来。 “杨主任，想想办法，能不能从其他医院或者药厂调用一些硫酸奎宁来。” 刚刚给冯军服用硫酸奎宁的时候，杨海已经说了，医院目前只剩两瓶硫酸奎宁了，最多够这四个人服用两天的，但两天，疟疾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彻底治愈的。 “这个不太容易啊，硫酸奎宁这个药不算常用药，医院剩的这两瓶还是之前国家统筹配药的时候按比例配过来的，市医院才配了两瓶，其他医院大概率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问问。” 江明浩蹙眉。 虽然这几个司机得病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但他总不能看着好好的人就这么得病死了。 现在的医疗条件实在是太差，医疗设备没有，药品没有，就连对疾病的认识都少的可怜，虽然江明浩知道青蒿素是消灭疟疾病毒的克星，但青蒿素不是合成药物，想要短时间内提取出来是不可能的，毕竟屠呦呦院士用了半辈子才取得的成就怎么可能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呢？ 但如今的情况迫在眉睫，江明浩只能一面让杨海继续联系硫酸奎宁药物，一面赶回家，跟许仕商量治疗疟疾的办法。 “疟疾这个病倒不算是罕见病，但我擅长的是妇科，对这个病把握不大。” 许仕微微蹙眉，他不敢托大，毕竟好几条人命呢！ “老爷子，我知道个方子，您老帮着斟酌一下，柴胡、青蒿、草果、仙鹤草，外加雄黄和铅丹、鸦胆子，可行吗？” 江明浩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己记住的这几味中药对不对，所以，需要许仕帮着斟酌把关，中医不比西医，哪怕许仕不擅长其他病症，但一通百通，对于药性都是了解的。 第901章 心事 许仕用眼睛瞄了江明浩一眼。 “小子，我到现在也没问过你，你是中医世家出身的？” 江明浩正在搜肠刮肚的想着前世里自己记住的那些个跟疟疾相关的药方，冷不丁的听到许仕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就是普通家庭出身，不过小时候家附近有个悬壶济世的老大夫，我经常在他身边转悠，一来二去的就听了一些，熏陶了几年，所以说什么方子都知道点，但知道的又不详细。” 江明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的一批，让人根本听不出来是在撒谎。 但许仕老爷子活了八十多岁，说是人精也不为过，岂能听不出来江明浩是在撒谎，如果中医是凑凑热闹就能学会的，那现在全国上下，起死回生的好大夫怕是遍地开花了。 当然，许仕也没刨根问底，他知道江明浩这小子要是有意隐瞒，他就是找到老江家的祖坟刨了也不会有什么答案的。 “这个方子倒是可以，不过疟疾的成因是疟邪入侵，伏于半表半里之间，内博五脏，横连募厡，出于营卫相博，正邪相争才引发虐病发作，正因如此，这虐病也分为正疟、温疟、寒疟、热瘴、冷瘴和劳疟，这不同的疟症要采取不同的药物治疗，你刚才提出的方子的确是治疗疟疾的良方，但并不一定适合所有的疟疾患者。” 听到许仕的话，江明浩明白，许仕说是不精通于其他病症，但其实对其他病症的了解也绝非泛泛，否则也不会拥有如此高的学术地位。 “那按照老爷子的意思，用什么药还需要把脉重新确诊之后才能研究用药？” “是的，如是正疟，则需要柴胡截疟饮或者截疟七宝饮，若是温疟，则应服用白虎加桂枝汤或者白虎加人参汤饮，若是热瘴，则需要柴胡桂枝干姜汤截疟加七宝饮，总之病人是属于何种病症一定要判定清楚，贸然用药的话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江明浩松了一口气，老爷子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看来对此病是有一定把握的。 “老爷子，那有什么办法能够预防疟疾吗？我怀疑公社附近的蚊虫应该是有很多都携带了疟原病毒，如果不能及时干预的话，得疟疾的人可能会越来越多，一旦人数过多，可能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会最先遭殃，距离夏季完全过去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足够爆发一场大的疟疾危机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仕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是从医的，当然知道江明浩这话并非是杞人忧天，疟疾的感染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单一发生，三十年前，南方一个村子就因为疟疾，全村四百多人，几乎全村覆灭，老人孩子妇女全都死了，只活下来几个壮汉。 “没有药物能有这个作用。” 许仕摇摇头。 江明浩其实也没听过能够有药物预防疟疾，他只是想着万一许老爷子就能出其不意呢！ “老爷子，那辛苦您明天一早跟我去趟市医院，行吗？” “你小子，还问什么行不行？老爷子我住在你这里的价值不就是给人看病吗？再说了，你小子信得着老爷子我，我岂能让你失望了去？” 许仕佯装吹胡子瞪眼，江明浩立刻嘿嘿一笑。 “老爷子这话说的可有点扎心，我留您在生产队养老，是真心想让您老颐养天年，享受晚年生活的，可没想着榨取您老的价值！” “行，那我明天不去了！” “老爷子，别啊，您.......” “哈哈哈哈，看你小子还说什么？” 许仕大笑起来，心道我吃的盐比你小子吃的米还多呢，跟老爷子我斗？ 切，你斗得过吗你？ 听到一老一少两人的对话，项武也跟着笑起来。 老爷子现在变得是真有人情味了啊，以前老爷子一天到晚也说不上一句话，天天耷拉着脸，好像谁欠了他一万块钱似的，整个小院死气沉沉的，但现在，老爷子不仅话多了，就连脸上的皱纹好像都少了不少，瞧着精神头也就五六十。 晚上，江明浩有些辗转反侧。 虽然许仕说了可以帮着治疗医院里的那几个人，但江明浩总觉得这个事自己做的还不够。 公社本来就没多大，各个生产队的地理条件相差并不是太多，加之现在还在暑伏，蚊虫活动依旧很活跃，谁能保证蚊虫只在公社活动，谁能保证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不会感染，甚至说是尖山咀的社员不会感染。 可预防疟疾又没有专门的药物，这....... “明浩？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俺给你扇扇子吧！” 看到苏美秀转身要拿蒲扇给自己扇，江明浩立刻按住了苏美秀的手。 “我不热，吵着你睡觉了？” “没有，俺也睡不着。” “嗯？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哪来的心事？” “老婆，你撒谎！” 以江明浩对苏美秀的了解，这小妮子肯定是有心事的，否则白日里照顾孩子那么辛苦，不可能这么晚了还睡不着。 “俺没......撒谎.......” “老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应该彼此信任，坦诚相待，有什么事就要说出来，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忍受委屈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这是不对的，你不是我，不能替我决定什么事情我该知道不该知道，反过来也是一样，很多夫妻之间的矛盾其实就是这么一点点累积出来的。” 江明浩正色起来。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在黑暗中依旧闪亮的眸子，一双手攥紧了被单。 “俺要是说出来的话，怕你生气！” 江明浩听着自家老婆委委屈屈的声音，又好笑又无奈，他就差把这丫头宠上天了，这丫头对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没信心呢！ “你不说我才生气！” “俺......俺这两天晚上一直梦到石兰姐，她跟俺说，她在下头过的不好，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身上穿的还是她下葬时候的那件，俺知道，石兰姐做的事挺让人讨厌的，你也一直都特别反对这些封建迷信，可俺连着两天做同样的梦了，再怎么说，石兰姐活着的时候跟俺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也算是俺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俺......” “这两天有时间我去纸活店买点纸钱和纸扎的衣服裤子给她烧过去。”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美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第902章 防治疟疾 “明浩，你不觉得俺是封建迷信？” 苏美秀以为江明浩肯定要说她是胡思乱想，让她不要这么封建迷信，即使不生气，也肯定不高兴，没想到江明浩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而且是一口就答应下来要替她给石兰烧纸钱。 “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这傻媳妇高兴不高兴。”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在苏美秀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苏美秀感动的眼眶有些发热，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但苏美秀还是时不时的就有一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乖， 睡吧！以后有什么事都别藏在心里，相信你家男人，什么事情都会帮你搞定的！！” 苏美秀忍不住靠在江明浩的怀里，尽管天气很热，但苏美秀丝毫不觉得，只觉得这一刻无比的安稳和幸福。 苏美秀很快睡了过去，江明浩依旧迟迟没有睡意，加上两个小不点前后脚的饿醒，江明浩起身给两个小家伙冲奶粉换尿布，一转眼就折腾到了凌晨。 看着扔在水盆里的尿布，江明浩心里有了决定。 第二天，江明浩一大早敲响了陈富贵家的大门。 “小江，咋地了？出啥事了？” 陈富贵披了个褂子，拖拉着胶鞋，着急的问道，江明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想到前几次江明浩登门都有不小的事情发生，所以陈富贵下意识的就觉得今儿也是一样。 “不是大事，我是想跟队长商量一下，怎么防治疟疾。” “疟疾？小江啊，你这是啥意思？疟疾都多少年没人得了，你咋突然提起这个了啊？是有人得了？” 陈富贵把肩膀上搭着褂子拽了下来，认真的看着江明浩。 “嗯，公社已经有四个了，而且情况都很严重，虽然目前还没扩散，但我担心陆陆续续的还有其他人感染，队长也应该知道疟疾爆发的惨重后果，所以，我想防患于未然。” 陈富贵摸了两下耳朵根，对于江明浩的话他向来是言听计从的，但这个事....... “小江，你确定这个疟疾真能扩大感染？” “我不确定，但一旦扩大，到时候就晚了，现在没有专门针对疟疾的治疗药物，就连许老爷子也不能肯定能百分百治好。” 陈富贵有些犹豫。 这未雨绸缪的事是最不好搞的，因为还没发生，很多人都不会响应，甚至于风言风语不少，回头要是真爆发了倒还好说，可要是白忙一场，埋怨绝对少不了。 “咋预防？你说吧！” 不过只有片刻的犹豫，陈富贵就坚定下来。 小江说的话啥时候出过错？ 退一万步说假如这回真是小江小题大做了，那他也得支持小江，在他陈富贵的脑子里，只有支持小江这一个信念。 “这是我写的几条防治疟疾的办法，辛苦队长落实一下，我今天要带着许老爷子去市医院给那四个已经感染了疟疾的病人治疗。” 江明浩一大早起来就把自己脑海里能够想到的所有关于灭蚊虫的手段都想了一遍，写在了纸上。 “大夏天的穿长衣长裤？睡觉时候用蚊帐？........” 陈富贵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只觉得一条比一条难落实啊！ “嗯，驱蚊的药我来想办法，队长今天先通知社员，把自家的猪圈，养鸡养狗的地方都彻底清理一下，还有北边那几个积水的洼地，能填的就填上，实在填不上的，就让大家远离。” 陈富贵眉头皱的紧紧的，要是此时有蚊子飞过来，一准能被眉头之间的缝隙夹死。 “行，放心吧，俺扒拉口饭就去办。” 陈富贵咬着牙，还是应了下来。 江明浩看着陈富贵这咬着牙强迫自己答应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这也不是要上战场，小老头表现的有点太悲壮了吧！ 不过，对于陈富贵的办事能力江明浩是放心的，所以也没再说别的，回到家接了许老爷子，就直奔医院。 陈富贵在院里头愁的来回转圈，小江提的这些个要求都有点不太好实现啊，农村不像县城，谁家里没个鸡鸭鹅狗的，猪圈里没猪粪那还叫猪圈吗？ 也不能给猪屁股后头栓块布，拉粑粑撒尿都兜着，或者让人眼珠子盯着猪屁股，前脚拉屎后脚收拾啊？ “死老头子，别转了，给俺都转迷糊了！小江让你干啥你就赶紧的麻溜的去干，小江的话你还用得着合计？” 戚芳正在灶台旁边煮大碴子粥，看到陈富贵像陀螺似的在院子里来回转悠，气不打一处来，拎着饭勺子站到门槛子上，指着陈富贵说道。 “你个败家老娘们懂啥？别瞎吵吵！” “呸，还俺不懂？俺不懂你懂啊？你不就是怕社员们不乐意，不配合你嘛，要是换以前，这事肯定不好办，但现在，啧啧，你别的不用说，就说是小江要求的，你看谁家不配合？” “你上下嘴唇一碰，说的倒容易，也不看看小江提的都是啥要求，咱这是农村，家家户户的卫生条件在那摆着呢，过年大扫除都不一定能拾掇干净，这大热天的，谁愿意动弹？” “得得得，俺瞅着你这老东西，岁数越大这做人越差劲，行不行的你倒是先去干啊，你把鞋底子转悠漏了也想不出招来，赶紧去通知大家伙，啥时候通知完了啥时候吃饭！” 说完，戚芳哐当一声把屋门给关上了，气的陈富贵一个劲的翻白眼。 “这败家娘们，无法无天了！” 嘴上这么说，陈富贵到底还是出了门，媳妇说的也对，这是躲是躲不过去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直接干吧！ 陈富贵先去了住在自家旁边的许蛤喇家。 “啥？把猪圈收拾干净了？收拾都不能有苍蝇蚊子？队长，这一大早的你是没睡醒呢吧？那猪一天吃四五顿猪食，少说也得拉三五回，咋地，俺们天天啥也不干就盯着猪屁股给它收拾粑粑啊？不干！” 不出陈富贵心里所想，许蛤喇直接拒绝，而且鼻孔朝上，显然心里对此是极度不满的。 “你一天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把猪圈拾掇干净利索的不行？拾掇利索了你们待着不也舒坦嘛！” “俺们闻猪粪味闻习惯了，不当紧，队长就不用操心这个了啊！” 许蛤喇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鞋，当着陈富贵的面拍打鞋壳子里的灰土，灰尘噗噗的满天飞。 “行，那就等着小江亲自来跟你说吧！” “啥？这是江知青安排的？” 听到陈富贵的话，许蛤喇赶紧把鞋穿回脚上，拦住陈富贵。 “咋地？说是小江安排的你就干，俺安排的你就不干？” “那是啊，既然这是江知青安排的，那俺等下就弄，保准把猪圈收拾的那是干干净净，比俺家外屋地都利索！” 陈富贵被气的差点背过去。 “孩子娘，快点，把咱家去年的扫帚头子给俺找出来，还有水管子，俺要拾掇猪圈！” 许蛤喇动作倒是快，陈富贵还没走呢，许蛤喇就光着膀子跳进了猪圈，好像生怕收拾的晚了，猪粪就没有了似的。 不过陈富贵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他一点也不嫉妒江明浩在生产队的威信高，生产队早晚是属于年轻人的，他能顺利的把接力棒递到年轻人手里，就算没白当这十来年的队长。 第903章 生产队联动 陈富贵在许蛤喇这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也学聪明了，进了下一个社员家的门口，张嘴就说江明浩安排他们收拾卫生，要快要干净，果不其然，听到是江明浩安排的，社员们动作都很快。 陈富贵心道，他在尖山咀生活了五十几年，就从来没见过这些男女老少有这么心齐的时候，如果要是一直这么心齐，他们尖山咀怕不是年年都是产粮第一名啊！ 当然，肯定也有不积极配合的，但对于这凤毛麟角的社员，陈富贵完全可以拿捏。 尖山咀生产队全体社员都忙活起来，热火朝天的开始打扫自家猪圈、鸡架、狗窝，填平路上的水坑，就连家家户户的旱厕也都想方设法的找东西盖住了。 这样的场面，自从包干到户之后基本就没有看到了，一时间，陈富贵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集体劳动的那段日子。 敖子沟过来送孩子的社员看到尖山咀的这一幕，忍不住开口打听，听说是江知青安排的，说是要预防疟疾，这个社员把孩子扔到校门口，就着急火燎的回了敖子沟。 一山之隔的敖子沟，赵勇没有任何的犹豫，尖山咀干啥他们就跟着干啥，准没错。 两个生产队像是较劲一样，恨不得将生产队的地皮掀起来，看看底下有没有藏着脏东西。 另一边，江明浩和许仕到了医院。 看到江明浩竟然把许仕给请了过来，杨海立刻打了个立正，这是院长的老师，他是院长带出来的学生，从这个层面上来讲，许仕是他的祖师爷，他这个徒孙见到祖师爷，自然是要恭恭敬敬的。 四个病人，被安置在同一个病房，方便照顾也方便治疗。 今天再见，周成彬的状态明显好了一些，一是他发病晚，二是昨天服用了青蒿汁和硫酸奎宁，江明浩和许仕进病房的时候，周成彬正在给老袁倒水。 老袁的情况虽然没有明显的好转，但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点，袁星朗和老袁的爱人都没在屋。 至于冯军和马竞宽，两人的状态基本和昨天一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连江明浩进来都没有察觉，病房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小江？这位是.......” 周成彬已经不那么冷了，所以说话也恢复了正常，看到江明浩身边的许老爷子，开口问道。 “这位是许仕许老先生，咱们国家最厉害的老中医，许老先生是过来给你们治病的。” “哎呀，许老先生，敬仰敬仰！” 周成彬赶紧上前，刚要跟许仕握手，又想到了什么，把手缩了回去，只是嘴上客套着。 “老先生，他是最先发病的......” 看到周成彬和许仕客套完了，江明浩便指着老袁跟许仕说道。 许仕走到老袁跟前，先是看了一眼老袁的脸色，又用手扒开老袁的眼皮，之后，让老袁张开嘴，看了一下舌苔，最后才搭脉。 “面色发赤，遍身有汗出，舌头苔白，脉为弦脉，是正疟。” 对于许仕的话，周成彬是不大听的明白的，但江明浩听到许仕的话却觉得心头一松，许老爷子只用几分钟就得出了结论，由此可见，老爷子对疟疾的病症并非像老爷子自己说的那样一知半解。 紧跟着，许仕又分别给剩下的两人号了脉，好在都是正疟，这在治疗上就能方便很多。 最后一个接受把脉的是周成彬，周成彬坐在床边，看着许老爷子的手放在他的手腕上，心里莫名的紧张。 周成彬的症状明明是最轻的，但是许仕把脉的时间却持续了足足四五分钟，这让周成彬更加紧张了，刚才那三个人把脉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他的这个时间长，难道是他除了疟疾之外还有其他的病症？不治之症？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就在周成彬心里慌的一批，开始了各种胡思乱想的时候，许仕眼眸沉沉的看着周成彬问道。 “我......老先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胡说八道！你这心脏一直跳的厉害，导致脉象也不稳定，我到现在都没有摸准。” 听到许仕的话，周成彬有点尴尬，连忙深呼吸几次，勉强把自己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一些。 “他这是温疟，刚刚发病，问题不大，昨天服用了青蒿汁？” 周成彬连忙点头。 “今天继续服用吧，别的药先不用上。”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周哥的疟疾不严重，只要简单的治疗就能痊愈？” 许仕点点头。 “老先生，您找什么呢？” 杨海去了院长办公室一趟，想要通知曹中瀚一声，但曹中瀚还没上班，杨海只能返回病房，刚到门口，就看到许仕在东张西望。 “找纸和笔，开方子。” 杨海赶紧到护士站，拿了纸笔过来。 “小江，老先生怎么说？” 许仕在一边的桌子上唰唰的写着药方，杨海凑近江明浩耳边，小声问道。 “问题应该不大。” 杨海闻言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老先生的医术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杨海以前经常能够听到曹中瀚对自己这位老师的赞许，所以，对许仕的本事早就向往不已，上次是苏美秀分娩，这次是疟疾，也算是让杨海开了眼界。 “照着方子抓药，里面的柴胡需要整支入药。” “好好好，我这就让药剂科去配药。” 杨海接过单子，转身就往药剂科走。 杨海前脚刚出去，曹中瀚后脚就进来了。 “老师，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跟你打招呼干啥？我也不是过来医院串门子的！” 曹中瀚刚一张嘴，就被许老爷子一句话给怼了回去，曹中瀚一时间有点懵圈，他也没惹着这老爷子啊！ “老爷子，熬药得几个小时，您先到曹院长的办公室休息休息，我去公社一趟。” “你小子这是卸磨杀驴！” 许仕有点不满的控诉。 曹中瀚惊讶的差点眼珠子没掉出来，如果不是他这人是个唯物主义者，都要以为老师这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老爷子，你这话说的可太扎心了，要不，我把您老带着一起去公社？正好帮着我和马书记出谋划策，看看怎么防治疟疾？” “哼！老爷子我才不上你小子的当，走，你领着我上你办公室去！” 许仕瞪了曹中瀚一眼。 曹中瀚心里那个慌啊，到底是咋地了？ 江明浩笑着给曹中瀚打了个眼色，曹中瀚收到后，赶紧引着许仕往外走。 第904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江明浩到了公社，第一时间跟马剑说了防治疟疾的事。 “小江啊，按理说你这是一番好意，我应该配合，但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马上就是农忙了，社员们天天上工，恐怕没多余的时间像你说的这样彻底的搞卫生消灭蚊虫啊！” 江明浩早就预料到了马剑的态度。 “马书记，这件事我不能强迫您落实，但该提醒的的我还是要提醒，毕竟我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疟疾一定会爆发，这是我写的防治疟疾的几条方法，马书记收着，至于要不要落实，马书记和公社的干部们斟酌。” 江明浩一早写防治疟疾办法的时候直接就写了两份，一份给了陈富贵，一份就是留给马剑的。 “防治蚊虫的药我会配制，如果马书记决定防治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 对于这件事江明浩肯定不会强求，他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人道主义的提醒，毕竟他不是观音菩萨，没那么多普度众生的善心。 江明浩离开后，马剑拿着江明浩留下的疟疾防治方法，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多遍。 他个人是相信江明浩的，他之所以犹豫，的确是担心这些事会跟农忙撞车，引起各个生产队社员的不满。 可若是不做的话，真像江明浩说的，疟疾爆发，那整个白山公社可就哀鸿遍野了，他这个公社书记自然难辞其咎，特别是在江明浩已经提醒过的前提下。 马剑犹疑不断，最后只能把自己的秘书和几个公社干部找过来一起商量。 参会的有六个人，结果不偏不倚的分成两派，三个人一派，一派支持开展防治工作，一派反对，结局就是闹哄哄的争论一场，最后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反倒把马剑吵的脑袋嗡嗡响，更加烦躁了。 叫了散会之后，马剑出了公社，到停放着冷藏车的那个地方去转了一圈。 这个位置其实是个藏风口，不管外头刮多大的风，这里头都几乎不受影响，也正因如此，周围的杂草很茂盛，还有几棵四五米高的杨树，枝叶极为茂密。 虽然藏风，可走进去却并不闷热，反而能够感受到置身植物中间的那种清凉感，马剑走到杨树下，茂盛的树冠遮挡住了头顶的阳光，让烦躁的马剑情绪微微平复了一些。 就在马剑想要再去看车的小房子看一看的时候，冷不丁的觉得胳膊有点痒，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胳膊上被叮了一个高粱米大小的红包，马剑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一股淡淡的恐惧爬上心头，马剑几乎是飞奔着回到公社的，回到公社之后，他立刻让秘书下发通知，通知各个生产队队长到公社来开会。 这一边，离开公社的江明浩去了团山子生产队。 石大满的事情还没解决。 结果江明浩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二明带着社员在和何淮对峙，石大满站在何淮旁边，气色依旧很差。 “小江说了，这些菜不许拔，你们要是敢拔的话，明年就别想再搞大棚种植了。” 何淮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嘶哑，他不是个擅长吵架的人，所以面对这个局面，何淮是非常为难的。 “何技术员，江知青之前就说过了，大棚里的菜拔还是不拔我们来决定，现在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这些地都是俺们生产队的，你就是个技术员，管管种菜就得了，别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李二明你个小畜生，嘴巴放干净点！小何是上头安排下来的技术员，没有小何你们知道啥叫大棚蔬菜，你们怎么分的钱？地是生产队的，不是你李二明的，你要是再这么胡作非为，老子一鞭子抽死你！” 石大满经过昨天的巨大打击，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气势也远不如以前那么足，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甚至还摇晃了一下。 “队长，昨天都已经说了，你个队长已经当到头了，别动不动就用鞭子抽这个抽那个的，俺就明着告诉你们，今天这些菜俺们拔定了，还愣着干什么，拔啊！” 李二明带了十几号青壮年，听到李二明的话，十几个青壮年立刻就要往大棚冲，何淮和石大满拦在前头。 他们不能让这帮人进去，小江说过这些菜一棵都不允许他们拔下去。 但这些人在李二明的带领下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对何淮河石大满动了手，何淮是典型的文弱书生，即便每天跟土地打交道，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石大满原本就摇摇欲坠，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两人就被推倒，这些人无视倒在地上的何淮和石大满，冲进了大棚。 “队长，何技术员，早就劝你们别多管闲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李二明抱着肩膀看着倒在地上的何淮和石大满嘲讽道，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江知青？” 看到来人是江明浩，李二明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他既然敢带着社员们这么干，心里就是有底的。 “小江！” 看到江明浩，何淮赶紧站起来，身上都是灰土，一边站起来一边搀扶同样倒在地上的石大满。 石大满看着江明浩，羞愧难当。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是他没有早点看出李二明的狼子野心，没有拦住这些社员，是他这个队长无能啊！ “江知青，俺们考虑清楚了，觉得你说的对，这些蔬菜是应该拔，俺合计着拔菜这个活不能让人家何技术员出力，就招呼大家伙一起把活干了！江知青，菜拔干净之后，你咋安排俺们就咋干，中不？” 李二明一点没有紧张的感觉，这种恬不知耻的话说的很轻松。 “何技术员，你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尖山咀。” 何淮一愣，但是看到江明浩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神，立刻点点头，转身回去收拾东西了。 “石队长，如果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到公社申请一下，去尖山咀生产队生活。” 听着江明浩的话，李二明有些懵逼。 “江知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你们团山子生产队以后都不用再发展蔬菜大棚了。” “江知青，你不能这样啊！这些大棚可是占着俺们生产队的地呢，再说了，当初建大棚可是花了不少钱，你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钱都打水漂了？” 这就是李二明的底，只要蔬菜大棚在，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江明浩都不可能真的放弃他们生产队。 第905章 彻底决裂 “地是国家的，不是你们生产队的，至于建大棚的钱是不是打水漂，我不在乎！” 江明浩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说出的话让李二明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江知青，你要是真敢这么做的话，俺和其他社员一定会去公社告你的！” “随便告！” 看到江明浩的态度，李二明开始慌乱起来，好在那些社员都在大棚里拔菜，没有听到江明浩的话。 “你要是这么做的话，石队长不会答应的！” 李二明知道江明浩和石大满关系不错，所以，他把石大满搬了出来，这老头不是一直说他把生产队当成他的命嘛，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明浩这么做。 “俺没什么好说的，小江，是俺们生产队不争气，你咋决定俺都没意见。” 事到如今，石大满已经看清楚了，生产队这些人都是贱皮子，刚尝了两天甜头就敢跟小江叫号，以后怕是更加胆大妄为，与其等那时候闹到不可收场，不如现在就断了他们的念想，否则以后为了钱，杀人放火的事也敢干。 “队长，你可想好了，这蔬菜大棚的分红你家也有份呢！大林不是要在县里买房嘛，听说大林媳妇闹的凶着呢，这个房要是买不上，两口子撕破脸，你们家大林可就要打光棍了，你真想好了？” 李二明依旧笃定石大满不会撒手不管，毕竟蔬菜大棚也关乎着石大满的利益呢，谁能跟钱过不去？ “小江啊，对不住，是俺没本事，给你拖后腿了，这生产队的事俺不管了，卢英说的对，俺这岁数也不小了，忙叨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歇着了！” “队长，你.......” 李二明气的眼睛里险些喷出火苗，但石大满根本不看他，经历了昨日的那些，石大满已经完全看开了，他对得起生产队长这四个字了，这些人自己非要作死，他拦不住，既然如此，那就不拦了。 “何技术员，收拾好了？” “嗯。” 何淮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二十几本农业种植方面的书，还有几个记录试验数据的笔记本，就是全部家当。 “石队长，我带何技术员回尖山咀了，你要是考虑清楚了，直接去尖山咀找陈队长。” “走吧走吧！” 石大满挥挥手。 他是不可能离开团山子的，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几年，祖祖辈辈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过活，他离不开。 “你们不能走！” 看到江明浩和何淮真的要离开，李二明急了，怕了，不管不顾的伸开胳膊拦在两人跟前。 “你们快过来，拦着他们！” 李二明顾不上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了，他知道，如果今天江明浩从团山子生产队离开，怕就不会再回来了，而他做为这整件事情的策划者，将要承担的后果也将是很可怕的。 他太清楚这些社员们的想法了，他们能为多分半个月的分红就跟着他一起对付石大满对抗江明浩，那如果他把蔬菜大棚彻底整没了，社员们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听到李二明的喊声，原本正热火朝天拔菜的社员们纷纷扭头，看到江明浩身边站着的何淮竟然拎了行李袋，一个个的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起快步跑了过来。 “二明，怎么回事？” “江知青要把何技术员带走，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离开。” 看着眼前的阵仗，何淮有些紧张。 “江知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好好的干啥把何技术员带走，何技术员要是走了，俺们这蔬菜大棚谁管啊？” 跟李二明关系最好的赵东站在最前面，语气和李二明一样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无耻和狂妄。 “你们团山子生产队没有大棚了，回头我会安排人来把这些大棚拆掉。” 本来江明浩只是不打算再在团山子生产队花心思，可是李二明和这个赵东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江明浩。 “不行！凭啥？” “凭什么？就凭这些大棚是我花钱建的，我可以建，就可以拆！” “不行，俺们不答应！” 赵东抻着脖子，气势比李二明还足，李二明则是站到了赵东的身后，让赵东充当马前卒。 “就是，俺们不答应！” “不许走！” 十几号社员，形成一堵人墙，将江明浩和何淮严严实实的挡在了里面。 石大满看不下去了，尽管他对这些人已经心寒，也不打算再管生产队的事，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帮小畜生们伤害江明浩。 “你们想拦我，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胆量！” 江明浩把想要替自己出头的石大满拦在了身后，另外一只手指着赵东等人。 江明浩一步步的往前走，赵东等人不断的往后退。 江明浩明明很瘦弱，可是人高马大的赵东等众人却似乎从这道身影上感受到了一种他们没有办法抵抗的威压，这股威压让他们不得不步步后退。 “江明浩，你要是走出团山子生产队，俺们就去公社告去县里告你，你想清楚，到时候可别后悔！” 赵东等人不敢跟江明浩动手，退着退着就退到了轿车旁边。 人拦不住，李二明只能放狠话。 这一次，江明浩连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直接上了车，隔着车窗，江明浩看了石大满一眼。 石大满伸出手，对着江明浩摆了摆，脸上尽量挤出一抹笑意，只是这抹笑不管是在江明浩看来还是在石大满自己看来，都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车子启动，灰尘扬起，短短几秒钟，车子就出了生产队。 赵东作势追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石大满看了一眼已经被拔的乱七八糟的蔬菜，又看了一眼曾经寄托了他无限期待和希望的蔬菜大棚，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脚步重如千斤，几个月前还挺直的腰板佝偻的厉害，一夕之间，那个挥着鞭子的威风凛凛的小老头，那个在暴风雪天气独自进山跟野狼一较高下的汉子，终于被时光狠狠的抛弃，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二明，咋整？姓江的真走了，你之前可是跟俺们打过保证，说姓江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咱们咋地的，现在咋办？你说，咋办？” 江明浩走了，这个之前以李二明为核心组建起来的闹事小分队也开始了内讧。 人在利益的驱使下，是可以无比团结的，但在利益受损甚至消失殆尽的情况下，翻脸无情是最常见的操作，甚至由此闹出什么血腥的命案也不少见。 就连赵东，也扭过头，看向李二明的眼神满是埋怨。 第906章 布上的虫子 “小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何技术员觉得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何淮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现实情况来讲，团山子生产队的这些社员们的确是很过分，即使何淮没有应对过类似的人情关系，也能判断出，如果这次江明浩妥协了，那么未来这些人肯定会变本加厉，提出的要求怕是一次比一次过分，所以，江明浩这么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快刀斩乱麻，不拖泥带水不留隐患。 可是从另一个层面来看，何淮觉得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个程度，因为何淮知道，以江明浩的手段，他其实会有很多其他的办法将这些社员制服的老老实实的，但江明浩没有那么做。 “何技术员觉得我这个做法不妥？” “不是不妥，就是觉得有点浪费。” 花费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建的蔬菜大棚，说拆就拆掉，说实话，他很心疼。 “其实我有很多手段能够摆平这些人，但我却不想用这些手段，而是选择了一个在你们看来非常不合适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因为团山子生产队只是我们农改发展中一个个小小的单元。 这就好比是一块布料，上头生了虫，如果不当机立断的把虫杀死，把被虫咬的小洞裁剪掉，那这块布最后就会到处都是虫洞，团山子生产队就是这块布上的虫子。 我其实可以选择把虫子拿走而不是杀死，但只是拿走虫子难保虫子没有留下虫卵，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杀了虫子再把被虫子蛀咬过的位置全部裁切掉，虽然依旧损失了一部分布料，但保住了大部分。” 何淮了然，小江说的有道理，今日如果江明浩对团山子生产队手下留情，那以后其他生产队也可能会有样学样，现在不过三个生产队参与农改，未来可能是三十个三百个甚至更多，一开始规矩要是没有立住，以后的路的确难走。 “何技术员，你是先回尖山咀休息几天，还是去红石砬子生产队或者清桃口？” “先回尖山咀吧，明天我再去红石砬子和清桃口转悠一圈，之后再决定吧！” “我之前去了一趟杨树花生产队，感觉地理环境人文环境还都不错，何技术员抽时间去看看，这一次，我打算让整个公社的生产队一起进入第二梯队的大棚蔬菜种植，到时候何技术员恐怕要很忙。” 何淮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忙倒是不怕忙，说句实话，以前我是坐办公室的，即使下田也是咱们农研所的试验田，只有那么三五块地，想干活都没机会，每天就是在办公室里研究资料搞种子试验，清闲倒是清闲，但总觉得日子没什么盼头，自打开始搞大棚蔬菜，每天活计多了，起早贪黑人也造的不像样，心里却比以前踏实的多，也有盼头，人啊，还是忙点好！” 江明浩知道何淮这是真心话，因为何淮以前经历的迷茫他也曾经经历过。 “何技术员，原本你是冯所长借调给我来帮忙的，前几天我跟冯所长通电话，冯所长还跟我说，你借调的时间是半年，按理说应该放你回所里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农研所的干部，我没给冯所长答复，想问问你的意见。” 何淮的心忽悠了一下。 说实话，这段时间他都忘了自己是农研所的人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明浩现在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在农研所和他之间做出选择吗？ 自己寒窗苦读多年，好容易凭借着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进了农研所，捧上了所有人都羡慕的金饭碗，自然没有想过放弃，至少在今日之前没有想过，但如今选择摆在眼前，何淮一时间难以抉择。 但他也清楚，自己总归是农研所的，农研所是做农业研究的，是没有辅助地方发展农业这个职能的，他能被借调过来，完全是因为江明浩和冯所长之间私交甚笃。 江明浩知道何淮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没说话，冯志成在电话里也说了，何淮是不可能长期借调的，虽然他是所长，也不能一手遮天，江明浩不是没想给陈厅长打电话说一下这件事，毕竟农改大业总是需要人才的，可换个思路想，他其实是借着农改的手在为自己的商业布局，自己的局不可能一直背靠着官方，他也要有自己的人才团队。 不仅是何淮，还有龙天明，他都想‘据为己有’，但他不能强行留下两人，只能让两人自己选择。 “小江，这个问题我再想想吧，毕竟不是小事。” 何淮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江明浩也没想过这么快得到答案，之后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个问题。 回到尖山咀，何淮还是暂时住在知青点。 大半年的时间没回来了，此时，看着尖山咀的变化，何淮竟然有些恍惚，这才半年多的时间而已，为什么感觉尖山咀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生产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啊！ 其实，江明浩也有点意外。 他不是意外别的，是意外怎么自己早上出去的时候路面上还能随处看见些垃圾，小水坑，这才几个小时，路面上的小水坑竟然完全不见了，之前被大风吹断倒在路上的树和折断的树枝也都不见了。 再往生产队里面开，一幅热火朝天的画面。 “赶紧的，把咱家旱厕用石棉瓦盖上，再铺点秸秆，弄严实点啊！” “老婶子，你家那鸡窝拾掇的不干净啊，俺在门口还能闻着味呢，江知青可说了，一点臭味不兴有。” “是吗？俺闻闻......还真是，老头子，赶紧从灶膛里给俺掏两锹草木灰出来，俺把鸡窝再消消毒........” 何淮有些诧异的看了江明浩一眼，现在小江连生产队卫生都开始管了啊？ 江明浩也很纳闷，他没说过一点臭味不兴有这话啊，农村院子，养鸡养猪，还是暑伏天，咋可能没一点臭味没有？ 再说了，把旱厕盖上，还盖的严严实实这话他更是没说过啊，大热的天盖的严严实实的，那不得发酵产生沼气爆炸啊？ “何技术员，你先休息休息，晚点我再过来找你！” 把何淮送回知青点之后，江明浩就去大队部找陈富贵去了。 他得问问，陈富贵到底是怎么传达他的话的？ 江明浩绝对不会想到，与他们一山之隔的敖子沟，场面更加热闹，整个生产队全员出动，连在生产队存在了十几年的一条三十公分宽的小水沟子，都已经在赵勇的带领下被填成了平地。 第907章 挖沼气池 “小江，你回来了？” 大队部里，陈富贵正撅着屁股清理地上的枣树叶子和烂在地上的枣子，看到江明浩进来，嘴巴咧的很大。 “队长，你跟大家伙是怎么传达的？我刚才回来，看到有的社员竟然要把旱厕给遮挡住，还要往上面盖秸秆，大热的天，这么整容易出危险啊！” 江明浩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就是单纯的好奇，陈富贵是怎么传达他的意思的，明明他一条一条的罗列的很清楚啊！ “这......” 陈富贵有点心虚，把旱厕盖住这话的确是他说的，他合计既然是打扫卫生，消除异味，那就得彻底，旱厕家家户户都有，一般都盖在院子外头，装粪便的大坑更是在路边，一走一过，苍蝇嗡嗡的，不捂鼻子都受不了。 不过小江这话多少有点夸张吧，把旱厕坑子盖住咋还能出危险呢？ “小江啊，这是俺传达的问题，俺也是好心，不过把旱厕盖住咋还能出危险呢？那些粪坑子之前都是露在外头的，下雨发大水的时候冲的哪哪都是，早两年还有娃掉进去过，咋说着也是好事啊！” 陈富贵秉承不懂就问的精神开口问道。 他其实是有点小飘，毕竟社员们可从来没这么听过话，他合计借着这个机会让整个生产队的环境提升一个档次。 “队长，污水、人畜粪便、秸秆等各种有机物在密闭的空间内会发酵，里面的微生物会分解转化，从而产生沼气，沼气是一种能够燃烧的气体，再高温环境下，可能引起自然甚至爆炸。” 其实江明浩之前就打算过在生产队建沼气池，这样就能解决生产队的照明和日常对火的需求，只是这个工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重要的是不算是急事，所以江明浩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啥？你说这些大粪还能点火？” 陈富贵瞪大了眼睛。 这个说法真新鲜，大粪还能点火，那岂不是一股臭味？ “嗯，沼气不仅能够提供持续不断的火，还能发电。” “发电？你是说.......家里灯泡用的那个电？” “嗯。” 听到江明浩的话，陈富贵兴奋起来。 “小江哇，这么个大好事你咋不早说，咱生产队别的不多，屎尿可是要多少有多少，那你说俺干啥，俺这不是干好事嘛，大家伙把粪坑子里的大粪都给发酵了，那不是连柴火都省了吗？” 看着陈富贵兴奋的眉开色舞的样，江明浩无奈的笑了笑。 “队长，这沼气要想利用，不是随随便便盖住一个大粪坑就能行的，要挖沼气池，要挖沼气通道，要接沼气管，只有把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沼气才能真的为我们所用，否则不仅对我们没好处还可能给我们带来大麻烦。” “啊？这还有这么多说道呢，那.......那那那.......小江啊，俺也是一番好意，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大家好好把生产队的卫生拾掇拾掇，谁知道好心办坏事了啊，哎呀，俺这真是......” 陈富贵很懊恼，觉得自己这真是有点老糊涂了，正事干不好还净给小江添乱。 “队长，你觉得沼气是个好东西不？” “按你说的，那肯定是好东西啊！” “那队长不如趁热打铁，带着社员们赶在秋收之前挖出个沼气池来，各家各户到时候把这些旱厕里的粪便、鸡鸭猫狗，还有枯枝烂叶这些都倒进沼气池里，卫生也好了，家家户户还能通上电，用上沼气烧水做饭。” 江明浩的话让本来低着头暗自懊恼的陈富贵眼睛亮了起来。 “咱们自己就能挖？” “能挖，如果想要保证咱们生产队每家每户都能用上的话，最少也要挖长宽二十米左右深一米五上下的池子。” “中中中，这是大好事啊，咱们整个公社，就没有哪个生产队能有用上电灯的，咱又要成了白山公社头一个啊，俺这就召唤那几个老东西开会，哎呀呀，俺这都多长时间没开会了啊！” 陈富贵激动的往屋里跑，脚上趿拉的鞋差点没飞出去。 很快，已经很久没有响过的大喇叭响了起来。 这个会，江明浩没参与。 陈富贵也没挽留，通过今天的事，他算是看出来了，小江在不在的不重要，因为江明浩三个字就能摆平一切。 江明浩开车又回了市医院。 中药已经熬好了，许老爷子正在急诊病房里给几个人针灸，打通筋脉和穴位，能帮着更好的发挥药效。 “小江，院长跟京市那边联系了，这两天就能有车帮忙送过来二十瓶硫酸奎宁。” 看到江明浩回来，杨海把情况跟江明浩说了一声。 “杨主任，你等下跟曹院长说一声，二十瓶不够，最好能再多预备出一些，越多越好。” “江知青，这是.......” 二十瓶硫酸奎宁应该是足够这几位使用了啊。 “有备无患。” 江明浩没有跟杨海说太多，毕竟杨海是市医院的主任，不是公社干部，把没有发生的事说出来，容易引起一定范围的恐慌，对白山公社也不是好事。 杨海内心狐疑，但也没多说，他只需要负责把话传达给院长就好，毕竟院长对祖师爷敬重的很，而祖师爷对江知青又是无条件的信任和看重，江知青的话和祖师爷的话没有太大区别。 “老爷子，怎么样？” 跟杨海简单沟通过后，江明浩走到许老爷子身边，看着许老爷子给马竞宽针灸。 此时的马竞宽，胸口和头上以及左侧的手臂上已经扎了不少根银针，银针细若牛毛，一口气吹出去，银针都会轻微抖动。 “明天吧，估计明天中午症状就能减轻。” “老大夫，您可真是神医啊！” 不等江明浩开口，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正是杨树花生产队的队长秦严。 秦严一大早回了趟生产队，本来是想让冯军和马竞宽的家人到医院来照顾病人的，结果回了生产队，冯军的媳妇马兰花还没转过弯，依旧撒泼打滚的想要来医院跟江知青要说法，马竞宽的媳妇虽然没闹，但是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里堵得慌。 秦严只能让他们简单的给冯军和马竞宽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又自己亲自来医院了。 秦严是不乐意的，他一个生产队长，生产队的活计他也就是动动嘴，家里的事更是不用他沾手，他咋可能会伺候人，而且还指不定伺候多少天，心里是憋屈的很，结果一进门就听到许仕的话，尽管跟许仕不认识，秦严还是诚心实意的夸了一声。 第908章 想引进x光设备 “秦队长！” “江知青！真是辛苦你了啊！来来回回的跟着折腾！” 秦严之所以会主动承担照顾冯军和马竞宽的原因，就是因为江明浩，之前他还想采取低调的方式给江明浩留个好印象就行，但被看穿了身份，就只能改变套路直接亮相了。 “秦队长也辛苦。” 江明浩并不打算跟秦严说太多，寒暄两句之后，就把目光再次转向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是有备而来的，手上备了好几套针，所以，刚才给马竞宽针灸完，现在许老爷子又给老袁做针灸，老袁的情况比昨天好了不少，此时已经能半靠着床头坐一会了。 袁星朗这个儿子可以说当的非常称职，除了早上那一会子功夫不在，剩下的时间基本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父亲，觉察到父亲躺久了难受，靠着床头坐着又很吃力，袁星朗就把自己充当靠背，让老袁靠在他的怀里。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已经可以为父亲撑起一片天了。 “队长，队长......” 就在此时，一个身上只穿了一件跨栏背心的年轻小伙子，一脸是汗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病房门口。 “丙志？你来干啥？别吵吵，小点声说话。” 秦严看见小伙子，很惊讶，但是听到小伙子的嗓门，又立刻皱起了眉头。 “队长，公社来消息，让你到公社去开会，送信的人说，马书记再三强调，这个会各个生产队队长都得到场，你赶紧去吧!” 秦严眉头皱的更紧了。 公社打春种那阵开了个动员会之后就没再招呼他们这些队长开过啥会了，难道是要开秋收动员会？ 但也不至于啊，一般这种动员会都是提前三五天通知，如果生产队有事跟马书记说一声也是可以的，可如果不是秋收动员会那能是啥啊？ “秦队长，你去开会吧，医院这边有大夫有护士呢！” 江明浩倒是知道这个会是要干啥的，只是他没想到，马剑之前推推委委的，行动倒是快。 “那......那俺先去开会，江知青，这就辛苦你了啊！” 江明浩摆摆手，示意秦严不用客气，赶紧去办正事。 年轻小伙子要跟着秦严一起走，被秦严瞪了一眼。 “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俺去公社开会，你跟着干啥？你先留在这，万一有啥事你帮着跑跑腿送个信儿啥的。” 年轻小伙子无缘无故的挨顿说，心里不乐意，他这一道除了中间坐了一会公车，剩下的可都是跑着的，累的半死，队长连问都没问一声，还嫌他没眼力见，但心里不乐意归不乐意，小伙子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在了病房外头。 江明浩在病房里其实帮不上什么忙，许老爷子一旦开始医治病人，就会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江明浩无聊之下走出病房，想到外面透透气，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蹲着？” 江明浩是真被吓了一跳，看清楚蹲在门口的人之后，忍不住问道。 年轻小伙也被吓着了，脸都有点白了。 “队长让俺在这盯着。” “盯着？盯谁？” “盯......盯着你们吧！” 小伙子挠挠脑袋，队长说让他在这看着，有啥事需要他跑腿的就主动站出来，那应该就是盯着他们的，没错！ 看着眼前憨憨的小伙子，江明浩大概能猜到秦严的交代，也没难为小伙子，只是告诉小伙子病房这没什么事，他要么进病房去坐着，要么自己找个地方歇着，不能在门口蹲着。 他一个年轻人倒无所谓，吓一跳就吓一跳，回头要是给许老爷子吓着，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出了病房，江明浩就随意在医院走动起来。 不得不说，医院真的就是个微缩的小型社会，在这里，每天都上演着生死离别上演着人情冷暖，有重病无钱医治只能静静的等待死亡的人，也有几个子女为了争夺老人家产跟医院要求放弃治疗的。 白沙市医院放在几十年后，应该算是三甲级医院，但即便是三甲级，医疗条件也是非常落后的。 硬件环境不说了，江明浩在检查区域走了一圈，除了检验科室，没看到任何的设备室，同时期的国外，x光早就已经开始普及了。 江明浩是想要复兴中医药的，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就会跟那些激进派一样，全盘否定西医，西医在检测手段上对疾病的诊断和治疗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江明浩想着，回头他问问沈桥年，有没有x光检测设备的渠道，提前引进过来，既能给沈桥年和自己创造一些利益，也能极大程度上的推进医疗行业的发展。 当然，x光检测设备的费用肯定不低，不是随便哪个医院都能引进得起的，不过，如果白沙医院不引进，他倒是可以考虑给生产队的卫生所引进一台。 晃悠了一圈，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许老爷子这边已经针灸结束，正在病房里跟袁星朗说话。 袁星朗这孩子就是典型的讨长辈喜欢的类型，长相周正，气质稳重，说话礼貌，就连今日见谁怼谁的许老爷子，跟袁星朗说话都慈眉善目的。 “江哥！” 看到江明浩进来，袁星朗立刻站直身子，跟江明浩打招呼。 江明浩笑着点点头，这才注意到，病房里的几个病人竟然都睡着了，这情况有点特殊啊，老爷子咋把几人都给撂倒了啊？ “这是针灸的作用，这个病多睡觉没毛病。” 许老爷子一眼就看出了江明浩眼神里的意思，傲娇的解释了一句。 “老爷子的医术没人怀疑。” 许仕眯缝着眼睛，撇撇嘴，这一幕落在袁星朗的眼里，觉得有些好笑。 “星朗，病房这边你先照顾着点，有事就喊大夫和护士，我先送老爷子回去，明天再过来！” “江哥，我爸说你特别忙，许爷爷刚才跟我说，我爸还有几位叔叔都没什么大事了，你要是忙的话就别来回跑了，我能照看好他们！” 袁星朗的话让江明浩赞许的点点头，许老爷子也很欣慰，年轻的一辈有出息，他看了高兴。 回到生产队，江明浩还没等喘口气，就有人登门来找他。 “江知青，你快到俺们生产队去看看吧！” 来的人是敖子沟的社员，语气很急切。 第909章 敖子沟出事了 敖子沟出事了。 江明浩赶到敖子沟的时候，敖子沟西北方向的坑里埋了三个人。 队长赵勇，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社员，三人一半身子被埋在烂泥里，一半身子露在外头，周围黑压压的围满了敖子沟的社员，看到江明浩，社员们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路上，给江明浩送信的社员已经跟江明浩说明了情况，一早，敖子沟这边的社员听说了尖山咀生产队在搞卫生，说是防治疟疾，队长赵勇当即就决定，也要带着社员们把卫生搞起来。 赵勇这个人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办事是很上心的，既然要搞卫生就肯定要搞的彻底，尖山咀在搞的他们也要搞，尖山咀搞不定的他们敖子沟也要搞定。 生产队里头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赵勇想起来敖子沟西北还有个水泡子，这里头枯枝烂叶、人牛鸡鸭粪便、下雨天的雨水和里头的土慢慢的混合成了一个烂泥坑，平日里根本没人敢到旁边走，味道刺鼻的厉害。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水泡子可以说是蚊虫的天堂，每年夏天，蚊虫在这个水泡子里繁衍，一到将黑不黑的时候，整个水泡子上空都会被这些蚊蝇笼罩的严严实实，黑乎乎一团好像乌云压顶。 不过因为这个水泡子离生产队还有一段距离，即使环境差、气味冲也没人想过要治理它，但这次不一样，赵勇觉得既然要防止疟疾消灭蚊蝇，那这个水泡子就是必须根治的顽疾，所以，就到水泡子这转悠了一圈，想着要怎么下手，结果，水泡子周围都是杂草，烂泥也多，一个不注意，赵勇就滑到了水泡子里面。 另外两个掉到里头的小伙子是赵勇的侄子，是想要把赵勇拉上来的人，结果也掉了下去，出了这个状况，就没人敢再动手救人了，这水泡子多深他们不知道，只知道赵勇刚掉下去的时候里面的烂泥才没过赵勇的小腿肚子，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烂泥就已经没过了赵勇和那两个小伙子的腰，而且肉眼可见三人还在继续往下陷。 混乱之中，有社员提到了江明浩，一下子，众人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亮光，赶紧安排了生产队里脚程最快的社员到尖山咀生产队去找江知青。 “江知青啊，你快想想办法吧！俺家老赵眼瞅着就要被淹死了啊！” 赵勇的媳妇看到江明浩，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江明浩赶紧伸手把人扶起来，眼睛看向了水泡子。 短短一两分钟时间，赵勇又往下陷了大概10几公分，烂泥已经快到胸口了。 “赵队长，你不要动，一动都不要动了！” 因为恐惧和慌乱，赵勇一直没放弃挣扎，但烂泥坑和沼泽一样，都是越动陷的越深。 赵勇这才扭头朝上看，看到了江明浩。 “你们谁把江知青给惊动了啊？不知道人家江知青是大忙人嘛！” 听到赵勇开口说的话，江明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赵勇也是个人才，都啥时候了，还不忘自己的人设。 “赵队长，你不要动，越动就会陷的越深，我现在就想办法救你们上来，记住，不能动！” “好嘞好嘞，江知青，你放心，俺一动不动，俺要是动一下子，就不姓赵！” 江明浩无语，不过还是转身看向围在水泡旁边的众人。 “谁家有绳子？越粗越结实的越好。” “俺家有，俺家有，俺这就回去拿。” “俺家也有。” 敖子沟的社员们响应力很强，执行力也很好，话音落地，人群中好几个身影就立刻消失了。 几分钟之后，绳子被取了回来，江明浩目测了一下，除了两家拿过来的尼龙丝绳有点细，剩下几家拿过来的麻绳子都很长也够结实，江明浩动手把这些绳子接在一起。 “赵队长，我把绳子扔下去，你系在腰上，不方便的话系在腋下也行，然后我和社员们拉你上来。” “先别拉俺，拉二生和三蜡头。” 三蜡头和二生应该就是另外两个年轻人。 “叔，你先上去，俺们年轻，没事，你上去了俺们再上去。” 两个年轻人赶紧说道。 “你两个小兔崽子闭嘴！大人说话，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瞎哔哔啥？江知青啊，他们俩还年轻，真要有个一差二错的俺还有脸见人吗？先拉他们俩上去！” 江明浩看了赵勇一眼，不得不说，这个赵勇以前的作风的确是很彪悍，目中无人，张狂的很，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赵勇又是非常有人性的，他对自己生产队的人、对自己的亲人是很护短的，出了事，都是能挡在前头的。 两个年轻人依旧拒绝先救自己。 “你们年轻，力气也大，先救你们比较节省时间，那就按赵队长说的来吧，我现在把绳子扔下去，你们一定要把绳子系紧，要是系不紧的话回头绳子松开，会更麻烦。” 说完，江明浩便把绳子前头系了块石头，朝着距离最近的年轻人扔了下去，只是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抓住绳头的年轻人立刻就要把绳子朝赵勇扔过去。 “小兔崽子，你要是敢跟俺扔过来，老子回头打的你满地找牙，草泥马的，小时候老子打你的打的轻是不？” 赵勇嘴上骂着人，嗓子却有点变音，眼圈也有点发热。 “别浪费时间，快把绳子系上，你多耽误一分钟，赵队长他们两个的危险就多一分。”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即使有社员点了火把拎了煤油灯，光线依旧很暗，蚊子本来就多，见到光亮，就像是发疯了一样，煤油灯竟然都被蚊子给包的严严实实。 围在水泡子周围的社员更是成了蚊子的大餐，水泡子里三人的情形可想而知。 年轻人在江明浩和赵勇的双面夹击之下，犹豫再三，终于把绳子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现在大家听我的指挥，一起拽绳子，记住，一定要听我的口令。” 虽然是一群人往上拉一个人，力量上是足够用的，但人是陷在烂泥里的，身上又只绑了一根绳子，如果力量不均匀，不仅很难把人拉上来，还有可能增加风险。 “江知青，放心吧，俺们都听你的，你让俺们咋拽俺们就咋拽！” 敖子沟的社员们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拍了拍胸脯子，打着保证。 第910章 救命之恩 “一二，拽......一二，拽......” 随着江明浩的口号，社员们一起卖力的拽绳子，下面的小伙子自己也很配合，每次绳子那段传来力气，他就放松自己的身子，努力的不让自己的身体产生任何的阻力。 赵勇的眼睛则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年轻人，心悬到了嗓子眼。 大约过了十分钟，年轻人的下半身终于从烂泥里被拖了出来，水泡子周围响起了欢呼声，人出了烂泥拽起来就容易多了，又过了几分钟，年轻人被顺利的拉了上来。 众人顾不得欢呼，因为下面还有两人，而且烂泥已经没过了两人的胸口。 江明浩知道，时间紧迫，如果人被烂泥彻底淹没，那就是回天乏术了。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把绳子从年轻人的身上解下来之后，再一次扔向水泡子。 有了第一回的经验，第二次再拽，时间足足减少了一半。 “队长！” “大勇！！” 但是众人扭头看向水泡子，烂泥已经眼看着就要没到赵勇的脖子了，好在赵勇在江明浩的安排下，两只手是高举着的。 “江知青，求你救救俺男人，救救他吧，俺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眼前的情形让赵勇的媳妇再次情绪崩溃，跪在地上砰砰的给江明浩磕头。 “来个人把她拽起来。” 千钧一发，江明浩没时间也没心情再跟赵勇的媳妇多说什么，他抓着绳子，拼尽力气朝下面扔下去。 但赵勇是在中间的位置，水泡子很深，加上光线很暗，绳头上的石头落的有些偏，距离赵勇还有差不多一米多的距离，如果烂泥没有没到脖子附近，这个距离赵勇是能碰到石头的，可是现在，完全没可能。 江明浩快速的把绳子拽回来，准备再扔一次。 情况危急，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的声音大了影响江明浩，而江明浩自己也紧张的手心出汗。 “江知青，你别有啥负担，放心扔吧，俺赵勇命大着呢！” 反倒是水泡子里的赵勇，主动出声安慰起江明浩。 赵勇的媳妇捂着嘴哭，几个孩子靠着他们的娘，吓的也都默默掉眼泪，已经被拽上来的两个年轻人，半趴在地上，心里懊悔的很，如果他们的叔叔真死在了下头，那他们俩以后还咋有脸见人啊？ 江明浩摒弃杂念，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淡定，手里的绳子便飞了出去。 黯淡的光线中，绳子上的石头快速的坠落，带着绳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准确的落在了赵勇的身边。 但赵勇此时的情况是不可能把绳子捆在腰上和腋下的，更不可能绑在脖子上，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绳子绑在身胳膊上。 “江知青，俺绑好了，拽吧！” 赵勇的语气听着很轻松，大嗓门在寂静的夏夜传出很远。 “一二，拽.......” 江明浩发出指令，绳子动了起来。 但赵勇陷的太深了，而且在烂泥里面被困了两个小时，下半身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所以，他没办法像之前的两个年轻人一样配合，绳子拽了好几次，赵勇的身体几乎没有离开烂泥。 赵勇一家子抱在一起，哭又不敢哭出声，眼泪忍也忍不住，不少妇女都开始抹眼泪，心里猜测他们的队长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敖子沟生产队社员对赵勇的感情，远比其他生产队社员对队长的感情要深，因为赵勇对外嚣张跋扈，但对自己生产队的社员是非常护短的，为了保证自己生产队的利益，什么事都敢干。 还有一点，敖子沟是个家族聚集的生产队，队里百分之七十以上都姓赵，不姓赵的那部分人大多是从外面嫁进来到姑娘媳妇，也因此，敖子沟生产队更像是个大家庭，赵勇则是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 之前没人想过，他们这个主心骨没了会怎么样，但是眼前赵勇命悬一线，生产队的众人是真的心慌，现场女人抽泣声不断，男人也都是脸色沉的可怕。 “继续，一二，拽......” 江明浩忽略掉现场紧张的气氛，再次扯着嗓子喊。 社员们铆足了劲，拼命的向上拽，赵勇自己也尽量配合，他虽然动弹不得，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保持意识的清醒，就是最好的配合。 拽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赵勇的身子终于从烂泥里被拽了出来，几乎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围在了水泡子边上，看到赵勇一点点的被拽上来，现场响起了欢呼声。 赵勇被拽上来之后，下半身是完全不能动的，人瘫在地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处处都是被蚊子叮咬出的红包，最大的竟然有拳头大小，就连眼皮都没能幸免。 “江知青啊，俺这又欠了你天大的恩情啊，你救了俺们老赵家三条命啊！” 赵勇看着江明浩，说的真心实意。 “你们几个小崽子，赶紧过来给江知青磕头，要不是江知青，你们几个兔崽子就没爹了！” 赵勇看向自己家的四个孩子，最大的已经二十了，但听到赵勇的话，几个孩子都没犹豫，走过来，一溜排开，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起来起来！用不着，快起来！” 江明浩一个人拦不住四个，只能不断的说道。 “应该啊，江知青，俺们生产队以前做过不少错事，还差点烧了你们的粮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帮着俺们，现在又救了俺们队长和两个娃娃的命，俺们敖子沟生产队会记住江知青的这份大恩，以后江知青有什么事，俺们敖子沟就是头拱地也会干！” 敖子沟辈分很高的一个老人站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根木头削成的拐棍，老头岁数不算年轻了，但说话中气十足。 “三舅爷说的对！以后敖子沟为江知青马首是瞻！” 旁边有人附和，就连孩子们也激动的跟着大人喊。 说实话，对于这种氛围江明浩内心深处是很感慨的，尽管之前敖子沟口碑很差，提到敖子沟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土匪，就是恶霸，但不得不说，不是所有生产队都能像敖子沟这样上下一心，所有社员三观一致的。 “不必不必，赵队长在烂泥里待的时间有些长，怕是影响了下肢血液流通，回去之后，给赵队长用热水泡泡，再按按摩，免得留下后遗症，两个年轻人也是。” 江明浩的语气很温和，今日，他对敖子沟真的刮目相看了。 看着赵勇，江明浩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想法。 第911章 在希望的田野上 江明浩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还是他拒绝了赵勇一家留他在家吃饭的前提下。 屋里留了灯，不过苏美秀怀里抱着青黛，靠在山墙上有些昏昏欲睡。 “回来了？敖子沟到底出啥事了？” 苏美秀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江明浩跟着敖子沟社员走的时候，没说发生了啥事，大晚上的，苏美秀担心的不行。 “没事，是赵队长......” 江明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苏美秀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把青黛从苏美秀的怀里抱过来，竖着抱在肩膀的位置给青黛拍嗝。 “敖子沟生产队也搞卫生了？” 苏美秀以为就只有尖山咀在搞呢。 “不仅是尖山咀和敖子沟，整个公社都会开展这个活动，只是我没想到，陈队长和赵队长两个人这么好强，阵仗搞的远远出乎意料了！” 江明浩无奈的摇摇头。 说实话，今天回来看到生产队他都有种回错地方的感觉，不过想想这也是好事，其实不管是在乡村还是在城市，只要卫生条件好，哪里住着都舒服。 安顿好青黛，又给平安换了尿戒子，江明浩才又去给自己彻彻底底的冲了个澡，一番折腾之后，时间已是深夜，上炕的时候江明浩才突然想起来，他说过晚上要去找何淮的，结果一直忙到现在。 何淮这一晚上估计不好过啊！ 事实上江明浩真的没有猜错，这边江明浩已经上炕昏昏欲睡，知青所里，何淮还在翻来覆去。 崔智和何淮是睡在两个屋子的，即便如此，浅眠的崔智还是能听到隔壁屋子何淮来回翻身的声音。 晚上两人碰面的时候，崔智就看出了何淮有些心不在焉，他跟何淮见过，但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对于何淮为什么会从团山子生产队突然回来，崔智也没问，他向来奉行一个原则，就是不要轻易介入别人的因果。 何淮心里复杂的很，几乎是面对了他三十几年来最大的一道选择题。 真的太难抉择了，一面是一旦放弃就再也不可能拿得起来的铁饭碗，一面是自己真心喜爱的工作，并且江明浩年轻有为，跟着江明浩干应该是未来可期的。 可到底时代的四维框架放在这里，如果不是有超越这个时代四维的人是很难突破的。 这一折腾，就是东方破晓，鱼肚泛白。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来知青所找何淮，何淮还在睡。 “昨天一夜没睡好，天快亮了才睡下。” 崔智向来早睡早起，江明浩过来的时候，崔智已经做了一套五禽戏一套八段锦，额头上后背上都渗出来细细密密的汗珠。 崔智用洋井压出来一盆水，一边洗脸一边跟江明浩说话。 “小江，我已经找好了建厂的工人也找了两个对药厂管理有经验的人，你抽时间见见？” 这几天，崔智一直在忙这个事。 他来尖山咀，主要职责就是建厂，之前的诸多事宜不过是临时帮忙而已。 “嗯，老崔你看着安排吧，定好时间通知我一声就行。” 江明浩没有等何淮醒过来，他要送许老爷子去医院，老爷子说了，每天要针灸两次，前后间隔六到七个小时，所以到医院的时间必须要早。 “老崔，要是何技术员起来了，你帮我转达一句，说我晚上回来再找他，如果团山子那边来人的话，他不必见。” 崔智点点头，应了一声。 对于团山子发生了啥事，他依旧是只字未问。 这是他做人的习惯，也是做事的风格，不该问的话不要张嘴，不该管的事不要伸手。 何淮并没有睡到太晚，江明浩离开不到半个小时，何淮就醒了。 崔智把江明浩的话转达给了何淮，何淮有些怔愣，久久的出神，甚至连崔智离开他都不知道。 因为睡的少，脑筋又一刻不停的转，何淮的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的位置一跳一跳的疼，连眼眶也跟着一起酸胀发涩。 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现在，也没有做出抉择，一直到晌午，何淮决定给冯志成去个电话。 大队部没人。 因为电话机一直都被陈富贵视为生产队的宝贝，平时他不在大队部的时候，装着电话机的那个屋子都是锁着的，所以，何淮用不了电话。 带着焦躁的心情，何淮漫无目的的在生产队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外面，听到了校园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旗杆上，国旗随着微风轻轻的飘扬。 过了学校，何淮又看到一片工地，工地上的工人打着赤膊，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他们熟练的将红砖用水泥一块块的码在一起，跳板搭的很高，竟然是在建楼房，而且已经建到了三层。 外面的空地上，一张老外的面孔尤其的显眼，老外掐着腰，耳朵上别了一根铅笔，正在工地上指挥着工人干活，何淮很惊讶，他竟不知道，这尖山咀生产队竟然还有外国人。 震惊过后，何淮继续往前走，看到了原本是一片大荒地的位置上，黑压压的围满了社员，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手里都拎着工具。 “小江说了，俺们把这个沼气池挖出来，以后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以后做饭做菜也不用抱着柴火烟熏火燎的烧灶了，直接就用这个沼气，所以，大家动作要快，要赶在秋收之前把沼气池给挖出来，老少爷们儿们，你们有这个信心吗？” “有！有！” “有！俺们有！” 人很多，何淮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能够听到陈富贵的声音。 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干！俺挖第一锹！” 陈富贵的声音响起之后，没过几秒钟，拎着工具的社员们就把手里的工具通通抡圆了，开始一下一下的在地上刨坑。 何淮在尖山咀生产队没有待太久，所以对于生产队的社员情况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尖山咀生产一共有多少号人，但是此时，他目测次案场的社员至少有两百号，黑压压的人头，在拥挤的空地上甚至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所有人都很投入，甚至连小孩子都有样学样的蹲在一边把地上的土往一边扬。 何淮的心被这一幕震撼到了。 他还记得去年他初来尖山咀生产队时候的场景，粮种被人偷了，这些社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所有的责任都是江明浩一个人扛，小江就像是一面盾牌，站在前面保护他们，他们就像是一片散沙，别说是当事人小江，即便是他，都觉得很心寒。 可这才过去半年多的时间，还是这个生产队，还是同一批社员，但呈现出的状态却已经截然不同。 这让何淮心中的天平开始有了偏移。 第912章 有了答案 何淮来到尖山咀的集中田。 放眼望去，一片油绿，没有风，所有的玉米杆子一个挨一个的站的笔直，每根玉米杆上都挂了最少两个小孩手臂长的玉米。 何淮走上前，站在最近的一棵玉米杆跟前，伸手扒开玉米外面的包衣，黄灿灿的玉米粒露出来，一排排，整齐饱满，每一颗玉米粒都有指甲盖大小，用指甲轻轻一按，金黄色的玉米汁就迸出来，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这片玉米地长的真的很好。 比他们从试验田里种的还要好，也许，这些种子并不能适试验田拥挤的环境，不能适应试验田人为营造的生长条件，反倒是这块并不如何肥沃的田地，成了这些种子绽放生命光彩的土壤。 种子是如此，那人呢？ 捧着铁饭碗固然好，固然可以一辈子安稳无忧，可他也将一直像是笼子里的鸟雀，每日水粮不少，但也仅此而已，他的翅膀将成为摆设，自由更是会成为一个可碰而不可及的词语。 可若是他离开农研所，尽管可能要面对风雨，甚至各种危险，三餐不继，但他是自由的，他可以振翅高飞，不管是九重天还是浩渺的海面，只要他想，就有无限可能。 人生，总是要有舍有得嘛！ 这一刻，何淮的心坚定下来。 一旦做出选择，没了那些摇摆不定，头疼似乎就消失了，就连回去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很多。 何淮没有再着急给冯志成打电话，他知道，只要他做出了选择，冯所长是不会阻拦他的，甚至于冯所长也许很乐于见到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回到知青点，何淮蒙着被子安心的补起了觉。 与此同时，整个白山公社都进入了一种疯狂大扫除的模式。 本来还有生产队不愿意配合，觉得马上就要农忙了，公社完全就是在捣乱，大家伙都想养精蓄锐的等着秋收，谁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所谓的防治疟疾上。 最主要的是，这些生产队觉得公社是在危言耸听，没事找事，毕竟疟疾泛滥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时间麻木了人们的记忆，让人渐渐的忘记了疟疾横行时候的惨烈。 但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就在马剑召开防治大会的当天晚上，海陵生产队和马窑沟生产队都有社员得了疟疾，这一下，各个生产队的态度开始大变，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就整个生产队全盘行动，开启了彻底的卫生大清理。 新送到医院的病人都是病症初期，许仕给两人号了脉，确定了所得疟疾的种类，和冯军马竞宽是一样的，所以，熬好的药直接给两人喝下去，当天下午，两人的情况就有好转。 周成彬也是发病初期，经过两天两夜的治疗，基本上已经好转的差不多了。 周成彬对江明浩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江明浩不仅给了他再就业的机会，现在又救了他的命，他若是不对江明浩全心全意效力，死了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算冤枉。 许仕今天给六个人针灸，每个人两次，前前后后便是十二次，等到给最后一个人收完针，许仕已经累的有些站不稳，毕竟已经是八十六岁的高龄，这么连番的工作，换个年轻人也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了。 “老爷子，要不明天就先别过来了，少针灸一天应该问题不大。” 回去的路上，看着疲惫异常的许仕，江明浩忍不住说道。 他心里是有些不得劲的，毕竟许仕在京市早就过上了隐居田园的安逸日子，跟他来了白沙，舒坦日子没过上几天，净跟着折腾受累了。 “你小子这是心疼老爷子我还是小瞧老爷子我的体力？” “您瞧瞧，我当然是心疼您啊！” 江明浩如今跟许老爷子的相处方式就是哄孩子的方式，许仕刚说完，江明浩立刻表明立场。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小子是不知道，老爷子我啊这两天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都多少年没动针做针灸了，快二十年了，这两天银针一上手，我就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江明浩没发表意见，反正老爷子这话也不需要他做回应，少说少错。 “累是累点，但心里舒坦！自打退下来，那帮子小兔崽子就拿老爷子我当摆设，大事小情的都瞒着我，我是老了也不是瘫了傻了，他们觉得那是为我好，殊不知老爷子我日子过的憋屈着呢，在你小子这我虽然没享着啥清福，但老爷子我高兴，舒坦！” 江明浩忍不住抿嘴笑笑。 许老爷子这就是典型的矫情人，多少人都盼着老了老了能过上衣食无忧不愁吃喝的日子啊！ “老爷子放心，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舒坦越来越高兴的！” “你个臭小子！想把老爷子我的骨髓油子给压榨干了是不？” 许仕吹胡子瞪眼，佯装生气，结果自己没憋住，说完就笑了，江明浩也跟着笑起来，一老一少，笑的异常开怀。 刚进家门，江明浩就看到了何淮。 何淮的脸上带了几分舒展的笑意，站起来跟许老爷子打了招呼，虽然没见过，但对于许老爷子的大名他是如雷贯耳的。 “何技术员，你这是有答案了？” 何淮脸上的笑容很明朗，所以，江明浩猜到这是做出决定之后的坦然。 “嗯，有答案了！” 江明浩扯扯嘴角，对于何淮的答案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如果是在十几年后，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巨大转变，他对何淮的选择可能会有几分笃定，但如今是1980年，铁碗饭三个字的含金量胜过这世间千千万万的诱惑。 不过，不管是什么结果，江明浩都能接受。 “何技术员的答案是什么？” 何淮看着江明浩的眼睛，发现江明浩的眼神很深邃，深邃的好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但这深渊却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会激发出一股让人忍不住去探索的欲望。 “我决定留下。”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何淮说的郑重而又轻松。 本来以为这句说出来便没有回头路的话会让他觉得亚历山大，可事实上，说完之后，他浑身轻松，似乎长久以来压在肩头上的东西倏然消失，捆缚他的枷锁也在这句话之后烟消云散。 江明浩久久无语。 第913章 抢人大战 冯志成是在第二日接到何淮电话的。 听到何淮的话，冯志成的心情有些复杂。 农研所下面的研究员有三十几个，何淮算不上是出类拔萃的，农研所少一个何淮，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但何淮做出的选择依旧让冯志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心里，几乎是笃定了何淮会选择回到农研所的，如今自己成了被放弃的那一方，冯志成心里多少有点酸涩。 “你真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农研所这边把你的关系和档案转出去，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也不可能再回来的。” “冯所长，我考虑清楚了，农研所的工作虽然很好，但是和我现在做的事情比，我更喜欢现在。” 冯志成抓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他对江明浩是有偏爱的，刨除江明浩本身出众的能力，对方更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儿子，他自然希望江明浩好。 “那就这样，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9月底之前你要是还没有改变主意，我就把你的关系转到白沙去。” “所长，不用再考虑了，我......” “一个月，你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吧？我这农研所难不成还成了狼窟虎穴？” 额！ 何淮不敢再说什么，毕竟自己扔了铁饭碗选择留在生产队，本身就有点对不起冯所长，尽管他在农研所不算是核心研究员，但冯所长对他也是多有点拨，他不能狗咬吕洞宾啊！ 何淮挂了电话之后不久，江明浩也给冯志成打了电话，从农研所撬了人才，他总不能不声不响的连个交代都没有。 “你小子少在这给我假惺惺了，心里指不定已经乐开花了！” 听到江明浩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对不住这样的话，冯志成忍不住笑骂道。 “冯所长，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隔着电话你都看出来了？” “你.......哈哈哈哈，你小子最近这日子是不是过的顺风顺水啊，嘴皮子可比以前活泛多了！” 想到之前接触到的江明浩都是青年老成，说话一板一眼，此时再听江明浩这打趣的俏皮话，冯志成忍不住笑起来，这么看，他损失一个研究员并不亏！ “还行还行，冯所长，我想跟您说件事。” 听到江明浩的话，冯志成心里涌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来。 “马上整个公社都要开始种植蔬菜大棚了，市里的一些县城也开始种植沙棘树和中药材了，何技术员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所以，我想把龙天明也留下。” “不行！绝对不行！” 冯志成一口回绝。 这小子真是好大的胃口啊，龙天明是他好容易在地方发掘出来的明珠，自己还没舍得好好看看呢就被江明浩给截胡了，截胡不说，这小子竟然还想要将这颗明珠据为己有。 冯志成此时就像是那只被狐狸觊觎的嘴里叼着肥肉的乌鸦，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冯所长，这个得龙技术员本人说的才算吧？” “你小子别给我打馊主意，龙天明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的，说啥都不行。” 冯志成是真的惜才。 农研所这些年建树不大，在省里的地位越来越无足轻重，主要也是因为包括农大在内的几个农业大学，恢复高考后憋足了劲的搞科研，动荡的那些年攒在脑袋里的东西，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做出的成绩完全遮盖了农研所的光芒。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农研所就真的可有可无了，他冯志成倒是无所谓，毕竟用不上几年他就退休了，可农研所还有百十来号人呢，他不能看着这些人跟着农研所一起沉没。 龙天明就是他发掘出来的振兴农研所的希望。 “冯所长别这么激动，这个事反正也不着急，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 听着电话那头冯志成有些气急败坏的语气，江明浩抿着嘴笑了笑。 这小老头，还挺激动！ 不过江明浩这个人就像是鹰隼，但凡是他看上的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罢休的，他不会用强，但如果龙天明真的选择他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故作姿态的把人让出去。 农研所需要人才，他也需要啊！ 大家各取所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最重要的是，在江明浩的印象里，农研所好像在三年还是四年以后就被取缔了，并入了农业局，从一个独立的机关变成了农业局的一个部门，所以，江明浩就更加没有什么负罪感了。 宁安市农业局的那位刘局长，江明浩对其可没有好印象，把龙天明这样的人才给她，完全就是暴殄天物，他江明浩又不是个喜欢做慈善的。 当然，这些话江明浩不能跟冯志成讲。 挂了电话之后的冯志成还有些气呼呼的，嘴上一直叨叨着江明浩这个臭小子不像话，胃口太大。 但内心深处又有隐隐的高兴，他为江舟高兴，江舟英年早逝，却生了一个出色的儿子啊！ 从大队部出来后，何淮还等在外面，两人相视一笑，从今天开始，他们就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何淮就不能再留在尖山咀消磨时间了，他让江明浩将他捎到清桃口生产队。 清桃口生产队因为蔬菜种植的相对晚几天，所以感染霉斑病的情况比团山子要好一些，但连着几日多云，何淮不知道霉斑病的发展是不是加速了，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要快速的拔除。 “何技术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农业合作社的技术主任，所有农业技术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全权处理决策，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何淮在清桃口下车后，江明浩隔着车窗，对何淮说道。 何淮的眼眶有些热，没有说别的，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的选择没有错！ 看着何淮的背影，许老爷子啧啧了两声。 “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小子就是属狐狸的。” “老爷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好好的，我怎么就属狐狸了啊？” “蛊惑人心，你小子最会蛊惑人心了！把老爷子我都给蛊惑的晕头转向的。” 噗嗤！ 江明浩被许老爷子的话逗笑了。 老爷子说的这好像不是狐狸，而是狐狸精。 唉，如果他真是狐狸精的话，想要蛊惑的人也只有自己的老婆，至于别人，特别是身边的许老爷子....... 江明浩的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出一幅狐狸精扭动腰肢贴着许老爷子跳贴面舞的画面，忍不住一阵恶寒！！！ 第914章 金鸡纳树 到了市医院。 曲文钟竟然也在急诊。 看到江明浩和许老爷子进来，曲文钟立刻上前说明了情况。 昨天半夜开始到今天早上，白山公社陆陆续续的送来了七个得了疟疾的人，这个数量远远超出了曲文钟的预料，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疟疾还不同于一般的传染病，只要把病人隔离开，一般就不会传染，但疟疾是蚊子传播的，想要把携带疟原病组的蚊子都消灭，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目前好就好在，患病的都是白山公社的，也就是说，其他的公社目前还是安全的，可也只能是目前安全，谁知道携带了疟原病组的蚊子会不会飞到其他公社去啊！ “曹院长，我之前让杨主任给你转达，跟京市那边请调一批硫酸奎宁，怎么样了？” “这个......小江，你是有所不知，硫酸奎宁不是我们国家药厂能够自主生产的药，现在的一些药品都是国家为了避免出现大面积疫病而按照比例预存的，数量只有两百多瓶，而且都已经分发到了地方，即使想要抽调，短时间内也做不到。” 两百多瓶药，全国分，说实话，这已经不是僧多粥少四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曹中瀚心里头觉得有些心酸，国家虽然处处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依旧是发展的太慢了，连这普普通通的治疗疟疾的药物都要进口，如果国内真的再次爆发疟疾的话，后果不敢想象。 “曹院长，那就把现在有的这些硫酸奎宁给病人用了，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为了方便照顾和治疗，曹中瀚把一个集中诊疗室征用做了临时疟疾病房，十几个得了疟疾的病人此时都在一个病房里，二十几瓶硫酸奎宁，只能维持十几个人两三天的用药量。 “小江，你是想......自己提取？” 曹中瀚其实不太相信江明浩连硫酸奎宁也能提取，可是他心里又有很大的希冀，毕竟江明浩之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提取出了吡喹酮和乙胺丁醇啊！ “嗯。” 曹中瀚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江明浩竟然真的连硫酸奎宁也能提取，这......这这这....... 曹中瀚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明浩简直就是移动的西药宝库啊，这样的人才怎么就会沦落到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里面，这样的人才就是应该进入国家的医药研究机构，这真是...... “曹院长，老爷子就先留在医院，你劝着点老爷子，不要过度疲劳，病症不重的病人暂时就不用针灸了！” 硫酸奎宁的提取并不麻烦，比起吡喹酮和乙胺丁醇更简单，但江明浩之前没想过自己提取，毕竟他是真没想到，区区一瓶硫酸奎宁国内都不能自产。 “放心放心，我会劝着点老师的！” 忙不迭的点头，他觉得他又要见证一把医药界的奇迹了。 江明浩走出医院，要提取硫酸奎宁，就需要找到提取硫酸奎宁的原材料，碳酸钠和稀磷酸倒是不难找到，但奎宁却不太容易找。 江明浩先找了戴春正，毕竟戴春正人脉广，上次提取吡喹酮的原材料戴春正就能搞到。 但这次，戴春正联系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奎宁。 “小江，我问了，不仅没有，他们甚至没听过。” 江明浩微微蹙眉。 如果没有奎宁的话，这个事就麻烦了，奎宁是硫酸奎宁的主要原材料，相当于电脑的cpu。 戴春正也很着急，硫酸奎宁啊，虽然比不上吡喹酮和乙胺丁醇应用那么广泛，但也是很珍稀的药物，说白了，只要是国内目前没有能力自主研发生产的药物，都很珍稀。 江明浩又给李国兴打了电话，结果也是一样。 李国兴知道的倒是比戴春正多一点，奎宁属于生物碱类药物，国外把控的很严格，对华是不出口的，其实不止奎宁，但凡是国内没有能力生产的东西，国外都进行封锁。 “不过，虽然奎宁国内进口不进来，但金鸡纳树我倒是知道哪有。” 听到李国兴的话，江明浩立刻站直了身子。 “哪有？” “我有个朋友，早些年一直在国外，是搞植物研究的，回国之后，带回了不少植物，这里面就有两棵金鸡纳树，但这个朋友性格比较怪，跟一般人都不太合得来，我们之间也有一年多没联系过了。” “他在哪？” 眼下虽然不至于被逼入绝路，但江明浩并不知道白山公社还会有多少社员感染疟疾，即使他找沈桥年帮忙从国外进口，最少也需要半个多月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到国内，半个月的时间，足够疟疾病人死上一个来回了。 所以，江明浩必须要做好准备，不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 拿到了这个叫做潘文宁的植物研究学者的地址。 “小江，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戴春正是个从来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的人，特别是他听说这个人种了很多国外才有的植物品种，就更想结识对方了。 江明浩没拒绝，多一个人也算是有个照应。 他知道戴春正这个人很善于钻营，见到利益就眼红着的不撒手，但他并不反感，至少戴春正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对金钱和利益的渴望，想赚钱是没有错的，想拓展人脉更是正常的事。 两人没有任何耽误，挂断电话之后便立刻出发。 潘文宁住在广西。 从这里到广西，中间要转两次车，整整四十个小时。 江明浩中间是犹豫过的，因为即使他们在路上一丁点的时间也不耽搁，一来一回也要八十个小时，也就是整整三天一夜。 但这是理想化的算法，如果对方不愿意将金鸡纳树的树皮给他，或者说他们找人不顺利，八十个小时可能会变成一百个小时甚至一百二十个小时，回来他还要提取奎宁，再提取硫酸奎宁，一番折腾下来，病情重的病人可能就熬不住了。 可江明浩没有更好的选择，许仕只有一个人，不可能给每一个病人都做针灸，中药虽然也可以抑制疟疾的发展，但药效并没有那么快，最好的治疗手段就是中西医结合，西药控制病情西药根治病根。 “小江，我有个朋友，是开运输机的.......” 当江明浩跟戴春正一起坐到运输机上的时候，心里不感叹，戴春正人脉的广博。 运输机空间小，机舱里还有很浓重的煤油味道，颠簸就更是不用说了，起飞的时候，基本上是旱地拔葱，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滑行便直接九十度角冲入了云霄。 第915章 人走茶凉吗? 两人是在五个小时之后抵达的广西。 一下飞机，两人就蹲在地上哇哇吐，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 等到两人站起来，都吐的有些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摇摇晃晃虚弱的厉害。 “这飞机真是不坐也罢啊！” 戴春正年纪不小了，身体素质自然比不上江明浩，这一番折腾差点直接去了戴春正半条命，也在戴春正的心里对坐飞机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不过即使两人难受到了极点，也不敢耽搁时间，出了机场之后，两人找了当地的一个黄包车，让黄包车师傅拉着他们去了潘文宁所在的生产队。 如今是三伏末，北方气温虽高但只是光照强，可是广西就不同了，闷热的让人喘不上气，不过十几分钟，两人身上的衣服便完全湿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而且广西多山多植被，蚊虫也多，特别是进入稍稍偏僻一点的地方，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飞虫就像是中邪了似的往两人的身上脸上扑，一小会，身上就出现了一片芝麻粒大小的红疹子，又痒又痛。 戴春正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太遭罪了！ 潘文宁所在的生产队距离不算近，黄包车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 江明浩多给了黄包车师傅十块钱，让其暂时在生产队路口等他们一个小时，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也许可以直接坐黄包车离开。 潘文宁所在的生产队叫做阿蕉纳，一个很有地方区域色彩的名字，整个生产队里外都种满了芭蕉树，一股浓郁的芭蕉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个很偏僻的生产队，而且语言不通。 江明浩和戴春正一路往生产队里面走，想要跟社员们打听一下潘文宁的住处，却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而且社员们对他们两人的态度都很警惕。 两人在生产队里走，就像是行走的猴子，引起了不少社员的围观，但这些眼神里基本上看不到善意。 “小江，我这心里咋有点突突呢？这一个个的瞅咱俩好像都没啥好眼神啊，咱俩不会交代在这了吧？” 戴春正本来就后悔跟着来，现在被这些社员们直勾勾的盯着，心里就更打鼓了。 “不至于，主要是语言不通的问题。” 江明浩英语熟练，还会简单的法语和俄语，连日语他也能做基本的交流沟通，但对于广西方言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两人就这么在生产队走来走去，完全没有头绪，围观他们的社员越来越多。 “您们是哪里人？来阿蕉纳干什么？” 终于，江明浩和戴春正听到了普通话，两人顿时大喜过望，不约而同的看向眼前说话的男人。 一米六七六八左右的个子，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但是容貌却很好看，鼻梁高耸，深眼窝大眼睛，眉毛也是乌黑浓密，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外面搭着一个芭蕉叶编成的斗篷，下半身穿了一条亚麻的裤子，裤脚卷到了膝盖，赤脚穿着草鞋，脚丫和小腿上裹满了黄泥。 “您好，我们是从东北过来，来找潘文宁潘教授。” 江明浩用了教授两个字，虽然不知道潘文宁在国外挂的是什么职位，但是搞研究的，称呼一声教授肯定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算是表达尊重。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走吧！” 没想到听到潘文宁的名字，这个人立刻沉了脸，半点委婉都没有的直接开口撵人。 “这位老乡，你这就有点不客气了吧？我们是来找人的，既然找人，就肯定是确定了对方的姓名和住址才来的，你不认识这位潘教授可以理解，但不能直接就把我们撵走吧？” 戴春正窝了一肚子火，正憋的难受，男人的态度算是正好给戴春正送上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阿蕉纳的社员我都认识，的确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走吧！” 男人依旧沉着脸，但也并没有发怒，只是语气是很差的。 “那请问老乡，这附近有没有种金鸡纳树的人？” 戴春正还要开口，却被江明浩拽了回来，不得不闭上嘴巴。 “没有。” 男人回答的时候，犹豫了几秒钟，也就是这几秒钟，让江明浩知道了真相。 “那打扰了，我们走了！” 江明浩转身要走，戴春正一脸懵。 他们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浑身上下被蚊虫咬的没一处好地方，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江明浩却说走就走？ “戴处，我们先离开，回头再说。” 江明浩拉了戴春正一把，压低声音说道。 尽管戴春正不明白江明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跟江明浩打的交道很多，知道江明浩向来不做无的放矢的事，所以还是听话的跟着江明浩往外走。 “你们......你们等一下。” 结果，两人还没走出十米，就被刚才的男人叫住了。 “老乡？” 江明浩掩饰掉眼睛里的果然如此，转头疑惑的问道。 戴春正不由得在心里给江明浩竖了竖大拇指，这小子真是把人心看的透透的啊！ “你们找金鸡纳树做什么？” “老乡，实不相瞒，我们公社爆发了疟疾，但是硫酸奎宁完全不够用，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提取，但是国内根本没有奎宁，我听朋友说，潘教授曾经从国外移栽了两棵金鸡纳树，便想着碰碰运气，跟潘教授讨要几块金鸡纳树皮，提取奎宁碱。” 江明浩两三句话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男人深陷的眼窝中眼神透出几分忧郁和挣扎。 “你会提取奎宁碱？” 江明浩点点头。 男人并没有继续再说什么，戴春正有些着急，他现在大概也猜出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真的不想白跑一趟，更不想错失一款新药的问世。 “潘老师已经离世了。” 什么？ 这几个字一说出来，不仅戴春正，就连江明浩都有些错愕，震惊的半点没有回过神来。 离世了？ 这个结果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请问潘教授离世多久了？？ 尽管震惊，错愕，失望，江明浩还是打听了几句，毕竟潘文宁是李国兴的朋友，即使由于交通不便通讯不便两人一年多没有联络，但是既然知道了潘文宁的死讯，他还是要把消息带回给李国兴的。 “大概一个半月以前。” 江明浩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难道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是注定那些感染了疟疾的人九死一生吗？ 第916章 残疾兄妹 “那......潘教授有子女或者亲人吗？” 人虽然走了，但江明浩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潘老师收养了两个孤儿。” 江明浩没想到潘文宁竟然连子女亲人都没有，两个孤儿，那...... 即便如江明浩，也没有好意思在第一时间张嘴问两个孤儿的情况，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那我方便不方便去看望看望两个孩子，也算是替潘教授的朋友尽点心意。” 男人看了江明浩一眼，这次倒是没犹豫，直接引着两人往生产队里面走，那些一直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都散了。 生产队有多大江明浩并不知道，但他们跟着这个男人足足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抵达了一片林子。 几棵高大的金鸡纳树出现在眼前，枝叶繁茂如同伞盖，除了金鸡纳树，还有不少只在国外生长的植物，从这些植物的生长状态上能够看的出来，潘文宁对这些植物是倾注了很多心血的。 对着金鸡纳树的方向，有个小院，和北方的房子不一样，这里的房子更接近吊脚楼，下面是畜养牲畜的上面是住人的。 “小金，幺妹.......” 男人没有进院子，而是站在院子外面喊了几嗓子。 很快，一个拄着拐杖梳着麻花辫的女孩从屋子里走出来。 “阿叔，你来给我们送鱼了啊？” 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圆脸，大眼睛，两颊红润，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雀斑，头发很长，被绑成了麻花辫垂在肩膀两侧，很好看的一个女孩子，只是女孩子却只有一条腿。 “我还没有去打鱼呢，你哥呢？” “哥去捡菌子了！阿叔，他们是......” 幺妹看到了站在男人身边的江明浩和戴春正，疑惑的问道。 “他们是你爷爷的朋友，过来探望你们的，你快进屋去给客人倒碗水。” 听说是爷爷的朋友，幺妹的大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看向江明浩和戴春正，露出了两颊深深的酒窝。 “小金和幺妹都是潘老师从小收养的，小金一只眼睛被狗咬没了，幺妹的腿被炸石头的火药给炸断了一截，潘老师没收养这两个孩子前，两个孩子生活的像是猫狗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的，如果不是潘老师把两个孩子带回来，俩孩子就冻死了，现在.......唉！” 戴春正没想到刚才这个看起来热情阳光的可爱小姑娘竟然还有这么悲惨的遭遇，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现在两个孩子怎么生活？” 这次是戴春正问的。 “吃百家饭呗，潘老师这些年在生产队一直教队里的孩子念书，大家都很尊重潘老师，老师走了，他收养的孩子大家伙不能不管，只是比起潘老师在的时候，日子肯定还是不那么好过。” “叔叔，喝水！” 因为需要拄拐，所以幺妹一次只能端一碗水出来，江明浩赶紧接过来，幺妹笑着又要回去倒水。 “孩子，叔叔不渴，你不用再进去倒水了！” 戴春正实在是心疼这个小姑娘，所以赶紧说道。 “叔叔，没事的，我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我有拐杖，它也是我的腿呢！” 小姑娘一下子就看出了戴春正心里的想法， 但小姑娘并不觉得自卑，而是笑呵呵的说道，转身又进去倒了一碗水。 之后，几人就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此时，就连戴春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提金鸡纳树这个事。 小姑娘很喜欢笑，不管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两侧深深的酒窝极为醉人。 没多久，女孩的哥哥小金回来了。 这也是个长的很帅气的男孩，身上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虽然一只眼睛瞎了，但是另外一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哥，你回来了？这是爷爷的朋友，江叔叔和戴叔叔。” 女孩对着小金招手，声音清脆如同百灵鸟。 但小金看向江明浩和戴春正的眼神却很锐利，甚至带着深深的防备，江明浩熟悉这种眼神，这是一种对人性的失望和仇恨，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是让江明浩始料未及的。 “小金，你这孩子，怎么不跟客人打招呼？” “你们是冲着爷爷的那些植物来的吧？” 江明浩再次始料未及，没想到这孩子张嘴就是这句话，戴春正觉得极为尴尬，两人的心思被一个孩子给看穿，的确很丢人。 “小金......” “是的，我们是来寻求一些金鸡纳树的树皮的，只是没想到潘教授已经离世。” 江明浩自然没有撒谎，跟孩子相处，是不能复杂的。 “你们走吧，我爷爷留下的这些植物，谁也不能动。” 小金的语气很严肃，说完，就把背上的背篓摘下来，然后径直上了楼。 “哥，哥......叔叔，你们别介意啊，我哥是个很好的人，只是爷爷离世这件事，对哥哥的打击很大，他.......” 幺妹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小姑娘，你别哭，别哭啊.......我们不要熟普了，什么都不要了。” 江明浩看了戴春正一眼。 他之前还真没看出来，戴处是个心肠这么柔软的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居然选择了放弃，还真是稀罕！ “不是，不是啊，爷爷临走的时候告诉过我和哥哥，他种的这些植物都是他从国外精挑细选的，他种这些植物不是为了给人看，而是这些植物都有自己的作用，他说如果有一天要是有人需要，就把这些植物给出去，否则他种这些植物的意义就没有了，爷爷他.......” “幺妹！” 小金从楼上走出来，喝止住了幺妹的话。 “你们走吧，这些植物我是不可能给你们的，幺妹，你上来！” 小金的态度很坚决。 就连坐在一旁的男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了，可是江明浩和戴春正没动，他也不好先一步离开。 幺妹犹犹豫豫的看了看江明浩和戴春正，又看了一眼脸色很难看的小金，最后，还是听话的上了楼。 “小江，这......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如果是大人，不管是啥态度，戴春正都觉得可以克服，可是面对两个小孩子，还是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两个残疾孩子，戴春正是真的觉得无从下嘴。 第917章 潘教授其人 屋子里。 “哥，爷爷临走之前明明告诉我们，如果有人需要那些植物，就让他们拿走啊，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幺妹红着眼睛，不解的问小金。 “他们说是爷爷的朋友，可是爷爷病了两年，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爷爷离世，他们也没有出现过，他们根本就不是爷爷的朋友，那些植物是爷爷辛辛苦苦种的，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出去！” 小金的视线瞄着外面，脸上有着同龄人完全不具备的成熟。 “可是......” “幺妹，你要是我的妹妹，就听我的话！” 小金不给幺妹再说话的机会。 幺妹撇撇嘴，眼圈又红了，她觉得眼前的哥哥很吓人，眼睛里好像藏着怪兽，随时都会跑出来撕咬她一样。 哥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哥哥勇敢、坚强还很温柔。 外面那两个叔叔明明很友善，而且他们想要金鸡纳树也是为了救人，为什么哥哥要这么讨厌两位叔叔，甚至违背爷爷的临终遗言呢？ 院子里，江明浩没有回答戴春正的问题，他在思考小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们未曾见过，自然不会有什么恩怨，幺妹态度友好，从男人的口中能够知道，哥哥小金也并非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潘老师是个好人，教出的两个孩子也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小金这孩子今天有些反常......两位同志，要不今天你们先走吧，回头我找时间跟小金好好说说，看看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你们看行吗？” 戴春正看着江明浩，行不行的，他没发言权。 “我想问一下，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还有人来找过潘教授？包括潘教授没有离世之前的时间。” “这......有，来了两拨人，也都是我接待的，我是插队的知青，来的第二年就跟在潘老师身边了，所以，潘老师这边有什么事，都是我出面的。” 江明浩又重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眼，难怪对方普通话说的这么好，而且还能对金鸡纳树有那么多的了解，原来是潘文宁的助手。 “还有人找潘教授？什么人啊？” 戴春正的视线从江明浩身上转移到对面男人的身上，问道。 “一波是潘老师以前的学生，现在好像是在京市吧，另一波是咱们的地方干部......干部是在潘老师离世之前来的，那几个学生是在潘老师离世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来的......” 提到这几个学生的时候，男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江明浩立刻捕捉了这其中存在的问题。 “那几个学生跟小金姐妹两个起了冲突？” 男人看了看江明浩，欲言又止。 江明浩知道，这必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或者说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而且他们和眼前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对方不想说很正常，所以江明浩没有再追问。 “不方便说的话我就不问了，那我们今天就先离开，明天再过来。” 江明浩嘴上这么说，但并没有立刻站起来，戴春正这次也跟着学聪明了，看到江明浩没起身，他也坐着没动。 不过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开口，江明浩知道，这件事应该真的很难启齿，哪怕他再着急，也只能循序渐进，好在他们坐飞机过来节省了三十几个小时，这个时间还算充裕。 男人本来想要将两人送出生产队，被江明浩委婉的拒绝了。 看着江明浩戴春正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男人叹了口气。 “小金，幺妹，人已经走了！你们出来吧！” 小金走了出来，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因为只有一只眼睛，所以当小金不笑的时候看着是有些骇人的，幺妹则是红着眼眶，显得很委屈。 “小金，叔知道你心里还没转过弯来，但叔有句话还是得说，这世上肯定有坏人但是好人更多，你爷爷就是好人，是吧？” “好人没好报！” 小金咬着牙说道。 男人叹了口气，心里对小金很是心疼。 这孩子从小就过的苦，爹娘早就没了，跟着大伯娘一家过，大伯娘一家占了小金爹妈的房子和家里的东西，对小金却非常不好，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动则打骂，严重的时候将小金的胳膊都打折了，睡鸡窝睡猪圈也是常事，后来被野狗咬瞎了眼睛，干不了活，就被大伯娘一家给赶了出来。 如果不是潘老师，这孩子肯定活不成，所以，小金对潘老师的感情非常深厚，加上从小的不幸遭遇，让小金的性格极端的敏感甚至有些偏执，只有面对跟他有着同样遭遇的幺妹和潘老师，小金才能露出些笑脸。 “哥，爷爷要是看到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心里肯定难受。” 幺妹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总之，爷爷种的那些植物谁也不能动，谁要是敢动一下，我就砍死他！” 小金竟然从后腰里抽出了一把砍柴刀，刀刃磨的锃亮。 “哥！” “小金！” 男人和幺妹都吓了一跳，特别是男人，他突然意识到小金的情况有些不太正常，如果他不阻拦的话，很可能会酿成大祸。 小金没再说话，而是转身进了屋，之后从屋子里搬了两张竹椅。 两张竹椅被放在金鸡纳树的下面，紧跟着小金又在两个椅子上搭了一块木板，之后便抱着砍柴刀躺在了木板上。 “阿叔，怎么办啊？我哥他怎么会这样了啊？” 幺妹淌着眼泪，既害怕又心疼。 “幺妹别着急，你哥就是还没有从你爷爷离世这件事走出来，心情不好，等下叔再跟他聊聊，别害怕啊！乖！” 男人安慰了幺妹两句，转身下了楼，但是小金拒绝跟男人沟通，躺在木板上，抱着柴刀，闭着眼睛，不管男人说什么，都不回应。 “小金，潘老师的那几个学生心术不正，但你不能因为几个人就否定所有人，这不是你爷爷想看到的，你爷爷当年花费很大的代价才把这些植物从国外带回来，他是想着用这些植物来帮着咱们国家做一些有用的研究，当年，你爷爷在德国身份地位都很高，德国甚至给你爷爷开出了八千马克的月薪。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代表你爷爷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在咱们国家买一栋楼，可以养活咱们生产队所有人几个月，但你爷爷却冒着风险回到了我们的祖国，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人从来没有跟小金说过这些话，这些内容也是小金第一次听到，所以，即使他没有睁开眼睛，但心思却被这些话吸引了。 第918章 这不是保护 “为什么？” 一直没有等到男人开口，小金忍不住睁开眼睛问道。 “因为你爷爷是中国人，他说他在德国留学工作，只是为了学习更多先进的理念，好回来建设咱们的国家，我们的国家一穷二白，给不了你爷爷优渥的生活条件，可你爷爷不在乎，他只想把这些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带回国，让咱们国家的医药水平能够有所提高，你爷爷种植的国外作物也并非只有咱们身边的这些。” “还有吗？” “当然，光是在广西，你爷爷就安排了四个地方种植这些作物，其他省份也有，只不过为了保护它们，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小金闻言坐了起来。 “叔，为什么之前你从来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因为你还小，还不能够分辨是非，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这些作物。” 小金不服。 “我能保护好，谁要是敢动这些植物，我就跟他们拼命！” 小金再次挥舞了几下手里的砍柴刀。 “孩子，你这不是保护。” “不是保护是什么？” 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在他的眼里，世界非黑即白，要么就是像爷爷一样的好人，要么就是像那几个想要抢夺谋算爷爷这些植物的坏人，他理解的保护，就是不让人把这些植物损坏、带走。 “如果你只是把这些植物永远的留在这里，而不让它们发挥本来的作用，那就不是保护，而是浪费你爷爷的心血，摧毁你爷爷带这些植物回来的目的，他们都是有很强的药物价值的，他们都是可以救人的，当它们变成药物的时候，他们的价值才有体现。 你是个聪明孩子，也是个善良孩子，叔知道，你能想明白这些的！” 男人拍了拍小金的肩膀，之后，拿起桌子上自己的竹蓑衣，慢慢的离开了。 小金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生长茂盛的植物，耳边想起了爷爷说过的那些话。 “小金啊，这是金鸡纳树，你知道金鸡纳树是什么吗？.......它的树皮是个宝啊，能够提取出一种叫奎宁的东西，只是咱们国家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可是爷爷相信啊，总有一天咱们国家会有人能做到的，到那个时候啊，爷爷就是死了也能瞑目......” 小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短短的十三年人生，前面的八年都是在痛苦和黑暗中度过的，那个时候的他，从来就不知道，人活着是可以笑的，是能够有温暖的，直到他遇到了爷爷，被爷爷领回家，人生中吃了第一顿饱饭，喝了第一口热汤，穿了第一件新衣服，第一次被人摸着头叫好孩子....... 爷爷就是他黑暗世界中的太阳，爷爷走了，他的世界重新暗了下来。 他以为，他守着这些爷爷留下来的植物，就像是守着爷爷，可是阿叔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他知道，他想的并不对，爷爷的确是希望这些植物能够为国所用，爷爷临终的心愿就是这个。 他没有机会回报爷爷的养育之恩，如果他要是连爷爷的遗愿都不能完成的话，他怎么对得起爷爷呢？ 想到这，小金扔下砍柴刀，飞快的往外跑。 “哥，哥......” 身后，幺妹着急的喊着小金，但小金没有时间回头，他跑的很快，甚至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来。 “小江，咱们还不走？不能来了吧？” 戴春正伸手拍死一只趴在自己胳膊上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对江明浩说道。 两个人出来之后，本来以为就会坐黄包车离开，可是江明浩反手又给了黄包车十块钱，让对方继续等着。 这一次，戴春正对江明浩的坚持有些不太乐观。 那小男孩的态度可是坚决的很，看他们俩就像是看贼一样，小孩子的思想是很固执的，一条道跑到黑，他们俩也不能跟小孩子来硬的，在这等着应该没什么意义。 但江明浩还是决定等一等。 人总是要抱有希望的，而且他总觉得，小金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他之所以会反应那么大，一定是因为之前那几个学生做了什么伤害了潘文宁的事，按照刚才那位潘文宁助手的话看，潘文宁是个很有风骨也很有学术奉献精神的人，能收养孤儿无偿教导生产队的孩子们能看出来潘文宁也是非常善良的人。 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教导出的孩子也一定是优秀的。 “我相信我的判断！” 江明浩没有把心里具体的分析说给戴春正听，只是坚定的说道。 “唉，我看咱们这是.......” 不等戴春正说完，就看到小金飞奔着而来，戴春正的眼神立刻古怪的看了江明浩一眼，这小子不会是神棍吧，这咋还能掐会算的！ “我同意你们拿走一些金鸡纳树皮！” 到底是年纪小，加上常年在山间奔跑，即使跑的很急，小金也没有太明显的气喘吁吁。 江明浩和戴春正跟着小金重新回了院子，一路上江明浩都没有问小金为什么会改变了主意。 江明浩没有取太多，金鸡纳树提取奎宁的量是很可观的，他从三棵金鸡纳树上分别取了一块80x80的树皮，借用小金的砍柴刀分割成若干小块。 小金看着缺了一大块树皮的金鸡纳树，心里有些难过。 这些树是陪伴着他和幺妹一起长大的，虽然树木无言，但却也有相伴之谊。 幺妹倒是没有和小金一样的感受，虽然她也觉得几棵树被剥掉了皮看着有些丑，但她相信爷爷说的话，树皮没了可以再生，而且这些树皮是良药，是能救命的，还有，她很喜欢江明浩和戴春正两个人，两人让她觉得很亲切，金鸡纳树皮在他们的手里，一定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的。 “小金，我不会辜负潘教授的心血，等到奎宁碱提取出来，我会以潘教授的名字命名，感谢他为国家的医药行业做出的贡献！” 江明浩没说太煽情的话，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潘文宁值得他这么做。 小金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江明浩，似乎在判断江明浩说的是真还是假。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能够用爷爷的名字来命名奎宁碱，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算辜负了爷爷的期待，爷爷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 江明浩和戴春正带着金鸡纳树皮离开了阿蕉纳生产队，一直到他们坐着黄包车离开，小金还站金鸡纳树下。 “哥，你快看！” 小金的思绪被幺妹打断，他顺着幺妹的手指看过去，他挖菌子的背篓里，放了很多张大团结。 第919章 有梦想的人 小金没有数多少钱，而是抓起这些钱就飞奔朝着生产队出口而去。 但是哪里还有江明浩和戴春正的身影。 小金捏着钱，犹豫了一会，径直去找了阿叔苗晋。 “既然是叔叔们给你和幺妹的，你们就收下吧！” 苗晋也没想到江明浩和戴春正会留下这么多钱，粗略一看，最少四百多块，这些钱，足够两个孩子生活一年甚至两年了。 “阿叔，爷爷说无功不受禄，我和幺妹不能收这些钱。” 苗晋欣慰的看着小金，这孩子的品行真的好，明明日子过的那么艰难，还能不为钱财动心，这比世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要强。 “小金，你听阿叔说，无功不受禄是对的，但两位叔叔之所以留下这些钱，一是因为拿走了三块金鸡纳树皮，这些钱里也许有些是叔叔们对金鸡纳树的补偿，二是因为他们是潘老师的朋友，你们是爷爷的孙子孙女，他们留下这些钱，也是为了替你们爷爷尽一点心意，收下吧！“ “可是......” “你要是真的觉得收下这个钱心里不舒服，那就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有能力了再加倍的还给他们，你说呢？” 小金看着手心里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巨款，内心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他想到了妹妹，其他人家的女孩子夏天都有漂亮的裙子穿，都有彩色的头花戴，只有幺妹整个夏天都只能穿着洗得发白的甚至胳膊肘还打着补丁的衣服，原本乌黑油亮的头发也只能用破布条扎着。 妹妹长的瘦瘦小小的，因为他们吃不起肉，以前爷爷没生病的时候，还能偶尔去镇上买一点肉，可这两年来，他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吃到了一点点肉。 “阿叔，我一定努力学习，以后成为像爷爷那样的人！” 小金没有说报答江明浩和戴春正这样的话，因为小小的少年笃定，江明浩和戴春正想要的一定不是他金钱上的报答，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叔叔，他提起爷爷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爷爷说过，眼睛里有星星的都是有梦想的人。 一个拥有梦想的人，不会想要金钱上的报答，他更希望看到另外一个有梦想的人奋力实现梦想的样子。 “小江啊，我瞅着那小哥俩日子过的太艰苦了，要不咱们把他们接到白沙去吧？你那有学校，你就负责给他们个容身的地方，养他们的钱我全出，咋样？” 回程的路上，戴春正忽然开口说道。 “戴处觉得那两个孩子会舍得离开吗？” 戴春正刚要反驳，但忽然就想到了小金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坚毅，心知江明浩说的没错，那两个孩子大概率是不会跟他们走的。 “带回白沙不现实，但日常的帮助是可以的，等我们这边的事情全部步入正轨之后，我会拿出一部分收入来，成立一个小型的慈善组织，用来帮助像小金和幺妹这样的孩子，一直到他们成年为止！” 前世里，江浩慈善基金总会名下便有一个专项的儿童基金，用来帮助所有家庭困难、患有疾病等等需要帮助的孩子，按照负责人给他呈报上来的资料看，江海集团前前后后一共资助了一万三千多名贫困家庭的儿童上学，帮助七百多个身患各种疾病的孩子痊愈。 江明浩有时候在想，会不会就是他前世做的这些事，在冥冥之中给自己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呢？ 不管是不是，这一世江明浩都决定要把慈善继续做下去，而且要做的更早。 “小江，你这想法啊，我赞同，算我一个，以后咱们赚钱了，我也拿出一份来，跟你一起搞这个......慈善！钱是好东西，但是得花在该花的地方，那才叫真有用！” 从戴春正嘴里听到这话，江明浩还微微有些意外。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戴春正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凡事第一时间都是算计得失，没想到竟然会在做慈善的事情这么积极，看来，他对这位前世里的中医药大王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啊！ 虽然来的时候坐的运输机让戴春正去了半条命，也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坐飞机了，但是为了节约时间，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乘坐运输机。 一直到下飞机，江明浩才知道开运输机的飞行员是戴春正前小舅子。 戴春正曾经有个定了亲的对象，结果在准备结婚的前半年，那姑娘忽然得了急病，不到半个月人就没了，戴春正为此整整五年没有再相亲，从二十岁小伙子成了大龄光棍，对那姑娘的家人也十分照顾。 挑水打扫院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对眼前开飞机的这个前小舅子更是好，这个前小舅子之所以能够成为飞行员也是仰仗戴春正，所以，即使后来戴春正结婚生子和姑娘一家联系很少了，这个前小舅子也一直都把戴春正当亲人。 知道了这段往事，江明浩对戴春正的印象发生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即使爱钱，也会取之有道。 两人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戴春正的前小舅子给两人安排了个住处，实在是太累了，两人甚至洗漱都省了，倒在床上两分钟都没用上，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江明浩睁开眼睛，浑身难受的厉害，似乎是所有骨头都被敲碎了，胃痉挛的厉害。 戴春正的情况更差，半夜戴春正还起来去厕所吐了两次，此时，眼眶发青，眼底通红，胡碴子也纷纷冒出来，整个人看着好像是从非洲逃难回来的。 “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小江啊，这个药生产出来，得有我一半的功劳啊！” 戴春正揉着腰，却不想坐起来。 “必须有戴处的功劳。” 江明浩笑着说道，即使浑身再难受，江明浩还是起身下床，千辛万苦争取来的时间不能白白浪费。 “开玩笑开玩笑，哈哈，小江，你这是要回医院？” “回咱们在县里的实验室。” 戴春正这才回过神来，是啊，江明浩要提取奎宁，肯定是要回实验室的。 想到县里的那个实验室，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先后诞生了两款国家级药品，马上又要诞生第三款，想到这个，戴春正就激动的很。 “走，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哎呦！” 戴春正想亲眼见证奎宁的诞生，激动的想要起身，结果刚坐起来，后腰就像是被人捶了一下子，疼的差点原地去世。 第920章 硫酸奎宁 戴春正最后没有如愿，起来的时候腰抻到了，一动弹就疼的一身汗。 江明浩只能给戴春正的前小舅子捎了句话，把戴春正交给了对方照顾，他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县里。 奎宁的提取并不算复杂。 国内之所以没有人提取，其实并非是技术上实现不了，是因为没有提取的原材料，没有原材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加上最近几年国内得疟疾的人数大幅减少，也就很少有人再把关注点放在提取奎宁碱上了。 进入小院之后，江明浩便立刻反锁大门，以防中途有人打扰。 来的路上他在供销社买了几个面包两瓶罐头，在奎宁碱没有提取出来之前，他是不可能离开的。 提取化学元素这件事是很微妙的，提取的进度、精度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特别是在这种相对简陋的实验环境下，结果更是难以保证，所以，为了尽可能的保证效果，就需要江明浩全神贯注的守在旁边。 39个小时后，白色的结晶慢慢析出。 四块金鸡纳树皮，一共提取出了319克奎宁，不算很多，但是解决眼下的情况是没问题的。 安置好这些奎宁碱，江明浩乘着夜色去把临行之前安排人帮忙搞的硫酸、碳酸钠和稀盐酸拿了回来，硫酸奎宁的制法比吡喹酮要简单的多，只需要经过乳化和沉淀两个步骤就能获取到纯度非常高的硫酸奎宁。 一夜时间过去，在第二天暗色尽退晨光熹微之际，足够治愈五十名疟疾患者的硫酸奎宁全部到位。 江明浩马不停蹄的带着硫酸奎宁回到了市医院。 江明浩一出现，杨海就吃了一惊。 “江知青，你这是怎么了？” 从坐飞机去广西再到制出硫酸奎宁，整整三天三夜，江明浩几乎没有睡上一个整觉，吃的也都是面包和罐头，加上没有彻底洗漱，出现在杨海面前的江明浩此时就像是个从号子里放出来的劳改犯，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憔悴沧桑和狼狈。 “杨主任，这两天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江明浩没有回答杨海的问题，而是问道。 “又新增了四个，现在病房里都住满了，最开始发病的那几个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这几天许老爷子一直都在，院长把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床，老爷子就在院长的办公室里住的。” 想到八十几岁的老人家这么拼命，杨海心里佩服的很。 “这是硫酸奎宁，没有条件制成片剂，杨主任按照片剂的含量给病人服用吧！” 杨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递过来的装满了白色粉末的化学密封瓶。 这这这....... 如果不是他是个无神论者，都要觉得江明浩是神仙转世了，这才几天啊，竟然就把硫酸奎宁给制出来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曹院长呢？” “院长.......院长在办公室呢，马上就要.......院长！”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海话没说完，曹中瀚就搀着许仕过来了，但曹中瀚搀扶的很吃力，因为许仕没走两步就要把曹中瀚的手拍下去，只不过，曹中瀚锲而不舍，刚被拍下去，不到两秒钟曹中瀚的手就又放在了许仕的胳膊上，许仕再拍，如此反复，这样的画面这几日每天都上演，杨海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江？你小子这是去要饭了？还是去打仗了？” 许仕看到站在屋里的江明浩，瞪大了眼睛。 “老爷子，看我憔悴成这个样子，你就不心疼啊？” “心疼什么心疼？老爷子我八十几岁了还天天从早干到晚，老爷子我说什么了？唉，都是学生不争气，要不也不用老头子我八十多岁了还要忙来忙去。” 躺着中枪的曹中瀚已经麻木了。 反正自己现在就是老师的眼中钉，真是天天变着法的贬低打击他这个五十几岁的小老头。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他能一路走到现在的高度，都是老师的功劳。 “院长，江知青制出来的硫酸奎宁！” 杨海打断老爷子的吐槽，把自己手里的化学瓶递到了曹中瀚跟前，曹中瀚立刻接过来，激动的手有点颤抖。 他以为即使江明浩真的能研制出来，也需要十天八天的，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只用了不到四天的时间。 他何德何能啊，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先后见识了吡喹酮、乙醇丁胺，现在又见识了硫酸奎宁，而且这些药的首次应用都是在他的地盘，这让曹中瀚隐隐有种自己中了大奖的感觉。 许仕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是眼底流露出的欣赏和骄傲却很清楚。 看着平日里精神帅气的年轻小伙子，憔悴的比他这个老头还过分，许仕有点心疼，这孩子这么拼命干什么，那些个得病的人和他没亲没故的，住院的钱也一分进不到他的口袋里，真是傻小子。 “赶紧回家歇着去吧，晚点还得接老爷子我回去，这两天老爷子我在医院住可是遭了老罪了！” 许仕撵江明浩回家，还不忘阴阳怪气了自己的学生一把。 不过曹中瀚此时完全不在意，他心里已经在想着，等下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曲文钟那几个，让他们再羡慕一次。 江明浩明白老爷子这是心疼自己，只不过嘴上不服软而已。 “好的，那我就先回家洗洗，换身衣服，晚点再接老爷子！” 只是江明浩并没有如意，他刚到家，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跟江月玩的许大炮和孟薇。 “这谁啊？这是.......浩子？浩子，你咋整这样了啊？这是逃荒去了？” 许大炮正跟江月玩猜手指头的游戏，玩的劲劲的，冷不丁看见门口进来个人，一时间没认出来，等到看清楚是江明浩的时候，腾的一下子蹦了起来，扯着嗓门喊道。 “爸爸！” 江月也抡着小短腿跑过来，只不过到了江明浩身边，没像以前似的蹦到江明浩怀里，而是皱着小鼻子。 “爸爸，你怎么这么臭啊？” 大热的天，连着好几天没洗澡，加上金鸡纳树皮本身就有的酸臭味，江明浩身上的味道的确是一言难尽，只不过没人会像孩子一样实话实说而已。 “爸爸很臭吗？” 江明浩抬起袖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浩子，赶紧去洗洗吧，吴用已经在生产队等你两天了！” 江明浩刚才还纳闷，许大炮回来了怎么没看见他带回来的人。 等到江明浩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许大炮正好领着吴用从大门走了进来。 在见到吴用的瞬间，江明浩的脑海里噼里啪啦的闪烁起了火星子。 第921章 竟是故人相逢 这个人江明浩认识。 只不过他认识的那个人并不叫吴用，而是叫吴旌德，而且前世里还和江明浩有过过结，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仇怨，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吴旌德也给江明浩制造了不少的困扰。 故人相逢，这种感觉还真是...... “浩子，你咋地了？咋还直眼了呢？是不是你也觉得吴老哥长的俊？” 许大炮当然不可能知道江明浩此时心里的想法，更不可能知道两人前世里的过结，所以嬉皮笑脸的说道。 “的确是一表人才！您好，我是江明浩！” 吴旌德的外貌自然不必说，因为即便是二十年后，已经年届五十的吴旌德还被星探发掘，在荧屏上客串了不少中年大叔的形象，在龙套里算是小有名气的。 “江同志好，我对江同志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大炮兄弟跟我说了不少江同志的事，真是江山辈有才人出啊！” 吴旌德的谈吐非常好，而且因为长相白皙，五官轮廓俊朗，身长玉立之间，的确有些智多星吴用的气质在身上。 “大炮的话吴同志听听就行了，走走走，屋里坐。” 建房之后，房间比较多，江明浩便在西屋和后厦子的中间隔出了一个空间，放了几把椅子，两张半高的矮几，算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毕竟以他的工作和身份，接待陌生客人的情况不会少，总不能次次都领到大队部或者其他的旮旯鸡脚。 “小月，姨姨带你去后面摘小花去！” 看到几人要谈事情，孟薇便牵了江月的手离开了，江月很喜欢孟薇，所以很听话的就跟着孟薇走了。 小隔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因为是在两个屋子里隔出来的，屋里没有窗户，即使是大白天也需要点灯，否则便是漆黑一片，不过此时是夏天，因为屋里没有光照，反倒比其他地方凉快，有没有阳光显得并不重要。 “浩子，你是不知道，吴老哥的本事有多大，本来我出去一趟，合计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事压根就干不成，瞎蒙子的原地转磨磨，好东西倒是真见着了，可那都是些汤汤水水的，根本就运不了，要不是遇着吴老哥，啧啧，别说把咸水牛肉、溏心麻花卖到河北和河南几个省，八成现在还在通水县转悠呢！” 许大炮话里话外，对吴用满满的欣赏和赞美，虽然许大炮这个人话多且密，但这么推崇某个人的时候却极为少见。 “浩子，你是没尝到那个咸水牛肉，那个......” “我尝到了。” “啥？你尝到了？你去过通水县？” 许大炮瞪着大眼珠子，一副你咋可能吃过的样子。 “江同志是在京市吃到的吧？” 江明浩看了一眼吴旌德，点点头。 “吴老哥，你咋知道浩子是在京市吃过的？” “咸水牛肉目前卖到的地方并不多，能跟江同志的出行轨迹重合的地方只有京市，这个不难猜。” 吴旌德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精光，尽管他面上看起来似乎很冷淡，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同样是智谋过人，只是和崔智相比，吴旌德的表现总归是逊色得多。 “吴老哥，你是真牛逼！！” 许大炮毫不吝啬夸奖，江明浩的表情却始终很淡。 在不知道吴用就是吴旌德之前，江明浩对他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能在这个年代就想出用真空的方式来保证食物新鲜程度的办法的确是很让人惊喜的，可前世里，吴旌德做的那些事，却能证明一点，吴旌德这个人心术不正。 吴旌德自然也注意到了江明浩的反应，他心里暗暗揣摩，江明浩对他的态度似乎不算好，并非是对他能力的不信任，而更像是警惕，甚至是排斥抗拒，这....... “浩子，我觉得吴老哥是个可用之才，吴老哥也跟我说了不少关于咱们这个冷链运输的想法，我大老粗一个，吴老哥说的那些东西我听不明白也摸不准，就把吴老哥带回来了，吴老哥，你把你的那些想法再跟浩子说一遍，让浩子听听！” 许大炮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他知道江明浩这人，除了对嫂子和孩子，剩下对谁的态度都不是很亲热，对吴用不热情完全是正常现象。 “吴老哥？” 吴旌德并没有立刻开口，他需要摸清楚江明浩对他的看法，他跟着许大炮回来，是带着明确目的的，如果他的目的不能达成，那有些话他是不会跟江明浩和盘托出的。 冷链运输这个生意他很看好。 而且，这个生意的难度并不大，只要他能搞到冷藏车，那么就能把这个生意做起来，眼下许大炮只搞了两辆冷藏车，只卖了咸水牛肉和溏心麻花就能每天进账几百块，如果把冷藏车增加到十辆甚至二十辆，卖的东西再多几种，那说是闭着眼睛等着天上掉钱也不过分。 所以，如果江明浩不能给他想要的，他绝对不会把真空的核心技术和自己的其他想法告诉江明浩的。 “江同志，我对冷链运输有些想法，在下不才，但也不得不说，我的这些想法对冷链运输的前程还是比较有作用的，只是我的这些想法总不能白提供，江同志应该能理解的，是吧？” 许大炮没想到吴旌德会说这句话，不过很快，许大炮就替吴旌德找到了借口，吴旌德这是真心想跟着自己干才会提要求。 “是是是，吴老哥说的对，浩子，我跟吴老哥相处了不少日子，对吴老哥可以说很了解了，绝对是个有才能的人，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就让吴老哥跟着我一起干，你放心，我和吴老哥两个人，一定把冷链运输搞的风生水起，遍地开花！” 许大炮是真心想要吴旌德给自己当帮手，江明浩身边有个崔智，出谋划策的本事他见了都眼红，好容易他运气好，遇上了吴用，说什么他也得把人给留住。 “那吴同志就说说你的条件吧！” 听到江明浩给了吴旌德机会，许大炮很高兴，赶紧看向吴旌德，用眼神催促吴旌德开口。 “冷链运输的毛利，我要三成。” 这个数额是吴旌德在心里斟酌过的，毕竟没有他的真空包装，冷链运输别说赚这么多钱，恐怕根本就干不起来，他要三成，已经是留了很大情分。 第922章 打脸乐此不疲 “吴......吴老哥，我耳朵没听错吧？你要三成？” 不等江明浩说话，许大炮先跳了起来。 吴旌德面色淡定，并没有回答许大炮的话，而是信心满满的看着江明浩。 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拿得下这三成的利润。 “三成？” 江明浩挑挑眉，嘴角噙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个神情落在吴旌德的眼中，暗道江明浩这是故作深沉。 “是的，江同志应该也清楚，如果没有我的这个包装，你们的冷链运输是搞不起来的，我要三成，并不算多。” 许大炮看着吴旌德，既生气又尴尬，这狗日的跟自己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是早知道这狗日的张嘴就要分三成利他压根就不会把人给带回来。 “姓吴的，你过分了啊，张嘴就要分三成利，你怎么不去抢啊？” 许大炮这人，爱憎分明的很，虽然之前一直都很欣赏吴旌德的本事，也一心想要把吴旌德留在自己身边当个助手，但那是在之前，既然知道了吴旌德这么贪得无厌，他是一分好感也没有了，称呼顷刻间就从吴老哥变成了姓吴的。 他许大炮是没什么学问，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但他许大炮是没文化又不是傻，凭一个外包装就敢要三成利，回头怕不是要把他们的冷链买卖全都给抢过去，他许大炮可没有养白眼狼的爱好。 “大炮，没有我提供的技术，你觉得那些东西能从完好无损的运到全国各地吗？冷链运输本来做的就是地域特色美食的差异化，如果不能保证食品的新鲜，这个买卖根本就做不起来，所以，我要三成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则.......” 我呸！ 许大炮气的想揍人。 这狗日的忒不要脸了，这种话竟然也能说的出来？ “吴同志未免有些过于自信了，一个抽真空的技术而已，吴同志莫不是以为这偌大的中国只有吴同志一个人会？” 吴旌德的脸色微变。 他没明白江明浩所谓的抽真空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能嗅出来，江明浩对他的操作似乎有了解。 但是随后，吴旌德又放下心来，如果江明浩要是真懂这个技术的话，他也就没机会出现在这里了，江明浩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装腔作势，想要把三成利往下压一压而已。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眼下你们想要找其他懂这个技术的人，可能真的只有我一个。” 吴旌德很有信心，甚至之前一直故意摆出的高深莫测的神色也松懈下来，眼底的野心像是火苗一样窜出来，再没有任何的遮拦。 许大炮刚要张嘴骂人，却被江明浩用眼神拦住了。 “大炮，有塑料袋吗？” “额......有，不过都是用过的......” “没事，你给我拿过来。” 许大炮不知道江明浩要干什么，但是依照他对江明浩的了解，这小子肯定是要准备打脸了，每次这小子一准备打脸的时候，脸上就是这副神情。 虽然不知道江明浩具体会怎么做，可许大炮就是忍不住兴奋。 这个姓吴的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真以为地球离了他就不转了？ 等下他浩哥啪啪打脸了姓吴的脸之后，他必须要好好的奚落奚落他，让他白几把兴奋这么多天，以为自己遇到人才了呢！ 塑料袋被拿了过来，质量当然没办法跟未来的保鲜袋比，薄薄的一层，而且也并没有密封条，但对于江明浩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一个手握数亿财富并且重活一世的人，别说还有塑料袋，就是没有，他也能向吴旌德展示出不下十种抽真空的方式。 吴旌德的嘴角微微抽动，有几分嘲讽的意思。 到现在为止，他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江明浩是在故弄玄虚。 “吴同志，你看好了。” 江明浩把塑料袋拿起来，随手将桌上的花生抓了一把扔到塑料袋里，然后将封口处用手一点一点攥到一起，之后张嘴猛的吸气，连续吸气几次，原本鼓鼓的塑料袋立刻贴在了花生上，将花生紧紧的包裹住，目测和抽真空的状态相差无几。 许大炮瞪着大眼珠子，咧开嘴，露出大板牙笑的那叫一个嘚瑟。 吴旌德的脸色白了几分，但他仍旧没有认清楚现实。 “江同志肺活量很好，但不知道以后江同志是不是要把你们生产队的全部老少爷们都发动起来，一人派发一个塑料袋让大家吸气呢？” “姓吴的，你少幸灾乐祸，你.......” 江明浩则是半点没生气，将手中收紧的塑料袋放开，让塑料袋里重新充满空气，然后他又从屋外端进来一盆水，当着吴旌德的面将塑料袋的下半部分按进水里，塑料袋缓缓的瘪下去，重新包裹住花生，同样起到了抽真空的效果。 不等吴旌德说话，江明浩又拿着塑料袋走到外屋地，伸手打开了鼓风机，手里的塑料袋对准鼓风机后面的孔洞，这一次，塑料袋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真空的过程。 “哈哈哈哈，浩子，你小子真是坑爹啊，你说你有这技术咋不早交代给我啊，也不至于我两眼一抹黑，被人给骗的团团转。” 许大炮说完，赤裸裸的白了吴旌德一眼。 吴旌德则是满眼的不可置信，既然江明浩知道这个办法，那为什么之前不用？ 他遇到许大炮的时候，许大炮可是急的火上房。 “姓吴的，这回看你还有脸没脸要三成的利！” 看着吴旌德一副吃屎的表情，许大炮心里很痛快，他最讨厌被人耍了，姓吴的之前跟他说的好好的，就是想找个能够赏识他的地方发挥价值，谁知道这小子嘴上说的好听，却一肚子黑水。 呸呸呸！ “吴同志，你要是感兴趣，我还可以再跟你展示几种抽真空的方式。” 吴旌德咬着牙，一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同志果然好本事，就是不知道既然你知道这个方法，为什么不告诉许大炮，还要让许大炮自己琢磨办法？” “姓吴的，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啊，咋地，敲诈不成功又想着挑拨离间了啊？我告诉你，我和浩子那是过命的交情，别说你个啥也不是的人说两句骚话，就是浩子拿枪指着我，我也只会认为是我后头有坏人，浩子是在保护我！” 许大炮根本不给江明浩开口的机会，哒哒哒几句话，把吴旌德说的脸色发青，差点被噎的背过气去。 第923章 能力配不上野心 “江同志，你很有本事，我佩服，但是我会的可不止这一个，你们的冷链运输想要发展起来，还是需要我。” “哟哟哟，姓吴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你以为你谁啊？” 吴旌德完全不care许大炮，从他跟许大炮这段时间的接触中，是了解许大炮的为人的，没脑子，莽撞冲动，所以，他并不愿意在许大炮身上浪费精力。 “吴同志不如说说看，除了这个抽真空的技术，你还能提供给我什么价值，三成利不是问题，只要你配得上。” 从发现吴用就是吴旌德的那一刻起，江明浩对吴用的所有心思就已经全都熄灭了，尽管他做生意也会从利益出发，也会使用一些手段进行商业竞争，但他从未为了赚钱而昧着良心，吃人血馒头。 可吴旌德却不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吴旌德在饲料里非法添加国际上明令禁止的违禁品，而且添加量很大，在儿童饮品中添加化学剂，2000年的时候，被记者曝出，因为这种药剂而致死致残的儿童多达数百人，因此死亡的鸡鸭更是不计其数，间接的逼死了好几个养殖户。 所以，这样的人，莫说没有真本事，就是本事滔天，江明浩也是绝对看不上，而且，既然这一世吴旌德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自己面前，江明浩认为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这一世吴旌德想要再作恶，那也要看他江明浩答应不答应。 “冷藏车，我能找到冷藏车的生产厂，能把冷藏车的价格压下来。” 慌乱之下，吴旌德信口说道。 不过他也不完全是胡说八道，自从见到冷藏车开始，他就留心了，跟许大炮打听了不少消息，还偷偷安排一个老乡去解放汽车厂打探了一下情况，他看上了这门生意，当然要未雨绸缪早早规划，所以，吴旌德相信自己提出的这个提议江明浩不可能不心动，至于能不能把价格压下来，吴旌德觉得完全不是问题，他对此是有信心的。 但是他说完这话，发现许大炮和江明浩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大炮，你没跟吴同志说？” 说什么？ 吴旌德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姓吴的，你真是脑袋被门夹了，不对，是脑袋里进水了，进的还不少，是谁给你的脸说出这种话来的？还你能把冷藏车的价格压下来......我呸！” 许大炮捏着鼻子学吴旌德的语气，阴阳怪气的样子让吴旌德脸色铁青。 “你知道不知道，这冷藏车是浩子设计的，没有我浩哥同意，解放汽车厂压根就不敢生产冷藏车，你.......行了行了，算我许大炮眼珠子长在了裤裆里，没看出来你是个啥人，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我不愿意跟傻子说话！！” 许大炮的话音一落，吴旌德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两下。 这怎么可能？ 江明浩难道还懂造汽车？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吴旌德心里这样想，控制不住的摇头，他不相信！ “走走走~” 许大炮开始撵人。 真是晦气，他许大炮一世英名，竟然被这么个货色给耍了，想想就臊得慌。 “我不相信......许大炮你不能过河拆桥，要是没有我，你到现在还困在通水县一筹莫展呢，你不能.......” “你爱信不信！姓吴的，你别说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是帮了我忙了，但你是白帮的吗？我前前后后给你拿了多少钱？你还好意思在我跟前跳脚，我告诉你姓吴的，你最好识相，再磨磨唧唧没完，我许大炮可就不客气了！” 许大炮虽然此时长的并不算高大，但吴旌德本身很瘦小，在许大炮跟前就显得更加脚下，许大炮抻着脖子身子微微前倾，气势立刻就兜头将吴旌德完全笼罩其中。 “你......你们.......哼，咱们走着瞧！” 吴旌德丢了面子，栽了跟头，满心忿忿，但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真要起了争执他占不到半分便宜，可是他吴旌德从来就不是个任人欺辱的，这口气他早晚要出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要让许大炮和江明浩后悔今日他们的所作所为！ 阴阴的看了两人一眼，吴旌德甩袖离开。 “吴大哥，你.......” 看到吴旌德往外走，孟薇笑着打招呼，但吴旌德没有应答，脸色冷若冰霜的直接朝着大门口走去，孟薇一脸的疑惑。 “少搭理他，不要脸的东西！” 许大炮走出来，看着孟薇说道。 这....... 吴旌德走出大门口，与正好回来的崔智两人擦肩而过，崔智不着痕迹的扫了吴旌德一眼，吴旌德则是狠狠的瞪了崔智一眼，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崔！” 江明浩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崔智了，正好想跟崔智打听打听药厂的建设情况。 “刚才那位是你说的......吴用？” 崔智这几天都在县里住，并没见过吴用，但他之前听江明浩提过一嘴，所以才作此猜测。 “瞅瞅，瞅瞅，这才叫才智过人，姓吴简直是个狗屁！奶奶个卷的，气死炮爷了！” 听到老崔张嘴就猜到了吴旌德的身份，许大炮撇着嘴，那叫一个羡慕嫉妒，心里头对吴旌德越发恨的牙痒痒。 崔智看向许大炮，心道看来刚才是发生了不愉快，按照许大炮的话分析，怕这个吴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了。 “行了行了，你们谈吧，我出去透透气，闹心！” 许大炮这个人虽然磨磨唧唧，碎嘴子，但是很有分寸，对于有些场合他是很懂得避讳的，哪怕江明浩并没有打算避讳他。 “大炮这是......” “哈哈，大炮直来直去的，老崔别介意。那个吴用打算用真空包装的技术分走冷链运输的三成利，但被我解密了真空技术，随后又打算用压低冷藏车采购价的方式来维持这三分利。” 江明浩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崔智也有些无语。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这个吴用的野心太大偏偏自己的能力又配不上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凭着些雕虫小技就获取完全不对等的利益，这种人不知道是该说他自负还是蠢。 特别是在江明浩这个人跟前，就连他都甘拜下风！ 至于别人.......嗤！ 第924章 命运的轨迹 “我回来收拾几件衣服，按照现在的进度，入冬前，工程应该就能收尾。” “这么快？” 江明浩有些惊讶。 北方的冬天来的很快，别看现在天气还很热，穿着短袖依旧会冒汗，但几场秋雨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穿上秋衣秋裤，再过一阵子，夜里就会上冻，只要上了冻，工程就必须要停，如此算下来，真正能施工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 “嗯，现在是两班倒，夜里也开工，只不过夜里做的更多的是准备工作，不需要高精度高强度的内容，这样白天的效率也比正常情况下要高很多。” 崔智轻描淡写的说道，江明浩却知道工程建设的复杂，绝非如崔智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再看崔智，虽然面色眼神都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是从黝黑了很多的肤色以及明显布满了风霜的两鬓，能够很清楚的知道崔智付出了多少心力。 “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不用，我要是连这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也没脸留在你身边。” 回屋来给江月拿毽子的许大炮正好听到这句话，心里那叫一个酸啊！ 听听，听听，人家能耐这么大，还这么谦虚，再想到吴用那个煞笔，许大炮捏着毽子，后悔刚才撵人走的时候应该踹对方两脚解解气，或者应该把自己之前给的那些钱要回来两百，否则这心里头越想越像吃了苍蝇似的犯恶心。 说完了制药厂的事，崔智问了几句疟疾防治的情况，虽然他在县里，但对于白山公社这边的动静也是听说了的，制药厂的工程队里也有白石公社的。 也是从这次的疟疾防治事件里，崔智再一次看到了江明浩的影响力，他到生产队不过两三月，但也从各个渠道了解了以前白山公社的情况，一团散沙，上头下发什么文件，都要公社干部一遍遍的督促落实才勉强动起来，可是这一次的防治工作据说各个生产队配合度出奇的高，这其中江明浩个人的影响力要远远超过公社的指示。 崔智没有停留太久，回到知青点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又回了县里。 吃饭的时候，许大炮还在吐槽吴旌德。 “大炮，回头你找个人盯着点他。” “......盯谁？盯姓吴的？” 江明浩点点头，虽然眼下的情况，江明浩并没有把吴旌德看在眼里，但吴旌德这人心术不正，并且睚眦必报，今天在他们这里吃了亏，是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盯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盯他干什么？我现在就看那狗日的就气不打一处来！......行，我盯着，盯着还不行嘛.......” 许大炮刚说完就被孟薇在桌子下头踩了脚指头，惧内的许大炮只能赶紧改了话头。 许大炮办事江明浩是放心的，所以也没再嘱咐，只是问了两句许大炮接下来的计划，提起这个，许大炮的眼珠子放光，之前因为没有真空包装，他看到那些个好吃的只能干瞪眼，但自从咸水牛肉成功的打入市场，他的心里就疯狂的长草，按都按不住。 他已经瞄准了好几种美食，就等着跟江明浩报备完就开始倒腾。 “浩子，我有信心，今年年底之前，我就能拿下咱们国内的半壁江山，最多三年，我就能让北方的老少爷们吃上南方的小笼包、荷叶鸡、肉粽子，能让南方的大姑娘小媳妇吃上咱们北方的粘豆包、糖葫芦、驴打滚，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成立个合作社，就叫......江海合作社咋样？” 许大炮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 江海两个字却瞬间触动了江明浩的神经。 “大炮，你干啥啊你，坐下好好说，唾沫星子都迸到菜里去了！” 孟薇皱眉，没好气的拽了许大炮的胳膊一把。 “大炮，你怎么会想着取江海这个名字呢？” 江明浩前世里把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取名江海，是因为他找了算命先生，说他命里缺水，缺的厉害，所以他是因为听了算命先生的话，才把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名字叫做江海，后来公司越开越多，业务越来越大，他便将集团也直接命名为江海集团。 可是海字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许大炮怎么张嘴就说出了这么个名字来。 “哈哈，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脑袋里就好像有个大喇叭似的，就一直喊着江海江海这俩字，拐带的我想说别的都不行，不过这俩字也挺气派，又是江又是海的，不都说水代表财嘛，咱这财不得哇哇的啊，哈哈！” “你少胡说八道！” 孟薇又拽了许大炮一眼，对于许大炮这神神叨叨、满嘴跑火车的劲儿孟薇是真的无奈。 “行行行，我不瞎胡说了行不？” 许大炮坐了下来，但还不忘对着江明浩挤咕两下眼睛。 江明浩心中的滋味却有些复杂，他其实并不想走前世的轨迹，可是许大炮的话却让他一时间深陷前世的种种，情绪不受控制的低沉下来。 孟薇瞪了许大炮一眼。 “明浩？” 坐在江明浩身边的苏美秀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并且心头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淡淡的不安，她似乎从江明浩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影子，那些如同噩梦一样深深扎根在她身心深处的恐惧和慌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没事没事，我合计了一下大炮起的这个名字挺好，朗朗上口，要不就叫这个名吧，即将建成的农业合作社还有制药厂和制品加工厂以及冷链物流，都叫这个名字。” 仅仅一瞬间，江明浩就从低沉的情绪里清醒过来，前世的一切已然成为过去，他并不是前世的他，一切都已经变了，他又何必惧怕何必回避，只有他坦然的与前世的自己和解，才能真真正正的过好这重来的一世。 “哈哈，我就知道我浩哥有眼光，我们哥俩这是典型的心有灵犀，来来来，咱哥俩以粥代酒，好好的干一杯，庆祝咱们江海合作社即将成立，走一个！” 许大炮兴奋的不行，端起饭碗，也不管粥热不热，吨吨吨的一口气喝下去半碗，碗放下来，嘴巴四周全都是米粒，连鼻子下面都是，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没眼看。 江明浩没有扫兴，也端着饭碗喝了一大口粥。 前世里属于江海集团的种子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被播种下来。 第925章 宠妻 江明浩把抽真空的方法仔仔细细的告诉了许大炮，并嘱咐许大炮可以去找红星塑料厂，让他们生产一批可以用来自封口的厚度大韧性强的专用塑料袋，这样的包装，不仅质量好方便运输，外观上也更加好看。 许大炮跟江月要了一张画画用的纸，认认真真的把江明浩说的话记了下来，不过，许大炮的文化水平的确是让人看不过去眼，不到两百字的内容，大大小小画了十几个圈圈叉叉，还有不少错别字。 “大炮，回头你抽时间跟孟薇学习学习，查查字典看看书吧！” 江明浩倒是不嫌弃许大炮没文化，这个年代，白字先生有的是，但时代是在飞速发展的，什么东西都会改变，只有装进自己脑子里的知识是不会改变的，他这一世所能达到的高度一定是超过前世的，做为自己唯一的好兄弟，许大炮的高度也不会低，这样的文化水平肯定对他的发展有阻碍。 “我可学不进去，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我嘛，让我干啥都行，就是学习不行，只要书本一打开，周公就跟着来了，放心吧，别看我这写的圈圈叉叉的不好看，但不耽误事，我都记在脑袋里呢！” 许大炮不以为然，把手里的纸叠吧叠吧塞进了口袋里。 看着许大炮这副吊儿郎当的样，江明浩有些无奈，一个是研究生马上就会成为硕士，一个却是个白字先生，眼下因为有爱情的荷尔蒙作用，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可是未来，爱情渐渐淡去的时候，别的不说，光是文化上的差距就足以让两个人渐行渐远....... 江明浩的话让许大炮不以为然，但却让正在喝粥的苏美秀顿住了动作。 虽然江明浩并不在乎苏美秀有没有文化，可是苏美秀自己却很在乎她和江明浩之间的差距，她不希望自己成为江明浩的累赘，更不希望有朝一日，有人会笑话江明浩娶的老婆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 “小薇，以后有时间，嫂子能跟你一起学习吗？” 孟薇正暗暗的朝着许大炮翻白眼，冷不丁的听到苏美秀的话，没有反应过来。 “跟我学习？” 苏美秀抓着汤匙，有些不太确定的看了看江明浩，随后坚定的点点头。 “好啊，正好给我做个伴，只是青黛和平安这么小......” “没事，俺能照顾得了他们，实在不行，还有俺娘呢！” 孟薇下意识的看向江明浩，这个事她可不敢轻易答应，谁知道江明浩心里是咋想的，一般男人不都想让自己的老婆在家相夫教子嘛，万一江明浩不乐意让苏美秀跟着自己忙活，自己要是答应下来那就算是得罪江明浩了。 “明浩，俺想跟着小薇学点知识。” 苏美秀也看到了孟薇的顾虑，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她怕江明浩不喜欢自己出去抛头露面，在农村，女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家里围着灶台转，围着一家子男女老少转，要是哪个女人在外头走动的多了，唾沫星子就立刻像下雨似的掉下来。 “好，我举双手支持！” 江明浩笑着将两只手都举了起来，眼底的宠溺藏也藏不住。 他要的是给苏美秀幸福，只要苏美秀喜欢、高兴，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是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 苏美秀的眼眶微微发热，孟薇也有些感动。 吃过饭后，许大炮就嚷嚷着要去红星塑料厂，他现在一天也不想浪费，似乎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钱。 孟薇自然也跟着许大炮一起，但是出去之前，孟薇还是忍不住跟江明浩提了一下团山子生产队的事，哪怕之前团山子生产队的那些社员做的过分，可在集体主义的背景下，孟薇觉得江明浩的决定大概率只是一时义气而已。 “团山子生产队不再参与农改，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化。” 孟薇动动嘴唇，下意识的想要劝两句。 “行了小薇，你就别操心了，浩子心里有数，团山子生产队是咎由自取，活该！咱们走吧，争取今天就跟红星塑料厂把合同签下来！！” 许大炮挽着孟薇的胳膊，将孟薇拉出了屋子。 许大炮对江明浩的决定都是支持的，从他的角度看来，江明浩对团山子生产队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面对这种白眼狼，按照江明浩的手段完全是可以让他们这辈子都再也爬不起来的，只是不让他们参加农改而已，他们应该偷着笑。 “明浩，等下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许老哥这几天都没回来，我这心一直放不下，我跟着你过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项武来了生产队这么长时间，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事也没有，哪怕他想拎着扫帚扫扫院子都被崔兰花拦着不让，这才几天啊，他就胖了一圈，反倒是之前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爷子，忙的连家都不回了，他这心里不是滋味的很。 “行！我先去工地转转，过了晌午出发。” 江明浩知道项武的心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工地上，晒的好像黑炭似的崔大宝头发扎了个辫子，裸露在外的皮肤油亮异常，靠近后颈的位置更是晒的爆了皮。 江明浩看着眼前已经初见规模的工程，对于崔大宝的能力是给了高度认可的。 “江！” 江明浩本来没打算打扰崔大宝，但是崔大宝眼睛的余光发现了江明浩，立刻咧着大嘴顶着脑袋上扎的不伦不类的小辫子朝江明浩扑过来。 “江，好久没见你了！我很想你！” 崔大宝的热情有增无减，也不管江明浩乐意不乐意，直接把江明浩抱了个满怀，如果不是江明浩早有预判扭过了头，崔大宝的嘴唇就要落在脸上。 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们都忍不住撇嘴，这个老外啥啥都好，大方没架子，但这个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甚至还又亲又贴脸的习惯，真是让他们吃不消，他们有些活了五十岁，孙子都已经要处对象的年纪，还是头一次被个大老爷们亲，想想半夜都做噩梦。 “大宝，这段时间辛苦了！” “江，你太客气了，这是我喜欢的工作，而且我是在给我自己建造梦想的住所，我怎么会累呢？我喜欢这里，非常喜欢！” 崔大宝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真情。 看来这个老外还真是把尖山咀生产队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第926章 先有国再有家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这个......还真有！” 江明浩挑挑眉，示意崔大宝开口，也趁着这个当口和崔大宝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想要个人。” 要人？ “什么人？” “我在英国有个合作了十几年的搭档，我想让他来这里，我需要他的帮助！” “这个简单，只要他同意，随时可以过来，所有的机票和费用我们全部承担。” 江明浩没有任何的犹豫，别说是多一个人，就是崔大宝想让十个五十个人来生产队，他也不会拒绝。 “怎么，还有别的事？” 看到自己说完之后，崔大宝还一副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江明浩开口问道。 崔大宝犹豫了一下，搂着江明浩的肩膀，进了旁边堆放建筑材料的临时搭建的塑料棚子，棚子上面罩的是塑料布，虽然此时还没到晌午，但在光照之下，棚子里依旧闷热非常。 “她叫lisa，她的情况有点特殊，是......” 崔大宝说话向来是没什么顾忌的，不管是什么话，该说不该说崔大宝主打的就是一个直来直去，但眼下，崔大宝一边说还一边瞄着江明浩，说话也磕磕巴巴，生生的把一个精通汉语的中国通磕巴成了初来乍到的老外。 原来这个lisa在五年前来中国的时候曾经因为携带了违禁品而被海关截留，并因此被拉入黑名单，禁止来华。 “她带的是什么？” 这个年代，电子设备还都没出现，海关的检查基本上都是依靠人工，而且从严格程度上来说，从违禁品的种类上来说，都和二十世纪以后没办法相比，所以，他没有开口答应。 崔大宝也没有开口，脸上的神色难得的复杂，看到崔大宝的神色，江明浩心里就有数了，哪怕崔大宝不说，他也知道lisa携带的东西必然是很过分的，甚至是能对我国安全造成很大影响的东西。 “大宝，我个人很欢迎外国朋友来中国做客，中国也以一种宽容的心态欢迎外国友人来中国旅游工作生活，但是，我们欢迎的是那些对中国怀有善意的外国友人，是那些热爱和平、心存正义的外国友人，而对于那些意图损害我国利益、危害国人安全的外国友人，我们不欢迎，不仅不欢迎，我们还会不计后果的追究责任，将他们永远的拦在过门之外！！” 江明浩这句话说的毫不留情。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崔大宝说话，就连眼神都染上了平日从不曾有过的肃杀。 崔大宝充满喜感的脸上神情变得极为的不自在，既尴尬又难堪，可是一时间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辩解。 “大宝，这件事没有商榷的余地，这是原则问题！！” 哪怕看到崔大宝的神情江明浩依旧要清楚的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管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还是从一个普通的百姓层面出发，国家的利益应该永远摆在第一位。 “江，你这样有些......不近人情。” 尽管崔大宝心里知道lisa当初带的东西的确很不好，也知道lisa是故意的，但他不是中国人，的确没办法和江明浩一样理解他的立场，他眼中的lisa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工作能力很突出，他觉得自己提出让lisa来帮忙也只是想要工程进行的更顺利，而江明浩却把这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上升到了危害国家安全的高度上，他真的很不理解。 “大宝，在我们国家有句老少皆知的话，那就是先有国再有家，在国家的利益面前是没有个人的，我并非不近人情，只是坚持原则！” 崔大宝的神情被卡住，棚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而两人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个气氛。 “江，我投降！你有你的原则，我尊重你的原则！” 两分钟之后，崔大宝打破了局面，说完之后，还朝着江明浩举起手，江明浩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掌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崔大宝虽然不能对江明浩的想法感同身受，但是他喜欢江明浩这个人，也喜欢尖山咀生产队这个地方，所以，在内心进行了一系列的挣扎之后，他选择了尊重江明浩！ “大宝，谢谢你！” 崔大宝的决定让江明浩松了一口气，他也很欣赏崔大宝，并不希望和崔大宝因为这个lisa而生出什么不愉快，好在崔大宝最终选择了理解他。 “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现在已经是你们尖山咀的人了，以后还要住在这里，所以，我只能尊重你的原则！” 听到崔大宝说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几个字的时候，江明浩差点没把刚才喝下去的粥给喷出来，这个崔大宝，刚说他精通汉语是个中国通，转过头来就啪啪的打脸啊！ “不管怎么说，我都谢谢你，那个.......你还有别的事没？” 江明浩努力憋住笑，佯装认真的问道。 “没事了，我回去忙了！” 崔大宝虽然最终选择了尊重江明浩的原则，可内心深处一时半会还做不到彻底不计较，江明浩也懂这种心情，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回去路过学校，江明浩刚要走过去，突然看到两个人影快速的闪到了学校旁边的树林子里。 其中一个身影看起来很像是...... “江知青刚才没有看到吧？” 一向淡漠的周文娣此刻有些心虚的拍着胸口，她对面的人则是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看见就看见，反正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怕什么？再说咱们俩的事，明浩可是乐见其成的。” 周文娣白了对方一眼，眼角带了几分娇羞，这是从没有在周文娣脸上出现过的神态，这抹娇羞让对面的男人热血沸腾。 “小周，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我......我再想想，你先走吧，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 说完，周文娣便扭身从小门进了学校，进了小门之后，周文娣还不忘回头看了男人一眼，恋恋不舍。 “二哥？” 江明浩因为看到侧影有些熟悉，便没有立刻离开，结果没过两分钟，就看到陈军走了出来。 陈军倒是没意外，他甚至笑着走到了江明浩跟前。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正好有事想要向江明浩请教。 第927章 被小棉袄嫌弃 看到是陈军，江明浩就知道了刚才另外一道人影是谁了，从这个情况看，两人之间似乎进展不小。 “明浩，我有件事想跟你请教，嗯......可能需要你帮忙。” 江明浩心里已经清楚，这件事应该是和周文娣有关系的，和周文娣有关系的事情并不算多，江明浩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但他当然没有主动说出口，而是示意陈军边走边说。 “明浩，我想跟小周结婚。” “这是好事啊，我要恭喜二哥得偿所愿啊！” 江明浩真心实意的说道。 陈军的年纪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是老光棍了，这是陈队长最大的心病，周文娣也是个不错的女人，这两人能够结合到一起，说是天作之合半点不算夸张。 “呵呵......这是好事，但这个事多少有点阻碍.......” “是周老师家人那边？” 陈军点点头，提到这个事，他脸上的甜蜜和期待不由自主的蒙上了几许阴霾，想到之前自己和周文娣父母打照面的情形，陈军依旧觉得火气在胸腔翻涌。 如果不是他当过兵，部队生活磨炼了他的意志，否则当时他很大可能会直接挥着拳头给那两人打的满地找牙。 “我去见过小周父母了，他们......不答应让小周跟我结婚......明浩，我知道你表弟和表弟妹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我想......我知道这很麻烦你，但小周的父母实在是蛮横的很，不仅不答应我和小江结婚，还扬言要把小周嫁给他们生产队劁猪的老光棍，我......” 陈军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如果可能，他是真的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麻烦江明浩，江明浩帮他帮他们家的已经够多了，可小周是他心爱的女人，是他真心实意想厮守一生的良配，他只能厚着脸皮跟江明浩张嘴。 “小周的意思呢？” 这个忙对江明浩来说不难，但重点是周文娣的想法，如果周文娣并没有决定好嫁给陈军，那他就属于乱点鸳鸯谱，坑害周文娣了。 “小周说她考虑一下，不过......明浩，不怕你笑话，我相信小周是愿意跟我结婚的，她主要也是顾虑她的父母，最主要的是她妹妹，她父亲自私懦弱，在家里根本不管事，继母跋扈蛮横，对小周的妹妹很不好，那孩子眼瞅着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小周的继母用她妹妹的婚事威胁小周，所以小周怕.......” 说道这个，陈军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军并不嫌弃周文娣嫁过人，也不嫌弃她过去的种种，但他也的确没想到小周的家庭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他最开始以为小周父母要把小周嫁给老光棍是贪图彩礼钱，他跟两人承诺他给小周的彩礼一定会比那个老光棍给的多，而且以后还会每个月给他们两人10块钱的生活费，替小周尽孝。 可即便如此，小周的继母也不松口，陈军便知道，小周的继母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小周过的好，只是单纯的希望小周和小周的妹妹没有好下场，这种恶，让陈军不寒而栗，也因此更加的不知所措。 “等周老师的答复吧，只要周老师愿意嫁给二哥，这些事我会出面解决！！！” 闻言陈军松了一口气，看向江明浩的眼神满是感激。 “明浩，你对我的恩情我陈军铭记于心，这恩情我会牢记一生！” 江明浩转头淡淡笑了笑，拍了拍陈军的肩膀，没有说话。 陈军明明是比江明浩年长，又在部队磨炼过三年，接触过的军事长官比江明浩有气势的多，言谈举止之前都带着杀伐之气，江明浩斯文温和，可是陈军却觉得江明浩身上所透出的气势是远远超过那些长官的，明明眼底还带着笑，却让人深陷其中。 江明浩回到家，还没到晌午，于是没急着动身，而是抱着两个哄。 小婴儿很神奇，基本上是一天一个样，不过两个多月，平安就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团子，眼睛开始会追着人走，把手伸到他的跟前，小家伙甚至还会咯咯咯的笑，光秃秃的牙床粉嫩嫩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被萌化。 就连之前瘦小的青黛也长了不少肉，虽然是龙凤胎，可是两个小家伙的样貌却越来越不同，青黛长的很精致，几乎是江明浩的翻版，都说女儿肖父，这一点在青黛和江明浩这对父女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 只是平安整天嘿嘿傻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青黛虽然才两个多月，但明显就具备了内敛的气质，文文静静的，乌黑的大眼睛里好像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哪怕江明浩使出浑身解数逗弄，小丫头都显得很高冷，完全不配合。 “这小丫头也不知道谁，才两个多月就这么稳重，长大了不得成个小老太太？” 江明浩忍不住吐槽。 “胡说八道，咱们的小青黛这是金贵，你忘了，小月像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喜欢笑？” 是吗？ 江明浩有些心虚，说实话，他是真的不记得江月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前世里直到他跟苏美秀离婚，都没有抱过江月，更不要说逗弄了。 这么一想，江明浩越发的觉得愧疚异常，放下青黛之后，转过身就把正在凳子上扒拉着积木玩的江月捞了起来。 “小月，跟爸爸玩举高高.......” “我不玩！我要堆积木！” “小月不是最喜欢跟爸爸玩举高高吗？” “切，那是以前，爸爸，我现在已经三岁了，三岁了，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举高高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我这么大的孩子，应该玩的是堆积木、跳皮筋、踢毽子......” 说完，江月就蹬着小腿从江明浩身上爬下来，一点也不care她老爹的热情。 我这是被嫌弃了？ 江明浩看着刚从自己身上爬下来，便开始专心堆积木的江月，心里的滋味复杂极了。 都说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跟父母慢慢的疏远，可是小丫头才三岁吧，这疏远的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啊？ “那爸爸陪你堆积木？” “不要，爸爸不许碰我的积木，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堆好的嘞！” 江月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伸出两只小小的手臂，把积木保护住，好像生怕自己老爹一个不注意会把积木损坏了一样。 这......这这这....... “哈哈哈！” 炕上的苏美秀，看到父女俩之间的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928章 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 “你还笑，我都被闺女嫌弃了！” 江明浩脸上带着委屈，像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苏美秀，低声控诉。 “哈哈哈，小月最近老是往学校跑，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什么，回来就念叨她现在是大孩子了，不能再黏着爹妈，只有这样才能上幼儿园，所以这几天，刷牙洗脸甚至叠被子这样的事，小月都不让俺管呢！”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笑着解释。 “谁说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嘛，这闺女不黏着爹妈黏着谁啊？别说三岁，就是三十岁，闺女也应该黏着爹妈，回头我得问清楚，到底是谁说的这话！” “你可别，俺觉得这样挺好，小月是姐姐，她早点懂事是好事，以后还能帮着照顾一下弟弟妹妹......” “美秀，你这个想法不对，什么姐姐弟弟的，别说小月只是比平安和青黛大三岁，就是大十岁，她也是个孩子，如果她自己喜欢弟弟妹妹，愿意主动照顾他们，那咱们就乐见其成，但照顾弟弟妹妹不是她的责任，小月是我们的孩子，她需要做的就是快乐平安的长大，照顾其他孩子是我们作为父母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强加在小月身上。” 江明浩知道苏美秀的这个想法很正常，特别是六十、七十、八十年代，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一个家庭里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甚至十个孩子，大人时间和精力不够，就会让大一点的孩子负责照顾家里其他更小一点的孩子，这是时代的特殊性和局限性，他不做任何的评论。 但他江明浩的孩子不需要也一定不会如此，他的每一个孩子都是自由的个体，他们不必要承担这些责任和压力，如果他江明浩奋斗两世，还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过的自由恣意，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苏美秀一愣。 她一时间没有明白江明浩这话的意思，哥哥姐姐照顾弟弟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老祖宗不都是一辈辈如此相传下来的吗？ “可是......” 苏美秀想辩驳江明浩的这句话，但是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辩驳起来。 “美秀，辈辈相传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们家的四个孩子，不管他们年龄的差异性别差异，都是咱们的孩子，在我们心目中他们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可以教导他们相亲相爱守护相望，但不能强迫他们违背本身意愿的付出。” 江明浩自己是独生子，虽然他没有体会过有兄弟姐妹的感觉，但在未来多媒体极度发达的情况下，他也获取了很多很多关于家庭教育的信息，所谓的先进教育理念或者育儿方法他没有多感冒，却对‘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并非是父母的依附’这句话印象深刻。 这一次，尽管苏美秀还是没有完全理解江明浩的话，却没有再开口，而是点了点头。 江明浩帮苏美秀将散落在两侧的头发塞到耳后，又轻轻的在苏美秀的额头落下一吻，便出去了。 “项叔？你这是.......” 看到项武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东西，江明浩眼珠子都瞪直了，这是去医院探望许老爷子，还是准备搬家啊？ “我收拾了一下，把老爷子平时用的东西都给他带过去，还有他的被褥，医院的被褥哪有家里的睡着舒服，我的也带着了，老爷子年纪大了，我过去盯着，心里也放心。” “项叔，我们是去医院接老爷子回来，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了，从今天开始，老爷子就不用每天都往医院跑了！” 啊？ 项武有些尴尬，怪他之前没问清楚，还以为老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这是项武来了生产队之后第一次离开，看着路上的景色微微有些新奇，虽然他和老爷子之前也是住在京市的郊区，但京市和这里还是不通的，这里山脉很多，连绵起伏，土地也比较集中，一路上，除却山就是成片的庄稼。 “项叔的老家是哪的？” “通水县，一个小地方。” “通水县？咸水牛肉特别出名的那个通水县？” “你知道咸水牛肉？” 项武眼眸亮了一下，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正宗的咸水牛肉了，他不是没试着自己做过，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尝试了几次，怎么样都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都说食物是一个人对故乡最深刻的印象。 “项叔，你还不知道吧，咸水牛肉现在已经走出通水县了，在京市、河南、河北都能吃到正宗的咸水牛肉，用不了多久，咱们白沙也能吃到。” 项武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啊？ “小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项叔，我搞了个冷链运输，除了运输一些需要保持低温的化学品之外，更多的就是运输像是咸水牛肉这样具有地方特色的美食，不仅是咸水牛肉，最多一年，咱们坐在家里，就能吃到江南的小笼包、大闸蟹，内蒙的牛肉干、奶酪，四川的麻辣兔头、腊肉.......而且口感和在当地吃到的不会有太大差别的。” 项武听着江明浩的话，觉得像是做梦。 “这......你说的都是真的？.......叔相信你，你小子从来就不说胡话.......哎呀呀，我真是对咸水牛肉这一口想了十年了啊.......” 说着说着，项武竟然感慨的有些眼眶酸涩。 咸水牛肉很金贵，虽然是通水县的特色美食，可普通家庭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吃上一顿，除非婚丧嫁娶或者过年，才能见到这道菜，闹饥荒那几年，就更不要说了，别说牛肉，就是牛吃的草基本上都见不到，也是因为饥荒，项武才间接的被迫离开故土，这一走就再也无法回头，哪怕有朝一日死了，也不能落叶归根。 所以，项武想念的并非是咸水牛肉本身，是想通过咸水牛肉安抚自己那颗思念故土的心。 江明浩将项武的神情看在眼里，没有出言安慰，谁又不是这样呢？ 前世里的他决绝的离开尖山咀，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尖山咀会成为他日思夜想的地方，可是他却再也回不来，他何尝不是通过一次次的让人给他买黏米饼子来寻找属于尖山咀的味道，缓解自己内心深处那被思念和悔恨撕扯的痛苦。 “许叔！” 医院里，看到瘦了一圈的许仕，项武赶紧上前，一把握住许仕的双肩，发自内心的心疼。 第929章 巧遇 “干什么？干什么？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的就红眼圈呢！” 许仕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很暖和。 他几年他和项武基本上是朝夕相对，他无儿无女，和学生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亲近，所以，项武在他眼里就跟亲生儿子差不多。 “许叔，您干什么啊？您都多大年纪了，即使治病救人，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我还没老呢！比小项你这体格强！” 许仕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也伸出手在项武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胖了？” “可不是嘛，您老天天在医院忙着救人，我在家好吃好喝的，老哥老嫂子连扫帚都不让我碰一下，可不是胖了嘛！” “哈哈哈，胖了好，这人啊，就是得多点肉才壮实！” 看着许仕对项武和颜悦色的说话，曹中瀚心里那个酸啊，他这个学生已经多长时间没在老师这得到过‘温暖’了。 “曹院长！” 项武和曹中瀚没见过，但是在曲文钟那见过曹中瀚的照片，加上曹中瀚的长相很有特点，所以项武一眼就认了出来，立刻招呼了一声。 “项老弟！一直听老曲提起你，老师这几年多亏了你在身边照顾，谢谢项老弟了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曹中瀚也是把自己放在了儿子的角度上，别人代替自己在父亲跟前尽孝，他们这些学生当然要表示感激。 “曹院长客气了，都是应该的，我和许叔是相互照顾，不用这么客气！” 项武从来不觉得自己对许老爷子有什么恩情，毕竟如果没有许老爷子，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鸡脚流浪呢！ 江明浩没有参与他们的寒暄，而是去疟疾病房走了一圈，发现病人又多了一个。 “刚送来的。” 杨海现在是疟疾病房的主要负责人，除了有紧急的医疗任务，否则他基本都是在疟疾病房这边。 “哪个生产队的？” “荆条沟的。” 荆条沟？ 这不是周文娣所在的生产队嘛！ 江明浩跟杨海要了这个病人的病历，上面赫然写着周牛两个字。 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刚刚才跟陈军提到了周文娣的父母，转过头就在医院遇上了这个事，不过江明浩也没有直接就断定此人就是周文娣的父亲，他并不知道周文娣父亲的名字。 “快来人啊，救命啊，俺男人要死了啊，救命啊！”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杨海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妇女同志真是......” 杨海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从杨海的神情上不难看的出来，这个妇女的行为必定是一言难尽。 “我跟你过去看看。” 江明浩跟着杨海，两人一起去了病房，还没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碎花上衣黑裤子的精瘦精瘦的妇女站在门口，正扯着嗓子喊，看到杨海，女人立刻扑上来。 “快点，你快点救救俺男人，他要死了！” “这位女同志，你把手松开，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俺不管，你快进去救俺男人，快.......” “这位女同志，疟疾是不会致死的，而且你爱人病情并不严重，他......” “俺要死了......啊......俺要死了啊......” 不等杨海把话说完，病房里又响起了男人的喊叫声。 江明浩和杨海对视一眼，快步进了病房，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同样精瘦精瘦的男人，正在床上扯着嗓子嚎叫，五官扭曲在一起，看着让人心中不愉。 “大牛啊，大牛，你没事吧？大夫，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给俺男人打针啊，他要疼死了！” 女人的三角眼吊着，看着杨海不客气的指使道。 “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他的病情并不严重，该用的药我也给他用了，不能再打针了！” 尽管杨海对女人的态度有些厌恶，但奔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依旧是耐着性子认真的跟女人解释。 “你是怎么当大夫的？俺男人都要死了，你还说不严重，你到底是不是大夫啊？俺要找你们院长，俺要举报你谋财害命！” 杨海的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周牛的病我就不管了，你愿意到哪投诉就到哪投诉！” 杨海说完就转身离开，还拽了江明浩一把。 “爹......” 就在此时，一个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门口，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子，五官清秀，虽然不够白皙，但里里外外都透着健康的光泽，裸露在外的小臂线条饱满，被裤子包裹住的两条腿也同样修长结实，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 姑娘手里拎了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两件衣服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上面还有纳鞋底用的针线和鞋样，还有一只绣了半条锦鲤的鞋垫，姑娘脸上写满担忧和焦急，进了病房就朝着周牛的病床走。 “你个死丫头，让你回家拿点东西，慢慢腾腾的，干啥啥不行，真不如小时候掐死你得了，省得天天在俺眼前碍眼！” “小时候你没下手，现在后悔......晚了！” “你个死丫头，还敢顶嘴，俺打死你！” “你打俺一个试试！上回摔的那个跟头你忘了？” 姑娘分寸不让，晶亮的眸子里全是勇敢和坚毅，女人抬起的手果然顿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去了。 江明浩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周文娣的这个妹妹倒是个厉害的小丫头！ 江明浩没有跟周牛和周文娣的继母正面接触，而是找了个机会跟周文娣的小妹妹单独见了一面。 “你是周文蕊？” “你怎么知道俺叫啥？” 周文蕊饱满的两腮微微鼓着，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蓬勃的生命力。 “你姐姐告诉我的。” “俺姐？你认识俺姐？” 周文蕊歪着头，脸上既有警惕也有好奇。 “嗯，你姐姐经常提起你，也很惦记你，怕你在家里过的不好。” “你是.......你不是俺姐处的那个对象吧？” 周文蕊打量着江明浩，忽然说道。 “俺跟你说，你可不许对俺姐不好，俺姐一直就没过过好日子，你要是敢对俺不好的话，俺.......俺......” 周文蕊想说点威胁的话，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不是陈军，我叫江明浩。” 对于被周文蕊猜错身份，江明浩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结果听到他的名字，周文蕊的眼珠子顿时瞪的溜溜圆。 第930章 姊妹情深 “江明浩？就是俺姐现在教书的那个尖山咀生产队的江明浩？” 江明浩没想到周文蕊竟然还知道自己，这么看，自己如今的知名度真是不算低了。 “嗯。” “天啊.......你你你......江知青，你可千万不能让俺爹和后娘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你麻烦就大了。” 江明浩微微蹙眉，没太理解周文蕊这话的意思。 “哎呀，你是不知道，俺那后娘已经不止一次的撺掇俺爹去你们生产队找俺姐，俺那后娘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之前把俺姐嫁了个病秧子，差点让俺姐没了命，好容易俺姐现在在你们生产队教书，还处了对象，这就像是剜了她心肝肉似的，非要把俺姐再嫁给俺们荆条沟的老光棍。” 周文蕊愤愤不平，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对这种龌龊事情的愤慨和激动。 “这件事我听说了，那他们找我干什么？” “哎呀，你傻啊，俺那后娘说了，就是因为你俺姐才铁了心的不回荆条沟，你这叫教唆良家妇女不守妇德，要找你理论，还说要到公社告你，俺知道她这是胡搅蛮缠，公社也不能搭理她，但她那个人干啥不管不顾的，像是狗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俺和俺姐从小就领教过了，总之，你千万得躲着她点！” 周文蕊吐字清晰，说话也很有逻辑，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年纪不大，但是爱憎分明，品质很不错，比她姐姐周文娣性格更好。 “谢谢你的提醒！陈军，哦，就是你姐的对象，想要跟你姐结婚，但是他问过你姐的意思，你姐担心你，你们那个后娘用你威胁你姐，只要她敢跟陈军结婚，就把你嫁给那个老光棍，所以......” “所以什么啊所以，俺姐也真是的，天天的想着这个想着那个，就是一点不想着自己，俺都跟她说了，俺在家里根本就吃不了亏，那女人想把俺嫁出去，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俺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都放着菜刀呢，她根本就不敢把俺咋着，俺这个傻姐姐......听说俺那个姐夫还是公社干部哩，不行，俺得找个时间去找俺姐说说这事！” 听到周文蕊的话，江明浩真心的替周文娣高兴，在这个世上，兄弟姊妹的感情虽然都是同样的血缘关系，可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姐妹之间的感情要更为深刻，周文娣为了自己妹妹一直不敢追求幸福，而周文蕊也一心为了姐姐。 “江知青，俺爹现在住院呢，俺这两天可能离不开，得照顾着俺爹，他再浑也是俺爹，俺不能不管，你回去跟俺姐说，让她放心，跟那个陈......陈军，该结婚结婚，这么好的婚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俺倒开时间了就去尖山咀看她，先这样，俺先上楼去了，否则俺爹又得鬼哭狼嚎的哩！” 周文蕊说完，就干脆利落的转身，朝着楼梯跑。 “江知青，别忘了跟俺姐说啊，她幸福俺就幸福！” 跑了几个台阶后，周文蕊又停下来，转头对江明浩说道，然后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看着周文蕊消失的方向，江明浩的心情带了几分愉悦，虽然此时他也不过二十四的年纪，可是心里却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周文蕊的青春朝气，让他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 江明浩提取出了足够量的硫酸奎宁，只要疟疾病人不激增，这些药物便足够用，在医院的这几天，曹中瀚也算是又跟着老师重新学习了一番，心中不由得越发的认可活到老学到老这句话，过去他跟在老师身边，理论知识倒是也没少学，可这针灸的手法如今来看，他是连门槛都没摸到。 许仕到底年纪大了，也不想让自己这一身的本事白白的带到棺材里去，所以，也有意让曹中瀚在身边多学多看，虽然语气还是不好，可是教导起针灸的手法来却是实打实的掏心掏肺没有半点藏私。 “该学的都学差不多了，可别给我丢脸！” 许仕要跟着江明浩回生产队了，临行前，臭着脸跟曹中瀚说道。 “老师放心，我一定谨记老师的教诲，绝对不堕您的清誉！” 曹中瀚也习惯了老师的阴阳怪气，依旧半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 “哼，别的没学会，油腔滑调倒是学的快！” 曹中瀚顿时无语，老师这到底是咋回事，自己也没做什么让老师生气的事啊，而且这段时间他尽量的表现，比他在京市跟着许仕当学生那时候表现的还要出众，他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人了，还每天像是小学生一样的被老师指着鼻子骂，这这这...... “老爷子，你这么说话很容易成孤家寡人啊，曹院长对您可是掏心掏肺的，您这个态度实在说不过去。” 江明浩压低声音在许仕耳朵边说道。 许仕皱皱眉，不满的瞪了江明浩一眼，但这个瞪和对曹中瀚等学生们可不一样，说是瞪不如说是溺爱。 “行了，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毕竟也不年轻了，该休息就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给我去个消息，别扛不住硬扛！” 曹中瀚简直受宠若惊，他都多长时间没从老师的嘴里听到这种有温度的话了，赶紧点头。 与此同时，心里越发的清楚，如今，他们这些许仕系的弟子们绑在一起也抵不过江明浩一人在老师心里的地位，不过他并不嫉妒，别说老师，就是他也对江明浩欣赏喜爱的不行，有这样的年轻人在，国家才会有未来。 江明浩对着曹中瀚眨眨眼睛，这才扶着许仕走出医院。 要不说许仕老爷子双标的很呢，之前曹中瀚想要搀着许仕，却被许仕各种嫌弃，恨不得把曹中瀚的胳膊甩出医院去，此时被江明浩搀扶，却好像嫌江明浩离自己不够近，半个身子都挂在江明浩身上。 “哈哈，还真是老小孩小小孩啊！” 曹中瀚笑着摇摇头，老师能够安度晚年，他这个做学生的真的是由衷的高兴。 将许仕和项武送回家后，江明浩立刻去学校找了周文娣。 他不能辜负周文蕊的信任，那丫头让自己转达的话他必须要转达到，更何况，陈军那边也是急的很，早点解决掉这件事，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第931章 感情线剪不断理还乱 “我父亲得了疟疾？” 周文娣对周壮的感情很复杂，周壮坏吗？算不上，在周壮没有娶后老婆之前对两姐妹虽然说不上多细致入微，但也算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吃穿用度上也没有亏待两姐妹，就是娶了后老婆之后，他也没有主动对两姐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周壮好吗？更算不上，面对后老婆对两个孩子的殴打和虐待，甚至把大女儿嫁给个病秧子，他都没有站出来维护，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跟后老婆一起，拿两个孩子撒气。 所以，周文娣对周壮的感情很复杂，听到周壮感染了疟疾，自然而然的会有担心。 “不严重，你妹妹在医院照顾着呢！” “小蕊在啊？那......” “你继母也在，放心吧，没事，我今天找你，是替你妹妹转达几句话。” 周文娣有些意外，不明白妹妹会让江明浩转达什么。 江明浩把周文蕊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述给了周文娣，周文娣的眼圈一点点的变红，怕让江明浩看到丢人，急忙转过身，用袖子把眼角噙着的眼泪擦干。 “周老师，你妹妹很了不起，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性坚韧，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她的话，你觉得为了她不结婚是为了她好，其实不然，只有你日子安定下来过的好了，她才能放心的处理好自己的生活，相信你的妹妹，我觉得她有这个能力！” 江明浩对周文蕊是真的很欣赏，所以才会跟周文娣说这些话。 周文娣没有立刻表态，说实话，江明浩口中的妹妹和她印象里的妹妹并不一样，她印象里的妹妹，是个娇弱的小女孩，很喜欢哭，每次受了委屈就会躲到自己的身后，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眼睛红的厉害。 “你自己考虑吧，如果你仅仅是考虑你妹妹的处境的话，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心，至于其他的问题，如果需要我帮忙做什么，你也可以尽管开口。” “不不不，不用，江知青，你已经给了很多帮助，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嗯，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便干涉，不过二哥那边对此很着急，你还是和他商量着来吧！”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周文娣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她并不是不相信江明浩的话，也不是不想和陈军结婚，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妹妹不可能像江明浩说的那样泼辣。 剩下的课，周文娣上的有些心不在焉，终于在放学的时候，周文娣下了决心，她要跟周文蕊见一面。 周文娣让张妍帮她跟孟春生请个假，晚上可能回不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周文娣和大部分女教师相处的都很好，特别是跟同一个宿舍的张妍，张妍虽然没了胳膊，生活处处不便，但是张妍的乐观和坚强却很打动周文娣，所以，日常的一些小事周文娣都是能帮就帮，张妍则是像大姐姐一样，对周文娣嘘寒问暖，也会把自己教学上的经验无私的传授给周文娣，两人虽然相差十岁，却没有任何代沟。 对于周文娣和陈军之间的事，张妍也知道，听到周文娣说晚上可能不回来，张妍第一反应就是周文娣是去找陈军。 “小周，姐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姐，有什么话你就说，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姐的，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周文娣有些纳闷，平时张妍和她说话从来没有这样过，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小周，虽然你之前结过婚，有些事倒是不必像没出阁的大姑娘那么小心谨慎，但现在的世道对女性依旧是很苛刻的，你还是注意点的好.......” 周文娣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好好的张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在她眼里自己是个不检点的人吗？ “张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周，姐没别的意思，姐知道你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姑娘，但.......你不是要去找陈主任嘛.......” 看到周文娣一脸的不解还有淡淡的不悦，张妍连忙解释。 “我是去市医院，我父亲得了疟疾，在市医院治疗。” 张妍顿时觉得一阵尴尬，这...... “对不起啊小周，是我瞎想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张妍很怕周文娣心里不舒服，连忙站起来，但是她没有双臂，即使想要触碰一下也做不到，只能干着急。 “没事没事，张姐也是为了我好，我还不至于这么不分好赖，请假的事就麻烦张姐了！” 周文娣不是小心眼的人，也知道张妍是善意，所以解释清楚了，她就不再多想，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就出了宿舍。 张妍却坐在床上愣了很长时间。 周文娣能够和陈军在一起，她是真心为周文娣高兴的，她知道周文娣之前过的苦，陈军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是看到别人幸福的同时，她又不由得想到自己。 孟春生等了她十三年，从在建设兵团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她不是不喜欢孟春生，可她始终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孟春生家世显赫，身上肩负着家族的重任，家里是肯定不会同意他娶自己这样的女人当妻子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总觉得孟春生对她的爱里是夹杂了同情的，她最不想从别人身上得到的感情就是同情，更何况是孟春生。 之前孟春生一直在跟家里对抗，坚决不肯结婚，可是最近，她知道孟春生回了一趟老家，也知道是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她不敢问结果如何，她没有那个立场，但心却很难受，甚至于不敢面对孟春生。 可是想到周文娣的嘱托，张妍只能硬着头皮，换了身衣服，朝着孟春生的办公室走去。 另一边，周文娣天黑之后才抵达医院，问清楚了父亲所在的病房，周文娣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设才上楼，结果人还没到病房，就听到病房里传出了自己继母的声音。 “你个挨千刀的小贱人，你是不是故意把开水倒俺身上的？啊？俺打死你.......” 周文娣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要冲进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俺往你身上倒水了？是你自己眼睛不好使自己把水碰洒了好不好？俺还被你烫着了呢，你咋还贼喊捉贼啊？” 很快，病房里传出了周文蕊的声音，周文娣的脚步立刻戛然而止。 第932章 百碎挫骨手 “你个死丫头，俺......俺......” “俺什么俺？你要是再不拿凉水冲冲，手就等着起泡吧！” 周文蕊的声音脆脆的，和周文娣记忆里的声音是一样的，却又不一样，似乎记忆里的小妹说话的声音总是娇娇柔柔的，好像声音大一点就会把自己吓到一样。 “大丫头？好啊，你可算是来了，这回来了就别想走了，跟俺回家，俺已经跟胡瘸子说好了，你回去就能进他老胡家的门。” “放你的屁！” 周文蕊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长姐，就先开口骂道。 但继母并不害怕周文娣，她知道周文娣的软肋就是周文蕊，只要周文蕊一天在家，她就不敢不听自己的话，当初嫁给那个病秧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别说周文娣只是处了对象，就是她跟人家结婚了，她也能搅黄了。 “姐！” 看到周文娣，周文蕊身上的泼辣立刻就收敛起来，眼毛低垂着，眼神湿漉漉的，依旧是周文娣眼中那个小白兔似的妹妹。 “小蕊！” 周文娣的眼圈有点红，她比周文蕊大了六岁，年龄的差距算不上太大，但是因为母亲早逝，她早早的承担起了长姐的责任，真正的做到了长姐如母，所以，她对这个小妹的感情比普通姐妹要深刻的多。 从她离开家开始到如今已经将近六年，离开家的时候，小妹还不到十四岁，她时时刻刻都惦念，却被自己那个恶毒的婆婆看管着，六年的时间只回去过两次。 到了尖山咀之后，她偷偷回去过一次，却只和小妹匆匆说了几句话，这段时间，她给小妹捎了两次信，把自己攒下的工资拿出一大半给了小妹，又简单的说了几句自己的近况。 她知道，那个家就是狼窟虎穴，只要自己走进那个家门，就很难再走出来，即便她没去，继母也安排了娘家人来尖山咀给她送信，让她嫁给荆条沟的胡瘸子，她要是敢不嫁，就让小妹嫁。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继母为人恶毒，父亲又懦弱无能，根本不可能护着小妹，因此她才不敢答应陈军，她宁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能让小妹替自己进火坑。 只是今日所见，完全颠覆了周文娣一直以来对小妹的印象。 “走，跟俺进去，当着你爹的面把事给定下来。” “你放开俺姐！” 女人的手还没碰到周文娣，周文蕊就上前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用力之大，让女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朱桂珍，俺在家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别找俺姐麻烦，看来你是一个字没记住啊！真以为俺们姐妹俩能一直像以前似的被你随便欺负作贱？” 周文蕊年轻的身体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手上的力道让朱桂珍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想要碎裂。 不少人听到动静，都走出来看起了热闹。 朱桂珍疼的满脸冒汗，看到有人围观，立刻就想坐到地上，像在生产队里那样撒泼，这个做法无往不胜，可是周文蕊没有让她如愿，她刚要坐下，膝盖就被周文蕊用腿抵住，不管她怎么用力都坐不下去。 “各位父老乡亲，这位是俺的后娘，朱桂珍，这位是俺的姐姐，想必大家伙也看到了，俺抓着俺这后娘的手腕子了，本来这是俺家的家事，俺不应该麻烦大家伙评理，但俺是个没出门子的大姑娘，在家里说不上话，老爹又是个耳根子软拿不起事的，俺只能麻烦大家伙给俺评评理！” 周文蕊长的很可人，青春靓丽又带着乡村姑娘特有的淳朴，几句话说出来，就已经俘获了不少人的好感。 “大家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你们看着了吧？这还在医院呢，就敢这么对俺，在家里俺压根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俺.......” “你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从你家门起，俺和俺姐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大家看看，看看俺姐的脸，就是她用剪刀划的，你们知道那多疼不？那时候俺姐才十四岁，还有俺......你们看看，这都是她干的！” 周文蕊猛的一把扯起自己的衣服，半个肚皮露在外面，上面竟然遍布伤疤，紧跟着周文蕊又把袖子撸起来，情况和肚皮上的差不多。 周文娣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小蕊，你......你怎么......” 周文娣自己身上也有许多这样的伤，可是她在的时候都是尽力护着小妹的，至少在她离开家之前，小妹身上并没有这么多的伤，这么看这些伤都是在自己离家嫁人之后朱桂珍干的。 周文娣心如刀绞，这是她一直呵护着的妹妹啊！ “朱桂珍，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老老实实的嫁出去，你就不会对小蕊动手吗？啊？你亲口答应我的啊，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怎么能这么对小蕊，啊？你说啊？” 周文娣从来没有正面跟朱桂珍反抗过，她一直以来都是不断的以牺牲自己来换取妹妹的安宁，可是小妹身上的那些伤痕却明晃晃的告诉她，她的牺牲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既然忍耐和牺牲没用，那她还忍耐什么？ 周文娣的手搭在了朱桂珍的身上，就在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周文娣做了什么的时候，朱桂珍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同时错位了一样，哪怕是周文蕊用手拎着都拎不住，朱桂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小贱人，你把俺咋地了？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周文娣欺身靠近自己，眼睛里带着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神色，朱桂珍害怕极了，可是她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恐惧的叫喊。 “这些年我处处隐忍，只希望能换来你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不要对小蕊动手，但你没有做到，所以，你带给小蕊的痛苦我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周文娣多年来，从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用过大师傅的百碎挫骨手，哪怕是面对如同恶魔一般的杨家人，她也一直隐忍未曾使出这一招，只因为她始终记得大师傅的话，为医者要心存善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此招。 可是此时此刻，周文娣没有任何犹豫，双手拇指和食指并拢，从朱桂珍的脖颈处开始，手指从她的身上飞快的游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朱桂珍全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处幸免，之前她尚且还能瘫坐在地上，此时却只能像是破布一样躺倒在地。 第933章 自私的爹 “你......你你你...... 你把俺咋地了？俺咋动弹不了啊？......” 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之后，朱桂珍慌了，她看着周文娣，这个在她眼里就像兔崽子一样温顺的连牙都没有的继女，眼睛里却有着比狼更凶悍的光，她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害怕的情绪。 她转头看向周文蕊。 这个继女虽然嗓门大，不好欺负，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对自己这个后妈过分的事，家里的活该干也一样不落，周文蕊对自己应该是有感情的吧，再怎么说也是她把这个继女从几岁拉扯到二十来岁的。 可是周文蕊的视线压根就没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自己的姐姐，眼底的光芒亮的耀眼。 周文蕊很高兴。 她知道姐姐是有本事的，可不管她怎么跟姐姐明示暗示，让姐姐不要顾虑她勇敢的跟继母对抗，可是姐姐就是不肯，现在，姐姐终于开始了反抗，终于不再一味的被欺负。 “孩子娘，你这是咋地了？” 就在这时候，周壮听到动静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朱桂珍，也管不了自己难受不难受，赶紧走了过来。 “大壮啊，俺要被你的两个闺女弄死了啊，俺养活了她们十几年，洗洗涮涮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她们大了翅膀硬了，这是恩将仇报啊，大丫头要杀了俺，大壮......你要给俺做主啊.......” 看到周壮，朱桂珍立刻哭嚎起来。 “老大，你干啥？你把你娘咋地了？你出门子都这么多年了，咋还一点事不懂，她是你们的娘，是你爹的媳妇，你就这么对她？” 周文娣站在原地没动，本来来之前她对这个父亲还有些担忧，可是听到周壮的话之后，周文娣知道，这个父亲除了挂了父亲这两个字之外，对她而言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爹，你都不问问这个女人干啥了就质问俺姐？你是生病脑子糊涂了吗？” 看到周壮张嘴就质问周文娣，周文蕊瞪圆眼睛看着自己老爹。 周壮缩了下脖子，眼底有心虚，不过转瞬而过。 “你怎么说话的？啥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这是你娘！” “俺娘死了十几年了，前两天俺才给娘的坟头填的新土。” “你你......真是反了反了，老子打死你信不？” 周壮说完，就习惯性的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朝着周文蕊就要拍下去，周文娣见状要上前拦着，周文蕊却抢先一步，和之前一样，一把抓住周壮的手腕。 “姐，俺现在长大了，不用再躲在你身后了，爹，俺今天把话撂这，你要是还想俺给你养老送终，就消停的赶紧回屋，别再管这个事，否则俺现在就走，以后你是死是活俺都不管了。” 周壮想要把手抽出来，但他的身体早就被酒给掏空了，根本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下只能放弃。 “大壮，你可不能不管俺啊，俺这些年一直伺候你们一大家子，这俩赔钱货今天敢这么对俺，明天也能这么对你，你以为她们俩不恨你吗？她们俩巴不得你赶紧死呢，只有俺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枕边人是最了解枕边人的，朱桂珍知道周壮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他心里没有这俩闺女也没有自己，周壮心里只有自己，之前自己折腾周文娣周文蕊姐俩，周壮不管不问，甚至有时候还帮着自己，并不是对自己多好，而是周壮需要自己洗衣做饭上工挣工分，同意把大丫头嫁给病秧子，是因为病秧子家给的彩礼多。 他连自己儿女的死活都不管，对自己这个半道夫妻能有多深的感情！ “大丫头，你到底干啥了？再咋说她也是你娘。你们俩赶紧把你娘扶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别给你爹丢人！” “你别管俺姐干啥了，她这是活该！你赶紧进屋吧，俺等下把她送回屋去！” 周壮看了周文蕊一眼，又看了朱桂珍一眼，干干脆脆的转身回了屋。 周壮知道自己上了岁数，身体也不好，朱桂珍不是啥好东西，这回自己得了疟疾，照顾自己的都是二丫头，看到自己拉到裤子上朱桂珍嫌弃的不行，二丫头虽然对自己这个爹看起来好像不亲近，但自己闺女自己知道，二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自己老了真正能指望的还是闺女。 即使是老大，虽然恨自己，但真到了那一天，老大也不会扔下自己不管的，哪怕不冲自己，她也舍不得让自己妹子吃苦，怎么也会搭把手的，所以，哪怕朱桂珍在身后鬼哭狼嚎，周壮也面不改色的回了病房。 “行了，你别嚎了，你毁了俺姐半辈子，这是你应得的，放心，俺也不会不管你，俺等下就去找杨主任要一张床，你现在医院住着，到时候俺把你和爹一起带回家，但是你要是再干嚎没完，别说俺撒手不管你了！” 周文蕊的话音一落，朱桂珍立刻就闭嘴了。 她和周壮一样，都深知周文蕊这丫头有情有义，说不会不管她就不会不管。 “让大家伙笑话了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俺姐也没把她真的咋地，俺姐之前跟大师傅学过正骨，刚才就是给俺后娘的各个关节换了个地儿，主要也是俺姐怕俺在家再受欺负，刚才俺身上的伤大家伙也都看见了，俺姐.......唉，不说了，对不住大家了啊！散了吧！” 周文蕊说完，就把朱桂珍从地上抱起来。 朱桂珍不胖，八十几斤，对于在家里什么农活都干的周文蕊来说，抱朱桂珍可比抱一麻袋苞米要轻松的多。 “姐，你等俺一会啊！” 周文娣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周文蕊给拦住了，周文蕊把朱桂珍轻松的抱回了病房，把朱桂珍暂时放在了周壮的病床上。 江明浩离开之前特意交代了杨海，对周文蕊多照顾一点，所以，此时，周壮并没有住在之前的那个大病房，而是转移到了一个单人间，因此多个朱桂珍也造不成什么麻烦。 “你们都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待着，俺去跟俺姐说几句话，回头给你们打水洗脚！” 交代了周壮和朱桂珍一句，周文蕊脸上带着笑，重新走出了病房。 两姐妹面对面而站，还未曾说一句话，周文娣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934章 姊妹交心 “姐，你干啥哭啊？” 周文蕊上前，伸手给自己的姐姐擦眼泪，不知不觉间，周文蕊从那个躲在姐姐身后的胆怯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个能够站在前面替姐姐抵挡伤害和恶意的高墙。 “小蕊，是姐对不起你！是姐没照顾好你！” 周文蕊身上的那些伤痕像是电影一样一遍一遍的在周文娣的眼前放映，让她的心忍不住抽痛，自责愧疚不已。 “姐，你说啥呢？你咋没照顾好俺，要不是你从小护着俺，吃的喝的都紧着俺，俺指不定早就被朱桂珍给打死了！” 周文蕊搂过周文娣的肩膀，她的身量比周文娣高很多，周文娣在周文蕊的面前显得十分的娇小玲珑。 “姐，俺今天真高兴，俺以前就经常想着，啥时候你能不再受她的这个气，能支棱起来，刚才你那一手真是好看，把俺的看的激动坏了！” 周文蕊是由衷的为长姐高兴。 长姐一心为了她，她又何尝不想让长姐过的好啊？ “傻丫头，你......小蕊，你变了很多，姐差点都不敢认了。” “俺变了不好吗？” “好，当然好，只是姐心疼啊，姐的小蕊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会变成这样的。” 周文娣的脑海里想起小时候，周文蕊像个小尾巴跟在自己身边，两人一起挎着篮子去地里拔野菜，周文蕊胆子很小，哪怕是在草地上看到一只蚂蚱，周文蕊都会吓的哭起来，周文娣要哄很久才能哄好，她出门子的那天，周文蕊哭的鼻子都红了，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嗓子哑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六年时间，周文娣已经在妹妹身上找不到昔日的影子了。 “行了姐，你就别心疼俺了，俺好嗲也是快二十的大姑娘了，总不能跟小时候似的吧？其实也没啥不好，别看朱桂珍咋呼的欢，在家里她不敢咋样，就是只纸老虎，至于咱爹，你也看着了，还是那样，心里只想着自己，他现在得值得俺给他养老，俺一瞪眼睛，他就不敢作妖了，所以，你可别总惦记俺了！” “姐咋能不惦记？你是姐的妹子，是姐从小带在身边的，别管几岁，你在姐心里都是小丫头。” 周文娣抓着妹妹的手，和自己已经养的细腻的掌心相比，妹妹的掌心粗糙的厉害，十个手指的指根都结了厚厚的老茧，一双手哪里像是二十岁的姑娘。 “姐，别说俺了，今天你们生产队的那个江知青跟俺说，你一直犹豫跟姐夫结婚的事......” “还没结婚呢，叫什么姐夫！” “你别打岔，姐，俺听说了俺那姐夫是公社干部，以前当过兵，人挺老实本分的，姐，这么好的人你可千万不能错过，更不能因为俺错过。” “小蕊，可是朱桂珍说.......” “你听她的干啥？腿长在俺身上，俺不愿嫁她还能把俺绑着过去？现在不是十年前了，俺都听说了，现在国家提倡婚姻自由，盲婚哑嫁是陋习，只要自己不乐意，爹娘说了也不行，再说她好着的时候都不能把俺咋样，现在她都成那样了，你觉得还能掀起啥浪花啊？” 周文蕊打断周文娣的话。 周文娣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可她就是放心不下，那个胡瘸子不仅瘸性格也很差，跟自己那个爹一样，都是酒鬼，前后找了两个媳妇一个被打死的一个是受不了打跑了的。 以前周文娣还没嫁出去的时候，那个胡瘸子就有事没事的在自己家门口晃悠，打的什么主意已经成年的周文娣很清楚，如果不是老杨家给的彩礼钱多，最后朱桂珍八成就会把自己嫁给胡瘸子。 现在自己离开了荆条沟，即使朱桂琴瘫了做不了妹妹的主，可是胡瘸子呢，万一胡瘸子起了歪心思，小蕊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躲得过去？ “姐，你是担心胡瘸子？” 周文娣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不仅性格变化很大，脑子竟然也转的这么快，自己想什么小蕊一眼就能看出来。 “胡瘸子他不敢动俺。” 周文娣眼里浮起疑惑，胡瘸子干的是劁猪的活，可能是常年动刀见血，人也暴戾的很，别说周文蕊一个小姑娘，就是生产队里的男人都尽量躲着他，生怕有啥冲突胡瘸子把劁猪的刀子捅到自己身上。 “姐，俺告诉你个秘密.......” 周文蕊身子前倾，贴着周文娣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周文娣的眼睛慢慢瞪大，充满了不可思议。 “所以，放心吧，别说胡瘸子，荆条沟没人敢为难俺，你啊就放心的跟姐夫结婚吧，等定下来日子，俺要去好好热闹热闹，俺还给姐绣了鞋垫和盖头呢！” 看着妹妹明媚的笑容，周文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二丫头，二丫头.......” 病房里周壮的喊声传来，周文蕊哎了一声，转头又看向周文蕊。 “姐，俺已经长大了，爹这边有俺，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说完，周文蕊快步的进了病房。 看着那扇合上的门，周文娣泪如雨下。 小妹真的长大了！ 在她不知道的几年岁月里，小妹像是受过风雨洗礼的小树苗，早已长成了参天的大树。 一直压在周文娣肩膀上和心上的重担顷刻间消散，周文娣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又看了一眼病房门，之后便坚定的转过身，终于，她能去追逐自己的幸福了。 另一边，张妍站在孟春生的办公室外面，想要叫门，可是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一扇薄薄的门板，却好像天堑，生生的阻隔开两个本来相爱的人。 门缝里能隐约看到透出的灯光，甚至侧耳细听，还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孟春生很喜欢写东西，每天晚上都会在办公室写些小记或散文诗歌。 张妍扭头想走，可是想到周文娣委托的事情，双脚又动弹不得，挣扎纠结之间，房门被打开，孟春生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线出现在张妍的眼前。 “孟......孟校长......我过来是跟你说一声，周老师父亲生病，需要请假，可能晚上要在外面留宿......我.......我走了！” 张妍说完立刻掉头离开。 “小妍！” 可是当孟春生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张妍就再也迈不开脚步，却也没有勇气回头。 身后孟春生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第935章 成双成对 “小妍，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你啊，最近教学任务重，我......” “小妍，你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了问题就要解决，而不是逃避，我前几天回家相亲的事，你知道了是吧？” 张妍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一样。 她不想听，不想知道孟春生相亲的事，任何相关的信息她都不想知道。 “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个人结婚了，相亲挺好的。” 张妍依旧没回过身，但孟春生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孟春生绕到了她的前面，两人站的很近，脚尖几乎要碰在一起，张妍甚至能感觉到孟春生呼出的热气吹在自己的头顶。 “小妍，我等了你十三年.......” “孟春生，你找别的女人结婚吧，我们不合适。 张妍不想听下去，可是她没有手臂，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都做不到，这让她更加的崩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所以扔下这句话后就快步的往前走，却被孟春生一把扯到怀里。 张妍完全懵了。 这十三年来，孟春生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甚至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曾触碰，像是现在这样把自己抱在怀里，真的...... “孟春生，你放开我，你都是已经要结婚的人了，这样算怎么回事？” “我不放!小妍，我已经等了你十三年了，我不想再等了，我孟春生这辈子要么不结婚，结婚的话新娘子也只能是你，我已经跟家里说清楚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就当他们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孟春生的话让张妍觉得不敢置信，孟春生对家族的感情是很深刻的，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张妍不相信孟春生会为了她和家里翻脸，可她也知道，孟春生言出必行，从来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小妍，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挥霍了，之前我总想着等你想通了我们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这次我不想等你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要娶你！哪怕以后你怪我，我也要这么做！” 说完这句话，孟春生弯腰将张妍大声抱起，回了办公室，随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春生，别这样.......” 张妍吓坏了。 倒不是她在乎所谓的名节清白，没有孟春生，她也是打算孤独终老的，所以清白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就是单纯的害怕了，眼前的孟春生和她认识的孟春生完全不一样，那个隐忍谦逊的君子此时看着她的眼神赤裸裸的，像是一头.......发情的野兽。 “春生，我答应，我答应你，你.......” “你说真的？” 就在孟春生的手触碰到张妍胸前的纽扣时，张妍慌忙说道。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我们......” “哈哈哈哈，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等这么多年了！” 孟春生的话让张妍有点奇怪，隐隐的觉得哪有点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只是看到孟春生高兴的笑的像个孩子，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孟春生当然没有真的对张妍做什么，张妍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小心呵护了十三年，就是因为他对她足够的尊重，怎么会在婚前做那些事玷污她，那美好的一刻一定要放在洞房花烛夜。 离开医院的周文娣没有立刻返回学校，而是去了粮食所。 陈军一个月只回家两次，其余时间都是住在粮食所，此时，陈军刚刚拾掇完了粮食所里外的卫生，光着膀子正准备去后院冲个凉水澡，突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文娣。 周文娣没想到陈军会光着膀子，孤男寡女的，周文娣臊的不行，扭身就走到路边。 陈军反应过来，连忙把衣服穿到身上，又把卷起来的裤筒放下，最后还对着水盆摩挲了一把头发，这才走出来。 “小周，你怎么来了？” 周文娣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看到陈军已经穿戴整齐，这才转回身子。 “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答案？ 啥答案？ “小周，你的意思是你......考虑清楚了？” 陈军合计了一下，周文娣说的应该就是考虑清楚了是不是答应跟他结婚的事，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急切。 “我答应跟你结婚。” 周文娣没有犹豫，因为来的路上她已经把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了很多遍，其实如果不是担心小妹，早在陈军第一次跟他表白的时候她就心动了，她一个二婚的毁容女人，别说是陈军这样长相帅气、工作稳定、人品稳重的男人，就是条件稍稍好一点的老光棍都不一定能看得上她，她能矜持什么呢？ 所以，一旦她放下了小妹，就再也没有顾虑。 “小周.......这这这.......我太激动了，小周，我真是.......哈哈哈.......” 陈军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这份喜悦，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是要打光棍了，结果却遇到了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心意相通的姑娘，本来以为感情之路还要坎坷曲折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柳暗花明，老天爷对他真是太好了！ 看着陈军高兴的样子，周文娣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人将她看做草芥，践踏在脚下，可也有人把她当做珍宝，捧在手心，如果说老天爷是用之前的那些苦难做为考验来决定是否给她幸福，那么，她心甘情愿的接受。 给了答案周文娣还要赶回学校，陈军坚持要送周文娣回去，这个时候了，周文娣要回去，只能走回去，从公社到生产队，要走一个多小时，这么晚了，陈军可不放心。 但周文娣又不好意思坐在洋车子后座上，要是被人瞧见了，唾沫星子能喷到脸上，虽然现在男女问题不像过去那么敏感，可老百姓的意识一时半会转变不了，别说是还没结婚的男女，就是扯了结婚证的，也不敢在大街上手拉手，有些面子小的女人，甚至要跟自家男人拉开几米远的距离。 陈军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强求，两人便隔了一辆洋车子，一左一右的一起往生产队走。 月光如水洒落，落在蜿蜒的小路上，也落在路两侧郁郁葱葱的庄稼上面，落在周文娣的脸上，陈军看着被月光照的朦朦胧胧的侧脸，忍不住伸出手触碰周文娣的手。 第936章 猴急的要结婚 周文娣心跳如雷，月光下，一张脸红的好像能够滴出血来。 虽然早不是大姑娘，可是结婚的六年，她从没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触碰过，有的都是不怀好意的折腾和蹂躏，因为长期生病，杨文正的身体不好，做那种事长长是不到几分钟就偃旗息鼓，越是如此，杨文正的内心就越是变态。 周文娣从不知道原来和异性触碰，哪怕只是碰碰手指尖都让人如此心动。 看到周文娣没有躲开，陈军的胆子大了一点，慢慢的将周文娣的手握在了手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手却紧紧的握在一起。 一段本来很长的夜路，却似乎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小周，我就不送你回学校了。” “嗯。” 周文娣微微低着头，不敢看陈军的脸。 “等我的消息，我要尽快把你娶到家里。” “嗯。” 周文娣向来淡漠，像是如今这小儿姿态是第一次。 陈军依依不舍的放开手，手里空了，心好像也跟着空了，没有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有过之后就想一直拥有。 “你先走，我看着你。” 周文娣又嗯了一声，然后扭身朝前，直到走出很远才回过头，却看到陈军依旧站在原地，扶着洋车子看着她，哪怕隔的很远，周文娣依旧能够看到陈军脸上的笑容。 周文娣的嘴角荡开一抹笑意，脚下如同踩了春风，轻快非常。 陈军本来想回粮食所，但是此时他突然改了主意，他可不信奉好饭不怕晚这句话，既然是好饭，肯定还是要趁热吃的好，所以，陈军直接回了家。 “啥？要结婚？” 听到陈军的话，戚芳瞪大了眼睛。 “嗯，越快越好！” 陈军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这句话却把戚芳吓着了，连忙趿拉了鞋，下炕走到陈军跟前，眼睛盯着陈军。 “你小子不是把人家闺女的肚子给搞大了吧？” “娘，你说啥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到现在为止，我连小周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你别胡说！” 陈军有点心虚，他是碰了周文娣的手，而且还抓了一路，现在他的掌心里好像还有那种软软糯糯的感觉。 “俺谅你小子也不敢！那如果啥事没有，婚可不能结的这么快！” “娘，为啥啊，你心里还对小周有意见？都什么年代了，你脑子里怎么还那么思想糟粕啊，小周之前嫁过人不假，但那不是她自愿的，她之前过的是啥日子你也知道，你以前是妇女主任，应该更理解女人的难处啊，你.......” “臭小子，看来真是你老娘俺这几年惯的你，敢这么跟老娘说话了？啊？” 戚芳用手拎着陈军的耳朵，疼的陈军呲牙咧嘴。 小的时候，母亲就是经常这么教训他和大哥的，有时候能拎着耳朵把他们从生产队这头拽到那头，可是自从他负伤转业回来，母亲就再也没有拎过他的耳朵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这种感觉。 “我是就事论事。” “臭小子，在你心里你娘就是那么个不讲理的老太太啊？小周那闺女娘一直盯着呢，是个好闺女，人品好对孩子也好，娘稀罕还来不及呢！” “那......那你干啥不同意我们结婚啊？” 听到母亲对周文娣的看法，陈军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理解。 “俺啥时候说不同意你们结婚了？俺是觉得，这闺女之前的日子过的苦，上回走的那个人家也不是个东西，肯定不能好好操办，这回咱们不能亏了这闺女，该走的过场咱一个不能少，而且婚礼还要好好操办操办，俺和你爹再把东边的房子拾掇拾掇，砌个墙出来，以后你们小两口就消消停停的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 “娘，用不着砌墙，父母在不分家，我们住一个院里挺好的。” “刚才还说俺满脑子思想糟粕呢，你比俺还不如，都啥年代了，还父母在不分家，你是俺儿子，这一点到时候都变不了，但俺们到底上了岁数，这生活上方方面面的和你们小年轻都对不上，反正就隔着一道墙，有啥事也不耽误，这样你们过着舒坦，俺和你爹也自在！” 戚芳想的很清楚，老年人尽量不要跟年轻人一起掺和，儿媳妇再好也毕竟不是自己亲闺女，总免不了舌头碰牙齿，哪怕就是隔了一道墙，但这一道墙作用可大了，能减少不少矛盾，再说了，小年轻过日子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摩擦，没有老人干涉，人家小两口可能床头吵架床尾就好了，老人一掺和，事情就复杂了。 “行，这个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的踏踏实实的上你的班，俺保证把这事给你操办的明明白白的！” 戚芳在自己儿子的肩膀上拍了一把。 臭小子，还以为要打光棍呢，没想到马上就要结婚了！ 戚芳心里很感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陈军还是连夜返回了粮食所，这段时间，粮食换蔬菜这个事已经步入正轨，老百姓的热情很高涨，每天都能换出去上千斤黄瓜和洋柿子。 他这个粮食所主任必须要盯着，绝对不能出差头，辜负江明浩对他的信任。 “这臭小子，还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想到二儿子刚才猴急的样，戚芳忍不住发笑，转过身就开始翻箱倒柜，其实早在陈军去当兵之前，他就给陈军预备好了结婚用的被面子、褥子皮、包袱皮，连棉花都弹好了，但是过了好几年，戚芳觉得这些花样都不时兴了，儿子现在好歹是公社干部，儿媳妇也是老师，不管咋说，这些东西都不能差了。 想到这，戚芳赶紧到北屋去找陈富贵商量，看看家里现有的钱翻修房子、砌围墙、操办婚事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用的话，她就是豁出脸去借，也不能委屈了儿子儿媳妇。 听说儿子准备和周文娣结婚，陈富贵也很高兴，刚知道儿子对周文娣有意思的时候，他心里的确是有点不得劲的，毕竟自己儿子长的好工作好，找啥样的闺女找不着，非得找个结过婚的，可是经过江明浩的开导，加上这段时间跟周文娣的相处，他也想开了。 自己那大儿媳妇最初看着倒是好，长的俊能言善道的，结果咋样，还不是祸害？ 因为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已经害了老大，这一回，他可不敢再擅自做主，免得再坑了老二，只要老二不打光棍，成了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回头再生个娃，不断了香火，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陈富贵很大方，打开柜子，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摊在炕上。 第937章 借钱 “这......咋才这点钱啊！” 戚芳虽然在家里说一不二，但并不管钱，毕竟在生产队，需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除了遇上一些大事，而这个时候基本不用戚芳张嘴，陈富贵就会主动掏钱，所以对于家里的财务状况，戚芳并不清楚。 但她觉得，家里这些年怎么着也能攒个两三百块，可是眼前所有的钱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多块。 “不少了啊，你看看，这几年咱家花钱的地方......” 陈富贵从钱下面拿出个已经泛黄的皱皱巴巴的草纸本，上头都是陈富贵记的一笔一笔的账目，粗略一看，从1974年开始记的，到现在差不多六年多。 账目记的很细，小到买了一根针一个鸡蛋，大到老大结婚盖房的花销，林林总总有几百条记录。 戚芳初略的看了一遍，叹了口气。 她倒不怀疑自家男人藏了私房钱，账本上的钱一笔一笔的她都有数，只是有些失望，一百多块钱虽然不算少，可要是操办个看起来像回事的婚事，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她刚才还跟老二说，要把婚事办的漂漂亮亮，不亏待小周那闺女呢！ 别的不说，现在娶个媳妇，不说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至少得四床大花被、里里外外两套新衣服吧，再加上锅碗瓢盆、压箱钱这些，就得五六十，办喜事和修院子的钱就更不用说了。 “别发愁了，不行等着庄稼卖了再说。”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今年粮食打的多？” 戚芳不担心粮食没出处，江明浩早就跟他们说过，只要粮食打下来就会给他们找到出处，江明浩的话他们是绝对相信的，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他那二儿子着急结婚，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那......俺出去张罗点。” 戚芳嗯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见到了很久没见的陈富贵。 “队长！” 陈富贵嘿嘿笑了笑，有点不自在，跟苏大山打了声招呼，没有进屋，而是把江明浩叫到了一边。 陈富贵没张嘴跟人借过钱，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张嘴，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陈富贵此时是感受颇深。 “队长，你和我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有事队长就直说。” “小江啊，那个......俺这个.......” 陈富贵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聪明如江明浩立刻就猜到了。 “队长是要用钱？” 被江明浩说透，陈富贵脸皮有点烫，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用多少？” 用多少？ 这个问题陈富贵出来之前没想，他本来是想去找孙厚借钱的，可是道上看到了孙厚的儿子，说家里最近要给老小盖房子，让陈富贵到时候帮着忙活忙活，听了这话，他还怎么张开嘴，所以转悠转悠就转悠到江明浩这了。 “一百？要不......两百......算了，还是一百吧！” 陈富贵不敢借的太多，万一还不上呢，再有，借的多了万一小江有啥压力呢！ “行，队长等会，我进屋给队长去拿钱。” 陈富贵哎了一声，说不好自己的心情，到底是高兴还是尴尬。 “小江，这......用不上这么多.......” 看着江明浩拿出厚厚一摞大团结，陈富贵赶紧推拒，这一摞大团结少说也得三百多块。 “队长，不管你用钱干什么，有备无患嘛，你先用着，用不了再给我拿回来，队长跟我真的用不着这么客气！” 江明浩说完，就把钱都塞到了陈富贵的手里。 “小江，俺谢谢你！” 戚芳也没想到陈富贵出去一趟竟然拿回了三百五十块钱。 “是从小江那借的，俺说借一百，小江给俺塞了这么多，他说有备无患，用不上再给他拿回去。” “哎，这孩子真是有情有义啊！你说之前咱们咋就没看出来这孩子这么踏实呢，这人前前后后的咋能差别这么大嘞？” 戚芳嘀咕了两句，然后便回到屋里，把钱藏了起来，等着这两天找个时间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被面子，再扯个二十尺回来，想了想，戚芳又从里头抽出来十张大团结，塞进了兜里。 “老头子，俺去学校一趟啊！” 见到戚芳的时候，周文娣很是有些不自然。 之前她和陈军没有定下来，和戚芳之间也算不上有什么关系，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可是如今戚芳是她未来的婆婆，周文娣多少有点紧张，还有些不自在。 她还不清楚戚芳和陈队长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的态度，虽然她做好了不被他们接受的心理准备，可心里终究还是希望她和陈军之间的婚姻是被嘱咐的。 “婶子！” “小周啊，婶子今天来呢，是想跟你说个事。” 周文娣深吸了一口气，她偷偷的看了戚芳一眼，没有在戚芳的脸上看到什么不好的神色，难道戚芳来找自己不是兴师问罪来的？ “这个钱你拿着，找个时间去县里的百货大楼看看，让老二陪你去，看看喜欢啥时兴的衣服就买。” 看着戚芳递过来的一摞大团结，周文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僵直，根本就不敢想自己心里猜测的那个答案。 “傻闺女，愣着干啥啊？快拿着！” 周文娣的样子落在戚芳眼里，越发的心疼，这闺女的日子得多苦啊，可能心里还一直想着自己这个婆婆会反对她和老二在一起呢，真是可怜见的！ “婶子......” “俺啊，从今天开始就给你们做喜被和褥垫子，婶子的针线活好着呢，这生产队谁家嫁闺女娶媳妇的都愿意让婶子帮着忙活，给别人忙活了半辈子，这回自家娶媳妇，婶子可不能马虎，你啊，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到家里给婶子当儿媳妇吧！” 这次，周文娣听清楚了，只是喜悦来的又快又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份喜悦和陈军带给她的是截然不同的，陈军对她是喜爱是男女之情，可是戚芳对她的认可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这代表对她身份的认可代表对她过去的接纳。 “傻闺女，咋还哭了？婶子这人吧，不太会说话，不过你放心，进了婶子家的门，婶子就把你当闺女，二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婶子替你做主！快溜的把眼泪擦了，你这一哭婶子心里跟着不是滋味。” 周文娣抽了一下鼻子，她真的是控制不住。 过去最苦最难的时候她都是咬着牙不肯掉眼泪，可是这两天，幸福接踵而至，眼泪却一次一次的往下淌。 第938章 早有这样的觉悟多好 “婶子，谢谢您能接纳我成为您的家人，我很高兴，但是这个钱我不能要，我自己手里有钱，需要什么东西我自己去买就行，这个钱您和叔留着傍身！” 周文娣平稳了一下情绪，把钱推了回去。 “不要哪成啊，必须要，你的钱是你的，婶子给的是婶子的，那能一样嘛！谁家娶媳妇不得给新媳妇买上几件新衣服？你要是不收这个钱，婶子可就不乐意了！” 戚芳佯装生气。 周文娣犹豫了一下，只能把钱接了下来，但心里想的却是等她和陈军结了婚，再把钱还给两位老人，她知道对于农村人来说要攒这么多钱有多不容易，她不能让两位老人因为娶自己过门，把傍身的钱都花光了。 “那你忙，婶子先回去了啊！” 看着戚芳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周文娣的心里漾开一股暖流，她没想到一直在痛苦之中挣扎的自己有朝一日会迎来一段全新的人生，家庭的桎梏被打开，有了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遇到了珍惜呵护自己的男人，现在就连她最后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了，她的人生真的从此以后就一片坦途了嘛！ 另一边，江明浩今天没有再去市医院，按照杨海的说法，疟疾病情应该没有大规模扩散的迹象，所以他留在医院的意义不大，但他自然也不能闲着，吃了早饭之后就驱车去了县里的工地。 崔智说的没错，制造厂已经拔地而起，建筑图纸是江明浩绘制的，后来又让崔大宝这个专业人士做了改进和完善，整体效果是远超八十年代整体水平的。 江明浩没有去找崔智，只是在工地转悠了一圈，就开车离开了，转头又去了市里。 再见吴清山，发现吴清山憔悴了不少。 “吴局长，最近很忙？看着很憔悴啊！” 吴清山心道能不憔悴嘛，你小子一句话把中央的巡查组给弄了下来，虽然他吴清山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但人家巡查组来一趟，顺手就把整个白沙市的领导班子从上到下都撸了一遍，折腾的他差点掉一层皮。 正所谓人无完人，官场更是如此，哪个当官的能百分百的保证自己干干净净身上一点污迹没有？ 过去的半个多月，整个白沙领导班子可以说是人心惶惶，谁都怕调查的利剑悬到自己的头顶，土地局的老张现在还被扣着呢，行动被限制，距离的其他干部也一茬一茬的接受调查，还有市委、税务，就连刘金生都没能躲清净，被困在林业局哪也不让去。 “不算忙，什么风把小江你吹来了？可是挺长时间没见了啊！” 心里腹诽，嘴上自然不会说，经过这一件事又一件事的打磨，吴清山算是彻彻底底的认清楚了，他这个农业局长最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小江说啥他就听着，千万不能再生出跟小江对着干的想法，否则他怕很难顺利退休。 “我来是跟吴局长商量一下，下一步白沙市的农改工作。” 吴清山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找他商量啥，想让他干啥直接安排就得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他这边只要一个不同意，这小子就把话头递到上头，上头压下来，他一样得落实，还得落个不支持农业改革的名声，何苦呢？ “小江啊，农改的工作过去一年开展的很好，可以说处处开花，足可见你的想法和思路包括执行的能力都是很优秀的，我这个局长天天坐办公室，兼顾的工作也多，没办法深入一线，对农改的进程了解的不如你多。 所以啊，农改的工作按照你的想法继续深化就可以，有什么需要我提供支持的，你直接安排就行，毕竟咱们的共同目标是一致的嘛！” 江明浩忍不住挑挑眉。 吴清山这是开窍了？ 还是认清楚现实了？ “吴局长过谦了，农改工作能够顺利推进，您功不可没，我已经在给陈厅的汇报总结里着重提到了吴局长的支持和配合。” 吴清山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垫子有点烫得慌。 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清山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年里，他其实对江明浩是有数次不满的，虽然没有把这些不满大喇喇的摆在明面上，但他相信江明浩一定是感受到了的，所以，江明浩会在报告里说自己的好话？ “呵呵，小江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你这个年轻人脑子灵活，懂技术有想法，群众基础也好，农改这杆大旗你来扛是最合适不过的，我这个局长甘愿给小江你当绿叶，毕竟农业局的主要责任就是发展农业嘛，谁能把农业工作做好，让群众尽早摆脱贫困吃饱饭，咱们就听谁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江明浩也没什么好推辞的了。 他本来就无意抢夺什么功劳，对于他一个不打算从政的人来说，功劳这东西远没有到手的实际利益来的实在，之前和吴清山起争执，完全是因为吴清山小心思太多。 “既然吴局长这么说，那我也跟吴局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无意从政，所以农改的功劳我不需要，吴局长之前的诸多想法都是无的放矢，我只想要切实的利益，所以，我和吴局长之间是没有冲突的，我这么说，吴局长可明白了？” 吴清山没想到江明浩会跟他说这句话，如果江明浩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之间倒真是不存在什么矛盾，甚至于他好好配合江明浩其实就是在白捡政绩，只是...... “你真不打算从政？” “吴局长，如果我有从政的心思，不会过了这么久还坐在这和你面对面的说这些。” 吴清山哑然，江明浩说的没错，以江明浩的能耐，但凡他有想从政的心思，别说是在白沙，可能人已经进了省农业厅，甚至于到京市的某个部门去任职了。 远的不说，这次巡查组下来，他从秘密渠道得知，纪检委的部长都下来了，而且据说纪检委的景部长和江明浩很熟悉，想想就可怕啊，所以，刚才江明浩说的话，吴清山信了。 “小江，过去我跟你之间可能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不过你放心，从今天往后，我代表是农业局表个态，整个农业局上下会全力支持农改工作，只要你这边有需要，我一定第一时间响应。” 看到吴清山的态度，江明浩微微扯了扯嘴角。 早有这样的觉悟多好！！！ 第939章 上门告状 因为吴清山觉悟的提高，这次的沟通进行的非常顺利。 按照江明浩之前的打算，第二梯队的农改他并不想扩大范围，主要的几个目标都是白山公社的生产队，但出了团山子生产队的事之后，江明浩改了主意。 正所谓广撒网多捕鱼，毕竟各个生产队的情况良莠不齐，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一个一个的挑选考察，不如直接把第二梯队的范围扩展到整个白沙市，样本多了，考察农改的成果参考性也更加准确。 所以，江明浩打算在整个白沙市范围内，选出七个县，四十二个公社一起进入农改的第二梯队。 吴清山没有任何的反对，按照他自己说的，全力支持江明浩的决定，不管是经费还是政策，亦或是其他的相关工作，吴清山都积极表态，可以说，这次的沟通顺畅的让江明浩有些适应。 “既然吴局长觉得没有问题，那就宜早不宜迟，现在已经进入九月，再有半个月，庄稼就会陆陆续续的收割，加上打粮、晾晒、交公粮这些时间，最多一个月就能结束，我希望这些生产队能够在交完公粮之后就开始准备，争取入冬之前完成蔬菜大棚的基础建设。” 吴清山点头。 “小江，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有意见，一百多个生产队一起建大棚，不管是资金还是人手，甚至是材料都很难供应得上吧？” 虽然白山公社几个生产队的蔬菜大棚建设吴清山没有亲自参与，但也知道，在整个生产队全部动员起来的前提下，还找了几十个瓦工同时开工，现在一下子建一百多个生产队，人手要翻几十倍，吴清山镇的不知道一下子到哪能找到这么多人手。 “吴局长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了计划，这两天我会把计划交给吴局长，咱们按着计划走是没问题的。” 听到江明浩把这些都想到了，吴清山也不再纠结，点点头应下了。 “吴局长，明年的这个时候，吴局长可能就高升了。” 江明浩临走之前，留下的这句话让吴清山心情美妙不可言，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眼神忍不住的飘来飘去，嘴里还哼着小曲。 他绝对相信江明浩的话，三个生产队创造的利润吴清山是清楚的，每个社员分到的钱比过去几年累积到一起还要多，如果一百多个生产队一起动起来，白沙的农业必然会一步冲天。 之前都是他脑筋固化想不通，干嘛非得跟江明浩过不去，心眼小的跟针尖似的，否则今年他可能就已经升上去了。 吴清山正东想西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他的助手，说是下面生产队的社员来找吴清山告状。 按照以前，像是这种事吴清山是不会插手的，助手就能直接处理，再不济交给副手也是一样，可今天，吴清山的心情不错，所以，让助手把告状的社员带到办公室来。 助手一时间还有点纳闷，以前遇到这种事，吴局长都是让他看着办，今天这是啥情况啊？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助手还是把告状的人领到了吴清山的办公室。 吴清山坐正身子，喝了一口茶缸里的凉掉的茶，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三个社员。 “你们是哪个县哪个公社的？” “吴......吴局长，俺们是白石县白山公社团山子生产队的。” 听到这话，吴清山的肩膀抖了抖，眼神也几度变换，不由得将面前站着的三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遍，他是去过团山子生产队的，当时黄瓜秧子闹了毛病，他在团山子生产队前后待了两天，对于团山子生产队的几百号社员，特别是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仔细打量之后，便觉得其中一个的确有几分眼熟。 “你们是来告状的？” “是，俺们要告状。” 吴清山用手抓着茶缸的把手，将茶缸从左到右顺时针转了一圈。 “你们要告谁？告什么？” “俺们要告江明浩。” 吴清山抓着茶缸的手一抖，差点把茶缸碰倒，心里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脏话。 “你们告江明浩？告他什么？” 吴清山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变化，但是坐在吴清山面前的几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周围气场的变化。 “江明浩他走资本主义路线，他中饱私囊侵吞俺们生产队的集体利益，还有违反国家政策，非法占地.......还有，他在他们的生产队搞包干到户......”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二明。 自从江明浩与他们撕破脸并且带走了何淮之后，李二明就成了整个生产队的仇人，包括之前一直跟着他一起胡作非为的赵东和黄豆，被拔了一半的黄瓜和洋柿子如今烂在地里，蔬菜腐烂的臭味弥漫在整个生产队，大棚附近蚊蝇嗡嗡不绝，但没人敢去动弹，好像只要他们不动弹，江明浩说的话就会改变一般。 李二明先是心虚懊悔，在家闷了两天，之后便觉得不甘心，他不能就这么认栽，再怎么说蔬菜大棚用的地是他们生产队的集体用地，凭什么江明浩说占就占说扔就扔？ 他先去找了石大满，希望石大满出面去找江明浩，从那天的情况能看出来，江明浩和石大满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可石大满一口回绝，不管他怎么劝怎么求，石大满都不为所动，最后干脆和卢英俩搬到了县里去找儿子了。 李二明又去公社找了马剑，结果马剑几句话就把他给怼了回来，后头甚至把门给拦上了，只要看到是他，公社看门的就把他往外撵，他压根见不到马剑的面。 他也去县里找了，但结果一样，只要一听江明浩三个字，对方就直接摆手说管不了。 最后，李二明只能厚着脸皮再找到赵东和黄豆，跟他们又是认错又是打保证的，才说服两人跟他一起来市农业局告状，本来没以为很可能见不到人，没想到他们不仅顺利见到人了，而且还是吴局长亲自接待，这让李二明心中燃起了希望。 上次他可看清楚了，这个吴局长和江明浩的关系可不算太好，两人还差点翻脸，有这种事情在前，他们这次告状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赵东和黄豆也是同样的感觉，他们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他们生产队的蔬菜大棚还能继续搞，哪怕让他们给江明浩磕头道歉都行。 当然，如果告状能成功，让眼前的吴局长直接处理了江明浩，压着江明浩让他们继续搞蔬菜大棚是最好的，所以此时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吴清山，等着吴清山开口。 第940章 无耻的白眼狼 “中饱私囊侵吞生产队的集体利益？违反国家政策，非法占地？搞包干到户？” 吴清山把李二明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神情不辨喜怒。 “是，江明浩把俺们卖菜的钱贪了不少，占用了俺们生产队的集体用地，现在又因为个人原因说不让俺们再搞蔬菜大棚了，当初搞这个蔬菜大棚俺们可是花了不少钱出了不少力气的，他说不让俺们搞就不让俺们搞了，还有，俺还听说，他们尖山咀生产队偷摸搞了包干到户，这就是走资本主义路线，是要抓起来判刑的！” 李二明有点咬牙切齿。 尖山咀生产队包干到户这事是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听到的，为此还搭了两盒烟一条猪肉，不过李二明觉得值，只要把江明浩告倒，就是让他再搭两盒烟他也愿意。 三人对视了一眼，赵东和黄豆都有些紧张，他们对江明浩并没有太大的仇恨，之前跟着李二明一起逼迫石大满和江明浩，完全就是占便宜的心里，想着多为自己争取点利益，毕竟李二明跟他们承诺了，只要李二明能取代石大满，就会给他们在生产队都安排个职务，三人再一鼓作气，把蔬菜大棚搞到他们自己手里，到时候分多少就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只是谁都没想到，事情能走到这一步，不仅没有取代石大满还跟江明浩翻了脸，现在别说是分红，连蔬菜大棚都要荒废了。 “你们说江明浩贪了你们卖菜的钱，贪了多少？有证据吗？” 吴清山冷眼看着眼前的三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李二明身上，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李二明是三人中间挑头的。 “这......贪了多少俺们不知道，但肯定是少不了，俺们一共四十几个大棚，一天就能摘两三千斤黄瓜和洋柿子，一斤黄瓜两块钱，一斤洋柿子两块五，照这么算，俺们生产队的这些社员，每个社员每个月都得分七八百块，结果分到俺们手上的才两三百，这个钱不是他贪了那到哪去了？” 李二明嘴巴很利索，而且关于这个事他之前也是在心里合计过的，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里外里一算，江明浩一个人就贪了一半的钱，那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你刚才还说，建大棚你们团山子生产队的社员都是出了钱出了力气的？” “这.......” 李二明刚才就是随口说了这么句话，没想到吴清山会抓住这句话问他，一时间不知道咋说。 “出了多少钱？如果你们社员真是出了钱，别的不敢说，你们出的钱我是一定做主给你们要回来的。” 李二明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了？” 吴清山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撇开他和江明浩之间的关系，就冲眼前这个社员的话，吴清山就替江明浩叫屈，这人是得多无耻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吴局长，你这是啥意思啊？” 李二明当然没办法回答这话，所以只能装聋作哑转移注意力。 “你们建蔬菜大棚的钱是江明浩和市里出的，你们建蔬菜大棚的材料是江明浩四处找关系谈来的，你们建蔬菜大棚的工匠是江明浩花钱找来的，你们种菜的技术员是江明浩花钱从省里请来的，你们的菜种是江明浩托关系从省里申请来的，你们摘下来的菜是江明浩四处奔波找到各个单位买走的，你们摘下来的菜是江明浩出钱买的车雇佣的司机运出去的，他不是市里的干部，也不是你们的爹娘兄弟，他凭什么要自己掏腰包帮你们这些跟他无亲无故的人过上好日子？” 吴清山说了很长一段话，语气云淡风轻，但是每一句话都让李二明等三人心中惊惧不已。 “没有蔬菜大棚之前，你们生产队有最少三分之一的人吃不饱饭，绝多数的孩子都没钱去上学，现在呢？两个月而已，你们团山子生产队，有一户算一户，谁家手里没攥着几百块钱，这个钱是哪来的？你们有多少孩子在尖山咀上学，你们给了江明浩一分钱吗？” 吴清山越说越生气，他活了五十岁，也算是见识过各种人性的丑恶，但看到这三个白眼狼一样无耻的年轻人，还是抑制不住的动了真气。 这三个人是怎么好意思舔着脸来告江明浩的呢？ 哪怕在今天之前，他因为个人利益也会跟江明浩有摩擦，但他却绝对不会否认江明浩为参与了农改的三个生产队带来的巨大好处。 “吴局长，话是这么说，但江明浩占了俺们生产队的地这是真的吧？那么大一片地，现在就那么荒着了，俺们想再种地也种不了了，他得对俺们负责吧？再则，无利不起早，他到生产队搞什么蔬菜大棚，也不是为了俺们，是为了他自己赚钱，俺们凭啥感激他？” 李二明的话一出口，不仅吴清山的脸色猛的黑下来，就连赵东和黄豆听不下去了。 其实，刚刚吴清山质问他们那几句话的时候，赵东和黄豆就觉得有点没脸见人了，臊的不敢抬头，却没想到李二明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行，你们是确定了要为此举报江明浩是吧？” 吴清山不想再听这些无耻的言论，沉声问道。 李二明其实心里也打鼓，但是他如今在生产队里的处境艰难，如果不能告倒江明浩，怕是他下半辈子在生产队都抬不起头，与其如此，还不如拼一把，成了最好，实在不成，结果也不会更差，所以，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吴清山又看向赵东和黄豆。 两人此时已经无比后悔跟着李二明跑这一趟了，再看吴清山的态度，分明是不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真的做不到李二明那么无耻，不管江明浩建蔬菜大棚是为了啥，他们都跟着拿到了不少钱是真的，特别是赵东，他们家的三个孩子都在尖山咀上学呢，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他也不能像李二明一样这么昧着良心。 “吴局长，俺不告了，俺不告了。” “吴局长，俺也不告了！” 黄豆紧跟着赵东说道。 李二明没想到两人竟然临时叛变，不由得恼怒非常。 “你们两个可想好了？” 李二明的眼神带着威胁看向两人。 第941章 处置李二明 “吴局长，俺们不告了！” 赵东本来也不怕李二明，他跟着李二明来完全是不想原本到手的利益没了，但是现在，明显再告下去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甚至可能还会连累他们自己，所以赵东无视李二明的威胁。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蔬菜大棚真的不能种了，他们大不了还像以前一样上工种地，至少饿不死，手里还积攒了几百块钱，日子怎么都比以前过的好，但如果惹怒了吴局长，他们被抓去劳改都是有可能的，他还不至于连这点情况都看不清楚。 黄豆没主意，但相比于李二明，黄豆跟赵东的感情更好，当初跟着李二明一起搞事也是看在赵东的面子上，所以，他也表态不告了。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先回生产队吧！” 赵东和黄豆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转身离开，没有任何顾忌李二明的意思。 “吴局长，你什么意思？” 李二明有点心慌，他一个穿草鞋的，怎么可能斗得过眼前这个堂堂的农业局局长，但李二明能一手在生产队挑起那么大的事，肯定也不是孬种，尽管心慌，却依旧没选择服软，大庭广众之下，他不相信吴清山会把他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李二明同志，我呢是农业局长，江明浩不是我农业局的人，我对江明浩没有处置的权利，所以，我会帮你联系一下，让对口的部门来处置你反映的情况！” 吴清山说完就把自己的助手喊了进来，贴着助手的耳边嘱咐了两句话，助手直起身之后，看了李二明一眼，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吴清山没有再说话，而是端着茶缸子喝茶，虽然茶已经凉了，但是上面飘着的茶沫子依旧没有完全散下去，吴清山的茶喝的并不尽兴，需要不断的用嘴将最上面的茶沫子吹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办公室里，吴清山吹茶沫子和喝茶的声音非常交替出现，除此之外，便是李二明的呼吸声，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李二明感觉到自己心脏跳的很快，一下一下的甚至肉眼可见胸口的起伏。 “吴局长，江明浩在俺们生产队可说过不少关于吴局长的闲话，吴局长不想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吗？” 气氛太压抑了，李二明决定开口打破这份压抑，到现在他依旧笃定吴清山和江明浩之间是有矛盾的，按理说农改这么大的事应该都是农业局牵头搞的，可是从头到尾农业局的人基本上没怎么露过脸，都是江明浩在搞。 那么多的钱，那么大的权，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不心动不忌惮，吴清山肯定也不例外，他之前貌似向着江明浩说话，但场面话谁都会说，吴清山堂堂大领导不可能在明面上表达出自己对功高震主的人的忌惮，可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他愿意做吴清山手里的那把刀，捅向江明浩，甚至于他可以当吴清山的狗，当狗也没什么不好，古人不是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只要主人的身份够高，即便是狗，身份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吴清山微微抬起视线，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李二明，嘴角浮起一抹嘲讽。 这个自私自利的社员，本事不大野心倒不小，还学着那些高手玩起了挑拨离间揣测起了他吴清山的心思，别说如今他和江明浩已经和干戈为玉帛正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就是放在以前，他也瞧不起李二明这种宵小，他吴清山就是养狗也是要看血统的，不是什么杂毛畜生都能进他的眼。 没有等到吴清山的反馈，李二明不甘心，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明显，于是脑袋转了一圈，再次开口。 “吴局长，现在各个生产队都是只知江明浩不知吴局长，这可不是本来就如此，而是江明浩在农改的过程中从来也不提农业局和吴局长您，再这么下去，农改哪怕做的再好，也都是江明浩一个人的功劳，吴局长，俺替你觉得不值。” 李二明更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奈何吴清山就像是聋了一样，对此不做任何回应，甚至连视线都懒得抬，只是继续喝着茶缸里的凉茶，眼瞅着一大缸凉茶就要见底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两个穿着公安衣服戴着大盖帽的公安。 “吴局长！” “嗯，这位社员是白石县白山公社来我这告状的，你们把人带走，应该怎么安排你们都知道吧？” “是，我们知道怎么处理，这位同志，请你跟我们走吧！” 其中一个公安对着李二明做了个请的手势，面容严肃，眼神清正，李二明下意识的不想跟着公安走，他是来告状的，又不是犯法，怎么想也不应该交给公安处理啊！ “李二明同志，放心吧，他们会处理你反映的情况的，相信我相信组织！” 吴清山的话让李二明将信将疑，但他又找不到理由不跟着公安走，最后只能忐忑的跟着公安离开，只是他一路被两名公安带回了白山公社派出所，刚进派出所就被关在了审问室里，饿了半天，终于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见到了处理这件事的人。 “马书记？”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剑。 看到李二明，马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以为自己把他们赶走就可以了，谁知道这个李二明这么能折腾竟然告到了市里去，这是有多不把他这个公社书记放在眼里啊！ 李二明忽然明白，吴清山压根就没打算处理自己告江明浩的事，而是像耍猴子似的把自己押回了公社。 马剑懒得跟李二明多说，头一次见到李二明的时候他已经说了不少，好的坏的都说了，软的硬的都上了，结果这小子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多说，马剑直接让人把李二明关进了看守所，看不见心不烦。 至于理由，根本不需要，在公社他马剑就是天，之前只是他这个人不喜欢用这种特权，但等到他想用的时候，就没人能管得了，更何况，这李二明是市里发回来让他处理的，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李二明被关进了看守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提审他，他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屋里，吃喝拉撒都在屋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过几天，李二明的情绪就彻底崩溃了。 第942章 春风得意的红星厂厂长 对于李二明的情况江明浩不知道，即便知道江明浩也不会关心。 总之，团山子生产队如今的情况是他咎由自取，但对于在尖山咀上学的团山子生产队的孩子们江明浩并没有迁怒，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江明浩不至于心胸狭窄成这样。 但吴清山这边的态度转变的倒是真的很彻底，江明浩把计划提交上去之后，吴清山立刻召集农业局的大小干部开会，把农改列为了新一年工作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在财力还是人力上，都要求所有的重心向农改工作倾斜。 几天之后，吴清山就把江明浩的计划和白沙市农业局的文件一起向上递交，审批费用，而江明浩也在计划中提到，会从每年的农改中抽取百分之八的利润缴税。 本来农业改革是绝对不涉及到缴税的，可江明浩主动提出来，而且还是百分之八，不管是吴清山还是上一级单位，谁都不能拒绝，毕竟如今国家的经济发展面临困境，各方面资金都处于短缺状态，江明浩能提出缴税，那就是在给农业口的这些单位送钱，哪怕最后这些资金再回流到农改上面，可意义是不一样的。 所以，两百万的农改专项资金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拨了下来。 两百万的农业改革基金，这是吴清山从来没有想过的，去年一整年，白沙市农业创造的整体价值也不过这个数，甚至还要差一点点，可见上头对农改的重视，或者说对江明浩的重视。 吴清山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这个事是自己这个农业局长牵头干，别说两百万，估计二十万都要磨破嘴皮子。 这一次，江明浩没有再通知白海刚，之前白海刚的态度已经摆了出来，江明浩向来不喜欢找这种极度勉强的人合作，如今之前撒下的网都开始捕鱼了，别管大小，已经足够农改这张大嘴吃饱了。 红星塑料厂的田文斌如今可以说春风得意。 原本眼瞅着要倒闭的红星塑料厂因为江明浩，不仅起死回生，而且还把一直搅的工厂鸡犬不宁的项江几个臭虫处理干净了，工厂如今上下一心，没了烦心事，他白头发都好像少了不少，脸上的褶子虽然没少，但天天都挂了三分笑。 前几天，江明浩又给他送了个大活，要生产塑料袋，虽然要求高了点，但是价钱给的好，比他们生产塑料布、塑料盆啥的可要赚的多，而且，还是个持续不断的活计，这段时间，他又从其他几个塑料厂接收了二十来个工人，都是生产的好手。 对于江明浩，田文斌可是当着财神爷大恩人在心里敬着的。 所以，当江明浩再次出现在红星厂，田文斌立刻化身狗腿子，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绝对不假以人手。 江明浩也不磨叽，张嘴就把来意说明了。 “两百......吨？” 听到江明浩的话，田文斌觉得自己不仅舌头抽筋，腿肚子也有点软，要不是靠着桌子，八成会直接摔了。 “嗯，开春就会陆续提货，田厂长，有问题吗？” 田文斌一时半会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江明浩见状提醒了一句。 “啊？没问题，那必须没问题啊！” 田文斌脑子里根本就没想红星厂目前的产能，只想着江明浩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单子，他是绝对不能掉链子的，所以张嘴就答应下来。 可是等到江明浩离开之后，田文斌仔细的算了一下，即使红星厂从现在开始生产，所有机器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所有工人两班倒，一天的产能也就几百公斤，两百吨的塑料布生产周期最少要半年多，并且他已经答应了许大炮，要给他生产塑料袋，而且已经收了定金，不可能做到所有生产线和工人都生产塑料布。 刚才田文斌有多狂喜，此刻就有多恼火。 如果这单子是别人的，他可以想方设法的去谈，拖一拖总是没问题的，可这单子是江明浩的，那他田文斌就不能多磨叽一个字，但凡他多磨叽一个字，就是对江明浩恩情的辜负和亵渎。 可是现实问题摆在面前，除非现在再多出几条生产线，同时多出百十来号工人，否则江明浩的订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按时交货的。 田文斌把这个事跟王刚说了，自从戳穿了项江的真面目之后，王刚和田文斌的关系亲近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处处跟田文斌唱反调，田文斌也没记仇，现在王刚已经升了车间主任，如今是田文斌的左膀右臂。 “厂长，我有个想法......” 王刚以前是个炮仗筒子，说话直来直去，从不考虑后果，但出了项江的事之后，王刚做了深刻的反思，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事风格实在有问题，慢慢的开始督促自己改正，所以现在说话，都会在开口之前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态度。 “小王啊，你就别揣摩我心里想啥了，现在是咱们厂发展壮大的最好机会，但也是危机时刻，干的好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要是干不好，别说以后江知青有意见，咱们自己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田文斌也是服了王刚，以前像个炮仗，横冲直撞，拦都拦不住，现在倒好，倒是不横冲直撞了，但却成了个哑炮，说啥话非得先盯着对方三五秒，在心里转几十个圈圈才会开口。 又不是诸葛亮，别说转几十个圈圈，就是猜上十天半月的也猜不透别人心里想啥啊，久而久之，把田文斌烦的够呛，越发怀念起以前的那个王刚来。 “我听说东风塑料厂已经停工半个多月了，工人闹了两次，但最终也没个说法，我有个老乡是东风塑料厂的中层干部，他跟我说，东风塑料厂大概率是要倒闭了。” 田文斌微微蹙眉，一时间没明白王刚的意思，东风塑料厂倒闭和他们红星厂有什么关系。 “厂长，东风塑料厂前年刚换了新设备，工人也比咱们多，既然他们要倒闭了，我们干脆把东风塑料厂的设备买过来，那些工人我们也可以挑技术好的拉到咱们厂来，这么一来，咱们的产能不就上来了嘛！” 田文斌一拍脑门，看着王刚的眼睛瞬间亮了。 “你小子可以啊，这个主意好！我这就找人打听打听，要是情况真像你说的，咱们就干一票大的！” 田文斌看到了光亮，一点不拖沓，说完人就冲出了办公室。 第943章 秋收的第一刀 离开红星塑料厂之后，江明浩又去了西山监狱。 塑料的问题解决了，还需要解决砖的问题，上次只建了一百多个大棚就用了十万块砖，这次要建三千个大棚，需要的砖是之前的三十几倍，江明浩还是需要杜庆凛提前开始安排的。 之前的砖江明浩是用一年的青菜来抵的，这次，江明浩打算用真金白银买。 “三百五十万块砖？” 杜庆凛本来以为和江明浩做的就是一锤子买卖，万万没想到前后不过几个月，江明浩又给他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 “嗯，明年开春我就需要。” 杜庆凛微微蹙眉，好事肯定是好事。 他们监狱的这个砖厂是监狱自办的，营收也归监狱自主支配，有了这三百万块砖的订单，未来两年，西山监狱的日子都会很好过，可是这个数量太大了。 “杜监狱长，有问题吗？” 江明浩问了跟田文斌一样的问题。 砖厂并不是只有西山监狱这一个，但本着杜庆凛是在他蔬菜大棚刚开始起步就愿意给予支持的人，江明浩还是首先来了西山监狱。 当然，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份人情而耽误自己的正事，如果杜庆凛说做不到，他绝对不勉强，转头再去找其他的砖厂就是了。 杜庆凛心里头复杂，这么大的单子他肯定是都想吃到嘴里，可自己的嘴巴尺寸到底多少他心里是清楚的，他不能因为自己想吃下这些，就昧着良心答应，到时候耽误了江明浩的正事，那可不是他杜庆凛为人处世的风格。 “江知青啊，实不相瞒，这么大的数量，明年春天之前我们肯定是交不上货的。” “那杜监狱长能交多少？” “一百万......一百二十万吧！” 杜庆凛咬咬牙，在自己原本预计的数量上又加了二十万，大不了到时候所有的砖窑全都开着，一窑接一窑的干，除了腊月里最冷的那几天之外，一天不停的烧，来年三月份交上一百二十万块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好，杜监狱长，那就一百二十万块，剩下的我再找其他砖厂买，杜监狱长放心，未来五年，西山砖厂的单子只会比当前更多！” 江明浩说完这句话，人就走了。 杜庆凛搓搓手，微微凸出的肚子因为兴奋而明显的起伏，昭示着杜庆凛此时的激动心情。 当时他答应跟江明浩建立合作，并没有想到今天，只能说有因就有果吧，当初他的无心之举很可能让他们西山监狱一跃成为整个北方综合实力最强的监狱。 建筑材料问题解决的七七八八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人。 为了不耽误进度，两千多个大棚是要同时开工的，四十几个公社，两百来个生产队，最少需要两百来组工人，哪怕每组只安排二十个工人，也要千八百号人，而且还需要多少都能懂点瓦匠的，难度就更大了。 不过好在是给钱，江明浩干脆把这个工作扔给了吴清山，让吴清山发动各个县的农业部门，从现在就开始招收工人，每天五块钱，包一顿晌午饭，各个县把人落实到位后，江明浩会跟跟四十几个公社的书记以及两百来个生产队的队长集中见一面。 农改版图越来越大，他是绝无可能做到亲力亲为的，所以，他需要把相关经验快速的复制，像是开连锁店一样，把这些流程全都标准化，这样哪怕以后农改涉及上千个生产队也不会出乱子。 而且江明浩还要借此办另外一件很在他看来短期内甚至长期内都很重要的事，他需要找代理人。 一个能够代替他巡查农改进度，随时调整农改方向和布局，或者说是一群人也说不定，只有这样，农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云省遍地开花，他也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做其他的事。 连续折腾了几天，医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所有的疟疾患者全部出院，也没再有新的患者入院，初步可以判断这次的疟疾并没有大面积爆发，曹中瀚在电话里对江明浩赞不绝口，就差把江明浩打个板当祖师爷供在办公室了。 马剑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也暗暗清醒他当初听了江明浩的话，没有刚愎自用，否则疟疾要真是大面积爆发，他这个公社书记难辞其咎，心里对江明浩的崇拜和感激达到了顶点。 转眼，尖山咀的庄稼迎来了丰收的时刻。 陈富贵和社员们都很激动，虽然苞米还没有掰下来，更没有称重，可是每个社员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今年粮食的产量最少能翻一番。 陈富贵坚持要在准备收割之前搞个小仪式，包干到户这事开始搞的时候像是做贼一样，而且内心不赞同的人占多数，可经过这半年时间，几乎所有社员都很庆幸当初他们在包干到户的协议上签了字，虽然还是要低调，可是那种萦绕在内心的偷感早就被激动和雀跃所取代。 大队部的大喇叭在沉寂了很久之后又一次响起来。 尖山咀的社员们拿着收割庄稼的工具，几乎都是全家出动，男女老少呜呜泱泱的将大队部围个水泄不通。 陈富贵拿出过年时候没舍得放的二踢脚和鞭炮，看到人来的差不多，就让苏春旺带着人把鞭炮点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音带着喜悦和欢快在尖山咀的上空飘荡。 “俺今天就不跟大家伙客气了，先割第一刀，大家伙看着啊！” 往年收割庄稼也会安排个社员割第一刀，算是尖山咀的传统，但往年陈富贵都把这个机会让给别的社员，因为谁割第一刀，割下的粮就归谁，多了不说，一棵苞米杆子上少说也能有两穗苞米，剥下的苞米粒子够一家人吃一天的了，所以陈富贵不跟社员们争这个。 今年意义不同，这第一刀他必须要来。 社员们也没有意见，过去大家伙可能还会盯着这第一刀的苞米眼红，现在，社员们并不把这第一刀看在眼里了，更何况，江明浩都没反对，他们怎么可能出声？ 陈富贵举着镰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镰刀重重的砍向苞米杆。 随着苞米杆倒地，整个尖山咀的社员们如同泄洪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入自家的苞米地。 第944章 亩产一千三? 社员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以往收割庄稼好说歹说也要两三天的功夫，毕竟是按工分算，干的多干的少，一天都是那么多工分，可现在不一样了，收割的快，那就是粮食早一点进自家的门。 所以，即便天已经黑了，田地里依旧是人头攒动，煤油灯闪烁，大家干的热火朝天，大有今天不收割完就绝不回家的架势。 另一边，还有六户没有签包干到户的协议，看到庄稼今年长的好，心里本来也是高兴的，但不知道为啥，看着大家伙热火朝天的画面，心里就是有点不得劲。 “看啥看，谁让你那个爹不是个东西，非要搞人家江知青，这回好了吧？切！” 看到自家男人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看，刘板的媳妇瞪了刘板一眼。 当初刘玉成闹了那么一出，让他们家在尖山咀成了臭狗屎一样的存在，好事没人想着他们，但要是有啥偷猫盗狗的闲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们几家，就连孩子都跟着受连累，刘板媳妇心里对自己那个不知道死到哪去的公爹可以说恨的牙痒痒，所以，这股子邪气自然而然就发到了刘板身上。 刘板回过头也瞪了自己的媳妇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割苞米杆子。 刘锋也时不时的会看社员们干活的那一片，心里也很遗憾，但他认命，人活着本来就是这样，他们哥仨是老爹的儿子，甭管老爹在的时候对他咋样，他都改变不了自己姓刘的事实，所以老爹做的孽，他们当儿孙的就必须要背。 只是心里也会忍不住想，如果他们也有机会侍弄自家的田，那该多好啊！ 另外五家的情况差不多，都对那些签了包干到户的社员嫉妒不已。 他们不是没想过私下里把这块地分了，可私底下商量了几回都没商量明白，还差点掀了桌子，而且这个消息不知道咋地就泄露出去了，陈富贵代表江明浩给他们送了话儿，如果他们敢私下里分这块地，那明年开始，粮种也没有他们的份了，并且能不能在尖山咀待下去都是未知，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一家都有孩子在学校上学，所以，没人敢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 夜幕降临，空气中的热气完全退散，风从敖子山的另一侧吹过来，虽然不大，但是一丝一丝的往衣服里钻，还是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江明浩一家的地都用来种沙棘了，所以，并没有庄稼需要收割，但苏大山和崔兰花都是热心的人，哪怕自家没有地，也来了田里，看看谁家忙不过来就搭把手。 许老爷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撺掇着项武也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艳红和江月自然也不能落下，挤在地头跑来跑去。 何淮和江明浩站在一起说话。 “何技术员，你猜今年亩产能有多少？” “这......预计九百斤？” 其实何淮心里也没数，毕竟这些种子虽然是农研所培育出来的，但是在试验环境下的产量和大面积土地种植下的产量注定是不会一样的，甚至相差很多，所以，何淮的确是摸不准，就挑了个最保守的数量。 在试验环境下，除了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他们还会给玉米施肥，可以说养护精细到每一棵玉米苗。 “我猜一千二百斤，或者一千三四百斤。” “不可能。” 何淮想也没想的就否定了江明浩的猜测。 这些玉米在试验的环境下亩产最高也没有超过一千三百斤过，而他也了解过，尖山咀历年来亩产的最高记录是八百五十斤，平均算的话，亩产只有六七百斤，即使他们的玉米种再优秀，也绝对不可能增长如此多的产量。 “那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何淮有了兴趣，尽管平时他对多为的打赌是不屑一顾的，可是跟江明浩打赌，打的还是自己很有把握的事，不管赌注是什么，他都不亏。 “赌何技术员扎根白沙。” “这......小江，冯所长那边不是已经答应让我留在白沙了嘛，这算什么赌注啊？” “留在白沙和扎根白沙不是一个概念，我说的扎根白沙是何技术员不仅以后工作在白沙，未来的所有生活也都在白沙，何技术员懂我的意思吗？” 何淮没想到江明浩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来，他....... 扎根在白沙？ 也就是说要背井离乡，告别亲人，把白沙当做自己的第二故乡，甚至于死也要死在这里。 “何技术员，敢赌吗？” “那你要是输了呢？” 尽管何淮没吃准江明浩的意思，也没做好决定是不是接受赌注，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我不会输，如果我真的输了，所有条件任由何技术员开。” 何淮狐疑，江明浩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底气，庄稼地里的事他更有发言权。 “怎么样，赌不赌？” 江明浩看着何淮，有点步步紧逼的意思。 何淮一时间摸不准江明浩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扎根尖山咀这件事，所以，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哈哈哈，何技术员，开玩笑的！不过亩产这个事，我说的肯定错不了，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江明浩笑着拍了拍何淮的肩膀，只是何淮却觉得江明浩不像是开玩笑，但既然现在没想好，也就没再接这个茬，视线再次看向收割的庄稼，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收割已经进入了尾声。 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苞米清香，社员们累了一整天，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只能看到兴奋和期待，完全看不到疲惫。 “江知青！” “江知青，今年庄稼一定是大丰收啊！” “江知青，多亏了你啊，等秋收完事了，俺请你们到家里吃饭！” 结束了收割的社员们一路往回走，不管是谁路过江明浩身边都要停下来，恭恭敬敬又满怀感激的招呼一声。 他们虽然都是农民，没有何淮这种农业技术人员的专业，可他们经验丰富，眼睛就是称，收割的时候眼睛看着脑子也没闲着，早就把收成算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脸上都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笑意。 而这一切，都是江明浩带来的，他们对江明浩的态度怎么能不好？ “叔，小江在生产队的威望很高啊！” 项武和许仕看到这一幕，项武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许仕没吱声，但是扬着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第945章 喜事成双 “小江啊，俺跟你说个事！” 等到社员们都走的差不多了，陈富贵凑了上来，脸上带着一股子很奇妙的神情。 “队长，你说！” “那个......咳咳......老二要和小周结婚，日子就定在阳历年，俺想着让你给他们俩做证婚人。” 这个事陈富贵想了好几天，人选也不少，可是他扒拉来扒拉去，咋地都觉得江明浩最合适，老二能从一个颓废的退伍兵变成如今的公社干部是因为江明浩，准儿媳妇小周能从糟糕的婚姻和生活里抽身成为老师也是因为江明浩，他们家小宝没有被陈雪抢走是因为江明浩，老大陈强没能杀到陈雪而坐牢也是因为江明浩，甚至于他和老婆子戚芳能够化解感情危机也是因为江明浩。 江明浩就是他们老陈家的贵人、恩人，这样的人来做老二和小周的证婚人，就是不二之选，只是想到小江平时很忙，也几乎不参加生产队里的红白喜事，陈富贵说这话还有点心里没底。 “结婚？” 江明浩有些意外，进展这么快吗？ 陈富贵并不知道江明浩对陈军和周文娣的事情知晓，看到江明浩此时的反应，只以为是不想答应这件事，正准备说点啥，就看到江明浩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荣幸，队长，当证婚人有什么讲究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幸福来的有点突然，陈富贵高兴的嘴巴咧到了耳丫子。 “不用，不用不用，啥也不用准备，也没讲究，到时候你就把他们俩的结婚证给读一遍就中。” “行，那到时候我会准时出席的。” 对于这种事，江明浩是乐于见到和接受的，而且陈军和周文娣能够喜结连理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江明浩是最后离开的，项武抱着已经睡着江月，许仕拎着艳红走在前面，然后是何淮，走在最后的才是江明浩，所以最后一个回到家的也是江明浩。 在门口，江明浩看到了孟春生。 说来江明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过孟春生了，学校这边一切都运行的非常好，不管是硬件的维护还是教学任务的安排，都做的非常好，尽管江明浩放在学校上的精力很少，但关于学校的情况还是侧面听到了不少。 听说现在尖山咀中心学校的口碑已经传到了市里，甚至有不少县里的工人阶级也想把孩子送过来，由此可见，孟春生的能力有多强。 “孟校长！” “小江，这么晚了，不耽误你休息吧？” 孟春生来找江明浩，其实也是经过了一点心里挣扎的，毕竟他和江明浩之间的关系只能算是地主和长工，也许这个比喻不恰当，但也大差不差，可他总觉得，这件事他还是要跟江明浩说一声。 他的朋友很少，他也很少花时间在处理人际关系上面，虽然家世很好，却和家族亲人之间的关系都不亲近，喜怒哀乐自然也无从倾述，如今他的人生遇到了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他生出了强烈的倾述的欲望，也希望有人能够在旁给他一些意见，所以，他来了。 “是到家里坐坐，还是走走？” “走走吧！” 两个男人并着肩朝前走去，因为主要目的是聊天，所以走的很慢。 秋风微微吹着，孟春生下意识的拽了拽自己的衣领，转头看向江明浩，穿的比他单薄的多，却没有冷的意思，心中慨叹，到底是年轻啊！ “小江，我和张老师之前的往事你听说过吧？” 江明浩点点头，不过心里有点诧异，他以为孟春生找他说的会是学校的事，毕竟孟春生可不像是个会跟外人聊私事的人。 “我们俩蹉跎了十三年，从建设兵团到白沙又到生产队，我的目光从来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江明浩面色沉静如水，心里却噼噼啪啪的爆开了火花子，怎么都想象不到孟春生会跟他说这些，这.......有点起鸡皮疙瘩是怎么回事。 “可是因为我家庭的缘故，我和张老师一直都没有前进一步，我可以解决我家庭的问题，但解不开张老师的心结，本来以为我和张老师这辈子都是有缘无分了，没想到......” 江明浩心头一跳，听孟春生的意思，他和张妍之间有结果了？ “不用猜了，张老师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而这个还要多谢你。” “谢我？” 这回江明浩算是彻底懵了，他不记得自己插手过他们两个人的事啊，甚至正面听到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都是第一次。 “是啊，当初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有些时候做事就要出其不意，危机感是突破困境的最好办法，我就是按你说的办了，结果.......困了十三年的困局就这么解了。” 孟春生的脸上破天荒的浮现出了一丝从没有出现过的调皮。 “那真是要恭喜孟校长得偿所愿了啊！” “哈哈哈，小江，我孟春生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啊！我和张老师打算阳历年领证结婚，到时候就在咱们生产队办婚礼。” 阳历年？ 江明浩忍不住看向孟春生，阳历年是啥黄道吉日吗？ “小江，到时候你可千万要到场啊！” 孟春生老树开花，一时间没注意到江明浩的反应，自顾自的朝前走嘴里说道。 “孟校长，陈主任和周老师也定在了阳历年那天结婚。” 这回轮到孟春生惊讶了，而且是非常惊讶。 “小周？这......哈哈哈，真是没想到，真是缘分，这样，我跟小周商量商量，要不我和张老师，她和陈主任，我们一起办了算了，也省得到时候社员和老师们还要两边跑。” 孟春生是真的觉得挺高兴，他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对他的一种祝福。 “也行，如果周老师同意的话，你们的婚礼就在学校办吧，婚礼的费用我全包了。” “那怎么行，这肯定不.......” “孟校长，生产队已经很久没有办喜事了，正好今年庄稼大丰收，生产队方方面面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借着你们的喜事，让大家都高兴高兴，算是给1981年打一个好的开头！！” 江明浩并不吝啬钱，能够看着两对经历各种波折的有情人修成正果，他是真的很愿意成人之美！！ 第946章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那......那行，我就先谢谢小江你了，回头我跟小周和陈主任商量一下，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江明浩点点头，忽然对这件事还挺期待。 之后两人又聊了聊学校的事情，江明浩这才意识到，外面传闻的尖山咀中心学校的种种好处原来还算是保守了。 “我秉承的就是一个原则，非咱们白山公社的学生不收，所以，不管是什么来头的人，都不能触碰我定下的这个原则，但我想问问小江，你对学校这一块到底有什么想法？” 江明浩被问住了。 他有什么想法？他没什么想法！ 他最开始的初衷就是想让艳红和江月未来不用跑到公社去上学，说白了，是从自家孩子的角度考虑的，其他社员的孩子算是捎带脚，可是慢慢的学校就发展起来了。 刚开始招收的时候，只有附近三两个生产队的学生，现在，基本上白山公社所有生产队的学生都有了，甚至有从公社的学校转过来的，毕竟尖山咀中心学校食宿全部免费，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秒杀所有。 如今，整个尖山咀中学共有学生五百七十多人，最高的初二年级也有十九人，很快就要升初三，紧跟着要去县里参加考试，算是尖山咀中学第一批毕业生。 按照孟春生的说法，前几天县里的干部找人给他递了话，想让自家的孩子来尖山咀学校上学，而且不止一个。 县里的教育资源和公社还不一样，像样的小学和中学有好几所，而且这些干部也不可能是冲着免食宿这点来的，只不过孟春生把这些人都挡了回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类似想法的人会越来越多，如果全都拒绝的话，长久以往对学校的发展甚至对江明浩本人都不是好事。 “我是奔着把学校打造成咱们白沙市第一的目标去的，最多三年，咱们学校的名声就会响彻整个白沙，到那个时候，生源可能会比现在翻一番，这还是保守估计，如果你不想把学校扩展开的话，那我......” “孟校长，说实话，我建这所学校的初衷并没有多高尚，只是希望咱们自己生产队和周边几个生产队的孩子能够有学上，毕竟文化水平的高低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我要发展乡村经济，振兴乡村，就必须要从最基础的教育入手。 现在学校发展的这么好，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你说的对，树大招风，以后盯上学校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能拒绝得了一个拒绝得了两个却不能一直拒绝下去.......” “那以后我低调点，教育方向保守点，争取不让学校的名声太过招摇.......” “不不不，孟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学校办的好，这是好事，我们没必要因此就降低我们自身的教育水平，更没必要束手束脚，我的意思是，如果白山公社以外的学生要到尖山咀来上学，就必须要缴纳学费和食宿费，对于情况十分特殊的，我们可以在考察之后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减免，也可以效仿大学设立奖学金，总之，教育应该是纯粹的，这些事情不应该成为困扰孟校长的紧箍咒。” 孟春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怕江明浩会因为这些复杂的事情而直接放弃学校的进一步发展和扩大。 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这半年来，他过的特别畅快，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哪怕身体常常疲劳到连睡梦中都会觉得腰酸背痛，可心却无比的自在，每一天都像是一个挑战，每一天晨起的太阳都像是给他吹响的冲锋号角，催促鞭策他勇往直前。 他很难找到一个能像江明浩这样跟他有着同样先进教育理念，又对他充满信任和支持的人，最重要的是，江明浩还有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的经济能力和人脉，能够帮他扫平前进路上的大部分障碍，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大胆的打造他理想中的教育乐土。 “孟校长抽时间做个简单的计划吧，把未来五年的发展方向和预计的发展程度结合实际情况写出来，再把相关的事项也列出来，比如是不是扩建场地、招聘老师以及大概的费用，没问题的话，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动起来吧！” 孟春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回学校的路上，孟春生走的并不快，可是心脏却如同在蹦迪，此时，在孟春生的眼睛中，黑夜都是闪耀着光亮的，两边的树伸出的枝条似乎在对着他跳舞，田地里倒下的苞米杆似乎也重新拥有了生命，狗叫俨然像是有了节奏，附和他疯狂跳动的心脏。 孟春生从没觉得人生如此完美过，一个男人，苦苦守护十三年的爱情终于结果，从青年时就立下的志向终于得以实现，与心爱之人执手，做一份自己终生热爱的工作，这样的人生，真的让孟春生郁于眼角多年的一抹愁云彻底的散去。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歌声满天飞，米嗖辣米嗖，拉搜米都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嘿~” 孟春生轻声哼着歌，最后一个嘿字清脆的像是一支离弦的箭，遁入夜色之中。 江明浩在家门口站了一小会，想到孟春生和张妍、陈军和周文娣的婚事，依旧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不过转头想到明年开春，江明浩也觉得肩膀上多多少少是有几分分量的。 他今天去田里看大家收割庄稼的时候，也去沙棘地里看了一圈，半年多的时间，沙棘长的到了腰部，小小的叶片油亮光泽，枝条也柔韧强劲，由此可以判断得出，沙棘的种植算是成功了。 谭树民、乌苏噶和孙黄山三人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回来了，中途谭树民和孙黄山分别邮寄过一封信回来，刘金生也带人去现场看过一次。 如今，白沙市下属的十三个县六十多个公社三百多个生产队都已经种植上了沙棘，并且沙棘的生长情况都很好，如果这些沙棘都能够顺利过冬的话，那沙棘就算是彻底适应和扎根在北方的土地上了。 三年后，这些沙棘陆陆续续的会有开始结果的，到那个时候，白沙市的经济将会因为这些小小的黄澄澄的沙棘果而迎来首次的腾飞。 第947章 好消息 “江知青！” “小江！” “明浩！” 第二天，江明浩刚刚起来，正蹲在院子里刷牙，门口进来三道身影，三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 “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到啊，我昨天还在念叨你们，没想到你们今天就回来了！” 进到院子的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谭树民、乌苏噶和孙黄山，三人比上次见到都又黑了不少，特别是谭树民，原本白白净净的书生脸，如今晒成了黑关公，两颊更是爆了一层皮，但眼睛却黑亮的出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生机。 孙黄山也差不多，至于乌苏噶，本来就是西北的藏族，长的粗犷豪放，如今不过是更加的粗犷些而已。 “小江，我们这次收获不小，正好需要繁育新一批的沙棘苗，我们就提前回来了，跟你汇报一下工作！” 谭树民健谈了很多，字里行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那种低沉和悲郁。 “进屋坐！” 江明浩招呼三人进屋，但三人没动地方，谭树民说他们是搭社员拉粪的车回来的，没换衣裳就过来了，进屋怕熏着孩子，坚持就在院子里说话。 江明浩拿过来几个小马扎，三人就在墙根底下说话。 “小江，我们是从丰县回来的，你知道我们在丰县发现了什么不？” 谭树民的眼睛看着江明浩，一副你一定要好好猜的神态。 另外两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和谭树民如出一辙。 “这.......这可难住我了，丰县.......丰县应该靠海，土地碱性大，应该不适合种植沙棘，你们去丰县是.......” 说实话，江明浩还真是猜不出来。 他对白沙市的了解还可以，毕竟未来白沙市发展的很好，他的集团和白沙市的两家国企有业务往来，加上怀念苏美秀和孩子，有意识的对白沙市多了几分关注，可是丰县在白沙市的边缘，靠近林省，面积也不大，又没有什么出彩的企业和特产，甚至连像样的轰动一点的人物或者事件也没有，所以，江明浩对它的了解真的匮乏。 “哈哈，我猜你也猜不到，黄山，你跟小江说吧！” 谭树民笑了笑，把说这件事的机会给了孙黄山。 孙黄山以前的性格是个闷葫芦，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因此在孙家的哥几个当中存在感很低，如果上次不是孙黄山自己主动请缨想要荒田，江明浩大概率都想不起这号人来。 “明浩，俺们本来是要去大茴县的，结果俺们坐的车在丰县出了故障，修车最少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谭技术员就提议俺们到丰县县城去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啥特产。 俺们到了县上，看到丰县竟然有个中草药交易市场，俺对中草药了解不多，但谭技术员认识不少，说里头不仅有野山参、灵芝还有何首乌啥的，总之特别多。 谭技术员带着俺和乌技术员一起找当地老乡问了问，知道丰县有座吕凤山，山上草药特别多，这还不算，那老乡说，现在他们生产队有不少社员会种植中草药，谭技术员俺们三个就跟着老乡去了一趟他们生产队，那老乡自家就种了好几种中草药，长的都可好了。 除了这个老乡，生产队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点草药，俺们知道你一直想发扬中草药种植，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事，所以，车修好了之后，俺们没有去大茴县，转头先回了白沙，把消息给你送回来。 老乡说，这些中草药是冬天的时候埋在地里的，俺们想着，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孙黄山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说的口干舌燥。 江明浩微微有些激动，虽然龙天明也懂得中草药种植，但他是在温室里单株育苗，和大面积种植的概念还不一样，可是丰县如今已经掌握了成熟的中草药种植技术，这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谭技术员，黄山哥，乌技术员，你们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谢谢！太感谢了！” 江明浩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 “小江，他们刚才说的啥？遍地都是中草药？” 许仕忽然从屋里走出来，三人皆是一愣。 他们离开尖山咀已经好几个月，不知道许仕的存在，冷不丁的看到屋里走出这么一位八旬老翁，都有些懵圈。 “嗯，白沙的丰县，有个生产队已经能够熟练的人工种植中草药了。” 许仕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对于一个中医泰斗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知道遍地中草药这件事更让人高兴的呢？ “小江，这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是从京市来的，姓许，许仕，是咱们国内中医界泰斗，老先生已经在尖山咀安家，以后会在新建成的诊所坐诊。” 谭树民三人没想到许仕有这么大的来头，所以纷纷站起来，恭敬的跟许仕问好。 “行了行了，你们都不用跟老爷子我客气，我来问你们，你们说的那个地方真的满地都是中草药？” “老爷子，我们跟着当地的老乡去他们生产队看了，的确家家户户都种植中草药，他们县的吕凤山据说草药资源非常丰富，我们见到的野山参、灵芝和何首乌在老乡们眼里都不是很金贵，听说还有社员挖出过几百年的老山参。” 谭树民毕竟是文化人，回答起许仕的话文绉绉的。 “小江，这地方好啊，老爷子我亲自去看看。” 许仕按捺不住了。 这些年，中医被西医冲击的厉害，不仅是观念上的冲击，在药品上也是一样，主要便是真正有效的野生草药数量稀少，又没办法人工培育，所以，很多时候光有方子没有药，这才让中药举步维艰，现在听到有地方不仅有满山的野生中草药，还有个能够种植中药草的生产队，许仕简直一分钟都不想耽搁，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丰县去。 “老爷子，丰县距离咱们白石县很远，还没有火车，要是我开车过去，也得坐七八个小时，您身体吃得消吗？” “哼，你小子又肉皮子痒痒了是不？瞧不起老爷子我？我一天能爬两趟敖子山，咋就连车都坐不了？反正这个丰县我是去定了，你不去，老爷子我自己想办法也要去！” 许仕又开启了傲娇小老头的模式，一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给江明浩留面子的意思。 三人都有些看直眼了！ 这老头挺勇啊，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过能对江明浩有这种态度的人了！ 第948章 大厨风采 “小江，这位.......” 最后，江明浩还是跟许仕妥协了，哄着许仕回了屋，看到老爷子转身进了屋，谭树民这才问道。 “老爷子年纪大了，性格有些返濮，不过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江明浩还真不是单纯的为了顺应许仕，而是这样的地方他的确是要去看的，还要带着龙天明一起。 三人又跟江明浩聊了一会，江明浩就让三人先回去了，出去了三个来月，风尘仆仆的，怎么也要回去拾掇一下，不过江明浩让三人晚上过来，给三人设个小型的接风宴，三人推辞不过，只能应下来。 江明浩回到屋里逗弄了一会小孩子，跟苏美秀和崔兰花说了晚上请三人吃饭的事。 崔兰花掰着手指头一算，这顿饭做下来，可不止这三人，崔智得来吧，何技术员得来吧，还有崔大宝，这一个都不能落下，自己家里大大小小加起来还有七八号人，一桌是坐不下了。 对了，还有孟薇那丫头，许大炮出去了，孟薇丫头还在县里呢，家里摆席，不能给孟薇丫头忘了，而且，自家这姑爷向来标准高，饭菜的水准肯定是得以肉为主。 崔兰花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九点了，时间紧张的很，所以，放下大外孙平安，就准备招呼苏大山去供销社买东西。 “娘，我开车去买吧，需要买什么，你给我说一下。” “你在家待着吧，这一年也没几天消停日子，在家陪陪孩子吧，俺和你爹去就中。” 崔兰花真的很心疼自己这姑爷，一年到头的忙活，钱倒是没少赚，但累也真没少挨，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瘦的皮包骨，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哪个年轻人身子这么单薄？ 这都是累的，操心操的！ “娘，你还是让明浩去吧，东西肯定少买不了，你和俺爹还要走到清桃口去赶人家的驴车，一来一回的太费劲了。” 自从刘三狗死了之后，尖山咀的牛车就没再动弹过，生产队的人要去公社，就都去清桃口坐老白的驴车，或者干脆借了洋车子骑车去，平时还好说，但这次回来肯定是要拎不少东西，苏大山之前中风过，即使恢复的很好，可跟健康的身体终究有区别，苏美秀当然放心不下。 她和江明浩这么年轻，以后想亲热的时间多的是呢！ “俺真不用，俺.......” “娘，你和俺爹收拾一下，我到外头等你们了啊！” 江明浩说完，对着崔兰花狡黠的笑了笑，就先出了屋子。 “这孩子.......真是不怕麻烦！” 崔兰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舒坦的很。 她怎么不知道江明浩这是孝顺她和老头子，早两年一直以为自己家招了个白眼狼的混账当女婿，万万没想到，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简直比生产队那些社员的亲生子还孝顺争气。 苏大山本来不想去，他现在每天上午都会揣着烟杆子到村口的大树底下跟孙厚几个老家伙扯闲话，一天不去就浑身不得劲，再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买菜哪还能用上他？ 可是听说这是姑爷安排的，苏大山就不吱声了，老老实实的回屋换了件干净衣服。 项武听说老两口要去供销社，也提出来要一起。 来了尖山咀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去过公社，而且，他之前一直是负责给许仕做饭的，到了尖山咀之后，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今天这个场合，也该他大展身手，发挥发挥自己的光和热了。 进了供销社，卖货的服务员看到江明浩，一个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江明浩每次来供销社都是大采购，一个人能顶十几二十个社员的购买力，加上江明浩和刘向前关系不错，听说他们供销社里的不少东西都是江明浩帮忙搞来的，所以，基本上供销社的所有人都认识江明浩。 “来........割两斤猪肉.......” 崔兰花看着案板上闪着油花的猪肉，斟酌了一下说道。 “这一块都称着吧，还有这些骨头和猪蹄，都称上。” “明浩，干啥称这么多？这得十多斤，就一顿饭，咋地也用不上这么多，姑娘，俺们不要这么多，就要两斤......” 崔兰花心疼不已。 十多斤肉啊，加上骨头和猪蹄，够别人家办婚事用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 售货员有点为难，不知道到底是听江明浩还是听崔兰花的，她们也都听到了，江明浩管崔兰花叫娘了。 “娘，我最近都没好好的吃过饭，肚里没什么油水，就想吃点油大的，你做的走油肉，我都想吃挺长时间了，还有猪蹄汤，我都想吃。” 江明浩站在崔兰花身后，小声说了一句。 “那就都要着吧，还有这块，五花三层的也都给俺装了，这样的做走油肉最好吃。” 崔兰花哪受得了这个，不仅把江明浩说的那块肉都要了，又把案板上的一大块五花三层的猪肉也一起要了，服务员忍不住眯缝着眼睛笑起来，她们真是没想到在他们眼中威风凛凛的江明浩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还有这老太太变脸的速度也是快的夸张。 后面，不管是买菜还是买鸡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流程，崔兰花想要少买点，江明浩就说自己想吃，于是本来想买三斤的鸡蛋后面变成了八斤，想买十斤的白面最后变成了五十斤，就连白糖也足足买了三斤。 等到算账的时候，崔兰花才意识到，自己被姑爷给忽悠的简直是中邪了，这一大堆东西，够一般人家吃好几个月了。 败家，败家，真是太败家了啊！ “娘，今天我肯定多吃两碗饭。” 江明浩怎么不知道自己这老岳母心疼，所以，立刻笑着说道，果不其然，听到江明浩这话，崔兰花心疼肉疼的表情立刻得到了缓解。 这么大的采购手笔，把项武也惊了一下。 回到家，项武立刻跟崔兰花说了自己的打算。 “不中，项老弟，明浩让你来家里是让你过清闲日子的，咋还能让你干活？不中不中！！” 听到项武说晚上的饭菜他来做，崔兰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啥也不同意。 “老大姐，我以前在国营饭店当过厨子，别的本事不敢说，做菜不在话下，平时也就算了，我吃现成的喝现成的，但今天大姐你必须要给我个展示的机会！！ 小江说了，以后打算在生产队建食堂，到时候我是要在食堂干大厨的，今天就当是提前试菜，让你们都评评，看看我的水平够格不够格！” 项武说完，就揽过了崔兰花手里的面袋子，径直把面倒进了盆里。 第949章 宾主尽欢 项武已经好几年没有操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 许仕年纪大，吃的很清淡，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也秉承勤俭的生活习惯，一天两顿饭，每顿一道菜，最多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添一道菜，平时几乎是见不到什么荤腥的。 崔兰花起初并不以为意，她没去过公社的国营饭店，也没见识过正儿八经的大厨做菜，但看着项武挥着菜刀，把黄瓜切成了花，把鲤鱼的身上也切出了花，就连肉片都切的透亮，心里算是对大厨有了些概念。 项武很给力，超常发挥，晚上开饭的时候，两张桌，每桌十二道菜，先不说味道，光是摆盘就惊艳了众人。 “这是中国菜吗？我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菜啊！” 崔大宝是众人里面性格最外向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立刻发出了惊叹。 “是啊，这些菜的造型真的很美观啊！” 孟薇也很惊讶，她出身干部家庭，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如此精致的菜肴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何淮和崔智性格内敛，尽管内心也觉得很惊艳，但都没说什么，谭树民等三人多少有些拘谨，自然也没说什么。 “哇，项伯伯真厉害，这些菜做的就像画一样，等下我要吃很多很多！” 江月小小的个子，被江明浩抱到凳子上，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眼睛里闪烁着星星，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想要多闻些香味。 “大家就座吧！” 江明浩发话，许仕坐在主位，毕竟年龄和辈分摆在这，紧接着是苏大山和崔兰花，之后大家便顺着往下坐。 江明浩拿出了当初戴春正送来的两瓶好酒。 今天这顿饭，江明浩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想要犒劳一下众位，这些人都是他事业蓝图中非常重要的人，每个人都是奋斗在第一线的，对于这些人，江明浩愿称他们为开拓江山的功臣。 众人起初还有些抹不开，除了崔大宝和许仕以及两个小孩子，其他人都放不开，饭菜半晌也没见下，直到几杯酒下了肚，大家的情绪才被打开，一边喝一边吃，天南地北的聊，崔大宝很快就和谭树民三人熟悉起来，又展开了他的热情攻势，对着三人又搂又抱，起初三人还都不适应，但可能是酒劲上来了，最后，四个人竟然抱在了一起，嘴里还唱着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崔大宝对这首歌并不是很熟悉，歌词自然就更不熟了，但一点不耽误他唱，扯着嗓子，差点把房盖掀了。 崔智和何淮两人坐在一起，都是性格内敛的人，之前两人虽然认识，但没有太深入的接触，如今看到喝高了的四人放浪形骸的样子，也在无形之中放松了两人的心情，两人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孟薇则是和许老爷子聊天。 孟薇学历高，文化见解自然也高，平时跟许老爷子说话不多，今天竟也聊了起来，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仕算是她母亲的救命恩人。 江明浩也喝了不少，虽然算不上醉，但也有些晕晕乎乎。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苏美秀，嘴角上扬。 两个小丫头埋头吃着饭，对着桌上的糖醋鲤鱼左右开弓，项武则是用筷子帮着两个小的拆分鱼肉，直到两个小丫头吃的满嘴都是糖醋酱汁，肚子吃的滴溜圆。 真好啊！ 他重生回来的一切都这么美好，都是他前世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啊！ 没有人知道，今天是江明浩重生回来整整一周年的日子。 这一年的时光说快不快，日子依旧如同指缝间的流沙，说慢也不算慢，毕竟这一年，苏家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尖山咀生产队也率先实现了包干到户，第一批粮食马上就要收入粮仓，红石砬子生产队、清桃口生产队见证了农改小试牛刀的成功，生产队建了学校，两座工厂拔地而起，农业合作社也即将落成，冷链运输已经打开了局面，关于农改的进一步深入计划全部落实....... 这一夜，江明浩借着酒劲和苏美秀折腾到了半夜，直到苏美秀带着哭腔连连告饶，战斗才告一段落。 第二天，天空刚现微光，江明浩便睁开了眼睛。 昨夜的酒精并没有打乱江明浩的作息，今天社员们要开始扒苞米了，这是一项大工程，比收割庄稼要慢的多，不过，和江明浩一样，尖山咀家家户户都早早的起了床。 今天之后，一亩地到底可以产出多少粮食基本上就可以揭晓，谁能不激动呢？ 哪怕是江月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也都跟大人一样，心情雀跃，粮食产量是刻印在每一个以土地为生的百姓心中的信念，如同存在于dna里的东西，农业社会几千年的信念绝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 江明浩抵达地头的时候，田里已经早就忙活起来了。 孙长江、孙黄河哥俩甚至凌晨四点就到了田里，不过早上六点半，两根垄的苞米就已经扒完了。 苞米棒子在晨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泽。 江明浩的到来，像是一阵风，将原本还算平静的劳动场面掀起了不小的浪花，社员们的热情高涨的厉害，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众人较着劲，虽然他们用的都是一样的种子，可都想自家的苞米长的更好，产量更大，因此，都憋足了劲想要快点见证结果，而且最好是在江明浩的见证下。 从六点半，一直到晚上八点。 扒出来的苞米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江知青，你瞅瞅这苞米棒子，咱种了二十多年苞米，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棒子，这苞米粒子一个挨着一个，一点空儿都没有，俺觉着这一棒苞米就能搓下来一斤半苞米粒子。” 王婶子举着一棒苞米，到了江明浩近前，跟江明浩展示。 王婶子开了头，其他社员也立刻拿着自家的苞米棒子凑了上来，纷纷在江明浩跟前展示，好像生怕晚了就抢不上说话的机会。 江明浩没有扫大家的兴，尽管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让他耳根子发烫，脑袋也嗡嗡的，但脸上一直都保持着微笑，他理解这些普通社员们的心情，还有什么比粮食大丰收更值得这些经历过大饥荒、三餐不继的人高兴振奋的呢？ 第950章 考察矿山 正常情况下，新扒下来的苞米是要在地里晾晒一段时间，等到苞米粒子干透了再脱粒的，可是这次，社员们谁都不想等到那个时候，扒完苞米的第二天，就纷纷的想方设法把地里的苞米棒子拉到了北面的打谷场。 说是打谷场，其实就是集中给苞米棒子脱粒和晾晒的地方，按理说，实行包干到户之后，社员是可以把苞米棒子都拉回自己家的，脱粒晾晒之后再把应该交的公粮交上就行。 可社员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把苞米拉回家。 空旷的打谷场，如今全部堆满了苞米，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陈富贵背着手，眯缝着眼睛，笑的合不上嘴。 虽然还没过秤，但是光是目测，今年的苞米产量就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高的多，别的不说，光是他家，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亩产少说能提个两百多斤。 可别小看亩产增加的这两百多斤啊，之前，一个人的口粮一年也不过如此，现在是在去除公粮和口粮的基础上纯增加的重量，每户平均下来都有六七亩地，人口多的有十亩地，把这些加在一起，那该是多少啊？ 对于这个场面，江明浩倒是没看到，因为沈桥年来了。 江明浩和沈桥年早就约定好要找时间去林城谈稀土矿的事，但中间频频出现意外，到现在也没有成行，沈桥年已经在国外联系了十来个有需求的大客户，憋足了劲等着江明浩呢，催了江明浩几次。 好不容易江明浩给了准信儿，沈桥年第一时间就坐火车赶了过来。 江明浩本想带着崔智一起去，江明浩在农改上需要安排代理人，在其他项目上自然也需要安排代理人，崔智眼下负责两个工厂的建设，但江明浩相信崔智的能力，再代管稀土项目应该也不是问题。 但崔智拒绝了，崔智并没有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实事求是的说，他对稀土矿并不是很感兴趣，而且隔行如隔山，他之前对这些完全没有了解，人的精力有限，他短期内只想专心的搞好两个工厂的建设。 江明浩自然不会强求，江明浩又问了许仕，要不要再跟着他走一趟林城，去看看程国，毕竟程国是程贾氏的儿子，和他之间的渊源颇深，但许仕表示不跟着去了，免得睹人思人。 既是如此，江明浩便和沈桥年立刻起身，去往林城。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程国终于从程贾氏离世的悲伤之中走了出来，也抽时间对林省的稀土矿做了系统的调研，在这个过程中，赵睿展现出了卓越的才华，如今，已经正式成为了国资委的人，任职程国的助手，主要负责稀土矿的相关事宜。 江明浩和沈桥年抵达林城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就跟着程国和赵睿一起下到了矿山。 江明浩对林省的稀土矿有基本的了解，毕竟是稀土资源最集中的省份，二十年后，被评为国家重点战略资源省份，对于林省的各种矿产出口和运输设置了很多管制措施。 “小江，你之前说上头能出批准开采和出口的手续？” “嗯，只要我们这边的矿场定下来，手续就能立即到位，程副书记不用担心这个。” 走在矿山上，江明浩几次蹲下身查看矿石的纯度，程国之前和赵睿来过好几次，对于这些都是做了勘察的，所以，江明浩也仅仅是看看而已，具体的数据和详细信息还是要靠程国这边。 “老程，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客户，小江这边也打好了关系，其他的可就要老程你卖力气了啊！” 沈桥年对稀土矿没什么了解，所以压根就没在矿山上花心思，倒是在脑海里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些矿石都开采出来能换多少钱，在跟国外这些客户打交道的过程中，沈桥年可算是知道稀土矿有多值钱了，因此，眼前的矿山在他眼里和金山无异，心里巴不得立刻就能开采。 “这个是自然，我和小赵这段时间一直没闲着，把林省附近叫得上号的几个矿山都走了一遍，采矿的工人也跟华彩矿山联系过了，他们可以先安排过来一批矿工。” 沈桥年着急，程国也着急。 采矿意味着赚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采矿的钱虽然进不了他个人的腰包，但绝对是他的政绩，有哪个干部不想要政绩，不想往上爬，或许程贾氏活着的时候，本着父母在不远游的思想，程国并没有强烈的想要往上爬的欲望，程贾氏的离开，算是抽掉了程国的所有顾虑。 不仅如此，程国也是真心的想要造福地方的百姓，如果林省的矿山都可以进行开采，那么就会有大批的老百姓得到吃饱饭的机会，上面对林省的重视程度也会提高。 对于沈桥年和程国两人之间的对话，江明浩没有理会，而是转过头跟赵睿询问一些专业性的东西，赵睿无愧于矿山活地图的称号，基本上对于江明浩的问题都能做到对答如流。 整整两天，四人走了三个市，九座矿山，最后选择了两座矿山做为首批开采对象。 决定开采矿山，第一步就是资金。 沈桥年这边已经准备出了三百万现款，并且联系好了国外的矿山开采设备，这边一确定，设备就可以立刻运送到国内。 按照原本的计划，国资委是不必出钱的，毕竟当初的计划是借壳经营，但程国后期跟国资委的领导班子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特别是知道上面对此表示支持的时候，便主张也出动一笔经费，这样在整个矿山的开采过程中，才不至于太被动，日后涉及到利益分配的时候腰板也能挺的直。 江明浩自然没有异议，谁嫌钱多咬手指头啊，反正林省的矿山多的是，只要国资委的钱够用，他一点也不反对国资委入股。 至于国资委想要的主动权，江明浩也不以为然，矿山这种东西，未来几年都不可能完全私有化，特别是稀土矿，肯定是需要政府做背书的，不过技术掌握在他的手里，国资委想要主动权，也只能看他想漏出多少给国资委。 在来到林省的第四天，江明浩给毛亮打了电话，申请中央派下来一批技术员，对矿山的开采进行技术评估。 第951章 心疼的滴血 毛亮动作很快，江明浩打了电话的第二天，一队十三人的技术小组就抵达了林城。 程国代表国资委给技术小组接风洗尘，技术小组的领头组长叫廖鑫晟，四十岁上下的面积，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四方脸，长相很正气，廖鑫晟带队抵达林城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江明浩，递给了江明浩一个牛皮纸袋。 “江知青，这是毛部长让我带给你的！” 廖鑫晟并没有过度的打量江明浩，但眼神之中还是一闪而过了一丝惊讶。 大概是没想到能让毛部长这么重视的人会这么年轻。 “谢谢廖组长！” 江明浩接过牛皮纸袋，用手指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大概猜出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沈桥年的眼睛朝着牛皮纸袋瞟了一眼，有些跃跃欲试。 技术组毕竟是从中央下来的，哪怕身上的职务没有程国高，但程国不敢有丝毫怠慢，安排了林城最好的招待所，又专门跑了一趟食堂，让食堂按照接待贵宾的规格安排一日三餐。 廖鑫晟话很少，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为了对技术组表示欢迎，程国申请了两瓶茅台酒，饭菜刚上桌，程国就把茅台放到了桌子上。 “程副书记，我们不喝酒！” 不等程国开口，廖鑫晟就开口拒绝了程国的好意。 程国下意识的看了江明浩一眼，似乎只要和江明浩在一起，每次遇到拿捏不准的事情时，这成了程国的习惯。 “廖组长，你和各位同志舟车劳顿，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去矿山考察，程副书记一番好意，多饮酒无益，小酌一杯还是可以的，少量的酒精还有助于助眠。” 江明浩说完，接过酒瓶，亲自打开，给廖鑫晟倒了一杯。 喝白酒的杯子，不过一杯也只能装六七钱的酒，即使是不擅长饮酒的人，喝下去也没什么影响。 廖鑫晟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没反对，除了廖鑫晟，其他人的酒杯都是赵睿着斟满的，赵睿很紧张，来国资委之前他就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的背景的普通年轻人，能够进入国资委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接触到中央的人，心跳的飞快，好在心理素质还算过硬，拿着酒瓶的手没有抖的太厉害。 一顿饭下来，廖鑫晟都没怎么说话，倒是沈桥年，充分发挥了商人的属性，和技术组的几个技术员聊的火热，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把几个技术员的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小江啊，我这心情激动的很啊！” 散了饭局，两人回招待所的路上，沈桥年半靠在江明浩身上，略带几分醉意的跟江明浩说道。 “沈总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之前的生意做的也足够大，这点事不至于让沈总心情如此激动吧？” 江明浩不着痕迹的跟沈桥年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不喜欢酒精的味道特别是从人的嘴里喷出来的酒气，但沈桥年似乎并不这么想，江明浩刚拉开距离，沈桥年立刻又靠了上来。 “那不一样，我以前干的都是在刀尖上赚钱的买卖，虽然我嘴上说富贵险中求，可要是能光明正大的挣钱，谁愿意刀尖舔血，让自己和自家亲人赌啊！ 之前，没看到这些人来，我还总有点恍恍惚惚的感觉，可是这些人一来，我这心就落地了，我知道这事稳了，我沈桥年以后也是靠着大树乘凉，光明正大干大事的人了！ 我怎么能不激动啊？小江，你还年轻，不懂我的这种感受，不懂，不懂啊！” 沈桥年的脸色涨红，不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激动的缘故。 “嗯，的确是光明正大了！” 江明浩没有再跟沈桥年探讨这件事，他并不激动，因为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自己预料中的，也许毛亮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毛亮的出现也只是让事情进展的更顺利，而并非这件事的决定性条件。 这一夜，江明浩睡的很好，一夜无梦的好。 倒是沈桥年，可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精气神多少有点差，加上夜里没睡好，有点落枕，脖子僵硬，不敢转头，所以，一直歪着脖子，看着有点滑稽。 几天技术组要去考察的矿山就在林城的郊区，原来是个村子，后来发现稀土矿之后，政府就把人口迁走了，但因为种种原因，矿山迟迟没有开发，有不少社员会偷偷的来挖矿石，也无所谓什么开采提纯，挖下的矿石整块的卖出去，上百斤的矿石只卖五块钱，即便如此，这些社员们还是猖狂的偷挖矿石，好好的稀土矿，硬生生的被偷盗了数十吨。 最后，国资委出面，和林城市政府一起，把整个矿山都围了起来，又安排了专门的人巡逻，处理了几个偷盗的社员，这种风气才慢慢得很好转。 沈桥年看到被盗挖的缺了一大片的矿山，心疼的滴血，这得多少钱啊！ 真是暴殄天物啊！ 技术组的人员到了现场之后，快速的展开勘察评估，和江明浩他们之前的勘察不同，这些人都是专业的，打眼、取样、地质分析等等。 赵睿眼睛亮的吓人，如饥似渴的跟在这些人的身边，不想错过这些人的任何一个动作。 在探测到被盗挖这一面的时候，廖鑫晟脸色有些不太好。 “廖组长，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是整个矿山稀土元素密度最高、最集中的区域。” 廖鑫晟蹲在地上，手指触碰着眼前的矿石，声音低沉的对江明浩说道。 沈桥年的脸色像吃屎了一样难看，之前虽然也心疼，可远远没有此时这么疼，那帮无知的老百姓，为了几块钱就....... 程国面色也有些严肃，也有点不自然。 这种事说白了是他们的问题，如果当初把老百姓迁走之后就立刻开采，或者安排人看守，或许就不会如此，这几天他也听江明浩说了，这些稀土矿是很重要的战略资源，买走那些稀土矿是的大概率不是中国人。 想到因为他们的疏忽，这些矿石有可能成为外国恶势力日后飞在他们头上的飞机，射向同胞的子弹，程国无比的愧疚。 但江明浩对此倒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国家积贫积弱已久，工业又不发达，国内想要发展，只能靠出卖资源，哪怕不是这些社员也会有别人，甚至是官方行为，毕竟活下去才是第一位。 只是这个局面持续不了太久，未来的某一天，东方大国崛起，傲视全世界。 第952章 惊人的亩产量 “廖组长，按照你的经验，这座矿稀土存量能有多少？” 江明浩找了个时机，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准确数字，预计2300吨吧！” 廖鑫晟说话和他做人一样，都很低调保守，江明浩在心里估算了一下，2300吨的原矿石，应该可以提取出两千斤左右的稀土元素，按照沈桥年打听到的市场价格，总价值应该在八九千万左右。 这座稀土矿是他们考察的几个稀土矿里规模最小的，想到这个，江明浩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 沈桥年高兴的是可以光明正大赚钱，他高兴的则是可以源源不断的赚钱。 他对这些稀土矿的规划绝对不仅仅是提取稀土元素，而是在能力积蓄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用这些稀土元素开展工业制造。 倒不是说江明浩本身有多么热爱祖国，只是他很明白一点，国家不强大，那依附于国家生存的每一个个体也不可能真正的挺直腰板，国家不够安定，赚钱就没有稳定的环境。 前世里，江明浩对一位有名的教授说过的话印象深刻，那位教授说‘在国际交往中，实力永远是维护正义的基础，国防才是外交真正的后盾，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江明浩不是什么军事迷，但对于这位教授对于这位教授的话却印象极为深刻、。 所以，他要赚钱不假，但在赚钱的同时为国家的强大贡献些力量不好嘛，这些稀土元素与其出口到国外，不如留在国内做进一步的深加工。 技术组的十几个技术员都非常敬业，本来结束上午的勘察之后，程国是准备安排大家回国资委吃午饭再短暂的休息一下，但廖鑫晟直接拒绝了，坚持要直接去下一座矿山，他们争取两天内结束实地勘察和取样，之后拿着这些数据返回京市，尽快拿出报告来。 赵睿很乐意，一是年轻，二也是对此真的喜爱，技术组的技术员对赵睿也很照顾，有些时候，看到赵睿眼睛里有疑惑，他们就会主动的解释，短短两天，赵睿的眼界和知识面可以说有了飞跃。 江明浩是和技术组一起离开林城的。 沈桥年没有走，他需要留在林城，配合下一步的安排，只要京市这边的报告出来，他就开始安排设备运输，争取入冬之前，让所有的设备进场。 “小江！” 江知青刚回到尖山咀，就被陈富贵一把拽住了。 小老头脸上都是汗，还有点气喘吁吁的，但是脸上像是开了花，估计娶媳妇都没有现在这么开心。 “队长？” “小江啊，小江啊......” 陈富贵似乎兴奋的有些过头了，只是一个劲的用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明浩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陈富贵这么高兴的原因。 “队长，苞米都打完了？” “嗯呐，小江啊，你.......你猜，亩产多少？” 陈富贵激动的嘴唇颤抖，五十多岁的人了，眼睛里竟然起了水雾。 “一千一？” 江明浩没有说出之前他和何淮打赌时说的那个数字。 “不对，再猜！” 陈富贵像是跟小孩玩猜谜语一样，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江明浩。 “一千二？” “不对，再猜！” 这次，连江明浩的心都有点提了起来， “不会是一千三百斤吧？” “不对，是一千三百七十，小江啊，吓人不？一千三百七十啊，俺都不敢想，真的，做梦都不敢想咱们尖山咀这片地还能有亩产一千三百七的时候，俺真是.......” 陈富贵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江明浩也很激动，尽管今年，他们老苏家没有种一棵苞米，但丰收的喜悦真的很能感染人，而且他重生回来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嘛！ 陈富贵激动的哭了十几秒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让你小子看笑话了啊！走，大家伙都在打谷场呢，都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江明浩下意识的抗拒，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这种煽情的画面，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社员们的感激，但陈富贵不管江明浩咋想的，拽着江明浩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着打谷场就走。 打谷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成堆的苞米堆在打谷场的四周。 看到江明浩出现，人群激动起来，虽然都是往日熟悉的面孔，但今天，这些面孔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这些面孔上面写满了喜悦写满了感恩也写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大家伙都别吵吵，安静一下！今年，咱们尖山咀生产队取得了大丰收，除了上交公粮外，家家户户都能过个肥年，今年，咱们不用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不用再勒着孩子只能喝稀的不能吃干的，更不会出现63年饿死人的事，咱们尖山咀生产队从现在开始，彻底告别挨饿，家家户户都能敞开肚皮吃饱饭了！” “万岁！万岁！” 陈富贵的话说完，现场就有年轻的社员挥着胳膊高声喊了起来，小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喊声此起彼伏。 “别喊，俺还没说完呢，咱们这样的好日子是因为谁？” “江知青！” 现场像是军训拉练一样，喊声整齐划一。 “对喽，咱们都得牢牢的记住，今天的好日子它不是老天爷给的，是咱们小江，是小江帮着咱们一步步的过上了好日子，吃饱肚子不挨饿，家里的娃娃们还能不要钱就上学，大家伙想想，要是没有小江，就凭咱们这条件，能有几家的娃娃能上得起学？俺的意思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小江就是咱们尖山咀生产队的大恩人，大家伙同意俺的话不？” “同意！俺们同意！” “江知青，俺们谢谢你！” “江知青，你是俺们的大恩人！” 社员们逐渐情绪失控，现场竟然断断续续的响起了哭声，当然，是因为高兴是因为激动。 过去，虽然看到了苞米杆子长的结实，看到了苞米穗子长的饱满，可是，只有当这些苞米粒子成为了秤杆子上的准星，这种高兴和激动才真的变为实质，那种被饥饿控制的恐惧才真的消失。 “来，咱们把明浩举起来！” 忽然，苏春旺从人堆里跳出来，二话不说就抱起了江明浩，不等江明浩反应，另外几个年轻社员也凑了上来，江明浩被这几人高高的举起。 欢呼的声音刺破云霄。 人堆里的崔兰花哭的眼睛红肿，但她没擦眼泪，擦啥擦啊，这是幸福的眼泪，光荣着嘞！ 第953章 倒在炕上起不来 人群外，那6户没有参与包干到户的几户人家，心情都很复杂。 按理说，他们种的也是改良过的粮种，如今的收成也不比其他人家少多少，但他们就是高兴不起来，就像是干燥的布上落了几个雨点子，就是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老二，要不回头咱们背几十斤苞米去江明浩家走一趟？” 刘板用手肘捅了旁边的弟弟一下，小声说道。 刘锋微微蹙眉。 “大哥，去江知青家干啥？” “干啥？你脑子怎么不转个儿呢，看着大家伙这个样子，你心里没想法？不后悔？” “说这个干啥，当初江知青说的很清楚，咱爹搞了那么一出，江知青没把咱们撵出去还让冰花几个孩子在学校念书，俺就知足了。” 刘板有些不满的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你能有点出息不？从小到大，闷头闷脑的，一天就知道低着脑袋干活，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个包干到户没咱的份，那以后呢，肯定还有别的好事，咱们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给江明浩点好处，等以后有了好处再去巴结就晚了！” “反正俺不去，乐意去大哥去吧！” 刘锋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了。 他心里有数，自己老爹干的事太恶心了，如果冲他爹的话，他们还能安生的在生产队种地生活，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再折腾折腾，可能连生产队都待不下去了，自己老爹到现在都没个影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看着自己弟弟越走越远的背影，刘板烦躁的在旁边的秸秆垛上踹了一脚。 打谷场的热闹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江明浩被扔的头昏脑涨，双脚落地的时候就像是踩在棉花上，摇摇晃晃的，可比坐船坐飞机要晕的多，甚至坐过山车也没有这么刺激。 让江明浩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还不算完，听说了动静的崔大宝急吼吼的赶过来看热闹，结果只看到了个尾巴，这样的场面对于一个老外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因此，像是炮弹一样朝着江明浩冲过来，双臂一伸，拦腰抱住了江明浩，不等江明浩反应，又像扛麻袋似的把江明浩直接扔到了肩膀上。 “江，你是最棒的！江，大家都很感激你，我也很爱你！” 崔大宝一边把人往肩膀上扛一边扯着嗓门喊，本来现场的气氛已经有些冷了下来，结果硬生生的被崔大宝又给烘托出了气氛，场面再度疯狂。 崔大宝是个人来疯，看到社员们热情这么高，更亢奋了，竟然扛着江明浩转起了圈圈。 “大宝，崔大宝.......放我放下来，大宝.......” 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做到冷静自持、沉稳淡定的江明浩彻底破防了，就是训练航天员大概也不用经历他此时经历的这种吧？ 江明浩最后是被崔大宝直接扛回家的。 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昏昏欲睡，几乎所有形容眩晕的词语此时此刻都能在江明浩身上得到充分体现。 “你这个小老外，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看到江明浩被折腾的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的，许仕一边给江明浩针灸，一边瞪着崔大宝。 “老baby，江没有事情吧？” 自从和许仕有过一起到京市的这趟旅行之后，崔大宝和许仕这两个人就成了冤家，一个自诩中国通实则一瓶不满半瓶晃的老外，一个年过耄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不知道怎么就擦出了火花，只要碰面，必然就要唇枪舌战一番，各方火力疯狂输出，谁也不让谁。 崔大宝的称呼变成了小老外，许仕的称呼变成了老baby。 “把你扔在磨盘上，让毛驴转个几十圈试试。” 崔大宝撇撇嘴，难得的没有回嘴， 因为他也看到了江明浩的确是很难受，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老baby，你怎么骂我是驴啊？” 好半晌，崔大宝才反应过来，气的直跺脚。 “没深没浅的小老外，骂你是轻的，你瞅瞅小江现在的样，你要是再转几圈，小江的脑子就被你给转出问题来了。” 许仕倒也没夸张，江明浩此时连睁开眼睛都有些吃力，只要眼皮子微微张开，整个人就立刻像是原地打转，恶心的想吐，就是想说话，都张不开嘴。 “行了行了，大宝，你赶紧回工地忙吧，晚上吃饭再过来！” 崔兰花向来喜欢崔大宝，但这回，她也觉得崔大宝有点没深没浅了，看看把自己姑爷给折腾的，脸白的跟纸似的。 崔大宝又看了看江明浩，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唉，这个崔大宝啊，三十好几的人了，咋就一点不着调呢！” 看着崔大宝的背影，许仕嘀咕了一句。 苏美秀倒是没说什么，可是心疼的不行，江明浩虽然瘦，但是体质很好，头疼脑热的时候都很少，这一年来，江明浩在苏美秀心里早就成了无所不能、坚如钢铁一样的男人，忽然看到江明浩躺在炕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心里又着急又慌乱。 “许叔，明浩他没事吧？” “大事没有，但估计这一两天都得躺在炕上休息。” 听说没事，江明浩和崔兰花同时松了一口气。 江明浩被大家伙转晕了的事很快传了出去，主要还是崔大宝自己，嘴巴子大，回到工地上就跟干活的工人说了自己的丰功伟绩，农村哪有什么秘密，干活的工人拉泡屎的工夫又把这个事告诉了王秀珍，王秀珍立刻小跑着把这个事传给了隔壁院子的，就这么传来传去，不到晚上，江明浩躺在炕上不能下地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陈富贵是第一个上门的，还拎了两瓶罐头。 “哎呀他叔，这不年不节的咋还拎上东西了呢？这么金贵的东西，留着给小宝吃！” 崔兰花当然不能要，但架不住陈富贵态度坚决，直接把东西放在了柜上。 “老嫂子，你说的啥话，两瓶罐头还算金贵东西？咱们小江可是大功臣，别说两瓶罐头，就是把桃花沟的那些桃树都撸下来给小江煮罐头，那也不过分！” 陈富贵敲打了一下自己的烟袋锅子，担忧的看向躺在炕上，气色依旧没有好转的江明浩。 “小江啊，听叔的，好好歇几天，这一年下来，你天天往外跑，为了咱们生产队还有公社，你可是操了不少心，正好有这个机会，干脆歇歇，别操心别的，啥事有叔呢！” 看到江明浩要睁开眼睛，陈富贵赶紧开口劝阻。 第954章 不是白眼狼 “就是，队长说的对，现在秋收也完事了，交公粮还得个十天八天的，这工夫就好好歇几天吧！” 屋外又传来了声音。 帘子一掀，进来的是王秀珍，手里也拎着两瓶罐头，一瓶山楂的一瓶黄桃的。 “大妹子，你这是干啥啊？” 崔兰花赶紧要把罐头推回去，王秀珍家条件不好，男人从小就是罗锅，后背弯的厉害，虽然能干活，但跟正常老爷们肯定是没法比，可家里人口还多，两个没出门的小姑子一个小叔子，一个亲爹一个继母，还有死了男人的老姑奶奶，三个孩子，说实话，如果要在尖山咀生产队范围内拉个排名，王秀珍家的排名基本上就是倒数了。 “老嫂子，你说俺干啥？俺这是给江知青的。” “大妹子，你听嫂子说，你的好意嫂子和明浩都知道，但这东西真是不能要。” “咋地？嫂子这是嫌弃俺的东西不如队长的？” 王秀珍用眼睛瞥了一下已经放到柜子上的两瓶罐头。 虽然崔兰花知道王秀珍这话并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让她收下东西，但还是张不开嘴了，只能在心里把这份人情记下来。 没到半个小时，屋子里就站满了人。 屋里的柜子上也摆满了东西，各种味道的罐头还有果匣子，甚至还有两瓶麦乳精，两篮子鸡蛋。 并且，还有社员源源不断的过来探望，最后，竟然连邱杏芬都来了。 自从江明浩拒绝了帮邱杏芬打电报通知外甥女之后，邱杏芬就再也没登过老苏家的门，即使拒绝打电报的人是江明浩，但邱杏芬却因此把苏大山、崔兰花包括苏美秀都记恨在内了，平时在生产队里碰面连招呼都不打。 此时，邱杏芬和苏春旺一起，每个人手里都拎了东西，足足六瓶罐头、两个果匣子、两瓶麦乳精、几包饼干，这样的礼品分量就是对一次见亲家都算丰富的了。 “弟妹，春旺！” 看到邱杏芬，崔兰花还有点不太自然，两家其实关系不错，毕竟春旺爹和自家男人还是叔伯兄弟，她和邱杏芬自然是妯娌，只是出了那档子事，两人一直没有这么面对面接触过，多少有点尴尬。 “嫂子，俺跟春旺过来看看，明浩咋样了，严重不？” 邱杏芬倒还好，经过这一年来的相处，她心里对江明浩的那点怨恨基本上已经消失了，没了怨恨，再看人看事就客观了不少，这一年来她家的日子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老大一直要在市里买房，可她家哪能拿得出那么多钱来，单位分的好好的房票就因为没钱而放在手里晒干儿，儿媳妇因为这事三天两头的和老大闹别扭，但自从春旺跟江明浩一起之后，不到半年，她就把老大买房的钱给凑齐了，还多给了小孙子五百，因此，大儿媳妇对她这个婆婆态度好的不行，亲娘亲娘的叫。 家里也备好了翻盖房子的料，开春就要盖瓦房了，不仅如此，她手里也攒够了给春旺娶媳妇的钱，她知道春旺心里装着谁，那姑娘也是个好的，只是家里不是物儿，把闺女当东西卖，要的彩礼钱她家根本负担不起。 但现在，她底气足足的，已经找了媒婆去说亲了。 好事本来就不少，秋收家里的粮食也比以往多打了将近两千斤，这种富裕的日子是邱杏芬一辈子都没感受过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江明浩？ 所以，听说江明浩晕的下不来炕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拽着儿子把准备去女方家说亲的见面礼拎上来了老苏家。 说实话，邱杏芬的这个举动把苏春旺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他娘还把准备去女方家的礼品都拎了时候，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倒不是心疼东西，东西没了再买呗，他完全就是对自己老娘的举动不能理解。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二姨没了的那一阵儿，他老娘坐在炕上，一天到晚的骂江明浩，后来发展到在院子里骂，他和爹咋劝都不好使，后来哪怕上工，也不避讳，当着苏美秀和崔兰花、苏大山的面，骂江明浩是白眼狼、不得好死，骂的那是不留一点余地。 可是现在...... “没啥事，许老哥给扎了针，说是躺两天就好了。” 崔兰花忙不迭的说道，眼睛不由得瞥了苏春旺一眼，想从苏春旺的脸上找个答案，这邱杏芬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不是有啥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 苏春旺耸耸肩膀，对着崔兰花做了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 “也是生产队的这些小年轻们没轻没重，高兴也不是这么个高兴法啊，这也就是仗着明浩年轻，底子好，要是岁数大一点或者体格弱一点可就遭殃了！” 邱杏芬的话引起了屋子里其他社员的共鸣，纷纷点头应是，同时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关心慰问。 “行了行了，大家伙心意也都送到了，小江本来就难受，需要好好休息，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走走走，各回各家，该忙啥忙啥去吧！” 陈富贵看着一屋子的人，九成的女人，你一句她一句的像是一群鸭子，嘎嘎嘎的吵的人脑壳疼，做为主人家的崔兰花和苏美秀也不好张嘴赶人，这个活计只能陈富贵干了。 众人倒也没觉得陈富贵这话有啥，反正他们心意也送到了，多待一会少待一会意义不大，于是，纷纷告辞离开。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崔兰花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活到这个岁数，她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个场面。 “美秀啊，咱家在尖山咀住了好几十年，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啊！” 其实，崔兰花在高兴的同时，心情也很复杂。 有句古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她家以前在生产队过的不好，自然没人愿意跟他们家打交道，不欺负孤立他们就算不错了，可如今，几乎所有社员都扭转了脸面，原因不言而喻。 “娘，你别多想了，不管咋样，大家都是一片好心，明浩帮着他们也不算白帮！” 知母莫若女，崔兰花这一声感叹，苏美秀就明白了母亲心里的想法，于是出言劝慰道。 也是，不管咋样，至少证明自家姑爷的好心没喂给白眼狼。 第955章 德国汽车厂董事 托崔大宝的福，江明浩真的老老实实在炕上躺了两天，除了上厕所，就连饭都是苏美秀端到炕上让他吃的。 崔大宝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确是闯了祸，两天里跑回来七八趟，也不干啥，就是看看江明浩的情况，江明浩无奈，只能忍着头晕坐起来，跟崔大宝说了几句话，才算是安抚住了崔大宝。 第三天晌午，陈富贵来了。 说是春城市有人给江明浩打了电话，陈富贵打听了一下，对方没说是谁，只说姓王，让江明浩有时间给对方回个电话。 江明浩嗯了一声，春城姓王的人只有一个，不做他想。 可能是因为躺了两天，即使眩晕的程度好了很多，但是初初下地，还是摇晃了两下，吓的苏美秀连忙从炕上跳下来扶住江明浩。 “没事，就是躺的时间太长了。” 江明浩真是遭了不小的罪，脑袋里像是有个发动机似的带着他一直转，还有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如果不是许仕给他检查过确定没问题，江明浩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甩的散黄了。 本来到大队部就是几分钟的事，江明浩愣是走了二十来分钟，到了电话机旁边根本没办法立即打电话，坐下缓了五六分钟又喝了一茶缸子的凉水，这才有力气拿起电话。 “王厂长，我是江明浩。” 电话那头，听到江明浩的声音，王申心情有些忐忑，对于接下来要跟江明浩说的话，有点张不开嘴。 “王厂长？” “小江啊，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好点了没？” “嗯，好了。” 王申打听了一句，之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王厂长有话就直说，你我之间不用有太多顾虑。” 听完江明浩的话，王申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办公室的人，对方眉目淡淡的，对于王申的眼神没有给出任何的反馈，王申只能收回视线，不过微微转过了身子，避开了那个人的视线。 “小江啊，是这样的，有个国外的客户，想要订购一批冷藏车，但这件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毕竟.......” 江明浩微微蹙眉，当时他说的很清楚，解放汽车厂可以生产冷藏车出售，但每辆车要给他百分之十的利润，虽然没有跟王申正式的签合同，可是留了协议在，理论上王申不应该再因此给自己打电话，还一副难以启齿的状态。 “他还有别的要求？” 王申眉头一跳，心道小江这年轻人是真厉害，连这个都能猜出来。 “是，对方想要图纸.......不过不是要完整的图纸，只要制冷系统的图纸。” 天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屋里还开着电风扇，但王申却觉得额头上都是汗，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额头上擦。 “对方开出了什么让王厂长拒绝不了的条件？王厂长难道不清楚冷藏车最核心的东西就是制冷系统吗？” “小江，你先别生气，这个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这.......” 听出来江明浩语气不悦，王申心慌的很，他不想得罪江明浩，别的不说，江明浩能把冷藏车的图纸给他而不是给了二汽，这对于解放汽车厂来说绝对是足以改变命运的事，他是心存感激的，于情于理江明浩对于解放汽车厂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可是让他开口解释他又不知道怎么说。 “哦？什么人会要图纸，要图纸又能做什么？王厂长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小江，我......行，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他是德国华裔，是德国汽车制造厂的二老板，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董事，德国汽车你知道的，是咱们国内汽车拍马也赶不上的，具体原因就是咱们技术跟不上，他愿意跟咱们合作，提供技术给咱们，条件就是要咱们的制冷系统图纸。“ 王申磕磕绊绊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面皮有些发烫，毕竟图纸是人家小江提供的，他实在没有脸做主，可这么机会太难得了。 冷藏车虽然是个新鲜事物，在国内也是独一份，可冷藏车的应用范围还是太小了，目前为止，除了江明浩还有两个食品加工厂订购了三辆，就再也没有其他客户了。 可是德国提供给他们的技术却是可以应用在所有汽车上，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让他顾不了自己的脸面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江明浩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王申的身上，让王申刚才还觉得燥热的脸顿时降了温度，甚至连四肢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手脚冰凉。 他想再跟江明浩争取一下，可是电话那边江明浩的呼吸声让王申张不开嘴，而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也忽然站了起来。 “董先生，您.......” 看到董先生走出了办公室，王申心急的很，慌忙放下手里的电话，去追董先生。 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嘟嘟声，江明浩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郁色。 之前他对王申的印象不错，不管是从前世里对王申的了解还是这一世的亲身接触，王申都是个人品不错的人，但王申今天的举动让他不满，很不满，唯一还值得肯定的就是，王申没有擅自把图纸给出去。 解放汽车厂办公楼的走廊里，王申拦住了董先生。 “董先生，您别误会，图纸这个事不是不能商量，您先在春城停驻两天，我再和那边沟通一下，一定争取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厂长，图纸是在你的手里吧？” 姓董的男人态度一改之前的冷淡，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是，是在我手里，可是我和小江有协议，没有他的允许图纸不能泄露给其他人。” “你是厂长，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吗？我在德国的汽车厂，还只是个副董事，就可以把几个关键的技术带出来交给你们，王厂长可是解放汽车厂的一把手，我想，只要王厂长想做，就一定能做，除非王厂长根本就没有诚意和我合作。” 男人眉梢很长，鼻梁很高，冷着脸的时候，气息有些骇人。 王申咽了口唾液。 “董先生，你也知道，图纸是生产一辆车的核心内容，冷藏车是个新型车，图纸不能轻易外泄这也是正常的，所以，还请董先生能够理解，我会再和小江沟通的。” 王申说完，看向对面的男人，等着男人的反应。 第956章 亲临春城 “我在国内最多还有两天时间，王厂长看着办吧！” 扔下这句话，男人就走了，王申没有再拦，他知道拦也拦不住，而且最重要的是也并非是拦着对方，而是说服江明浩同意把图纸交给对方。 王申的想法是，对方是德国汽车厂，即使拿了图纸也是要在德国生产，对国内的汽车行业是没有影响的，可是如果对方把汽车的核心技术交给他，那意义就不同了。 从78年开始，上头就一直在要求工业升级，做为工业产业里技术含量相对比较高的汽车制造业，并没有交出什么满意的答卷，毕竟中国的汽车制造业起步太晚了，方方面面都落后于西方。 他不是没有想过其他办法，只要能够让厂里的汽车制造上一个台阶，就是要他王申的命他也乐意，可是不行，他想的所有方法最后都没有行得通，解放汽车厂甚至还一度走到了倒闭的边缘，要不是关键时候老天爷帮忙给了解放汽车厂一个机会，可能他王申现在在哪还不知道呢！ 他和对方做交易，真不是为了自己，这一天他可以发誓。 王申在办公室里又坐了一会，电话机拿起来放下再拿起再放下，如此折腾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有拨通号码，最终王申站起来下楼，进了车间。 江明浩刚把冷藏车图纸给他的时候，王申真的觉得看到了解放汽车厂的希望，那个时候，车间里很热闹，人人都充满了干劲，工人们和他一样，都觉得终于等到了柳暗花明。 可等到那批冷藏车生产完之后，工厂就再次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反倒是一汽，接到了上头的单子，四十五辆吉普车，虽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单子，可对于他们这些随时都能饿死的厂子来说，还是很眼馋的。 车间里的工人三三两两的，之前是工人们两班倒，现在是上一天休一天，虽然没有人挑明，可所有人心里都有数，眼下的状态就是要停产的前奏。 看到王申过来，工人们跟王申打招呼，以前车间忙的时候，是没有时间打招呼的，即便打招呼了也未必能听得清，可是现在，别说打招呼，就是席地而坐打扑克时间也是充裕的，说话声音更是清晰可闻。 王申在车间走了一圈，心情更加的低落，他站在车间外头，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 多云。 太阳躲在云后面，整个厂区因为没有阳光照射，树木都显得没有什么精神，视野里一片灰蒙蒙。 王申突然下了决定，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办公室，毫不犹豫的拿起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小江，我知道我这种做法不对，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如果这件事只是我王申个人的事，那就是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动图纸的主意，可是现在厂里的情况实在是.......” “俺不是小江，小江已经走了！” 王申好容易鼓起勇气一口气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可是电话另一头却不是江明浩的声音。 走了？ 王申一时间有点茫然。 “王厂长是吧？小江让俺转告你，他明天一早就会到春城。” 说完这句话，陈富贵叹了口气。 小江这后生真是操心的命啊，这走路还打着晃呢，就得长途跋涉出门，这个姓王的厂长也真是的，这个关头找什么麻烦，嗤！ 听说江明浩要来，王申心中先是一喜，有些话面对面说比在电话里说要好的多，可是转而想到江明浩来的目的，王申又笑不出来了。 如果江明浩不是对此事极为反对的话，大概率不会亲自折腾一趟，他也听江明浩生产队的队长说了，江明浩这两天一直病着呢，那如果江明浩坚持反对的话，他就什么做不了了，想要让解放汽车厂重振雄风的想法也基本破灭了。 一整天，王申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倒是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大量的尼古丁将办公室里的绿植都熏的有些变了颜色。 同一时间，江明浩坐在前往春城市的火车上。 头晕依旧没有完全缓解，不过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会限制江明浩的行动能力。 老式绿皮火车开的很慢，轮子摩擦铁轨的声音也很刺耳，时不时响起的鸣笛声更是让人心烦气躁。 江明浩想要赶到春城，是因为他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年代可不像千禧年后，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逐步提升，外国人和外国企业到中国来访问很正常，80年代，中国和西方国家的关系是很冷淡的。 这个年代的德国，不管是经济地位还是政治地位在国际上都是中国不能比的，德国的工业制造业更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德系汽车也是世界汽车行业的翘楚，这样的翘楚，怎么会无端的盯上国内的一家汽车厂？ 冷藏车到如今也不过只生产了十三辆，江明浩不信就凭这十三辆冷藏车就能入了德国人的眼，更何况，冷藏车在国内是个新鲜东西，在国外可不是，冷藏车的制冷系统其实和冰箱的支棱系统相差不大，而德国早在工业革命后期就已经制造出电冰箱了，区区一个冷藏车的制冷系统的真的不至于让对方如此‘重视’。 王申这个人品质不坏，对汽车行业也是真的热爱，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比起一汽的齐厂长，王申心眼比较少，对人对事的看法过于直接单纯，说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有点夸张，但如果遇上个有人精细设计的陷阱，识别不出来掉下去却极有可能。 江明浩是在第二天中午赶到解放汽车厂的。 很多工人都认识江明浩， 所以江明浩进入王申的办公室没费什么工夫，但是王申却不在办公室，隔壁办公室的门打开，解放汽车厂的出纳告诉江明浩，王申出去了，出去了大约一个多小时。 只是对方并不知道王申去了哪，只说王申走的很着急，没带助理，只是夹了个公文包。 江明浩的眼睛黑了一下，委托这个出纳帮忙问一下，这两天王申接待的一个德国华裔的客人在哪住。 不过这个事并不好打听，虽然同一个办公楼的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可这个人都是王申亲自接待的，没经过他们的手，因此对方下榻在什么地方他们并不清楚。 倒是最后，一个技术组长说，王申前天让他买了一箱春城的土特产，找时间送到白天鹅招待所。 第957章 罪魁祸首 江明浩和这个技术组长赶到白天鹅招待所的时候，王申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在看到江明浩的瞬间，王申脸上的血色尽退，惨白一片。 “小......小江，你怎么来了？” 此时的王申，内心极度的忐忑，于此同时，还被一股巨大的愧疚和耻辱感包裹着，这种耻辱感让他不敢面对江明浩的视线，甚至不敢抬起头。 江明浩的视线则是略过王申，看向了身后的白天鹅招待所。 “小江，对不起，我.......” “东西已经给出去了？” 江明浩的声音淡淡的，王申没有从里面听出愤怒和责备，好像这就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话。 “嗯，给出去了。” 王申已经做好了等待被责骂被羞辱甚至被江明浩报警抓走的心理准备了，所以，面对自己员工在场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想着掩饰什么。 “他人呢？” “小江，东西是我给出去的，和董先生没有关系，你要追究什么责任就冲着我来，我绝对没有意见，什么责任我都能承担，他给我的东西对解放汽车厂很重要，甚至对咱们国内的汽车制造业的发展都很重要，我对不起你，但我不后悔！” 技术组长看着自家厂长的这个样子和说的这些话，心里头升起一股子不太美妙的预感，但没有插话，只是眼睛东转西转的观察着两人的神情。 看着王申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江明浩心里一阵大写的无语。 这种牺牲我一个成全全天下的架势真的很可笑，让人恨不得拆开王申的脑袋看看，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真以为自己是个孤胆英雄了？ “他把东西给你了？” 王申点点头，下意识的夹紧了自己腋下的公文包。 公文包本来只有一个大的按扣，但为了谨慎起见，王申还在里面加了一个带拉锁的布袋子，被他视若珍宝的技术文件就在布袋子里放着。 “我劝王厂长把这些文件再仔细的看看，一定要仔仔细细。” 王申不明所以，这么珍贵的文件怎么能在招待所门口看，要看也该是回到厂里，关起门来再看，而且他已经把文件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的确都是各种汽车制造参数。 “王厂长现在要是不看，等你想看的时候，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王申眼皮子一哆嗦，哪怕刚才他不明所以，但江明浩现在这句话就差明着告诉他，文件有问题了，可他真的看过了，真的....... 不知道是出于对江明浩的信任，还是心里突然升起来的预感，王申从腋下把公文包拿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打开拉锁，从布袋子里把文件拿出来。 “王厂长认识德文？” 王申的脸色一白。 文件上是汉字，没有德文，一个字符都没有。 可是董先生给他的是德国汽车制造厂的文件，怎么文件上全部都是汉字呢？ “董先生是华裔。” 王申说道，只是这话听着是在向江明浩解释，但更像是说服自己。 “华裔？王厂长是否知道，什么叫华裔？能够在德国汽车制造厂担任董事，还能接触到核心技术的华裔至少要祖辈两到三代都是在德国出生和长大的。 你觉得，这样的条件下，他会如此精通汉语？ 还有，王厂长平时对国外可能不了解，制冷系统在国内是新鲜事物，在国外却早就司空平常，德国是世界上工业前三的国家，他们的制冷系统水平位居世界第一，一个正规的有名的德国汽车制造厂，会跨越几千上万公里，来一个县级城市大费周章的寻求制冷系统图纸，王厂长觉得合理？” 江明浩的话像是一根铁棒，将王申紧绷的神经顿时敲的粉碎，王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回招待所，砰的一声推开了董先生的房门，但屋子里早就没有人了。 王申又疯了似的拽住服务员，这才知道董先生刚才从招待所的后门走了。 王申一下子瘫靠在墙上，大脑一片空白。 技术组的组长完全傻了，他也终于明白是咋回事了，是他们厂的厂长被人骗了，把冷藏车制冷系统的图纸给了出去。 完了，这下完了！ 江明浩倒是很淡定，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并不多。 这件事只要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就能想个七七八八。 “王厂长，跟我到一汽走一趟吧！” 王申脑子是空的，一直快要走到一汽的门口，王申才算是回过神来，他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王厂长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王申觉得自己好像是触碰到了真相，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拦他不去面对这个真相。 “冷藏车的制冷系统是针对冷藏车的，用在别的设备和电器上不一定能够适用，所以对方要图纸肯定是为了制造冷藏车，而知道冷藏车图纸在你手里的人范围更小，从给你设套的这个情况看，对方也是对你的性格非常了解的，王厂长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王申脑子忽然清醒起来，也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一汽曾经有人联系过他，约他出来，他对一汽这边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所以没答应，对方就提出要和解放汽车厂合作，一起生产冷藏车，也被他拒绝了，他知道一汽之前和江明浩之间的不愉快，自然不能惹这种不痛快。 然后前后不过二十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王申的眼珠子红了起来，真是欺人太甚，看他王申老实，就这么欺负吗？ 不等江明浩开口，王申就快步的冲进了一汽的大门。 江明浩勾勾嘴角，一汽这是自己作死啊！ 办公室里，齐怀亮手里拿着制冷系统的图纸，嘴角微微上翘。 王申还真是个木头，还以为他这么宝贝图纸，得费很大的工夫才能拿到，不曾想十几张东拼西凑来的技术资料就轻松的把图纸骗到手了。 江明浩当初自诩看人看的准，放弃自己而去信任王申，如今他倒是想看看，江明浩会是个什么感受，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生疼。 最重要的是，估计等到一汽把冷藏车生产出来王申都不一定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就在齐怀亮心里得意的时候，门外响起嘈杂声，不等他出声询问是什么情况，办公室的门就哐当一声被踹开。 第958章 矢口否认 “齐怀亮，你这个阴险小人！！” 王申是个相对温吞的性格，也有典型理工男的特性，不是很会骂人，但是此时心头被气的狠了，踹开门之后指着齐怀亮就骂道。 齐怀亮先是一愣，随后快速的把手里的图纸塞到了抽屉里。 “这不是王厂长嘛，什么风把王厂长吹过来了？听说王厂长最近在跟德国人谈大生意呢，怎么会有空来我这座小庙溜达呢？” 齐怀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着王申不仅没有怕，还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一句。 “齐怀亮，图纸是不是在你手里？” 王申的目光灼灼，像是带了两团火苗，恨不得将齐怀亮烧出两个大窟窿来。 “图纸？什么图纸？王厂长真是莫名其妙，一脚踹开我办公室的门，进门就骂我，现在又胡言乱语，王厂长这是得了失心疯吗？” 看到齐怀亮一点没有心虚的样子，王申反倒是被晃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江明浩猜测错了，一个干了坏事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淡定，怎么也要露出点马脚吧！ 看到王申没说话，齐怀亮断定王申并没有看到他刚才往抽屉里放的东西，于是彻底放下心来，当着王申的面，轻飘飘的给抽屉落了锁，然后把钥匙别在了后腰上。 “王厂长还没说呢，你这么气势汹汹的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你们解放汽车厂没订单，王厂长闲工夫多的很，但我就不行了，一汽最近的单子太多，我得一直盯着，王厂长要是没事的话，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齐怀亮说完，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齐怀亮，董甚是不是你安排的？” “董什么？王厂长你没事吧？要是脑子有问题了就去医院看看！” 王申本来就不擅长战斗，加上对齐怀亮的怀疑也并不坚固，所以，被齐怀亮轻飘飘的一扒拉，就让齐怀亮顺利的从他身边过去，走出了办公室。 “江.......江明浩？” 齐怀亮得意的走出办公室，但却在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人时，脸色骤变，心里瞬间略过数个想法。 “齐厂长，好久不见啊！” 江明浩的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平淡表情，可在面对咄咄逼人的王申时丝毫不慌的齐怀亮，在对上江明浩淡的好像水一样的神色时，却心跳加速。 “是啊，真没想到我这办公室今天是刮了什么风，竟然能把王厂长和江知青两位一起吹过来，江知青是和王厂长一起的？” 此时，齐怀亮心里还有些侥幸的想法，那就是王申和江明浩是凑巧一起过来的，这样，至少能证明他下套的这个事并没有露出来，虽然他心里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齐厂长这是要出去？” 江明浩没有回答齐怀亮的话，反倒是打量了齐怀亮一眼之后问道。 “啊.......哦，厂里最近接了一个大订单，上头要的急，我这个当厂长的自然得盯着，江知青要是没有事的话，就和王厂长现在我的办公室里喝喝茶，回头我这边忙完了，再跟江知青和王厂长一起吃个饭，聊聊天！” 齐怀亮不想面对江明浩，至少他现在还没做好面对江明浩的准备。 王申在他的眼里，就是个随便糊弄的棒槌，从头至尾他就没看在眼里，可江明浩却恰恰相反，齐怀亮觉得江明浩这个人深不见底，哪怕他做足十成十的准备也不一定应付得了。 他必须要时间来想想怎么对付江明浩，图纸已经到了他手里，这就像是下了肚的肥肉，他是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齐厂长尽管忙，我和王厂长就在办公室坐坐，齐厂长不介意我在办公室随便转转，看看资料什么的吧？” 齐怀亮眉毛一抽，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吓人。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刚刚被自己上了锁的抽屉，又用手摸了一下后腰上的钥匙。 “不介意，只要江知青不动档案柜里的那些保密资料就行。” “放心放心，这个我有分寸，齐厂长去忙吧！” 齐怀亮顿了顿，一时间心里打鼓，好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齐厂长还有事？还是齐厂长担心我会打开档案柜或者上锁的抽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齐怀亮心脏快速的收缩，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江明浩是和王申一起来的，这也就是解释了两个小时前王申还傻乎乎的从董甚的手里拿了那些胡乱编造的技术资料，现在又气势汹汹找上门的根本原因。 只是，董甚这两天才联系上的王申，王申也是昨天才打电话给江明浩的，怎么江明浩会这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董甚和王申的交流他都是知道的，绝对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王申也完全没有丁点的怀疑，难道江明浩是从昨天王申打电话的那一刻起就怀疑到了自己？ 不不不，不可能，这件事他做的绝对天衣无缝，江明浩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怀疑到他身上。 “哦哦，远来是客，我突然觉得还是陪着江知青更重要，王厂长说是吧？” 这一会子功夫，王申的脑袋就像是一块混乱的电路板，各种不知道从哪接出来的线路，乱七八糟的串连在一起，一会是短路一会电流过大，弄的王申头疼不已，此时听到齐怀亮的话，还有些木木的没有反应过来。 齐怀亮不由得在心里再次咒骂了一句，江明浩有眼无珠，宁可把图纸给王申这种明显一看就傻愣愣的人也不信任自己，想到这，他更加坚定了把图纸留下，狠狠打脸江明浩的想法。 “齐厂长还真是热情好客，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多谢齐厂长了。” 齐怀亮讪笑了两声，重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可能是心里有些慌，坐下的第一时间，就用身体若有似无的挡住了抽屉。 “既然齐厂长暂时先不忙，那我就把我这次的来意跟齐厂长说一声。” 齐怀亮稍稍正襟危坐了一下，但转瞬想到了什么，又把肩膀故意垮下去一些，刚才还脑袋乱哄哄的王申此时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竖起了耳朵。 “我今天来找齐厂长，是想跟齐厂长谈一谈合作。” 合作？ 王申稍稍疑惑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第959章 想要鱼死网破 “合作？江知青是要跟我谈合作？我记得上一次江知青对我可是有些不认可啊！” 齐怀亮心中警铃大作，他可不是王申那个蠢货，既然江明浩知道自己骗了图纸，那就更不可能跟自己合作了，所以，这绝逼是个坑。 “此一时彼一时，刚才王厂长的态度齐厂长也看到了，图纸在王厂长的手里丢了。” 王申的脸疼的一下臊红，烫的很。 “当时我把图纸交给王厂长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图纸是重中之重，让王厂长一定妥善保管，不能泄露更不能把图纸交给别人，但昨天，王厂长给我打电话，说是要把图纸交给一个德国华裔的汽车制造厂的董事，换取对方的技术资料，这一点让我很不爽，也很愤怒，王厂长的这种行为触及了我的底限。” 王申的头彻底的抬不起来了，不管江明浩这话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都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如果图纸真的换来了技术资料，他认可被江明浩鄙视甚至辱骂，可事实就是，他用图纸换了几张废纸。 齐怀亮则是心念微动，江明浩的这话听着是实话。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是江明浩，王申把这么宝贝的东西这么轻易的就交了出去，别说生气，他想杀人的心思都可能会有，所以，江明浩的这几句话多多少少让齐怀亮紧绷着的神经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而且，这段时间，冷藏车已经运行了一段时间，出了不少问题，最严重的一辆车冷藏车厢差点爆炸，要不是司机反应快，可能已经出了人命，我做了检查，问题就出在制冷系统上，主要是操纵杆的角度有偏差，导致空气管不通畅，里面的压力太大，如果不进行调整的话，酿成事故是早晚的。” 江明浩的话说的很诚恳，也很务实，的确，每一型号的新车生产出来都需要一段时间的运行磨合，出现问题后要进行改进和调整，冷藏车这种新兴的车型出问题，再正常不过。 “江知青的意思是要把这些冷藏车重新进行改善升级？” “嗯，能够改善升级自然最好，毕竟这涉及到很大的费用，但安全性是第一位的，如果改善和升级不能彻底解决掉这个安全隐患，我只能把这些冷藏车全部销毁，重新投产，这也是我今天来找齐厂长的主要目的。” 王申低着头，眉头却皱的紧紧的。 江明浩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冷藏车真的存在这么大的问题吗？ 他带着自己来找齐怀亮的目的是真的要替自己找回公道，还是想要当着齐怀亮的面羞辱自己，以报自己擅自把图纸交给别人的这个仇。 “江知青把话说的更明白点，你是打算让我们厂维修升级这些冷藏车？” “是，我对王厂长已经没有信任了，再把车交给解放厂生产我不放心，就是不知道这个生意齐厂长接还是不接？” 江明浩看着齐怀亮，等着齐怀亮的答案。 齐怀亮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一会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江明浩给他挖的大坑，不要信，信了就惨了，一会又有个声音对他说，江明浩之所以来找他，是因为王申太菜太蠢了，江明浩这是迷途知返，认识到了他比王申更值得信任，他要是接下来了，以后和江明浩之间的合作会越来越多，毕竟一张有问题的原始图纸肯定没有一张可以随时更新升级的活图纸更好用。 “这个事呢，不是小事，即使我想接，现在也不行，厂里现在正在全力以赴的完成上头下来的订单，这样吧，江知青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 齐怀亮想要拖一拖，他好找人商量一下，这个事到底可行不可行。 “行，不过齐厂长还是要尽快，毕竟如今我的冷链物流已经做起来了，耽误一天就是耽误不少钱，我等齐厂长的消息。” “一定一定！” 和刚开始的提心吊胆相比，现在齐怀亮倒是淡定多了。 哪怕江明浩是来给他挖坑的，但看江明浩的这个态度，倒也不像以前那么盛气凌人了，也就是说，江明浩是忌惮自己的。 说完这些，江明浩就站了起来。 “那齐厂长忙着，我先走了！” 江明浩转头就走，并没有招呼王申。 “王厂长？？ 齐怀亮嘴角带着一抹并没有过多掩饰的嘲讽看着王申。 “王厂长是打算继续在我办公室坐着喝茶，还是打算在我们一汽的职工食堂吃晌午饭啊，今天中午食堂炖猪肉粉条，王厂长要是留下来吃的话，我跟大师傅说一声，多给王厂长打几块肉.......” “齐怀亮，不要太得意！” 王申咬着牙，既恨又无奈的狼狈而走。 看着王申仓惶离开的背影，齐怀亮冷笑一声，越发的看不起王申。 等到两人离开，齐怀亮并没有去车间，而是把图纸从抽屉里拿出来，小心谨慎的夹在了公文包里也出了办公室。 技术组的组长一直等在一汽的门卫这，看到江明浩出来，王申没跟着出来，不由得拽着江明浩打听。 “王厂长在后头呢。” 其实，江明浩和王申前后脚离开办公室，时间相差不到三分钟，但江明浩和技术组组长在门口站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才看到王申走出来。 “厂长！” 技术组的组长看到王申耷拉着脑袋，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立刻迎上来。 王申抬起头，却一眼看到了站在跟前的江明浩。 江明浩并没有走？ 王申的脑海里想起了江明浩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脸皮再次烫起来。 “王厂长看样子是把我之前的话放进了心里啊！” 王申看向江明浩，从江明浩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很微小很微小的笑意，心头的石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三人返回解放汽车厂。 “小江，这个事.......图纸还能拿回来吗？我看齐怀亮的架势，是肯定不会把图纸交出来的，如果图纸真到了他手里，那咱们.......怎么办啊？” 王申本来是以为跟着江明浩一起去，当时就戳破齐怀亮的阴谋，把图纸拿回来，倒不是他异想天开，是在王申的心里，一直觉得江明浩非常非常厉害，甚至无形中把江明浩神化了一样。 但是他们无功而返，王申心里立刻就没底了，可图纸毕竟是从他手里被骗走的，这个责任他不能让江明浩背，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又没这个能耐。 “实在不行，我和齐怀亮鱼死网破！” 没有听到江明浩的回答，王申忽然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绝，掷地有声的说道。 第960章 熟人扎堆 “鱼死网破？王厂长想怎么个鱼死网破法，说出来听听。” “这.......” 王申一时被问住了。 他就是这么说，但脑袋里并没有什么成形的想法，而且就算他豁出去自己跟齐怀亮同归于尽，也不一定就能把图纸拿回来。 “我已经找人去摸董甚的底了，事情既然做了，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哪怕做的再干净也绝对不会一点痕迹不留，上一次齐怀亮侥幸脱身，让梁友替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了过去，这一次，他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王申瞪大了眼睛。 江明浩什么时候安排人去摸的董甚的底，他怎么不知道，难道江明浩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帮手？ “王厂长还是好好想想，回头调查的时候，怎么回答公安的话，再有，就是想想以后要怎么避免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 王申羞愧难当，但这一次，他倒是没有低头逃避，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对于王申来说，绝对不算是一件小事，让他对人性的阴暗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也第一次从条条框框的技术从业者的思维中跳出来看待自己周边的人和事。 江明浩说的对，错误已经铸成，多想无益，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补救和不再重蹈覆辙。 另一边，齐怀亮出了厂区，开着一辆1966年生产的仿英式的吉普车直奔春城北边的郊区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第二天傍晚，齐怀亮安排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的出事了？” “嗯，现在那几辆车还在公社停着呢，周科长愁眉不展的，听说因为冷藏车出了问题，江明浩让这些车都不许再开了，那些个开车的师傅有不少都是周科长帮着找的，现在都埋怨周科长坑了他们。” “你见着那些冷藏车了吗？” “见着了，都蒙着苫布，我怕打听的消息不准，不止问了周科长，还问了之前跑车回来的一个面生的司机，当时差点爆炸的就是他那辆车，据说冷藏车跑着跑着就冒烟了，冷藏箱嗡嗡的响，他及时停车灭火了，到现在那车还在穗通县扔着，没敢开回来呢！” 听着下头人的汇报，齐怀亮心头的疑云慢慢消散，这么说的话，江明浩昨天说的并非是假话。 但....... 齐怀亮心头也有些郁闷，如果这事情是真的，那就证明他费劲巴力搞到手的制冷系统的图纸其实是个残次品，按照这个图纸生产出来的冷藏车隐患这么大，甚至可能闹出人命，一汽的金字招牌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一汽能在全国的汽车行业里遥遥领先，就是因为口碑好。 打发走了汇报消息的人，齐怀亮有些烦躁的在办公室踱起了步，心里还在反复想着江明浩昨天说的那些话。 另一边的解放汽车厂，江明浩坐在厂长办公室里悠闲的喝着茶，王申虽然情绪依旧不高，但比起昨天的惶恐不安已经好了很多。 他一边看着手头上的文件，一边时不时的打量着江明浩。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江知青！” “张公安，辛苦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同。 张同是跟江明浩一起来春城的，同行的还有另外一名公安，两人本来是要到春城参加一个跨地区的刑侦交流学习大会学习相关精神的，正巧在火车上遇到了江明浩。 张同对江明浩的个人崇拜那是非常深刻的，这一年来时不时的就会怀念跟着江明浩一起办的那几个案子，心里直呼痛快，还经常在派出所里宣扬江明浩当年的雷霆手段和丰功伟绩。 只是奈何后面没有什么机会再和江明浩碰面，所以，在火车上遇见后，张同对江明浩变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当江明浩委托他办事的时候，张同也是没有二话，正好学习大会也要两天后才召开。 王申诧异的看着张同，却见对方对着自己客套的点了点头，王申赶紧站起来，跟张同握了握手，做了个自我介绍。 “江知青，人已经在广晋派出所了。” 广晋派出所，是解放汽车厂和一汽厂区坐在的派出所，和张同同行的公安就是春城的，之前到白沙探亲，顺便和张同一起回的春城，所以，有对方的帮助，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辛苦张公安了，王厂长，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江明浩说完，王申直接站了起来，但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不明白江明浩要带自己去派出所看谁。 直到见到了董甚。 “董甚，你个骗子！你骗的我好苦！你真是其心可诛！” 看到董甚，王申的牙齿立刻又咬在了一起，看到董甚，王申就想起来自己的愚蠢，就想起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就想起来自己被齐怀亮欺骗，想起来自己差点酿成大祸。 董甚，四十岁，长的人模狗样，高鼻梁大眼睛，头发带着点自然卷，身上穿着西装，面相有些高冷，特别是嘴唇，不笑的时候抿在一起，自带了几分气势。 也难怪王申会对此人的身份不加怀疑，的确是长了一副适合当诈骗犯的好模样。 只是，江明浩看到此人，想法和王申不一样，因为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董甚竟然又是熟人，只是在他前世的轨迹里，下线的比较早而已。 这个人不叫董甚，而叫董建宏，当初在京市干过二道贩子的生意，没错，就是和他赚第一桶金时候的手段一样，但董建宏倒的东西更杂，甚至连古董都倒。 江明浩就是在古董上吃了这个董建宏很多亏。 前世大约90年的时候，江明浩在深市开疆拓土，为了拉拢一个大客户，拼命的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知道对方喜欢古董古玩之后，就各方面的寻找渠道，想要搞一些古董讨好对方，经人介绍，认识了董建宏。 90年啊，江明浩从董建宏的手里买了十几万的古董，结果对方找专门人士鉴定过后，发现全都是赝品，而且是还是近一年左右时间才制造出来的做旧赝品。 因此，这个大客户折了，彻底把江明浩拉入了黑名单，江明浩砸了半个身家换来了这个结果，怎么能甘心，便专程到京市找董建宏算账，不想对方早就藏了起来。 从此后，江明浩便展开了对董建宏的追踪....... 第961章 掀老底 “你们把我抓到这来干什么？我可没犯法！” 董建宏压根不理王申，而是看向张同和广晋派出所的公安，眼角上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冒充德国华裔，从我手里骗了图纸，还敢说你没犯法？” “王厂长，你这话说的挺有意思，你和我都是成年人，我什么时候骗你的图纸了，那是我用技术资料交换来的，麻烦王厂长想清楚了再说话！” “胡说八道，你给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技术资料，是一堆没用的废纸！” 王申被气的狠了，如果不是旁边有公安，王申都想上手了。 “王厂长可别血口喷人，废纸？当时王厂长看了吧？王厂长是亲眼看过之后才同意把图纸交给我的吧？怎么，现在王厂长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被骗了，没有这么干的吧？照王厂长的意思，不管谁做生意，只要后悔了就可以诬告一番，把人抓到派出所来，再把东西抢回去？真是可笑！” 董建宏没有正眼看王申，而是用眼睛的余光打量江明浩。 尽管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什么来头，但心里大概也有些猜测，毕竟之前齐怀亮没少在他的耳边跟他提江明浩这个人。 不过见到之后，董建宏有些不以为然，毛头小子一个，很大可能是齐怀亮有些夸大其词了，他董建宏从十三岁就开始出来混，无往不利，别说一个毛头小子，就是王申这种大汽车厂的厂长还不是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王申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明知道对方就是骗子，可又办法反驳，毕竟人家说的也不是假话，文件他的确是先看了的，可是可是....... “你不叫董甚，叫董建宏，是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董建宏的脸色顿了一下，虽然一闪而逝，但也一分不差的落在了江明浩的眼里。 “不用觉得惊讶，我不仅知道你叫董建宏，还知道你打着董甚的这个名头干了不少事。” 董建宏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的真名除了老家跟他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没什么人知道的，他来了春城之后，也基本不用真名，毕竟干的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顶着一个假名走四方，就连齐怀亮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不过董建宏到底是混了二十几年的老江湖，心里有波澜，面上却一点看不出来什么。 “这位小同志，你是哪来的？怎么张嘴就胡说呢，我董甚的名字是亲爹给起的，亲爹一辈子没留给我啥，就留下这么个名字，小同志可别开玩笑，省得回头亲爹九泉之下不安，掀了棺材板子打我！” “是吗？你倒是孝顺，不过你爹对你不错，你挖了老祖宗的坟你爹都没掀开板子打你，改个名字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董建宏震惊的差点跳起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江明浩就是从自己老家走出来的，是老家那边的哪个晚辈，否则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可是按照江明浩的年纪，他离开老家的时候，江明浩不可能出生，这件事自然也不应该知道，即使是村里人告诉他的，但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认出自己来。 “怎么样？觉得很震惊，这还不算，你不仅挖了老祖宗的坟，还拐跑了村里的一个小男孩，把男孩卖了五十块钱，这个事你不应该忘吧？” 这一次，董建宏再也淡定不了。 这太吓人了。 要说挖祖坟的事和真名的事都是老家的人告诉他的，可是卖孩子卖了五十块钱的这个事没人知道的，江明浩怎么会知道？ 董建宏像是见鬼一样的看着江明浩。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你溺死过自己的亲生闺女，这个事你总不能忘吧？” 董建宏站起来，惊恐非常。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江明浩的话信息量太大了，不仅董建宏惊恐不已，张同和王申也震惊的合不上嘴。 张同还好，见识过江明浩在刑侦方面的神通，很快的消化了这件事，王申则不同，他处于一种绝对懵逼的状态。 “所以，你和齐怀亮合伙骗取解放汽车厂图纸的这件事和其他的事情比起来，不算那么严重，如果你承认了的话，我会跟公安招呼一声，对你从轻处罚，或者说，你也可以不承认，继续保护齐怀亮，那我也不介意把你犯下的其他事一并跟公安说了，你考虑一下吧！” 江明浩万万没想到董甚会是董建宏，如此一来，事情倒是简单很多。 他这个人向来记仇，董建宏敢骗自己半个身家，那就必须付出数倍的代价，所以，从被骗的那天起，江明浩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找到董建宏报仇，也得说董建宏这个人能耐的确不小，江明浩足足找了董建宏六年才终于找到人。 在这六年里，江明浩也安排了人去了董建宏的老家蹲守，这些事情自然也是那个时期打听来的，后面的一些，则是后来董建宏自己受了不大记忆恢复术主动交代的。 江明浩把空间给了董建宏，他相信董建宏会配合的。 毕竟齐怀亮只是给了他钱，他可是握了齐怀亮的半条命，这个时候严打可是很厉害的，拐卖儿童、谋杀婴儿这都是轻则坐牢重则枪毙的罪名，哪怕收集不了证据，也绝对够让他把牢底坐穿的。 王申晕晕乎乎的跟着江明浩走了出来，眼神里装满了疑问，不过江明浩没有给他答疑解惑的意思，这个事也没法解释，所以干脆不说。 江明浩只是和张同说话。 张同这个死忠粉眼睛里闪烁着星光，说话的时候星光闪耀的。 “要调到县里了？” “嗯，是高队长帮的忙，本来我以为在派出所好好干两年总能熬出头，谁知道.......” 张同没继续说，但江明浩了然。 他之前是见识过张同在派出所的处境的，去县里挺好，虽然是高徐昆走了关系，但张同的能力和人品都值得，走关系也只是换了种晋升的途径而已。 外面的人在轻松的聊天，屋子里的董建宏则是惊恐的几近崩溃。 他不知道江明浩还知道自己多少事，对方既然能把这些事轻松的说出来，就证明他可能还知道更多，他帮着齐怀亮一起算计王申，不过是收了齐怀亮五百块钱，这个钱不算少，可跟坐牢比起来，这些钱就屁也不是了。 可如果他真的把齐怀亮供认出来，江明浩真能让他罪责减轻吗？ 第962章 以后还是擦亮眼睛吧 江明浩没有等很久，董建宏就在屋子里喊着要见他。 “你确定能帮我跟公安说情？” 董建宏盯着江明浩的眼睛。 “你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吗？” 江明浩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 董建宏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心中明白，江明浩说的是事实，眼下的情况来看，他把齐怀亮供出来，是戴罪立功，如果他不供出来，江明浩还可能爆出他更多的事，他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最清楚，现在他已经不怀疑江明浩是在诈他了，连那么隐秘的事情江明浩都知道，还有什么是江明浩不知道的呢？ “我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听到董建宏答应了供出齐怀亮，王申松了一大口气，天知道这一天一夜他是怎么过的，一宿没睡是最轻的，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就剩下个空壳在游荡。 董建宏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公安，公安早就准备好了记录的东西。 “是齐怀亮找上的我，大概是半个月之前，齐怀亮跟我说他想从王申的手里拿到一份图纸，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图纸，但齐怀亮说图纸很重要，只要我能拿到图纸，就给我五百块的好处费.......” 董建宏喜欢赌，也喜欢找女人，花钱大手大脚，五百块对于他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巨款，但董建宏觉得这件事难度不算大，搞一份图纸而已，他觉得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他答应齐怀亮之后，齐怀亮便把策划好的手段告诉了董建宏，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董建宏还私下里观察了王申两天，基本上算是把王申的性格和习惯观察了个七七八八。 董建宏皮相不错，搭配上齐怀亮事先准备好的衣服行头，往王申跟前一站，这个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加上董建宏也是个演戏的天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就掌握了不少汽车行业的名词，说出来的东西很像是那么回事，一旦王申有哪些地方有所怀疑，董建宏要么就板着脸要么就以国外技术领先，王申不懂为由搪塞过去。 “王厂长，你以后还是擦亮眼睛吧，说实话，我这个根本就不算什么高深的骗局，是你自己眼睛不好使，心也盲！你要是不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的。” 交代完了之后，董建宏看着王申，忽然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一句，把王申呕的差点吐血。 他被骗了不说，现在还要被骗子指责眼盲心瞎，搁谁谁受得了啊！ 但江明浩却觉得董建宏这话说的对，如果一个人自己不争气不长进，那就永远摆脱不了被欺骗的下场，这次是图纸，下次就可能是整个解放汽车厂。 “张公安，刘公安，齐怀亮要怎么处理？” 这一次，江明浩是奔着要把齐怀亮彻底拽下一汽厂长的目的来的。 齐怀亮搞这么一手，明面上看是欺骗王申，其实是在针对他，他太了解人性了，齐怀亮在想着冷藏车巨大利益的同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来打自己的脸。 向来只有江明浩打别人的脸，他怎么会给别人伸出巴掌的机会呢！ “我们会先把齐怀亮带到派出所接受调查，毕竟齐怀亮是一汽的厂长，我听说还是劳动模范，劳动模范在老百姓中间的地位是很高的，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肯定是要多方核查才能最终决定怎么处理齐怀亮，至于图纸.......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找出来，物归原主。” 这话是刘公安说的。 毕竟张同不是广晋派出所的人，不在自己的辖区，不便喧宾夺主。 “刘公安，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江明浩把自己的想法跟张同和刘公安说了一遍，张同眼底再次浮现出亮闪闪的星光，刘公安也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既不让他为难，还有可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贡献。 倒是董建宏，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竖了一根香。 江明浩这个办法真是损啊，不过虽然损可是对于齐怀亮来说绝对是个让他翻不起身的计策，难怪齐怀亮之前会跟自己反复强调江明浩的能耐，让他一定一定要避免王申和江明浩有接头的机会，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这才让王申有了给江明浩打电话的机会。 唉！ 时也命也！ 他董建宏认命，坏事做多了，就当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好了，他这个人一生放浪形骸，不修身不俭德，活的恣意痛快，就是让他现在死，也比很多人活到七八十岁要精彩，没什么想不开的。 王申跟着江明浩出了派出所，直到被外头的太阳光照射到，心思才变得清明起来。 “小江，如果齐怀亮把图纸毁了怎么办？那个人心术不正，要是跟我们玉石俱焚的话，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啊！” 看着王申，江明浩有些无语。 他折腾了这么多，王申竟然还以为是为了一张图纸，真是，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说他蠢。 “我说错了？” 王申现在真是有点不太自信，甚至是自我怀疑了，好像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大冤种，按照董建宏的说法，压根就没骗他这事看在眼里，就连齐怀亮也说，这个事难度不高，随便骗骗他就能上钩，现在江明浩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在说明同样一个问题。 “没有，不过王厂长，图纸是我画的，即使齐怀亮毁了，我还可以再画，我可以重新画一张，两张，十张，甚至一百张，只要我愿意。” 王申一拍脑袋，是啊，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个，只想着图纸要是毁了他们就白忙活了。 “王厂长，董建宏这个人人品不正，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刚才说的话却很有道理，如果王厂长自己不立起来，谁帮你也没用，毕竟只有日日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个世上只要有利益就有斗争有欺骗，没有了董建宏齐怀亮，还会有马建红刘怀亮，孙建宏白怀亮等等，王厂长好好想想吧！” 江明浩多少有点心累。 董建宏够聪明但是心术不正，王申这个人本质不坏也有胸襟和抱负，就是脑子秀逗不会转弯，不管哪种，打起交道来都挺累心，要是多几个像崔智这样的助手在身边就好了！！！ 唉！ 可惜啊！ 第963章 一出攻心计 齐怀亮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并不知道董建宏已经把他供出来了，刘公安只是说王申举报他，让他到派出所来配合一下调查。 齐怀亮对此没有怀疑。 这个事像是王申那个蠢货能干出来的，而且，王申既然选择报警，就证明他已经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还证明江明浩是真的放弃王申了，否则按照江明浩的能耐，绝对不会走报警这一步的。 可齐怀亮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也自以为自己给董建宏的钱足够封上他的嘴，却在派出所里见到董建宏的瞬间心慌起来。 刘公安自然没有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而让齐怀亮看到董建宏也是故意的。 张同跟他说，这招是跟江明浩学的，叫攻心计，齐怀亮看到董建宏，哪怕俩人没有对话，也够齐怀亮自己在脑海里上演一出脑补大戏的。 齐怀亮对于和董建宏认识的事矢口否认，对指使董建宏从王申手里骗取技术图纸的事自然也一口否认，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公安并没有继续对他展开审问，好像让他来这一趟的确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齐厂长，谢谢您的配合，耽误您的时间了！您先回去忙吧，之后若是还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再麻烦您！” 刘公安话说的非常客气，态度也非常好，让齐怀亮一点疑心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就这么让自己走了？ 齐怀亮想要打听一点关于董建宏的事，但他又不好张嘴，他之前已经否认了认识董建宏，现在再问那就是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麻烦。 齐怀亮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刘公安热情的注视下离开了派出所。 回到办公室，齐怀亮又喊了之前安排的人进来，打听冷藏车后续的事，证实又有一辆冷藏车出了问题，而且这次的问题更严重，听说事故已经发生，那司机的家属正要找江明浩讨要说法。 齐怀亮这次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这越发的证明江明浩之前跟他说的是真话，甚至是掏心窝子的真话，看来，他可以把江明浩约过来好好的谈谈这个事了。 但齐怀亮转念一想，现在这个局面，应该是江明浩有求于他，之前把他贬损的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如今风水轮流转，江明浩要想继续做冷链运输，就必须要指望自己。 第二天，刘公安又安排人来请齐怀亮到派出所，有了之前的经历，齐怀亮没有半点怀疑，而且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是个探探董建宏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机会。 必要的时候，齐怀亮觉得自己要把董建宏锤死，董建宏现在可能因为那五百块的缘故不出卖他，可是人心难测啊，董建宏那种人有什么信用可言？ 只是这一次，齐怀亮没有被带到派出所，而是带到了工人文化宫。 此时的文化宫外面，条条横幅挂满了文化宫的外墙，一个个穿着公安服装的人或进或出，还有三三两两站在外面聊天的。 齐怀亮扫了一眼最中间的横幅‘学习中共十一届五中全会精神，严抓严打肃清社会不正之风’，不知道为什么，眉心突突的跳了几下。 “刘公安，这是......” “哦，今天是咱们北方公安系统的学习交流大会，主要是奖励先进，听取先进报告。” “刘公安，我的意思是......你带我来这干什么？不是去派出所嘛！” “哦哦，我忘了给齐厂长说了，解放汽车厂的那个王厂长挺厉害的，昨天你从咱们派出所出去之后，王厂长又来了咱们派出所，不依不饶的非要让我们把齐厂长给抓起来。 不过齐厂长知道，我们公安办案那是要讲究根据的，不能谁让我们抓人我们就抓人啊，那不成土匪了嘛，咱们所长也是没办法，这两天准备这个学习交流会忙得很，就让我把齐厂长带过来。 正好咱们今天的报告内容就是跟这个有关，冤假错案的成形和怎么纠正冤假错案，您先跟着听听，等所长这边忙完了，就亲自跟齐厂长解释这件事，对不住啊，齐厂长，我也是听从领导安排的。” 齐怀亮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可是刘公安一直很客气，一口一个对不起一口一个不好意思，让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再说，他心里也在想，这么多人呢，真有啥事也不大可能，可能真就是所长忙不过来，王申又难缠，不得已为之吧！ 齐怀亮跟着刘公安进了文化宫，又跟着进了里头的广播室。 “齐厂长，麻烦您先在广播室休息一下，我去跟所长招呼一声，马上回来。” 齐怀亮点点头，看着广播室的门被关上，却没有看到，两个荷枪实弹的公安一左一右的站在了门口。 王申和江明浩也来了。 而且还在这看到了老熟人，高徐昆。 “哈哈哈，小江啊，真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这一转眼咱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你小子这是又干啥大事了吧，瞅瞅，咋还越来越瘦了呢！” 高徐昆和江明浩之间的关系属于单方面的亲近，就是不管江明浩如何，他都是热情如火的硬往上贴。 “高队长，真是巧！” 江明浩对高徐昆其实印象不错，高徐昆这个人有点咋呼，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出身，但这个人三观正，对江明浩也是知恩图报，之前的好几件事，高徐昆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选择站在他这一边，而且，只要他需要，高徐昆几乎是随叫随到。 所以，江明浩愿意目送高徐昆一步步高升，好风他来造，送其上青云。 “小江，你怎么也在这，不是也来参加这个会的吧？” 高徐昆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要说张同对江明浩是崇拜，那高徐昆对江明浩的态度就是奉若神祗，别说江明浩是来参加这个学习大会，就是有人跟他说这个大会是江明浩一手组织的，高徐昆也不带怀疑的。 江明浩在高徐昆这，什么唯物主义世界观，是不存在的，江明浩就是万能的。 “嗯，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 不知道咋地，高徐昆的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一个想法，看来是又有人要倒霉了，而且一定是得罪了江明浩。 高徐昆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即将倒霉的人，小江这个人正直的很，能得罪江明浩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活该！ 嘿嘿，看来今天的学习大会不会像以前那么无聊没劲了！ 第964章 模拟案件环节 参加本次学习交流大会的包括北方三省共计上千名公安。 算是春城工人文化宫近些年来举办的规模最大的会议，因为场地不充裕的原因，连原本的过道位置也临时摆满了凳子，凳子一直摆到了大门口，整个会场可以说非常拥挤，进去了基本上不到会议结束是很难走得出来的。 本次大会最高职位的领导是中宣部的委员，是应邀过来充场面的，中间会进行发言，除此之外，三个省公安厅的副级领导也到场了，至于各个城市的公安局局长自然也很多。 三个省共推选出了十二名优秀公安代表进行发言，江明浩从刘公安那看过这十二名公安的基本履历，其中有两名还进入过教科书，算是非常正面的典型榜样，对于这些人江明浩也是打心眼里敬重的。 借着刘公安的光，江明浩和王申被安排在了会场靠前一些的位置，正对着主席台。 “江知青，我已经跟上头打好招呼了，等代表们发言结束，就会让董建宏上台。” 刘公安微微有点小兴奋，算是初步体验了一把张同跟他说过的那种感受，既有维护正义的自豪也有做坏事的小刺激，总之，这个感觉挺不赖。 王申今天穿了一件中山服，头发专门梳理的规规整整，眼镜也换了新的，整个人看着像是要去当新郎官，就连状态也差不多，既忐忑又兴奋，紧张之中又带着期待。 昨天，听了江明浩的话，他对自己做了深刻的剖析和反思，第一次十分严肃的正视自己，他发现，他能一路走到现在都没有掉进什么深坑，真不是他自己本事有多大，而是运气好。 如果他早就遇到齐怀亮或者董建宏这种人，早就掉到坑里不知道多少次，能不能爬出来都是未知数。 所以，他决定要提高自己的认知，也要在工作和生活里多注意观察，不能活到一把岁数了还被人当成大冤种看，这次小江出面帮他摆平了问题，那下一次呢？ 江明浩则是心态放的很平，很专心的听着上面优秀代表的发言。 特别是看到那两个进入过教科书的公安同志，江明浩尤其的专心，哪个男孩没有英雄梦，即使是江明浩这个年纪，甚至是前世六十几岁的时候，心中的英雄梦都没有褪色过。 此时，他就像是个小迷弟般听着两位英雄讲述他们的英雄事迹，江明浩完全沉浸其中，甚至将今天要办的事情都忘到了一边。 “各位领导，各位优秀的公安同志，今天我们临时增加了一个现场模拟办案的环节，这次大会的主题之一是如何甄别审理冤假错案并拨乱反正，希望各位领导和公安同志能够就这个案件给出自己的看法，从而加深我们本次学习交流大会的思想体验，现在请案件的陈述人登场。” 董建宏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站到了主席台。 董建宏这个人，是个人来疯。 本来他对这次的事情还有些抵触，可是江明浩承诺了他，不会在现场把他过去的那些经历说出来，只要他把和齐怀亮之间如何策划骗取王申手里图纸的事陈述出来就行，甚至允许他把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倾向到齐怀亮身上。 所以，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董建宏不仅没有怯场，甚至有种光荣感使命感，好像自己和之前那些个优秀代表一样，也是在做报告，飘飘然之间，还加了不少料，说的绘声绘色，比之前的英雄事迹还要更吸引人眼球。 董建宏的出现把齐怀亮惊的够呛，他在广播室，虽然看不到台上的情况，但是声音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听到董建宏说这件事完全是他指使自己是被迫配合的时候，齐怀亮简直气疯了，拉开门就准备冲出去，但是，却被两杆冷冰冰的枪拦住了，刚要开口，就对上了两个面色严肃冷峻的面容。 “干什么？老实点！” 其中一个公安呵斥了一声。 “你们干什么，我不是犯人，你们用枪指着我，这是公务犯罪，这是犯法，你们让开！” 齐怀亮毕竟不是普通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在看到两杆枪指着自己的时候就吓的腿软不敢说话了，哪还有齐怀亮这样的气势。 但两名公安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就是在执行任务，任务内容就是看管住齐怀亮，至于齐怀亮是什么身份犯法没犯法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内容。 “进去！” 两名公安直接把齐怀亮推进去，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台上，董建宏讲的唾沫星子横飞，完全沉浸其中，当然，这中间依旧不乏笑话王申缺心眼此种类似的词汇，王申听的尴尬不已，可又不能阻拦，只能尽量低着头，希望没人看到自己。 而现场能来参加这次大会的公安，哪个都不是新手小白，之前还以为所谓的模拟就是个游戏，现在来看，这是准备要大家伙现场断案，甚至直接现场召开批斗大会啊！ “董建宏，你个王八蛋，王八蛋，卑鄙无耻的混账东西，你.......你你.......不要脸，不得好死！” 出不去的齐怀亮在广播室里破口大骂，几次冲动的想要把屋里的广播设备砸了，可到底理智尚存，气愤之下也只是用拳头砸了几下桌子和墙。 董建宏足足讲了十分钟，在派出所不到三分钟就讲完的内容，在董建宏的艺术加工和渲染之下，足足用了几倍的时间，如果不是有人提醒，董建宏还能再讲十分钟。 “现在，让我们再请本次模拟案件中的受害人上场发言。” 王申被请到了台上。 虽然之前就练习了好几次，可王申这个理工男大闷包，见到台下呜呜泱泱的一群人，脑袋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最后，还是主持人提醒，才让王申找回了状态。 尽管王申讲的内容干干巴巴磕磕绊绊，但却至少把整件事讲的很清楚，而且虽然不会骂人也不会识别人心，王申却在发言里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那就是受气包大冤种，这个形象一立起来，齐怀亮还没出场，就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广播室里的齐怀亮简直气的要爆炸。 王申这个狗东西，长了一个蠢货的脑袋，竟然敢往自己身上这么泼脏水！ 呸！ 呸呸呸！ 第965章 癫狂 “谢谢王同志，本次模拟案件环节中的帮凶和受害者都已经陈述完毕，相信大家都对这个案件有了基本的判断，大家可以先交流讨论一下，分析一下这个案件中是否存在可疑的地方，是否有做了违背客观事实的陈述，并进一步讨论分析，这个案件的处理结果，如果最大程度的扩大案件影响度，起到良好的教育效果。” 主持人的话术虽然是临时加上的，但不得不说，这位同志的临场应变能力是真的很好，比之央视的那些金牌主持人也不遑多让。 主持人的话音一落，现场立刻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上千人一起开口，哪怕每个人都压低声音，形成的音浪还是足够掀翻文化宫的房顶。 就在这个当口，刘公安叫走了江明浩，把江明浩引到了一个人的跟前。 “柳叔！”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开口叫道。 “你就是许老爷子的干儿子，小江？” 江明浩点点头。 说实话，这么大的事能这么轻松的就实现，绝对不是江明浩的主意有多好，如果没有柳富江这位副厅长的帮忙，是不可能实现的。 柳富江，是云省公安厅的副厅长，是今天这场学习交流大会上地位最高的三位领导之一。 这个人脉，自然是许老爷子引荐的。 许老爷子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王炸，江明浩每每到这个时候，都感慨自己领回家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中医泰斗，而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老神仙。 他原本打电话给许仕，就是想问问认不认识相关的人，本以为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就行，没想到许老爷子直接就把柳富江这么个大佬推给了他，还是亲自打电话给柳富江说了自己是他的干儿子。 哪怕江明浩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干儿子的身份，可许仕每次都用同样的身份给别人做介绍，不得不说，这个身份给了江明浩很大的便利，就像眼下。 “一表人才啊！小江，这个事你是什么看法，这个齐厂长可不是普通人啊！” 柳富江既然答应了在学习大会上搞这么一手，就是有摆平这件事的能力，别说现在是严打时期，对一切违法犯罪行为都要从重从严的处理，就是平常，如果这件事属实，柳富江也可以直接把人处理了。 但他之所以要问这么一下，是要知道江明浩对这件事的态度。 “柳叔，齐怀亮指使董建宏骗走的图纸是我绘制的，也是我亲手交给王厂长的。” “你绘制的？” 柳富江恍然大悟，难怪小江为这件事会如此大动干戈。 他刚刚也了解了一下，齐怀亮骗的这个图纸是专门用来生产冷藏车的，而这个冷藏车目前在国内还是个新鲜的东西，没有汽车厂能够制造，虽然柳富江没见过冷藏车，但从他个人的角度也能看的出来，冷藏车的用途很广，未来的发展前景无限，这也难怪齐怀亮堂堂一厂厂长会动这样的歪心思，也难怪小江会为此大动干戈。 “行，这个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坐着，等会开完了，我再找你。” 江明浩点点头，回到了王申身边。 王申不知道江明浩去干什么了，可是远远的看到了江明浩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说话，那男人坐的位置很靠前，级别肯定不低，他心里对江明浩的印象无形之中又拉高了一级。 在广播室里几近疯狂的齐怀亮终于有了走出来的机会，但他的两边站着那两个公安，一人抓着他的一根胳膊。 齐怀亮试着挣扎过，毕竟他又不是犯人，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可是两个公安的手指就像是铁钳一样将齐怀亮的胳膊抓的紧紧的，别说挣扎开，就连动一动都难。 从广播室到主席台是需要走过中间一条过道的，现在过道上坐满了人，所以，齐怀亮被押着走过来的时候是需要让这些人让路的，这一路，众公安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样，让齐怀亮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脚手架上凌迟。 他也终于看清楚，今天到场的人到底有多少。 他齐怀亮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过脸，想到刚刚董建宏和王申那两个王八蛋在台上说的那些话，齐怀亮就恨不得将两人撕成碎片，所以，眼睛不断的在现场搜索着两人的身影。 但是文化宫场地太大了，光线又很昏暗，加上人头众多，齐怀亮根本就看不出来两人在哪，思忖之间，人就已经被推上了主席台。 “最后上台的就是本次模拟案件的主谋，刚刚大家已经就这个案件展开了深入的讨论和剖析，现在，就让大家带着刚刚讨论出来的结论和疑惑，听听他怎么说！” 主持人看了齐怀亮一眼，把手里的麦克风递给了齐怀亮。 主席台上是亮的，齐怀亮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接受众人眼神的戏耍，齐怀亮抓着麦克风的手爆出了条条青筋。 “董甚和王申都是胡说八道，他们是污蔑，他们联合起来污蔑我，他们俩狼狈为奸，我齐怀亮堂堂一汽的厂长，要什么样的图纸没有，会为了一张破图纸费这么大的劲，他们两个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对，肯定是想打一汽的主意，解放汽车厂现在没有订单，眼瞅着要停产了，所以王申就联合董甚搞这么一手，只要把我搞垮了，一汽就会受到影响，那现在一汽的订单就都成了解放汽车厂的。 你们都是公安，眼睛都应该是雪亮的，你们不会听他们胡说八道的，他们两个就是狼心狗肺、卑鄙无耻的畜生.......” “齐厂长，注意你的言辞！我之前就一直在强调，这是案件模拟，并不是真的审判现场！” “呸！模拟案件？这是江明浩出的主意吧？你们一个个的可都是国家干部，被一个没官职没背景的下乡知青牵着鼻子走，我呸！真以为我齐怀亮好欺负？以为搞这么一手就能搞垮我？我告诉你们，休想！江明浩，有种你就站出来！” 齐怀亮此时已经没了理智。 但他心里早就笃定一点，这就是江明浩给他下的套。 王申那个蠢货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被自己骗的团团转。 齐怀亮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江明浩狠狠的拿捏住了，甚至来的时候他还在幻想，江明浩低声下气求自己帮着改进升级冷藏车的画面，结果竟然被拉到这里接受上千人的羞辱，这个仇，他齐怀亮要是不报的话，枉做人！ 台下的江明浩则是嘴角微微扯了扯，淡定的站了起来。 第966章 对证 “江明浩，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有本事你别耍这些阴谋诡计，堂堂正正的跟我斗！” 场下的光线明明很暗，可是江明浩站起来的一瞬间，齐怀亮却似乎瞬间就看把江明浩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于连江明浩脸上的那种不屑的轻飘飘的神态他都能看的清楚，心头翻涌的如同演讲一般的愤怒就像是忽然遭遇了冷空气，温度不受控制的降了下来。 “齐厂长，我从来不屑于搞阴谋诡计，更不屑于跟齐厂长你搞！堂堂正正这四个字，谁都可以说，但是齐厂长不可以，因为，齐厂长不够格，更不配！” 上千人的会场，江明浩并没有用麦克风，可是他的声音却像飓风一样席卷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不仅台上的齐怀亮，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江明浩，你与其装神弄鬼，不如把证据拿出来.......你说我指使董甚让他去骗王申手里的图纸，证据呢？今天在场的众位都是公安，都知道给人定罪要看证据，不是找两个人胡说八道就能行的，别说我齐怀亮还是国营汽车厂的厂长，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不能这么白白被冤枉！” 齐怀亮心头的愤怒在遇冷降温之后，脑子也稍稍清楚了一些，知道自己就是在台上骂出花来，除了过过嘴瘾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甚至可能还会让在场的人认为自己理亏，只能骂人，不如就把矛盾转移出去，反正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哪怕找到图纸他也不怕。 这天底下会画图纸的人可不止江明浩，说破大天，那图纸就是他齐怀亮自己画的，除非江明浩能够让那张图纸自己张嘴说话，否则，今天这场大戏江明浩绝对不可能唱的下去。 “看来齐厂长这是色厉内荏啊，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或者说，齐厂长还是不够了解我，更不够了解咱们中国公安的办案能力，你觉得今天这么重大的场合，上千人在此围观，我会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把齐厂长请到台上？我可以不在乎齐厂长的脸面，但不能在众位公安的跟前班门弄斧，顺嘴开河！” 说完，刘公安就兴冲冲的拿了东西走到了柳富江的跟前，把从齐怀亮公文包里搜出来的图纸还有董建宏交出来的赃款以及有一汽印章的收据拿了出来。 柳富江看了一眼，立刻把几样东西又递给了旁边的几位，众人都是老公安了，都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在高位久了，接触的事和人也非常多，即使之前柳富江跟他们打了招呼说是模拟案件分析，但这几位早就笃定了怎么回事，如今见到证据，也不过是证实了心里的猜测，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这些东西传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刘公安的手里，刘公安又绕了几步路，把东西交到了主持人的手里。 齐怀亮一眼就看到了图纸，还有收据。 顿时心头的惶恐达到了极点。 他差点忘了收据这个事，当时董建宏这畜生非要让他开个收据，说是给他留个保障，当时他压根就没多想，一张收据而已，随便找个名头也就是了，他一心只想快点将图纸拿到手，对于董建宏提到要求半点没放在心上，谁能想到这枚回旋镖会这么快就扎到自己身上。 但齐怀亮依旧攥着拳头告诉自己，不承认，打死也不承认。 “现在，进入模拟案件中的出示涉案证据的环节，我手里的这张便是本次案件的核心证据和内容，一张汽车系统的设计图纸，一份加盖有春城一汽公章的收据和.......哦，二十一张大团结，大家可以仔细的看一看。” 主持人数了一下手里的大团结，之后说道。 现场在此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人再真的把这件事看成是什么模拟案件了，谁也不是傻子，这摆明了就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一汽的厂长彻底钉死在道德审判的柱子上。 像是这种干部，背后必然是有人的，如果这件事是在暗中进行的，很大的可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使不能完全摆脱罪责，也会是不疼不痒的，可如今，当着三个省上千名公安的面，以及各省市的公安系统干部和英雄代表，不管齐怀亮背后的人是谁，都不可能再伸得出手来，甚至于会想方设法的和齐怀亮撇清关系。 “齐厂长，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明浩站在暗影里，身上却好像散着光，光芒刺的齐怀亮心口发烫。 “这.......这能说明什么？图纸是我画的，我齐怀亮本身就是技术出身，早期汽车厂的图纸都是我亲手绘制的，这张图纸就是我之前画的，至于收据和这些钱，更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图纸是齐厂长绘制的？齐厂长确定？” “当然确定。” 齐怀亮早已经在心里笃定不管怎么样，就是咬死牙关不认。 “那就麻烦齐厂长说说，这图纸上绘制的内容吧！只要齐厂长能够说的出来，我就当面跟齐厂长道歉认错，任凭齐厂长处置，这件事，我想在座的各位领导也不会反对的。” “嗯，图纸虽然可以作为证据，但证据的真假的确需要验证，江知青说的方法可行，我们几位同意江知青的说法。” 柳富江开口说道，许老爷子给他打电话，虽然没说的别的，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知道江明浩是许老爷子的心尖尖，他做为公安厅的副厅长，肯定不会为了许老爷子这层关系就放纵江明浩为所欲为，可目前来看，江明浩并没有胡说八道，只是让他帮着搭个台子唱个戏，再请这些观众围观这场戏罢了。 小事一桩，他乐意奉陪，而且放开个人关系来说，这也不是件坏事，能让在场的公安人员都能借机扩展一下办案思路。 “现在，就请齐厂长为大家讲解一下，这份图纸采用的是第一角投影法绘制还是第三角投影法绘制的？从传动机组到连接杆之间的长度是35公分还是42公分？制冷系统传感器顶端与出风口之间的管件是双层轻薄有孔隙的还是单层高密度的？齐厂长来说说吧！” 齐怀亮的冷汗唰的一下冒了一身。 第967章 一步一步都是坑 “当然是第三角投影法，这还用说吗？至于长度，是......38公分，管件是单层高密度的.......” 其实图纸拿过来之后，齐怀亮并没有仔细看过，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笃定了图纸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有着急看，甚至都没有想过复制一份，后来他想看，却发现很多地方他压根就看不懂，这份图纸竟然和江明浩之前给他的不一样，加上出了这种事，他根本就没办法沉下心来仔细研究。 但他刚才说的也不是假话，他早些年也是专业的技术员出身，是绘制过图纸的，只是他一直不愿意从事这类工作，一心只想着往上爬，绘制图纸这事已经多年不接触了，现在回答的这些也是基于以前的经验胡乱答的。 “齐厂长确定你说的是对的？不是时间长记不清楚了？” 齐怀亮本来就心里没底，江明浩如此一说，他心里就更慌乱了。 “我的确是记差了，不是38公分，是42公分，还有那个管件也是双层有孔隙的，对，就是这样的。” 齐怀亮改了答案，但对于第一个问题，他没有改，虽然他这些年疏于精进绘图技术，可是他相信自己不会连最起码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他确信就是第三角投影法。 “好，那我就来说说齐厂长的答案，首先这张图纸绘制的手法并不是第三角投影法.......\" “不可能，江明浩，你不要以为在场的公安不懂图纸就胡说八道，图纸用的就是第三角投影法，谁撒谎谁是孙子！” 齐怀亮知道自己不应该激动，应该沉得住气，可是他根本就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中控制住自己频频涌到嗓子眼的怒火。 “图纸的确不是用的第三角投影法，用的是江氏制图法，这种制图法是我自己专门设计的。 齐厂长要是还想狡辩的话，可以让主持人在图纸上找一找江氏制图法的痕迹，因为我惯用左右手互相协助画圆，所以，每一个圆形接口处都会有一个重叠的痕迹，但为了使这个痕迹不影响图纸的美观，我会在每一个重叠处标注尺寸信息，每一组信息的后面也会习惯性的写一个缩写的j。 这份图纸一共涉及了九大三小以及其他规格的圆形七个共计19个，这一点，不管会不会制图的人，都能一眼看到，现在请主持人帮忙鉴证一下吧！” 江明浩说完，主持人立刻低头查看手里的图纸，一一数过去，的确，不管是江明浩说的字母j还是圆形的数量都完全符合。 “江知青说的没错，的确有19个圆形，每组信息后面都有一个字母j。” 齐怀亮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会在图纸上搞这么多的名堂。 “至于机组到连接杆之间的长度，既不是38公分也不是42公分，而是40公分，还有，传感器顶端与出风口的上面是有没管件的。” 江明浩说完，齐怀亮的眼前立刻黑了一片。 台下的议论声再次此起彼伏，但绝大多数都不是针对齐怀亮这个人，而是针对江明浩的这招以静制动，兵不厌诈。 如果江明浩的这一招用在刑侦上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办法，哪怕不能一下子撬开嫌疑人的嘴，但是最起码能够扰乱嫌疑人的心智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齐厂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从今天大会开始一直到刚刚，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过董甚这个名字，既然齐厂长说之前不认识董建宏，为什么却知道董建宏另外一个名字？” 这一次，台下的公安们议论声更大了。 是啊是啊，他们到此时此刻才想起来这一点，这个齐厂长在台上一直暴躁的破口大骂，可骂的人一直是董甚，但上台的时候，主持人介绍那位却是董建宏。 如今看来，这个齐厂长当真是背后的主谋无疑了。 “齐厂长，还有话说吗？” 江明浩背着手，神情极为的平淡，好像眼前的事情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事一般，浑然没有理会在场上千人对他投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齐怀亮看着江明浩，死死的盯着，半晌无语，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倒在台上。 刘公安离主席台最近，又一直是盯着齐怀亮，所以齐怀亮刚一倒下，刘公安就跳了上去，现场再次乱了起来。 江明浩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齐怀亮还真是黔驴技穷了，眼瞅着自己无力狡辩竟然开始学习宫斗剧里那些女配们的招数，不过他也不想想，事情闹到这种层面上，即使他能躲过眼下，也躲不过明天。 不过江明浩并没有想到，刘公安会是个妙人，他跳到台上的时候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竟然直接踩到了齐怀亮的手，力道之大，让齐怀亮忍不住嗷的喊了一嗓子。 顿时，众人的脸色都很精彩，齐怀亮的戏算是彻底露了。 “今天这场官司大家也都看了，不知道都有什么看法，这个事案子该怎么处置，倪局长，你来说说吧！” 倪玉刚一直缩着肩膀在人堆里充当空气，就怕被人看到自己，可没想到，他这么低调也没躲过去，还是被人指名道姓了。 “柳副厅长，这个案子........” 倪玉刚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台上的齐怀亮，正好，齐怀亮也看着他，倪玉刚飞快的调转了视线。 “这个案子牵涉较大，我认为还是回去之后再重新梳理一下，之后再做定夺。” 齐怀亮松了一口气。 “哦？倪局长是这么想的？” 柳富江没说什么，可却把倪玉刚吓的不轻，这话很明显就是赤裸裸的给他施加压力。 “我......我觉得这个案子的直接受害人是这位江知青，他的意见对审理这个案子很关键，要不问问他的意见？” 倪玉刚抹了一把脸，并没有什么纠结，立刻转移了话头。 他和齐怀亮的确有一点交情，但这点交情他刚才已经还完了，他已经试图替齐怀亮争取机会了，可争取不到也怪不到他头上，他还不至于为了和齐怀亮之前的那点交情就赌上自己的前途，这种怨种才会干的事他倪玉刚绝对不会做。 “嗯，小江，倪局长说的对，那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分析一下。” 江明浩扭头，看向已经被迫睁开眼睛的齐怀亮。 第968章 就地公审 “不如就现场公审吧！”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齐怀亮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用被踩的那只手指向江明浩，但不知道是情绪激动还是手指疼的缘故，指着江明浩的那根手指抖的厉害。 “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只要王厂长和我不追究，这就不算大事，而且图纸也已经找到了，但是事情不大，影响却很恶劣，我们国家这两年正在铆足了劲的发展工业，工业强国的口号也不是第一次喊。 换在以前，我们还有时间慢慢发展，可最近国际形势摆在这，西方国家对我们实行的是严防死守、围追堵截的高压政策，我们想要从中突围都已经很难，就更不要说谋求发展了。 汽车行业算是整个工业链条中最基础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环，汽车制造业的发展程度和工业的整体发展是一荣俱荣的存在，在这种形式下，国内的各个汽车厂需要的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只有这样才能取得1+1大于2的结果。 可今天的事情很明显，齐厂长起了一个很不好的作用，调转枪口对内，通过不法的手段从自己人手里抢夺科技资料，这种行为和内奸没有区别，如果以后，行业内人人都学习齐厂长这一手，汽车行业别说继续发展，可能会被困在内斗之中难以抽身。 一个家庭的运转忌惮内耗，一个行业的发展就更是如此，如果今天我们不对齐厂长的行为进行严厉的惩罚和谴责，就等于是鼓励后面千千万万的人都可以按照齐厂长的做法，依靠肮脏的手段吸取其他汽车厂的血液来发展自身。 那么以后真正有技术的人也会因此不敢将自己的技术成果贡献出来，因为谁都不知道那双黑手什么时候会伸过来，把技术成果据为己有，每个汽车厂甚至整个制造行业，都会人人自危。 长此以往，恶性循环，国家的工业发展将会止步不前，甚至倒退。 所以，在场的各位领导，各位公安系统的骨干同志，这就是我们严惩齐厂长的核心所在。” 江明浩的这一大段话说的在场的人有些热血沸腾。 这个年代的人，对国家的忠诚是极高的，哪怕日子过的艰难，但是在国家大义大是大非上面却绝对是立场稳稳的，一个人可以犯错，可如果犯的是影响了国家发展的错，那就和叛徒卖国贼没有区别了，因此，现场的众人们沸腾起来，对于江明浩的发言，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表示支持。 剩下的一成，虽然心里有些不同意见，但跟齐怀亮无亲无故，谁也不会站出来替他讲情，更何况，江明浩的背后站着的是柳富江，谁脑子进了大粪才会替齐怀亮出头。 齐怀亮听到江明浩的话，眼珠子瞪的差点掉出来。 江明浩就是在胡说八道，就是在强词夺理，歪理邪说，他不过就是从王申的手里骗了一张图纸而已，怎么就被江明浩说成了是破坏国家工业发展，怎么就成了祸国殃民、罪大恶极了？ 可是齐怀亮看着下面群情激奋，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是一群身披官衣的公安，本来想要喊屈的话怎么也喊不出来。 最后还是柳富江一锤定音，就在现场走了个流程，直接审了齐怀亮，然后让文书把资料整理一下，交到春城的市委班子，毕竟齐怀亮这个级别的人，出了状况还是要知会市里的。 当然，知会和知会还不一样，不管齐怀亮是不是要去蹲局子吃牢饭，但想要再回汽车厂肯定是不行的，这个尺度就要在资料里体现出来，能进市委的哪个也不是傻的，自然能够看的明白。 齐怀亮的公审算是整个春城市甚至全国独一份，观众全都是公安。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齐怀亮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今日不管走不走这个公审的流程，他都已经里子面子都没了，公审不公审的也不那么重要了，好在没有把他拉到大街上，像其他那些公审犯一样脖子上挂着牌子游行，如果真是那样，他大概率没脸活着了。 大会开了整整一天。 下午五点，日头已经有点斜了，众人才陆陆续续的散开，但对于今天的大会，大家感触颇多，因此一路上彼此相熟的都在讨论这个事，有讨论齐怀亮的，有讨论案情的，当然讨论最多的还是江明浩。 一是讨论江明浩是什么来头，竟然跟柳副厅长相熟，二是讨论江明浩后面的那段发言，说实话，尽管有些内容他们听的不是很明白，但却无一例外的觉得那段话真的是高大上的很，听着就让人热血激荡，换做是他们，谁也不可能把这么一个本来没有多复杂的案子上升到这么高的高度。 牛逼的很！ “小江啊，老爷子身体可还好？” 终于结束了正事，柳富江少不得是要跟江明浩说几句私话的。 “嗯，老爷子身康体健，最近还到市医院亲自就诊，救治了不少患者。” “老爷子医术高超，又医者仁心，真是天下医者的典范.......老爷子不在京市住了？” “老爷子以后就留在尖山咀养老了，毕竟老爷子膝下无子，无人照看，留在尖山咀我能照看一二，老爷子自己也喜欢农村依山傍水的环境。” 柳富江不由得看了江明浩一眼，这小子不简单啊！ 当然，他心里想的这个不简单肯定是夹杂了一些东西在里面的，但江明浩并不在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如此，他给许仕养老让许仕颐养天年，许仕尽可能的提供资源回馈他，说是人心换人心也好，说是利益交换也罢，只要他们两位当事人不介意，别人怎么想无所谓。 “今天这件事，真的要多谢柳叔了。” 江明浩打断柳富江的心思，正儿八经的道了声谢。 别的不说，今天这事如果没有柳富江镇场子，想要这么顺顺当当的搞下去应该很难，别的不说，那个倪玉刚恐怕就会挡在前头使绊子，所以这声谢，江明浩说的是真心实意。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而且今天这个事的确是齐怀亮有错在先，用他的这个事给其他人敲敲警钟是好事，否则人人都学齐怀亮，那春城就乱套了。” 柳富江说完，又客套了两句就离开了。 刘公安瞅准机会立刻蹭到了江明浩身边。 第969章 无心插手的案件 “江知青，今天这事进展的简直太顺了，我真是佩服翻五体投地啊！” 刘公安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本来之前江明浩刚提起这个事的时候，他还很忐忑呢，毕竟以前没人这么干过，虽然他就是广晋派出所的一个小公安，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齐怀亮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在市里怎么着也不能没有人。 他就是个小公安，力量有限，要是真有人出面拦一下，他这个公安八成都要干到头了，可江明浩告诉他放心，这个事不会出岔子，他还安排了别的人。 刘公安想过这个人的来头，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公安厅的副厅长。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江明浩现场说的那些，真的是让他切实体会到了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更是相信了张同跟他吹嘘的那些东西是真的。 也难怪张同一提到江明浩就一副狗腿子淌哈喇子的样。 “辛苦刘公安了！要不是刘公安忙前忙后，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哎呀呀，江知青，你这话可就折煞我了，我忙的都是啥啊，就是跑腿的。” 刘公安嘴上这么说，但是被江明浩认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刘公安，你这就可是谦虚了啊！” 就在此时，张同和高徐昆一起走了过来，张同是挺感谢刘公安的，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挺会办事，从来的路上开始，对自己就很照顾，今天这事，刘公安也的确是卖了力气的，张同说着，拍了拍刘公安的肩膀。 “走，等下我请你下馆子，咱们哥俩喝两盅。” 张同把空间给了高徐昆和江明浩，自己拦着刘公安走了。 “小江啊，你小子可是挺长时间没这么大杀四方了，今天这事，看的老高我这心七上八下的，不过痛快，真痛快！！” 高徐昆在刑侦大队待的久了，最开始的那股子升迁的喜悦没了，对刑侦大队的工作也完全摸透了，慢慢的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越发的怀念起和江明浩在公社派出所办的那几个案子。 “我听说前段时间县里出了个案子，闹的挺大的？” 江明浩知道高徐昆这个人，所以跟高徐昆也没客套，转头就问起了听说的事。 “是啊，这事吧挺闹心，你说哪有当娘的那么狠心的，一把耗子药药死一大家子，药死别人也就算了，里头可还有她自己亲生的俩孩子呢，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真是.......啧啧啧！” 这个案子是高徐昆办的，想到当时满屋子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满地的呕吐物，高徐昆还觉得有点反胃。 “高队长对这个案子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那女的自己都承认了，耗子药就是她下的，我们也查了，这女的跟婆家关系不好，可能是因为生了俩丫头的缘故，下毒的那天早上，生产队里的人都听见女人的惨叫声了，说是被男人和婆婆打了，可能是受不了了，所以才下了狠手，就是可惜了那俩孩子。” “高队长，我倒是有点别的看法，听听？” 听到江明浩有别的看法，高徐昆立刻精神了，别人说看法那可能真就是单纯的看法，但小江说看法，那就很可能是真相，他当然得侧棱着耳朵听。 “虽然我不认识这家人，但一个全家动手打媳妇的人家大概率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也说了，虎毒不食子，这女人要是有这么狠的心也不至于在家里被欺负成这样，这个事应该是另有隐情，我觉得高队长可以换个思路，查查这家子是不是还有其他仇人，还有女人的大伯小叔子以及妯娌.......我觉得女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江明浩给了好几个方向，其实他是知道这个案子到底是谁干的，但他总不能直接一语中的吧，虽然高徐昆对他言听计从，他也不怕别人猜疑什么，可有些时候，绕点圈子也不全是坏事。 其实只要高徐昆掌握了思路，是很容易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的，对高徐昆他还是有这点自信的。 高徐昆的脑子转了一下，立刻就get到了江明浩的意思，小江肯定是知道真相的，但不好意思直接点出来，这才给自己圈个圈，让他自己找答案。 “行，那我回去就安排人再重新调查一下。” 高徐昆对江明浩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江明浩点点头，也没再说别的，本来他是不想搭这件事的，这个世上不平事多了去了，他不可能什么都管的，而且这女人估计自己也是存了死志，所以才会认下这个事，可既然老天爷让江明浩在这个时候遇见高徐昆，那他就顺水推舟提一嘴。 这个案子是在将近二十年之后才被翻案的，可是女人已经被枪决了二十年，家里的亲人也基本都死光了，翻案不翻案的并没有人在乎。 “小江，走，我请你到饭馆去吃饭！” “高队长，我还有事，这顿饭先欠着，回头回了白沙，我再找高队长叙旧。” 高徐昆扭头，看到了站在一边等着的王申，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行，你先忙着，回头咱俩再约。” 对着王申点了点头，高徐昆就去找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刑侦队的其他人了。 王申看着江明浩，心情很复杂。 虽然这件事最终在江明浩的运作下，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但在王申的心里却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今天站在台上接受审判的是齐怀亮，他的心也像是接受了一次审判。 他的无能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回头再看自己上当受骗的经过，王申也觉得自己真的是活该。 “王厂长，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江明浩看着王申闪躲的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也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彻底否认这个人。 “小江，你还能信我吗？” 王申其实最怕的就是从此以后被江明浩拉入黑名单，真正的成为被江明浩摒弃的人。 “这话不如反过来问，王厂长觉得你还值得我相信吗？” 王申面色白了一下。 是啊，他还值得江明浩相信吗？ 他连一张图纸都守不住啊！ “这个问题王厂长好好想想吧，我明天中午回白沙，希望在此之前我能得到王厂的答案！” 王申本来想跟江明浩一起吃饭，在一张桌上吃饭是缓和关系最好的途径，可是江明浩的话堵死了王申的嘴，一直到江明浩的身影走远，王申的嗓子里都没再发出一个字。 第970章 终于长进了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齐怀亮被羁押在了看守所，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审判，但十之八九是要在号子里蹲上一阵子的。 齐怀亮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房顶上拳头大小的灯泡。 因为刚刚熄灯不久，灯泡里的钨丝还隐约的透出一丝丝的光亮，虽然很微弱，却像是能散发出些温度来，齐怀亮就是循着这一点点的温度站了起来。 可是她刚站起来，就被旁边床上的人一脚踢在了小腿上，对方力气很大，他根本招架不住，直接仰倒摔在床板上，床板被砸的哐当一声。 齐怀亮的腰卡在了床板边缘，似乎是撞到了腰子，疼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妈了巴子的，大半夜的折腾个鸡毛，再折腾老子直接把你卵子儿给捏碎了。” 齐怀亮被踹倒又被人骂，却没敢还嘴。 对方是个狠角色，听说在外头打死过人，只不过对方家里人说这人精神有问题，所以一直都最终判死刑，就这么吊在看守所里，傍晚刚进来，齐怀亮就被对方打了两拳，他不是没还手，可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拳头还没够到对方，就被抓住了，反手又给了他一眼泡。 “老子有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自己掂量掂量。” 对方当着狱警的面对着他叫喊，狱警也没吱声。 齐怀亮重新躺回床上，身上哪哪都疼，最疼的还是心。 到了如今，他依旧不相信，自己不过就是从王申手里骗了一张图纸而已，而且他对那张图纸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江明浩怎么就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齐怀亮明白，即使他在这里待不上几天，可一汽他肯定是回不去了，甚至以后在春城还能不能见人都是个未知数。 齐怀亮后悔了。 他蒙着被子，努力压抑着，眼泪汩汩的往下淌，他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再次激怒旁边那个暴躁的犯人。 如果时间倒流的话，他绝对不会打这张图纸的主意，一汽本来就不缺订单，在国内的几个汽车厂里，一汽的实力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他不折腾，就能稳稳的在一汽干到退休，还能带出几个徒弟来，到时候光荣退休，还能时不时的有徒弟登门看望，里子面子都不缺。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另一边的王申，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今天公审的画面，也不断的想象着自己犯错的前前后后，更是在想向明浩跟他说的话，他是不是还值得相信。 对于这个问题，王申自己都没有答案。 他知道自己错了，也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是存在很大问题的，但他主观上真的不想的，他真的只是想让解放汽车厂更好，说句不要脸的话，他是希望中国的汽车行业能够更好。 所以，他的本心是好的吧？ 当初小江没有把图纸交给齐怀亮，而是交给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 今天小江没有直接说不再相信他，而是让他明天再给出答案，是不是说明小江是在考验他，是要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想到这个，王申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对，一定是的，小江其实就是想要他一个态度，一个保证，只要他保证以后不再如此，小江一定还愿意给他机会。 这个认知让王申兴奋起来，这两天一直苦苦压抑的情绪一旦消散，王申就再也难以安静，一宿都没有睡着。 看守所的另外一个监室里，董建宏也辗转反侧。 只不过他的感受和那两个人都不一样，他睡不着，纯粹是不想睡，他的脑子一直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不恨江明浩，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很想的开，自己做了那些不见人甚至有损阴德的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只不过他不后悔，不管重新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人活一辈子，咋地都是活，他享受着了别人一辈子都享受不着的好生活，不吃亏。 他就是有些纳闷，江明浩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在心里把所有的可能都捋了一遍，怎么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敢确定，他和江明浩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关系，就连交集也不曾有，正是因为如此，董建宏才更加抓心挠肝的想知道真相。 他不怕死，但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就这么想着想着，窗外的天色渐渐的放了光亮。 大概涉及这件事的人中，只有江明浩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吃过早饭后，江明浩照例来了解放汽车厂，这件事总该有个结果，成与不成的必须要有个说法。 办公室里，王申早早的泡好了茶，他看的出来，江明浩很喜欢喝他这的茶，除此之外，王申还拽着俩工人把办公室重新拾掇了一下，那些花盆里的烟蒂都被清理出去了，旮旯鸡脚里的灰尘也扫干净了。 虽然一宿没得好眠，但王申的精神头却很好，看到江明浩进来，王申立刻上前，亲自给江明浩拉了凳子。 “王厂长气色不错！” “是啊，事情解决了，心里头悬着的大石头就跟着落了地，没有这些事在心头压着，心情就好了呗！” 王申亲自给江明浩倒了茶，然后没有坐回自己的椅子，而是跟江明浩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江明浩瞥了王申一眼，然后低头喝茶，等着王申的下文。 “小江，我这人之前脑子糊涂，我也不想给自己辩解，人犯错了就是犯错了，说一千道一万也改变不了，我认！但我知道，你昨天没有直接拒绝我，其实还想给我个机会。” 江明浩挑挑眉，示意王申继续说。 “我是真心想振兴咱们国家汽车产业的，只是之前有点急功近利了，底子没扎好，只想着抄近路，这也是我上当受骗的根本原因，只要我的这个心态不变，哪怕没有齐怀亮和董建宏，上当受骗栽跟头也是早晚的，所以，我想我应该脚踏实地，不能投机取巧，只要我能够脚踏实地，就没人能骗得了我。” 这一次，江明浩抬起了头，正视了王申。 “小江，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仅是生产冷藏车，哪怕是其他的事，我以后也会秉承一样的原则，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你失望。” 王申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在江明浩跟前就像是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的等着江明浩表态。 第971章 点拨刘兵 “这是......” 王申看向江明浩递过来的几张图纸，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 “这是做了改进的冷藏车图纸，分三个型号，这次我要订购三十辆。” 王申的手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他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江明浩是愿意给他机会的，可却没有想过江明浩不仅给他机会还会砸下来这么大的一个馅饼。 王申有种想要跪在地上给江明浩磕几个响头的冲动。 “王厂长，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是，小江，我王申以性命起誓，绝对不会辜负你。” 江明浩收回视线，低头喝茶。 王申则是低下头，认认真真的看手里的图纸。 也是这一次，王申才关注昨天江明浩在大会现场说的话，乍看之下图纸的绘制并没有什么特殊，可有了昨天的话做参考再一一对照，就发现了江明浩说的那些特征，的确是存在的。 江明浩没有在解放汽车厂停留太长时间，他还要赶回白沙。 这两天就是交公粮的日子了，陈富贵虽然没直说，但话里话外的希望江明浩能够回去见证这个在众人看来非常非常伟大的时刻。 江明浩自然不会扫兴，反正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完了，只不过回去的路上，江明浩转车去了一趟郧阳。 刘兵那边他需要嘱咐两句，一旦这三十辆冷藏车全都开始投入使用后，物流中转站就要使用起来了，相关的工作人员必须要安排到位，当然，还有些其他的注意事项也需要亲自落实一下。 这段时间，刘兵一直没闲着，自从自己进了老父亲的眼之后，在矿上的工作跟着多了起来。 刘普遥这个人还算是个当机立断拎得清的，之前一直宠溺小儿子，看重大儿子，对踏实肯干的刘兵瞧不上，可自从江明浩当着刘普遥的面说的那些话之后，刘普遥就转变了态度，除了物流这边的工作，还把矿上的一些工作也一点点的交到了刘兵的手里。 这可苦了刘兵，以前刘兵只需要下矿出力气就行，什么都不用想，可是这半年来，他觉得自己脑细胞都好像死了不少，他做的好了，父亲就会给他更多的工作，他做的不好，父亲又会觉得是他历练不够，同样会给他加工作，半年来，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江知青！” 见到江明浩，刘兵心里头的委屈顿时就涌了上来。 “刘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明浩的确挺惊讶的，之前刘兵虽然也不胖，但好歹算得上精壮，可现在，刘兵完全成了骨头架子，就连脸上的肉都瘦没了，导致颧骨高高凸起，眼窝反倒是陷进去，看着像是得了场大病。 “没什么，最近事情多，忙的。” 刘兵总不能当着江明浩的面告自己老爹的状，而且他心里很清楚，他爹能够擦亮眼睛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这是好事，他要是再无病呻吟，就是对不起江明浩的这份心了。 “忙归忙，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 “嗯，知道了，江知青，你这次来是.......有事？” 刘兵不是个会兜圈子的人，所以，客套了一句就直奔主题。 毕竟江明浩可是个大忙人，没事的话是不可能来郧阳的，更不会专程来找自己。 “嗯，仓库那边收拾收拾，做好准备，人员也准备安置到位吧！” 刘兵的精神一振。 “江知青的意思是我们要正式开干了？” 江明浩点点头，有点不太理解刘兵为什么会这么兴奋，虽然这段时间他和刘兵没什么联系，但和刘普遥打过两次电话，知道现在刘兵很被看重，矿上的很多事都是刘兵在管，刘兵应该不缺活计的啊！ “太好了，我回头就跟我爸说，把矿上的活都推了。” “刘哥对矿上的工作不感兴趣？” “也不是不感兴趣，就是.......唉，怎么说呢，我喜欢下矿，喜欢在矿下跟挖掘设备打交道，喜欢那种将煤炭一块块挖掘出来的感觉，但不喜欢在矿上管事情。” 江明浩顿时明白，刘兵这是技术工种，对管理不感兴趣。 “刘哥，按你我的关系，有些话不该我来说......” “江知青，你就是我的伯乐对我有再造之恩，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 刘兵对江明浩是心存感激的，虽然现在每天在矿上干着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工作，但也不得不承认，能被父亲认可总是好过被忽视甚至被边缘化的，光是冲这一点，江明浩对他的恩情就已经很重。 “虽然阳西二矿是国家的，但.......你父亲应该也跟你说过一些背后的事情，你们刘氏家族内部的纷争不小，你父亲能够一直在主任这个位置上坐着，其实是很难的，如果你放弃阳西二矿，就意味着将你父亲过去几十年在家族里抗争出来的地位拱手让人，没了这个地位，你远在国外的大哥以及你的弟弟，你们一家三口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刘兵的眸色暗了一下。 刘氏家族的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说是家族血亲，可是这些年，做的都是相互倾轧互相吸血的事情，每年过年，本该是和和美美的团聚，结果每一次都以不欢而散结束，大打出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所以，对刘氏家族对那些所谓的叔伯亲戚，刘兵没有任何的好感，这也是他不喜欢介入矿场管理只喜欢在矿井下工作的原因之一。 “我爸还年轻.......实在不行，还有大哥和老三.......” “你父亲已经五十多岁，退休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年纪一到，哪怕身体允许，你们家族的那些人和觊觎矿场的人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干下去，至于你大哥，国外的饭吃多了，大概率是不想再吃国内的这碗饭，你弟弟.......不说也罢，这个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该多嘴，但我和刘主任也算是有些交情，咱们又一起合伙做生意，这几句话，你自己斟酌吧！” 江明浩点到为止。 其实江明浩张这个嘴并不是真的操心刘普遥和刘兵的私事，是因为他心里打着煤矿的主意，煤矿在刘家父子的手里，之后会好运作的多，哪怕不是盯着阳西二矿，只要爷俩一天没离开阳西的地界，就算是阳西的人，以后真要开始伸手触碰煤矿的时候，也不至于再费心费力的重新摸门道。 当然，他不会强人所难，怎么想怎么做，还要看刘兵自己。 第972章 意想不到的要求 江明浩的确是点到为止，这几句话说完之后不再提，而是直接交代起了仓库的事。 刘兵也赶忙收回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江明浩说的内容上。 两个多小时后，江明浩便离开了郧阳。 江明浩来的匆忙，走的也很匆忙，可这匆匆忙忙的两个小时却对刘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江明浩说的话他当然听进去了。 虽然过去二十几年，他在家里的地位一直不高，向上比不如大哥向下比不如弟弟，母亲对他的存在几乎算是可有可无，父亲则是对他多有不满，算是基本没将他看在眼里，对待他的态度甚至不如对待矿上的普通矿工。 说心里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但他并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江明浩说的那些问题他是清楚的，的确，刘氏家族就像是一盘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为了利益厮杀，父亲暂时处在上风掌握了主动权，可一旦父亲离开二矿的核心位置，那这盘棋的主动权就会易主，刘氏家族的那些人可不是善茬，估计到时候会将他们这一股吃干抹净，甚至骨头渣子都不留。 在自己的喜好和家庭之间，刘兵陷入了两难。 江明浩是在第二日的凌晨抵达白沙的。 不过几天的功夫，天气就凉了下来，江明浩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外套，凌晨的风吹过来，江明浩立刻裹紧外套，却依旧打了个寒颤。 江明浩的车没有停在车站外面，而是停在了市委附近的一处空地，此时，夜色还很浓，江明浩实在是不愿走过去取车，干脆找了个招待所凑合一宿。 招待所的环境不算好，江明浩睡的并不安稳，因此早早的便起了床。 车开到公社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个熟人。 “李科长！”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李建民，如今李建民在县农业局工作，没有特殊的事情已经很少回公社了，江明浩也忙，两人自然交集就少了起来。 “小江？哎呀呀，真是不禁念叨啊，我这正准备去尖山咀找你呢！” 李建民胖了不少，可能是之前因为爱人生病折腾的太狠的缘故，日子一旦安定下来，体重便蹭蹭的往上走，不过李建民个子高，即使胖了，也只能算是健壮，和未来动辄就啤酒肚将军肚的胖完全不是一回事。 此时看到江明浩，李建民脸上带了笑，两腮上的肉竟然挤出了个似有若无的酒窝。 “李科长找我？” “是啊，来来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李建民作势要拉着江明浩去旁边说话，想到外面冷飕飕的空气，江明浩选择让李建民上车，又把车往前开，找了个不碍事没什么人走动的地方停下来。 “李科长，有什么事说吧！” “是好事，好事！” 好事？ 看到李建民笑呵呵的样子，江明浩有几分疑惑，什么好事会和自己有关系？ “小江，你听说没，你提的那个发酵有机肥的建议已经全国推广了，前天我去上头开会，听说这几个月，光是有机肥这一项，就给咱们创造了几十万的外汇收益，几十万啊！” 几十万这个数字对江明浩来说真的产生不了什么震撼，但对于李建民来说，这个数字可大了去了，简直大到超出了他的想象，最重要的是这些外汇收益完全是用废物变来的，而且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一年呢，两年呢，之前只是云省省内推广，如今要向全国推广，收益岂不是会打着滚的往上翻？ “嗯，这的确是好事！” 江明浩虽然没有激动，但心里是认可这件事的。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希望自己的国家好，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是个人就应该明白。 “小江，我再给你看个东西。” 看李建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江明浩不由得莞尔。 李建民升迁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倒是活泼了不少，可能是人心向上，底气也足的缘故吧！ 李建民说完，扭过身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你看看吧！” 江明浩把文件接过来，是一份关于发酵有机肥的指导文件，在指导文件的几个署名里，江明浩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在第一位。 “哈哈哈，小江，你的名字这次可算是全国闻名了！” 李建民与有荣焉。 他希望江明浩好，真心实意的希望。 江明浩却不以为意，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些时候风头过盛也未必就是好事，但江明浩不能当着李建民的面扫人家的兴，附和了两句。 “李科长专门到生产队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 江明浩觉得不大可能，这个事虽然是好事，但还真就不值得李建民专程跑一趟。 “小江啊小江，你小子还是这么聪明，啥事都瞒不过你！” 李建民把指导文件收回去，之后才再次开口。 “是农改的事。” “农改？这件事不是已经定下了基调吗？” 李建民是县农业局的，自然是跟着市农业局的步调走的，江明浩已经跟吴清山沟通完毕，按理说李建民不应该再为这件事来找自己。 “这个事它.......小江，我想让下头的几个生产队也搞包干到户.......” 这下江明浩有点惊着了。 这可不像是李建民应该干出来的事，他是县农业局的干部，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管怎么说，这就不应该是一个干部提出来的问题。 “李科长，你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建民有点挂不住脸面的感觉，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 “小江，这个事......听着好像不合理，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听了风声，说是国家已经有了取消生产队和公社恢复乡镇政府的想法，明年这个政策十之八九就会落实，你也知道，庄稼差一年能差多少，这几个生产队的队长跟我都算是熟人，人品也都信得过，之前我下到基层指导工作的时候，这几个队长把我拦住了......” 那几个生产队的队长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知道了尖山咀生产队实行了包干到户的事，但这个事他们一直按着没说，偷偷观察着，直到尖山咀秋收完，他们打听出了亩产，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找到李建民，让李建民帮着牵个线，出了啥事，责任他们自己承担。 李建民是个实诚的人，做事向来都是遵循着条条框框，这次之所以会突破自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因为这几个生产队挑头的队长跟他是战友，还是有过命交情的战友。 这位战友多年来从未张嘴跟他提过什么，如今张嘴，为的也不是自己，李建民实在拒绝不得。 最重要的是，李建民向上听到了些风声心里有底，向下知道尖山咀包干到户已经取得了成功，这个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闯什么大祸的样子。 第973章 来客人了 “李科长这个事不是小事，哪怕你说的是真的，政策真的会变动，那也是将来的事，眼下做这些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和我代表的立场并不相同。” 江明浩是不赞成李建民这个想法的。 他之所以敢在尖山咀搞，一是因为他有农改的这个大旗在头顶扯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二是尖山咀是他自己所在的生产队，他能够有把握控制得住，何况还有农研所的育种实验做背书，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公职人员，更不是党员，真的出事了，对他产生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李建民如今已经升迁到县农业局，按他的年纪和资历，未来还是可以再进一步的，李建民犯不着冒这个风险。 “小江，你说的我都懂，可能出现的情况我也都想了一遍，其实我想做这件事的初衷不是为了所谓的战友情，至少不是完全为了这个，这几个生产队的情况算是比较特殊的，队里的男女社员比例失调，而且土地的质量也不算好，这几年，咱们县上已经很少有社员会有饿死的生产队了，但这几个生产队每年都有一两个因为吃不饱肚子饿死的。 之前在粮油所的时候我接触的有限，眼界也窄，只想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只想着怎么能在退休之前再让自己往上动一动，但这段时间我到基层走访，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老话说的民生多艰。 都已经80年了，竟然还有饿死的人，就咱们眼皮子底下，说实话，换做以前，别人跟我说我都不信！ 当干部为了啥，为了名声为了多个收入，为了捧个铁饭碗一辈子稳妥，但我觉得当干部还是应该为老百姓多想多做，不过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他们可能就能吃上饱饭，要真是因为这事，我这个科长被撸了甚至被批斗，我也认了！” 李建民的话让江明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李建民的这个想法，但也不得不承认，李建民的思想觉悟提高的还真是够快的。 “小江，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就当这个事.......我没跟你说过吧！” “李科长，这个事没有什么让我为难的，即使你想让这个几个生产队搞包干到户也是要让他们队里自己搞，你不能出这个面，至于我，更不可能露面，不过我可以从侧面提供些帮助，可以帮他们提供一部分高产的粮种。” 李建民的眼神一亮。 “这个我知道，我不出面，也不需要你出面，这.......小江啊，我代表这几个生产队的老少爷们谢谢你啊！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帮着筹措点粮种，但没好意思张这个嘴。” 李建民有些尴尬的笑笑。 “粮种可以提供，但需要社员们用同等重量的粮食换，或者用钱买，这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然当然，这个我懂！” 李建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容比之前显得更自在了些。 需要说的事情说完了，李建民主动下了车。 江明浩摆摆手，开车离开。 李建民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渐行渐远，心跳有些快。 他向来是个思想保守的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叛逆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也许他一辈子谨小慎微，年纪大了之后想要做一点不一样的事吧！ 直到车子消失不见，李建民才转身离开，他要把这个消息跟那几个生产队传达一下。 无论如何，他不允许这件事牵扯到小江。 另一边，江明浩回到家，看到崔海和秋玲带着孩子来家里做客，秋玲家的孩子跟平安青黛差不多大，和平安一样是个大胖小子，小名叫丰收。 这个名是大舅妈起的，说这年头啥都不如能吃饱饭重要，所以，就给这小子起名叫丰收。 丰收人如其名，长的那叫一个壮实，听说一天要吃十来顿奶水，吃了就睡，平安都已经够胖的了，但是和丰收一比，竟然还小了一圈。 “妹夫。” “二哥，二嫂。” 对于江明浩称呼自己二嫂这个事，秋玲一直觉得有点紧张惶恐。 江明浩这么大本事的人，呼风唤雨的，她就一普普通通的农村丫头，被江明浩这样的人喊嫂子，总觉得底气不足，所以，回复的声音很小，人也半藏在崔海的身后。 “明浩，你快来看看，看看丰收，比咱们平安还胖一大圈呢！” 三个奶娃娃并排放在炕上，最外头的就是丰收，旁边是平安，虽然才三个月左右的娃娃，但已经会咿咿呀呀的哼唧了，此时，三个孩子就哼唧的欢实，你一声我一声的赛着出声，嫩藕似的小胳膊来回的晃悠。 “还真是，长的虎头虎脑的，长大了是个帅气的。” 江明浩对别人家的孩子还真是做不到发自内心的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丰收这孩子取了爹妈的优点，样貌肯定差不了。 “俺刚才也跟嫂子说呢，这小子以后长大了指定招小姑娘稀罕！” 苏美秀对孩子倒是真心喜欢，伸手想要把丰收抱起来，结果手还没碰到，向来很少哭的平安忽然就哇的一声哭了，苏美秀赶紧查看平安，看这小子没有尿也没有粑，就没当回事，再次伸手想要抱丰收，结果和刚才一样。 苏美秀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只要她一碰丰收，平安就哭，手缩回来，平安的哭声就消失。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笑了起来。 “俺这大侄子可是个聪明的，以后不比他爹差，这才几个月就有这么多心眼了，哈哈！” 崔海本来也有点拘谨，但被这件事一闹腾，情绪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下来，就连秋玲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在屋里待了一会，江明浩和崔海就出了屋，把房间留给了两个女人。 “二哥最近忙什么呢？” “地里的活计刚干完，现在就是拾掇，这两天要去公社交公粮，就是生产队来来回回的那些事。” 崔海说完，用眼睛瞄了江明浩一眼。 江明浩是什么人，哪怕崔海这一眼瞄的并不明显，而且只是一瞬间，还是没逃过江明浩的眼睛。 “等生产队这边的活计忙完了，二哥就到尖山咀来吧，之前不是跟二哥说过让二哥跟着我干嘛，现在已经有事可做了。” 崔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不是还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会不会让妹夫觉得自己眼皮子浅啊？ 第974章 合适的活儿 崔海今天和秋玲带着孩子过来串门，一是想着生了孩子之后两家还没怎么走动过呢，当初他和秋玲能够顺利结婚，就是因为江明浩帮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明浩是他和秋玲的恩人，时常来探望一下是应该的。 二是崔海心里一直惦记着之前江明浩说过的话，虽然结婚的时候江明浩留给了他们五百块钱，可是这笔钱他们不敢随便动，家里还有老三呢，老三这两年也要娶媳妇了，他们家没分家，他这个当二哥的，不可能捂着这个钱不给弟弟用。 现在自己又当了爹，生的还是个小子，以后可能还会生两个三个，钱肯定是越多越好，指望在生产队是不现实了，他自己又没脑子，不知道干啥能赚钱，所以只能指望江明浩。 但是在家里左等右等的等了这么久都没有信，崔海有些着急了，想着带着老婆孩子来看看情况，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被江明浩看出来了，说不尴尬是假的。 最重要是，崔海害怕江明浩觉得他贪，他不想给江明浩留下这样的印象。 “二哥别多想，就是二哥今天不来，忙过这几天我也是要去刘王庄找二哥的。” 崔海更尴尬了。 “我已经跟市农业局规划好了明年农改的事，农改需要的材料我也已经联络好了生产，这中间的协调工作需要有人盯着，用外人我也不放心，二哥来帮着我协调这些事，顺便盯着你们刘王庄的蔬菜大棚，怎么样？” 崔海本来还尴尬着，听到江明浩的话便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妹夫，俺......俺干不了这么大的事吧？” 崔海本意就是让江明浩给他安排个干力气活的工作就行，比如像之前团山子生产队修建蔬菜大棚或者是现在尖山咀在盖的农业合作社，他都可以帮着搬砖、和泥，只要是需要出力气的活，他保证都能干的好。 可江明浩一下子把这么大的摊子交给他，他真的不敢接。 “没什么的二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这个做那个的，我都已经联系好了，二哥只需要辛苦点，帮我盯着生产进度和送货这些事就行，退一万步说，就是出了差错也没事，都是咱们家自己人，出了错还有我呢！” 江明浩并不是想做家族企业，相反，他向来对于创业和家族发展捆绑在一起的行为。 商业就是商业，家族就是家族，完全是两回事，虽然温州商圈和徽州商圈比较注重家族团结，也的确有很多家族式的企业，但江明浩想要打造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商业版图。 但他把崔海拉进来，是因为眼下的确是无人可用，而且他安排崔海做的事听起来好像很大，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小民企的内勤人员干的活，不涉及到什么管理权限和技术技巧，即使没有这个人也并不妨碍整个事件的推进。 “俺真不行，明浩，俺自己几斤几两俺心里清楚，你信得着俺俺高兴，可俺不能耽误你的事，要不你让俺在工地上干点活？搬个砖啊水泥啊，甚至干点木工活，俺都行。” 崔海还是拒绝了。 崔海是个内向的人，换句未来流行的词就是社恐，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否则也不会暗恋了秋玲那么多年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表白过，也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争取。 但也因为内向，崔海对一些事也做的比一般人要好，比如看书，做木工，甚至是藤编，都做的不错。 “二哥会做木工活？” “嗯，其实俺和秋玲结婚，本来俺就准备自己打家具的，但实在是时间紧，家里又没有合适的木料........” “既然这样的话，那等下二哥跟我一起去工地看一样，我给你引荐个人。” 崔海稀里糊涂的跟着江明浩去了工地，看到眼前建的比县里百货大楼还好看的楼房，崔海惊讶的嘴巴半晌没有合上。 这是生产队啊，他们生产队现在连一所像回事的青砖大瓦房都看不到，尖山咀生产队却已经建起了高楼？ “江！” 崔大宝正蹲在工地的角落里看着探究着手里的图纸，一抬头，就看到了江明浩，立刻跑了过来。 因为之前自己玩笑开大了，把江明浩给晃悠迷糊这个事，崔大宝一直耿耿于怀呢，现在再见到江明浩倒是没敢像之前似的直接抱住，但热情和态度是平淡不了一点。 “大宝，这是我表弟，崔海，崔海，这是崔大宝，农业合作社的建筑工程师，德国人。” 看到高鼻梁黄头发蓝眼睛的崔大宝，崔海紧张的很，身子僵着，看着崔大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对方打招呼。 “哦，表弟！你好，我是崔大宝，我和江一样喊你表弟，好吗？” 崔大宝这个自来熟，看到崔海就上前来了个拥抱。 他不敢抱江明浩了不假，但不意味着他不敢抱别人，拥抱真的是表达内心感受的一种非常好的方式，他不想轻易的改变。 这可把崔海坑苦了。 崔海本来就紧张，又被崔大宝这么个老外，男老外，结结实实的抱住，崔海嘴角抽搐，甚至想哭。 “大宝，别热情过度了！你过来，我有正事说。” 江明浩看出了崔海的紧张，伸手把崔大宝从崔海身上拽开。 看着崔海一张脸都被吓白了，江明浩心道：这孩子真是被吓的不轻啊！ “木工？表弟，你会木工？” 江明浩跟崔大宝提了想法，农业合作社和相连的家属住宅楼建成之后，肯定是需要大量家具的，与其到时候买现成的，不如自己打，料子可以随便选，也能保证质量。 “是，俺.......俺会木工.......” 崔海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给妹夫丢脸，不要给妹夫丢脸，这才勉强回答了崔大宝的话。 “哦，表弟，你真的很厉害，江，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不是？表弟就是不可貌相的海水！” 江明浩忍不住白了崔大宝一眼。 这个自诩中国通的崔大宝，古话俗语倒是知道的不少，也很喜欢饮用，但这用起来的时候完全不管不顾，偏偏自己还觉得很厉害。 “大宝，可以的话你把需要的这些家具的数量和尺寸、样式都跟表哥说一下，让他现在就可以开始打了，我回头再推荐你一个会木雕的小年轻，你喜欢的那些个雕龙画凤的木雕他都能雕出来。” 江明浩看着崔海，倒是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第975章 疯狂的粉丝 终于到了交公粮的这一天。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社员们就都起来了。 交公粮是需要排队的，而且越是排在前面的相对而言被苛刻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这些年，每到交公粮的日子，就经常能够看到半夜三更的就有社员推着手推车，拽着木板车在路上走。 其实今年完全不必如此，往年粮食所是郑援朝当家，下头的人跟郑援朝穿一条裤子，为了多克扣点粮食，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但今年，粮食所换了当家人，虽然下头的人没什么变动，可有句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头有正气下头的人自然不敢放歪风。 这一点，陈军早就跟江明浩保证过，对于陈军的人品江明浩是相信的。 只是，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哪怕江明浩已经让陈富贵给众人转达了这个话，社员们依旧是早早起了，等到江明浩抵达打谷场，社员们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小江，你来了？大家伙就等着你呢！” 陈富贵面露红光，脸上比过年还喜庆。 “等我”？ “可不嘛，就等着你喊出发呢！” 江明浩哑然，这.......大可不必吧？ 但社员们一双双眼睛看着他，好像他不说这声出发，大家就不走了一样。 只是这多少有点尴尬啊！ “小江，喊啊！喊不出来？那俺叫你喊，你跟着俺学，出.......” “不用，队长，不用，我喊的出来。” 陈富贵倒也没坚持，但那双眼睛却像是生了钩子一样的盯着江明浩。 “咳咳.......出.......出发！” “出发喽！” “交公粮去喽！” 随着江明浩的声音落下，社员们兴奋的喊起来，拽着板车就朝着公社进发。 队伍浩浩荡荡。 在路上，又陆陆续续的遇到了其他生产队的社员，只是和尖山咀生产队的喜气洋洋相比，其他生产队社员们的神情可算不上太好。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行进的队伍竟然唱起了志愿军战歌。 这些普通社员们没有学过唱歌，更没有表演过合唱，可是在朦胧的晨光中，在浩浩荡荡的送粮大队上空，飘荡的歌声却无比的嘹亮和整齐，甚至荡气回肠。 这是江明浩前后两世都不曾经历过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就是......哪怕你此时身处绝境，也能从这些歌声里获取到希望和力量，似乎哪怕眼前面对着无尽的黑暗，这些歌声也能带着光明扫除一切阴霾。 一个半小时后，送粮大队终于抵达公社。 但粮食所的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竟像是一眼望不到边。 江明浩跟陈富贵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粮食所看看，看看陈军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遇上了赵勇。 如今的赵勇已经成了江明浩忠实的追随者，看到江明浩，立刻兴奋的上前打招呼，敖子沟的其他社员也有样学样，即使尖山咀生产队藏着掖着，他们也都多多少少知道，尖山咀今年大丰收了，粮食产量比往年多了不老少，具体的数他们不知道，但敢肯定的是今年尖山咀肯定能过一个肥年。 以前尖山咀生产队是个啥情况，一年到头能吃饱饭的都没几户人家，这才一年，就脱胎换骨了，建学校建高楼大丰收，真是让人想不眼馋都不行，这一切都是因为啥，敖子沟没人不知道，所以，他们都认准了一个理儿，那就是要跟江明浩示好，只要江明浩高兴，随便拉拔他们一下，就能让他们过上尖山咀那样的好日子。 看着敖子沟生产队的社员们一个个舔着脸围着江明浩转，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有点不乐意，江明浩是他们生产队的，这帮人上赶着打溜须拍马屁算咋回事？ 可能是敖子沟生产队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也都看到了江明浩。 要说这一年来，整个白山公社最出名的人是谁，那就非江明浩莫属了。 哪怕是完全没有见过江明浩的人对于江明浩的各种事迹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加上以讹传讹夸大其词，江明浩在广大社员的心里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神化的角色，特别是这次治疗和预防疟疾的事，更是让白山公社的人知道了江明浩的丰功伟绩，所以，更多的社员都涌了上来，都想一睹江明浩的风采。 原本是交粮的现场，秒变大型粉丝见面会，江明浩像是一个被粉丝们疯狂围追堵截的爱豆，骂不得打不得又躲不开，简直是....... 一直到粮食所大门打开，宣布开始收粮，现场疯狂的氛围才逐渐安静下来。 江明浩被吵的脑袋嗡嗡的，甚至有些缺氧，本来还想着去粮食所里面看看，如今，只想赶紧逃离开这个环境，好好的喘口气。 “哈哈哈哈.......” 晚上，苏美秀知道了白天江明浩被社员们疯狂膜拜的事，笑的直不起腰来。 连崔兰花和苏大山也没忍住，但这个笑真是又好笑又骄傲啊！ 他们家以前是整个生产队里最不起眼的存在，他们生产队也算是整个公社最不起眼的存在，可如今，因为自己姑爷，自己家一跃成为了尖山咀日子过得最好的人家，尖山咀也成为了白山公社最让人羡慕的生产队。 项武和许仕两人倒是没笑出声，但眼里的笑意也都满的快要溢出来。 这样的家庭氛围谁能不喜欢呢？ 第二天，社员们将各自留在打谷场的苞米运回了家。 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院子里的粮垛里堆放过这么多的粮食了，这些金灿灿的苞米，就是他们这些靠着泥土刨食人家的希望和奔头啊！ 陈富贵和戚芳以及儿子陈强，三人站在院子里，同样是看着粮垛里的苞米出神。 “爹，俺记得从俺记事起，这粮垛好像就没满过。” “何止是打你记事起没满过，你老子俺活了五十五年都没见过咱家有这么多粮，这都是亏了小江啊，这后生真就是咱们尖山咀的福星！你说这小子也是奇了，当初要死要活的跟老苏家那丫头闹离婚，结果又不离了，俺瞅着小江就是从打那时候开始长能耐的！” 陈富贵摸着长了青茬的下巴说道。 第976章 开发出了北疆市场 “管他的呢，反正俺觉得小江现在这样可比以前强太多了，以前那小子多混账啊！” 戚芳打断了陈富贵的话，说实话，戚芳现在都不太记得清楚江明浩以前的德行了，脑袋里隐约有个大概的轮廓。 “是啊，爹，别管江明浩到底为啥变的，俺觉得这是好事，以前他可没少给你找麻烦！” 陈强也跟着戚芳的话头说道。 陈富贵嗯了一声。 是啊，别管为啥变了，反正是朝着好的方向变，那就行啊，刨根问底干啥呢？ 公粮交完了，生产队终于安静下来。 江明浩找时间把袁星朗带到了尖山咀，为了更直观的展示自己的木雕技术，袁星朗还拿了两个巴掌大的木雕摆件，一个是龙，一个是孙悟空，都是松木雕刻的，连清漆都没有上，但是看着非常的精致，崔大宝看一眼就爱上了。 “袁，你真是天才，这个雕刻的太好了，我太喜欢了，可以送给我吗？” 袁星朗是第一次接触外国人，有点小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看到眼前的外国人喜欢自己的木雕，袁星朗高兴的很，把两个木雕全部送给了崔大宝，把崔大宝激动的够呛，又一次用他的爱的拥抱狠狠的感谢了一番袁星朗。 小伙子毕竟才十七岁，被崔大宝紧紧的一抱，连惊带吓的脸都变了颜色，心里头对外国人的那点好奇很快的转变成了害怕。 “大宝，星朗的雕工技术没的说，回头你给他安排个住处，让他和崔海两个好好交流交流，沟通的差不多了木工就可以开始了。” 江明浩去接袁星朗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跟老袁说了情况，要让袁星朗在尖山咀住一段时间，按天计工资，一天十块钱。 这个工资把老袁和媳妇惊的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等到回过神儿来，立刻就给袁星朗收拾好了行李。 “星朗啊，你过去可得听江知青的话，好好干活，别给江知青惹麻烦。” 出门之前，老袁再三的嘱咐。 “小江啊，星朗这孩子没出过远门，也没啥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要是啥地方做的不对了，你尽管批评啊！” 想到这些话，袁星朗就有种终于走出家门摆脱父母的自在感。 在父母跟前，他就像是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不管他干啥在父母眼里都是不务正业，哪怕他雕刻的木雕都已经可以卖钱了，爹妈还是觉得这不是正经营生。 但是江知青就不一样，江知青看事情的眼光和很多人都不一样，所以，对于能留在尖山咀，袁星朗特别高兴，当然，面对崔大宝的时候也有一丢丢的忐忑，就怕对方不知道啥时候突然扑上来。 该安排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江明浩本想着在家过几天安静日子，但李国胜打来电话，说吡喹酮马上要用没了，无奈江明浩只能又一头扎进了县大院。 既然没有别的事情干扰，江明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几种药品全都同步进行了提取，特别是卷柏原液，这段时间，苏春旺从社员手里手上来的卷柏已经堆满了小院的地窖和一侧的小仓房。 连着一周，江明浩提取出了722g吡喹酮，608g乙胺丁醇，311g硫酸奎宁，以及357ml的卷柏原液。 不过是一周的时间，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骤然转凉，早晚的温差接近十二三度，江明浩没穿厚外套来，从屋里出来，竟然被冻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路两侧的银杏和杨树叶都已经变黄，北方的秋天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临。 江明浩给李国胜打了电话，还是和之前一样，吡喹酮必须要由他安排人亲自取走，这一瓶吡喹酮的价值几万块，不是儿戏。 至于其他药品，江明浩直接带回了家里。 回到家，江明浩把药品妥善的安置了一下，之后才终于腾出功夫来跟两个小宝贝玩一会。 “小江，有你的电话！” 江明浩正给青黛喂奶粉，外头就传来了陈富贵的声音，饶是再好的性格，也难免有些郁闷了。 “去吧，接了电话再回来，别耷拉着脸了，让队长笑话！” 苏美秀接过奶瓶，笑着推搡着江明浩。 “媳妇，要不我干脆啥也不干了，就在家陪着你和孩子们算了！” “行啊，俺求之不得呢！” “唉！” 江明浩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出去了。 电话是刘兵打过来的，告诉江明浩仓库都已经收拾完了，人员也都安排到位了，随时都可以开始正式运转。 江明浩没想到刘兵动作还挺快，鼓励了两句。 挂了电话之后，江明浩犹豫了一下，索性又给程国打了个电话，这边的进展也很快，京市那边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采矿的设备也已经运抵了国内，再过两天就进入内河转陆运，最多一周，就能抵达矿山。 设备抵达矿山之后，江明浩肯定还要再去一次的，有些事情必须要他在场才能展开，而且最重要的资料还在他手里。 原本江明浩挂了电话就想离开，但是人还没走，电话铃就又响了起来。 “我找江知青！” 电话那头，是邓建的声音。 “我就是，邓建，你这边有事？” 邓建一直没有回尖山咀，上次江明浩提取出的卷柏原液是让许大炮带过去给邓建的，一转眼邓建已经在外头出差了将近三个月，平时倒是也会发电报回来，但货款却是不间断的往账面上转。 “江知青，我现在在北疆，我跟北疆第二制药厂谈好了，他们要从我们手里订购200ml的卷柏原液，第一第三制药厂也有这个意向，江知青，这是个大生意啊！” 邓建的语气难掩兴奋。 电话这边，江明浩也有些兴奋。 他真是没看错邓建，这小子不仅脑子活泛，嘴皮子利索，而且还能吃苦，这是江明浩之前没想到的。 北疆市场很大，但因为路途遥远，条件辛苦，很少有人愿意到那么偏远的地方跑业务开拓市场，即使是在几十年后，飞机高铁都极度发达的情况下，也少有内陆的小企业会专门跑那么远去开发市场。 “卷柏纯液我刚刚提取好，正准备送去冷藏，既然你需要，我就让人给你运过去。” “运过来？江知青，这不行吧？” 邓建已经离开尖山咀很长时间，对于冷链运输的事还不知情。 “这个你放心，我们现在有专业的设备可以保证卷柏原液的安全和稳定，你耐心等着就行。” 江明浩决定拿这一次卷柏原液运输做为试验，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不用再担心卷柏原液的运输问题了。 第977章 两千多只林蛙 江明浩给马剑打了电话，又通过马剑找到了周成彬。 “北疆？” 听到江明浩要安排冷藏车跑北疆，周成彬很惊讶。 北疆距离白沙足足三千公里，别的不说，这一路光是汽油就是个惊人的花费，如果从北疆回来跑空车的话，费用就更不用说了。 “嗯，而且不是简单的运送货物，而是把北疆这一条线路摸清楚，未来，我们会在北疆开辟出一条专线。” 别人或许不知道，江明浩却是清楚的很，北疆的自然资源有多丰富，光是各种水果对于内陆来说都是稀奇的存在，还有北疆的羊肉和奶制品，都是一绝，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探探线路是一举两得。 “还有，把东西送到北疆之后，安排司机先不急着回来，可以在北疆当地走访一下，如果有合适的特产可以先采买一批运回来。” 听说还要采买东西，周成彬觉得这件事牵涉的就比较多了，不管是安排哪个司机似乎都不妥当。 “小江，干脆这趟我亲自跑吧！” “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我本来就不重，早就已经好彻底了，我再带个人跟我一起，争取二十天之内赶回来。” “不用这么着急，一切以安全为主。” 周成彬来跑这一趟，江明浩是放心的，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接触，江明浩看得出周成彬是个很稳妥的人。 从大队部出来，江明浩伸了个懒腰。 心道这趟大队部来的还真值，几个电话就确定了好几件大事，如今看来，不管是哪一条线，发展的都很顺利。 这一次，江明浩真是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在家里安安稳稳的陪着老婆孩子待了三天。 白日里陪着孩子玩，夜里尽情享受鱼水之欢，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随着一次降温，北方迎来了第一次霜降，除了安排转年准备种植蔬菜大棚的生产队烧荒之外，江明浩又去看了苏春旺的林蛙养殖场。 自从搞定了第一批林蛙之后，苏春旺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养殖林蛙的技巧像是开挂一样，之前还只有三个河沟子，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七个，只是因为降温的缘故，几个河沟子上面都蒙了秸秆帘子，上头又撒了草木灰。 苏春旺在河沟子旁边搭的窝棚也换成了一个简易的砖房，虽然只有二十来个平方，但也够临时吃住的了。 可能是一直在外头风吹日晒，苏春旺晒的黑了好几个度，耳梢和脖子后头还有夏天被日头晒伤的没有恢复好的痕迹。 江明浩走过来的时候，苏春旺正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淘弄来的毡子帽，撅着屁股给秸秆帘子上扬灰。 “春旺哥。” “明浩？你咋来了？” 看到江明浩，苏春旺很高兴。 虽然说这段时间他也在打谷场上看到江明浩了，但是周围人多，加上收入忙，根本就倒不开时间跟江明浩单独说话，等农忙结束公粮也交完了，江明浩又不见人影了，他这边又要给林蛙做保温，所以，俩人这么正儿八经的说话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我来看看你这林蛙，已经七个池子了？” “嗯，现在已经有两千多只林蛙了，转过年，还能再翻一番。” 苏春旺一脸的骄傲。 也是，的确应该骄傲，苏春旺一个啥经验没有新手，又没有专门的指导，仅仅半年的功夫就掌握了林蛙的人工养殖技术，这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那明年春天，春旺哥就可以在生产队里正式开始养殖林蛙了，你可以给社员们有偿提供林蛙种苗，也可以雇佣社员帮着你养殖林蛙，或者把林蛙池子租给社员，之后你再按价回收，具体用什么方式，你自己决定。” 林蛙养殖的事，江明浩不想直接插手，他到时候需要做的是收购林蛙，对林蛙进行深加工，和卷柏一样，他不面对社员，而是直接面对苏春旺，所以，基础的事情怎么搞，苏春旺自己决定。 “明浩，这好吗？社员们能听俺的？” “春旺哥，你是带着他们挣钱，他们为啥不听？他们不仅会听，甚至还会为了争取跟你一起种植林蛙抢破脑袋，这个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苏春旺挠挠头，真能有江明浩说的这么夸张？ 这段时间，社员们对他养林蛙这事可没少说三道四的，说他这是不务正业，见过养鸡养鸭的，没见过养蛤蟆的，说他是吃错了猪油蒙了心。 但对于江明浩的话，苏春旺是深信不疑的。 “行，那我好好想想，要是有啥想不明白的，俺再问你。” 江明浩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并列着一溜的河沟子，不得不说，苏春旺干这个干的还挺像回事，即便扬的草木灰，但草木灰里都拌了黄泥，均匀的洒在秸秆帘子上，哪怕有大风吹，也丝毫吹不起尘土。 而且草木灰的保温性是非常好的，即使江明浩无从判断那些专业养殖林蛙的人是不是也会用同样的方法来给林蛙保温，但眼下这个方法绝对是可行性最高的。 “明浩，今年卷柏还大量收吗？” “卷柏常年收，无冬历夏不间断。” 苏春旺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江明浩不收卷柏了呢，这段时间他送到县大院的那些卷柏都快堆成山了，也没见江明浩用。 去年一年，光是靠着卷柏这一项，他就收入了两千多块钱，这笔钱让大哥在城里买了房，也让自己攒够了买建房材料的钱，也攒够了娶媳妇的钱。 林蛙养的虽然好，但眼下没法换成现钱，他的主要来钱道儿还是要靠卷柏。 “放心吧春旺哥，钱只会越赚越多的。” 江明浩明白苏春旺的小心思，前世里哪怕苏春旺没有收卷柏没有养林蛙，也是生产队里最早开始赚钱的那一批人，这一世虽然换了赛道，但赚钱这事不会有什么改变。 接下来的几日，江明浩又开启了连轴转的日子。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走到了农历九月底，北方夜晚的温度已经快要接近零下，白日里最高温度也不过十一二度。 食品药品加工厂已经竣工，农业合作社也已经封顶。 崔智和崔大宝都空闲了下来，后续的工作都要等到明年春天再继续。 周成彬也运了半车的北疆特产赶回了白沙，车子直接开进了生产队。 第978章 北疆特产 “这是葡萄干，我听当地的老乡说，这些葡萄干都是今年的新货，我尝了几个，很甜，味道真是不错，这个是他们那边的一种饼，叫.......” “馕！” 周成彬从车上拿了几种这次带回来的特色食品，但是拿到馕饼的时候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江明浩接茬说道。 “对对对，还得是小江，见多识广，这东西咋说呢，我尝了两口，刚做出来的还行，挺香的，但现在好像变味了，干巴巴的，看来下回不能运这个来了。” 周成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一块馕饼没有几个钱，但仍旧觉得自己辜负了江明浩的信任，好在他没有运太多，一共就弄了六十多块，回来的路上还吃了几个。 “这个不能直接吃，等下让美秀把馕饼放到灶里重新烤一下，味道虽然比不上新出炉的，但也不会太差。” 江明浩虽然对馕饼也没有多了解，但正所谓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跑，他是知道馕饼这种东西是会回生的，只要再重新加热一下就能挽救，不过做为特色美食来说，馕饼的确不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还能这样呢？” 周成彬不由得看了江明浩一眼，心道小江应该是没去过北疆啊，咋啥都知道呢？ “这个是是杏干、梅子干，还有核桃和肉干........” 周成彬这次一共带了十二种东西回来，除了馕饼之外，其他保存的都比较好，毕竟都是脱水的东西，冷藏车的低温已经足够用了。 “嗯，辛苦周哥了！！先休息一下，回头咱们再细说。” 虽然这趟北疆出行，去了周成彬和另外一个司机，但毕竟路途遥远，即使两个人换班开车，人也造的够呛，周成彬目测最少瘦了七八斤，皮肤也干巴巴的起了不少皮。 周成彬也没推辞，有一说一， 的确是累，他还是第一次开这么长的路途，加上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开太快，回程的时候，车上拉了东西，还不敢耽误时间，所以是二十四个小时连轴开的。 周成彬暂时在许仕和项武住的那屋休息。 江明浩则是把崔智和崔大宝、何淮几人都叫了过来，北疆的特产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个稀罕物，这一趟拉回来的东西，江明浩并没有打算卖，他让周成彬跑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探路。 “这些都是从北疆拉回来的？” 崔大宝抓了一把葡萄干，在嘴里嚼巴了几口，啧啧出声。 “嗯。” “这可真是不容易啊，我在英国的时候就知道你们的北疆，听说人口稀少特别偏远，我以为那地方的人还过着原始人的日子，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 崔大宝这个人不会看眼色也不懂矜持，即使没人让，也不耽误崔大宝把眼巴前的东西一一尝了个遍，好在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觉得怎么样。 “老崔，何技术员你们都尝尝。” 崔智和何淮听到江明浩的话，才上前抓了一小把葡萄干。 “甜而不腻，又香又糯，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葡萄干。” 崔智咀嚼的很细，吃了两颗之后发表了看法。 “嗯，的确好吃，看来资料上说的没错，北疆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这种气候条件造就了北疆的水果甜度比内陆的要高很多，最有名的哈密瓜就是如此。” 何淮从农业种植的角度也评论了一句。 “我打算开春专门开一条从白沙到北疆的物流线路，这条线路既然开了，就不可能只针对运输这些特色美食和卷柏纯液，我打算顺道再做一些货物运输的代理，未来，不仅会运输这些干果，也会陆陆续续的运输一些新鲜的水果，用来做进一步的食品加工。” 江明浩已经从解放汽车厂又预定了30辆冷藏车，加上之前的10辆，40辆冷藏车已经足够建起一个小型的运输网络了。 但是现阶段在市场没有成形的前提下，单纯的运输特产在成本上是肯定勾不上的，所以就需要再开辟其他的业务来平衡成本。 “货物运输代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运输自己货品的同时也可以帮着当地有需求的人或者单位进行有偿运输？” 江明浩看向崔智，眼中的赞赏毫不掩饰。 崔智的脑子真的太好了，哪怕他说的很多内容都是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但崔智都能很快的理解并消化，甚至崔智自己也会提出很多超出时代限制的想法。 崔智这个人就是那种，舞台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的人。 “是，我就是这个想法，咱们的冷藏车不管装多少东西，都是要跑的，哪怕拉三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个车厢的货品的费用和满载的费用基本上是不相上下的，所以，我们就要尽可能的保证货物的满荷。” “这是最好的也是最直接的缩减成本扩展业务的方式，但我觉得我们的思路还可以再宽一点。” 江明浩看向崔智，他就知道，只要他提出想法，崔智就会不断的给他惊喜。 “现在老百姓最信任的就是邮局，不管是邮寄什么，老百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邮局，我们前期想要做这个业务，在没有足够铺垫的前提下，花在前期摸索的时间会很长，所以，我们可以跟邮局合作，我们不对老百姓，而是对地方邮局，面对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和面对几家邮局，难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江明浩颔首。 “虽然我们可能会少赚一点，但如果从长期的角度来看，这个合作方式是非常稳定的。” 邮局毕竟是国家的，不会受到这个那个的影响，只要国家在邮局就会在。 “老崔，那这个事......” “我这边已经忙完了，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我去谈，争取年前敲定几个合作的邮局。” 崔大宝吃的满嘴的糖渍，听到崔智的话抬起了头。 “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们中国的大好河山嘛！” 崔大宝一副我要抗议的样子。 “你要是愿意跟我去，我们可以一起。” 崔智对崔大宝的态度就像是对个撒娇的孩子，少了些冷淡多了几分人气。 “我不去，你忙起来像是疯子一样，我不要跟疯子一起。” 崔大宝说的煞有介事，逗的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这样，刚刚闲下来不到三天的崔智再次被委以重任。 第979章 大盘鸡 晚上，老苏家再次热闹起来。 孟薇也被叫到了家里，加上正在干木匠活的袁星朗和崔海，老苏家整整摆了两桌。 苏美秀和崔兰花两人负责做饭，苏大山和江明浩负责打下手，忙活了一下午鼓捣出了两桌饭菜，其中还有一道菜是江明浩亲自下厨做的。 “这是啥菜？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项武是做过大厨的，但是看着江明浩做的菜，端详了半晌还是没认出来，不由得开口问道。 “哈哈，这是北疆的特色菜，大盘鸡。” 大盘鸡这道菜在未来说是烂大街的北疆特色菜也不为过，随随便便一家小馆子都能做，但因为八零年代消息的闭塞和生活贫困，大盘鸡这种菜可不是能轻易出现在餐桌上的，江明浩做的时候崔兰花就满嘴嘟囔江明浩这是浪费，干啥做一盘菜用了一整只鸡，而且还放辣椒，这要是没人爱吃，不就白瞎了？ 但江明浩对这道菜可以说信心十足，果不其然，项武吃了一口就瞪圆了眼睛。 “好吃！小江啊，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呢？这手艺你项叔服气！” 项武虽然是个厨子，但做的都是地道的北方菜，最多涉及一点鲁菜和个别两道川菜，对于其他菜系是没有涉猎的，再加上项武做菜可舍不得像江明浩这种狠狠的下料。 厨艺嘛，五分食材三分料，手艺其实只占两分。 崔大宝听说好吃，立刻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吧唧。 “好吃，江，真的太好吃了！” 这道菜很合崔大宝的口味，嘴里的还没嚼完就又夹了一块，想了想，又分别给艳红和江月一人夹了一块。 崔智和何淮都很内敛，不过吃了一口之后，也都赞不绝口。 崔兰花觉得这几个人八成都是在捧姑爷的臭脚，她就在旁边看着的，这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好吃？ 崔兰花是带着偏见吃的这道菜，但是菜进了嘴里，崔兰花就忍不住要给自己的姑爷点赞了。 自己这姑爷本事大的很啊，过去这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菜，就连开水都没烧过一壶，竟然能把菜做的这么好吃，自己这姑爷不会是被哪路神仙给换了芯子吧，这咋哪哪都跟以前的姑爷不一样了呢？ 要说以前的姑爷是个混账人渣，那现在的这姑爷就是个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姑爷，至少崔兰花现在是一点也挑不出毛病来，哪怕一丁点都挑不出来。 苏美秀的感受只会比自己老娘更夸张，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是连做了几辈子的好人甚至是连做了几辈子的牲畜，才换来了江明浩这样的男人成为自己的丈夫。 “爸爸真厉害！真好吃！” 江月如今早就长成了胖嘟嘟的小丫头，这一年来，家里基本顿顿不缺肉，对于好吃的东西小丫头早就变得很平淡了，可是此时，江月挥舞着小手，夸的真心实意。 艳红虽然不善于表达，但也忍不住随着江月的话点头附和。 “周哥，你之前不是说这个馕不好吃了嘛，来，你现在用这个馕饼沾着菜汤再尝尝。” 江明浩之所以会选择做这个大盘鸡，很主要的一个原因也是想向周成彬展示一下馕的食用方法。 周成彬这个人心思比较重，也相对比较内敛敏感，对他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让他亲自体验一下。 周成彬将信将疑的拿起一小块馕饼沾了菜汤之后放进嘴里，果然，重新烘烤过的馕饼重新恢复了外皮香脆内里松软的口感，混合着菜汤，口味竟然比他在北疆当地吃的还要好吃。 其他人看到周成彬一脸享受，也有样学样，结果一吃一个不吱声，真的太好吃了。 特别是崔大宝，简直是吃的毫无形象，一块馕还没吃完另一块馕已经抓在了手里，对于崔大宝而言，馕饼真的好吃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馕饼也勾起了他对自己国家的怀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馕饼像是汉堡和披萨的变形。 江明浩做的大盘鸡得到了一致好评，就连平时对饭量极为自律的许仕都多吃了几块馕饼。 等到酒足饭饱，江明浩和周成彬以及崔智进了会客的小屋。 周成彬睡了几个小时，又吃饱了肚子，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不少，所以，很快的就进入了状态。 “这是我做的记录，这一路上，我和老孟虽然没怎么歇着，但补充给养的时候还是抽时间跟当地人做了了解，到了北疆之后还专程拜访了几个护路员，虽然不敢说我和老孟这趟走的路线是最好的，通畅肯定是没问题的。” 江明浩接过周成彬手里的笔记本，扫了一眼就递给了崔智。 虽然江明浩对八十年代的北疆路线不够了解，但大体情况他是知道的，刚刚扫的一眼，其实就已经把想要知道的内容记住了，而且这个事后期的跟进他会安排专人去做，他知道的细致与否并不那么重要。 崔智倒是仔细的看了，足足看了五分钟。 “周同志......” “崔哥，你别跟我这个客气，你比我年长几岁，要么喊我小周要么喊我成彬都行。” 周成彬知道崔智是江明浩非常倚重的人，所以，对崔智的态度端的很恭敬。 “好，那我就托大喊你小周吧！小周，我看你记录上的这几个地方，有好几个地方都打了x，是什么意思？是路不好？” 崔智从善如流，没有在称呼上多做什么来往。 “不是，是这几个地方都人烟稀少，我和老孟觉得以后跑运输的时候，没必要在这几个地方浪费精力。” 北疆地广人稀，人烟稀少的地方多的很，除了几个大一点的城市中心，绝大多数地方都称不上人口稠密，但崔智没有多说什么。 “那这个画对号的地方就是经济条件稍好人口也比较多的意思？” “对。” 崔智又针对记录问了几个问题就把笔记本还给了周成彬，然后看向了江明浩。 “周哥，老崔这两天会出去，会在北部和西北部的一些城市逗留一段时间，你帮我安排个师傅，跟着老崔一起，除了正常的工资之外，每天再加十块钱的补助。” 既然要出去做考察，肯定是开着车更方便，否则这个年代交通如此不方便，稍稍偏一点的地方就只能下脚量，两个月的时间能量的地方极为有限。 周成彬看了老崔一眼，又看了看江明浩，江明浩刚才说的每天十块钱的补助让周成彬有些心动。 第980章 各自奔赴 “小江，要不我跟着崔哥一起吧！” 周成彬心里很清楚，物流运输这个事很有发展前景，而现在崔智要去做的事对于整个物流运输的发展更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当然，他对每天十块钱的补助也是很心动的，一天十块，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块，加上江明浩给他的工资，一个月400多块，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上两年，他就能成万元户。 都是人，对于金钱的欲望没人能够免俗。 “也行，但是车队的事周哥要交代清楚。” “这个当然，我出去的这阵子，都是老袁替我张罗车队的事，回头我再跟老袁仔细交代一声，保证不会影响车队。” 周成彬之前在汽车厂当技术的时候，人还算是比较天真耿直的，做事看人都是直来直去，但这段时间以来，周成彬成长的很快，处理起人际关系和车队的事情已经算是游刃有余了，江明浩对此并不担心。 这件事并没有商量太长时间，周成彬和老孟开车回公社后，江明浩和崔智又单独聊了一会。 对于崔智这个智囊，江明浩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能用十分就绝对不要只用九点九分，而崔智恰巧也是个有十分能力便不愿意只做九点九分的事，两人的配合可以说极为默契。 “老崔，开年工厂就要准备运行了，我需要的人.......” “这个事半个月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下去了，我上次去了辽通、锦市、周市几个地方，就是为了这个事，同时我还去了几个中专学校，太专业的人才不敢说，但工厂初期的运作是肯定没问题的，我打算等过了年再到劳工局去一趟，咱们这是好事，劳动局没理由不支持。” 江明浩真是欣慰极了。 老崔一个人，顶得上一个领导班子。 “老崔，我打算每个月再给你涨三百块的工资！” 江明浩深谙一个道理，要想马儿快快跑就要给马儿吃的好，其实他心里有更好的激励计划，但眼下不是时候。 “小江，我不需要。” 崔智想也没想的回道。 “我孤家寡人一个，吃住都在生产队，实在用不上钱。” “老崔，你需要不需要是你的事，但是要不要给是我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会跟孟薇商量一下，把目前所有人的名单汇总一下，定出一个最合理的日子做为工资发放日，以后但凡是跟着咱们一起干的，都在这天发工资。” 江明浩没给崔智再次拒绝的机会。 他知道崔智这个人，相比于钱而言更在乎的是对自我价值的实现，并且信念感很强，这也是为什么前世里崔智对沈桥年那么死心塌地，一路拱卫着沈桥年洗白身份走上巅峰，而他自己却隐居幕后，最后更是功成身退。 但江明浩是重活一世的人，而且从商了一辈子，看的人经的事是很多人几辈子都经历不到的，他深知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不会彻底的与世隔绝，崔智现在不需要钱，不屑于利益，可以后呢，人总是会变的，他不能给自己和崔智之间的关系埋下地雷。 最最重要的是，崔智值这个价格，他给的只少不多。 崔智眼神闪动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当然懂给脸就得要脸这几个字。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别的事，最后崔智定下来三天后和周成彬一起出发。 三天后，崔智跟周成彬在江明浩的目送下一起开车离开了白山公社，车子将会一路向西而去。 崔智将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为物流运输打下一个连接西部和北部的运输网络，明年开始，江海物流的车就将从这里沿着蜿蜒的喜马拉雅公路一直深入西部深入北疆。 送两人离开后江明浩也并没有回家，而是启程去了林城。 昨天，采矿的设备已经运到了矿场，虽然年前不会开工，但所有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在年前都落实好，明年大地回春，几个矿场就会一起动起来。 何淮也带了任务，跟刚刚返回公社的龙天明在吴清山安排的人的带领下，深入明年参加农改第二梯队的生产队做农改的前期动员和准备工作。 孟薇也彻底从县大院搬到了新建成的农业合作社的宿舍楼。 虽然宿舍楼还没有完全装修完毕，但孟薇住的房间江明浩让崔大宝安排工人专门装修了一下，又让崔海和袁星朗两人按照孟薇的要求打好了家具放进了屋里。 居住的环境多么优秀肯定算不上，孟薇却很高兴。 这个屋子是完全属于她的，可以完全按照她自己的心意来布置，来到白沙这么久，孟薇第一次有了深深的归属感，好像如今她才算是彻底的融入这里。 苏春旺也动了起来。 苏春旺对江明浩的话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在家里合计了两天两宿之后，苏春旺决定趁着林蛙尚且在冬眠的时候就把自己会教导社员养殖林蛙并且自己会回收的消息传出去。 不过苏春旺的想法很保守，他以为自己这消息传出去，按照尖山咀这帮子社员们的眼界和胆量，上门打听到人不会太多，事实上消息刚传出去的两天，的确是没什么人上门。 可是自打邱杏芬在生产队走了一圈，说这是江明浩的意见，并隐隐的透露了养出来的林蛙其实都是供应给江明浩的，江明浩会给大家伙保底之后，上门的社员就差点把苏春旺家的门槛踩平了。 不到两天，就有二十几个社员在苏春旺这报了名。 江明浩三个字如今在尖山咀就是圣旨一样的存在，只要是江明浩说的话，哪怕是胡言乱语也会被人放在心里拆解一下，看看是不是藏了什么深意。 不仅如此，还有敖子沟的社员听了消息也跟着上门来报名的，只不过苏春旺没敢答应，敖子沟虽然和尖山就隔了一个敖子山，但地形和尖山咀却相差不少，毛沟河可没流经敖子沟，养殖林蛙对潮湿的环境需求可是很高的。 可是面对陆陆续续上门的其他生产队的社员，苏春旺到底是抵不住诱惑。 如果这个事做起来，他苏春旺可就成了这十里八村的牛人了，手底下管几十号养殖户，那得多牛逼啊！ 苏春旺这人虽然没什么太宽的眼界，胆量也算不上大，但很有一股钻研精神，既然自己想发展养殖户，那就得付出行动，转过天，苏春旺跟自己老爹老娘交代了一声，就亲自去敖子沟考察去了。 第981章 物流中转仓启用 另一边，许大炮带了两辆冷藏车的食品从徽省和广省抵达了郧阳的物流转运中心。 风尘仆仆的许大炮见到刘兵，俩人就结结实实的来了个大拥抱，之前那段时间的相处，让许大炮和刘兵之间建立了相对深厚的情谊。 “行啊刘哥，这整的挺像样啊！” 许大炮在物流转运中心走了一圈，转头对刘兵啧啧称赞。 之前物流转运中心只是简单的堆砌了一道墙，但如今外面的墙都换成了整齐的红色砖墙，大门也是双开的宽度大概将近四米五，看着非常的壮观，大门上方还悬挂了牌匾，虽然只是很普通的白底黑字的牌匾，但上面‘江海物流转运中心’仍旧让人看的非常的心中振奋。 院子里的地面清理的平整又干净，紧靠着墙角的位置种了几排杨树苗，从大门口到转运仓库还专门修了一条水泥路。 这都不是让许大炮称赞的点，真正让许大炮称赞的是眼前在转运中心里工作的工人，统一穿了深蓝色的卡其布的衣服，深蓝色的帽子，不管男女都是一样的服装，并且衣服的外面还别了牌子，看着赏心悦目，特别带派。 “都是听了小江的建议。” 刘兵一点不居功，虽然这里头也花了他很多的心血，江明浩只是随口一说，但真正落实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浩哥就是馊主意多！！嘿嘿！” 两人不是外人，也没有再针对这件事客套，许大炮领着刘兵到了冷藏车前头，把车门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个东西。 “刘哥，尝尝味道咋样？” “这是啥？” 刘兵看着许大炮递过来的东西，微微蹙眉。 这东西能吃？ “你尝尝就知道了！” 许大炮说着就用手指头夹了一块硬是塞进了刘兵的嘴里，刘兵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把东西在嘴里微微咀嚼了一下，竟然发现这东西闻着味道臭烘烘的吃起来竟然很.......香？ “咋样？哈哈哈，是不是觉得好吃？” “这是啥东西？” “这啊，叫毛豆腐，我跟你说啊刘哥，刚开始当地老乡让我尝这个的时候，我差点没跟人家干起来，还寻思那人想耍我，结果不尝不知道，一尝就上瘾啊，我自己一口气干了两盘子。” 许大炮说着，又扔了一块毛豆腐在自己嘴里。 毛豆腐都是加工过的，也是用的真空包装，虽然口感不如刚做出来的，但只要简单的回一下锅，味道依旧杠杠的。 “我打算把这两辆车的东西卸一半在库里，剩下的我带着人去联系供销社。” 现在，许大炮卖这些东西的套路都是直接批发给供销社，开始的时候这条路还真不好走，但许大炮这人嘴皮子利索又足够不要脸，软磨硬泡的倒是真谈下了不少供销社。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的时候许大炮干这事的确有难度，但随着他‘攻克’下的供销社越来越多，加上卖的东西足够稀罕，口碑也算是有了，甚至有不少供销社安排人主动联系上了许大炮。 刘兵有点激动，这还是运转中心第一次发挥作用。 刘兵亲自指挥工人把东西搬进仓库。 半个月前，江明浩让沈桥年帮着从国外买过来的大型制冷机已经安装好了，只不过为了省电，制冷机一直都没启动，随着刘兵一声令下，几台制冷机同时启动，强劲的冷风顿时吹出来，仓库的温度以皮肤可以清楚感受到的速度快速的下降，不到半个小时，温度就降到了零下十五度。 “卧槽，这东西真牛逼啊！” 许大炮身上就穿了件线衣，为了感受一下制冷机的威力，非要在仓库里感受一下，结果出来半天了，还冻的缓不过劲来。 刘兵也觉得很震撼，哪怕他之前已经感受过一次了。 仓库一共有两个，这个是冷库，面积有五百多平，另外一个是暖库，面积稍小，但也有三百多平，如今暖库还用不上，不过江明浩之前提过，暖库可能会被用来做临时的催苗。 毕竟暖库四面都是火龙，要是铆足了劲的添煤，温度能达到二十度以上，这个温度什么样的苗都能催的出来。 许大炮并没有在运转中心久留，这段时间，许大炮就像是喝饱了汽油的车，每天都恨不得在路上疾驰，实在是这个冷链物流太特么的好干了，刚开始或许有点难度，但现在真是越干越顺，许大炮觉得就好像自己张开衣服兜子，钱就从天上往下掉一样。 他已经跟江明浩说了，再要两辆车，眼下这两辆压根就不够用。 此时的林城，江明浩和程国、沈桥年以及从京市返回来的廖组长还有设备生产公司的技术工程师，正在矿场上忙的热火朝天。 设备是从英国买过来的，这个年代，正规渠道买进来的东西，厂家都会配技术工人跟着一起来，当然，人不是白配的，每天要给他们的劳务费是这个年代的中国老百姓根本接受不了的数字。 因为这些人都带有很强的优越感，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态度都很傲慢，在做技术指导的过程中，不是藏着掖着就是故意制造麻烦，一天只能在现场工作5个小时，超过5个小时就会回去休息，不管现场出现什么问题都无动于衷，而且拖一天，对他们而言就可以多拿一天的巨额劳务费，往往一个大型设备搞个一年半年的都不算新鲜。 这次跟着设备一起过来的英国技术工程师有三个，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老头金发碧眼，典型的欧美人长相，但是长了一个酒糟鼻子，整个人的面相让人看着多少有点不舒服，两个年轻人则是眼神轻佻，如果说老头对在场众人的蔑视是藏在心里的，两个年轻人则是把这种蔑视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 本来说好今天是要九点就开始进行设备安装的，但是三人一直到将近十一点才出现在矿场。 老头会简单的中文，只是有些蹩脚，来到现场后，他用蹩脚的中文跟程国和江明浩、沈桥年几人解释了一句，说是他们因为倒时差的缘故睡的过了，让他们多担待。 沈桥年脸色不太好。 倒的屁的时差，都已经在林城住了三天了。 可是沈桥年不敢发作，哪怕他本事大，但也怕惹毛了这几个老外，没人帮着安装设备，这些设备要是安装不上，那就是一堆废铁，他可是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希望都砸在了这上面啊！ 第982章 无耻的歪果人 “爷爷，你自己来就算了，非要让我和杰布琅来干什么？这帮中国人就是傻子，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其中一个年轻人用英语说道。 “就是啊爷爷，这里太脏了，地上都是土，我脚上的可是刚买的最新款球鞋。” 另一个年轻人也附和道，说完，还鄙夷的看了江明浩几人一眼，特别是看到江明浩的时候，眼神还故意在江明浩身上游走了一番，在看到江明浩脚上的脚鞋时，嘴角的嘲讽几乎要变成水滴落下来。 “你们两个今天先好好配合一下，在我身边待上一两个小时，我再找个机会让你们俩离开，你们俩不想要零花钱了？” 酒糟鼻压低声音对两人说道。 两人听到零花钱闭嘴了，一左一右的站在酒糟鼻的身边。 江明浩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酒糟鼻，看的酒糟鼻微微蹙眉，总觉得江明浩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程国是请了翻译的，但翻译临时有事，要到下午才能过来，因此看到三个老外，程国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沈桥年倒是常和国外打交道，但他都是通过门路，自己并没有直接和外国人接触，英语也是一窍不通，硬要说的话，也就是哈喽和古德拜。 廖组长虽然是科班出身，但他那个年代，英语并不是必修课，更何况动荡的那些年，英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说没人会主动学，就是会说的都得想方设法的遮掩，生怕被人知道自己会英语。 很显然对面的三个外国佬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当着他们几人的面说话没有任何遮掩。 “沈总，这三个技术人员的信息英国那边是怎么交代的？” 沈桥年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江明浩这话的意思。 “他们安排了工程师来协助安装，不可能没有把工程师的基本资料交给咱们吧？” 这个年代，特别是针对外国人，审核是很严格的，像是崔大宝和眼前这三人，想要进入中国，身份的盘查是相当细致的，说上三辈下三辈的查那是夸张，但最起码要对他们在英国的基本信息和入境的主要目的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英国那边的基本信息就包括了他们的家庭情况、工作情况等等。 “这个有，我找一下........” 沈桥年低头在公文包里翻，翻出来一份资料，只不过上面都是英文，沈桥年并不认识，而且他对此也并没有多想。 江明浩翻看了一下，然后看向酒糟鼻。 “菲利普？” 酒糟鼻盯着江明浩手上的东西，听到江明浩的话才收回视线。 “是的，我叫......菲利普.......你好！” 菲利普的中文虽然蹩脚，但基本表达是没问题的，不过仅限于此。 “菲利普.麦克唐纳？” 菲利普点点头，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好像有些诡异，这种感觉他还没有在中国人的身上体验过，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杰布琅.麦克唐纳？哈珀.麦克唐纳？” 江明浩用手指了指站在菲利普两侧的年轻人问道。 菲利普的脸色骤变。 但毕竟骨子里的优越感在，毕竟对中国人根深蒂固的鄙视心理在，他并不认为江明浩懂英语，也许只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巧认识几个英文名字罢了，哪里会有中国人对英国那么了解的？ “no，no杰布琅.麦克唐纳，杰布琅.麦考利.......” 菲利普直接开口否认，毕竟麦克唐纳和麦考利的英文很相似，一个中国人糊弄一下就行了。 “菲利普先生，我想你大概是搞错了，可能在菲利普先生和您的两个孙子眼里，觉得我们中国人都是傻子，你们随便编造个身份就可以将我们耍的团团转，你的两个孙子真缺零花钱的话，菲利普先生可以直说，带着两个孩子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搞诈骗，这实在不该是你们这些洋老爷们干出来的事！” 江明浩操着流利的英文缓缓说道。 菲利普和他的两个孙子都被吓的不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连程国和廖组长也被震惊到了，沈桥年倒是知道江明浩会英语，但也没想到江明浩的英语竟然会这么好，不过江明浩刚才说的什么，怎么感觉对面三个老外脸色那么难看呢？ “你听得懂英语？” “菲利普先生觉得呢？” 菲利普实在太震惊了，所以问了句废话，对方要是不懂英文怎么可能听得懂他和两个孙子说的话，怎么能说出刚才那么一大段英语。 “爷爷，这个中国人竟然耍我们，可恶！” 年纪稍小一点的哈珀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瞪着江明浩，好像江明浩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哈珀，不用担心，他们会英语也没用，这些设备只有爷爷懂，他们不敢怎么样的，否则这些设备就会变成一堆废铁，他们中国可是穷的很，这些设备可能是他们砸锅卖铁才买回来的，不可能让他们变成废铁的，放心，有爷爷呢！” 杰布琅安慰自己的弟弟，虽然语气比哈珀好一点，但是眼神中的轻蔑和居高临下却是一点不少。 杰布琅的话让菲利普也镇静下来，孙子说的对，即使对方懂英语也没用，这些设备都是他们英国生产的，专业性很强，可不是会几句英语就能安装上的。 “这两个的确是我的孙子，但他们是可以在现场帮我提供帮助的，算是我的助手，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你们中国，帮你们安装设备开发矿产，你们支付他们劳务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菲利普认准了刚才孙子的话，不管怎么样，这些人都不敢和他翻脸的。 “沈总，你回去打个电话，告诉帮你办理采购设备的朋友通知这家生产设备的公司，就说他们的技术人员带了家属到我们中国来诈骗，如果他们不能很好的解决这件事，那我们将不会再从他们的公司采购设备，至于设备的尾款，让他们也直接放弃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一脸的震惊。 什么意思？ 什么带着家属诈骗？ 其余两人也是大写的不解脸。 “这位菲利普先生带来的两位年轻人，是他的亲孙子，对方公司实际上只指派了菲利普一名技术工程师来中国，他的两个孙子办的是旅游签证，一名技术工程师想要我们掏三个人的劳务费，这不是诈骗吗？” 什么？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几人都觉得自己被人当了猴子耍。 外国人怎么会无耻到这种程度？ 第983章 报警处理吧 看到对面几人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极为不友善，菲利普大概也猜到了江明浩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他们，但菲利普并不怕。 “江先生，我知道你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但你们中国有句话说‘有求于人，必得低头’，现在你们需要我，所以，我劝江先生还是不要找麻烦的好！” 听到菲利普的话，江明浩简直被对方的无耻搞笑了。 “菲利普先生，首先，我们中国没有你说的这句话，反倒是有一句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不知道菲利普先生是不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其次，我们并非有求于你，我们是支付劳务费的，我们是合作关系，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算是菲利普先生的雇主，菲利普先生若是连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我们不仅可以随时提出减少劳务费，也可以随时叫停菲利普先生的工作。 我们承担得起这个损失，就是不知道菲利普先生对自己的公司是不是能够有所交代？” 菲利普自以为是，却没想到在他心里软弱愚蠢的中国人竟然会这么难对付。 “我已经跟沈先生说了，让沈先生去联系菲利普先生的公司负责人，我倒是很好奇，不知道贵公司知道不知道菲利普先生的所作所为，又是不是愿意为了菲利普先生放弃我们这个大客户？” 不等菲利普有所反应，江明浩又继续说道。 江明浩很清楚，能被外派出来的工程师在公司里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在中国的企业里相当于外勤甚至于可能只是个安装工人，而菲利普之所以会这么嚣张，完全就是因为从骨子里蔑视中国人，觉得中国人好欺负，仅此而已。 菲利普的脸色终于不再淡定，但依旧没有立刻服软。 “你这个可恶的中国人，你们这些下等人，竟然敢这么跟我爷爷说话，你们中国人果然都又蠢又坏！” 哈珀脾气暴躁的很，虽然过了叛逆的年纪，但明显年龄长了心智却没跟着一起长，张嘴闭嘴就把自己当成了外国大老爷，所有人都该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一样。 “菲利普先生，年轻人不懂事，出言不逊我可以不计较，但在我们中国有句话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他出言不逊辱骂我，我是要追究他监护人的责任的，菲利普先生，你有意欺诈在前，纵容孙子放肆攻击人在后，这笔账我们真的要好好的算一算。” 说完，江明浩突然上前一步，菲利普吓的退后了半米。 “菲利普先生不用紧张，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向来秉承先礼后兵，我现在礼貌的向菲利普先生询问，这件事菲利普先生打算给我们一个什么交代？” 菲利普的心脏跳的飞快。 中国人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们现在是在中国，除了他们爷孙三个，再也看不到外国人，而且林城也没有英国的大使馆，这些人要真的对他们爷孙三个做了什么事，他们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寻求到庇护。 “你这个讨厌的中国人，我要打死你！” 哈珀瞪着眼睛，忽然朝着江明浩扑过来，菲利普和杰布琅根本来不及拦着，哈珀的拳头直接砸在了江明浩的肩膀，本来这拳头是冲着江明浩的面门去的，但江明浩早有预料，侧身躲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江明浩的嘴角那抹一闪而逝的冷笑。 “程副书记，安排人报警吧！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私事了，外国人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寻衅滋事意图殴打中国公民，我们必须要让对方给我们一个说法！” 程国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眼见着对方的确是嚣张过分，也没再多想，甚至没想着劝两句，招呼过在远处忙活的赵睿，让赵睿立刻去林城的公安局跑一趟，并且直接报的他的名字。 江明浩说了什么，菲利普能听明白个别的词语，特别是报警两个字，菲利普听的很清楚，但报警两个字落在菲利普的耳朵里不仅没有让他紧张，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菲利普在英国接受到的消息就是，中国的对外机关向来软弱，对于他们大英帝国的公民是奉若上帝一般的存在，当年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可是把中国打的七零八碎，他们的警察肯定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甚至会保护他们，帮着他们解决掉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中国人。 哈珀还想要再对江明浩动手脚，但江明浩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接连闪躲了几下之后，江明浩返身对着哈珀的膝盖踢了一脚，哈珀长的人高马大，身体却虚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嗑药嗑多了还是什么缘故，被江明浩一脚撂倒之后半天没爬起来。 杰布琅和菲利普见状也要动手，但沈桥年和廖组长和程国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几人往上走了两步，爷孙两个就不得不停在了原地。 呼呼的风从空旷的矿场上吹过，席卷着地上的沙尘，将裸露在外的矿床吹的干干净净，也将设备上的苫布吹的猎猎作响，风声中夹杂着哈珀的咒骂声。 大约过了不到四十分钟，警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很快，两辆警车卷着矿场的沙尘吱呀一声停在了几人的身边。 六个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公安下了车，几人的腰上都别着枪。 这个年代，国家还没有正式颁布禁枪令，公安还都是配枪的，枪里也有实弹。 赵睿也是跟车回来的，这个场面让赵睿有点紧张，本能的觉得应该躲的远点，但中国人骨子里的八卦基因又让他迈不动离开的脚步，最后蹭到了程国的旁边。 “我是程国，国资委的。” 这个场面下，程国是必须要挑大梁出面的。 “我是朴勇，程副书记，久仰久仰！” 因为赵睿去报警的时候直接就报了程国的名号，所以这趟来的也不是普通的公安，第一个上前跟程国打招呼的便是林城公安局的副局长朴勇。 “程副书记，这是什么情况？” 赵睿报警的时候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详细的说明情况，所以，朴勇看着现场的三个老外有点懵。 “这三个外国人寻衅滋事，殴打了我们的人。” 程国言简意赅，照搬江明浩的话。 第984章 想要和稀泥 朴勇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事....... “朴副局长，很难处理吗？” 都是吃官粮的人，朴勇的一个眼神程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程副书记，实不相瞒这个事的确不好办，您也知道这凡事一旦牵涉到国外，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您看这事还有没有其他的处理办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句实话，如果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最好还是私下里解决。” 朴勇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客观，如果犯事的是自己同胞，那他肯定不会说这些废话，毕竟程国的身份摆在这呢！ 菲利普转了两下眼珠，大概看明白了朴勇的意思，和他想的一样，应该是中国的公安不想管这个事，这让菲利普的底气更足了，眼神中已经消失了轻蔑和不可一世再次浮现出来。 “我就说吧，你们中国的政府软弱无能，不敢把我们这些外国人怎么样的！” 菲利普得意的对着江明浩说道。 “朴副局长，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这几个老外不仅动手打人，还意图欺诈，我们中国一向礼待外国人不假，不过这也要分情况，对于对他们秉持友好态度的外国友人我们自当以礼相待，可如今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他们却能肆无忌惮的欺辱我们的人，这口气朴副局长认为我们该忍？” 如果这件事涉及的人不是江明浩，程国的态度或许还会缓和些，可是对方殴打的人是江明浩，性质可就不同了。 “程副书记.......您这不是难为我嘛！” 朴勇一脸的为难。 他觉得程国做为国资委的二把手，不该这么不通情理，这种事不管放在哪处理的态度都会和自己一样，外国人在国内本来就是很敏感的存在，别说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杀了人，那国内的公安也是没权利处置的，还是要被引渡回他们自己的国家，只是这中间牵涉的可就多了，朴勇是打心眼里不想办这个案子。 “为难？朴副局长要是办不了，就换个人来办！” 程国也有了火气。 他堂堂国资委的副书记，竟然被一个公安局的副局长这么刁难？ 这里是中国的土地，国人被打了，还不能伸冤，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什么道理？ 满清早就过去一百多年了，这些人的膝盖还没有硬起来？ 朴勇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只是碍于身份没有翻脸。 “既然程副书记坚持，那我就把人带走，但我们市公安局没有这个权力审问处罚，我回去之后会把人交给外事处，程副书记有什么诉求直接跟外事处的同志们联络吧！” 说完，朴勇就安排人要把菲利普三人带走。 “你们就等着吧，等着我们大英帝国的怒火吧！” 跟着朴勇上车之前，菲利普对着江明浩得意的说道，两个小的也是一样的眼神，似乎已经笃定了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也笃定了江明浩几人一定会倒大霉一样。 江明浩嗤笑一声。 菲利普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真以为他们的大英帝国有多牛逼，会为了他一个芝麻粒子大小的国民找中国的麻烦？ 或许历史上的确有外国因为某一个公民而找中国的麻烦，但却不是为了自己公民，而是找了一个对中国发难的借口，仅此而已，菲利普，他还不够格。 “程副书记，后会有期！” 朴勇留下这么句话，也没有搭理其他人，扭头就走了，明显是程国对这件事的态度让朴勇很不满，可又不能发作，只能通过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略微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真是.......” 程国也很生气，但有些话他这个身份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只能怄下一口闷气。 “程副书记不必生气，朴副局长的顾虑我可以理解。” 程国有些诧异，觉得这不像是江明浩会说出来的话，江明浩这小子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骨子里的气性和野性可大的很，这口气江明浩不应该就这么咽下去啊！ “程副书记放心吧，菲利普会哭着求我们手下留情的！” 江明浩的这句话程国不解其意，其他几人也不明白江明浩打算做什么，但除了对江明浩不甚了解的廖组长，其余几人对江明浩的话都是毫不怀疑。 菲利普被带走了，设备的安装自然也不可能立刻进行，几人便返回了市区。 回去之后，沈桥年按照江明浩说的联系到了在英国做买办的朋友，让对方把江明浩的意思转达给英国的道曼顿机械设备公司，而江明浩也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江，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啊？那些设备就放在矿场上？” 各自打过电话，几人凑在了一起，沈桥年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会是一帆风顺的，怎么都没想到眼瞅着就要轰轰烈烈开始的当口会出了这种事，说实话，对于沈桥年来说，虽然被菲利普这外国佬欺骗心里也不爽，但如果让他做选择，他大概率会选择花钱免灾，上百万的设备都已经采购了，再多支付两万美金的劳务费他也能接受。 “沈总心急？” 被江明浩一下子看出来，沈桥年的脸色有些讪讪，但也没有否认。 “怎么能不心急，如果等道曼顿那边再派人过来，最少也要十几二十天，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林城这几天已经开始降温了，要是拖的时间长，年前怕是就安装不完了。” 廖组长看了沈桥年一眼，没说话。 “老沈，这个事我们谁都不想，但这个老外本身就是存了欺骗我们的心思，就算是他留下来指导安装，我们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再动什么歪心思，要真是那样，后果更不好！” 程国开口说道。 程国的心急程度其实并不亚于沈桥年，这个项目是他挑起来的，为此还得罪了一把手和几个干部，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他的压力一点不小，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人肯定躲在一边看笑话呢，甚至可能等着找机会落井下石。 可是着急归着急，这三个老外的行为实在是可耻，他从心里就接受不了。 “小江，用不用跟......毛部长说一声？” 一直没有开口的廖组长犹豫了很长时间之后，缓缓的开口。 第985章 恶人先告状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毛伯伯出手！” 江明浩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沈总也不用着急，设备也并不是一定只有道曼顿的人才会组装。” 沈桥年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江明浩这话的意思。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的神情，不过心里又似乎觉得好像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他们都是见识过太多江明浩创造的奇迹的了，再创造个奇迹好像也很正常。 不过江明浩没有再往下继续说。 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所有人的心上都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怎么都没办法轻松起来。 晚上，沈桥年辗转反侧。 “沈总睡不着？” 沈桥年翻身的动静不算小，江明浩无奈开口。 “影响你了？要不我出去抽根烟！” 江明浩坐了起来，屋里没开灯，但是外头的月光很亮，屋子里倒也不算暗。 “沈总的心情我能理解，着急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白天说的话也不是信口开河，设备安装的进度是不会耽误的。” “你会安装？” 沈桥年忍不住问道。 倒不是他狗肚子装不了二两芝麻，实在是投入的资金太多，期待值太高，让他沉稳不下来。 “我又不是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什么都会，沈总高看我了。” 沈桥年微微扯扯嘴角，江明浩在他心里还真的算是无所不能。 “不过最快明天最晚后天就会有人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沈总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不会耽误进度的。” 沈桥年心中一喜，还想要再问，但江明浩又躺了下去，沈桥年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不过这个消息到底是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又折腾了几分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反倒是江明浩，了无睡意。 今天菲利普爷孙三人的态度让江明浩生出了很多感触，这些外国人对中国人一直是存在偏见的，当然，偏见是比较温和的字眼，事实上在这些洋老爷们的心理，中国人是最低等的人种。 江明浩记得在30年后，国际形势越来越紧张，中国国力逐渐强盛，不管是工业还是科技都慢慢的赶超世界霸主，那时候这些外国阵营的团结在一起，想方设法的给中国制造困难和麻烦，各种制裁，就是想让中国永远处于世界最底端，一直充当世界工厂。 甚至赤裸裸的当着全世界的媒体宣布‘不能让中国人过上和欧洲人一样的生活，那对于整个欧洲来说都是灾难’，今天菲利普爷孙三人对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 说明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将中国看在眼里，尽管江明浩知道国家会在未来崛起，可是眼下的这口窝囊气江明浩同样不想就这么咽下去，即使不能让菲利普伤筋动骨，但在他身上咬一口，让他加深一下对中国的印象。 世界各个国家之间，其实和人与人之间是一样的，只有实力才能决定一切。 他手里攥着稀土矿，呵，这是国外发展军事和相关行业的命根子，他倒是不信，区区一个菲利普能抵得上稀土矿这么个诱人的‘大包子’。 而被朴勇等人带走的爷孙三人，没有被直接带到公安局，朴勇为了避免麻烦，直接将人送到了外事处。 交人的时候还不忘跟外事处的干部交代，这三个外国人是国资委副书记让送来的，具体的原因他没有交代，朴勇觉得自己能把人送过来就已经是尽到职责了，没人能挑出他的错处来。 外事处的人将爷三个请到办公室，自然要询问一下，只是外事处的人也不是都会英语，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个勉强能跟三人交流的干部。 菲利普得了机会，当然是倒打一耙，将程国等人说的飞扬跋扈无恶不作，不止一次把高度上升到两个国家的层面上，甚至扬言程国他们的做法是在挑衅英国，意图挑起两个国家的对立。 负责交流的干部本来就是个英语二把刀，对菲利普说的话只能听懂个六七成，加上没接触过这样的事情情绪很紧张，在翻译的时候无形之中把事情描述的非常严重，好像下一秒英国人就会扛着枪到中国来给自己的公民报仇。 外事处这边不敢怠慢，将爷三客客气气的安置到了外事处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招待所，又安排人去找外事处的翻译员回来，同时想办法联系英国驻林省的大使馆。 外事处的态度让爷孙三个更加的笃定他们之前的想法，中国就是弱鸡，中国人全都是东亚病夫，他们是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英国人就是比中国人高人一等，那些得罪了他们的人明天就会来跟他们道歉，到时候他们要好好的羞辱他们，让他们看清楚，他们在英国人面前是多么卑贱。 程国睡的并不好，虽然昨天发生的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但的确影响到了程国的心情。 一大早，程国刚到单位，就见到了等在办公室的外事处的人。 听到外事处的人陈述的菲利普的话，程国气的够呛。 “朴副局长没有跟你们交代清楚这三个外国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外事处的兰平干事摇了摇头。 他昨天已经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了，上头让他先来找程国了解一下情况，毕竟程国的身份不一般，于情于理都得征求一下程国这边的意见。 程国忍着怒气，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 兰平没想到那三个外国人说的和程国说的中间会有这么大的出入，甚至说完全是两回事。 从情理上来说，兰平是肯定倾向于相信程国的，除了汉奸没人会选择帮着外人质疑自己的同胞，更何况对方还身居高位不可能会在这种事上撒谎，但做为外事处的干事，兰平也知道，在处理外国人和中国人之间的问题上，这个尺寸是很不好把握的。 不久之前，广市刚刚发生了一起当地人和外国人起冲突的事，影响很大，不仅当地的大使馆出面要求广市严惩中国公民，就连广市的其他外国人也乘机闹事，听说到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完全处理好。 “兰干事，我知道你们外事处的工作职责和工作难度，但这三个英国人的行为的确很恶劣，如果不做任何惩治的话，那以后外国人可能真就把我们中国当成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把我们中国人看成了随便欺辱随便殴打的软柿子了，这个影响不可谓不大啊！！” 程国说的语重心长，也是发自肺腑。 兰平面露难色，内心也在经历激烈的挣扎。 第986章 活宝来了 “程副书记，这个事我做不了主，真实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到了，具体怎么处理我还要回去请示。” 程国没有难为兰平，兰平只是个干事，决策不了这种事是正常的。 “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妥，很容易寒了咱们国人的心！” 将兰平送到了门口，程国又说了一句。 兰平心情复杂的走出了国资委，他在脑海里将这件事捋了一下，只能说从感情上他能理解程国的心情，可他的立场摆在这....... 程国见到江明浩的时候，把兰平过来了解情况的事说了一遍。 江明浩面色没有什么波动，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兰平虽然做不了主，但是兰平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外事处的态度。 他也并不指望外事处能够公平公正处理这件事。 “咱们去矿场吧，先让人把设备拆装，顺便安排人在矿场做好巡逻安保工作。” 程国不知道江明浩的心理活动，江明浩虽然年轻，但是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如果他自己不说，很少有人能够看明白他的真实情绪。 相关的工人程国和沈桥年这段时间已经都安排好了，江明浩指挥着这些工人将设备从集装箱架子里拆出来，妥善的安置到设备未来运转的地方。 “老沈，小江昨天跟你说什么了吗？” 江明浩指挥着工人干活，程国找了个空档压低声音问沈桥年。 “小江说他已经安排了懂安装的人，最快今天最晚明天就会到。” 程国脑门上大写的一串问号。 “这......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小江没说.......老程，这个事出的真是让我措手不及啊！” 沈桥年和程国两人年纪不相上下，虽然一个从政一个从商，但是很合得来，本来第一次见面两人就相谈甚欢，经过这段时间日日的接触，关系更是亲近了不少，这种关系和他们跟江明浩的关系并不一样。 他们对江明浩有钦佩，有尊敬，也有信任，但却也有一种没办法和江明浩完全交心的隔阂，江明浩和他们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总之，在私人关系上，他们两人之间要更亲近。 “我何尝不是啊？谁能想到外国人会这么无耻，连这种坑蒙拐骗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沈桥年看了程国一眼。 很明显程国和他想的并不是一回事，但沈桥年也没解释，且看江明浩这边的安排吧！ 设备很大，即使干活的工人有二十几个，但这个活计还是干到了下午三点多才结束，剩下的巡逻人员是程国安排的。 巡逻人员安排了足足8个人，这还是缩减后的，按照沈桥年的意思最好是每个角落都安排巡逻员，不为别的，当地的老百姓连矿山都能趁着夜色凿下一块偷走，更何况这些设备。 哪怕老百姓不懂这些设备的价值，但这些设备是铁做的啊，里头有不少部件还是铜的，这么大一堆铁疙瘩简直和一堆大团结没分别，要是看不住被人给惦记上了，沈桥年觉得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几人刚回到招待所，就看到了一个外国人正蹲在门口。 “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你等到黄花菜都快凉了！” 蹲在门口的崔大宝看到江明浩，立刻扑了过来，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崔大宝这次只是象征性的搂了一下。 不过这一下，还是够让程国和沈桥年惊讶的了。 光天化日之下的，这...... 两人都没有见过崔大宝，也没听江明浩提过，现在乍一看到这么个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老外心里上都有点排斥。 “大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程国，是林省国资委的副书记.......” “哦，程大哥，真高兴认识你！” 不等江明浩介绍完，崔大宝就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程国结结实实的抱住了，程国全身的血液快速的涌上脸，连眼睛都因此涨红了，偏偏身体却像是石化了一样，僵硬着一动不动。 江明浩想拦着来的，但他预判错了崔大宝的速度，只能补救性的帮着程国缩短折磨的时间。 “程副书记，这是大宝跟人打招呼的方式，有点......没有别的意思。” 江明浩硬着头皮跟程国解释了一句，这个崔大宝，真是半点不懂人情世故啊，谁都敢抱。 程国还没缓过神来，听到江明浩的解释也只是嗯了一声，连眼神都没看过来。 “我知道程大哥，老爷子还让我给程大哥带了东西。” 说完，崔大宝就扭头从自己的背包里翻，翻半天翻出了两个罐头瓶子，里头装了满满的棕色的液体，里头还泡着一块一块看不出具体面貌的东西。 “老爷子说这是给你的大补汤，每天喝半碗，对你的身体好。” 程国看着罐头瓶子，想到许老爷子对自己的关心，有些动容，对崔大宝的印象多少有几分缓和。 “大宝，这位是沈桥年沈总，咱们合作社的很多项目都有沈总的投资，沈总，这是崔大宝，英国人，建筑工程师，是尖山咀的基建总工程师。” 沈桥年客气的笑笑，但有了程国的例子，他立刻朝着崔大宝伸出手，身体又刻意的拉开了一点距离。 崔大宝看了沈桥年的手一眼，不知道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怎么样，也对着沈桥年伸出了手，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握手的时候，崔大宝忽然伸手一拽，就抱住了沈桥年。 “大宝，你.......” 如果不是了解崔大宝，江明浩都要以为崔大宝是个变态了，谁正常人跟人见面问好不管是谁都要抱住对方。 “沈总，很高兴见到你，我听过你的故事，你是个很棒的商人。” 沈桥年真是有点欲哭无泪，他该为此表示荣幸？ 看到沈桥年被抱的如此尴尬，程国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好东西’大家就是要分享的嘛！ 等到几人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了。 沈桥年不断的打量崔大宝，想知道，江明浩说的能够安装设备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不着调、不靠谱的崔大宝。 听听，哪个正经的老爷们能给自己起个大宝这样的名。 “大宝，你那边沟通的怎么样？” 听到江明浩的话，沈桥年和程国都看向了崔大宝，眼睛里装满了疑问。 第987章 强大的背景 “已经联系了道曼顿公司，今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听到崔大宝的话，沈桥年的疑惑更深了，联系道曼顿公司？ “小江，这是什么意思？” 沈桥年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崔大宝沟通，只能开口问江明浩。 “大宝的舅舅奎德先生是英国联邦商务协会的会长，大宝已经跟奎德先生说了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道曼顿公司那边今天就会主动联系林城的外事处。” 沈桥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对于事情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沈桥年是吃惊的，但更吃惊的是崔大宝这么个不着调的老外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背景。 “大宝今天过来，就是为了代表他舅舅和领事馆以及外事处处理这件事的。” 这次，程国和沈桥年都不得不正视崔大宝，别管人家怎么不着调但这个身份的确是骇人，这件事的解决也需要人家出力，于情于理他们对崔大宝的态度都不应该冷淡。 “那安装的技术工程师也是这位大宝先生安排的？” 江明浩点了点头。 这下，沈桥年对崔大宝的那点偏见立刻烟消云散了，看崔大宝的眼神有点像是看吉祥物的慈爱感。 沈桥年悬着的心落下来了一多半。 崔大宝是个话痨，更是个建筑狂魔，在等消息的间隙，非要拽着江明浩陪他去林城的夫子庙去看看。 两人抵达夫子庙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这个时候北方黑的非常早，再过半个小时，天就会彻底黑下来，但耐不住崔大宝兴致高涨，江明浩只能顺着崔大宝的意思，陪着他在夫子庙里头转悠。 看着崔大宝满脸兴奋东看看西看看的样子，江明浩忍不住失笑。 要说这件事还真的是歪打正着。 就在崔智离开尖山咀的那天晚上，俩人聊起了崔大宝，江明浩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崔大宝在英国并不是普通的公民，算是跟英国贵族沾亲带故，他的母亲便是英国老式贵族，他的舅舅更是英国商业协会的会长，否则崔大宝也不可能这么频繁的来回折腾。 江明浩没想到这件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的事情竟然会在两天后就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对于江明浩的请求，崔大宝那是没有丁点的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 崔大宝的母亲早逝，只留下他这一个孩子，他的舅舅萨茹曼.奎德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外甥十分看重，哪怕崔大宝常年和他的姑姑住在一起，和奎德先生并不是很亲近，也丝毫不影响奎德对崔大宝的感情。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本以为这场古建观摩立刻就会结束，不料崔大宝竟然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手电筒，听到江明浩幽幽的叹息声，崔大宝得意的笑了一声。 两人一直在夫子庙逗留到晚上七点离开。 好在夫子庙距离他们住宿的招待所并不远，即便如此，等他们回到招待所也已经过了八点。 崔大宝的睡眠质量向来不错，吃了一碗面条，还不等面条消化就已经呼呼睡着了。 江明浩则是躺在床上睁眼睛直到半夜才有的睡意。 第二天上午，外事处又来了人，这次，没说几句话，崔大宝就提出跟兰平去外事处，并且拉着江明浩一起，崔大宝觉得自己必须要在江明浩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爱憎分明，要让江明浩看看，并不是所有的英国人都是对中国怀有恶意的。 菲利普爷三个在外事处的招待所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的非常舒服，算是他们来林城后过的最舒坦的日子，当然，菲利普没忘了向外事处施压，让他们一定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一定要严厉的惩治江明浩等人，保护他们外国人的权益。 兰平对于这爷三个可以说不胜其烦，任是谁面对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人也难以生出什么好感，更何况这爷三个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们西方的上帝，各种挑剔，喝水要加冰，吃饭的时候还必须每餐都要有牛排，每天还要有咖啡喝，哪怕他们都提供到位了，三人还会挑剔咖啡的口感不好，牛排的口感不好等等。 兰平好几次都差点翻脸，但最后都忍了下来，按照领导的说法，他们外事处就是个受夹板气的地方，他们咬咬牙忍着，忍到大使馆那边把这三人接过去他们就解脱了。 虽然只过去了不到两天，兰平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那么漫长，所以当他们接到大使馆的消息，让他们找一个叫威尔的英国人，大使馆会安排人到外事处和这位威尔一起处理这爷孙三个的问题，兰平等这一刻眼睛都等的发蓝了，几乎是接到消息的瞬间就出发来找人了。 去外事处的路上，崔大宝和兰平很快熟悉起来，倒是江明浩没了存在感。 到了外事处，菲利普爷孙三人也从招待所被带了过来，在看到崔大宝的瞬间，菲利普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股傲气。 他们英国人在中国怎么可能白白的被中国人欺负？ “你就是菲利普？” 崔大宝在爷孙三个身上扫了一眼，把目光锁定在菲利普身上之后问道。 “是的，我是菲利普，英国道曼顿机械公司的工程师，请问你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吗？” 面对自己的同胞，菲利普收起了那股子傲慢，虚伪的展现着所谓的绅士风度。 “大使馆的人马上就到。” 听到不是大使馆的人，菲利普便摸不准崔大宝的身份了。 但是看到站在崔大宝身后的江明浩，菲利普的心里开始脑补一些东西，又在崔大宝和江明浩身上来来回回的观察。 “你说他们无故殴打你们？” 崔大宝一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本来他就长着络腮胡子面色方正，不笑的时候看着自是带着一股子气势，这神情让菲利普一时间心里越发的看不明白崔大宝的来头。 “是的。” 菲利普活了五十多年，傲慢归傲慢，但是不傻，在中国人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可在自己的同胞面前，还是个看不懂的同胞面前，菲利普没多说什么，要说也要等到大使馆的人来了之后再说。 “打在哪了？打的严重吗？” 崔大宝的话问的让菲利普越发的糊涂，这语气到底是关心还是....... 第988章 玩套路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看着崔大宝这个阵仗，江明浩暗暗觉得好笑，这货装起逼来还有模有样的。 “腿......踢伤了腿。” 菲利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你的腿？” 这....... 菲利普彻底懵了，要说崔大宝和江明浩是一伙的，但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他们的不是，而且一直追问他们的伤，可要说是要为他们出头的，看着也不太像。 “是我的腿，他用腿踢了我，我的腿差点骨折，先生，这个中国人还有那几个帮凶，他们都坏的很，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大英帝国的公民看在眼里，这是对我们英国人的挑衅。” 哈珀到底年纪小，见到自己的同胞，心里可没有菲利普那么多的想法，直接的反应就是，这是来给他们撑腰的同胞，所以，再次发挥了高高在上睁着眼睛胡诌的模式。 “我能看看你腿上的伤吗？” 哈珀没想到崔大宝要看他的伤，他的腿上并没有留在什么痕迹，江明浩当时虽然踢的狠，但是踢的位置是他膝盖窝的后面，让他站不起来，可事后连快淤青都没有，才过去不到两天，要说伤痕都消失的话，哪怕再无耻，也做不到胡说八道。 “威尔先生，还是等大使馆的人来了再说吧！” 菲利普当然也知道哈珀的腿是什么情况，眼下不管崔大宝是站在哪一边的，都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露出孙子的腿。 “你是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露出腿吗？那我们进屋去？” 听到崔大宝的这句话，菲利普的心思一动，好像忽然理解了崔大宝的意思，自己人嘛，关上门才好说话，正好他也想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情况。 “是啊，这孩子性格很害羞，那我们进屋去吧！” 菲利普像是抓到了什么难得的机会，拽着两个孙子就进了旁边的办公室，崔大宝紧随其后，只不过进去之前回头对江明浩眨巴了一下眼睛。 “江同志，您和威尔先生是朋友？” 等到几人关上了门，兰平压低声音问道。 兰平知道江明浩和程国关系很好，也知道就是江明浩和哈珀起的冲突，但他心里早就判断出了这件事是哈珀挑衅在先，所以，对江明浩兰平没什么多余的看法，而且，能跟程副书记关系好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兰平对江明浩的态度还是恭敬的。 “嗯。” 江明浩其实也不知道崔大宝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依照崔大宝的性格，刚才能耐着心情表演，肯定是心里又了什么想法，只是是什么呢？ 因为心里想着事，对于兰平的问题江明浩没有多想，随口答应了一声。 看到江明浩似乎不愿多说，兰平也只能压下心里头的万般好奇，和江明浩一起等着屋里几人出来。 屋里。 “什么？威......威尔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菲利普面色满是震惊，还带着几分怀疑和慌乱，总之非常复杂。 “菲利普先生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等着，等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过来，菲利普先生亲口问一问。” 菲利普额头冒了冷汗。 虽然他并没有百分百的相信崔大宝的话，但崔大宝说的事却都是真的，就连道曼顿公司内部的事崔大宝也能说出来，如果崔大宝只是随便的一个英国人，应该是不能知道这么多的。 但，英国人怎么可能会向着中国人？ 英国人本来就是高于中国人的人种，全世界的英国人都应该是站在一起的，哪怕他和两个孙子有错，那也改变不了他们是高贵的英国公民的事实。 “你和外面那个中国人是一伙的？” 哈珀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这个英国人根本就不是来帮他们的。 “哥们，我是帮你们的，大使馆的人过来肯定是要了解事情经过的，也肯定是要看你的伤的，虽然大使馆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毕竟涉及到两国的问题，总不能帮的太明显，所以，如果你的腿上有伤的话，不管是不是他们中国人造成的，都能成为铁证，能成为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维护你们权益的证据。” 哈珀有点迷惑了，一边觉得崔大宝不可信，可一边又觉得崔大宝说的很有道理。 “我的舅舅是英国联邦商业协会的会长，我想菲利普先生应该知道他老人家吧？他向来致力于维护我们英国公民在全世界的权益和地位，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相信我的话也可以选择不信我的话，再过半个小时，估计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就要来了。” 崔大宝说完，耸耸肩，不再说了。 哈珀看向自己的爷爷，他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相信崔大宝的话。 菲利普心里也在挣扎，他倒不怀疑崔大宝说是奎德先生的侄子这件事，但直觉告诉他崔大宝出的这个主意是个馊主意，如果大使馆真的想要维护他们，只会在乎他们英国公民的身份，而不是身上的伤，他知道不久之前，有个同胞在中国失手杀了一名中国人，很多中国人围着大使馆抗议，结果当地政府还是迫于英国政府的压力将那名同胞遣返回了英国，回到英国后，那个同胞立刻就恢复了自由。 他和两个孙子做的事远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他们也的确被那个中国人打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要他们自己弄出伤来做证据吗？ “爷爷，要不就听威尔先生的吧，再踢一脚呗，到时候，我要用腿上的伤让咱们大使馆的人狠狠的惩罚那个可恶的中国人，让那个中国人被他们的警察抓到监狱去，狠狠的折磨他。” 哈珀小小年纪，不管是戾气还是恶毒都比菲利普还要强。 “哥哥，你踢我。” 哈珀看向杰布琅。 杰布琅摇头，这个事他做不来，而且他和菲利普的感觉一样，都觉得有点怪异。 “爷爷，那你来。” 哈珀又看向菲利普，菲利普当然不会答应。 这两个孙子都是他的宝贝疙瘩，否则也不会就因为两个孩子想跟着他到中国，他就冒着风险想方设法把两人带来了。 看到哥哥和爷爷都不配合，哈珀有点生气，觉得哥哥和爷爷都是懦夫，瞻前顾后。 他来中国两天，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一句话，他特别喜欢，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不懂什么是君子，但是知道男人要是不够狠，做事就不会成功。 “威尔先生，那你来吧！” 哈珀看着崔大宝，眼神很坚定。 崔大宝的眼底划过一抹戏谑，还是年轻人好骗啊！ 第989章 掉坑里了 “这不好吧？我在英国的时候最喜欢的运动就是踢足球，脚上的力量非常大，我一脚踢下去，容易误伤，还是算了吧！” 崔大宝直接拒绝。 “哈珀，别胡闹！我不相信我们的大使馆不能保护我们的权益，等到大使馆的人来了，爷爷会亲自跟他们说明情况的。” 菲利普自然拦着不让，本来他就不赞成这样做。 “爷爷，威尔先生说的话很有道理，您刚才也看到了，这里的中国人虽然对我们的要求都很配合，可是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这里毕竟是中国，我们不能冒险的，万一那些中国人到时候缠着大使馆的人不放，我们怎么办？” 哈珀很年轻，精气神也很足，正处于急于想要让人承认认可自己的年纪，所以，这话说的嗓门很大，门外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崔大宝心道这小子还挺上道，省得他再费口舌了。 “威尔先生，你来吧！我没问题。” 哈珀转过身，把自己的腿斜拉着伸到崔大宝的跟前，崔大宝看了菲利普一眼，就在菲利普准备开口之前，一脚踹在了哈珀的腿窝上，哈珀疼的呜嗷一声，菲利普吓的不轻，有些埋怨的看了崔大宝一眼，便快速的走到哈珀身边。 “你这是故意的！” 菲利普本来就不愿意这么办，谁知道崔大宝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心里头极为不满。 “爷爷......我疼......” 哈珀没想到会这么疼，他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被踢碎了，整条腿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我看看，爷爷看看，乖孙子，爷爷看看！” 菲利普心疼不已，赶紧撩起哈珀的裤子，但因为踢的是腿窝的位置，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放心吧，我控制了力度，不会有大问题的。” “你闭嘴！” 菲利普此时心里全是自己的宝贝孙子，一时间也没心情顾忌崔大宝的身份，崔大宝闻言撇撇嘴，也不再说话，在看了杰布琅一眼之后，转身出了屋子。 江明浩看着崔大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小子真是挺损的！ 不过哈珀这个年轻人的确应该得到点教训，张嘴闭嘴的咒骂中国人，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兰平则是面色复杂，还有些忐忑，刚才屋里的声音他是听到了的，他不敢确定，这件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会不会给外事处带来不良的影响。 只是不等三人说话，大使馆的人便来了。 来的人也是三个，两个外国人，一个中国人，两个外国人都是男的，中国人则是一位三十上下的女同志，梳着五号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呢外套，整个人看着十分的干练。 “你是威尔先生？” 其中一个胖些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向崔大宝问道。 “是的，我就是威尔，您是查理先生？” “是的，我是查理，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这是外事关系专员马修，这是我的助手金娜女士。” 查理是英国驻林省的大使，兰平是见过的，只是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让大使亲自出面。 崔大宝跟两人一一问好，之后便拉着查理走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半天，直到菲利普听到动静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为止。 “菲利普先生，这位就是驻林省的大使查理先生！” 菲利普的眼睛一亮，立刻走到查理的跟前。 “大使先生，您一定要为我和我的孙子伸张正义，我们千里迢迢从英国到中国来帮助他们做技术顾问，他们不仅没有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激，反而对我们口出恶言甚至拳脚相加，把我的孙子打的现在还没办法正常的走路，大使先生，他们这是根本不把我们英国人不把英国看在眼里啊！请大使先生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菲利普的情绪很到位，倒也不是装的，哈珀到现在那条腿还是麻的，哪怕他之前不赞同崔大宝的说法，可是眼下事实已经如此，不拿来利用就可惜了。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清楚了，道曼顿公司的霍尔森先生委托我将你和你的两位孙子安排返回英国。” 什么？ 菲利普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使先生，我......我是公司外派到中国来工作的工程师，工作还没有开展，怎么能返回英国？大使先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菲利普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崔大宝，好像是在等着崔大宝开口解释一样。 “菲利普先生，你违反了道曼顿公司的制度，所作所为也严重的影响了英国和中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这个问题很严重，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大使先生，是他们打了我的孙子，怎么能说是我的错？我的孙子就在屋子里，到现在还没办法完全站起来，您是英国大使，应该是为我们英国人说话的啊！” 菲利普急了，急着让查理到屋子里去看哈珀腿上的伤。 查理没有说话。 “查理先生，既然菲利普先生提出要求了，您就去看看吧！毕竟是我们的英国同胞！” 英国同胞四个字，崔大宝刻意咬的有点重。 查理犹豫了一下，满足了菲利普的要求。 屋里，哈珀捂着腿，坐在椅子上哀嚎，看到查理、马修、金娜等几人进来，哈珀哀嚎的声音更大。 “哈珀，把你腿上的伤给大使先生看一看！” 哈珀把腿转过来，面向查理。 “大使先生，我的腿......疼啊，他们中国人是故意的，故意把我打成这样的，大使先生一定要帮我们讨回公道啊！” 查理没有听哈珀说什么，而是看向哈珀的腿，除了一点点红之外，看不到任何的痕迹。 “菲利普先生，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做为一名英国人，不仅没有任何的绅士风度，甚至还教唆自己的孙子伪造证据，陷害中国人，我真的为你觉得蒙羞！你侮辱了英国，侮辱了英国人！” “大使先生，不是的，我孙子的腿是真的伤的很重啊，他到现在都站不起来.......威尔先生，你跟大使先生解释一下。” 想到这个主意是崔大宝出的，菲利普立刻调转头，看向了崔大宝。 “菲利普先生，我怎么解释啊？我并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孙子的腿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外伤，这不能怪查理先生生气，你们这种行为的确是很给英国人丢脸！” 什么？ 菲利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崔大宝变脸变的这么快，无耻程度比自己还要更进一步。 “你胡说八道，我的腿就是你踢的，你刚才才踢的，我爷爷和杰布琅都看到了，你.......” 哈珀到底年轻，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第990章 被遣送回国 “菲利普先生，你的这种行为真的让本大使引以为耻！！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即刻跟我离开吧！” 查理瞪了哈珀一眼，转头看向菲利普，语气里没有半点对同胞的亲近。 “大使先生，我们是被他设计的，是他跟我们说必须要腿上能看出伤来，大使先生才方便处理这件事的，大使.......” “诶，诶诶诶，老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明明是你孙子求着我踢的好不好？你们都在场的，这怎么翻过脸来就不承认了呢！查理先生，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能让他们冤枉我啊！” 崔大宝数次来中国，对中国文化很了解，对三十六计孙子兵法这些中国古代的兵法更是兴趣浓厚，加上跟江明浩和崔智打交道多了，这下套演戏的功力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尽管以崔大宝的背景，是没必要演这一出的，但崔大宝戏瘾大，就是想演，还有，菲利普爷三个欺负了江明浩，如果让查理就这么把人带走，崔大宝觉得不解恨，他得给江明浩出口气。 “你和那个中国人是一伙的，你......大使先生，他和那个中国人是一伙的，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们是故意给我们设的陷阱，就是想要陷害我们！” 菲利普有些语无伦次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查理不站在他们这一边，那么在中国的地界上，他根本就没办法挣扎。 “菲利普先生，你说他们陷害你，原因呢？据我所知，你是道曼顿公司派到林城来做技术指导工作的，他们需要你来做技术指导，有什么理由要陷害你？而且，我已经跟道曼顿公司联系过，他们并不知道你带着自己的亲人一起来了中国，这是违反道曼顿公司的制度的。” 查理没有撒谎，他来之前，不仅接了英国联邦商会的电话，也同时跟道曼顿公司联系过了，证实了一些情况。 “大使先生.......” 菲利普无可辩驳。 “大使先生，这是刚才这位同志交给我的，您看看。” 就在这时，金霞拿了一份资料递给查理。 这份资料正是哈珀和杰布琅的旅游签证以及菲利普出具给沈桥年的劳务费用明细，上面赫然将哈珀和杰布琅算作了道曼顿公司的技术人员。 查理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这已经不是看在商会的面子上来处理这件事了，菲利普这老东西的确是可恶，让他这个驻中国的大使都跟着丢脸。 “马修，把他们三个带走！” 查理不想再给菲利普张嘴说话的机会了，安排马修直接把人弄走，再不弄走，真就丢人丢回英国去了。 “菲利普先生，我听说现在伦敦的特拉法加广场上有不少流浪汉，不知道等你回去之后还能不能有你的一席之地，祝福菲利普先生一路顺风啊！” 看着菲利普被马修安排的人拉走，崔大宝还不忘再往菲利普的心上捅一刀。 哈珀嘴里依旧在骂，但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骂来骂去总是那些话，没什么新意，崔大宝都懒得搭理。 “威尔先生，我先把人带走了，请替我向奎德先生问好！” 奎德是贵族出身，又是英国联邦商会的会长，在英国特别是伦敦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所以，对于查理来说，奎德算是一个比较不容易碰触的级别了。 “好的，辛苦查理先生了，这位江明浩先生是我在中国的好朋友，也是我的老板，还希望查理先生以后对江先生能够多多关照！” 崔大宝猴精猴精的，江明浩在林城是要干大事的，看样子以后也少不了要跟英国人打交道，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得把江明浩推出来让查理认识认识，否则等以后自己回英国了，就远水解不了近火了。 “查理先生好！” 江明浩这才上前，跟查理打了声招呼，不过也仅仅是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过于热情。 “你好，以后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江先生可以到大使馆找我。” 查理看了江明浩一眼，内心对于江明浩这个年轻人是报了几分警惕和好奇的，特别是崔大宝说对方竟然是自己的老板，英国联邦商会的亲外甥，在英国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竟然会跑到中国来给一个年轻人干活，哪怕查理并不像菲利普爷孙三个那样从骨子里瞧不起中国人，可是有些东西哪怕不显露也是深藏在骨子里的，他也同样认为，中国人是不配支配英国人的。 江明浩人精一样，岂能感受不到，但他不能驳了崔大宝的一番好意，于是嗯了一声。 之后，查理和金霞就在兰平和后来赶过来的外事处的干部的陪同下离开了。 “江，别介意，不是所有的英国人都和他们一样的。” 崔大宝说的这个他们，到底是菲利普爷三个还是也包括了查理，江明浩没追究，不过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崔大宝就是个特殊的存在，不是嘛！ 解决了这件事，崔大宝又恢复了玩心，想要再去林城的几个名胜古迹转转，反正农业合作社的基建已经结束，他在尖山咀也是闲着，不过江明浩还要跟进矿场这边的事，没时间陪着崔大宝，最后这活计落在了赵睿身上。 其实赵睿是不太乐意干这件事的，他的兴趣点都在研究矿产资源上，但程国派下来的工作他又不能不干，只能硬着头皮带崔大宝去林城的白塔寺和白塔公园溜达去了。 沈桥年则是一直抻着脖子等那个替代菲利普的技术工人，对于他来说，惩治菲利普啥的都是小事，他最在乎的是设备，是钱，只要不影响他挣钱，很多事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心里焦急，江明浩和程国两人聊天，沈桥年基本没搭话。 程国和江明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程国是国家干部，这个事虽然他也着急，但对自己身利益的牵扯并没有达到十万火急的程度，所以不急，江明浩不急则是因为心里有底，只有沈桥年，真金白银的砸了这么多，又有很高的心理期待，所以，心态才很难平衡。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直到晚上八点半，崔大宝才领了一个男人进门。 第991章 发病 “江，人我给你带来了。” 崔大宝领进来的是个中国人，国字脸，粗眉长眼，嘴唇偏厚，身材相对高大，肩宽的很，将身上穿着的外套撑的紧绷绷的。 沈桥年立刻朝人看过来，在看到是个中国人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沉。 程国也很意外，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叫刘煜，是英国nij设备的工程师，也是我在英国的朋友，nij公司和道曼顿公司的业务是一样的，所以，刘对道曼顿公司的设备是很熟悉的。” 听到崔大宝这么说，沈桥年的心才微微回暖。 “刘，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江明浩，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中国人，一个很好的朋友，哦，还有老板！！” 江明浩看着崔大宝的样子，可以看的出来，他和这个刘煜的关系应该的确不错，而且，刘煜能够放下自己的工作，从南韩星夜兼程的赶过来帮忙，也是真的把崔大宝当朋友，所以，江明浩笑着伸出手，跟刘煜问好。 “刘同志，我叫江明浩，很感谢你能够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帮忙，我很感激，谢谢！！” “不用谢，威尔说你对他很照顾，他能在中国生活的这么高兴，都是因为你，做为他的朋友，我很为他高兴。” 刘煜的普通话带着口音，江明浩分辨了一下，似乎是闽南一带的，只不过应该是在国外生活的久了，这股闽南口音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既然人已经到位了，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沈桥年也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 崔大宝和刘煜很久没见面，所以，非要拉着刘煜秉烛夜谈，还从程国那顺了瓶白酒，又从国资委的食堂搞了一碟头肉、一碟花生米，结果，两杯酒下肚，崔大宝就趴窝了，别说秉烛夜谈，甚至比平时睡的还要早。 第二天一早，崔大宝还在睡，刘煜先起来了。 正好江明浩也起来了，两人打了声招呼，刘煜便提出早点到现场去，江明浩理解刘煜的这种心情，毕竟是偏离了本职工作偷跑出来的，他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于是，除了呼呼大睡的崔大宝，江明浩和刘煜、沈桥年一大早就去了矿场。 因为已经进入农历十月，早上的气温非常低，加上又是在四处没有遮挡的矿场，还没有开始干活，几人的手脚都被冻的冰凉，特别是刘煜，可能并不了解北方这边的气温，身上只穿了一件单的外套，哪怕长的人高马大，但是被矿场上的北风一吹，还是控制不住的哆嗦。 “穿上吧！” 江明浩把自己的呢子大衣脱下来披在了刘煜的身上，刘煜赶紧推辞，从他的角度看，江明浩瘦的弱不禁风，比他的体质可差的远了，对方的衣服他可真是忍不下心来穿。 “穿着吧，我在北方待习惯了，这温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再则你是主角，整个矿场能不能顺利运行都要靠你，我即便得了病回去休息也不影响什么，你却不行，再则，这几天你的工作强度可能会很大，南韩那边也不能拖太久，所以，就不要再跟我客气了！” 江明浩把话说的清楚明白，里子面子都说到了，刘煜要是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那谢谢了啊！” 既然不能拒绝，刘煜就大方接受了，只是两人身形相差较多，江明浩的外套穿在刘煜身上，不仅扣不上扣子，甚至肩膀的位置紧的连动弹都费劲，最后，刘煜只能把衣服披在身上，把两只袖子像围巾一样在脖子前面打了个结，才勉强让衣服不掉下来。 因为事先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负责配合刘煜安装的工人也都到位，经过了一个简单的动员会之后，设备就开始了正式的安装。 从早上六点一直到晚上六点，整整十二个小时，除了中午的时候程国安排国资委的食堂干部给大家送了两盆饭菜之后，剩下的时间所有人都在忙。 晚上，江明浩有些发热。 但为了不耽误进度，江明浩没有跟任何人说，而是直接吃了两片安乃近就睡了。 没想到半夜的时候，竟然烧的更严重，下床的时候晕晕乎乎的差点摔倒，沈桥年听到动静，赶紧下床扶住江明浩。 “小江，你这是发烧了？怎么这么热啊？” 江明浩凭感觉判断，自己现在的温度最少在39度左右，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发过这么严重的烧了，好像只有前世临死之前的那场疫情曾让他发过发烧，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哎呀，不行，太热了，这么烧下去，人要烧坏了，走，去医院。” “不用，我包里有药，吃两片退烧药就好了。” 江明浩不想太兴师动众，而且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才二十岁出头，发烧而已，不至于闹出什么大问题。 沈桥年拗不过江明浩，只能照办，好在药吃下去没多久，温度就下来了，沈桥年这才放心。 只是第二天，沈桥年醒了之后，看到江明浩还躺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江明浩向来是早起的，果不其然，走过去一摸，额头烫的吓人，比昨天晚上还要热，沈桥年喊了江明浩两声，都只得到模模糊糊的两声嗯，沈桥年急的不行，赶紧敲响了崔大宝和刘煜的屋门。 崔大宝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冲了过来，看到江明浩烧的满脸通红，立刻急了，二话不说就把江明浩背到了身上。 “沈总，你把江的衣服给他披上，我送他去医院。” 崔大宝这人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有事是真上啊，江明浩再瘦也是个身高一米七七七八的成年男性，别说背着跑，就是想要稳稳的背着都有点难，崔大宝却像是脚下生风，如同踩了风火轮似的朝着医院飞奔，沈桥年眼瞅着都要跑岔气了，也根本追不上。 刘煜起先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去，但想到江明浩发高烧很可能跟昨天把外套给了他而被冻的有关，还是跟着来了医院。 刘煜赶到的时候，崔大宝正在跟大夫吵吵。 “他需要急救，他现在很危险.......你们这是对他的生命不负责任......” “同志，这位同志真的只是发烧，我们可以给他注射退热针，没必要送到急诊，急诊是针对那些需要紧急救治的病人.......” “他现在就需要紧急救治，你们快把他送到急诊！” 崔大宝很少有这么暴躁的时候，特别是在中国，崔大宝一直都保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但此时，看着因为高烧而满脸通红的江明浩，崔大宝的绅士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了。 第992章 ‘父子重逢\‘’\’ 刘煜认识崔大宝将近十六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崔大宝这个样子，心里对江明浩的印象不由得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威尔，还是听大夫们的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大夫比我们更知道具体情况。” 刘煜走上前，劝导崔大宝。 “刘，江病的很严重，我没见过江生过这么重的病，他很健康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但这里是中国，和英国不一样，我们还是听大夫的吧，你现在拦着他们，反而耽误他们对江同志的治疗。” 尽管知道刘煜说的有道理，可是崔大宝就是觉得这里的大夫不负责任，就是觉得只有把江明浩送到急诊室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江的身上太烫了，他怕晚了江会出问题。 “不行，他们必须要把江送到急........江，你醒了？” 就在此时，江明浩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崔大宝。 他的确是烧的有些迷糊了，以至于听到崔大宝跟大夫们争执他都睁不开眼睛说话，如果不是靠着强大的意志，恐怕他这眼睛是很难睁开的。 “听大夫的，我.......我没事.......” 几个字，就耗费了江明浩极大的力气。 之前刘煜怎么劝都没管用的崔大宝听到江明浩的话，却没再反驳，终于松开了抓着移动担架的手。 “刘工，你今天继续带着工人们.......安装设.......备吧，我没事.......” 在被推到诊疗室之前，江明浩又忍着极度的眩晕和困倦对刘煜说道。 江明浩的话让刘煜心里有瞬间的感慨。 难怪威尔会对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如此的看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的确有着很多人都不具备的品质，让人着迷和崇敬的品质。 沈桥年的腿脚不比崔大宝和刘煜，直到江明浩被推进去治疗之后才赶到医院。 “小江人呢？” 沈桥年在医院找了一大圈才找到崔大宝和刘煜，但是没看到江明浩。 “被推进去治疗了！” 崔大宝心里焦灼，脸上没有一点平时的嬉皮笑脸。 沈桥年的心脏跳的砰砰的，他都很多年没这么跑过了，这一路跑下来，他觉得自己也够格进医院了。 “沈总，江同志让我们回矿场继续安装设备。” “啊？” 沈桥年刚靠着墙喘息两分钟，就听到了刘煜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江都烧成那个德行了，他们还怎么进场干活？ “你们去吧，我在医院照顾江，江对矿场的事很在意，比对他自己的身体更在意。” 崔大宝也算是了解江明浩的为人，在人类共同的情感面前，所谓的国籍、人种、性别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崔大宝能完全体会到江明浩的心情。 沈桥年还在犹豫。 小江病的这么重，他不在医院守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沈总，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安装的场地又是在室外，的确要抓紧时间，威尔能照顾好江同志的。” 刘煜很理性，可能是因为三人中只有他对江明浩是没什么感情的。 沈桥年还在纠结，他是着急设备安装不假，可跟小江比起来，似乎设备的安装又没那么着急了，他可是摸到小江的脑袋了，简直就像是冬天装满了燃烧的煤炭的炉盖子，烫手，这个年代，高烧是很容易出大问题的，重则没命，或者烧出脑膜炎一类的，最轻的也要元气大伤。 刨除个人感情不谈，他现在展开的所有业务，都是围绕着江明浩展开的，如果江明浩倒下，那他还没有稳定下来的商业版图很可能就此破碎。 “谁是沈桥年？” 就在此时，有护士走过来，对着几人喊道。 “我是，我是沈桥年。” 沈桥年赶紧上前，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很，生怕护士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病人让我告诉你，他情况不严重，让你以大局为重，不要耽误了工作的进度，并且好好照顾刘工。” 护士面无表情的把话重复了一遍，不等沈桥年反应就转身走了。 沈桥年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这...... 最后，沈桥年死活给崔大宝留下了三百块钱才跟刘煜一起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的江明浩被挂上了吊瓶。 这种感觉对于江明浩来说真的有些陌生了，从六十几岁的身体重返回二十几岁，他甚至忘记了再年轻的身体也终究是凡人之躯，吃五谷杂粮总避免不了生病，感受到冰凉的药顺着长长的胶管一点一点的注射到自己的肌肉里，整条手臂都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不知道是不是这股凉意让江明浩烧的滚烫的身体感受到了舒适，江明浩很快的再次睡着。 只是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 梦里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闪过很多的画面和片段，有发生过也有没发生过的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而且他竟然还梦到了父亲江舟，对于这个父亲，前后两世江明浩几乎都没有梦到过。 梦里的父亲并非是去世前那身形枯槁满脸蜡黄的样子，而是和江明浩记忆中的一样，高大威严的，跟他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严肃的，江明浩实在想不起父亲笑的样子。 父亲在梦里跟他说了很多话，都是前世里跟他说过的，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少年，对于父亲的很多话并不能完全理解，加上父子俩感情并不深厚，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江明浩几乎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些话，却没想到竟然会在梦里一差不差的再次听到。 “江？” 梦里，江明浩已经长大了，父亲还是那个年纪，而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父亲，他终于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躲在父亲高大身躯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哪怕骨子里再反叛也终究不敢忤逆父亲，现在他可以大声的反驳父亲，反驳他说的那些东西并不对，并且大声的告诉父亲他现在过的很好，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生活还要好。 可突然他就被人喊醒了，梦中的画面倏然消失，他睁开眼睛，眼皮终于不再那么沉，眼前立刻出现了崔大宝的脸。 “江，你可算是醒了，我真的担心死了！” 自从护士告诉他可以进来照顾之后，崔大宝就一直坐在病床边，盯着江明浩一动没动过，直到刚才听到江明浩在说梦话，声音很大，而且好像还很激动，崔大宝才吓的摇醒了江明浩。 第993章 想扎根中国 江明浩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烧起来，崔大宝才算放下心来。 一整天，崔大宝都粒米未进，之前因为担心江明浩神经紧绷着倒也没感觉到多饿，如今看到江明浩退烧了没什么事了，肚子立刻就开始抗议起来，咕噜噜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走，我们去下馆子！” 在今天之前，江明浩对崔大宝是有些感情的，但平心而论并没有特别的深刻，一是相处的时间短，二是崔大宝毕竟是英国人，早晚是要回国的，江明浩从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投入太多的感情。 这跟谈恋爱是一个道理，如果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情，就很难免在开始的时候就留有余地。 江明浩本来就是个淡薄的人，前世里连对苏美秀和江月都没投入什么感情，更何况是崔大宝这种关系的人，可是经过今天的这一遭，江明浩算是彻底对崔大宝打开了心扉。 虽然他被烧的稀里糊涂的，可身边发生的一切他是知道的，崔大宝不是个喜欢运动的人，高高的大个子但是平时走路都是慢条斯理的，可是今天背着他，崔大宝却跑出了飞毛腿的感觉，贴在崔大宝的背上，江明浩都能感觉到对方胸腔里心脏的疯狂跳动。 到了国营饭店，崔大宝点了两个肉菜，江明浩又点了一个拍黄瓜一个白菜片炒肉，又叫了两斤酸菜肉的饺子。 崔大宝一天粒米未进，江明浩也是一样，之前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好，现在闻到了肉味，胃就像会张嘴的怪物，不断的张大嘴巴催促江明浩多吃点东西下去。 起初两人还会偶尔说几句话，到了后来，便都开始闷头干饭，直到四个菜两斤饺子都被吃的干干净净才放下筷子。 崔大宝撑的肚子滚圆，嘴上油亮亮的，江明浩平时吃饭比较斯文，但现在状态和崔大宝不相上下，这个样子让崔大宝笑话了半天。 两人的感情因为今天的事产生了质的变化，不仅江明浩，就连崔大宝也觉得因为江明浩的缘故他对中国这片土地的感情好像更深了。 沈桥年和刘煜是在两人回到招待所半个多小时之后才回来，可能是因为在矿上被风连续吹了两天，沈桥年的脸黑了不少，嘴唇也干燥的起皮，整个人都疲惫异常，但是看到江明浩，沈桥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走了上来，知道江明浩没什么大事，悬了一天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第二天，江明浩再次跟着去了矿场，谁也拦不住。 江明浩倒不是非要立什么坚韧不拔、勤奋上进的人设，也不是不放心刘煜和沈桥年，而是他需要亲自参与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只有尽可能深入的接触和了解才能保证后续采矿过程的顺利，提高故障应对能力，毕竟刘煜不可能随叫随到，至于道曼顿公司那边，就更不可能随时安排人过来了。 这样连轴转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礼拜。 所有人都觉得疲惫不堪，还有一些收尾工作，因为刘煜在林城的时间已经太久，南韩那边催的紧，刘煜只能把剩下的收尾工作交代给了江明浩。 临走的时候，江明浩塞给了刘煜厚厚的一摞大团结。 刘煜自然推辞，声明他来林城帮这个忙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崔大宝。 “收辛苦费和帮大宝这两件事并不冲突，这个劳务费我们总是要付的，但付给刘工我心里高兴。” 说完，江明浩直接把钱塞给了崔大宝。 “大宝，这个钱能不能给出去就看你的了！” 崔大宝没有刘煜这么扭捏，而且他深知江明浩的为人，江明浩要给便是真心想给，不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所以干脆利落的接下了这个活计。 从刘煜到车站的这个事江明浩没有参与，程国这边安排了车，除了司机，便只有崔大宝同行。 到了进站口，崔大宝一把抱住了刘煜。 “刘，我可能会留在中国。” 刘煜微微蹙眉。 虽然崔大宝这么多年来经常往中国跑，但却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毕竟崔大宝在英国可是贵族公子哥，自己本身又是非常厉害的建筑工程师，地位和财富比普通的英国人好上许多。 即便他自己也是中国人，却不得不承认，中国的经济条件和英国是没办法相比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抓住一切机会出国的原因。 “我喜欢这里的古建筑，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喜欢这里的人，更喜欢这里的生活，刘，你留在英国，我替你回到你的国家！” 刘煜一时语塞。 明知道崔大宝没有别的意思，可他就是从崔大宝的话里听出了一种他不识好歹的味道。 “谢谢你能赶过来帮忙！期待我们下次的相聚。” 火车要开了，崔大宝推了刘煜一下，刘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流裹挟着朝着进站口走去。 崔大宝挥着手，用手指了指刘煜背包的位置，刘煜用手一摸，就在背包侧边的口袋里摸到了厚厚的一摞东西，是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刘煜说不好自己的心情，刚才崔大宝说的那话在脑海里经久盘旋，让他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再看崔大宝没心没肺的站在栏杆外面跟他挥手的样子，刘煜只能也扭头对着崔大宝也挥了挥手。 崔大宝也有几分伤感。 刘喜欢留在英国，喜欢英国的文化和生活，可他却喜欢中国，以前就喜欢，现在他对中国的感情已经不能用喜欢来形容了，就好像是对这里有了牵挂，尖山咀似乎成了他的家。 崔妈妈就像是他自己的母亲，会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他，衣服脏了崔妈妈扯过来就给他洗干净，衣服坏了也是崔妈妈给他缝，他很小年纪母亲就去世了，母爱当然也体会不到，没想到却在异国他乡重新找回了被母亲疼爱的感觉。 还有许老爷子，虽然跟他总是斗嘴，但对他的关爱崔大宝是能感受到的，包括沉默寡言的苏大山，两个性格迥异的小丫头对他这个外国伯伯也亲的很，至于崔智和江明浩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对他而言，像是朋友又像是老师，他从这两个人的身上找到了生命真正的意义。 他在中国可以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实践自己的理想，江明浩对他所有的想法都给予了很大的包容和支持。 这片土地，真的让他无比的眷恋，只是一个老外想要留在中国，很难啊！ 崔大宝带着一肚子的想法，回到了国资委。 第994章 一生的朋友 “大宝，怎么情绪不高啊？” 崔大宝是个凡事都写在脸上的人，从打从车站回来，脸上就没见到笑模样，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放在崔大宝身上就不太正常。 “江，我想留在中国。” ？ “留在中国？永远留下？” 崔大宝点点头。 “但你们中国对外国人不是很欢迎，我觉得留下太难了！” 江明浩颔首，崔大宝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如果崔大宝只是想短暂的在中国居住是没问题的，可想获得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甚至拿到合法的居住证明的确不容易。 中国一直以来都是世界上最难拿到‘绿卡’的国家，也是唯一一个不接受双国籍的国家。 未来如何不说，据江明浩所知，截止到目前这个年份，真正能获得中国身份证明的外国公民不出一百个，在记录上有名有姓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 江明浩相信，凭他的本事，是可以帮崔大宝实现这个想法的。 “你真的想好了？中国现在的经济发展跟英国可没法比，你是搞建筑设计的，在英国的发展机会也比在中国多的多，至于生活习惯、生活条件跟英国就差距更大了，你真的决定好了？” “江，我喜欢中国，即使死了我也想让我的墓地建在中国，建在尖山咀。” 江明浩没想到崔大宝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外国人不一定有中国人落叶归根的想法，可对于死亡这件事各个国家的态度还都是很神圣肃穆的，崔大宝能这样说，看来留在中国的想法是很坚定了。 “放心吧，我会让你如愿留下来的。” 江明浩拍了拍崔大宝的肩膀。 “光明正大的拥有中国人的身份，安安稳稳的在生活生活下去。” 说完之后，江明浩又语气坚定的说道。 崔大宝不由得精神一震，他一点不怀疑江明浩的话，江明浩说可以让他留下来，就一定可以。 “哦，江，我真的爱死你了。” 崔大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对江明浩展开如此热情的怀抱了，但此时心情真的太激动，一把将江明浩紧紧的抱住，江明浩无奈的笑笑，不知道他收回刚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之后的三天，江明浩和沈桥年一直在工地上处理收尾工作，崔大宝则是继续跟着满心不情愿的赵睿继续在林城的各种古建中来回溜达。 在连续十天不停歇奋战的情况下，采矿的设备终于安装完了，并且完成了采矿试验。 当矿石从设备的传送带上传送下来的刹那，沈桥年激动的有些眼眶发热。 程国也激动的手心出汗，虽然没人欢呼，可是压抑着的兴奋和激动却震耳欲聋。 “小江，我们的采矿大业就要开始了！！” 沈桥年用手拿着已经被设备切割过的稀土矿毛料，有些激动的跟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点了点头。 是啊，稀土矿的开采和深加工无异于相当于开挖了一座座金山，未来，这些‘金山’产出的‘金子’将会源源不绝，而除了财富之外，这座座‘金山’给他们带来的其他东西更是多到无法估量。 返回白沙的前一天晚上，程国做东，在国资委的食堂摆了一桌庆功宴。 除了这几日一直忙碌的几人，还多了两个京市派过来的人，是毛亮安排过来的，代表上面对林城的稀土矿开采进行监管，对此江明浩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说白了，矿是国家的，哪怕他和沈桥年对这些矿投资很大，但这总归不是他们的私人财产，更何况稀土矿不仅稀少还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国家是不可能放心个人随便开采加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上说，江明浩反而欢迎这两个工作人员的到来。 这和瓜田李下的道理是一样的，上头安排了人在这盯着，未来出现什么问题，还能有人帮着背书，反正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将矿山据为己有，这一点，他和毛亮早就心照不宣的做了约定。 一桌子人，吃吃喝喝直到晚上九点多。 崔大宝不例外的又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最后还是赵睿和廖组长一起把崔大宝架着回到招待所的。 第二天，江明浩启程回白沙。 沈桥年暂时依旧会留在林城，虽然设备安装完毕，但是矿场想要健康的运作起来，需要筹备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些事情江明浩没精力再面面俱到。 崔大宝自然是要跟江明浩一起回去的，临走之前，崔大宝还拥抱了赵睿，告诉赵睿他会找机会再来林城的，到时候一定再和赵睿一起游览林城，把赵睿吓的脸色发白，就差直接摇头了。 崔大宝看不懂赵睿的表现，还贴心的嘱咐了一句，让赵睿一定要注意身体，要不是江明浩把崔大宝拉走，赵睿恐怕就要落荒而逃了。 回到白沙的时候，天下雨了。 深秋的雨，威力很大，两人刚出站，就被冻的瑟瑟发抖，好在江明浩的车就停在车站不远处的广场。 “大宝，你干什么？” 两人刚出去，江明浩的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是崔大宝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你上次发烧就是因为冻着了，这回不能再冻着了。” 崔大宝说的十分严肃认真。 自从上次他把江明浩撂在炕上好几天之后，崔大宝就得了魔障，生怕江明浩有个好歹，平时连他热情奔放的拥抱都不得不收敛了，结果一周前，江明浩又发了高烧，算是彻底冲破了崔大宝心里的那道防线，几乎把江明浩看成是自己的眼珠子，不允许一丁点闪失。 “我不冷，车就在广场停着呢，衣服你穿上！” “不行，这衣服必须你穿！” 崔大宝说完，就先顶着雨跑了。 江明浩没办法，只能把衣服穿上，否则就是浪费了崔大宝的心意。 外面的雨的确冷，原本还算凉爽的空气在秋雨的裹挟下变得冰寒刺骨，打在脸上，就像是冰刀一样，江明浩穿了两层外套依旧冻的上下牙打架，可想而知，只穿了一层单衣服的崔大宝该有多冷。 在往广场跑的这短短一段路程里，崔大宝在江明浩心里的地位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不管未来如何，但此时此刻，江明浩把崔大宝当做了可以相交一生的朋友。 第995章 再出发 两人回到家，看到两人浇的跟落汤鸡一样，崔兰花一边唠叨两人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避雨，一边着急火燎的点火给两人烧热水洗头发熬姜汤。 许仕嘴上虽然也没说什么好话，但拿出了自己这几天在山上找的几样中药，扔到了崔兰花熬的姜汤里。 用热水洗了头洗了手脚，两人都觉得好像全身上下暖和了很多，一碗加了药材的姜汤下肚，仅存的寒意也消失不见了，崔兰花马不停蹄的又给两人煮了挂面。 每个人的碗里还都放了两个鸡蛋，崔大宝感动的不行，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把崔兰花叫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到了这个年岁上，看着身边的小辈跟自己亲，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更何况崔大宝会耍宝一张嘴又会哄人，和内敛的中国人比起来，崔兰花一个农村老太太根本招架不住。 崔大宝一边吃，一边不忘把江明浩在林城发高烧进医院的事说了出来，苏美秀立刻担忧的看向江明浩。 “别听大宝夸张，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穿的少了冻的，几片药就好了。” “我可没夸张，但是你浑身烫的跟烧红的烙铁似的，咋招呼都不醒，还一直说胡话，比上次晕在炕上还严重的多。” 因为有外人在场，苏美秀不好直接张嘴，但是一双眼睛却将江明浩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就是想确认江明浩是不是完全康复了，直到晚上，江明浩在炕上卖力的贡献了库存的公粮之后，苏美秀才确认江明浩是真的好了。 江明浩这个年纪，本来就是需求很旺盛的，无奈家里娇俏的小媳妇却不能每天都抱在怀里，他现在最大的动力就是赶紧把事情都搞定，然后就可以退居大后方，每天抱着老婆亲香香，过没羞没臊的生活。 因为人都放出去了，短期内都回不来，在连轴转了十多天之后，江明浩又获得了三天短暂的休息，第四天头上，谭树民和乌苏噶来找江明浩，他们准备利用年前的这段时间，把上次没有考察完的两个县考察完。 准备工作做到位了，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栽种沙棘了，不用在浪费时间做准备工作和当地社员的动员工作了。 江明浩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手下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和工作态度是好事，他支持还来不及呢！ 只是这一次，孙黄山没有跟着一起去，孙黄山和谭树民、乌苏噶不太一样，两人都是无牵无挂，孙黄山却是父母兄弟都在的，并且孙家并没有分家，孙黄山之前出去跑了一大圈，连家里的秋收都没参与，眼瞅着要过年，孙黄山肯定是要留在家里帮着干活的。 除此之外，荒田上的沙棘也需要松土养护，这个工作本来就是属于孙黄山的。 听说谭树民和乌苏噶要去考察，许仕找上了江明浩。 自从上次听几人说了丰县种植中草药的事，许仕就一直惦记着呢，奈何江明浩忙的跟陀螺似的这才一直没开口，现在难得江明浩不那么忙了，他可得抓紧机会，小江要是实在没时间去，他老爷子也可以跟着这两个后生一起去，总归，丰县他是一定要去的，谁也拦不住。 江明浩并没有反对，许仕对丰县的中药种植感兴趣，他又何尝不是。 于是，在从林城回来的第四天上午，江明浩再次出了门，这一次，是跟许老爷子以及谭树民、乌苏噶一起，项武本来也要跟着一起照顾许老爷子，但是车上的空间并不大，装了行李和随身的一些东西之后，车上就坐不下多余的人了。 “小项啊，你就别跟着去了，有他们三个照看老爷子我呢，出了不啥事！” 许仕生怕项武一根筋非要跟着去，最后把这事给搅黄了，于是找了个机会用各种理由说服项武不要跟着一起。 项武跟许仕在一起相处了几年，怎么会不知道许仕心里是咋想的，只能答应，许老爷子一高兴，跟项武说回来会给项武带点当地好吃的。 项武对吃食感兴趣，这点许仕也很清楚。 看着两人嘀嘀咕咕的样子，江明浩觉得好笑，许老爷子真是越老越像小孩，难得项武愿意哄着老爷子玩。 “项叔，我听了个内部消息，公社的国营饭店转过年可能会承包给个人，你可以找个时间去看看，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帮项叔把饭店承包下来。” 江明浩一直都在打国营饭店的主意，只是他之前是想把国营饭店搞下来交给金大姐的，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既然项武打算陪着许老爷子一直留在尖山咀，那这个机会他肯定会优先考虑项武。 闻言项武忍不住心动，同时也有些没信心。 而且承包国营饭店，那得需要多少钱，他手里倒是有点积蓄，可绝对不够干这件事的。 “我和老爷子这一去可能得七八天，项叔可以好好考虑，也可以找时间去公社看看，项叔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做能不能做，至于其他的任何问题，都不用项叔担心。” 说完，江明浩便带着几人出发了。 项武站在原地，内心进行着挣扎，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饭馆他肯定是愿意的，做梦都想，可他能做好吗？ 项武困扰不已，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还是决定去公社看看，项武来了尖山咀这么久，只去过公社一次，所以要去公社，还得让人帮着指道，苏大山二话不说的接了这个任务，正好他的烟叶子没了，去公社买点。 之前自己的烟叶子都是姑爷帮着置办的，备的足足的，但这段时间姑爷忙，他也不好跟姑爷说，只能自己去了。 另一边，江明浩载着三人直奔丰县。 丰县在云省的边缘，和芾省之间隔了一片山，这片山绵延数十公里，山高林密，山脉海拔最高的地方足足有一千四百多米，植被以松树柏树等四季常青的树木为主。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为紧挨着大山，丰县的老百姓除了正常的种粮食之外，打野味采草药就成了农忙之外的主要营生。 这片大山资源很富饶，山中野生动物的种类有二十几种，甚至曾经有东北虎出没，至于狍子梅花鹿这种小型动物更是常见，密林深处，珍稀的菌类和药材数不胜数。 许仕刚下车，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第996章 卖草药的社员 谭树民和乌苏噶因为是出来公干，代表的上白沙市的林业局，手里是有刘金生亲手办理的手续证明的，所以，几人一到丰县直奔当地的林业局，林业局的副局长亲自接待了几人。 谭树民和乌苏噶是公干，是有明确工作目标的，因此，在跟林业局的同志交流过之后，便跟江明浩以及许仕分开了。 江明浩没有晾出自己云省农改负责人的任命书，他打算和许老爷子以普通人的身份到丰县下面的生产队去了解情况。 丰县并不是很大，比起白沙来不论人口还是面积都有很大的差距，但在丰县走了一圈之后，江明浩就发现丰县的‘市场’环境却比白沙宽松的多。 虽然白沙也有偷偷做小买卖的老百姓，但一旦被人举报处罚力度依旧很大，在这种高压的政策下白沙的私有经济是很难有太快的发展，可做为白沙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大街上却随处可见做买卖的人，红袖标就在不远处，却没有上来管的意思。 而且和其他地方做小买卖的不同，除了馒头、针头线脑这些常见的东西外，街面上更多的是卖药材的，一条不长的街上，足足有二十几个卖药材的小摊。 许仕看着旁边的一个药材摊，忍不住走了上去。 “老先生，看看，想要买啥药？” 守着摊的是个和崔智年岁相当的男人，穿着蓝色的褂子衫，收腿的黑色裤子，下头是有些褪色的千层底布鞋。 这人张嘴就是老先生，一看是个有些修养的人。 许仕蹲下来，拿起摆在麻袋片子上的人参。 “老先生，这是正儿八经的野山参，这参最值钱的就是下头的这些须子，您老可得小心着点，万一碰掉了，您说我要是让您赔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让您赔我又吃亏，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许仕没有回应，而是仔细的看着手里的人参。 “你这人参芦头直挺，二节芦多，下部的芦碗不明显，上部的芦碗像马牙，毛毛芋少，方向朝下，腿只有三条，分档自然，表面是黄白色，膀头纹细，须子又软又细，须根上还能见到明显的珍珠点，是林下的野山参。” 摆摊的男人听的目瞪口呆，他虽然从小就跟着家里大人上山采药挖参，也能分辨出人参的好坏，但绝对说不出这些条条框框来的，不用说别的，这老头一看就是行家。 “老先生，您老这是行家啊！没错，这就是林下参，不过品质也是顶顶好的，比起野山参也不差啥。” 男人对着许仕竖了大拇指，但不忘推销自己的人参。 “你这五味子颜色看着倒好，味道有点刺鼻，是没有完全晾晒干返潮了？” “老先生，您真是神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老先生，您既然是明白人，我就不瞒您了，这五味子啊山上虽然不少，但是不值啥钱，我们一般不会专门去摘它，都是下山的时候顺手薅两把，回去往院里一扔就完事，也不怕您老笑话，这些卖药的你去看，家家的五味子都多少有点问题。” 男人倒是实在。 “大哥，我听说你们丰县的老百姓不仅上山采药，还能自己在家里种，是吗？” 看到许仕展示的差不多了，江明浩开口问道。 “小兄弟，我这药可都是搁山上采的，都是野生的，不是家里种的，野货和地里种的可不一样。” 男人觉得江明浩提这个是想要借此压价，于是赶紧说道。 “大哥，你不要误会，我和老爷子这趟来丰县是想要大量收购药材的，听说丰县药材很多，这才慕名而来的。” 大量收购？ 男人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好像生怕江明浩这话被其他卖药的人听到。 “你们都收什么药？” “什么药都收。” “你们等等，我把东西拾掇一下，咱们换个地方说。” 男人把麻袋片上的东西除了人参之外，其他的都塞到了一旁的尼龙丝袋子里，三根人参则是妥善的放到了一个黑羣羣的泛着油光的木匣子里。 半个小时后，江明浩和许仕已经跟着男人回了生产队。 男人所在的生产队叫药岭棉，一个很别扭的名字，但是进了生产队，江明浩和许仕就意识到谭树民三人说的情况是真的，别的不说，生产队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中药材的香气。 “老六，家里来客人了？” 领着江明浩和许仕急匆匆走着的男人对着说话的人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大，江明浩还好，毕竟年轻，但许仕年纪摆在这，根本赶不上男人的脚步。 “大哥，慢点走吧，或者你告诉我们你家是哪一户，我们自己过去。” 男人扭头看到江明浩扶着许仕，也意识到了自己走的太快，没顾虑到许仕的年纪，一时间觉得很不好意思。 “就在前头，不远了。” 尽管男人好像很着急，但还是慢了下来，在进院子之前，又遇到了两个社员，男人也都是嗯嗯的敷衍了两声，这让江明浩觉得有点奇怪，直到进院关上了大门，男人的脸色才放松下来。 “我叫韩伟，在家里排行第六，队里都喊我老六。” 一路上三人忙着赶路，韩伟一直没有介绍过自己，直到现在，江明浩才知道对方叫什么。 “我叫江明浩，这位是许老爷子。” 对于许仕，江明浩没有提名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遇上知道许仕大名的人，难免有麻烦，好在韩伟对此似乎也不感兴趣。 “刚才有点对不住了，我这个人实在，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咱们生产队的社员基本上家家户户都靠着卖药挣钱，倒不是我不想让大家伙挣钱，也不是拦着你们去其他社员那买，主要是....... 哎，说出来丢人，去年有个过来买药的外地人，人家也是开车来的，来了好几号人，听说是港市那边的大老板，结果人家刚进生产队，就被社员们团团围住了，车都没法开，还没等人家张嘴说打算买啥呢，社员们就把人往自己家拽，那场面乱的，跟打仗似的，咱们有两个二愣子社员还为此干起来了。 结果人家大老板一看这个情况，连药都没看，就开车离开了。 我是怕啊，怕告诉大家伙你们是来买药的，又像上回一样，你们千万别想啊！” 韩伟很坦诚，至少从眼下来看，展示出来的都是比较坦诚的。 第997章 见到了草药种植大户 韩伟家的后院就有一个二十平方左右的塑料棚子。 因为温度下降的缘故，此时的塑料棚子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水珠，里头的情况看不清楚。 韩伟打开塑料棚子的门，又伸手在塑料棚顶上弹了几下把水珠子抖落的差不多了才让江明浩和许仕进。 里面大概十七八上下的温度，很潮湿，除了有泥土的腥味还有微微的霉味，但更多的是药材的味道。 四个池子，收拾的很干净，垄沟里看不到一丁点的草和其他东西，垄沟的土培的也很整齐，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都说看一个人的居住环境能够看出一个人大概的性格，其实不仅是看居住环境，就是看这些池子也大概能看的出韩伟的性格。 “许老先生，江同志，这是我种的党参，您看看。” 韩伟小心翼翼的沿着大棚侧面的一条三十公分左右的空白地带走过，蹲在一小片长的绿油油的植物跟前。 江明浩还是第一次见到生长中的党参，竟然和人参是完全不一样的形态，如果是长在野外，江明浩大概率是认不出这些植物是党参的。 但许仕显然对此很熟悉，走过去之后，便蹲下来观察党参的叶片和花朵。 “花萼贴生在子房中部，裂片是狭矩圆形，花冠上位，阔钟状，蒴果短圆，不错，就是分支较少，长度控制的欠缺，有可能会影响党参的成熟度。” 许仕自己本身也种植草药，虽然成果不好，但理论知识却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几句话就把韩伟说的一愣一愣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赶紧又把黄芪指给许仕看。 许仕照旧熟练的点评了一番，这越发的振奋了韩伟，引着许仕将棚里的七种中草药都看了一遍，许仕也不负众望的对每一种中草药的问题都指了出来，韩伟点头如捣蒜，就差没拿支笔把许仕的话都记下来了。 许仕也从中找到了一种轻微的心理满足感，好像回到了带学生的那个时候。 “韩大哥，你们生产队种植的草药都是这几个品种吗？” 出了大棚，江明浩开口问道。 他不是技术出身，对于草药的种植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他的关注点在于这些草药能不能为他所用，这一趟是不是白跑。 “倒也不是，还有种甘草、赤芍、苍术、防风和桔梗的，我接触草药种植的时间晚，技术上不算熟练，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我三叔家看看，我三叔家是生产队里最早开始种草药的，他家的草药品种最多，种的面积也最大。” 听到韩伟的这话，江明浩倒是能够下了初步的结论，韩伟这人的确是个踏实的，江明浩是愿意跟这类人打交道的，因此，直接跟着韩伟去了他三叔的家。 路上，韩伟介绍了一下他三叔。 三叔叫韩志国，是生产队以前的老队长，也是现在任职生产队队长的亲爹。 按照韩伟的说法，这个韩志国是个能人，闹饥荒的那几年，他们村里一个人没饿死，就是因为韩志国带着村里人上山挖药材，然后偷偷的到市里去卖。 别的不说，一根人参就能从那些有钱人家的手里换两袋粮食，就这么整个村里人跟着韩志国，一起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后来日子稳定下来了，韩志国又开始研究怎么把山上的草药挖回来种在地里，这样社员们就能靠着这个吃上饱饭，因为韩志国当时是生产队的队长，所以，生产队的社员们偷偷种植中草药也没出什么事，所以，周边所有生产队他们生产队的生活是最好的。 江明浩看了韩伟一眼。 虽然现在国家对私自开田种地这件事的管控不是那么严格了，但也没到可以随随便便就跟外人这么高调展示的程度，所以，不是韩伟缺心眼，单纯，不清楚人心险恶，就是包括韩伟在内的生产队社员，对这件事心里有底，不怕人知道。 韩志国的家在大队部后身，高围墙，大门楼。 在这个连红砖房都少见的年代，韩志国家的院墙却刷了白色的涂料，大门也是双开门的大铁门，门环甚至是铜的，所以即使还没进去，就已经能想象到这户人家的经济条件有多好了。 “三叔，三叔，老六，在家吗？开下门。”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大门是从里面锁着的，这在农村还是比较少见的现象。 大门开的很快，几乎是韩伟的声音落下，大门就打开了。 里头站着的是个六十岁上下的精瘦的老头，老头穿了一件褪色的中山装，袖口和衣摆都打了补丁，下面的裤子也是褪色打了补丁的，甚至就连脚上的布鞋都有补丁。 老头的目光十分有神，在开门的瞬间，眼神就快速的在江明浩和许仕身上扫了几遍。 “三叔，他们想要购买草药，我带他们来看看三叔种的中草药。” 韩志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了韩伟一眼。 “许老先生，江同志，我先跟三叔说几句，你们在门口等一会，对不住对不住啊......” 韩伟一脸的尴尬和愧疚，江明浩和许仕倒是都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贸然登门拜访，而且涉及的还是这个年代比较敏感的事，韩志国警惕提防是正常的，否则才是有问题呢！ 叔侄俩进院之后，说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的话，中间江明浩还听到了韩志国不经意间骂了韩伟一句，当然，这和他们没关系。 “老爷子，江同志，进来吧，我跟三叔说清楚了，对不住对不住啊！” 韩伟嘴里一叠声的说着抱歉的话，许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没必要。 进了院子，江明浩惊了一下。 这院子是他见过的最大的院子了。 当然，不是和未来那种动辄几千万甚至几亿十几亿的豪宅比，而是和农村的普通院落比。 院子目测足有上千平，正中间的房子建的并不大，也并不豪华，中规中矩的三间瓦房，最惊人的是院子两边，齐齐整整的塑料大棚。 这些塑料大棚不仅有高的，还有矮的，矮的又分三种高度，尽管塑料布上也都是水汽，但依旧能够朦朦胧胧的看到里头长势茂盛的草药。 韩志国站在一边，虽然是同意了让他们进来，但明显在心里对两人依旧不是发自内心的欢迎，脸上的神色有些冷淡，双手背在后面，看着韩伟跟江明浩和许仕说话。 第998章 原来是纸老虎 为了掩饰这份尴尬，韩伟忙前忙后，话变得很密，生怕许仕和江明浩不高兴。 不过韩伟明显是想多了，不管许仕还是江明浩都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对于韩志国的表现两人都能在某种程度上理解。 “老先生，我三叔家种了十几种草药，我带你们挨个看看。” 韩志国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拦着。 江明浩没有跟着进大棚，草药的品质他并不是很了解，跟进去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韩老先生有没有把草药种植做大做强的打算？” 听到江明浩的话，韩志国的眼皮子没来由的跳了两下，扭头看向江明浩，眼神更不善了，除了警惕之外甚至带了警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韩志国用眼睛瞄了一下大棚里跟着韩伟查看草药情况的许仕，沉声问道。 韩志国能带着村里人从最艰难的时期顺利度过，肯定不是一般人，他能够保持如此机警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 “买药的人，同时也想发展中草药种植的人。” 韩志国冷笑了一声，明显对于江明浩的话并不相信。 这些鬼话骗骗他那傻侄子行，想骗他，不可能。 “油嘴滑舌。” “老先生担心什么我清楚，如果老先生没意见的话，我可以带着老先生跟我回一趟白石县，让老先生亲眼看看已经建成的中医药加工厂，说的再多不如亲眼看一看，是吧？” 韩志国的心思微动。 中医药加工厂？ 如果是真的话，那对草药的需求量的确会非常大，如果他们生产队能够抱上这棵大树的话，社员们的日子能好过很多，但是...... “老先生放心，这件事不管成不成，我绝对不会对外多说一个字。” 韩志国这才扭头正视江明浩。 也算是看出来了，江明浩并不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子，这小子的脑子里有东西。 “你说的药厂是谁的？” 听到韩志国问出的话，江明浩越发笃定，韩志国的背后肯定是有后台的，否则对方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对于一个普通的生产队社员来说，即使问了，也没有能力去验证。 “江明浩。” 江明浩？ 韩志国看向江明浩，韩伟只介绍了江明浩姓江，却没有告诉全名，韩志国的第一反应是眼前的年轻人和开药厂的江明浩应该是父子关系或者和自己与韩伟一样的堂亲关系。 “行，我会找人了解一下的。” 韩志国没有再搭茬了，显然，是打算调查清楚了之后再跟江明浩往下谈，这种谨慎的态度还真是够他大侄子韩伟学的了。 “我还想再问老先生一句，咱们丰县能够人工种植草药的只有药岭棉这一个生产队吗？” 虽然没有把生产队从里到外走一遍，但从目测的结果判断，药岭棉生产队的规模和尖山咀不相上下，如果仅有这一个生产队种植草药的话，规模并不算大，想要满足制药厂的需求是很难的。 “草药又不是庄稼，想种就能种出来的。” 得！ 江明浩被韩志国怼的无语。 江明浩的脾气向来算不上好，但看了韩志国一眼，江明浩并没有逞口舌之快，如果许老爷子觉得这些草药种植的都很好的话，他会让这说话又臭又硬的韩老头变着法的来求他。 看到江明浩不再说话了，韩志国有点心虚，在心里合计是不是自己刚才态度的确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人家小年轻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如果人家真是奔着收购草药来的，他这么干挺得罪人的。 不过想归想，让韩志国主动打破局面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开药厂的人又不是眼前这小子，等到见了真正能拍板的人他收敛着点脾气就是了。 两人心思各异，都没再开口。 中途韩志国的老伴出来给送了一壶热水，本来老太太想跟江明浩聊两句，却被韩志国吹胡子瞪眼的给撵回了屋里。 站着站着，忽然就起风了。 深秋的北风一旦刮起来便没完没了，而且越刮越大，院子外面本来就已经发黄干枯的杨树叶根本受不了北风的肆虐，树枝哗啦啦的抖动，黄叶便被抖落，簌簌的在风中打着转，最后落在地上，落在墙头，白墙衬着黄叶，倒是挺好看。 江明浩用手握了杯热水，在嘴边吹着气。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发烧的缘故，他这抗寒的能力下降了不少，还没正儿八经的入冬他就已经穿上了毛衣和皮夹克，仍旧觉得冷。 韩志国看了江明浩一眼，心道现在的年轻人体格子太孬，他们年轻的时候数九寒天打着赤膊挖池塘，别说打哆嗦了，一边抡铁锹一边冒汗。 “当家的，外头冷，你让这后生进屋来待着。” 屋里头韩志国的老伴一边纳鞋底子一边往外开，看到江明浩冻的瑟瑟发抖，忍不住踮着小脚站到门口对韩志国喊话。 结果又被韩志国瞪了一眼。 “你这后生，别跟这死老头子一般见识，来，进屋待着来，别冻出个好歹来！”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顺从韩志国的意思，反而还瞥了韩志国一眼，奇怪的是，这次，韩志国竟然没电了，一声没吭，也不敢跟老太太的眼神对上。 江明浩立刻明白，合着这韩老头是个纸老虎啊！ “大娘，方便吗？老先生好像不愿意让我进屋啊！” 江明浩对着老太太笑了笑，嘴上说的话却是专门针对韩志国，既然是纸老虎，那就戳一戳。 “你这后生胡说八道个啥？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屋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韩志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赶紧否认，还不忘看自己的老伴一眼。 “进来吧，大娘早上刚炒了点毛嗑，进来尝尝，等老刘那边忙完了再进屋一起喝点茶水。” 老太太长的很慈祥，刚六十的年纪，却几乎一头银丝，身上的衣服都不新，也和韩志国一样打着补丁，但是都很干净利落，三寸金莲外面裹着黑色的布鞋，站在门里，江明浩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姥姥语录中的那个勤劳可爱的姥姥的形象，让人心中倍感亲切。 江明浩点点头，擦着韩志国朝着屋里走。 “老先生，您不进去吧？” “你都进屋了！我凭啥在外头挨冻？” 江明浩恶作剧的‘挑衅’让韩志国咬牙切齿的跟在江明浩后头进了屋。 第999章 抖身份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炕上没有和很多农村家庭一样铺席子或地板革，而是像未来很多家庭一样铺了炕被，同样不是很新却很干净，整个炕被被抻的平平整整，一丝褶皱看不到。 靠着东面山墙的炕被，垛的整整齐齐，说和当兵叠的豆腐块一样有点夸张，但绝对是江明浩见过的最整齐的被垛，被垛上面还蒙了一层大红花的被单子。 地上，靠东山墙摆了一张木头打的长凳子，不过上头铺了厚厚的垫子，坐上也不硬。 凳子上面的墙上挂了毛主席的画像，两边挂了两个相框，里头摆满了各种尺寸的黑白照片，江明浩没好意思仔细打量，但是扫了一眼，基本上确定了一点，那就是韩老头和老太太是青梅竹马。 “后生，别见外，尝尝，这是我家二小子从县里给捎回来的苹果.......” “咳咳咳.......” 听到老太太的话，韩志国干咳了几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拿苹果给江明浩吃不满还是因为老太太提了二儿子让韩志国抵触。 “苹果多着呢，咱俩天天吃也吃不完，你这么小气干什么？”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连苹果都舍不得给人吃的人吗？我.......” 想到自己一直端着的人设被自己老伴给拆的七零八碎的，韩志国就火大，但又不敢冲老伴发火，只能瞪江明浩。 “大娘，苹果真好吃，又脆又甜。” 江明浩视若无睹，毫无心理压力的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那多吃点，家里平时就剩我和你大爷俩人，孩子们孝顺，但都忙，平时回不来，总是让人从县上捎东西，我们两个老家伙吃不上多少......多吃点.......” 老太太很慈祥，可能是从江明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某个孩子或者某个孙子的影子，眼神温柔的很，完全不管在一边气呼呼的老伴。 “当家的，你也吃一个！” 老太太说完，挑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递给了韩志国，韩志国梗着脖子赌气，但就在老太太准备把苹果拿回来的瞬间，韩志国一把抢过苹果。 这个画面让江明浩甚感好笑，韩老头看着倔了巴生的其实被老太太拿捏的死死的。 眼前老两口的相处，让江明浩十分期待自己和苏美秀老了之后的生活，到时候几个孩子不在身边，他们老两口就到处去旅游，他肯定不会像韩老头这样别扭，他什么都听老婆的，只要老婆高兴，他做什么都行。 大约十几分钟后，韩伟带着许仕也进了屋。 “三婶，快给我倒杯茶，冻死了！” “混账小子，自己没长手啊！” “你吼老六干什么，当婶子的给孩子倒杯茶怎么了？犯哪条法了？来，老六，喝茶，老哥哥，你也喝杯茶，暖和暖和！” 韩志国被自己老伴噎的心越发的堵，又不敢发作，只能对着自己的侄子泄愤，韩伟刚把茶杯端起来就被韩志国给抢了过去，韩伟无奈，他这个叔叔，脾气古怪的很，除了三婶，谁也不敢惹他。 “三叔，许老先生看了咱们的草药，发现了几个问题，我觉得说得很对，你也听听吧！” “这些草药都是我从山上摘下来自己一茬一茬栽培种出来的，有啥问题我自己不知道？我种了二十年草药，还用个外行人指手画脚？” 老太太听到韩志国的话，眉头皱了皱。 “老哥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就是脾气臭，说话不中听，没啥坏心眼，这些年因为这张嘴没少惹麻烦。” 老太太赶紧打圆场，这辈子类似的场景她碰见太多次了，已经数不清楚了，可是能怎么办，这个男人是自己找的，咋地她都得兜着啊！ “三叔，您说话咋越来越不中听呢？您草药种的是好，但也不是一点困难没遇着吧，你之前不就总说香附总是烂根长不大嘛，老先生说香附虽然分布广，不是什么罕见的草药，其实对环境的要求很高，大棚里的湿度太高，土也过于细软，并不适合香附生长，还有沙参，老先生也说了.......” 韩伟对许仕的态度可以说是有些崇拜的，他虽然没韩志国种植草药的经验丰富，但也是个喜欢琢磨研究的人，他就是觉得许仕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胡说八道，我就听过不能享福的人还没听过不能享福的草，平常在野地里都能长的东西我给他挪了个好地方，阳光水分都不缺它的，它能长不好？” 韩志国不认可许仕的说法。 说到底，韩志国心里是有优越感的，毕竟据他所知能人工把草药给养活的人不多，能带着整个生产队一起种草药的人更是没听说，所以，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有绝对发言权的。 “三叔！！！” 韩伟既尴尬又生气，他三叔这臭脾气真是要了命，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嘛，先不说许老爷子说的对不对，光是看在许老爷子的年纪上，他三叔也得讲究点尊老爱幼吧！ “老爷子，你可知道许老爷子是什么身份？” 江明浩不介意韩志国对自己什么态度，毕竟他是晚辈，即使韩志国态度不好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他忍忍就当没听见也就罢了，可许老爷子可不应该承受这个。 “什么身份？还能是咱们丰县县长他爹？” “韩志国！” 忽然，一直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沉下了脸，连名带姓的喊了韩老头一声，把韩老头吓的一哆嗦。 “老爷子，你儿女不是都在县里当干部嘛，不妨让他们打听打听，京市的许仕许老爷子是什么身份，等老爷子你打听清楚了咱们再往下谈吧！” 说完，江明浩便站了起来。 韩志国还有些懵，不知道江明浩怎么知道他的孩子在县里当干部？ “别急着走，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吧！” “大娘，饭就先不吃了，以后会有机会吃的！” 江明浩对老太太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老太太是老太太，韩志国是韩志国。 “三叔，你.......” 韩伟真是被韩志国气的无语，但毕竟是自己长辈，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气的跺跺脚，转头去送江明浩跟许仕，顺便跟两人好好解释解释，不能让两人像上次的那个大老板一样一去不回了。 第1000章 发动儿女 “老爷子，你不怪我刚才那么说吧？” 俩人上了车之后，江明浩问许仕。 “有身份不用等着发毛吗？老爷子我的名声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不偷不抢的还怕用？不用白不用！” 哈哈哈哈！ 江明浩笑着踩下油门，他可是越来越喜欢这老头了，可爱的紧啊简直！ 另一边，韩志国和韩伟叔侄俩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你小子是真虎啊，啥话都往外说，你知道这俩人是啥身份就敢把你大姐二姐和你二哥三哥的情况往外说，你小子是皮子刺挠了是不？” “我没说！我就说了大哥现在是生产队队长，别的没提。” “放屁！你没提那小子咋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我没提就是没提，犯不着因为这点事撒谎！” 韩伟真是有点懒得跟自己这个三叔说话了，之前他还挺崇拜自己这个三叔的，自己有本事，培养出的孩子也各个有本事，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发现三叔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固执己见，蛮不讲理。 “你小子还敢不承认，我今天就替你爹教育教育你，你.......” “韩志国，你干啥？” 老太太对自己家老韩家的晚辈都很宠，平时有点什么好吃的都给孩子们留着，特别对韩伟，因为韩伟他爹妈没的早，就留下韩伟这一根独苗，韩伟几乎算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是待在老太太身边，所以，跟亲生的孩子没啥差别。 此时，看到韩志国脱下鞋要拿鞋底子打韩伟，老太太立刻急了，上去一把就把鞋给抢了下来。 “有话不会好好说啊，这把你能的，跟孩子吵吵什么？老六不是小孩了，你要是再敢对老六动手，别说我跟你急。” “你就惯着他吧！” “我惯着怎么了，老六从小就是我带大的，这孩子老实本分，不是那撒谎撂屁的孩子，他说没说，那就是没说，再说了，大丫头二丫头还有老二老三，他们是在县里当干部，又不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那后生知道了又咋地？” 老太太丝毫不惯着韩志国。 韩志国不敢再顶嘴，但心里也不舒坦，把鞋捡起来趿拉到脚上，就背着手出屋了。 “老六，别跟你三叔一般见识啊，真是越老越糊涂！” 韩伟点点头，他肯定不能因此就嫉恨三叔，毕竟三叔和三婶对他有大恩，可是他很失望。 走出屋外，韩志国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其实他也不是真就不相信自己侄子，这孩子是老伴看着长大的，又何尝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韩伟不会撒谎，刚才他之所以生气，可能就是觉得韩伟在自己和外人之间，选择相信一个外人。 韩志国不由得想起江明浩的话，既然自己孩子在县里当干部的事不是韩伟说的，那就应该是那小子猜的，依据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老伴刚才那句不经意的话？ 那这小子可就太可怕了。 许仕，许仕....... 韩志国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许仕的名字，那老头看着倒是有点不同寻常的气质，难道真是有大来头？ 这么想着，韩志国心里像猫抓似的，犹豫了两分钟就推着洋车子出了门。 “三叔干啥去了？” “别管他，八成是去公社给你二哥打电话去了！” 毕竟过了大半辈子的枕边人，老太太对韩志国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了。 老太太猜的不错，韩志国就是要去给二儿子打电话，他就不信了，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还能是京里的大人物？ “爸，家里有事？” 韩志国的二儿子叫韩楼，是丰县的副县长。 接到自己老爹电话的韩楼有些惊讶，老爹这个倔老头没事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他在县里干了十多年，老爹一共也没打上三个电话。 “你能盼你爸点好不？” 韩楼有点无语，他不就是有点着急嘛！ “爸，那您老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指示？” “别拿你官场的那一套应付你爹，你给我查个人。” 查人？ 韩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老爹这是要干啥，改干刑侦了？ “是个老头，八十多岁，叫许......许仕，人字旁加个战士的士，你不是有不少战友在京市当干部嘛，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 京市？ “爸，你咋认识京市的人啊？” “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查你就查，动作麻溜点。” “爸，都这个点了，想找人也不方便啊，要不等明天？” “行，那明天一早我再到公社来给你打电话。” “不用不用，爸，不用你折腾，我这边有消息了，就让人把信给你送家里去。” “行，你小子可别给我耽误了，我挂了啊！” 嘟嘟嘟....... 韩楼抓着电话，一阵无语，心里头不断的合计，这个许仕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值当自己老爹专程跑到公社来给自己打电话来问，还让自己找京市的战友帮着打听。 他爹从小对他们姊妹们的教育就是不要轻易求人，人情是越用越薄的，以前他说过想要跟京市的那几个战友多走动走动，让他们有机会拉拔自己一把，结果还被老爹臭骂一顿，说自己不走正道，满脑门子都是投机倒把乱钻营。 给二儿子挂了电话，韩志国还觉得不托底，犹豫了一下，又从身上翻出张纸，在上头找到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再次拨打出去。 到了晚上，韩志国在县里工作的四个孩子凑到一起，一起讨论家里到底出了啥事，这个叫许仕的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毕竟，老爹的反应太让他们震惊了。 最后，姊妹几个一致决定，明天一早，他们就各自发动自己的能力调查这个许仕的身份和背景，然后找时间回家，当着老爹的面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志国这一晚睡的不安稳，翻过来覆过去的。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直到一双布满皱纹却又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韩志国的心情才渐渐的稳定下来。 隔了十几个院落的韩伟，也失眠了。 他更多的是担忧，他很怕许仕和江明浩会因为三叔今天的表现放弃收购他们的草药。 别人他不管，草药是他主要赚钱的办法，他还想要盖房子呢，可是平时到县里摆摊根本就赚不上几个钱，有时候还不开张，可要是有人能够持续收购草药，那他很快就能攒够盖房子的钱。 县里招待所，江明浩和许仕睡的很好。 第1001章 反省自己的嘴 第二天晌午，韩志国家的院子热闹起来。 韩志国家的几个孩子都在县里当干部，平时很少回来，除了过年过节，很少有姊妹几个同时回家的时候，这个场面不仅让社员们啧啧称奇，就连当生产队队长的老大韩振都被惊着了。 “爸，咋回事啊？大姐和二妹、二弟三弟怎么都回来了？” 昨天的事韩振并不知道，他不在家里住，自己的小家和父母家离了大概三百多米，但平时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眼，毕竟几个孩子就他在父母身边，照顾父母的责任他是首当其冲的，但因为这两天生产队忙着开荒的事，他就没过来，结果就出了事。 “没啥事，回来看看我和你妈呗，你别操心了，该忙啥忙啥去！” 韩振当然不信，他自己的爹妈他能不清楚？ 特别是这个老爹，特别能整幺蛾子，平时哪怕姊妹说回来看看，老爹都得说教他们，没事别总折腾，好好在县里工作，别给他抹黑，所以，大姐和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很少回来，都是通过捎东西来表达孝心。 “大哥，咱爸他有事瞒着咱们，你天天在生产队，发生了啥事不知道吗？” 韩楼看着自家大哥，眉头微微皱着。 “就是啊大哥，不是让你盯着点爸嘛，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二丫头韩柳也跟着说道。 韩振心里有点不爽，老爹是个人，又不是个东西，他能一天不错眼珠的盯着？ 再说了，他是在生产队不假，可他也有工作啊，他们一个两个的一年到头不回家，爸妈都得他照应，现在还好意思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韩振没有反驳，家里姊妹五个，就他最没出息，剩下的都是县里的干部，虽然是亲姊妹，可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受压迫的那个。 “行了，一个个的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都能耐了是不？打小你们哪个没在你大哥筋骨上睡过觉尿过尿，现在能耐了，都不把你大哥看在眼里了是不？” 韩志国拍了一下桌子，立刻没人吱声了。 “老大，你先去忙吧，没大事，别耽误队里开荒。” 韩振不想走，他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可老爹的话在这个家里就是圣旨，他不想走也只能走。 韩振前脚出去，韩楼立刻就问韩志国为啥会认识许仕，是不是得罪了人，神情紧张不已。 “咋地？你老子我得罪了人咋地，你们是打算把我绑了坐牢去？” “爸，您说啥呢？我们这不是担心嘛，您昨天不是让我们打听了这个许仕是什么人嘛，我们打听到了。” 大闺女韩玫赶紧出声，韩玫今年已经四十二，在几个姊妹里是性格最稳重的，平时也最得韩志国看重，她一说话，韩志国才没有继续再发火。 “大丫头，这个许仕到底是个啥来头？” “爸，您先跟我们说说，您为啥要打听他。” 看到几个子女神色都有点紧张，韩志国心里有点没底了。 “你爸不说我说，昨天老六领着个老先生和年轻人来家里看你爸种的草药，说是要采购草药，那个老先生还对你爸种的草药提了不少意见，你爸最听不了别人说他种的草药有问题，当时就跟那位老先生翻脸了，说人家胡说八道，还损人家要不是县长的亲爹就不够格跟他说话！” 啥？ 韩志国的几个子女顿时都傻眼了。 他们之前在心里倒也多多少少猜测过老父亲让他们查许仕这个人的原因，也猜父亲可能跟这个许仕有点不愉快，毕竟父亲这张嘴向来不饶人，可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次不仅说话不好听，甚至还开启了升级模式。 “别听你妈瞎说，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韩志国嘟囔着，但明显底气不是很足，几个兄弟姊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 “爸啊，你知道这个许老爷子是啥身份不？是咱们国家最有名的中医，这个还不算啥，他带出的学生遍布全国，京市几个大医院的院长、医药厂的厂长、研究所的主任都是许老爷子的学生，这还不算，经他手救过的病人更是非富即贵，说句不夸张的话，许老爷子就是在京市跺跺脚，京市都得跟着震三震，您.......哎！” 韩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老爹好了。 其他三个子女也是一样，他们是在县里当干部不假，可他们这种芝麻绿豆的小角色，别说跟人家比，只要人家想，动动手指他们几个就得老老实实卷铺盖回家。 韩志国也傻眼了。 他咋地也没想到那干巴巴的老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他要是早知道的话，那几句话就是憋裤兜子里他也不能说啊！ 可这说话就能放屁一样，放都放了，也收不回来了啊！ “爸，这回你可捅娄子了，我们兄妹四个八成在县里是待不下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三韩斌耷拉着肩膀说道，他好容易才在县教育局混了个科长，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爸！” “当家的！” 就在此时，韩志国忽然咣当一声倒了下去，把兄妹几人吓的不轻，老太太更是急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兄弟俩合力把韩志国抬到了炕上，又快步把生产队里的赤脚大夫找了过来，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人也没醒。 韩楼提议送医院，其他兄弟姊妹自然没意见，但就在韩楼准备把韩志国往外面背的时候，却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别折腾了，你爸这就是一下子急的，没事，你们先回县里吧，有我呢！” 几个兄弟姊妹不放心，都不想走，但老太太这人平时对他们最和蔼，从小到大对他们连严词呵斥的时候都不多，可老太太也最倔强，她要是说好的事，谁也劝不了。 几人只能顺着老太太的意思离开了院子。 “行了，都走了，别装了！” 老太太话落，韩志国睁开了眼睛，还不忘起身朝着大门口看了看。 “你说你啊，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孩子们玩心眼子，咋地，知道自己捅娄子了吧？” 老太太无奈的很。 “我这不也是没招了嘛！你没看着老三那脸都白了嘛，我哪知道那干巴瘦的老头能有这么大来头啊，早知道的话我就是让你用锥茬子把我这嘴给缝上也不能说那几句话啊！” 韩志国叹了口气，第一次反省自己这张嘴。 第1002章 全家齐上阵 “别唉声叹气的了，我瞅着那老先生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你去找老六，问问他知不知道那老先生的住处，你拎几样东西，态度诚恳点去跟老先生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老太太开解道。 “你说的容易，这要是一般人，我那么说也就说了，但人家那么大的来头，被我一个农村糟老头子那么指着鼻子说三道四的，谁心里能舒坦？这事换成我，我肯定要想办法出气的！” 韩志国很悲观。 “要不你咋是个农村糟老头人家是大人物呢，大人物心胸不会像你这么小的，你信我的，我去给你拾掇拾掇东西，你去找老六打听打听！” 老太太是个利索的人，说动就动。 韩志国却有点不乐意动，昨天他才跟老六闹破脸，还差点对老六动手，现在让他低头主动去找老六，他拉不下来这个脸。 “三叔！” 就在此时，韩伟主动登门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顿辗转反侧，韩伟琢磨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篓子是他三叔捅出来的，那就得让他三叔去把这个篓子再给堵上。 至于咋堵，他在家想了一上午，最后从家里拎了两瓶他珍藏了好几年的白酒。 他三叔这人嘴臭脾气倔不假，但这是平时，要是喝了酒，那就不是这回事了，喝酒之后的三叔才是个正常人，韩伟就打算陪韩志国喝几杯，等到把韩志国喝的晕晕乎乎的，他再把人架着去县里，当面跟许老爷子和江同志道歉。 总之，他不想让这个事黄了。 “咳咳，干啥？” 看到韩伟，韩志国端起架子，沉着脸冷哼一声。 “三叔，还生我气呢？您老可别跟我一般见识，要是气坏了身子，我可就成罪人了，哥哥姐姐们也不能饶了我不是？” 韩志国眼珠子转了一下，心道这小子装腔作势的，肯定是有啥目的，眼睛瞥到了韩伟拎着的两瓶酒上。 “三叔，为了给您赔罪，我把73年老舅爷从外地给我带的这两瓶酒给您拎过来了，您不看我的面子总得看这两瓶酒的面子，就别跟我生气了！” 韩志国当然知道这两瓶白酒，他当时也得了一瓶，但早就喝干净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还跟韩伟提过，让韩伟把酒拿出来大家伙一起喝了，但这小子说死说活都不干，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酒既然拎来了，韩志国是不可能再让这小子把酒给拎走的。 “你小子说的好听，你昨天跟我那么大呼小叫的，眼里还有没我这个三叔，还.......” “老六来了？正好，我刚才还让你三叔去找你呢，你带着你三叔一起去县上，跟许老先生还有小江同志好好认个错。” 韩伟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啥情况？ 三叔要去跟人家认错？ 这可太稀奇了。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已经走了的兄妹几个去而复返和韩振一起回来了，韩志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爸，你醒了？” 看到韩志国已经没事了，兄妹几人松了口气，虽然老爹捅了大篓子，但是跟亲爹比起来，篓子再大也没亲爹重要。 “老六，你也在啊？正好，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一起去跟那位许老先生道个歉，你知道他们在哪落脚吧？” 韩伟完全懵了。 这几位堂哥堂姐可都是稀客，即使他们的血缘关系并不算远，可这么多年，他是很少能同时看到这几位堂哥堂姐同时出现的，而且他们刚才的话更是让韩伟不解。 许老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这几个在生产队社员们看来高不可攀的堂兄堂姐们要亲自去登门道歉。 “我.......我知道，他们提了一嘴......” “太好了，赶早不赶晚，咱们现在就去吧！” 韩楼是副县长，今天是坐了单位的公车来的，韩玫的男人是运输站的主任，为了方便，韩玫今天也让运输站的同志公车私用送她过来的，所以，到县里很方便。 “行行行，那你们一起去吧，把东西拎着！” 老太太准备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里头的东西都是兄妹几个平时从县里捎过来的，苹果、点心、罐头、麦乳精，总之把能划拉的都划拉到了一起。 “妈，这些东西你留着和我爸吃，人家那么大的来头，咱们送这些不合适，到县里了我再买，爸，您换身衣服，咱们这就走吧！” 韩楼没有接老太太手里的东西。 他已经想好了，回到县里他就去百货大楼买两瓶最好的白酒，再买条他们丰县特产的羊毛毯子，剩下的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总之，一定要让人家看到他们的诚意。 “二哥，让三婶也跟着去吧！” ？ 韩楼有些惊讶，自己老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上工，其他时候都是在家里的，韩伟也知道这点，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我看许老爷子和江同志对三婶的印象都很好，没准咱们说话不好使，三婶说话就好使呢！” 韩伟这话也不是胡诌，他昨天是亲眼看到的，小江这人面色很冷，但面对三婶的时候说话都是笑吟吟的。 “妈，那你就跟着去一趟吧！” 韩楼想的和韩伟差不多，以前在生产队就是，他爸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把整个生产队的老少爷们得罪了一遍，但每次都是母亲出面摆平，父亲在生产队就是人人避而远之的存在，母亲则是和事佬，哪怕母亲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谁家有事都愿意知会母亲一声。 老太太不太想去，三寸金莲是老太太心里头的痛，现在生产队跟她同龄的老太太可没有裹小脚的，就她一个特殊的存在，尽管没人笑话她，可老太太自己总觉得不好意思见人，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更不要说去县里了。 可是看到几个儿女殷切眼神，老太太咬咬牙，还是跟着一起出了门。 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坐小轿车，紧张的不行，韩志国便攥着老太太的手。 韩伟坐在另一辆车上，把昨天的事跟韩玫仔细的说了一遍，韩玫总觉得江明浩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不过心里却是笃定，这个江明浩应该也有些来头，否则不可能入了她的耳。 第1003章 想要越过韩老头 到县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韩楼直接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为了摆平这件事，几兄妹算是下了血本，三个人一共凑了一百二十多块钱，要知道，这一百二多块钱可是韩楼两个月的工资，更不要说是韩斌和韩柳两个了。 一条羊毛毯子四十六，韩楼是挑了最好最厚的一款买的，除此之外，又花三十块钱买了两瓶白酒，这个酒韩楼自己平时是舍不得买的，一条毯子两瓶酒就把钱花去了三分之二，众人都心疼的不行，可也知道，要是不花这个钱，他们可能更麻烦，只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钱都买了东西。 丰县国营招待所，韩楼很快就通过服务员找到了许仕和江明浩住的房间。 韩志国在后头磨蹭，有点不想往前，可也知道，今天这事他是必须要出头的，否则他就成了老韩家的罪人了。 韩楼看了身后的一大群人，深吸了一口气才敲了门。 屋里，江明浩和许老爷子相视一笑。 刚才他们爷孙俩还在打赌，赌韩志国会不会来，江明浩说的是不仅会来，还会拖家带口的来，对于江明浩的话，许仕向来都是信的，果不其然，一打开门，外面就站满了人。 “江同志是吧？我们是韩志国的子女，是陪着老人家来跟你们赔不是的！” 韩楼姿态放的很低，不过也不容得他不低。 “小江啊，你大爷昨天说的话不中听，大娘替他给你和老哥哥赔个不是！” 看到韩志国没动弹的意思，老太太上前一步，对着江明浩鞠躬说道。 “大娘，您这是干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您可千万别这样，我承受不起！” 江明浩赶紧把老太太扶住。 虽然江明浩对自己的亲奶奶没什么印象，但从见到老太太的第一眼起，江明浩就觉得自己的奶奶应该就是老太太这个样子，因此对老太太格外的亲。 江明浩的这句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韩志国臊的老脸通红。 “江同志，要不咱们进去说吧，行不？” 韩伟也挤了上来，他觉得自己昨天表现的还挺好，在江明浩和许老爷子心里应该还有点位置，江明浩没说啥，直接让开了身子，不管怎么说，他和许老爷子并没有打算给这些人下马威一类的，他们的确是想要和对方合作，所以，没必要搞的太难看。 众人进屋，韩楼等几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许仕。 韩楼也算是个不小的干部，见过的领导不算少，跟省里的领导也打过交道，但在许仕面前，却紧张的很。 “许老先生，我是韩志国的二儿子韩楼，昨天我爸对您老人家说了不少不中听的话，我们姐弟几个知道后，立刻就陪着父亲来给您和江同志赔礼道歉来了，还希望老先生能够原谅我父亲的行为。” 韩志国其他的几个儿女也都一一上前替韩志国赔礼道歉，又把买来的东西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许仕面色倒是没有多难看，这个事他本来也不在乎，他要是真在乎这些个东西的话，在京市就不会隐居了，更不会跟着小江一路跑到尖山咀养老来了，但小江说的对，身份他还是要拿捏一下的，这样他们后续谈草药购买的问题时才能有优势，所以，即使面色不难看，但许仕也没开口说话。 没办法，他这个老头子得指着小江养老呢，小江的话他不得不听啊！ 韩楼几人却以为许仕是真的生气了，心里头忐忑的很，忙不迭的给韩伟和自己老爹使眼色。 韩伟站在韩志国身边，接收到眼神之后，立刻用手在韩志国的腰上轻轻推了一下，韩志国没防备，微微往前趔趄了一下，屋里空间本来就不大，他这一趔趄便十分的显眼，所有的眼睛都瞬间落在了韩志国的身上。 “当家的，你不是有话要跟老哥哥说嘛！” 老太太给韩志国递了个台阶。 “我.......我昨天的话说的不中听，对你们态度也不好，对不住！” 韩志国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虽然语气依旧是硬邦邦的，但韩楼等几人都知道，这对于他们老爹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许仕看了江明浩一眼。 众人也跟着看向江明浩。 “韩老先生和各位既然能够登门致歉，说明都不是知错不改的人，我和老爷子本意也不是想要为难众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老爷子，您说呢？” 许仕心道，我说什么，我有发言权嘛我？ “嗯，到此为止吧！” 听到许仕的话，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了下来，特别是韩老头，别看他死犟死犟的，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紧张，他倒不怕许仕找他的麻烦，就怕因为自己惹的祸影响了儿女的前程，现在看来，人家还真是比他这老家伙心胸宽大。 “既然昨天的误会已经解决了，趁着大家都在，我们再来说其他的事吧！” 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他爹还捅了啥他们不知道的马蜂窝。 “江同志，你说的其他事是指.......” 韩楼是兄弟姊妹几个人里，官职最高的，平时在家里也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当主心骨打先锋。 “我和老先生这趟来丰县，就是为了大量收购草药的，但韩老爷子似乎对此不是很愿意，你是韩老爷子的二儿子，县干部？” 韩楼看着江明浩，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说话的时候竟然有种压人的气势。 “丰县的副县长。” 江明浩挑眉，一点不惊讶。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药岭棉生产队搞草药种植搞的这么大却没遇到大麻烦，为什么韩志国说话办事能够这么有底气，再看今天同行的其他人，应该也都是县里的干部。 “这就好办了，我是代表白石县江海中药材加工厂来丰县订购草药的，不知道这个事韩副县长能拍板决定吗？” 既然有更合适的话事人在，江明浩便打算跳过韩志国。 这....... 韩楼看了父亲一眼。 说实话，哪怕他在县里是副县长，除了书记和县长，他在县里说一不二，可在自己老爹面前，特别是在草药的事上，他还真不敢直接表态。 第1004章 想把这个机会给你 韩志国瞪了韩楼一眼。 “江同志，这个事......我对草药懂的不多，这件事你还是跟我父亲商量吧！” 韩楼大概明白自己老爹那一眼的意思，所以赶紧把皮球踢给了老爹。 “这件事可能韩老先生自己一个人决定不了。” 韩楼皱眉，决定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后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的不说，在种草药这上头，我韩志国敢喊第一没人敢喊第二，别看他是副县长，这个事他说了不算！” 韩志国不有点不爽，许仕身份高背景强大他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但江明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他可不用惯着。 “整个丰县的事老先生也能拍板？” 江明浩看着韩志国，心道这老头真是本事没多大心气却挺高，看许老爷子背景强大不敢惹，转过身就把矛头对准自己这个‘软柿子’了。 “你......你啥意思？” 韩志国没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还说是收购草药嘛，现在整个丰县除了药岭棉还有老二媳妇娘家所在的郭家店并没有其他的生产队种植草药了，怎么就扯上了丰县？ “药厂一旦开工，每天需要的草药少则一两吨多则十几吨，韩老先生觉得凭药岭棉一个生产队能供应的得上吗？” 啥？ 需要这么多？ 江明浩的话不仅让韩志国惊讶，也让包括韩楼在内的其他人也惊讶，十几吨草药那是什么概念，别说是药岭棉，恐怕就是把整个太白山的草药都薅下来也未必能凑够这个数。 因为数量有点太离谱，所以让人觉得不真实，觉得江明浩是在开玩笑，可转头看到许仕老神在在，没有任何不妥的表现，他们可以不相信江明浩，但却不会质疑许仕。 “你这后生真是拿起嘴就说一点不走心，你小子怕死不知道一两吨草药是多少吧？草药是草药，是治病的，不是地里的庄稼，按你这说法，丰县下头两百多个生产队都得把庄稼拔了种草药才能凑够数，真是笑话！！！” 韩志国嗤之以鼻。 本来还有点忌惮许仕，可许仕到现在也没吱声，就证明他说的这话没大毛病，八成许仕老爷子也知道这小子是胡说八道，所以借着他这个草药种植大王的嘴来教育这小子。 “韩老先生这话说对了一半，韩副县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否可以在丰县大范围的种植草药？我负责回收！” 韩楼这才反应过来江明浩为什么之前说要和他谈，这么大的事他爹的确是做不了主。 “江同志的话我听明白了，但这件事恐怕行不通。” “哦？韩副县长何出此言？为什么行不通？” 韩楼用眼睛的余光看了许仕一眼，到现在为止，他和现场的其他人都没人知道江明浩的身份，从头到尾顾忌的只有许仕，但是看到许仕就像个不声不响的吉祥物一样，他们的心情才微微放松。 “江同志，丰县属于山区，适宜种植粮食的土地本就不多，种植草药也是因为粮食产量不能满足老百姓吃饱饭的条件，如果让老百姓把土地从种粮食改成种草药，那就是本末倒置了，而且......有些话我不需要说的太明白，江同志既然和许老先生同行，想必也知道我的意思，是吧？” 韩楼这时候拿起了官腔，毕竟是副县长，之前是被许仕的身份和他老爹的威势给压制住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子副县长的架势就慢慢的显露出来了。 “韩副县长对白石县的情况有了解吗？” 听到江明浩没有接自己的话茬，转而提起了白石县，韩楼以为江明浩是被自己的话搞的措手不及从而开始转移了话题。 “自然有了解。” 能不了解嘛，这一年来，白石县可是出尽了风头，听说省农业厅把白石县做为了云省的农改试点，农改弄的风生水起，有消息说一个生产队一个月就分了几万块钱，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光是听着就觉得羡慕嫉妒恨。 “有了解就好，这样省了我不少口舌，我想把丰县做为云省农改的第二个试点，不知道韩副县长意下如何？” ？？？？ 韩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跟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年纪，竟然敢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要把丰县做为省农改的第二个试点，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即便是丰县的县委书记也不敢越过省厅口出狂言吧？ “韩副县长，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因为这件事后续需要韩老先生出力，所以，我想把这个机会给你，至于能不能接得住，就看韩副县长自己的了！” 江明浩的确是这么考虑的，不管韩志国这老头多顽固脾气多臭，在草药种植方面人家的确是有本事的，想要把丰县打造成种草药种植之乡，眼下还真的要指望韩志国，所以，把这个政绩给韩志国的儿子，是人情。 毕竟，有朝一日，丰县中药之乡的名字享誉全国的时候，一手挑起这件事的官员必定会被载入丰县的历史，这个荣耀足够老韩家传承数代。 韩楼下意识的想要出言反驳，但看着江明浩与年纪极为不相符的气势到底控制住了冲动。 “我想起来，你.......” 就在此时，一直守在自己老娘身边没怎么说话的韩玫忽然指着江明浩喊了一声，韩楼立刻看向自己这个一向稳重的大姐，眼神带着询问。 “我听老秦说过，白石县有人搞了一个车队，用的车都是我们没见过的，能把东西冻住的那种车，听说这些车不仅在白石县跑，还租借给了林省的国资委，那个人就叫江明浩。” 韩玫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江明浩这个名字耳熟了，有一阵她男人动不动的就提这个名字，当然好话坏话都有，好话就是这小子牛逼，坏话就是这些车要是都给他们运输队的话，他能更牛逼，不仅可以在丰县还可以在白沙市横着走。 韩楼再次看向江明浩，他也听大姐夫秦明革提过，只是他没想到，江明浩会这么年轻。 因为他并不怀疑，秦明革口中的江明浩和眼前的江明浩只是重名，因为没有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能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 就在此时，一直没吭声的韩志国也忽然啊了一声。 第1005章 变脸比翻书快 “爸！你咋地了？” 韩志国突然这一声，把大家伙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老爹脑子抽了再搞出什么不可控的幺蛾子来。 “你跟我说白石县那个药厂是江明浩开的，就是你？” 韩志国本来以为开药厂的是个老头，是江明浩的爹或者其他长辈，但刚刚他才突然把眼前的江明浩和药厂老板江明浩联系到了一起。 “嗯，就是我！” 江明浩点点头。 这下韩楼有点心动了，如果药厂是江明浩的，那么他刚才说的药材的需求就应该不是假的了，如果丰县发展草药种植的话销路应该是不愁了，可是这事他说了不算啊！ 土地是生产队大集体的，没有上头的命令，别说他这个副县长，就是县委书记老汪也不敢下令搞什么种植草药啊！ 这里又不是白石县，那个拿着尚方宝剑的人是人家白石县的，不是他们丰县的。 “江同志，实不相瞒，这件事我觉得的确是好事，但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回去打一份报告，向上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审批下来，只要上头的审批能下来，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江同志。” 韩楼是真心动了。 他是副县长，怎么会对上头的政治风向一点不清楚？ 他已经听说了，国家有意解散生产队和公社，恢复乡镇的政治建制，哪怕今年这个政策下不来，但在管理上肯定会宽松很多，如果丰县能在政策下来之前抓住这个机会，就等于是走在了其他县的前头，抢先一步就等于是站在了发展的前沿。 “审批就不用了，我只想知道韩副县长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不是支持？愿不愿意带头做这件事？” 韩楼不解。 他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做不了主啊！ 他总不能为了暂时触碰不到的政绩而把自己放到悬崖边上去烤火吧？ “韩副县长看看这个吧！” 江明浩从公文包里把东西拿出来递给了韩楼。 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韩楼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震惊的半晌没反应。 站在他旁边的韩斌用眼睛瞄了一下，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韩志国不识字，但看到两个儿子的表情，也意识到这纸上写的东西不简单，难道这小子和这个许老爷子有关系？俩人是爷孙俩？ 别的可能韩志国也想不出来，也不怪韩志国想不出来，韩楼和韩斌在没看到这张纸之前也想不出来。 “江同志，之前多有得罪，你多担待啊！” 韩楼把东西双手递还给了江明浩，神色恭敬。 韩玫和韩柳也都意识到了江明浩看来身份不简单，韩楼是副县长，可以说在丰县已经是身份的天花板了，可能让韩楼这么恭敬的，那得是什么身份啊？ 韩玫可不认为一个搞运输车队的能让他这个弟弟态度转变这么大。 “所以，韩副县长的意思呢？” “江同志能信任我，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江同志的信任，明天我就把发展中草药种植的计划写出来报给王书记和马县长，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给江同志答复！” 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像个小兵似的对着江明浩打保证，韩志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老子也没这么恭敬过啊！ “你这后生咋装神弄鬼的？” “爸！您老别瞎说了！” 拜托您老可闭嘴吧！ 您是捅娄子上瘾咋地？ “咋地？老子说话还不让说了？你特么比小日本还霸道？” “爸，您.......您知道江同志是什么身份吗？” 韩楼本来不想当着面把江明浩的身份说出来，但眼瞅着他这个惹麻烦没够的老爹眼瞅着还要语出惊人，只能压低声音问道。 “啥身份？” 韩志国还真是挺好奇的。 “江同志是省农业厅指派的农改改革负责人，整个云省的农业改革都是江同志说了算，我上次跟您说的白石县的几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一个月都分了几万块的事.......就是江同志带头搞的！” 这下，除了刚才已经看过任命书的韩斌，其他人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特别是韩伟。 他完全懵了，他就是在大街上随便拎回家两个人啊，这咋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啊？ 韩志国先是震惊，随后忽然就激动了，把三儿子韩斌扒拉到一边，一把就抓住了江明浩的手。 “你这后生厉害啊！老汉我这辈子就没佩服过啥人，你这后生绝对算一个！！你这后生为啥不早说，你要是早说的话，老汉我早就打开大门热烈欢迎了，好歹得让你这后生在咱药岭棉吃上几顿饭！！” 韩志国这转变不能说大，只能说是天差地别。 “走，别在招待所住了，这哪有家里住着得劲，收拾收拾，跟我回家住！” 韩志国这次倒是没嘴臭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还是让韩楼一阵冒冷汗。 “爸，人家许老爷子和江同志在招待所住的好好的，就别折腾了，家里条件怎么能和招待所比啊？” “咋就不能比？你小子是在县里住楼住的飘了，不接地气了，住哪也不如家里的土炕，是吧小江？” 韩志国笑的有点夸张，说实话，江明浩还是比较能接受之前冷脸的韩志国，至少不吓人！ “爸！” 韩楼无语。 他感觉自己这仕途早晚要毁在他爹手里。 “老哥哥，小江，老头子话糙理不糙，我听老六说你们还要在丰县待好几天，不如就到家里住，也不用再来回折腾，在家里吃的也能顺口点，这县里饭菜是比咱们农村花样多，但都比不上俺熬的小米粥喝着顺溜，你说是吧老哥哥？” 韩楼没想到自己老娘也会这么说，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老爷子，你说呢？” 许仕在心里腹诽，这小子其实心里都已经有了主意，还非要假模假样的问自己一句。 “既然志国兄弟和弟妹盛情相邀，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韩志国高兴的很。 顿时觉得他回家之后有必要在门口放几个二踢脚，多牛逼啊，他们老韩家不仅子孙后辈出息，就连登门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 “臭小子，有你的！” 往外走的时候，韩志国在韩伟的肩膀上捶了一下，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弄的韩伟有种后背冒冷风的惊悚感。 第1006章 重返药岭棉 韩楼带来的那些东西，江明浩让韩楼带走了。 能退的就退，不能退的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韩楼起初不肯，哪有送出的礼物还往回拿的，但架不住江明浩身份压人，只能照做。 一路上，韩志国都很兴奋。 韩志国是真的兴奋，当初二儿子跟他说白石县农改，有几个生产队一个月就分了几万块钱的事，那时候他就对搞农改的这个人向往的很，一度觉得如果他韩志国有机会能见到这个人，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得跟对方取取经，最好把人请到丰县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美梦成真了，能不高兴嘛！ 韩家的几个儿女本来也是想跟着一起回来的，毕竟家里有这么两个大人物，谁不想多亲近亲近，哪怕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未来都可能是很大的造化啊！ 可是不等江明浩说啥，韩志国就发话把人都给撵跑了。 他知道自己这几个儿女心里都打的什么算盘，切，一帮没出息的，没一个继承他的脾气秉性的。 重新回到生产队，韩志国恨不得带着江明浩和许仕在队里绕一圈，跟社员挨个介绍介绍，但想到江明浩来之前说的什么低调，只能压下这股子冲动。 进了屋后，韩志国立刻亲自泡茶倒水，这股子反复无常的嘴脸连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借口把韩志国喊出来教育了几句。 “老伴，你知道不知道，我打心眼里佩服这后生，可不是看他的身份故意巴结的，这后生不简单啊，我得好好取取经，别的不说，到时候把学来的东西教给老大，就够老大施展的了，你不想咱们药岭棉也能像白石县那几个生产队似的？” “那你也注意点，别太过了！” “我心里有数，你等下把去年新做的那两床被拿出来给他们铺上啊，还有，今天晚上杀只鸡啊，我得跟他们好好喝几盅。” 老太太撇撇嘴，但心里其实很高兴。 自己这糟老头子因为嘴臭脾气臭，当生产队长的时候就没少得罪人，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的，在生产队里人缘很不好，要不是看在家里几个孩子都是县干部，老大又是队长的份上，估计没人会搭理他。 现在难得有个能让老头子说得来的，是好事！ 屋里，韩志国一改之前的态度，虚心的跟许仕请教起草药种植的技术，这一聊就聊到了天色暗下来，老太太在大儿媳妇的帮助下，张罗了一大桌吃的。 不仅杀了鸡，还从生产队一户人家买了一条晌午刚捞上来的鱼，缸里的咸猪肉也一点不吝啬，光是清蒸咸猪肉就弄了满满一盘子，剩下的菜里几乎都能看到肉。 韩振也来了，但他和二弟韩楼不一样，平时没接触过什么大人物，跟许仕和江明浩坐在一桌上，紧张的一直绷着后背，手攥着衣角，他的情绪也影响了自己媳妇，两口子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始终不敢大大方方的抬头。 两人的三个孩子都没上桌，在农村，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这个年代的孩子和未来的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是截然相反的，江明浩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也亲眼见过下属家的孩子，几乎就是家里的核心，像是这种情况，孩子不仅要上桌，甚至还要先于客人上桌。 韩伟回了趟家，本来是想把那两瓶酒重新拿回去珍藏的，但是思来想去，觉得这两瓶酒给许仕和江明浩喝了才更合适，他一个大老粗，也就是喝个热闹。 “许老哥，小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嘴也不好，之前多有得罪，我先自罚一杯，给你们再赔个不是！” 说完，韩志国直接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这第二杯呢，是欢迎你们来咱们药岭棉指导工作，你们一个是中医专家，一个是农改负责人，都是厉害的不行的人物，我高兴啊，来，我代表咱们药岭棉生产队的所有老少爷们，敬你们一个！” 韩志国又喝光了一杯。 “第三杯，是我想求你们帮忙，帮着咱们药岭棉，帮着郭家店，曹家炉，二沟堡子，上河沟.......大大小小十几个生产队，还有咱们杨杖子公社、通榆公社、长青公社........远远近近几十个公社，帮着咱们整个丰县的老百姓吃饱饭，对，吃饱饭，不求过上啥好日子，就求能让大家伙吃个饱饭，过年过节的桌上能见着肉，来，我干了！” 韩志国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接连干了三杯，而且完全没给别人拦着的机会。 看到韩志国又给自己斟满酒，再次准备开口，韩伟赶紧站起来。 “我也敬许老先生和江同志一杯，我不像三叔见过世面，不会说什么场面话，但我真的是高兴，当时在街上看到你们，以为你们就是买草药的，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竟然.......我不会说啥，总之，欢迎你们来药岭棉，我干了！” 不愧是叔侄两人，别的不说，在自说自话自斟自酌上面，叔侄俩简直是如出一辙。 韩伟并不擅长喝酒，之所以抢了这么一下，一是的确激动，想要争取个表达心情的机会，二是心疼自己好容易藏了好几年的酒全都进了三叔的肚子，但这么一杯喝下去，因为喝的急，脸快速的涨红，红的像是煮熟的虾。 反倒是做为客人的江明浩和许仕，情绪最为放松，在叔侄两人都敬完酒表达完欢迎之情后，江明浩便发话，先趁热吃饭，吃饱喝足再慢慢喝。 “对，小江说的对！来，吃饭！” 韩志国喝了三杯，差不多有半斤的白酒，虽然他酒量还可以，但从来没喝的这么急过，饭吃到一半，人就有点晕，好几次夹菜菜都掉在了桌子上，说话也慢慢的开始跑偏。 最后，韩志国是被韩振抱上炕的，躺到炕上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一定要跟着小江好好干，哪怕七老八十了也要跟着江明浩建功立业，让小江一定要给他机会云云。 韩伟的醉酒和韩志国不一样，韩伟的醉酒只有一个字，就是睡，从饭吃到一半开始就窝在炕梢睡着了，一直到桌子都清理干净了还没醒，韩振只能又把韩伟背回了家。 夜幕渐深。 屋外很安静，除了偶尔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再无其他，折腾了一天，又喝了点酒，许仕早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江明浩，睁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007章 又发现个人才 “糟老头子，多大岁数的人了，喝酒一点不知道深浅！” 农村人一般都起的很早，特别是像韩志国和老太太这个年纪的人，觉更是少，哪怕韩志国昨天晚上喝醉了酒，生物钟还是准时的把他叫了起来，结果刚睁开眼睛，就被老太太埋怨。 “我多大岁数？多大岁数也不耽误喝酒.......我昨天说啥胡话没？” 在自己老伴面前，韩志国是很放松的，这一面连儿女都没见过，此时的韩志国脸上没有平日里那股子严肃，倒是多了几分老年人的慈祥。 “说的不少。” “啊？” 韩志国倒不怕自己说啥不好听的话，毕竟酒后吐的是真言，他心里对许仕和江明浩可没有啥不好的想法，他就是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毁了自己在两人眼中的形象，特别是在江明浩心中的形象。 “行了，赶紧起来吧，给我搭把手，我去熬点小米粥，再蒸锅馒头。” 老太太说完就披上衣服准备下地。 “蒸红糖馒头吧，前几天二丫头不是拿回来一大罐子红糖呢嘛！” 老太太嗯了一声，不过看向韩志国的眼神却带着戏谑，这老头子，平时抠的跟什么似的，连孙子孙女过来都不舍得给他们泡碗红糖水，现在倒是大方。 等到江明浩和许仕起来，外屋地里已经弥漫着满满的小米粥的香气和红糖馒头的香甜。 “老哥哥，小江，壶里有热水，你们先洗洗脸，等下咱们就开饭！” 老太太围着围裙，整个人被氤氲的热气包围着，朦朦胧胧的视线中，江明浩再次捕捉到了记忆中奶奶的轮廓。 早饭算不上多丰盛，至少对于前世里一年有两百多天都在五星饭店吃豪华自助早餐的江明浩而言，清粥小菜不仅算不上丰盛，甚至只能称之为‘寒酸’，但每一口都能让他的味蕾绽开一朵花。 “小江，多吃点！” 江明浩吃了两个糖馒头，第二个刚吃完，老太太又递了一个过来，江明浩赶紧摆手，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老太太用料足，一个馒头实实在在，比几十年后在店里买的馒头足足大了一圈。 就连一向注重养生，饭菜都很控制用量的许仕也破天荒的吃了整整一个大馒头又喝了一碗半的小米粥，粗茶淡饭养人这话说的还真没错，一顿早饭而已，就让老少两人觉得这两日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吃过饭后，韩志国就带着两人开始在生产队里走。 虽然韩志国的人缘不好，但在种植草药的事的确只有韩志国最权威，所以，听到韩志国是带人来看草药的，被拜访的社员们还是表现出了欢迎。 一天下来，连同韩伟在内的四人走访了十二家，这十二家草药的种植规模都和韩伟家的差不多，种植的品种有些出入，但出入并不大。 虽然只是在生产队里面晃，并没有走太远，但一整天下来依旧是累的很，特别是许仕，毕竟是八十六岁的老人，刚吃过饭，甚至没像以往一样要消消食之后再坐下，而是直接睡了。 江明浩被韩志国拉着东拉西扯到晚上八点半，也抵不住困意，早早的回屋睡了。 这一夜，直到天亮。 第二天又是同样的行程，不过江明浩提出了要求，种植同样草药的规模也差不多的社员家就不去看了，一个生产队不多不多也一百多户人家，要是都这么走下去，十天也走不完。 即便如此，药岭棉也用了三天才走了一遍，转过天，几人又去了郭家店，好在有车，一来一回的节省了不少时间。 郭家店是韩楼媳妇娘家所在的生产队，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韩志国才愿意手把手的把草药种植的技术教给郭家店的社员。 郭家店的规模比药岭棉要大，别的不说，光是路就比药岭棉要宽，砖瓦房也明显要多几座。 韩志国带着三人直接去了大队部，到了大队部江明浩才知道，原来郭家店的队长和韩志国是亲家，也就是韩楼的岳父，郑云长。 对于许仕和江明浩的身份韩楼的媳妇早就找人悄悄的捎话给了老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许仕和江明浩早晚是要来郭家店的，生怕父亲和自己公公一样说错话办错事，韩楼媳妇不仅告知了两人的身份还嘱咐了一些说话办事的方式方法。 在郭家店的行程进展的非常顺利，不得不说，郭家店的队长韩楼的岳父是有些本事的，在江明浩几人来之前，郑云长就制定好了计划，上午走哪几家，中午几点吃饭，下午又去哪几家，并且提前安排了这些家的社员在家提前候着。 所以，不管到哪一家，都有备好的热水，就连棚里的水汽都被提前清理干净了。 对方虽然只是个生产队长，但这个工作能力和境界却完全具备一个行政总监应该有的素质，江明浩不由得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韩志国。 年纪相仿，背景相仿的两人，在性格差距可真是大！ 不过江明浩忽然觉得，这两人组合在一起，倒真是很合适，一个做管理，一个管技术，而且从两人的相处方式上能看的出来，韩志国虽然有种桀骜不驯老年叛逆，但在郑云长跟前，倒是收敛许多。 也并非郑云长气势更强，相反，郑云长虽然名字取的霸气威武，但性格却温和儒雅的很，不管韩志国说什么，郑云长都眉眼带笑，可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总之，韩志国在郑云长跟前可以说是半点脾气没有。 “郑队长，您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吧？” “嗯，小楼让爱珍跟我说了。” 郑爱珍，是韩楼的媳妇。 “那我就不多说别的话了，我有意想让郑队长和韩老先生两人合作，负责整个丰县的草药种植推广和日后的回收，不知道二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韩志国一听，顿时激动起来。 他一直就觉得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没想到原来他是大器晚成，真正的机会在这等着他啊！ “小江，你放心，你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一定好好干，干别的我不行，但种草药不在话下，我和老郑一起，肯定把这个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韩志国说完，看着郑云长，意思是让郑云长也发表一下感言。 第1008章 泼冷水 “老韩，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仅是你我两个人的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你家小楼是副县长，这件事要是做的不好，对小楼的影响是最大的，我们俩做为他们的长辈，在这件事上一定不能大意。” 郑云长想的则和韩志国完全不一样。 他清楚这件事真要做起来难度会有多大，先不说所谓的政策是不是能顺利施行，即便政策可以一路绿灯，那在实际的推广过程中也是难度很大的，要大面积种植草药就意味着要缩减耕地。 丰县地处山区，耕地面积本来就不多，已经到了80年，还是有不少老百姓吃不饱饭，哪怕种植草药是为了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可在这件事没有展现出好处之前，想要动员老百姓弃耕种草药，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他们做不好对他们自己本身影响并不大，大不了他不当这个生产队长了，老韩还是继续当白身，可这件事做的不好对自己的女婿甚至女儿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这件事就像是一把双刃剑，耍的好了能让女婿更进一步，但耍的不好，可能会让女婿直接脱下官衣。 “老郑，你这个人啥都好，就是干啥瞻前顾后的，小江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是响应政府的号召，也是为了老百姓好，为了老百姓好的事，用不着前怕狼后怕虎的。” 韩志国对郑云长的态度有些不满意也不理解。 “还有啊，许老爷子可是咱们中国头号的中医大师，之前咱们种草药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不能解决的问题许老爷子都能帮着解决，咱们现在这叫啥，叫......如有神助啊，你怕啥？你说你怕的是啥？” 韩志国志得意满，生怕这件事被郑云长给搅黄了，最主要怕把自己的宏伟目标给搅黄了，所以想方设法的想要说服郑云长。 郑云长不想跟韩志国争辩，他和韩志国做了二十几年的亲家，对韩志国可以说了解至极，他几乎没有跟韩志国争辩过什么，毕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事，他退一步就是，可这件事他不能稀里糊涂的顺着韩志国的意思妥协。 “郑队长顾虑什么，不妨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 对于郑云长的态度，江明浩是理解的，甚至是欣赏的，一个人能够在突发事件的时候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这是成大事者的首要条件。 “是啊，你顾虑什么，说出来，我也听听！” 自从见到江明浩，自己的梦想被激发之后，韩志国就变得有些亢奋，和江明浩初见时候的那个严肃的小老头简直判若两人。 “江同志，我认可农改这件事会造福丰县的百姓，也认可让丰县走草药种植这条路，我对这件事秉承的态度绝对是支持并且期待的，我只是有担心，担心这件事在实施的过程中会遇见很大的阻力，实不相瞒，以前我就曾和小楼谈过丰县的发展，最终都觉得丰县只能走靠山吃山的老路，也就是靠着山上的草药和野货来让老百姓的日子稍微好过点。” 江明浩颔首，从郑云长的话里能够听出来，他和女婿韩楼的关系很好，两人可能亦父子亦朋友，也能侧面看出来，韩楼也是个心里有百姓的干部。 “老郑，你这人啊，这也不反对那也不反对的，那你到底为啥不同意搞这件事啊？” 韩志国听半天也没觉得听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忍不住又开口。 “老韩，我问你，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大面积发展草药种植，你觉得是像现在这样让老百姓都在自家院子里找个旮旯鸡脚种草药，还是要在生产队划出一片专用的耕地来种草药？” “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嘛，小江说了，以后每天的需求量都在几吨甚至十几吨，在院里种的那点都不够塞牙缝的。” “那我再问你，以你们药岭棉为例，你觉得要划出多大一片地来种草药最合适？” “至少二十......三十亩地，当然，一百亩最好。” 韩志国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粮食才值几个钱，一斤草药能换好几斤粮食，傻子才会想不通这个问题。 “现在咱们一亩地可以打七百斤苞米，一般老百姓一年的口粮也就四百斤，一百亩地，就是七万斤粮，能养活一百六七十口人，这些人口占了药岭棉两成人口吧，你觉得这两成人口会同意把属于他们的口粮地变成药田吗？” “那怎么不同意，地是生产队的，到时候按人头分下来，每个人也就少分个几十斤的粮，等到草药成了，大家再一起分钱，粮也有了钱也有了，有什么不同意的？” “老韩，这话不应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当年你为什么偷偷的研究怎么种草药你忘了？不就是因为吃不饱饭，家里老老小小都饿肚子吗？这日子才好过几年啊，你就能把挨饿说的这么轻巧？” 韩志国的脸色顿时一僵。 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是被自己想当然的一些东西左右住了思想，他之所以能说的这么轻松，是因为时至今日，哪怕生产队颗粒无收，他们一家也不会饿肚子，可他不饿肚子是因为可以借儿女的光，但其他老百姓呢，可不是人人都有四个在县里当干部的儿女。 看到韩志国不吱声了，郑云长也不忍心再往下说。 韩志国这人虽然嘴不好，脾气臭，但心眼是没的说，否则也不会带动着整个药岭棉甚至郭家店的社员一起种草药了，花费心血不说还对他自己卖草药的事有影响。 “小江，我这个人做事没有野心和魄力，让你失望了。” 郑云长叹了口气。 “郑队长此言差矣，郑队长并不是没有野心和魄力，只是做事更切合实际，善于筹谋把控全局，这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品质！至于郑队长刚才担心的事，我有成功的案例在前，我说出来，郑队长听听？” 郑云长没想到江明浩不仅没失望，反而还夸赞自己好几句，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听到江明浩还有成功的例子，立刻抬起头，等着江明浩的下文。 “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就已经在红旗县和兰坪县几个县开始了沙棘和种草药的种植，这些参与种植的生产队地理条件和耕种条件都比丰县更逊色，但我跟市林业局的领导一起去实地考察的时候，当天就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你们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江明浩并非是故意卖关子，而是想让郑云张和韩志国开发一下思路，特别是郑云长，他想重用郑云长。 第1009章 三步走计划 郑云长闻言皱眉思考。 “给钱了？” 韩志国没多想，脱口而出。 江明浩忍不住失笑，韩志国虽然没有郑云长这么擅长做管理，直来直去，但也的确有股子运气。 “真是给钱？” 看到江明浩没反驳，郑云长问道。 “嗯，我是带着钱去的，这招看着不高明个，但最有效。” 郑云长有些不太赞同，一个生产队可以，两个生产队可以，但若是想在整个县搞草药种植，撒钱肯定行不通，那简直是天文数字。 “郑队长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我的这个方法简单粗暴，的确算不上最好的办法，郑队长要是有其他更好的想法不妨提出来，我一定大力支持！” 郑云长咬了咬后槽牙。 “我的确有个想法，不过可能不太成熟.......” “有想法就说啊，老郑，你以前不这么磨叽的啊，小江又不吃人！” 韩志国急了。 韩志国当生产队长那阵儿，最烦的就是生产队开会，特别是有几个大队干部，天天说话跟猜谜似的，有啥就直说呗，非得拐弯抹角的，开个会比刨一天地还累。 “我的意思是草药种植不能一步到位，国家发展不讲究五年计划嘛，我们可以跟着学，也进行三步走，第一步就是在丰县选出八到十个生产队，做排头兵，这样，投入的钱不会太多，老韩指导起来也不吃力，再则，也是用这件事告诉其他公社，县里打算大面积推广草药种植，算是变相的提前通知，这样一来，等到大面积推广的时候，社员们就不至于反应太激烈。” 江明浩点点头，嘴角含笑，这个办法不新鲜，和他在白石县搞的一样，但他好歹是重生回来的，有这些思考很正常，可眼前的郑云长只是个普通的生产队长，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丰县县城，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很不简单了。 “你说你的，别把我扯进来！” 韩志国还是觉得郑云长磨叽，说话不一口气说完，还要大喘气，而且还把自己扯进来，他是那怕吃力的人嘛，只要能把草药这个事发展起来，就是让他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他也乐意。 “韩老先生，郑队长考虑的很对。” 江明浩看了韩志国一眼，韩志国立刻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了。 “第二步就是用草药换粮，我之前最大的顾虑就是退耕种草药之后老百姓吃不饱饭，钱是好东西，的确可以买粮，但买粮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还需要粮票，所以，要想让社员们更快的接受，就需要保证他们不会因此挨饿，所以就需要县里出面，让这些社员们能够用草药换粮食，具体怎么做，我不了解，江同志可以和小楼商量看看。” 江明浩有些惊讶，要说第一步和江明浩的想法一致是巧合，那这第二步也和白石县这边的情况一样那就不是巧合了。 “郑队长和韩副县长聊过白石县农改的事？” “嗯，我这个想法的前两步就是照搬白石县农改的。” “那第三步呢？” 对于郑云长的坦诚江明浩很容易的接受了，但对于郑云长口中的第三步就更好奇了。 “第三步就是围山种草药。” “围山种草药？郑队长仔细说说！” 江明浩的脑海里隐隐约约的猜到郑云长说的围山是什么意思，但还需要郑云长说出来答案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草药本来就是长在山上的，老韩以前就说过，人工种植的再好，不管是在药效还是草药的长势上和野生的都是没法比的，而且丰县三面靠着白狼山，几乎每个公社都在山脚下，耕地面积小，但山上的面积大，如果我们能够在白狼山上圈出地方，用山地种植草药，既节约了耕地，又保证了草药的品质，所以，我的这个第三步是建立在前两步已经完成的基础上，算是个持续发展计划，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江同志担待！” “好啊你个老小子，你这是当着小江的面拆我的台啊！” 不等江明浩发话，韩志国又不干了。 这个事郑云长之前就跟自己提过，但自己直接否了，毕竟白狼山那么大的地方，林子又密，谁天天跑得起，本来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郑云长竟然还搞出个三步走的计划来，当着小江的面打自己的老脸啊！ “老韩，这怎么是拆台，我始终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个方法，要不那么大片的白狼山在眼前，咱们不充分的利用不是浪费了吗？” “谁天天往山上跑？我都六十了，黄土没半身子的人了，你让我天天往山上跑？谁提的主意谁自己跑去！” 韩志国毫无顾忌表达自己的不满。 “老小子，让你围山种草药，又没说让你天天往山上跑？我觉得小郑的这个想法很好，小江啊，这件事要是能落实的话，不仅对丰县是好事，对咱们全国的草药种植也发展都是大功一件。” 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许仕忽然说道，韩志国当然不服气，但他没胆儿跟许仕咋呼，儿女们耳提面命的告诉他实在不知道说啥话合适的话就把嘴巴粘上别吱声。 “嗯，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想法，以前总说围山造林，换到种草药上也是适用的，郑队长，你说的这个三步走计划我赞同，现在已经是农历十月，大的动作是来不及了，你和韩老先生可以趁着年前这段时间，把头一批参与草药种植的生产队名单确定下来，我建议选择十到十五个，做好动员工作，需要的人力财力尽管报给我，我一定会大力支持！” 郑云长没想到江明浩这么痛快就采纳了自己的想法，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郑云长有些感动。 “不过我觉得围山种草药这件事可以同时开展，双管齐下互不影响，韩老先生，这个重担你能担得起来吗？” 韩志国本来还有气，但是听到江明浩说自己要干的活是重担，又重新兴奋起来。 “这个算啥，放心吧，还是那句话，干别的我不行，种草药这事我就是这个，别说在山上种，就是在河沟子里我也能种出两亩地来！！” 郑云长不由得失笑。 他这个亲家变化还挺大，有句话怎么说的‘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亲家这个犟种遇上了小江，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不过，这降头下的好，他还是很乐意与这样的亲家相处的。 第1010章 计划受阻 “至于用草药换粮的事我会和县里头沟通，希望明年，丰县便能处处闻见草药香，再过五年，丰县家家户户都能冬有御寒衣仓有饱腹粮，再过十年，丰县的草药能够全国闻名，丰县的百姓能够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江明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郑云长和韩志国都有些血热沸腾。 人人都想过好日子，但郑云长和韩志国都不是只盯着自己的人，他们都愿意尽力让全县老百姓一起过上好日子，甚至不需要像江明浩说的家家富足，只要不再有吃不饱饭的情况出现他们就很满足了。 这一趟的收获很大，算是给本次的丰县之行添上了最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时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十年后，丰县不仅成了闻名全国的草药之乡，甚至走出国门走向了世界，三十年后，国家在这里投建了中医药研究中心，全国最大的两家药厂分别在丰县设立了分公司，并且，国内唯一一所专门的中医药大学也搬迁到丰县。 丰县走出的中医药人才占据了国家中医药人才的半壁江山，很多老人都会经常跟家里的后辈念叨那一年，他们退耕种草药的轰轰烈烈的画面，丰县历任县长几乎都没有在老百姓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但韩楼除外，韩楼被誉为中药之乡的缔造者，而凭此越走越高一直走到权利中心的韩楼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份荣耀是谁带给他的。 韩家后代子孙都牢记着江明浩三个字，在未来，江海集团遇到的两次波折都是韩家子孙出面摆平的。 缘分就是如此，有因就有果，此时江明浩种下了因。 三人婉拒了郑云长留着吃晚饭的邀请，迎着已经西沉的太阳回了药岭棉。 晚上，韩志国像是吃了兴奋药，窝在被窝里跟老太太分享自己的心得，六十岁的人了脸上却挂着二十岁年轻人的野心和盼头。 老太太笑着听，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韩志国，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当初之所以会违背家里的意思嫁给一穷二白的韩志国就是喜欢他身上的这个劲头，那股子比灶膛里的火苗还热乎的劲头。 第二天，江明浩准备到县政府去一趟，虽然他是农改的负责人，任命书里也说了，地方政府要积极响应他的要求，一切要给农改让路，但江明浩并非是个脑子如此单纯的人。 毕竟想要给人找麻烦设绊子可不一定要明着来，农改虽然是有利于民生的好事，但并不是所有的干部都愿意做这种好事，所以，他这趟去，没想着直接搞定，而是要去探一探，摸摸底。 但不得他出门，韩楼就回家来了。 从韩楼的脸上江明浩已经看出来他想的麻烦已经来了。 果不其然，韩楼直接告诉江明浩，县里对这件事的态度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他为主的支持派，一派是以县长马德顺为主的反对派，书记王锋保持中立，意思就是让他们自己讨论，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王锋都支持。 王锋虽然说保持中立，但是从另外一个层面上来讲，他的中立其实就是支持马德顺，因为马德顺本来就是靠着背景上来的，背后的势力可不是韩楼一个农门跳出来的白身能比得了了。 当然，马德顺反对的理由可不是说反对农改本身，而是反对这件事由韩楼挑头，也反对用药岭棉和郭家店做试点，韩楼不敢在这件事硬扛，毕竟药岭棉和郭家店种植草药这事从根上说是违反政策的，哪怕之前县里对此也都有耳闻，可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人专门拿出来说所有人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马德顺把这件事捅出来，那他就是带头违反政策，他根本就不敢跟马德顺硬碰硬。 明明知道马德顺其实就是以此要挟自己，可韩楼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明知道是好事，也知道这是江明浩的好意，他只能亲口拒绝这份好意。 “狗日的，这不是欺负人嘛，这个姓马的以前就有事没事的找你别扭，不爱搭理他算了，现在竟然变本加厉了，真是惯的他，老二，跟他干，大不了回家跟爸一起种草药来，不受这个窝囊气！” 听到韩楼说完，韩志国气的够呛。 韩志国虽然平时对儿女都很严肃严厉，但其实骨子里和很多不善言辞却爱得深沉的父亲一样，看不得自己孩子受欺负。 “爸，这事不能闹大，咱们生产队这几年种草药的事上头不是不知道，没人查归没人查，但要真是被举报了，不仅大哥这个队长要遭殃，我岳父一家也要跟着受连累，我和爱珍也好不了，甚至咱们药岭棉和郭家店的社员也都会有麻烦，这口气我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小江，对不住你的一番好意了！” 韩楼此时心情很低落，第一次对官场生出了几分厌倦的心思。 “这事马德顺说的不算！” ？ 韩志国和韩楼都看向江明浩。 韩志国就是单纯的兴奋，是啊，江明浩可是省里派下来的，他马德顺一个小县长，算个屁啊，小江分分钟就能把他当狗屁给放出去。 但韩楼却没有这么乐观，江明浩是省里任命的农改负责人不假，可农改负责人说白了就是在农改的事情上具有决策权，却没有权限对地方政府指手画脚，更不可能直接越过王锋和马德顺来直接安排县里的事。 毕竟，天高皇帝远，地方政府要真是想干什么，根本就不必摆到明面上来，甚至马德顺可以在江明浩面前完全否定会上他说的那些话，江明浩能有什么办法？ “哎呀，你愣着干啥，小江的话你没听见嘛，小江可是省里派下来的人，他马德顺再厉害还能厉害过省里？是吧小江？” 看到自己的二儿子傻不愣登的，韩志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爸，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这事不是你说的这么容易的，妈，你带着我爸出去转悠转悠，我跟江同志单独说几句话！” 韩楼有一丁点心烦，但又不好直接撵老爹走，只能看向一边的母亲。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说啥话是你爸不能听的，啊？你说！” 韩志国生气的吼道。 “当家的，你冲孩子吵吵啥，孩子已经挺难的了，走走走，咱们不添乱，你陪我出去转转！” 老太太的话最是管用，哪怕韩志国在暴怒的边缘，只要老太太开口，多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 第1011章 没有看错人 “江同志，我不知道你是打算用什么手段处理这件事，但马德顺能够做到今天的位置并不是靠自己，农改这件事是有利于百姓的好事，其实谁来挑这个头都行，我都能接受，也愿意配合！” “你甘心？这件事做的好可以送你直上青云，你甘心让给别人？” “甘心不甘心重要吗？” 韩楼苦笑了一下，其实进入官场这么多年，从下一点点摸爬滚打上来，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对于这种事他并不是很惊讶，也并不难以接受，但如此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自己却不得不放手，意难平总是有的。 “放心吧，我定下来的农改负责人，谁也动不了，马德顺上面有人，我上面也有，而且是十个百个马德顺加在一起也够不上的人。” 听到江明浩的话，韩楼忍不住抬头，似乎想要从江明浩的眼底看出真假。 虽然他和江明浩只见了一面，接触也并不多，但江明浩沉稳霸道的性格却让他印象深刻，所以，江明浩这话说的是真的？ “韩副县长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是怎么把权力送到你手里的，便会怎么收回来，到时候可能还会从韩副县长身上收割些利息。” “江同志，我不敢保证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做的多么完美，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韩楼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失去这个机会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老天爷没有放弃他！！ “那就好！我跟你的岳父郑队长见过面，郑队长见识广，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我也从郑队长口中知道了韩副县长的为人，所以，我已经做主把丰县农改的基础工作交给郑队长和韩老先生来做了，他们一个人擅人事管理一个人擅种植技术，我觉得他们合作起来应该问题不大，韩副县长觉得呢？” “岳父为人正直，腹中有丘壑，我觉得是能胜任的，至于我爸......技术是没问题的，就是.......”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韩楼话到嘴边到底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子不言父过，韩家的几个子女在这点上都做的很好。 “郑队长能处理好这件事，韩老先生对草药种植的技术技术是远远超过很多专业人员的，实不相瞒，关于草药的问题我与很多专业人员交流过，但没有人能够有韩老先生这样的成功经验，做为技术支持，我觉得韩老先生完全是能够胜任的。” 韩楼还是觉得不妥。 “江同志，这件事你交给我负责，基层的工作又交给我爸和我岳父，整个农改都是我们家里人，这容易让人诟病啊！” 自己家人沟通起来更方便，工作做起来更顺手，韩楼当然是乐意的，可这件事绝对会成为被人攻讦的主要目标，而且还是他们根本就无可辩驳的。 “韩副县长会假公济私，以权牟利吗？” “当然不会，江同志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郑队长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我给的权利为非作歹、祸乱一方吗？” “那更不会，我岳父的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些年他最大的心愿就尽自己的努力让生产队的社员不用挨饿，过上好日子，他自己一直这么做的，也一直这么教育我的爱人和我这个女婿的。” “那韩老先生呢？会不会借着这个身份耀武扬威、压榨百姓吗？” “我爸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说话也不讨喜，但从他当上药岭棉生产队队长的那天起，就把一颗心都扑在了生产队上，只要是生产队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我们这个小家而顾全生产队。 当年干旱，眼瞅着庄稼绝收，我爸连着三天三宿没睡觉跟社员一起挖井，因为太困了人直接栽倒了井里，到现在后脑勺上还有一道疤。 他种草药也不是为了自己，出发点也是想让老百姓能够借此补贴一下，不至于饿肚子，这些年，我爸对我们姐弟几个要求非常严格，他总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说我们要是不好好当干部，他就到县里把我们腿给打折了，大不了拉回家来他养活我们！ 你说，这样的人能压榨百姓吗？” 韩楼自己都没发现，提到父亲的时候他的话会变的这么多，而且话里话外全都是骄傲和自豪，他的脊梁能够这么硬，有很大一部分是韩志国的功劳。 一个人只有长久的站在阳光里，才能真的有信心挺直后背。 “所以，韩副县长担心什么呢？嘴长在别人身上，真正能让人闭嘴的就是结果！这世上有哪一条路是一马平川的？韩副县长爱惜羽毛没有错，但爱惜的过分就会成为阻碍自己前进的绊脚石。” 韩楼没想到江明浩会跟自己说这些。 是啊，他一个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看的透彻。 这点事情竟然还需要对方点拨。 “江同志，放心吧，我们爷三一定替你，不，替丰县的老百姓把农改这件事做好！” 江明浩欣慰的笑了笑，嗯了一声。 韩志国回到屋之后，看韩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爸，县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妈，爱珍让我给你们捎了一篮子东西放在北屋柜上了，我先走了啊！” 韩楼受不了自己老爹的眼神，所以不等老爹发飙就脚底抹油先跑了。 “小兔崽子，有本事别回家来了！” 韩志国朝着韩楼离开的背影骂了一句。 “老先生，知道刚才韩副县长跟我说什么了吗？” “说啥了？” 韩志国对此还是感兴趣的，嘴上骂归骂，但那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不关心。 如果儿子要是真被那个姓马的给挤兑下来，他非得杀到县里去不可，真以为老二身后没人了，敢这么欺负？ 但江明浩告诉韩志国的却不是他对农改负责人最终的决定，而是把韩楼说韩志国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 “老先生，在韩副县长心里，您就是他的榜样！您啊，教出了一个好儿子，是为全县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啊！” 韩志国有点臊得慌。 老二平时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刚才还跟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敢撵自己出去呢，在老二心里自己这个老子这么好？ 第1012章 见到正主儿 “我要去会一会县里的两位干部！” 第二天，江明浩把自己的打算跟许仕说了。 “我跟你一起去！” “老爷子，暂时用不着，您也跟着折腾好几天了，今儿就在家里好好歇歇吧！放心吧，我要是需要您这尊大佛镇场子的时候绝对不会客气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明浩当然知道许老爷子的意思。 但杀鸡焉用牛刀？ 而且，老爷子一辈子口碑都非常好，虽然身份摆在那，但从来不会用这些身份为自己做什么，这段时间却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他不能让老爷子积攒一辈子的好名声因为自己而蒙了尘。 农改的这个事，即便他要扯大旗，也是要扯吴清山，扯陈云军，怎么都轮不到老爷子上场。 许仕也没坚持，他了解江明浩这小子，这小子有主意的很，也固执的很，他决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反正他也乐得清闲。 丰县县政府的位置很好找，就在丰县汽车站旁边的街上，一般政府设在闹市区的不多见，所以丰县的县政府就显得很特别。 江明浩的车刚开到县政府的大门口就被拦了下来，这个倒是正常，江明浩很配合的做了登记，又让站岗的人把车里车外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这才驶入政府大院。 “江同志，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江明浩来之前是知会了韩楼的，他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不需要藏着掖着。 “江同志，老马在王书记办公室开会呢！” 关了门，韩楼才说道。 “针对农改的事？” “不知道，事先没通知我，开会的就只有老马和王书记。” 江明浩了然，看来韩楼之前说的没错，王锋和马德顺真是一个阵营的，平时没事的时候无所谓，但如果真遇上事，比如这次，韩楼的地位不仅尴尬还很憋屈。 “韩副县长，如果这东西给你，你敢签字吗？” 忽然，江明浩将一张纸放到了韩楼的面前，韩楼好奇的拿起来，上面是一份保证书，只是这份保证书上的内容有些....... “敢！” 不过片刻，韩楼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怕自己因此丢官弃爵？” “怕，毕竟我熬了十七年才熬到这个位置上，如果老天爷眷顾的话，在退休前我也许还能再进一步。” “那你为什么要敢签？” “我想要加官进爵不假，男人嘛，谁不想站到山尖上，只有站到山尖上才能普通人看不到的风景，才能带着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但如果我爬山的过程中遇到需要我搭把手救命的人，我想我还是会救的，毕竟山尖上不去我只是看不着更好的风景，可我若是不搭把手，那个需要救命的人就没命了，所以，总归还是取舍的问题。” 江明浩笑着抽回了保证书。 “江同志？” 韩楼诧异，这是什么意思？ 江同志不是要让自己签字吗？ “我是要让人签了这份保证书，但这个人不是韩副县长，韩副县长，你找两份不需要保密的丰县的农业报告我看看。” 韩楼一头雾水，但也没说什么，很快找了两份文件递给了江明浩，江明浩接过文件之后便不再说话。 初冬的日头有些懒散，一直到上午十点钟才将将释放出热量来。 韩楼的办公室在三楼，二十几平方的面积，三扇窗户，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原本有些清冷的办公室慢慢的暖和起来，江明浩一直没动，认真的看着手里的资料，中途韩楼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拎了一壶热水。 韩楼其实是去王锋的办公室外面走了一圈，办公室的门还关着，显然里头的会还没开完。 韩楼看了一下手表，快十一点了，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上午的工作基本就算结束了，一般都是喝喝茶看看报纸，然后便去食堂吃饭，回来再睡一觉，下午一点半开始工作，但今天的安排显然是要有变动了。 韩楼给江明浩倒了一杯茶，江明浩像是没看见一样，好像手里拿着的不是枯燥的农业报告而是精彩纷呈的小说故事。 一直到十二点，韩楼才打断江明浩。 他总不能让江明浩在自己的地盘上饿肚子。 县政府的食堂，面积并不算大，但一进来，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这里和公社食堂的区别，虽然和林城国资委的食堂还有些差距，却比很多国营饭店要好。 食堂里面有自热区，毕竟除了韩楼这一类领导之外，还有很多基层工作人员，这些人员有些为了省下些钱和粮票会从家里面带饭，早上送到食堂来，食堂会用蒸屉帮着热好，晌午的时候直接来拿。 韩楼买了两道肉菜，三个素菜，又打了两碗汤。 食堂只有五菜一汤，韩楼全都买了。 “味道不错！” 江明浩说的是实话，他这个人可能是前世里山珍海味吃的太多了，反而对这些朴素的饭菜尤为的喜欢，百吃不腻，特别是食堂的大锅饭，总能让江明浩吃出一种满足的感觉来。 “王书记，马县长！” 就在此时，王锋和马德顺走进了食堂，韩楼站起来招呼。 江明浩没有抬头，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韩楼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介绍江明浩，毕竟江明浩摆出的架势似乎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王锋和马德顺碰上，但王锋和马德顺显然没有给他纠结的机会，两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老韩，这位是......” 王锋五十二岁，长的比较瘦小，但是脸颊两侧有肉，并且泛红，就像是两个熟透了山楂放在了皮肤下的感觉，凸出的两颊将眼睛挤的有些睁不开，这种面相让人看了就生出一种此人心机颇多之感。 马德顺则正好相反，胖乎乎的，虽然也是五十左右的年纪，但因为又白又胖的缘故并不显老，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着不像是县长，倒更像是看图书馆的管理员，既有文化又很慈祥的样子。 刚刚那句话就是马德顺问的。 “马县长，这位就是江明浩。” 马德顺的眼皮子猛的跳了一下，王锋也是脸色微变。 “江同志？” 王锋张嘴了。 江明浩这才抬起头看向两人，两人再次同时吃了一惊。 他们都知道江明浩年轻，但没想到会这么年轻，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惊喜，只是这抹惊喜来的快去的也快。 第1013章 初次交锋 “王书记，马县长！” 江明浩站了起来。 刚才他低头不吱声可以说他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可是现在两人露了身份，他要是再假装不知道那就不合适了，战斗从来不是上来就撕破脸的。 “江同志，失敬失敬啊！老韩，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江同志大驾光临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和王书记一声呢！知道是我们的确不知道江同志来了县政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江同志有什么意见，才没有第一时间露面呢！” 马德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真诚的很，好像真的是很懊恼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江明浩。 “是啊老韩，江同志身份贵重，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和老王啊！” 王锋也跟着说道，但王锋的神色并不像马德顺那么真诚温和。 江明浩由此看出来，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现在是唱给自己看，平时可能就是唱给韩楼或者唱给整个县政府的人看。 “是我拦着韩副县长没有告知你们二位的，听说二位在开会，不便打扰，反正我今日来也并非是有什么急事，二位不用觉得抱歉。” 马德顺的眼中快速的划过一抹淡淡的不悦，转瞬即逝，快若流星。 “江同志是贵客，怎么能吃的这么简单，老韩啊，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能在接待这种事上犯糊涂呢，你们等等，我去跟老孙打个招呼，让他单独炒几个菜，咱们到里头的包间去吃。” 马德顺说完就抬脚要走。 “马县长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吃完了，您和王书记先就餐吧，我和韩副县长到外面走走，等下见吧！” 江明浩把桌子上的碗拿起来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示意他不是客套，而是真的吃完了。 “再吃几口，老孙有几个拿手菜！” “不了，王书记马县长的盛情我心领了，来日方长，机会多的很！” 看到江明浩态度坚决，马德顺也知道不好强迫。 “老韩，我办公室里有罐今年的新茶，你让小赵取了给江同志尝尝鲜，千万别怠慢了江同志！” 韩楼心里很不爽，但也只能应了一声。 江明浩当然也能感受到韩楼的不爽，但从马德顺今天的言语上能看的出来，这种情况应该是经常上演的，韩楼说是副县长，在马德顺的眼里大概什么都不是。 “韩副县长平时读诗词吗？” 韩楼心里不爽，正在心里咒骂马德顺，听到江明浩的话，愣了一下。 “上学到时候读过，唐诗宋词都读过，后来参加工作了就没时间再读那些了，这两年倒是会经常读毛主席诗词。” “毛主席诗词好啊，气势磅礴，气吞山河，那韩副县长应该对主席的《满江红.和郭沫若先生》这首词不陌生吧？”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韩楼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江明浩的问题，虽然是走在路上，但韩楼却不是小声背的，而是慷慨激昂声贯云霄，从韩楼的反应上来，他对毛主席诗词的确很熟悉，也能感受到，他平时的确是很压抑的。 “是啊，几个苍蝇碰壁......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主席写的真好啊，韩副县长，你既然能把主席的诗词背的这么熟悉，应该知道主席当时写这首词的背景吧？” 韩楼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他刚刚的话其实是在谦虚，他并不是经常读毛主席诗词，而是对所有的诗词都能倒背如流，主席的诗词总是能给他很多力量，在被挤压的厉害的时候，这些诗词能够帮他裹紧铠甲。 “个人再难的日子，也比不得那时候的中国比不得毛主席老人家面对的困境，但最终的结果呢，人啊，经历过的所有黑暗和荆棘，都会成为打开光明和未来的钥匙，韩副县长，会不会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不不不，说实话江同志，你虽然年轻，但人生阅历却真的比我们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丰富，说出的话也有让我醍醐灌顶的感觉，谢谢江同志点拨。” “我不是点拨韩副县长，我只希望韩副县长能够抵御住风暴，毕竟农改需要韩副县长，这条路还没有人真正的走过，前面到底是阳光雨露还是狂风骤雨没人知道，我希望韩副县长能够秉承初心，记得刚刚办公室里韩副县长说的那句话。” 说完，江明浩便往前走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爱唠叨，好像个老头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哪怕他前世真的当过了老头子，可他现在是个实打实的年轻人，得有年轻人的活泼朝气才对！ 食堂里，王锋和马德顺进了包间，这个包间是平时接待客人才会用的，但今天两人进了包间吃饭。 “老马，你怎么看？” 王锋用筷子把菜里面的葱花挑出来放到了旁边的空碗里问道。 “农改这个事不能让韩楼接。” “看那个江明浩跟韩楼之间的关系远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亲近。” “亲近？老王，这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啊，咱们都是在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人了，亲近这两个字是最大的笑话，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你觉得他是凭什么搭上省里的？还能让省里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 王锋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知道这个包间隔音很好，王锋还是有些顾忌。 “你安排的人有消息了？” “嗯，白石县的三个生产队里有个叫团山子的，我的人从这个生产队得的消息，听说江明浩对农改的事抠的很紧，买卖都是江明浩自己联系的，别人根本就插不上手，看着社员好像没少分钱，但是大头在江明浩手里呢！这个团山子生产队之所以被江明浩踢出了农改，就是因为这个生产队有社员想要多争取点利益，结果就被江明浩无情的踢出去了！” 王锋微微皱眉，这是符合逻辑的，毕竟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谁会带头搞什么农改，江明浩可不是干部。 “你觉得这个事能说明什么？” 马德顺的眼神中之前展露的真诚温和全然不见了，满是精明和阴谋。 第1014章 失策 “这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王锋又从菜里面挑出了两颗葱花，像摆阵法一样的在空盘子里摆了一圈。 “不怕他贪财，就怕他高风亮节。” 王锋闻言笑了，两个鼓囊囊的腮帮显得更凸出了。 两人并没有因为知道了江明浩的到来而有意加快吃饭的速度，甚至吃了饭之后两人还在包厢里喝了一壶茶，然后才慢悠悠的回了办公室。 有了能拿捏的东西，这个人是谁就不那么重要了。 江明浩去见王锋和马德顺，却没有让韩楼跟随，有些事还是他单打独斗好些。 “江同志，坐坐坐！” 三人见面的地点是马德顺的办公室，马德顺办公室的面积和韩楼办公大小几乎没有差别，布置也差不多，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出很多区别，比如同样都是黑色的皮质沙发，韩楼办公室的双人座沙发是人造革的，而马德顺办公室的是牛皮的，还有办公桌，虽然都是刷了油漆的，但马德顺用的桌子用料明显更好。 至于其他小来小去的细节，差异无所不在。 说马德顺是个清官，估计拎一只嗅觉灵敏的狗来，狗都不信。 “天冷，喝杯热茶去去寒！” 虽然王锋是县委书记，但在日常的交流中，王锋却很少说话，基本上都是马德顺冲在前面。 茶也是马德顺亲手倒的。 江明浩抽抽鼻子就从空气中闻出了这个茶，上品的狮峰龙井。 不懂行的人或许不知道，毕竟龙井茶遍地都是，但真正的龙井特别是正宗的狮峰龙井却是绝对稀罕的，狮峰上下胡公庙前的十八棵茶树是被乾隆皇帝亲封的御茶，算是狮峰龙井里最难喝到的，市面上基本见不到，除此之外便是狮峰山其余的龙井茶，数量也极为稀少，而此时，杯子里的就是仅次于御茶的龙井。 “好茶！” 江明浩喝了一口，面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马德顺心里更加坚定，江明浩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等下谈起来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难度，他遇见过的难缠的角色多的很，最后哪一个不是在他跟前败下阵来？ “江同志，王书记五十二，我今年五十一，按照岁数我们都算是你的父辈了，就托大叫你小江如何？” 江明浩心里冷笑，这不像是套近乎倒像是在占便宜。 “称呼而已，不要紧，只要不影响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就行。” 江明浩说完，便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他相信，马德顺和王锋肯定是已经针对自己商量出了一套计划，他只需要等着对方出招即可。 马德顺也不急，毛头小子想跟他和老王比定力，简直是笑话，这是他们的主场，他倒是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沉不住气的。 马德顺一直跟江明浩闲聊，江明浩也态度很好的附和，有问必答，但却绝对不主动开口说农改的事。 一壶茶转瞬的功夫见了底，秘书进来重新帮着续满，很快又被喝光，江明浩倒是很喜欢这个狮峰龙井的味道，说实话，重生回来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味道纯正的茶，不喝就浪费了。 一直到日光有些西沉，光线渐渐的黯淡下来，江明浩也没有开口提过农改两个字，王锋开始有些急，不断的给马德顺使眼色，但马德顺一再的摇头，他相信江明浩很快就会沉不住气的。 五点钟，政府下班的时间到了。 龙井茶已经换了一次，第二次的也已经被喝的寡淡无味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王书记和马县长要下班了吧？真是抱歉了，实在是跟王书记和马县长相谈甚欢忘了时间，那我就先走了，不耽误王书记和马县长下班了！” 江明浩说完就站了起来。 “不着急，我和马书记平时也经常在单位忙到很晚，为了民生社稷，我们这些人民公仆辛苦是应该的。” “不不不，还是下班吧！我也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谢谢马县长的茶！” 说完江明浩就径直离开了。 王锋的脸色沉了下来，马德顺则是轻嗤了一声。 “没想到这毛头小子倒是挺有定力，不过定力可当不了饭吃！” “老马，这个事不能拖，我听说上头很快就有变动了，我们要在那之前把农改的这个事敲定下来，迟则生变啊！” 农改这件事的油水太大了。 江明浩一个毛头小子就能从三个生产队拿到那么多的好处，如果这事是放在整个县呢，几百个生产队，利润简直不能想象。 “老王，放心吧，咱们不急韩楼也会着急的，明天这小子还会来，只要他来，我就能把他拿下。” 目前为止，马德顺并未把江明浩看在眼里。 王锋虽然对今天的结果不满意，但想到马德顺过去做这种事的确是战无不胜的，也暂时把心放了下去。 韩楼没有走，一直等着江明浩，下午这几个小时，韩楼压根就没心思工作，一直看着手表，盯着门，听着外头的动静，一直熬到了下班，终于看到了江明浩。 “江同志.......” 韩楼想问结果，但又觉得自己这么贸然的直接问出来似乎不太好。 “韩副县长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件事不需要韩副县长忧心！找时间和郑队长还有韩老先生一起商量商量这第一步该从哪下手！” 韩楼从江明浩的嘴里没听到结果，但是江明浩淡定自若、睥睨天下的气势又让韩楼觉得找到了答案。 但是让马德顺措手不及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江明浩都没有再在县政府出现，第三天上午九点多，江明浩依旧没来，王锋已经急了，对马德顺也有了几分不满，觉得那天他过于自负，结果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马德顺也很受挫，于是他找到韩楼。 “老韩啊，忙什么呢？” 马德顺很少主动来韩楼的办公室。 “没忙什么，快到年底了，看看下面的工作进展。” 马德顺在沙发上坐下来。 “韩副县长还真是兢兢业业，真是咱们县政府的学习楷模，年底总结大会上我一定要号召咱们的县干部都要跟韩副县长学习。” 韩楼微微蹙眉，对于马德顺没来由的这么一出明着夸暗着讽不明所以，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马德顺一年到头也不主动来他的办公室一趟，眼下不请自来肯定是有事。 第1015章 贵重的礼物 “不敢当，要论对待工作兢兢业业我是比不上王书记和马县长的。” 韩楼心里有所警惕，所以只是敷衍了一句。 “哈哈，韩副县长总是这么谦虚！” 马德顺在韩楼的办公桌上扫了一眼，看到了几份被临时盖上的正在书写的资料，心里冷笑一声。 韩楼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吞下农改这块大蛋糕，不清楚自己的斤两，哼！ “韩副县长，这两天你和江同志有联系吗？” 韩楼顿时明白马德顺今天来是要做什么，心里也算是放松了。 “没有，怎么江同志没有跟马县长交代自己的住址吗？” 正所谓杀人诛心，韩楼的这句话就是诛心的刀子，听着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就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江明浩没有把马德顺看在眼里，虽然马德顺并不在乎江明浩对他的看法，但如今江明浩迟迟不来，的确是影响了他的计划。 韩楼并没有跟马德顺说过江明浩住在自己家里，当时只是想着避嫌，现在真是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傻啦吧唧的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现在除非江明浩主动来，否则马德顺想要找到江明浩，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听韩副县长的意思，这是知道江同志住在哪了？” “王书记和马县长不知道，我一个副职的怎么可能知道？” 马德顺眯缝着眼睛看着韩楼，半晌嘴角扯出了个弧度。 “韩副县长近来精气神很足，到底还是年轻啊，不像我和王书记，年纪大了，唉！” 留下这么一语双关的话之后，马德顺就离开了。 韩楼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很纳闷，江明浩这两天为什么不来，本来他以为那天农改的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现在看马德顺的表现，似乎农改的事没有什么进展，这....... 晚上下了班，韩楼没有动用公车，蹬着洋车子去了公车站，坐上了最后一趟到公社的公车，到公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在洋车子也被扔在公车上一起带了回来，韩楼蹬着洋车子一直到晚上七点才进了家门。 “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老太太已经准备收拾一下睡觉了，结果看到满头是汗的韩楼进了屋，立刻迎了上来。 当妈的第一时间就是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眼睛也上上下下的打量韩楼，看到韩楼一脑门的汗，赶紧拿了毛巾过来给韩楼擦汗。 “妈，我回来找江同志。” “小江和许老爷子不在家啊！” 啊？ 韩楼愣了。 “前儿小江带着老爷子和你爸还有你岳父一起去别的公社了，说是要去考察，还要去白狼山上转悠转悠。” “妈，那江同志有没有留个话给我？” “话？没有啊，老二，到底咋地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老太太对县里的事不懂，只是觉得儿子这话说的有点毛病，好好的留什么话，而且这么晚了，儿子竟然蹬着洋车子回来，这在以前没有过。 “没事，妈，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说是两三天，估计今晚上不回来，明天也应该回来了。” 韩楼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即使江明浩信心满满的让他不要为这件事操心，可这件事不落地，就始终像是一把悬在心头的利刃，总归让人不放心。 这个时候了，韩楼不可能再回县里了，只能在家里住下，正好家里就剩老母亲一个人，留下也是给老母亲做个伴。 第二天，韩楼等到了九点还是没见几人回来，只能暂时回了县里，但是给江明浩留了口信。 不巧的是，韩楼前脚刚离开，江明浩几人就回来了。 听说韩楼昨天晚上蹬着洋车子回来的，韩志国心里也有点担心，这个儿子他最清楚，犟的跟他似的，自打他说了让着几个别没事往家跑，这犟种儿子可听话了，除了年节真是不回来，现在大晚上的回来，说没出啥事他不信。 “你咋不问清楚出啥事了？真是的！” “我问了，老二说没事，孩子那么大了，他不说，我还能把他打一顿？” 老太太瞪了韩志国一眼。 昨天晚上她观察了儿子半天，睡的安稳着呢，不像是有事的样，要真有事能睡的那么踏实？ “不行我去县里看看。” “老爷子，我知道韩副县长来是为啥，正好咱们该考察的也考察完了，我也该把这个事定下来了。” 江明浩故意晾了王锋和马德顺好几天，等的就是他们自乱阵脚。 马德顺应该是沉不住去找韩楼打听自己的情况了，韩楼被马德顺和王锋压榨惯了，哪怕自己跟他做了保证，韩楼心里还是没底，所以才会大晚上的回来想要从自己这里再吃颗定心丸。 江明浩有些无奈，韩楼的品行是不错的，但可能是出身决定的，眼界不够宽，也不够沉稳。 不过江明浩也知道，他不能都按照崔智这样的标准来寻找人才，否则遍地都是崔智，崔智的才华可能也就不这么亮眼了。 再见到江明浩，马德顺对江明浩的确是高看了不少。 不说其他，只说江明浩能够沉住气好几天，这一点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因为江明浩不是普通人，而是上头任命的农改负责人，如果换做一般的年轻人，早就在第一次见面就把摊子铺开跟他谈判了。 哪怕马德顺不把江明浩看成对手，对于客观的东西他还是承认的。 “马县长，不好意思啊，这两天手边有点急事，隔了好几天才再次过来，马县长海涵啊！” “小江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年纪轻轻的却身兼重任，忙是应该的，来，坐坐坐！” “王书记呢？不在？” “王书记那边有个会，快到年底了嘛，王书记手头上的事很多，光是各种会议就数不过来。” 江明浩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 “小江，上次你不是说这茶叶好喝嘛，正好我这还有一罐，你拿着喝！” 马德顺说完就把一罐茶叶放到了江明浩的面前，江明浩看着茶叶罐笑了笑。 “马县长，这个茶叶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诶，一罐茶叶而已，怎么能算贵重？” 马德顺说完，把茶叶罐又往前推了推。 “狮峰龙井，而且还是雨前的，这茶叶一般人有钱也喝不到，怎么能不贵重呢？” 马德顺放在茶叶罐上的手顿了一下。 第1016章 过招 “哦？是吗？我这个人不懂茶，别人送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稀罕！不过我这人不会喝茶，在我这也是浪费，小江就别跟我客气了！” 马德顺眯缝着眼睛笑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明浩没再推拒，既然马德顺要给，那他就顺水推舟，他收了茶叶，马德顺才好继续往下‘演’。 看到江明浩收下了，马德顺刚刚有些紧张的心情重新放松下来。 “小江啊，我听人说，你在白石县搞的蔬菜种植大棚很成功？” 有了之前的教训，马德顺决定不再跟江明浩比定力了，干脆开门见山，毕竟他最终也是想通过利益拿下江明浩的，下马威给不给得成并不那么重要。 “只能算是初步探索，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 “小江太谦虚了，我可是听说一个生产队一个月的产值就超过十万块，我们整个丰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几十万而已啊！” 江明浩笑了笑，没再往下说，他就是要让马德顺自己说出要求来。 “小江啊，你对咱们丰县的这个农改是什么具体想法？我知道你之前跟韩副县长提了这件事，但你可能有所不知，韩副县长平时是不负责农业工作的，农改这件事可以说是咱们丰县发展的重中之重，还是要谨慎的好，是吧？” “马县长说的对，农改这件事的确是非常重要，陈厅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通过农业改革改变云省的农业面貌，让老百姓都能过上相对富足的日子，说句夸张的话，农改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着云省2\/3老百姓的生活，不仅我会谨慎，还需要马县长这些地方政府领导也跟我一样谨慎。” “那是那是，小江啊，那我就提个不成熟的想法，你听听？” “马县长请说，我洗耳恭听！” 看到江明浩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像第一天那样难缠，马德顺心中暗暗思忖，到底还是年轻，之前表现出来的可能完全就是巧合，这么年轻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深沉的心机？ “丰县的农改工作呢，我和王书记亲自牵头，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两个做为丰县的一二把手责无旁贷，二呢我在任职县长之前在基层工作过，也对农业部门有很深的了解，农改涉及的事情很多，肯定是需要有过一定经验的人来处理才能保证农改的顺利进行，至于韩副县长，如果小江想要重用的话，可以让韩副县长也参与进来，你觉得我的这个意见可以吗？” 马德顺没有直接把韩楼踢出去，毕竟只要把农改的控制权拿到手里，韩楼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他们可以随时将韩楼踢出局，或者赶紧晾着他，没有任何权利的参与就等于是空气，无所谓。 “可以，我觉得马县长说的很有道理。” 额？ 听到江明浩这么干脆的认可了自己的说法，马德顺有点卡壳的感觉，他本来是准备了很多话要说服江明浩的，甚至他还没有将利益的分配摆出来诱导江明浩，这就答应了？ 怎么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小江，你的意思是......农改这件事就交给我和王书记了？” 理论上马德顺不应该问这句话，但他实在是有点吃不准江明浩的意思。 “嗯，不过.......” 听到江明浩还有话要说，马德顺竟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 “陈厅长把农改这个重担交给我的时候，我们做了一次深刻的交流，为了避免农改政策落实的过程中受到地方政府政策上的干扰，我和陈厅长约定，每一个负责人接手农改的时候都要签订一份保证书，这也是为了保证地方政府能够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为地方的利益而牺牲农改的发展利益，这一点，我要跟马县长提前说清楚。” 马德顺皱眉，保证书这个事他完全没听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打听的人并不清楚这件事。 而且这种事虽然第一次听说，但似乎也不是不可理解，如果一份保证书能换来这滔天的富贵还是划算的。 “这是应该的，保证书的内容我能提前知道一些吗？” “这是保证书，马县长如果觉得可以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只要签了保证书，我们立刻就可以开始农改的相关事宜。” 江明浩把保证书拿出来递给了马德顺，然后就低头喝茶。 这茶真是越喝越好喝，入口微苦但是很快就会回甘，并且甘甜味长久的在口腔里游荡，久久不散。 马德顺接过保证书，刚开始还好，但是越看脸色越差,这哪里是保证书，完全就是背锅书，甚至是摆明了要让他丢官弃爵的送命书。 “小江，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县长是有什么地方看不懂吗？不应该啊，这些内容都是我和陈厅长逐字逐句商量出来的，之前在白石县的时候，几个生产队的队长也是这么签的，并没有看不懂啊！” 马德顺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完全不信这真是省里跟江明浩确定下来的保证书，这就是江明浩给自己设的套，让自己往里面钻的套，一旦自己钻进去，那就算是彻底掉进了坑里，哪怕这个保证书是假的，江明浩也可以拿着这个说事，即使做不到把自己真的从县长的位置上拽下去，但也肯定会让自己脱一层皮。 “江同志，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容易出问题吗？” “马县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份保证书是我和陈厅长协商好的，马县长也不是第一个签的人，马县长既然有信心把农改工作做好，为什么会对这份保证书这么大的反应呢？” 江明浩心里冷哼，他倒是想看看，马德顺最后会不会签这份保证书，真以为农改是个香饽饽？ “江同志，我想陈厅长把农改的重担交给你，是希望你能带着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让你打着农改的旗号为自己谋取私利，我想这件事陈厅长不知道吧？如果陈厅长要是知道你是怎么把白石县老百姓农改的钱装进自己腰包的，会怎么处理你？” 江明浩看着马德顺，噗嗤一声笑了。 “看来马县长还专程去白石县做了调查?不知道马县长知道不知道我一共往自己的腰包里装了多少钱？” 看到江明浩不怒反笑，马德顺的眼皮子像第一次一样，没来由的抽动了一下。 第1017章 终于谈到了核心 “小江，我刚才的话不是想要质疑你，大家都是俗人，在为老百姓服务的同时为自己谋取点利益是正常的，都能理解，但有些时候，这钱都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你说呢？” 马德顺又把话收了回来，转而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马县长不妨直说，马县长想要什么？我这个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想费心思猜来猜去。” 马德顺心里对江明浩很不爽，觉得江明浩真是一点人情世故不懂，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非要自己再继续往下说，可有过之前的经验，他也知道如果不说，结果还和之前一样。 “小江，你看啊，农改是要在丰县搞，这件事牵涉的不是一两个人，真要动起来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都很多，我和王书记也好，和各个公社的干部也好，都是要投入很大精力的，你该得的利益我们肯定不会动，但总不能让大家跟着白忙活是吧？” “那马县长觉得我应该拿多少？” “我觉得三成，纯利的三成。” 这个数马德顺早就在心里反复的合计过了，这个数可不少，毕竟是整个县的纯利。 “那分给老百姓的呢？” “老百姓......当然也是三成。” 其实马德顺在心里想的是老百姓分到一成就不算少了，白石县种的是菜老百姓一个月还能分几百块，他们丰县种的可是草药，草药可比菜值钱的多，一成的分红就够老百姓生活的了，可他清楚这个话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剩下的四成呢？” “这剩下的四成，自然就是给丰县上上下下所有配合农改工作的干部和人员，丰县大大小小的干部和工作人员有三百多人，这四成的纯利分到每个人手里，其实并不多。” 江明浩看着马德顺，对方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但眼底深处的贪婪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我觉得很合理，我没意见。” 啊？ 听到江明浩这么干脆的答应下来，马德顺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被砸的有点懵。 “小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马县长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我都可以接受，三成利不多，但也能基本能符合我的心理预期。” 马德顺顿时有种后悔的感觉，早知道江明浩这么好说话，刚才他就应该说分给他两成好了。 “太好了，小江，我们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嗯，我相信合作也会很愉快的，那现在我们来谈谈农改的投入问题吧？” “投......投入？投入什么？” “马县长，这种植草药可不是在地里随便挖个坑就能种的啊，即使现在社员是在家里零散的种也是罩了塑料布的，如果大面积种植的话，肯定是要建温室大棚的，马县长既然在白石县调查过，也应该知道白石县的那些蔬菜大棚的规模吧？我算了一下，丰县的第一批次投入不用太大，五百个五百平的大棚就够了，所有的费用加一起投入六十万应该就差不多了。” 什么？ 马德顺脑瓜子嗡的一下。 没人说农改还需要投入这么多的资金啊？ “马县长？马县长不会是想空手套白狼吧？” 看到马德顺没反应，江明浩勾了勾嘴角，‘惊讶’问道。 “小江，这个费用......不应该是省里出吗？” “马县长，如果省里要是有这么多的资金，这个好事可能怎么会落在我身上？不过这笔资金县里不用都出，还是和白石县一样，我出二十万，剩下的费用就要让马县长和王书记想办法了！如果马县长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保证书签了，明天我就可以安排农改启动的相关事宜了！” 江明浩的话让马德顺顿时如坐针毡。 开什么玩笑，四十万，丰县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 他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县里出四十万，怎么不去抢？ 但....... “小江啊，这个不是小事，我虽然是县长，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县里的领导班子开会才能决定，这样吧，我和王书记先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给小江你答复，怎么样？” “马县长，我已经跟陈厅长说了，年前要把丰县的农改工作完全落实到位，时间紧任务重啊，马县长一定要抓紧时间，明天一早我就要得到确切的答复！” 马德顺脑袋乱糟糟的，也没心情跟江明浩再争辩这个，打发走了江明浩之后，马德顺就开始在办公室里踱步。 他在脑袋里分析着江明浩的话。 六十万，可能吗？ 几个塑料大棚而已，用得着那么多的钱吗？ 再说了，农改这个事是省农业厅发起的，是政府行为，怎么可能让个人出钱，即使需要地方政府响应，那大头也应该是省里拨款下来啊！ 可他又想起江明浩刚才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如果农改这个事真的是省里出钱，应该就会正儿八经的委派省厅的干部落实，再用文件指导地方各地政府开展农改，怎么会指派一个无官职无背景的小年轻来做呢？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姓江的有钱？ 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万？ 马德顺在办公室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捋清楚，只能去找王锋商量。 “不可能！他一个没根基没背景的小年轻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万？这就是他耍的阴谋，没准是想从我们手里搞到一笔农改费用给他自己充成绩，挣的钱也都装进他的腰包！” 王锋直接把江明浩的行为定性成了诈骗。 “也不能说是没根基没背景，那天韩楼不是说了，这个江明浩和京市的一个大人物关系匪浅嘛！京市啊，和咱们可是隔着半片天呢！” “韩楼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韩楼和这个姓江的没准是早就沟通好了，从一开始就给我们下的套。” 王锋的话让马德顺后背一凉。 觉得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而且好像还不小，再联想到那份莫名其妙的保证书，真的就像是一步步的在给他下套。 如果不是他们已经调查过江明浩身份，确定江明浩的确就是省里指定的农改负责人，恐怕此时已经把江明浩送进派出所了。 第1018章 利诱不成变威胁 “这个钱我们不可能出，老马，你在白石县不是有人嘛，你让人再去打听打听，一定要仔细的打听清楚，白石县的那些蔬菜大棚钱到底是谁出的？打听的越细越好！” 马德顺点了点头，眼下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了解清楚情况再看下一步怎么做。 马德顺在白石县的熟人本事还是很大的，下午三点多就把消息传了回来。 “真是江明浩个人出的？十几万？” “嗯，打听的结果就是这样。” 马德顺也没想到江明浩竟然没有撒谎，说的是真的，这让马德顺顿生一种挫败感，还有种隐隐想要退缩的感觉。 “他不就是一个插队的知青吗？娶的当地社员也是普通家庭的姑娘，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 王锋也百思不得其解。 “老王，这个事的确很蹊跷，不过他让我们明天上午就给他结果，我看他的架势，不管是保证书还是钱，咱们少一样这个事都落不到我们头上。” 王锋在外很少表现出主动，都是马德顺占据主动，但私下里明显是王锋主导马德顺。 “保证书这事问清楚了吗？” “这个事没打听出来，这三个生产队的干部都很轴，但凡是问到事关农改的核心问题就都闭口不说，而平时都是江明浩和他们直接接触，普通社员根本不知道内情。” 王锋皱眉，本来就被两个凸起的颧骨挤的很小的眼睛此时几乎眯成了一道缝。 “钱县里是不可能出的，没有上头的意思就想让我们出钱不可能，但这个事我们也必须要参与，老马，你让你的人在白石县继续打听，只要是能打听到的消息，不管是什么都告诉你，明天我照旧不出面，你先想办法拖一拖，实在不行就先把保证书签了，签你自己的名字就行。” “老王，那保证书就是不平等条约，完全就是在给我挖坑，不能签。” 马德顺觉得那保证书就是卖身契，他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去签那个鬼东西。 “一张破纸而已，就是江明浩搞的小把戏，想让我们知难而退，我不信这么个东西还能真的拿到台面上来，市里省里能认这么个东西，就是拖住他的手段。” “既然如此，那明天你去见江明浩吧，那小子滑不溜秋的很，你比我有经验。” 马德顺在心里腹诽，王锋这是拿自己当傻子啊，既然是一张破纸为啥他自己不签，风险给自己，他到时候就等着拿好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王锋看了马德顺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行，明天我去见江明浩，不过老马，你要做好准备，一旦我们拖不下去，就要想办法怎么让江明浩就范。” “这小子软硬不吃啊！” “不管他是不是白身，毕竟是省里指定的人，按他自己说的，哪怕自己往里面砸钱他也要接下这个事，就证明农改的好处远远多于他砸的钱，他必然不愿意丢了这个差事，必要的时候我们就要上手段逼他妥协，而且他手里的钱我们也要拿到手。” 马德顺听到王锋的话忍不住朝着王锋看过去。 他们俩共事八年，相识十六年，马德顺还是第一次见到王锋的这一面，比他马德顺还要心狠手辣啊！ 第二天，江明浩见到的便是王锋。 “王书记？今儿马县长有事？” “嗯，地方上临时有个急事需要老马处理，我替他跟你谈，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嘛，而且昨天马县长也跟我说了，农改工作本来就是以王书记为主，直接跟王书记谈更省事，那王书记，这份保证书你就先签了吧！” 江明浩干脆利落的把保证书放到王锋的跟前，王锋扫了一眼，没动。 “小江啊，保证书的书先放一放，我听老马说你要给丰县投二十万的农改资金？” “马县长是这么跟王书记说的？” 王锋不着痕迹的皱眉，他算是体会到了马德顺的心情，眼前这个小年轻还真是不好对付。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的原话是，如果王书记和马县长需要分四成利的话就要投入资金，我既然分三成利，投入二十万是正常的，总不能这个钱都让县里出吧？当然，如果王书记和马县长不想分这四成利的话，那所有的资金都由我来出。” 王锋没想到江明浩竟然不做一点掩饰的就把分利的话说出来，一时间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江明浩是白身，说这话没有任何的压力，但王锋再怎么说也是县委书记，心里怎么想都可以，可明面上却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眼下江明浩把话这么直接丢出来，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来面对江明浩这个刺头了。 “所以，王书记，不是我要给县里投二十万农改资金，也有可能是六十万，这个完全取决于王书记和马县长的决定。” “小江啊，这么大的资金都是你个人出？” “是啊，如果不是我出，我怎么有脸抽成啊？” 这话听着很正常，却是在狠狠的抽王锋的脸，王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年轻人说话还是要深思熟虑再出口的好。” “我这话说的有问题吗？我是在陈述事实啊，虽然农改是造福广大农民，但我投的钱总不能白投啊，庙里的各路神仙们受了人间香火还要满足善男信女们的心愿呢，我一个肉眼凡胎的俗人，不能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吧？王书记为什么会觉得我刚才的话说的没有深思熟虑？” 看到王锋的脸色难看，江明浩在心里冷笑。 真以为他们打的算盘能瞒过他？ 这是不仅想要农改的利，还想要他手里的钱，真是七仙女都没他们心里想的美。 “小江，你从白石县农改这件事里获的利有多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哪怕你投了钱，但我想上面不可能对此没有任何的约束放任你为所欲为，而且因为你自己拿的太多，很多生产队的社员都产生了不满情绪，你觉得如果这件事要是被捅上去，你手里的这把农改的尚方宝剑还能握得住吗？” 看到王锋也跟马德顺一样稳不住阵脚了，江明浩觉得有点没劲。 本来还以为要打一场硬仗呢！ 现在看，战斗马上就能结束了！！ 第1019章 两封举报信 “刚才王书记告诉我说话要深思熟虑，我觉得很有道理，但这句话我也想送给王书记，深思熟虑这四个字应该不仅仅只能用在年轻人身上，您说是吧，王书记？” 王锋火气顶到了嗓子眼，差点气的直接站起来，但毕竟五十几岁的人了，最终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小江啊，农改毕竟是要在丰县展开的，哪怕你能力出众财力雄厚，但总归是离不开丰县这一亩三分地的，说句不好听的，县里只要在政策上压一压，农改工作想要正常开展难度可想而知的！” “是吗？我这个人喜欢挑战，越是有压力越是有动力，只是不知道王书记有没有机会见到了。” “你什么意思？” 王锋压下去的火气终于再次窜起来，并且火气之中还夹杂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慌乱。 “王书记，要么今天签了保证书，按照我昨天说的，我出二十万县里出四十万，我们立刻开始农改，要么王书记和马县长就不要插手农改的事，我自己安排人，王书记给个痛快话吧！” 江明浩靠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这几天开车开的多，后背有些僵硬。 “呵呵，不插手农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没的商量了？” “我不是正在和王书记商量嘛，昨天也和马县长商量过了，还要怎么商量？” “好，很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我和老马不给你留情面了！” 王锋说完之后，直接摔门出去了。 江明浩冷笑一声，伸手摸了一下怀里的东西，缓缓的站了起来。 “真要捅上去？” 王锋让马德顺安排人到市里举报江明浩，既然好处他们拿不到，那江明浩也别想好过，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江明浩被搞下来，他们县可以自主搞农改，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两个好好谈，我们再拖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他既然连肉汤都不想给我们喝自己也别想吃上肉，我们博一把，也许能把整口锅都拿到手里，不过动作要快，越快越好！” 马德顺有些不赞成这种做法，他总觉得江明浩有点邪性，可王锋态度坚定，他和王锋是一条船的，对方手里抓着自己不少把柄，无奈之下，马德顺只能咬着牙出去安排人了。 而江明浩从丰县政府出来之后就回到韩志国的家，接了许仕返回了白沙。 吴清山看着手里的举报信，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江明浩，已经清亮了很长时间的脑袋瓜子又嗡嗡起来。 “你说这是丰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安排人写的举报信？” “嗯。” 举报信是从市信访办一路转过来，转到吴清山手里的，吴清山浪费了不少人情，才让信访办那边把这件事转给自己处理。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想要分钱，我不答应呗！” 额？ 吴清山干咳了两声，看着江明浩一副正经又不正经的样儿，一阵无奈。 “那这个事你想怎么处理？” 经过上次两人开诚布公的进行过深刻的交流之后，吴清山已经和江明浩完全成为一体了，而且不管是从人品还是从客观事实上面，吴清山都相信江明浩没有说谎。 但毕竟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角色，他得听听江明浩的意思。 “他们举报我，我当然不能吃这个亏，这是我的举报信，实名举报信！” 江明浩把事先准备好的举报信扔到了吴清山的跟前，吴清山把信拆开看了一眼，字写的没的说，刚劲有力又潇洒飘逸，内容更没的说，基本上算是举报信里的天花板了。 “我可以跟信访办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抓紧处理，但结果我也不能保证.......不行的话你可以给陈老那边招呼一声，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点小事还不值当跟陈厅长张嘴。” 吴清山无语，他想要搞倒县委书记和县长还好意思说是小事，在他眼里啥是大事？ “信不用交给信访办，吴局长直接把信递到市委书记手里。” “这不合规矩！” “要是合规矩我就不用来吴局长这走一趟了。” 吴清山被噎的又是一阵无语。 心道和江明浩这混小子相处起来真是越来越闹心，自己就没有占过上风，偏偏自己还没辙，不管论本事还是论靠山，他这个农业局长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人家。 “行，那我就走一趟。” 能怎么办，吴清山是一点辙也没有，他之前也不是没想着‘反抗’的，结果就不用说了，看看张昌国的下场就知道了。 “我也跟吴局长一起。” 吴清山没想到江明浩也会跟着一起去，但对此他还觉得挺好，江明浩本事大，江明浩跟着去了，他的角色就是个牵线搭桥的，具体的事就不用管了。 这是江明浩第一次来市政府。 他之前是见过市委书记祖柏松的，上次检查组来白沙市的时候，祖柏松露过面，只是那时候江明浩没有出头，自然也没有跟祖柏松正面接触过，所以从祖柏松的角度来说，是第一次见江明浩。 “江明浩？早就听过你这位小同志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吴啊，咱们都老了！” 吴清山笑着点点头，心道这后浪可不是一般的浪，劲大着呢，岂止是推前浪，是直接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小江同志，你和吴局长一起来是有事？” “哦哦，祖书记，您先看看这个。” 吴清山闻言把举报信递了上去，祖柏松看了吴清山一眼，吴清山赶紧移开了视线，这真不好对视啊，他一个局长领着人来给堂堂市委书记送举报信，估计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内容属实？” 看完举报信，祖柏松的脸色骤变。 这种事要是真的，那就是在打他祖柏松的脸，不久之前他才和王锋见过，还曾经在会上夸过王锋两句，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举报王锋的信就送到了自己跟前。 “我能不能先问一句，如果举报信属实，祖书记打算怎么处置？” “小江！” 吴清山没想到江明浩在祖松柏跟前也这样，小江知道不知道人家是市委书记，比他这个局长可大的多，态度怎么还是一点不收敛啊，着急之下赶紧出声，想要拦着江明浩。 第1020章 问话 “小江同志这是怕我徇私？” 祖柏松倒是没生气，谁都年轻过，谁都有过嫉恶如仇的年纪。 “我不担心祖书记徇私，祖书记的为人我了解过，不会这么做。” “那你这是.......” “我是怕祖书记处罚的不够，今天王锋和马德顺可以打农改的主意，明天就可以打工改的主意，今天想要从老百姓身上压榨一块，明天就会从老百姓身上压榨十块一百块，所以，调职降职都不合适。”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干部的确不能姑息！不过这件事还需要调查，时间上可能会比较长。” 看到祖松柏的态度吴清山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生怕小江脾气一上来跟祖松柏对上。 小江这个人吴清山算是看透了，简直就是个头铁，啥也不怕，跟谁都敢干。 “我有证据，而且是铁证。” “哦？什么铁证？” 吴清山也嗖的一下看向江明浩，这小子跟他还藏着掖着，之前可没跟他说有证据。 江明浩从包里掏出一个录音机。 这是江明浩不久之前让沈桥年托人帮他从日本搞来的录音机，跟随身听大小一样，又搞了一箱空白磁带。 录音机里，马德顺和王锋说过的话随着磁带转动的沙沙声清晰的传出来，祖柏松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听到最后，直接一个拳头砸在桌子上。 “小李，安排两个同志去丰县，把王锋和马德顺带到我这来。” 祖柏松行动力很强，这也是江明浩会选择让吴清山直接带他来的原因。 祖柏松自己都不知道，再过五年，他就会成为云省的标杆人物，还会去京市参加人代会，只是到底传闻是传闻，江明浩没有在一开始就拿出证据来，也是想验证一下传闻的真假。 毕竟江明浩的后路多的很，祖柏松处置不了，这个证据就会直接出现在景博文的跟前。 “小江，刚才可把我吓够呛，你小子可真勇啊，跟谁都不收着脾气啊！” 走出市委之后，吴清山忍不住吐槽。 心里也平衡不少，看来小江这个态度还真不是针对自己。 “我就事论事而已。” 吴清山撇撇嘴。 唉！ 行行行，你小子就事论事行了吧？ 远在丰县的王锋和马德顺见到祖柏松的助手都有些懵，特别是听到对方说祖书记请他们到市里去的时候，两人更是一头雾水，难道是举报信已经到了祖书记手里，现在是让他们两个过去配合调查？ 但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而且举报信里并没有提到他们俩啊，祖书记怎么会让人来找他们呢？ 两个人尽管一脑门子雾水，还是要跟着李助理走的。 得知王锋和马德顺被市委的人请走了，韩楼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事和江明浩肯定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祖书记！” 王锋和马德顺见到祖柏松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两人一进门，就嗅出了空气中的压抑。 祖柏松算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即使身处高位，但面对下面的干部甚至是普通的公职人员都很温和，能让王锋感到压力这还是头一次。 祖柏松低头在看资料，并没有搭理两人，马德顺立刻看了王锋一眼，王锋对着马德顺微微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过了半个小时，王锋和马德顺后背已经开始冒汗，祖柏松终于抬起了头，王锋和马德顺立刻站直，挤出了一道笑容。 “祖书记！您这忙完了？” 在祖柏松跟前，马德顺几乎没怎么开口，基本上就是站在王锋身边附和。 “王书记，马县长！” 听到祖柏松对自己的称呼，王锋顿感不妙，虽然祖柏松比自己只大一岁，但平时见面祖柏松都是称呼自己小王的，叫自己书记还是头一回。 马德顺就更心里没底了，他平时和祖柏松的接触很少，这样私下里的接触更是不曾有过，现在听到祖柏松喊自己马县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祖书记，您让我和马县长到市里来是有什么工作要安排？” 王锋心里有猜测，但肯定不能直接开口说，毕竟举报信是以匿名的方式提交的，根本没有提到他和马德顺，他如果开口问的话，那就是把自己和马德顺直接给拖下去了。 “你们看看这封举报信！” 祖柏松把举报信扔到了桌上，王锋先是看了一眼举报信外面的字迹，然后才从信封里面把信件抽出来。 果不其然，就是举报江明浩违法违规侵占百姓利益的事，信里也的确没有提到他和马德顺。 “祖书记，这是举报江同志的。” 王锋说了句废话，在祖柏松没有开口问他之前，他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是暴露，就会引人怀疑。 “嗯，王书记，马县长，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们怎么看？ 王锋的脑袋快速的转了起来，祖柏松这么问，看来是知道江明浩到了丰县的事，那现在把自己和马德顺叫过来，应该是为了从他们两个人的口中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江明浩是不是真的存在举报信里所说的违法违规的行为。 “祖书记，这......不好说吧？江同志毕竟是省里派下来的，我和王县长这种地方干部，不好多说。” 王锋表现得很为难。 马德顺当然知道王峰的意思，于是也跟着说道。 “是啊祖书记，江同志手里拿着上头的任命书，之前咱们市农业局也传达过指示，让咱们地方政府全力配合农改，未来丰县的农改工作都要靠江同志来开展，我们实在是不方便多说啊！” 两人一唱一和，嘴上都说着不好多说，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认可举报信上的内容是真的。 “不好说吗？那我就不难为你们了！” ？ “祖书记，虽然我们的确是不方便多说，但农改这件事毕竟关系着咱们整个白沙市关系着咱们白沙市五十七万老百姓的利益，我还是想冒着得罪江同志的风险说两句。” 本来王锋是想等着祖柏松继续往下追问的时候再‘勉为其难’的把江明浩‘贪赃枉法’的事说出来，却万万没想到祖柏松竟然不让他说了，这么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可不一定还能再有，所以，王锋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加戏。 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祖柏松闻言嘴角浮现出的一丝冷笑。 第1021章 甩出铁证 “哦？看来这个江明浩本事不小，已经把违法乱纪的手伸到丰县了？” “祖书记，举报信上的内容我们不知道，不敢乱说，但这次江同志到丰县去谈农改的事，我和王县长是非常高兴的，毕竟农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和王县长做为丰县父母官，怎么能不欢迎呢？ 我和王县长还为此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就是想极力的提高农改开展的效率，没想到江同志见到我和王县长之后，对于农改的事只字不提，上来就跟我们谈钱。 一面要求县里出钱一面又要求农改的利润他要拿走一半，祖书记，我们真的是没想到，江同志竟然会......这真是辜负了省里对他的重视啊，也辜负了组织对他的期待，更是辜负了老百姓对他的信任！” 王锋说的痛心疾首。 “是啊祖书记，江同志年纪轻轻就能挑起农改的大梁，证明能力很突出，但我和王书记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会无视法律法规，借着农改的名义为自己大肆敛财啊！” 马德顺自然也不会放弃机会，紧跟着说道。 祖柏松看着自己手下的干部，一县父母官，就是这样颠倒黑白，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心头一阵腥甜。 他们现在要诬陷的是江明浩，一个有背景有能力有手段的人，可如果他们诬陷的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呢，那个老百姓是不是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 “祖书记，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祖书记可以不可以跟上面反映一下，农改这种事肯定还是地方政府挑头做最合适，毕竟没人比地方政府更在乎自己老百姓的死活，您说呢祖书记？” 王锋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应该是深入祖柏松的心的，毕竟农改这个事如果放到地方自己的手里，那绝对是一块非常吸引人的肥肉，他不信祖柏松对此丝毫不动心。 “说的好啊，王书记，马县长，你们真是我白沙市的好干部啊！” 王锋微微皱眉，这话听着是夸赞，但怎么琢磨都不太对劲，倒更像是讽刺，可为什么......呢？ “我这里还有一份举报信，你们再看看！” 祖柏松什么都没说，转而又扔出一封举报信。 王锋这次没有犹豫，拿过来之后立刻就拆开看了，上面的内容让王锋脑瓜子嗡的一声，马德顺看到王锋脸色骤变，赶紧也凑过来看，看完之后，马德顺的反应比王锋更震惊。 这这这....... 江明浩什么时候写了举报信的？ 马德顺忍不住看向祖柏松，看到祖柏松脸色沉沉，眼底的乌云翻滚，马德顺心里咯噔一下，祖书记让人把他和王锋叫过来，会不会压根就不是为了处置江明浩，而是要找他们俩的麻烦？ “祖书记，这举报信完全是胡说八道，伪造事实，指鹿为马，我和马县长一心为了丰县的发展，一心想要配合将农改工作深入贯彻，怎么可能打农改的主意？祖书记，你一定要调查清楚，还我和马县长一个清白啊！” 王锋的心早就慌了。 他的想法和马德顺一样，今天这一趟，祖柏松完全就是针对他们的，而不是让他们来配合调查江明浩，并且他几乎可以肯定，祖柏松肯定已经见过江明浩了，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啊！ “清白？你的意思是举报信上的内容都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我王锋不敢说自己政绩多么好，但对待老百姓一片赤诚，我怎么可能忍心从老百姓的饭碗里抢粮食？一定是我和马县长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便挟私报复，想要把我和马县长扳倒，祖书记，您一定要替我和马县长做主啊！” 王锋心慌的很，他此时只能咬着牙死不承认，毕竟没有证据，即使祖柏松想要处置他和马德顺，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也是没辙。 “祖书记，我和王书记真是冤枉啊，我们俩一心为了丰县的发展着想，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结果我们现在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表扬，还被人泼了这么一大盆脏水，我们这心里真是委屈啊！” 马德顺已经在脑海里把自己能够脱身的办法想了个遍，以及自己能用得上的人脉也挨个捋了一遍，他已经决定了，如果实在洗不脱举报信上的内容，他就把责任全都推到王锋身上，到时候让人帮他运作一下，应该会化险为夷。 但那是最后的下策，毕竟他和王锋早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是把王锋推出去了，那王锋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之前的那些事王锋也会全都抖落出来，他即使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委屈？我看既然你们这个干部当的委屈那不如不干了！” “祖书记！我们真是被冤枉的啊！” 王锋此时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管怎么说，他和马德顺都是白沙市的干部，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祖柏松的脸上也没光，市政的这些干部们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个事到底该怎么处置处置到什么程度，完全是祖柏松说的算，所以王锋继续喊冤。 “小江，你看啊，农改是要在丰县搞，这件事牵涉的不是一两个人，真要动起来需要投入的人力财力都很多，我和王书记也好，和各个公社的干部也好，都是要投入很大精力的，你该得的利益我们肯定不会动，但总不能让大家跟着白忙活是吧...... 这剩下的四成，自然就是给丰县上上下下所有配合农改工作的干部和人员，丰县大大小小的干部和工作人员有三百多人，这四成的纯利分到每个人手里，其实并不多......” 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来，马德顺像是见鬼了一样，这....... 这怎么回事？ 这是他之前跟江明浩说的话啊，怎么会响起来？ 王锋的手脚冰凉，心已经完全跌到了谷底。 “小江，你从白石县农改这件事里获的利有多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哪怕你投了钱，但我想上面不可能对此没有任何的约束放任你为所欲为，而且因为你自己拿的太多，很多生产队的社员都产生了不满情绪，你觉得如果这件事要是被捅上去，你手里的这把农改的尚方宝剑还能握得住吗......” 紧跟着王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像是一把锤子，把王锋心里残存的那一丝丝侥幸砸的粉碎。 第1022章 不插手农改 “祖书记，我们错了，但江明浩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刚才您也听到了他自己亲口说的，他要从里面抽利啊，我们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想到要跟他争点利益，是他违法违规在前啊！” 王锋只能死扛。 “是啊祖书记，我们也就是想想，还什么都没做，但江明浩却已经从白石县的几个生产队拿到好处了啊，我听说拿的还不少，这一点拿几个生产队的社员都清楚啊！” 马德顺也张嘴辩解，这个时候再不辩解可就没机会了。 他和王锋现在就像是要淹死的鱼，拼了命的也得往水面上游，能倒一口气是一口气。 “江明浩一不是党员，二不是干部，三他没拿政府一分钱，他带着老百姓搞农改，从里面收回本钱和辛苦费，不应该吗？你们两个有本事也自己掏钱搞农改，我祖柏松给你们一路绿灯，你们不是想要四成利嘛，我拍板同意了！你们干不干？” 祖柏松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把马德顺吓的激灵了一下。 王锋和马德顺顿时无言以对。 这是一个他们根本辩无可辩的问题，甚至于江明浩自己也曾这么说过，所以，他们完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祖柏松勉强让自己沉淀下心头的怒火，冷着脸问道。 “祖书记，我就是一时糊涂，祖书记，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农改这件事我也绝对不参与......不不不，我不参与，但会全力配合，祖书记，您就网开一面吧！” 马德顺一个五十岁的人，竟然慌的掉了眼泪，就差跪在地上给祖柏松磕头了。 王锋则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 王锋和马德顺被留在了白沙，韩楼接连两天都没有见到王锋和马德顺，心里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件事还没有公布出来，也没有经公，韩楼找了人也根本就打听不出来。 祖柏松联系了江明浩，问他对王锋和马德顺两人的处理意见。 江明浩当然没有直接说要怎么处置，他还没狂妄到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插手的程度，而且祖柏松给他脸，他却不能蹬鼻子上脸，所以江明浩只说了一个最低线的要求，就是不让王锋和马德顺再有机会接触到农改。 只要不祸害农改，不给自己添堵，这两人是生死是死或者被降职成别的职务他都不感兴趣。 祖柏松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事江明浩要是抓着不放，他也的确有些为难，毕竟江明浩的背后靠着的人他惹不起，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祖柏松清楚，黑江市的官场大地震就是江明浩捅出来的，白沙被查出问题的那几个蛀虫也跟江明浩脱不了关系。 一个能把纪委督察组带到地方的人，他一个区区市委书记是真的没本事抗衡的。 可王锋和马德顺毕竟是县级干部，而且就像马德顺自己说的，他们虽然跟江明浩索要了好处，但毕竟没有成为事实，光凭这个就把两人一撸到底多少是有些难度的，好在江明浩提出的要求并不难。 祖柏松对江明浩多了几分亲近，问了江明浩在农改上有没有什么需要他这边出面帮着解决的，投桃报李嘛，这四个字在任何一种关系里都是适用的。 “祖书记，我提个建议，祖书记可以安排人考察一下丰县现任的副县长韩楼同志，我和韩副县长打了交道，是个心里有百姓的干部，如果可以，是可以对韩副县长委以重任的，这只是我的建议。”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两人的交流并不多，江明浩离开市政府之后就直接赶回了丰县。 心里七上八下的韩楼再次见到江明浩，心情难免激动。 “江同志，王书记和马县长都被叫到市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知道！” “你知道？这......江同志，这件事该不会是你......” “嗯，韩副县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锋和马德顺大概率不会再回县政府了！” 啊？ 韩楼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不太够用，因为江明浩的这句话他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明浩的意思是说，他把王锋和马德顺从书记和县长的位置上给干掉了？ 江明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韩副县长，现在我正式任命你负责丰县的农改工作，这是白石县当时的农改计划书，你可以拿着借鉴一下，我会在丰县再停留三天，我希望这三天的时间，我们能将丰县农改的所有计划都敲定。” 韩楼的心情激动到了极点。 之前虽然江明浩跟他说，让他不要操心除了农改以外的事，但他这几天一直都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直到此刻，他的心才算是彻底的落了地。 接下来的这三天，江明浩一直都留在韩志国的家中。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江明浩和韩志国以及老太太已经非常的熟稔，韩伟也几乎每天都过来报道，他并没有什么野心，但江明浩还是给他安排了个角色，让他给韩志国当助手，同时负责把丰县农改的进度和发生的事情跟江明浩做沟通。 韩伟从小到大，连孩子王都没当过，上到五年级，在班里也一直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在生产队里也没什么存在感，结果活到三十多岁，忽然就有了这个当官的机会，韩伟兴奋的不行。 韩志国撇撇嘴，觉得韩老六真是没出息。 而在江明浩来的第二天，市里来人找了韩楼，问了一些问题，又找其他部门的人也问了问题，还带走了韩楼在县里的档案。 韩楼心里隐隐的有猜测，但是他不敢把这个猜测放到明面上来，但整个人都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包裹着。 当然，哪怕再兴奋，韩楼也没忘了江明浩交代的事，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半夜，总算是在第三天早上拿出了一份完整的农改计划书。 江明浩看着韩楼做的计划书，能看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但不足肯定是存在的，江明浩把计划书给了一大早赶到的郑云长，郑云长看完之后提出了几个意见。 不得不说，在一些想法上，郑云长比韩楼想的更深更广，好在两人是翁婿关系，郑云长完全可以成为韩楼的左膀右臂，而且是掏心掏肺的，所以，韩楼的这个短板就不足为虑了。 第1023章 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 确定好了计划书之后，江明浩便离开了丰县，但是带走了韩伟。 韩伟既然被安排了相关的工作，江明浩自然要带着韩伟来认认门。 江明浩把韩伟引荐给了田文斌，引荐给了杜庆凛，同时引荐给了戴春正，江明浩本来以为韩伟的性格摆在这，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肯定会紧张，没想到韩伟竟然表现的很出乎意料，不仅没有出什么差错，而且言谈举止倒是比之前跟江明浩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转而江明浩就想明白了，再怎么说，韩伟的堂兄弟堂姊妹都是县里的干部，长期耳濡目染的，对干部两个字可能早就免疫了。 在白沙停留了两天后，韩伟坚持要回丰县，对于此时的韩伟来说，身体里激荡的热血随时都会喷薄而出，他需要快速的投入草药的种植工作当中，把满身激荡的热血转化成工作的动力。 江明浩没有挽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轨迹，更何况，韩伟如此积极是好事。 把丰县的情况捋顺用了将近二十天的时间，如今农历十月也马上要结束，冬月悄然而至。 距离阳历新年不足二十天。 陈军和周文娣、孟春生和张妍的婚礼就要如期而至，江明浩之前就跟孟春生说过，这个婚礼由他出钱来办，顺便庆祝今年庄稼的大丰收，江明浩把这件事跟崔兰花和苏美秀说了，钱他出没问题，但别的事他还真是没有什么经验。 听到这个消息的崔大宝很激动，他还没有参加过中国人的婚礼，于是缠着江明浩，非要跟着一起筹备，江明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搞，哪能再带一个啥啥不知道就知道捣乱的崔大宝呢，于是把崔大宝甩给了崔兰花。 崔兰花倒还好，老太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崔大宝，也乐意带着崔大宝忙东忙西。 当然，这件事正式开始之前，肯定还是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孟老师，张老师，你们对婚礼有什么要求吗？你们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不用不用，江知青，我和春生都这么大岁数了，跟大家伙一起吃个饭就行，别的都不用。” 张妍摇头，尽管已经奔四十的人，但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俏红的脸颊透着几分健康的光泽。 “是啊小江，不用麻烦！” 自从和张妍突破阻碍成功在一起之后，孟春生每一天都觉得日子特别有奔头，本来他是想要好好的准备，给张妍一个浪漫的婚礼，可是张妍说她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和孟春生在一起过日子。 孟春生尊重张妍所有的想法，所以，也没再坚持。 “行，那我知道了！” 江明浩和张妍接触的并不多，他对张妍的了解基本上都来自于孟春生，但从张妍的脸上江明浩能够看出来这是个性格坚韧内心强大的女人，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孟春生吧！ “孟老师，你和张老师这边的亲属大约回来多少人，我提前准备一下。” 等到张妍离开后，江明浩又问孟春生。 “小江，我家里没有人来，小张这边只有她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会来。” “这.......行， 我知道了！” 江明浩没有往下追问。 人人都有自己不想被提及的秘密，看来孟春生和张妍的这段婚姻并非那么十全十美，江明浩知道孟春生有些来头，这样的家庭大概率是很难接受一个没有双臂的女人当自家的儿媳妇，所以，孟春生勇气可嘉。 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孟春生脸上露出了一抹失落和淡淡的绝望。 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得到家里人的祝福，可是想到父亲听到他要和张妍结婚时候的脸色和朝着砸过来的拐杖，以及堂哥堂嫂嘲讽的神情，还有自己亲妹妹的咆哮，孟春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不后悔。 他为了对得起孟氏子弟四个字已经付出了很多，如果不是因为责任，他和张妍的孩子可能已经快要上初中了，他已经不欠孟家什么了，以后的人生是属于他孟春生的了。 江明浩又去找了陈富贵，正好赶上陈军在家。 戚芳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张罗陈军和周文娣的新房，光是被子就做了六套，所有的被面都是大缎子花纹的，这在整个生产队都是不多见的。 “俺觉得小周这丫头日子太苦了，她那个继母不是个好东西，俺就把娘家的那份给小周都给准备出来，咱不能让小周受委屈。” 屋里，戚芳正在给最后一张棉被收针脚，一边低头扯线一边跟陈军说话。 陈军看着自己老娘鬓角白成一片的头发，鼻头有些酸。 本来他以为哪怕母亲接受了他和周文娣结婚的事，但心里是不乐意的，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替文娣考虑这么多，果然，母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感情！ “小江来了？快，进屋，外头冷着呢！” 听到父亲的声音，陈军赶紧迎出来。 “二哥也在啊，正好！” 江明浩进屋来，一眼就看到了堆在炕头簇新的被子，大红大绿的看着非常喜庆。 “江啊，快，坐炕上，老头子，赶紧给小江倒缸子热水，看这孩子腮帮子都冻红了！” “队长，不用麻烦，我坐坐就走！” 虽然江明浩这么说，陈富贵还是去外屋地倒了热水，想了想，又从罐头瓶子里挖了一勺红糖放到缸子里，看到颜色不够红，咬咬牙又挖了一勺，直到糖水变的红亮红亮的才满意。 “小江，喝点热水！” 江明浩接过糖水，闻着红糖水特有的香甜，江明浩有点哭笑不得。 他知道这个年代红糖可是很金贵的，陈富贵给他泡这么一大杯最少得三四勺红糖，但他总觉得这东西就是给女人来大姨妈预备的，他一个大老爷们端着烫嘴的红糖水喝，怎么都有点别扭，但一家子三口人都盯着他看，江明浩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灌。 “队长，婶子，二哥，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对二哥和周老师的婚礼有什么要求没？” “没要求，小江啊，俺听老二说他们这婚事你给办？” “嗯，咱们生产队还没有两对新人一起办婚礼的先例，正好今年咱们生产队粮食丰收，也算是喜事一件，三喜并一喜，大家都跟着乐呵乐呵！” 江明浩一点不心疼钱。 钱这个东西，挣了就是为了花，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的！ 第1024章 筹备婚礼 虽然三人早就知道江明浩要给陈军办婚礼的事，但事情没到跟前，就总觉得不真实，没有当回事，此时江明浩亲口提出来。 “小江啊，你一片好意，俺和你叔都感谢你，但这办婚事可不是小事，花的钱也不是小钱，俺瞅着还是算了，今年俺和你叔也攒了不少，老二的工资也都给俺了，你就别破费了！” 陈富贵和陈军也跟着附和。 “这个钱我花的高兴！叔，婶子，你们就安心准备当公公婆婆等着抱孙子，别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过来这一趟，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啥特殊的讲究，我娘说这结婚不比别的，说法很多，而且一个地方一个样儿，我年轻，不懂这些，怕有什么地方疏忽准备的不充分，所以，问问你们的意见，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听到江明浩的话，戚芳噗呲一笑。 “小江啊，你说你这孩子，以前是冷心冷面的，不管跟谁见面连个笑脸都没有，那时候大家伙都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说你小子眼睛长在脑瓜顶上，谁能想到，你小子心肠这么热啊！这一年来，俺觉得就像做梦似的，家里这日子越过越好，你二哥之前在家里天天唉声叹气连院儿都不稀出，现在倒是进粮食所当了主任，还要娶媳妇结婚了，这都是因为你啊！ 婶子真是.......” “娘，你咋还激动了呢？” 戚芳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陈军赶紧从旁边拽了毛巾过来递给戚芳。 “俺这不是激动嘛，往前一年，俺做梦都想不到咱们家的日子能过的这么顺当，你说小江帮了咱家这么多，咱啥也没干，现在人家还要帮着咱办婚礼，俺能不激动嘛！” 戚芳绝对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行了，大好的事，你掉什么眼泪！小江啊，你有这份心，叔也不拦着，那不成了给脸不要脸嘛，但叔有句话说在前头，婚礼呢，咱就简简单单的办，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别的都不用整，咱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那些个讲究！” 陈富贵磕打了一下烟杆子说道。 “是啊明浩，我和文娣也是这个意思，之前孟老师跟我也说过这个事，我们四个意见差不多。” 江明浩颔首，表示接收到了他们的意思。 “队长，那摆席的地方就设在学校？” 现在整个尖山咀，面积最大最平整环境最好的地方就是尖山咀中心学校了。 “中，地方宽敞，还亮堂！” 地方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婶子，我对这些事懂的少，你回头有时间的话跟我娘还有美秀一起商量，我就当一块砖头，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行不？” “你这砖头俺们可用不起！” 戚芳下意识的话让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阳历年要在学校办流水席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整个生产队传开了。 如今大家的日子都变得好了，空闲的功夫也多了，听说了这个事，一个个的都翘首以盼，不少妇女没事就到江明浩家里，问崔兰花有没有啥活安排她们干的，见到江明浩，也都不像以前那么拘谨，毕竟江明浩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如今的他很和善。 “江知青，要不你和美秀再重新办一回呗，你们结婚那阵儿，俺们可连杯酒都没喝上呢！” “是啊，江知青，头几年咱们日子不好过，你和美秀结婚俺就随了块红布面子，你要是再办一回，俺给你随十块钱！” “王顺家的，你可真是够抠门的，咬咬牙才随十块？你家今年可没少打粮食，这可都是江知青的功劳，俺看啊，随三十都不多！” “行，俺豁出去了，随三十就随三十，到时候你可得跟俺一样，少随一块都不中！”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七八个妇女凑在一起，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唠，说着说着话就跑偏了，最后唠到了江明浩和苏美秀今天会不会再生个娃。 “要俺说，咱们尖山咀有一个算一个，这帮子老爷们就没一个能比得上人家江知青的，不仅挣钱的能耐大，就连这播种的本事都大，一把种俩，一丫一小，啧啧，今年美秀肚子再大啊，俺觉得没准能生仨！” “哈哈哈，美秀，你说江知青长的白白净净的，这能耐还真不小，挺厉害是不？” 孙黄山的儿媳妇挤咕着眼睛调侃起了苏美秀。 “黄河媳妇，你真是没个正经，被你家黄河听着你打听人家美秀的男人，回头折腾的你下不来炕！” “呸，他敢！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俺还高兴呢，长得人高马大，不顶用，怂蛋一个！” 苏美秀在炕上帮孟薇缝褥面，听着婶子嫂子们的调侃，脸皮子一阵一阵的发烫，这些妇女们说话真是没遮掩，啥话都说，忍不住抬头看了江明浩一眼，没想到江明浩也正看着她，两人视线相撞，即使青天白日的，也撞出了一股火花。 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但如今面对江明浩，苏美秀倒是越来越害臊，主要是江明浩如今磨人的很，只要一到了晚上，这外表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就像是会变身一样，强的可怕，不把她折腾的嘤嘤求饶绝对不会罢休。 接连几天，江明浩都在家里没出门，偶尔有需要，才会到农业合作社去转转，帮着孟薇把房间的一些边边落落收拾收拾。 崔大宝开了江明浩的车，带着崔兰花和戚芳一趟一趟的往公社跑。 虽然说是不大操大办，但毕竟是两对新人的婚礼，也不能太寒酸，江明浩费用给的足，崔大宝又是个见啥都新鲜，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性格，但凡是他看上的，觉得用得上的，不管不顾的就掏钱买下来，崔兰花每次都拦，但每次都在崔大宝‘崔妈妈，你是我最爱的妈妈’这样的撒娇声中败下阵来。 阳历十二月十八号，距离阳历年只有十三天的时候，尖山咀学校的外面，一个身影在门口来回的徘徊。 结果，被到学校来玩的刘傻柱当贼给按住了，嗷嗷大喊抓贼抓贼。 听到声音的学校老师呼啦啦的出来好几个。 刘傻柱虽然心智不全，但是一点不讨厌，平时也经常到学校来找学生玩，学生们跟刘傻柱相处的都不错，老师们也都对刘傻柱很熟悉，所以听到刘傻柱喊捉贼，都是拎着家伙跑过来的，生怕刘傻柱挨了欺负。 没成想，刘傻柱抓住的并不是什么贼，而是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年轻姑娘。 第1025章 有娘家人撑腰 “贼，抓贼！” 刘傻柱扭着姑娘的胳膊，看到有人跑过来，喊的更大声了。 “俺不是贼，俺是来找俺姐的！” 被刘傻柱扭住胳膊的姑娘看到有人来，又是着急又是慌乱的赶紧辩解。 “柱子，你先把人放开，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听话！” 来人正是孟春生，正好孟春生和担任体育老师的朱霖在维修旗杆，所以赶来的很快，而且，刘傻柱平时和孟春生的关系非常好，特别听孟春生的话，对孟春生的信任仅次于江明浩。 “孟老师，她是贼，她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大哥跟我说过，这样的人都是心怀不轨的！” 刘傻柱口中的大哥正是江明浩，江明浩的确也跟刘傻柱说过这样的话，还是因为当时侯三联合石兰陷害江明浩时候说的，没想到刘傻柱记到现在。 “俺都说了俺不是贼，俺是周文娣的妹妹。” 听到是周文娣的妹妹，孟春生赶紧上前，把人从刘傻柱的手下解救出来。 “你是周老师的妹妹？” “嗯，俺是来找俺姐的！” 周文蕊有点害怕，她不知道尖山咀的情况，也不知道刚才把自己按在地上的男人是什么人，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害怕，看到孟春生是从学校里面出来的，下意识的站到了孟春生的身后。 “小朱，你去跟周老师招呼一声，让周老师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你别害怕，柱子不是坏人。” 孟春生安慰了周文蕊一句，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刘傻柱这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没有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也真下得去手。 听到周文蕊说是周文娣的妹妹，刘傻柱有点心虚了，他是不是惹祸了？ 这么一想，刘傻柱有点害怕，下意识的就跑了。 “柱子！柱子！” 不管孟春生在后面怎么喊，刘傻柱都没有慢下来，风似的跑了，孟春生无奈的摇摇头。 “走吧，先到我办公室，周老师随后就到！” 周文娣正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如今他在教国学，这门课是江明浩和孟春生商量后特意设立的。 江明浩太知道传统文化的重要性了，和中医药一样，传统文化也会在未来被西方的文化冲击的七散八落，但中华民族的自信就来源于这些传承了千年的文化，不仅不能丢，还要发扬光大，江明浩的想法和孟春生如出一辙，两人商量后，把这门课交给了周文娣。 原因无他，周文娣虽然文化水平并不高，但由于师从中药大师，在学习药理、穴位这个过程中，接触了大量的传统文化，传统文化绝对不是会背几首故事会念几首宋词那么简单，传统文化看的是底蕴，是对文化的理解，周文娣在这方面领先其他老师一大截。 “八礼包括了仪表之礼、餐饮之礼、言谈之礼、待人之礼、行走之礼、观赏之礼、游览之礼以及仪式之礼，这些礼仪涵盖了我们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都体现了我们的修养和素质，下面请一位同学来说说对这八礼的理解，大家踊跃发言，来，请......” 就在此时，教室的门被敲响，周文娣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朱霖，两人虽然都在学校当老师，但因为周文娣性格比较内向，两人的接触并不多，朱霖主动来找自己还是第一次。 “同学们，大家先自己看看书，思考一下老师刚才的问题，老师等下再提问！” 交代了一句，周文娣放下书走出了教室。 “朱老师，有事？” “周老师，孟校长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你家有人来找你！” 周文娣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说实话，家里人这三个人在周文娣的心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好印象，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是如此。 “好，我这就过去，麻烦朱老师帮我盯一会，让学生们自习就行。” “好好好，放心吧周老师！”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周文娣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等在办公室里的是谁。 以前尚且不觉得，毕竟她从小就在烂泥里长大，习惯了烂泥里的阴寒和腐臭，可如今她脱离了烂泥，触碰过阳光也闻见了花香，就再也不想回到烂泥之中，以前她或许有软肋但却并不足以让她生出什么恐惧，如今却不同，她在害怕，害怕马上就要得到的幸福会灰飞烟灭。 未来婆婆对她很好，那天特意给她看了为他们结婚做的六套被面，不仅如此，还把家里祖传的一个金镏子也给了她，一家人都对她很好，包括小宝都已经改口叫她二婶，她如今没有一时一刻不再期待结婚那天的到来。 果然是老天爷并不想让她过的太幸福吗？ “姐！” 但是在看到办公室里站着的人时，周文娣的心里只剩下惊讶和惊喜。 “小蕊？” 在见到周文蕊的瞬间，周文娣一路上的忐忑和慌乱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如果不是孟春生在场，周文娣大概率会抱住周文蕊。 “孟校长！” “小周啊，既然是你妹妹来了，我等下安排齐老师暂时替你把今天的课上了，你带着妹妹在生产队转转吧！” 孟春生是个非常有温情的人，几乎能够把所有人的情绪都照顾好，就像现在，他知道周文娣的家庭，也听说过周文娣和周文蕊姊妹之间的事，所以，适时的做出了安排。 “谢谢孟校长！” 周文娣对孟春生是真心的感激。 “小蕊，你怎么来了？是家里有事吗？” 并非是周文娣扫兴，而是她太了解家里的情况了，继母和那不成器的老爹，一个是周扒皮，恨不得让周文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在家里干活，一个是大号巨婴，从不考虑儿女，只考虑自己，只要自己舒服，儿女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如果不是有事，周文蕊大概率是不能来尖山咀看望自己的。 “姐，这是一百块钱，给你结婚用的！” 看到周文蕊手里的钱，周文娣吓了一跳，随口一颗心七上八下。 “小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家里的情况周文娣知道，别说是一百块钱，估计连二十块钱都未必能拿得出来。 “姐，这钱干净着呢，你就收下吧，你上回.......那时候俺还小，没本事，啥也帮不上你，这回俺不能再让俺姐两手空空的让人看轻了，俺姐也是有娘家人给撑腰的！” 周文蕊年纪并不大，可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韧，像是一座山一样耸立在周文娣的跟前。 第1026章 相依为命 “小蕊，你还没跟我说，这钱是哪来的？” 周文娣很感动，可感动归感动，她必须要清楚这些钱是哪来的，周文蕊和自己一样，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如果她不追着问，估计周文蕊是不可能主动说的。 “你不会是答应了那女人要嫁给姓胡的了吧？” 哪怕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么个想法，周文娣就慌的厉害，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小蕊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绝对不允许小蕊陷入泥沼。 “姐，你说呢？俺之前不就跟你说了嘛，俺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俺，这钱有你之前给俺的，俺一分没花都攒着嘞，还有就是俺上山抓水牛子、捡蜂窝和抓野鸡脖子换来的钱，俺攒了一年呢！” 周文蕊说的很轻松，但周文娣心却堵的难受，她抓过周文蕊的手。 这哪是十九岁姑娘的手啊，黑羣羣的，手背上随处可见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大手指的侧面还有一个很显眼的伤疤，手心则全是老茧，黄色的老茧有些甚至发黑，手指肚全是裂的口子，还没有到隆冬，这些裂口就已经很深了，如果到了深冬，这双手该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自己如今的生活，再想想妹妹如今的处境，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席卷心头，一向坚强的周文娣忽然就泣不成声起来。 “姐，你哭啥啊？姐，你别哭啊，俺.......” 周文蕊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姐姐在她眼里都是特别坚强的，哪怕是被那个女人用鞭子抽用热水烫，她都没见姐姐掉过眼泪，更不要说是这样嚎啕大哭了。 “姐，你别哭啊，在农村干活，哪个人的手不这样啊，你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不也这样嘛，一点都不疼，真的，姐，你别哭了，你再哭俺也要掉眼泪了！” 周文娣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刻她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很多，甚至想起了在她记忆里其实已经很模糊的亲生母亲，母亲没的时候周文蕊还只是个挂着鼻涕泡的小屁孩，母亲死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让她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她一直在努力的完成母亲的嘱托，甚至不惜嫁给肺痨，可是其实她心里是有委屈的，她明明并没有比妹妹大几岁，却必须要承担起本来是母亲才需要承担的责任，所以，当她出嫁离开那个家之后，几乎没有再回去过，在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对母亲的嘱托，她不再欠那个家也不再欠妹妹什么了。 可是此刻，看到妹妹伤痕累累的手，看到这双手里抓着的一百块钱，周文娣觉得自己真的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妹妹。 周文蕊蹲在周文娣身边，手足无措。 “小蕊，姐姐对不起你！” “姐，你说啥呢？你怎么会对不起俺，要不是有姐，俺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姐你忘了，有一年冬天俺偷偷跑到河床子上去滑冰车，结果掉到冰窟窿里了，是你跳到冰水里把俺给拽上来的，水太冷了，你差点没上来，还有，俺十一岁那年，家里没粮了，你一连好几天都没吃东西，把你自己那碗野菜糊糊都给俺了，差点饿死....... 姐，俺对娘没啥印象，在俺心里，你就是娘，没有你就没有俺，你咋能说对不起俺呢？” 周文蕊记得姐姐对她的好，记得相依为命岁月里姐姐为了她做的每一件事。 所以，现在知道姐姐终于可以拥抱幸福，她才会拼命的攒钱，想要让姐姐的婚礼能体面点。 “小蕊.......这钱姐不能要，你拿回去收好！” “不行，姐，这是俺的心，你要是不要的话，就伤了俺的心了。” 周文蕊把钱塞到周文娣的手里，然后就退后两步，生怕周文娣再把钱塞回来。 “小蕊，你这是......行，那这个钱姐姐就收下了！” 周文娣了解周文蕊，这丫头性格倔强，如果这个钱他不收下，小蕊肯定不会妥协，大不了这个钱她先替小蕊攒着，毕竟小蕊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小蕊想当她的靠山，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也要成为妹妹的靠山。 “嗯，姐，你结婚那天俺就不来了，俺提前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早点给俺生个小外甥！” “小蕊，你怎么能不来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姐，俺要在家看着爹和那个女人，他们知道你结婚，早就在家里算计了要来闹，你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几日，俺不能让那个女人还有爹来搞破坏，只要俺在家，就一定会拦住他们俩！” 周文娣刚刚干掉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小蕊，不用看着他们，他们愿意来就来吧，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我的经历，我不怕丢人，姐只希望你能参加姐的婚礼！” “姐，往后的日子长着呢，等你和姐夫结了婚，俺以后只要得空了就来找你，但你结婚那天俺肯定不能让他们来搅合，姐，俺不能让人在你背后指手画脚，那女人一肚子坏水，就是奔着恶心你的目的要来的，你不怕丢人但俺在乎！娘临死的时候让你好好照顾俺，其实娘也跟俺说了，让俺听你的话，让俺们姐妹俩心往一处使。 你们都以为俺小，不记事，其实俺记得清楚着呢！ 行，姐，趁天还早，俺就先回去了，这个钱你可千万别舍不得花，俺之前跟大成哥去了一趟百货大楼，里头花花绿绿的衣服可好看呢，你一定得买件最好看的，当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周文蕊说完，就迈步准备离开。 “小蕊......姐送送你！” 周文蕊咬着舌尖，努力的把眼泪收回去。 “姐，尖山咀生产队可真好看，这楼盖的像是外国的！” 路过农业合作社的时候，周文蕊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看刚刚拔地而起的楼房和充满了欧洲复古式风格的农业合作社。 周文蕊很少能有机会走出生产队，但她很喜欢看书，哪怕识字并没有那么多，可只要是有机会能看到书，她就会如饥似渴的看，有时候白天没时间，她就趁着晚上偷偷跑出家门，找个月光亮堂的地方看，所以，应了那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哪怕没有多少文化没有走过多远的路，但周文蕊的眼界和心胸却远远超过普通的农村妇女。 第1027章 陈军的失落 送走周文蕊之后，周文娣的心情一直不好，晚上陈军过来，一眼就发现了周文娣心情低落。 “文娣，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文娣摇摇头。 她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诉陈军。 “没什么，粮食所今天不忙了？” 前一阵子，因为刚刚完成公粮的收缴，陈军着实是忙的了一阵，接连二十天没有回家，后来因为婚礼临近，才勉强抽出点时间，但每次跟周文娣相处也只能有一个多小时，然后就要再赶回公社。 “忙的差不多了，文娣，明天你跟学校请个假，咱们去县里一趟呗！” “去县里？干什么？” “娘让我带你去百货大楼买衣服，再买点杂七杂八要用的东西，娘说了，千万不能委屈了你，只要是你喜欢的，都买！” 陈军的性格比以前活跃了很多，跟周文娣之间的相处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板一眼的，否则两人都是严肃认真的性子，日子岂不是过成了领导班子？ “不用花那么多钱了，我柜子里有件没怎么穿过的红呢子服，结婚的时候穿那件就行！” “那怎么行啊，娘把钱都给我了，还给我下了死命令，钱不花光不能回来！” 听到陈军的话，周文娣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因为妹妹不能参加自己婚礼的那股难过被冲淡了不少。 另一边，刘傻柱正在江明浩的家里跟崔兰花一起扒秸秆外面的干叶子，崔兰花有点纳闷，这傻小子每次来家里要么就是缠着姑爷要么就是跟两个小的玩，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跟自己干起活来了，江月过来喊了两次，刘傻柱都没动弹。 “明浩，柱子哥今天有点不对劲啊，一直干活不说，咋好像不敢看你呢！” 苏美秀正在炕上给两个小的做虎头鞋，但眼睛时不时的回往外头看一眼，结果每次看过去，都正好看到刘傻柱偷偷的往江明浩的方向瞥，看了一眼又很快的把视线收回去。 “你出去看看吧！” 江明浩闻言，把小青黛放到了炕上，听媳妇的话这点，江明浩一直严格贯彻。 “柱子哥！” 听到江明浩喊自己，刘傻柱竟然吓的把手里的秸秆掉在了地上，这回就连崔兰花都看出了不对劲。 “柱子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江明浩对刘傻柱一向温和有耐心，这也是为什么刘傻柱整个生产队跟江明浩关系最好的原因，但此时，刘傻柱却不敢看江明浩。 “柱子哥，有事要跟我说，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你看艳红和江月，他们两个这个小都知道有事告诉我，你是他们的伯伯，要给他们做榜样，知道吗？”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傻柱咧了咧嘴，要哭不哭的，弄的江明浩心里有点没底，难道是刘傻柱闯了什么祸了？ 但刘傻柱这一年来可以说是听话的很，虽然到处跑到处玩，可从来不捣乱，比以前还要听话的多。 “大哥哥，俺打人了！俺打个女人！” 啥？ 听到刘傻柱的话，江明浩和崔兰花都被吓了一跳，看到江明浩和崔兰花都瞪大了眼睛，刘傻柱更心虚了，刚才还是要哭不哭的，现在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 “柱子哥，你别害怕，我不批评你，你好好的告诉我，你为什么打人，打的是谁？” “大哥哥，俺把周老师的妹妹打了.......” 刘傻柱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江明浩，一双手不安的搓着苞米叶子。 周文蕊？ “俺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周老师的妹妹，俺看到她在学校外面走来走去，还一直往里面看，俺就想着你以前跟俺说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心怀不轨，俺就.......大哥哥，周老师肯定生气了，俺以后不敢去学校玩了！” 看着刘傻柱蔫头巴脑的样子，江明浩忍不住失笑，伸手在刘傻柱的头顶上揉了两下。 “周老师不会怪你的，你做的没错，但是下一次不要动手，你可以跑去告诉队长或者告诉生产队的其他人，知道了吗？” “周老师真不怪俺？” “嗯，不会怪你啊，我回头会跟周老师解释一下。” 刘傻柱忐忑了一下午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了，也终于舍得扔下手里的苞米叶子，进屋去找艳红和江月玩了。 “娘，我去学校一趟！” “行，你跟小周好好说说，傻柱这孩子没啥坏心眼，让小周别往心里去！” “嗯，我知道了！” 江明浩往学校走，刚走出家门没几步，就见到了骑着洋车子的陈军。 “文娣的妹妹来了？” 陈军立刻联想到周文娣心情不好的事，难道是因为周文蕊被刘傻柱打的很严重，所以周文娣的心情才不好？ “我去跟周老师说一声，看看周文蕊有没有被打到哪。” “我跟你一起去。” 陈军推着车子又跟着江明浩回了学校。 “江知青，我没怪柱子，柱子就是喊的声音大，其实下手不重，小蕊没受伤，你还因为这事跑一趟，真是太麻烦你了！” 听江明浩说明来意，周文娣连忙摆手，她怎么会因此嫉恨刘傻柱呢，虽然她来尖山咀的时间算不上多长，可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刘傻柱，一个见到人就笑一个能跟孩子们玩到一起能安静的蹲在墙角看蚂蚁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她怎么会嫉恨？ “文娣，是不是小妹出了什么事？” 江明浩问完，陈军继续问道。 他见过周文蕊两次，对这个小姨子印象很好，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周文娣对这个妹妹的在意，爱屋及乌，他自然也对这个小姨子十分关心。 “没有，没事！你们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作业没批改呢！ 周文娣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让人看出端倪。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变的让自己陌生，以前再苦再难都能忍着不掉眼泪，幸福的日子过多了，眼泪竟然会越来越多，她不应该成为这样的女人。 “唉！” 没有打听出缘由来，陈军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文娣依旧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心事还是喜欢藏在心里，这让陈军很是挫败。 “二哥，我大概能猜到周老师心情低落的原因。” 陈军立刻抬头，等着江明浩的下文。 第1028章 别出心裁的婚礼布置 听完江明浩的话，陈军沉默了很长时间。 其实他和周文娣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两人又一个在公社一个在生产队，能让两人彼此了解的时间非常有限，哪怕他已经努力的去了解周文娣的过往和她的家庭，可仍旧不够，甚至他对周文娣的了解还不如江明浩。 想到江明浩的话，陈军的眼神渐渐的坚定起来。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完全的信任自己，那绝对是这个男人的问题。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转眼到了阳历新年。 一大早，尖山咀生产队就热闹非常。 崔大宝这段时间忙的很，而且神神秘秘的，每次江明浩问崔大宝在忙什么崔大宝都闭嘴不说，让江明浩拭目以待，绝对会给他一个大惊喜。 现在，江明浩大概明白了崔大宝说的这个惊喜是什么。 只见尖山咀到处可见红色绸布扎的花，还有各种皱纹纸做出的千奇百态的花朵，几乎每棵树上都有几朵花。 红绸是很喜庆的，但这用纸扎出来的花，真的....... “江，很漂亮吧？” 江明浩真是一言难尽，可面对崔大宝一脸的期待，只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走，咱们往学校走，还有惊喜呢！” 崔大宝兴冲冲的，别说，可能是这段时间折腾的，崔大宝竟然瘦了不少，人一瘦就显得精神起来，要说之前的崔大宝是个略微带着几分油腻的外国中年大叔，如今的崔大宝倒有几分金发碧眼欧洲帅哥的架势。 崔兰花今天可有的忙，说实话，自己闺女和姑爷结婚的时候崔兰花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力，这次真是把她这把老骨头累的够呛，不过累归累，心里却很乐呵。 苏美秀把两个小的放到了崔海给打的木头小推车里，一起往学校走，这么喜庆的事苏美秀当然不会错过。 “大宝，你先过去，我帮着美秀推车，等下再过去。” “明浩，小娇妹子帮着我呢，你跟大宝先过去吧，今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过来，学校那边肯定得忙，你过去看着点！” “是啊江知青，俺帮嫂子带娃，你就跟大宝叔去吧！” 楚娇跟在苏美秀身边，脆生生的说道。 在尖山咀生活了半年多，楚娇如今模样变化很大，眉眼都长开了，皮肤白皙，整个人有些珠圆玉润，看着越发的好看，而且楚娇和苏美秀很亲近，只要学校这边的事做完了，楚娇就会到家里帮着苏美秀哄孩子，所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与亲姐妹无异。 江明浩闻言也不再纠结跟着崔大宝往学校走。 远远的便听到锣鼓喧天的声音，崔大宝的嘴角浮起一抹略带得意的笑容。 随着脚步的走近，江明浩看到了一群穿着喜庆的孩子，手里拿着小鼓和嚓还有铜锣，正敲的起劲，中间还坐了七八个老头，江明浩认识其中的两个，正是隔壁生产队专门给白事吹丧的‘乐队’。 江明浩对此真是...... “江，这个安排厉害吧？结婚就是要热闹点，这几个人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崔妈妈帮我请来的呢！” 听到崔大宝说这几个老头竟然是岳母帮着请来的，江明浩算是彻底没心思挣扎了。 好在这几个老头功底还算不错，虽然平时都是跟着吹白事的，但会的曲子挺多，现在吹的曲子倒也还算喜庆，如果忽略掉这几个老头过往的工作经历，也就还.......能接受。 学校里眼下已经是人山人海。 尽管距离通知开席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太阳甚至还没有完全升到正地方，但社员们热情高涨，这种大流水席他们从来没参加过，眼下的情景可比当初吃大锅饭的时候还要热闹的多。 整个操场上都弥漫着肉香。 江明浩早早就跟刘向前打了招呼，让刘向前帮忙联系准备了整整八口大肥猪，不仅如此，鸡鸭蛋鱼也是一样不少，花生瓜子糖块也备的足足的，就放在旗杆下面的台子上，谁想吃就去拿，孩子们把口袋都装的鼓鼓的，比过年要开心的多。 和路上看到情景一样，操场上也随处可见红色的绸布和纸花，数量更多，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块绸布，上面贴着一行大字。 “热烈庆祝孟春生、张妍、陈军、周文娣四位新人喜结连理”。 操场上摆满了用学生课桌拼起来的餐桌，足足七八十桌，这样的阵仗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屋里，张妍正被几个女教师围着穿衣服化妆。 今天张妍穿了一件她平时几乎没有穿过的正红色的外套，张妍本身长的就很白净，如今穿上红色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 “张姐，你今天可真好看！” 张妍的年纪在一众老师里面算是比较年长的，所以有不少年轻的老师都称呼张妍为姐。 “就是，张姐，你平时就该穿这样颜色鲜艳点的衣裳，整个人气色都好了，显得皮肤特别白，特别好看！” 几个年轻的老师由衷的夸赞着张妍。 张妍为人和善，对年轻人很愿意帮助提携，所以人缘非常好。 “啧，一帮马屁精！也不看看自己啥岁数了，还好意思穿红戴绿的，真不嫌害臊！”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刘敏靠在门框上，一边往地上吐瓜子皮一边翻着白眼说道。 “刘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今天是张姐结婚的日子，你就不能嘴上积点德啊！” “吴淑静，这有你说话的份吗？自己啥情况不知道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勾搭孟校长来的嘛，咋地，你这么哄着张妍，是想给孟校长做小？” “你.......你放屁！你.......” 吴淑静还是个大姑娘，被刘敏这么一说， 顿时羞愤难当，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刘敏，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夹起尾巴做人，我张妍平时不与你计较，并不是怕你，而是不想搭理你，从现在开始，你若还是一如既往不知收敛，那当年发生在鹤辉山沟子里的事就不再是个秘密！” 张妍面色冷峻，看着刘敏一字一句的说道。 刘敏闻言，手里的瓜子划拉掉了一地。 “张妍，你......你你你......” 刘敏用手指着张妍，但是你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落荒而逃，只是眼神之中充满了慌乱和恐惧。 第1029章 特别的发言稿 “张姐，你真厉害！一句话就把她吓跑了，你刚才说的那个鹤辉山是啥事啊？” “小红，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赶紧过来把花给张姐别上！” 吴淑静呵斥了杨红一声。 她很感激张妍刚才替自己解围，如果不是刚才刘敏对自己太过分，按照张妍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说那句话的，过往刘敏几乎每天都找张妍的麻烦，但张妍从不还击，所以，这份情谊吴淑静记在了心里。 另外一边，周文娣身边也有两个女老师还有一个年轻姑娘，这个姑娘是陈军的表妹，是专程从阜阳赶回来参加他们婚礼的，这个表妹在阜阳的服装厂上班，时髦年轻，周文娣的发型和脸上化的妆都是表妹一手打造的。 “晓雯，这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啊？” “哎呀嫂子，你长的本来挺好看的，就是平时一点也不喜欢装扮自己，看看，这蝴蝶栩栩如生的，多好看啊，你们说，是不是很好看？” 周文娣的发型一直都是半长的头发，主要是为了遮挡住额头上的疤痕，哪怕陈军说不介意，社员们也没人对此在意，但周文娣还是习惯了遮挡，可是今天，陈雯把周文娣的头发全都梳了上去，盘成了一个发髻。 发髻上插了一支红色的茶花。 陈雯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在疤痕的位置画了一只蝴蝶，虽然只是一只素色的蝴蝶，但画在脸上，却栩栩如生，似乎就像一只真正的蝴蝶落在周文娣的额头上，除了遮挡住了疤痕之外，额外增添了几分妩媚，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那种美。 “周老师，特别好看，真的，晓雯，要不你也给我画一个吧，真是太好看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老师拽着陈雯的胳膊，央求道。 “回头我给你画，但今天可不行，今天谁都不能抢我嫂子的风头！” 陈雯性格非常活泼，一口一个嫂子喊的又亲切又顺溜。 周文娣忍不住又朝着镜子里看去，她甚至不相信镜子里的人会是自己，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好看。 还有身上的衣服，是那天陈军跟她一起在百货大楼买的，五十块钱，她本来不想买的，五十块钱的衣服真是她想都没过的，可陈军坚持，陈军说这件衣服就是为她量身制作的，她穿上一定特别好看，她拗不过只能买了下来。 事实证明，陈军的眼光真的很好，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无比的合身，是她从小到大穿过的最好的最好看的衣服。 今天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日子！ 可惜....... 周文娣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哀伤和痛楚。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大家都安静一下！！！” 操场上，陈富贵站在台上，冲着麦克风大声的喊道。 黑压压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呜哇呜哇的奏乐声也停了下来，天地间霎时安静下来。 “各位老少爷们，各位大姑娘小媳妇，各位老哥老嫂子大兄弟弟媳妇们，今天，是咱们尖山咀生产队的大日子，也是俺陈家的大喜日子，俺就舔着脸负责主持今天的这个喜事，有啥说的不好不到位的，大家伙都担待担待啊！” 陈富贵穿了中山装，这套衣服只有在有非常重大的事时陈富贵才会穿，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的精神，陈富贵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拔了好几个高度。 “呜嗷......队长，你今天穿的这么新鲜，不是老树发新芽，要跟咱家芳婶子借光再办一回吧？” 下头立刻有人起哄吹口哨，结果下一秒就被戚芳拿扫帚抽了一下。 “小兔崽子，让你胡咧咧，把你腿打折了！” 戚芳嘴上骂着，脸上却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这大好的日子，她真是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陈富贵也没生气，这瓜娃子欠揍，但刚才那话也算是夸自己，老树发新芽，那不就说自己今天看着年轻嘛！ “咳咳.......言归正传，今天的喜宴马上开始，俺.......俺写的词呢？” 为了今天不砸场子，陈富贵早早就准备了，虽然他识字不多，但也准备了稿子，早上明明装在兜里了，咋现在找不着了呢？ 陈富贵在台上把几个兜都翻了也没找着。 “队长爷爷，你是找这个不？” 台下一个小胖子手里拿着一张纸摇晃。 “对对对，虎子，快递给爷爷！” 陈富贵松了一口气，伸手就要把纸接过来。 “羞羞羞，爷爷羞，这纸上都是圈圈嘞，爷爷还没俺认识的字多！” 陈富贵一把将纸抢过来。 “虎子娘呢，赶紧把你娃看好！” 陈富贵也不觉得丢人，他没文化又不是啥秘密，整个生产队，不识字的占一多半，他好歹还认识两百多个字呢，算不错了！ “咳咳.......安静！今天，是一个好日子，看，天多么蓝，看，花儿多么红，还有鸟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看，敖子山比以前更加高，毛沟河的河水比以前流的更快，为什么？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咱们尖山咀的好日子！啊！” 陈富贵拿着稿子，念的慷慨激昂，下面很快就笑倒一片，江明浩也没忍住。 队长还真是有才，这稿子........一个字，绝！！ “好，队长说的好！！” 全场大概只有崔大宝是真心的赞美，巴掌拍的啪啪响。 “在这个花儿更红，树叶更绿的日子.......” “富贵叔，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这树上还哪有绿树叶啊？都要掉秃了！” 下头又有人起哄。 在各种起哄声中，婚礼终于进展到了请新郎新娘上台的环节。 孟春生和陈军也都穿着中山装，胸前别了大红花，两人本来就都长的高大，今日专门收拾了一下，看着的确是风流倜傥。 “哇，好看啊！新娘子真好看啊！” 但，两个新郎官的出场远不及张妍和周文娣出场来的反响更热烈。 两个新郎官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的新娘。 孟春生的心脏跳的很快，他和张妍认识二十二年了，追求了张妍十三年，但是今天的张妍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她站在那里，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就是与以往他记忆里的人不一样，整个人都温柔美好的像是发着光。 陈军则是傻了。 第1030章 热血沸腾的致词 以往的周文娣就像是一朵开在路边默默无闻的野花，或许只有刮风的时候才能从杂草丛中露出几片花瓣，可眼前的周文娣却像是一朵玫瑰，那种让人见之难忘的玫瑰，即使她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完全抬起头，可却让陈军痴迷不已。 “姐，今天张老师和周老师都太好看了，唉，不知道俺结婚的时候能不能也这么好看？” 楚娇嘟着小嘴在苏美秀身边嘟囔。 “你才多大，就想着结婚了？” 苏美秀觉得好笑，她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对于楚娇这样既活泼又热情的年轻姑娘没有一点抵抗力，真的是把楚娇当成了亲妹妹一样疼。 “姐，俺已经十八了，在俺们生产队，这个岁数结婚的一大把，俺一个小姐妹娃都有了，俺咋不能结婚？” 楚娇不服气。 苏美秀失笑，心道这姑娘十八岁了，其实心性还像个小孩子，哪个大姑娘好意思在人前提结婚生娃的事。 不过苏美秀看向台上娇艳明媚的新娘子，心里也微微有些失落。 她和江明浩结婚的时候，江明浩很不情愿，她从头到尾甚至没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到一丝笑容。 而此时的江明浩恰巧也看向了苏美秀，苏美秀眼中的失落江明浩自然也看到了。 他心里有些难受。 过往的岁月难回首。 可能对于男人来说，婚礼不过是走个流程，并不如何重要，可是对于女人来说，婚礼却是属于一生的记忆，会从结婚那天起一直陪伴她们到生命的尽头。 哪怕他后面做出多少努力，这个遗憾也永远都无法弥补。 就在江明浩失神的时候，台上的陈富贵喊了江明浩的名字，下头的社员们也在催促江明浩，江明浩这才回过神来，早就定好了今天让他做证婚人。 江明浩前世里倒是给自己的副手做过一次证婚人，所以不完全算是新手。 这时候的证婚很简单，其实就是念一下结婚证。 “孟春生，张妍，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陈军，周文娣，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我宣布两对新人正式结为夫妻！愿他们相知相守，百年好合！” 念完结婚证，江明浩便转身面对四人，缓缓的从口袋里拿出两把钥匙。 “这是江海住宅楼的钥匙，是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农业合作社后面建的五栋住宅楼本来就是为了给未来投奔尖山咀，建设尖山咀的外地人的，所以，江明浩思来想去，觉得这是送给他们的最好的礼物。 孟春生是尖山咀中心学校的创始人，在他的管理下，尖山咀中心学校不仅步入正轨还成了整个白石县口碑最好的学校，在市里甚至也有名声。 学校是培育尖山咀甚至整个公社下一代的摇篮，是承载了整个白山公社未来的所在，这份礼物送给孟春生，无比合适。 至于陈军和周文娣，两人也值得，周文娣交给江明浩的那几个药方，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价值几个甚至十几个楼房，还有陈军，陈军替江明浩撑起了粮食所，保证了以粮换菜这件事的顺利进行，未来陈军的作用会更加的重要。 四人都不约而同的拒绝，这份新婚礼物太贵重了，他们不能收，但江明浩很坚持，把钥匙塞到他们手里之后便走下了台。 台下的社员们都羡慕的不行，可如今的尖山咀早已经脱胎换骨，虽然大家都羡慕，却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说东说西的，由此可见两点，一是台上结婚的两对新人在生产队是得到了大家认可的，大家认可他们对尖山咀的付出，第二点便是如今的社员们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笃信，他们笃信未来他们也都会住上楼房。 江明浩下台之后，便是新人致辞。 陈富贵笑眯眯的把话筒交给了孟春生，孟春生抓着话筒，生平第一次紧张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站在他身边的张妍笑着用身体碰了孟春生一下，算是给他鼓励。 “我，孟春生，在今天这个必将让我永生难忘的日子，只想说三句话，第一句话是，我感谢江知青，感谢他对我的赏识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第二句话，我感谢尖山咀所有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对我这个外来知青的信任和支持，让我能在此扎根，第三句话，我和张妍会扎根于此，将尖山咀看做我们的第二故乡，我们在有生之年一定会为了尖山咀奉献全部！！” 孟春生的三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听的在场的人无不热血沸腾，掌声像是春雷滚动，经久不息。 话筒被递到了陈军的手里，陈军的手心全都是汗，甚至差点握不住话筒。 “军哥！” 周文娣在陈军身侧轻声提醒。 周文娣平时对陈军都是称呼全名，军哥这个称呼还是有一次两人玩闹的时候陈军‘撒娇’提出的要求，此时被周文娣叫出来，让陈军手心里的汗更多了。 “大家都等着呢！” 周文娣提醒了一声，对于今天应该讲什么，陈军之前跟周文娣提过，周文娣本来以为陈军已经是烂熟于心，但是看现在的样子，怎么好像脑袋空了？ “我......感谢大家今天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虽然我和孟校长不一样，我是从小在尖山咀长大的，但是对于我能有今天，同样要感谢明浩，在明浩没有对我伸出援手的时候，我就像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几乎所有人都对我丧失了信心，觉得我一辈子都要这样度过了，是明浩给了我机会，给了我希望，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感谢明浩，他不仅给了我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更是给了我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 我和文娣在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对天起誓，我们将和孟校长、张老师一样，扎根尖山咀，跟在明浩的身后，为了尖山咀的未来奉献我们的一切！” “好！说的好！” 台下的社员们都被激发起了热情，此时，建设尖山咀竟然成了这场婚礼的主旋律，所有人的热血都被激荡起来，骨子里似乎都埋了一股子力气，似乎下一秒就想跑到敖子山上，将敖子山的石头都搬下来建设尖山咀。 “好了，好了，婚礼的仪式就到这了，俺宣布，开席！！！！” 随着陈富贵开席两个字落下，几十个尖山咀的年轻一辈便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从后面的临时灶走了出来。 第1031章 两位意外的客人 “姐！” 就在周文娣走下台准备下去给社员们敬酒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周文娣赶紧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她对面的周文蕊。 “小蕊！” “姐，你今天可真好看！” “小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文娣拉住周文蕊的手，惊喜不已，但眼睛也下意识的朝着周文蕊的身后看，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再次见到那对人渣的心理准备，可仍旧控制不住内心深处下意识的恐惧和慌乱。 “俺早就来了，你不用看了，他们俩被俺锁在家里了，姐夫还找了人在咱家门口守着呢，他们俩来不了。” 周文娣看向陈军，不知道周文蕊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姐，你别看了，是姐夫，姐夫跟俺说，今天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俺要是不来的话，你一辈子都会有遗憾，所以，姐夫就找了两个人，一个在家看着他们俩，一个把俺送到了这。” 周文娣眼眶一酸，她不知道陈军会为自己做到如此。 千言万语，都梗在喉间。 “小蕊，你先陪你姐说说话，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军把空间留给了姐妹俩。 “姐，姐夫对你可真好，俺这回真是彻底放心了！” “嗯，他对我的确很好，小蕊，我真的太高兴了，我以为.......” “哎呀姐，大喜的日子你可千万别哭，你要是哭了姐夫指不定怎么心疼呢，其实我从尖山咀回去后的第二天姐夫就找到俺了，姐夫劝俺来参加你的婚礼，但俺一直没答应，俺总觉得俺在家看着他们俩不让他们来捣乱才最重要，直到姐夫他........” 周文娣眼带疑问，周文蕊朝着陈军的身影看了一眼，这才贴在周文娣的耳边小声说道。 “姐，你不知道当时俺有多震惊，俺一直以为姐夫是个文绉绉好脾气的人呢，没想到姐夫还有这一面，你是没看到，那女人当时吓的都要尿裤子了，哈哈哈，还有咱爹，都要喊姐夫当爹了，俺也知道，姐夫这是真的下了决心，所以俺就来了。” 周文蕊挽着周文娣的胳膊，姊妹俩都看着陈军的背影，一个心中满是震惊和感动，一个心中满是欣慰和祝福。 另外一边，孟春生和张妍也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爸.......”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春生的父亲，孟古。 孟春生下意识的将张妍挡在身后，他承诺过张妍，绝对不会让张妍受委屈的，他好不容易才和张妍修成正果，绝对不允许有人对张妍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孟古看着自己的儿子，年届七十的老人眼眸墨深似海。 “你这是干什么，怕我伤害她？” “爸，我和张妍已经领了结婚证，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们结婚这件事都已经成了事实，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跟张妍分开，我也说的很清楚，孟家的一切我自动放弃，以后我会留在尖山咀，如果您觉得接受不了我这个儿子，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孟家，出现在您面前！” 孟春生挺着脊背，第一次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立场。 以前就是因为他顾忌太多，一次一次的妥协，才和张妍错失了这么多年，同样的错误，他不想再犯了。 “春生，你别这样跟.......伯父说话。” 张妍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张嘴叫出那声爸。 “在你眼里，我这个父亲包括整个孟家都比不上她？” 孟古没有生气，也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可孟春生却丝毫不敢放松，父亲这个人心思深沉，当年为了阻拦他和张妍在一起，甚至把手伸到了北疆，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介入，也许张妍就不会失去手臂。 “是，前面的三十七年，我一直都为孟家活，我已经把孟家给与我的荣光全部还了回去，往后余生，我只是孟春生，是张妍的丈夫，不是孟家的一份子，往后不管是生是死，都不会再和孟家有任何的牵扯。” 听到孟春生的话，张妍心中是感动的，可同时也充满了担忧，她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孟春生的追求，一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孟春生，二便是张妍不想让孟春生为难，因为她和孟春生之间地位悬殊，如果孟春生选择自己势必就会和家族站在对立面，张妍不想让孟春生这样风光霁月、才华出众的人珍珠蒙尘，孟春生就该是站在阳光下，光芒万丈的人。 可如今...... “你口中那个让你愿意一辈子追随的江知青呢，我想见见他！” 孟古没有再说什么针对孟春生和张妍婚事的话，而是提出要见江明浩。 “爸，你不要为难小江，我和张妍在一起，和小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敢对小江动手的话，我们父子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听到孟春生的话，孟古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起伏。 这个江知青倒是本事很大啊，自己这儿子哪怕是当年自己多番阻拦他和张妍，甚至间接让张妍失去双臂，他也没有说过要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如今自己不过是要见见对方，儿子就敢用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他了。 他真是好奇了！ 好啊，好得很！ “你身体里淌着我孟古的血，这辈子都是孟家的人，你摆脱不掉！” 说完，孟古转身离开。 “爸！你要干什么？” 孟古完全没理会孟春生，因为他看到了江明浩，之前他站的远，并没有看清楚江明浩的长相，但江明浩的气质太出众了，在人群之中宛若是一颗发光的宝石，灼灼其华，掩盖不掉。 江明浩也看到了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孟古，只一眼，江明浩就判断出了孟古身份不简单，也判断出了孟古是孟家人。 只是不知道这位是孟春生的什么人。 今日来是要生事还是来送祝福。 思虑之间，孟古已经站到了江明浩的跟前，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空气中就像是有两道雷电撞击到一起，噼噼啪啪的火花闪烁的剧烈却无声。 “好一个年轻人！” “好一个老头子！” 两人都在心中给对方做出了第一印象的评判。 孟春生追上来，不等开口就看到江明浩对他摆了摆手。 第1032章 开发敖子山 “这位是孟老师的父亲？” 孟春生焦急的神色毫不掩饰，江明浩便猜出了孟古的身份，他也知道孟春生着急追上来是要做什么，所以他摆摆手。 “春生正是犬子。” “爸，你到底要干什么？我.......” “孟老师，我久仰孟老先生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正好借此机会跟孟老先生交流一二，今天是孟老师和张老师大喜的日子，孟老师还是不要被别的事情影响了心情，张老师还等着呢！” 孟春生回头，果然看到张妍站在人堆里，娇笑的身影和眼底的担忧即使隔了层层人群，孟春生依旧看的清楚。 “孟老师，放心，去吧！” 江明浩在孟春生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孟春生紧绷着的神经便陡然放松下来，这一幕落在孟古的眼里，更是让孟古惊讶，这年轻人四两拨千斤，自己这犟种一样的儿子，在这个年轻人跟前竟然温顺的像只小羊羔。 “小江，那我先过去了，爸，请您记住我刚才的话！” 孟春生留下这句话，又看了江明浩一眼，才转身离开。 “年轻人，你对你还真是好奇，你在春生的眼里比张妍还要重要啊！” 江明浩勾勾嘴角。 “孟老先生玩笑了，老先生不嫌弃的话，跟我坐下喝杯喜酒？” “人多，出去走走？” 孟古并不喜欢这样闹哄哄的环境，孟家家规森严，家里的氛围向来是安静肃穆的，这样吵闹的环境让孟古浑身不自在。 “难怪春生宁可放弃孟家也要生活在这里，这里的确有让人着迷的魅力。” 孟古来的路上其实已经看到了尖山咀的大体情形，但如今走在生产队，切身的感受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孟老先生今天来不是为了来观赏乡村景象的吧？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所以，孟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江明浩调查过孟春生的背景，当然也知道孟古的来头，但对于如今的江明浩而言，孟古的背景虽然深厚，但不至于让江明浩产生恐惧。 “你这点倒是和春生很像，不过你不必把我这个老头子视为破坏分子，我今年七十，自己的儿子结婚，我这个当父亲的想亲眼看看，这个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当然，老先生如果是来送祝福的，我代表整个尖山咀生产队对老先生表示欢迎。” “那如果我是来破坏这场婚礼的，你是打算把我老头子赶出去？” “孟老先生要是想搞破坏，就不会跟我站在这里说话了，但我也相信，孟老先生要见我，也不是为了借我的口给孟老师和张老师送祝福。” “哈哈哈哈，年纪轻轻倒是聪明，也对，春生向来自视甚高，若不是真心折服，是不可能甘心留在一个乡村里当老师的，更不会为了你要跟我这个父亲割袍断亲。” 割袍断亲？ 江明浩微微蹙眉，倒是没想到孟春生对自己这般维护。 “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合作？ 对于孟古说的这话江明浩有些意外，孟家是从政的，这个年代政商是分家的，从政的家庭直系亲属是不允许经商的，自己虽然担着农改负责人的名号，但细分之下绝对和从政两个字不沾边，非要算的话商人更贴切。 孟古能跟自己合作什么？ 代表的是自己还是谁？ “那就是敖子山？” 孟古忽然看向敖子山的方向，江明浩点点头，越来越猜不清孟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咱们到山根下面转转。” 说完，不等江明浩答应，孟古便抬脚往敖子山方向走去，江明浩回头看了一眼学校的方向，跟上了孟古的脚步。 两人一直爬到了敖子山的半山腰，山下的欢庆的锣鼓声已经听的不大清楚了，风从山间穿过，落在两人的肩头，打着旋。 “这敖子山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些。” 江明浩没接茬，心里却在感慨，孟古这身体素质是真的不错，七十岁的人不仅脚下如风，而且爬到半山腰轻松至极，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一点江明浩自愧不如。 “上面要开发敖子山。” 开发敖子山？ 江明浩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并没有搜索到跟这件事相关的任何信息，前世里他曾于94年的时候回过这里，但敖子山依旧是现在的样子，并没有经历所谓的开发。 而且他一直关注白石县，如果有这方面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倒是他自己，在临死之前的那年曾有过开发敖子山的想法，可这个想法来没来得及落实到纸面上，他就一命呜呼了。 难道是因为孟春生，所以这一世敖子山才有了被开发的机会？ “是自然资源开发还是矿产资源开发，或者是旅游资源开发？” 孟古闻言笑了笑，这个年轻人倒是淡定。 “听说敖子山修了路？” “嗯，转过去就是。” “过去看看！” 江明浩带着孟古绕到了山路上，这条路修的并不算宽，但也足够一辆车通行，之前这条路还有些坑坑洼洼，赵勇后续又带着敖子沟的社员时不时的过来修修整整，如今已经很平坦了。 “上头准备在敖子山建疗养院。” 疗养院？ 江明浩蹙眉，建疗养院并不稀奇，但他不觉得和凤凰山、马耳山、吕仪山等几个山相比，敖子山的环境更好，疗养院既然以疗养为主，自然是找山清水秀的地方，敖子山的自然资源不算丰富，除了满山的卷柏实在找不到更值得看的风景，这样的地方建疗养院？ 而且孟古说的是上头，这个上头并非是指白沙市这个行政级别的，什么疗养院竟然还要上头挑头建？ “孟老先生既然有意合作，我觉得最好开诚布公，敖子山开发是好事，但我不想为此给自己背上什么麻烦。” 孟古摸了一把胡子，哈哈的笑了两声。 眼中对江明浩的欣赏化为实质。 这小年轻心眼不少，一下子就揪出了问题的关键。 “孟老先生既然说要跟我合作，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并非是完全保密的，至少对合作对象而言不算是保密级别的，我这个人与人合作或谈判，喜欢把条件都摆在桌面上，能接受我们再谈，如若接受不了，那也不至于伤了和气！” 江明浩心里隐隐有种猜测，因为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前世里的一个传闻。 第1033章 传家宝 “不会让你背锅的，相反，这个合作可以让你受用一辈子！” 孟古依旧没有说出来开发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但江明浩已经在心里肯定了前世的那个传闻。 “这么大的工程我恐怕难以胜任。” “年轻人，这个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你确定就这么放弃？” 江明浩肯定的摇摇头。 “如果只是建疗养院，我可以做主接下这个合作，但若是别的，我不感兴趣。” “你.......” 孟古打量着江明浩，他总觉得江明浩似乎是知道什么，可这件事虽然不至于是绝密但在没有真的落实下来之前，外面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获得消息的，但江明浩的表现绝对不正常。 在得知孟春生来尖山咀的时候，他就安排人对尖山咀的事做了调查，江明浩做为尖山咀的核心人物自然逃不过孟古的调查，所以，对于江明浩，孟古应该说是很了解的。 这个年轻人是个有野心的，而且政商两道都很吃的开，经过他的手打下的江山已经非常具有规模，让孟古说服上面把开发敖子山的事交给江明浩的主要原因是，江明浩对林城稀土矿的开发。 他跟程国已经见过了，也在林城见到了国家国土资源部下派的技术人员，也是从他们那里进一步了解到了江明浩，一个有本事挑起这件事并且能够对稀土矿进行精细加工的年轻人，有想法有野心有本事有关系有能力，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但在没有见到江明浩之前，孟古的心里多少还是留有一丝丝的不确定，所以，他才会借着儿子结婚这个机会亲自来尖山咀走了这一遭。 如今，心里那一丝丝的不确定也完全消失了。 “小江，这件事如果做起来，会给尖山咀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而且，我可以做主承诺，你和我们的合作跟你跟林城国资委的合作采取同样的合作方式，除了需要保密这点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按照你和国资委的合作框架走！” 孟古是真的看好江明浩！ 其实这个项目并非一定要在尖山咀不可，敖子山周围方圆十公里之内都是没问题的，但孟古说服上面把地方选在了敖子山，私心肯定是有的，毕竟他是要跟着项目的。 人老了，便对亲情更加的看重和渴望，他如今只剩下孟春生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自然是希望留在孟春生的身边，让孟春生回孟家几乎不可能了，那既然山不就他他只能选择他来就山。 江明浩在脑海里快速的合计着这件事的出路和可行性，几乎在三两分钟的时间内，他就分析出了这个项目的来去，也明白了孟古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更是明白了孟古的打算。 孟古之所以会提出他跟国资委的合作，只能说孟古是对这件事成竹在胸的，孟古对国资委和自己的合作了解的如此清楚，而又没有惊动程国，可见孟古心思缜密到了极点，最重要的是，孟古很了解自己，没说什么狠话而是直接开口给了他好处，还真是知道他这个人‘见钱眼开’。 “孟老先生已经把路铺好了，我若是不走，便是白费了老先生的一番血汗。” “哈哈哈，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小江啊，那咱们就说定了？” 江明浩点点头。 有利不图是傻子。 而且孟古说的不错，这个项目对尖山咀的发展而言的确是有源源不断的好处，自己有利可图又能让尖山咀发展的更好，这种事他的确没有拒绝的道理。 “走吧，下山吧！等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咱们再谈！” 等两人下山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的停在路边，看到孟古，里面的司机走下来，是个穿着笔挺后背也如同利剑一般的中年男人，男人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了车门旁边，随时准备给孟古打开车门。 “小江啊，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张妍，这是我们孟家的传家宝，一代代传下来的。” 孟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是一个吊坠，没什么款式，但可能是年代比较久了，戒指上萦绕着漫长的岁月气息。 孟古的这个举动，便代表了他接纳了张妍。 江明浩把东西接过来，没有问为什么。 倒是孟古，看到江明浩什么都没问也没劝，就这么直接接过去有几分意外，但是想到江明浩的种种事迹也就了然了。 孟古离开了。 而在操场上敬酒的孟春生则一直心神恍惚，不断的朝着学校门口的方向看，他太了解父亲了，父亲这个人执拗固执的很，门第的偏见在父亲的心里就像是一座大山，根本就跨越不了，而且为了让别人也认同他的这种观念，父亲甚至不择手段。 过去的三十几年，他就是一直在这种阴影下生活的，没有自我，只有家族，只有父亲的命令和各种束缚，所以，当他遇见江明浩，来到尖山咀，成为尖山咀中心学校的校长，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人，他才知道自由的感觉。 他害怕父亲的出现打破这一切，把他再次拖入以前那暗不见天日的深渊。 直到江明浩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并且身后没有父亲的身影，孟春生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才稍稍松懈。 张妍和孟春生相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孟春生心里的担忧，因此看到江明浩回来，她也松了口气，可惜她没有手，没有办法握住孟春生的手给予他安慰。 “张老师，这是孟老先生委托我转交给你的。” 看到江明浩手里的东西，孟春生不敢置信，接过来看了好几遍，直到确定这的确是他们孟家代代相传的东西。 “这是.......” 张妍不明所以。 “小妍，这是我们孟家代代相传的东西，是传给长房儿媳的传家宝。” 张妍闻言，很惊讶。 这.......代表孟春生的父亲接受了她？ 这个认知让张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怎么可能？ 当初她双臂完好，青春年少的时候孟家都不肯接受她，现在她成了这个样子，孟老爷子怎么反而接受了她？ “小妍，爸终于认可我们了！小妍，爸......认可我们了！” 孟春生的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了，这一刻他等了十几年，不，是从出生得到现在，父亲终于认可了他，认可了他和张妍。 张妍被孟春生感染，也眼眶泛红。 第1034章 意外出现的人 这场规模盛大的婚礼落下了帷幕。 这场婚礼在若干年后依旧被人称道和怀念，如今还是儿童的孩子们变成白发蔼蔼的老人后，最喜欢跟儿孙们讲这件事，毕竟这一天他们吃了这辈子最畅快的糖，最畅快的肉，见识到了最盛大的婚宴，听到了最欢乐的奏乐，也见证了一群尖山咀最初的建设者们的信心和力量。 今日这些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扎根在了尖山咀，不是外面的世界不好，但对于这片他们从小长大的土地上，有他们从小就立志浇灌的花，他们梦想的种子就洒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阳历年的第二天，江明浩去了县大院。 随着吡喹酮药物、乙胺丁醇和硫酸奎宁药物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江明浩提取这些药物的频率也在提高，马上面临过年，所以这一次江明浩打算一次性多提取些出来，包括卷柏纯液，邓建如今可以说把北疆、西疆的市场完全翻了个底掉，本来江明浩对这样地区的市场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但事实证明，哪怕他是重活一世，也无法做到把控任何事情，在邓建的努力下，北疆、西疆市场一跃成为了国内需求量最大的市场，而许大炮之前开拓的几个药厂需求量也逐步提升，之前提取二十三十毫升，如今甚至没办法满足一个小药厂的需求。 早在半个月前，江明浩就委托人捎了消息给小金。 自从江明浩和戴春正去过阿蕉纳见过小金和幺妹之后，就跟两个孩子一直联系，并且还委托沈桥年从国外买了一台轮椅邮寄了过去，如今幺妹和小金都已经重新上学了，两个孩子和江明浩保持着十天一封信的频率跟江明浩进行联络，会把学习中生活中发生的事情跟江明浩说，起初还很疏离，但随着时间流逝，两个孩子已经把江明浩当成了可以信任和依赖的大哥哥或者叔叔。 这次江明浩给小金捎消息就是让小金帮忙准备些金鸡纳树皮，崔智和周成彬从北疆回去会从广西绕路把金鸡纳树皮带回来，当然，江明浩不会白拿这些珍贵的树皮，除了每个月给两个孩子邮寄学费和生活费之外，江明浩还在阿蕉纳生产队留了一些钱，交给了两个孩子的阿叔，以备不时之需。 在金鸡纳树皮还没到之前，江明浩开始对其他几种药品进行提取。 时间进入阳历新年，夜里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八九度，为了保证实验室的实验环境不被影响破坏，江明浩并没有生炉子，只能依靠两个热水袋交替着取暖，日子多难熬可想而知。 好在江明浩如今年轻，身体素质不错，咬着牙硬撑，终于在十天后完成了这一轮的药品提取。 不过看着眼前的几个真空瓶，这十天的煎熬还是很值得的，这些药品不仅价值连城，更是能拯救上千的命，可以让几千上万人摆脱病痛的折磨。 就在江明浩离开县大院的同时，一纸调令以及一纸任命从白沙市委下达到了丰县，原丰县县委书记王锋县长马德顺调任到其他县担任地方职务，行政级别没有标明，而任命书则是下达给韩楼的，韩楼被任命为代理县长，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代理只是个暂时的过渡，韩楼这个被原县委书记和县长压的死死的老二，终于熬出了头。 除了代理副县长的职务外，韩楼还被任命为丰县农业改革委员会的组长，全权负责丰县的农业改革工作。 韩楼拿着这份任命书，坐在办公室里，如同雕塑一样。 夕阳从窗外洒落，将屋子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橘黄，也将韩楼脸上的泪水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金光。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很难再出头，他要一辈子在王锋和马德顺的压制下一直到退休，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一个年轻人的出现而被改写。 韩楼低头又看了看任命书，在心中暗暗的下了决定，他韩楼拼尽全力也要配合江明浩将丰县的农改工作落实到底。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韩志国和郑云长心中所想也和韩楼一样，江明浩是他们爷三个的伯乐，哪怕不是为了自己，甚至不是为了丰县的老百姓，只是为了报答江明浩对他们三人的提携信任之恩，他们爷三个也要尥蹶子的把农改干好。 而在遥远的广市，许大炮已经跟当地的国营食品厂谈好了合作，甚至连下家都已经找好了。 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许大炮就已经跑出了三条固定的线路，谈下了五个省二十三个市的百货大楼、供销社和运输车站外面的副食商店近一百六十家，这次广市食品厂生产出来的食品是北方城市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许大炮充满自信，这东西一旦运到北方绝对能有原子弹爆发一样的威力。 许大炮给江明浩打电话，想要再申请几辆冷藏车，现在的几台车根本不够用，正好江明浩也想去春城看看冷藏车的生产情况，便启程去春城，崔大宝闲的发慌，听到江明浩要去春城，便跳高一样的要跟着去，江明浩无奈，只能带着崔大宝一起。 自从有了齐怀亮上次的事情之后，王申如今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对待图纸的态度谨慎的不能再谨慎，在生产方面也要求极为严格，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机会是江明浩给他的，如果他要是再抓不住，那他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王申所谓的翻身并不是自己能不能留在解放汽车厂养老，而是能不能带着解放汽车厂更进一步。 冷藏车已经生产出了九辆，这个生产进度并不算快，但江明浩对速度的需求并没有那么高，所以并没有提出什么问题，反倒是王申自己，针对这个问题给江明浩足足解释了二十几分钟，听的崔大宝哈欠连天。 “王厂长，咱们厂附近是不是有个九珍寺？” “嗯，小江想要去逛逛？” 王申正在准备跟江明浩做进一步的汇报，冷不丁的听到江明浩的话，有些意外。 “麻烦王厂长安排位同志，带大宝先生到九珍寺去转转。” 王申看了崔大宝一眼，觉得江明浩这个安排很合理，旁边杵着个老外，他还真是不自在的很，只是之前小江不发话他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听到江明浩的话后，王申立刻安排了人进来。 只是在见到此人进门的时候，崔大宝整个人如遭雷击。 第1035章 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我吗？” 崔大宝站起来，但却没有走上前，而是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女人，声音颤抖着。 江明浩还是第一次看见崔大宝这个样子，不由得也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女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留着这个年代女性的标志性的五号头，身上一件土黄色的呢子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一米六左右的标准身高，身材也很匀称，江明浩又仔细看了一下对方的面貌。 瓜子脸，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鼻梁微微有些低，两侧各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雀斑，这样的容貌不算好看，算是中国女性的普遍面貌，当然，也绝对不丑，从国人的角度看，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样子，可看崔大宝此时的神情，这个女人可能是崔大宝眼中的绝世大美女。 崔大宝的反应让门口的女人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王申一眼，脚步也跟随内心诚实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大宝，你别激动，你认识这位女同志？” “江，她就是我找了好多年的姑娘，我每年都会来中国找她，我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她......你记得我吗？” 崔大宝的确是很激动，江明浩理解这种激动，只是他看着门口的女人，总觉得对方的反应不像是认识崔大宝的样子，哪怕因为年代久远对方不记得崔大宝的样子，可是这个年代，外国人在国内就跟外星人一样稀奇，一个普通人只要接触过就不可能会忘记。 “小徐，这位崔大宝先生你认识吗？” 王申也很意外。 徐洁在解放厂干了七八年，一直是个很踏实内向的人，平时和同厂的同志也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更多的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王申怎么都不觉得徐洁会认识一个老外，还是跟着江明浩一起来的老外。 无他，从王申的角度看，但凡是跟在江明浩身边的，就没一个普通人。 “厂长，我不认识。” 徐洁有点紧张，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崔大宝瞪着大眼睛看她的眼神有些吓人。 “九年前，苏江车站，你还记得吗？你帮助了我？” “我没去过苏江。” 徐洁更害怕了，如果不是王申这个厂长在，徐洁可能扭头就跑掉了，这个老外实在是有点吓人。 可是崔大宝觉得自己没认错人，他记得徐洁的样子，特别是鼻子两侧的小雀斑，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我......我妹妹去过苏江.......” 忽然徐洁好像想起了什么，张嘴说道。 “你妹妹？” “嗯，我妹妹徐媛在苏江的纺织厂工作过两年，但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徐媛。” “江， 我想见见徐媛。” 崔大宝扭过头，像只撒娇要骨头吃的狗狗，看的江明浩既好笑又有点同情。 崔大宝是真的很着急，他已经找了那个姑娘将近十年，隔着上万公里每年都会来中国一次，这种找寻已经融入了崔大宝的生命，崔大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姑娘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太深刻了，根本就忘不掉。 可崔大宝也知道他是个外国人，在中国人的眼里，外国人都算是异类，很多人还会对他们心存恐惧，所以，他只能转头求救江明浩。 “徐同志，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带着我们去拜访一下你妹妹？” 江明浩是谁，解放汽车厂的人都知道，也都知道他们现在能接到这么多的冷藏车生产单都是因为江明浩，所以，徐洁没有犹豫太长时间，不仅是因为江明浩开口，也因为王申对她用眼神示意了。 江明浩开着车，载着崔大宝和徐洁往徐媛的家里面开。 其实崔大宝想问很多问题，尽管他寻找徐媛这么多年是为了心中的执念，但执念的久了，也难免会带了些男女之情和期待，可在尖山咀生活了这么久，他的思维发生了很多变化，他知道这里是中国，中国的文化是传统的，如果徐媛要是已经嫁人，那么他的出现对徐媛来说可能会有麻烦。 但他又说不出就此放弃的话，也怕从徐洁的嘴里听到什么自己不想知道的消息，所以，一路上崔大宝都没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这种反常让江明浩觉得很新鲜。 “前面就是我妹妹家，车过不去。” 江明浩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样东西，这些东西他是经常备在后备箱里的，就是为了预防这种突发情况的出现，登门拜访，空手总归是不好。 崔大宝走在最后，明明期盼了好多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马上就要见到自己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他却突然没了往前走的勇气，还是江明浩拽了崔大宝一把，崔大宝才继续往前走。 因为之前下过雪，路面很泥泞，几人来回绕了两个胡同，徐洁才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来，敲响了门。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打开大门。 “大姨！妈，我大姨来了！” 在看到小女孩的瞬间，崔大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碎了一地，越发的没有勇气往前走。 “妈，还有个外国人呢！” 小女孩探身看到了崔大宝，立刻兴奋的喊了一声，然后就往院子里跑，徐洁带着两人跟着进了院，一个和徐洁长的七八分像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在见到女人的瞬间，崔大宝的身体就僵住了，耳边风声雨声各种声音同时响起，虽然过去了九年，眼前的女人比起那时候胖了很多也略微老了一些，但崔大宝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就是他找了九年的姑娘。 “姐，你这是......你是.......那个在苏江丢了东西的外国人？” 不出所料，见到崔大宝的瞬间，徐媛就认出了崔大宝。 “我叫崔大宝，英文名字叫威尔！” “你中国话说的这么好了？那时候你可不会说中国话呢，咱们俩说话比比划划了半天！” 徐媛的性格比徐洁明显要外向很多，看到崔大宝，并没有一般人的拘谨。 刚开始给他们开门的小丫头此时抱着徐媛的大腿，好奇的打量着崔大宝。 “来来来，屋里坐！我正好在做晌午饭，一起吃一口！姐，你先帮我招待一下，我炒两个菜！” 徐洁也没想到崔大宝要找的人真的是自己妹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1036章 黄粱美梦 崔大宝很紧张，坐在屋里的板凳上，后背挺的笔直，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正在上课的小学生，倒是徐媛的女儿，胆子很大，围着崔大宝来回转悠，甚至还敢摸崔大宝的下巴。 “小橘，怎么这么没礼貌！去东屋搬两个凳子来！” 小橘朝着徐媛吐吐舌头，跑出去了。 崔大宝一直微微低着头，明明攒了很多很多的话，可突然崔大宝就不知道怎么张嘴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你叫崔大宝？” “嗯！” “这个名字好啊，听着就很喜庆，你现在在中国吗？” “嗯！” “当年匆匆一别，咱们语言又不通，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再见，真是缘分！” “嗯！” 崔大宝像是被装了复读机，反反复复就一个嗯字，江明浩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徐同志，大宝这几年一直都往返于英国和中国，想找到你，亲自表达感谢，只是人海茫茫，找了几年也没有任何消息，如今他在白沙市生活，以后有时间了徐同志可以带着孩子去白沙看看，让大宝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徐媛看向江明浩，虽然不知道江明浩是谁，但还是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谢。 “小媛，这是江同志，是咱们解放汽车厂的贵客。” “哦哦，江同志，欢迎欢迎！” 徐媛伸出手，说实话，徐媛的性格是出乎江明浩意料的，看徐媛的种种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家庭妇女，外向大气、坦荡不扭捏，至少比之崔大宝这个怂货，好的多！ 徐媛手脚很麻利，从他们进屋开始，不到四十分钟就张罗了四菜一汤，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光是看着就知道好吃。 但平时像是八百年没吃过好东西的崔大宝却吃的很斯文，半天也没吃下去半碗饭，而且几乎没怎么说话，江明浩是过来人，大概其是猜出了崔大宝的心思。 只是这种事没办法，徐媛看着也二十八九岁了，在中国，这个年纪没结婚生子的人太少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叔叔，我带你去看我养的小鱼！” 吃了饭，小橘要拉着崔大宝出去。 明明江明浩长的更帅气，也更年轻，但不知道为什么，小橘明显更喜欢崔大宝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外国男人，崔大宝不知道怎么拒绝，就跟着小橘出去了。 “徐同志，您爱人呢？” “他啊，走了快五年了！” 走了？ 江明浩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眼睛却忽然一下子扫到衣柜旁边的墙上挂着的一张黑白照片，这张照片因为是紧贴着衣柜的，又被门遮挡着，正常情况下完全看不见。 “抱歉啊！” “这有啥，人没了就是没了，都没了好几年了，我早就走出来了，这人没了就没了，活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不是？我现在的心思就是把小橘养大成人，也就对得起他了！” 徐媛看的很开，提起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伤心，或许是两人本身没什么感情，毕竟小橘看着才六七岁，两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这时候的婚姻大多都是相亲，没什么感情基础。 又在屋里跟徐媛聊了几句，江明浩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的时候，徐媛非要给崔大宝拿些东西，草鸡蛋、杏干、醉枣、小白鱼干，都是徐媛自己做的。 “大宝，希望你在中国能生活的好！” “嗯。” 崔大宝像是被灌了哑巴药，从来到走，加一起也没说上两句完整的话，江明浩真是恨铁不成钢。 “徐同志，那我们就先走了，这是尖山咀生产队的电话还有地址，你以后要是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带着孩子到尖山咀去转转。” 江明浩给徐媛留了电话和地址，崔大宝啥也不是，他总得替他操心啊。 “小橘，跟大姨还有两位叔叔拜拜！” 小橘的性格和徐媛一样，很外向，说拜拜的时候几乎是跳着说的，还在徐洁的身上蹭了好几下。 晚上，回了招待所，崔大宝还像丢了魂似的，躺在床上不动弹，眼睛看着房顶，一句话不说，江明浩忍不住走过去用手在崔大宝的眼前摇晃了好几下。 “大宝，看到徐媛结婚生子，失望了？” “没有！我找他这么多年，就是想当面跟她说声谢谢，没有别的想法。” 崔大宝矢口否认。 “说谢谢？今天你好像没说这两个字吧？” “忘了！” 崔大宝扭过身，他心情很低落，很复杂，很难受，不想说话。 “你确定你对徐媛没有别的想法？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不告诉你我打听来的情况了！” 啥意思？ 崔大宝扭过头，看着江明浩。 “我问了徐媛，徐媛的丈夫早在五年前就离世了，也就是说徐媛现在是一个人。” 崔大宝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嗖的一下亮了起来。 江明浩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别的想法，这变脸的速度快赶上川剧变脸了。 “真的？江，你不是骗我的？” “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刚才不是还说你寻找徐媛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跟人家当面说声谢谢嘛！” 江明浩忍不住调侃。 “江，我明天要再去找她！” “崔大宝，你打住啊！这里是中国，在中国有句不好听的俗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一个外国人，频繁登门容易给徐媛招黑，你要是真对徐媛有那方面心思的话，就好好想想，怎么跟人家表达心意，记住，这里是中国，你在西方的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 崔大宝点了点头，倒是没再坚持，不过整个人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大宝，徐媛的孩子你也看到了，你要是真想跟徐媛在一起，就必须要做好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的心理准备，当然，你也要做好徐媛拒绝跟你在一起的心理准备！” 江明浩看到崔大宝这个样子，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好，否则崔大宝这货容易陷进去。 “我能接受，江，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崔大宝说完就又抱了上来，好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江明浩对崔大宝的这种行为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成功的躲开了崔大宝的熊抱。 “行行行，早点睡吧！明天你先去九珍寺转转，和徐媛的事不能急。” 这一夜，崔大宝没有睡好，可能是九年的期待终于有了结果，兴奋的很，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圈黑羣羣的。 “江，我真的找到了我的中国姑娘！” 江明浩刚睁开眼睛，崔大宝就凑了上来，语气依旧兴奋，睡一宿这个兴奋劲都没过去。 “我知道了！” “江，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找了她九年都没有找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江，你们中国有个词叫黄粱美梦，我这是不是做了个黄粱美梦？” “你不是做梦，你是真的找到了你的姑娘，行了吧？” 江明浩真是无语。 他其实真的不是很理解，对于热情开放的西方人来讲，怎么会有一个人，会因为偶然的匆匆一瞥就为此执着九年的寻找和等待，甚至在完全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年纪几何、家住何处、身份背景的情况下念念不忘，特别崔大宝在英国还是个贵族后裔，自己本身又是有名的工程设计师，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怎么就会对徐媛‘痴迷’至此呢？ 第1037章 想不想走人家 第二天，江明浩在厂里和王申沟通生产进度，崔大宝则是跟着徐洁去了附近的九珍寺参观。 自从知道了徐媛的丈夫离世，自己可以跟徐媛更进一步之后，崔大宝对徐洁这个‘大姨子’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话痨、自来熟这些品质又再次体现出来，不过为了怕自己给大姨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崔大宝告诉自己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徐洁本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和人交流，就连跟自己的亲妹妹，徐洁在情感上也是被动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但架不住崔大宝这个人不要脸，在徐洁耳边不住的叨叨。 徐洁有没有回应甚至有没有听崔大宝都不在乎，把自己在英国的情况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徐洁说了一遍，还不忘强调自己在英国没有结过婚只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次为期两年零三个月的恋爱。 讲完这些又讲起了英国的风土人情，徐洁终于被崔大宝这机关枪似的话题攻势搞破防了。 在此之前，徐洁完全不知道会有嘴这么碎的男人，好像只要她不回应，对方就能一直说下去，而且徐洁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从崔大宝絮絮叨叨的话里她多少听出了一点意思。 “崔先生......” “姐姐，你叫我大宝或者威尔就可以，不要称呼我先生，在你们中国，只有关系很陌生的人才会这么称呼。” 徐洁有点无语，心道我和你很熟吗？ 而且崔大宝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这声姐姐叫的倒是一点不觉得害臊，自然流畅的跟喝水似的。 不过，崔大宝还是很有魅力的，到了下午，徐洁已经跟崔大宝开始了交流，崔大宝专门挑着徐媛的事问，不管是小时候下河捞鱼的事还是去苏江上班前后的事，崔大宝都听的津津有味。 “大宝，你对小媛是不是.......” 到底是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束缚，徐洁不知道怎么张嘴问出那句话，万一不是呢，那岂不是损了自己妹妹的名声？ 崔大宝挠了挠脑袋，他当然知道徐洁要问的是啥，本来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干脆的回答是，他就是那个意思，可是想到江明浩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又怕吓跑了徐媛，彻底没戏。 “姐姐，我对徐媛一见钟情，我知道徐媛的丈夫已经逝世很多年了，所以我想追求徐媛，照顾她，陪她度过余生。” 但最终，崔大宝选择了尊重自己的内心。 爱情并不是丢人的事，他这么说并不违反中国的传统道德，他已经找了徐媛九年，不想再错过。 徐洁看着崔大宝，虽然是外国人，甚至连眼睛都和中国人不一样，但是那双眼睛很真诚，而且，一个男人能够为了小媛来回中国这么多次，九年都没有放弃寻找，这份情谊她很感动。 “你以后会留在中国吗？” “只要小媛不想跟我去英国，我就留在中国。” 之前崔大宝虽然也很想留在中国，但那时候是一种期待和不舍，现在却是笃定，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会留下。 说实话，徐洁在心里是认可这个妹夫的，但是...... “大宝，小媛曾经说过，这辈子不会再嫁人，只想好好的把小橘抚养成人，而且小橘的爷爷奶奶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你们最终未必能够走到一起。” 想到小橘的爷爷奶奶和那一大家子，徐洁的心情就很糟糕。 那就是一家子无赖，曹景忠明明已经没了五年，小橘的爷爷奶奶还要小媛每个月给他们拿养老的钱，一个月五块钱，少一分晚一天都不行，有一次小橘发烧住院，小媛恳求能拖延几天，结果那对老畜生带着自己的闺女姑爷竟然闹到了医院，说如果养老钱不给，就让小橘出院，把给小橘住院的钱给他们当养老钱，小媛还被小橘的姑爷打了。 如果崔大宝要和小媛结婚，那一大家子不可能答应，到时候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但是这些话，徐洁没办法告诉崔大宝，一是她暂时不知道小媛的想法，万一小媛压根没这个心思，她跟崔大宝说多了就是在给小媛惹麻烦，二是她也担心崔大宝要是知道这个情况，可能就会因此打了退堂鼓，崔大宝可能是可以改变妹妹命运的一个人。 “姐姐，我会努力的，请姐姐帮助我！” 崔大宝真诚的看着徐洁，眼神纯净的让徐洁完全拒绝不了。 当天下班后，徐洁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妹妹家，看到徐洁来，小橘很高兴，家里平时很少来客人，小橘特别喜欢热闹，忍不住围着徐洁转来转去。 “小橘的病最近好点没？” 小橘有病，一种类似于狂躁症的病，不发病的时候就是个活泼的小姑娘，但发病的时候却像是一头咆哮的小狮子，常常把徐媛搞的浑身是伤，这个病就是那次发高烧之后留下的。 这几年徐媛一直带着小橘到处看病，为此连纺织厂的工作都丢了，只能靠着糊火柴盒、上山采点蘑菇、偷偷的养鸡下几个蛋，这么糊弄着过，好在小橘这两年来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好多了，这三个多月都没发病了，姐，你就别担心我了！最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你工资也不高，还要养家糊口呢，别总给我买东西。” 徐洁经常来看徐媛，每次都会买点实用的东西。 “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不心疼你谁心疼你？我工资不多，不是还有你姐夫呢嘛，有啥事一定得跟姐说，别啥都自己扛着，听着没？” 徐洁知道徐媛很要强，如果不是她上赶着，或者有时候从小橘嘴里听说，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不说。 “知道了姐！姐，我正好烙了菜饼子，还拌了猪油渣，晚上就在这吃吧！” 徐媛说完撩了帘子就要出去，却被徐洁一把拽住了。 “姐？” “我不饿，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徐洁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徐媛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橘啊，你去给大姨倒碗水来！” 看到徐洁还把小橘支了出去，徐媛心里更没底了。 “姐，到底发生啥事了？你别吓我！” “小媛，姐问你，你还准备不准备走人家？” 徐洁来的路上想了半天应该咋张嘴，后来决定跟崔大宝学习，不兜圈子，直接问，行不行的痛快！ 第1038章 拒绝 “姐，你怎么又问我这个事了？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嘛，我和曹景忠结婚的这两年一直到现在，真是很心累，我对和男人过日子这事真是一点期待也没有了，再说，即使我想走人家，曹景忠那边的一大家子还不得把我骨头渣子给打出来啊？就这么过吧，我带着小橘，慢慢的日子就好过了！” 听着徐媛的话，徐洁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媛和曹景忠是经人介绍在一起的，只是那个介绍人不是个东西，介绍的时候隐瞒了很多实情，等到徐媛知道这事的时候想要退婚，却被曹景忠一家人给算计，提前生米煮成熟饭，最后不得不跟曹景忠结婚了。 本来以为曹景忠死了，和那一大家子的牵扯也就断了，谁知道那一大家子畜生拿小橘的抚养权威胁小媛，如果小媛不能每个月给他们养老钱，就把小媛带回曹家。 如果是户正经人家，小橘跟着回去也没什么，但那是一窝畜生，小橘跟着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被卖了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徐媛就被拖累至今。 明明比自己还小三岁，但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 “小媛，你才二十八，一辈子还长着呢，小橘已经七岁了，再过十一二年就该到了说婆家的时候，那时候你咋办，你才四十岁出头，就自己一个人过？再说了，这世上的男人多的很，也不是都和曹景忠一个德行，姐觉得如果有合适的你还是得找一个，这对小橘来说也不是坏事，你不总说小橘做梦说胡话都想要个爸爸嘛！” 徐媛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她了解自己的姐姐，不是个话多人，虽然对自己非常关心爱护，但姊妹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她说姐姐听，至于让自己再找人家这事，姐姐两年前倒是说过一次，可她表明了立场之后就没再提过了，可是今天姐姐一直围绕着这个事不松口，甚至还劝自己，这肯定不对劲！ “姐，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啊？” “哪有？你这丫头，姐不就是关心你嘛！” 徐洁不自然的转过视线。 “不对，姐，你很不对，咱们俩当了二十几年姐妹，我了解你，如果没事的话你不会跟我说这么多，是不是妈让你来的？” “不是，妈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上次你回家闹那么一场，她哪有这个胆子再给你张罗这个事？” 徐媛嗯了一声。 上次母亲私自做主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徐媛生气的将对方和媒婆都给骂走了，跟母亲也大吵了一架，打那以后，老太太的确是没再动过这方面的脑筋。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知道我的性格，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徐洁正准备张嘴，小橘端了水进来。 “大姨，那个外国叔叔什么时候还来啊？小橘还想跟他玩！” “小橘喜欢那个叔叔啊？” “喜欢，那个外国叔叔很好玩。” “那大姨回头告诉叔叔，让他有时间再带小橘玩，行不？” “太好了，谢谢大姨！” 徐洁怜爱的在小橘的头顶上抚摸了两下，又从兜里掏出两块水果糖给了小橘，小橘高兴的跑到一边吃糖去了。 “姐？” 徐媛嗅出了不对劲，按照姐姐的性格不太可能跟小橘说这种话。 “那什么，事后不早了，姐先回去了，一家好几口人都张嘴等着姐给做饭呢！” 徐洁说完就要走，却被徐媛给拽住了。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想让我跟崔大宝处对象？” 徐洁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说话倒是真直接，就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了。 “咳咳......那个.......小媛啊，姐觉得崔大宝真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 “姐，你咋想的？人家是工程师，听说在英国还是个有钱有势的，我一个农村妇女，还带了个孩子，长的不出众也没啥文化，咋能往这方面想啊？你可千万别想了姐，让人家知道了笑话！丢人！” “这咋是姐瞎想的，是崔大宝自己主动找上我的，在我耳朵边嘀咕一天了，我这也是被烦的没招了才过来跟你说的，小媛啊，姐没啥别的想法， 就是觉得崔大宝一个外国人，条件那么好，还能对你念念不忘的，这多不容易啊！ 而且姐帮着你打听了，他现在在白沙跟着江同志干呢，江同志我就不用说了，你也知道，他看重的人不管是人品还是其他方面都错不了，所以姐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他说了，只要你答应，他就留在中国跟你过日子，他也完全能接受小橘。 妹，小橘这个病是个无底洞，你不是一直想带小橘去京市看病嘛，你要是和崔大宝在一起了，小橘的病就不愁了！” 徐洁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她真的希望妹妹能够和崔大宝结婚。 “姐，你别说了，我和崔大宝不可能！” 但徐媛还是拒绝了，徐洁想再劝，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看着徐洁离开的背影，徐媛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褪了下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已经有些黑透的天色，垂下眼睫。 她就是一棵长在泥地里的野草，一辈子都脱不开这块泥地，何必把别人也拖下来呢？ 第二天，江明浩准备去再去一趟海市，上次许大炮跟他提了一次，让他有时间去看看赵倩，虽然他和侯梅之间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但倩倩他想照顾着。 崔大宝却不打算跟江明浩回去。 “你是打算展开行动了？” “我想试试，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去。” 江明浩知道崔大宝这是走了心了，他拦也拦不住，更何况，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拦，这是一个崔大宝放在心里十年之久的人，如果不尽全力争取，这件事就会成为崔大宝一生的遗憾。 “那祝你成功！有事就往大队部打电话！” 把江明浩送走之后，崔大宝一分钟也没等，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徐洁把昨天徐媛说的话都已经跟他说了，但对崔大宝的信心没造成任何的影响，崔大宝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打动徐媛，徐洁说，小橘很喜欢他，那他就把小橘哄高兴，让小橘先认可自己，小橘是徐媛最重要的人，只要小橘接受他了，徐媛就不好再拒绝他，中国有个词叫爱屋及乌，他就要做那个乌！ 第1039章 自己种下的因果 “江叔叔！” 赵倩这段时间长个子了，像是一根春笋，忽然就拔高了，也从肉嘟嘟的小胖妞变成了个长相清秀的小少女。 “明浩，你怎么来了？” 看到江明浩，侯梅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扔到炕上，又用手把炕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打扫了一下，略微有些紧张的让江明浩坐下。 “倩倩，这是叔叔给你买的礼物，喜欢吗？” 江明浩给赵倩买了一个洋娃娃，这个年代，小女孩能有一个穿着裙子的洋娃娃是非常少的存在，所以，赵倩看到洋娃娃小眼睛立刻亮的像是星星。 “喜欢，谢谢叔叔！” 赵倩谢了江明浩就立刻拿了娃娃到一边去玩了。 “明浩，不用给她买这些，太贵了！” 如今侯梅和之前相比，看着安静很多，之前的事算是让侯梅彻底清醒了，她脑子里早就没了那些杂念，只想把孩子拉扯大，可即便如此，想到当初她对江明浩和许大炮的算计，心里总归还是有些难以面对。 “孩子喜欢就行，没几个钱！你们最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没有，我和倩倩现在过的很好，比以前任何时候过的都好。” 侯梅赶紧摆手。 “倩倩的奶奶和她爸没再找过你们麻烦吧？” “没有，上次可能把他们吓破胆了，再加上倩倩毕竟是个闺女，在他们眼里，闺女就是个赔钱的，没那么在乎。” 之后，两人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小时候天天疯跑的情谊终究在一次次的算计中被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尴尬和沉默。 “大炮他......他还好吗？” 半晌，侯梅小声问道。 “嗯，挺好的。” “那他和孟薇结婚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吧！” “那......明浩，他们结婚的时候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我想给他们送个礼物.......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心的，毕竟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中间因为我的糊涂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我是真心念着咱们儿时的那份感情......” 怕江明浩误会，侯梅赶紧解释。 “嗯，我会转达给大炮的，这个事得他自己做主......这是替大炮给倩倩的。” 江明浩从口袋里拿出十张大团结放在了炕上。 “明浩，这我不能要！你收起来，上次大炮给了我那么多钱，根本就用不完，你帮我还给大炮，我不能要.......” “我是帮大炮的忙，你要是不想收的话，以后有机会当面还给他吧！而且这钱是他给倩倩的，倩倩马上就要上学了，需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你收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明浩抱了抱赵倩，便离开了侯梅家。 自从在药厂侯梅做的事被揭穿之后，侯梅就离开了药厂，好在许大炮给侯梅娘俩留了两千块钱，不至于让两个人的生活出问题，但为了避免赵倩的爸爸奶奶来找麻烦，侯梅搬了家，林林总总的应该也花了不少。 许大炮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很细，而且哪怕他对侯梅不再存有那种男女之情，但毕竟是自己从儿时就喜欢的人，对于重情重义的许大炮而言，完全不管是不可能的。 侯梅看着江明浩离开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她其实不止一次的假设，假设她没有做那些事，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不管她和许大炮是不是在一起，按照江明浩和许大炮的性格都会一直照顾她的，虽然现在江明浩和许大炮也依旧在照拂她，但那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总归是她自己给自己种下的因果。 “小江，你可真是稀客，想见你一面真是难！” 李国胜看到江明浩，立刻上前搂住江明浩的肩膀，自从和许仕之间的师徒关系缓和之后，李国胜便把江明浩看成了半个家人，如今的制药厂因为吡喹酮不仅起死回生而且一下子成了全国有名的药厂。 如今他们的制药厂不仅和医院、大药房、乡镇卫生所合作，还有很多小药厂也纷纷跟他们提出合作要求，以前他们是想方设法的给药厂找出路，现在是无数条路摆在他们眼前让他们选，感觉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这一切都是拜江明浩所赐，所以，李国胜不仅把江明浩当半个家人还当恩人、救世主。 “李厂长也很忙啊，我听曹院长说，前阵子李厂长去京市做报告了，荣誉加身啊！” “哈哈哈，这都是托小江你的福啊，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已经内退在家编草鞋了！” 李国胜很有自知之明，半点不居功。 “李厂长太谦虚了！这是新提取出来的吡喹酮！” 江明浩把真空瓶取出来递给了李国胜。 “这次是多少？” “962g。” “小江，不够啊，你能不能再辛苦辛苦多提取点？” “消耗怎么这么大？” 江明浩有些意外。 “是这样的，是药监局这边.......” 李国胜跟江明浩解释了一遍，也就是说原来这个药只是供应到医院和大药房，但现在却供应到需要保密的组织单位，而且需求量还很大。 对此江明浩是什么异议的，药品在正常情况下可以被算作商品，但是在非特殊情况下，药品就是药品，承担的主要任务就是治病救命，他前世里或许还会为了赚钱而做出违背道德的事，这一世他却绝对不会。 老天爷给了他重生一次的机会，如果他再做违背良心道德的事那就是在打老天爷的脸，他不仅不会做违背良心道德的事，还会尽可能的与人为善，为老百姓为国家做实事，算是给自己，更是给自己的妻子儿女积福。 “好，年前我会再提取一次。” “太好了，小江，走，咱们出去喝一盅，正好我这边得了点好东西，你回头帮我给恩师带回去。” 李国胜说完，又去隔壁招呼了韩平一声。 之前李国胜和韩平还有些关系不和，但自从发生了张帆那件事之后，韩平就成了李国胜最信任的人，药厂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要经过韩平的手，所以，本来快要退休的年纪，韩平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忙。 第1040章 打听到的消息 “小江？哎呀呀，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看到江明浩，韩平很高兴。 可以说，韩平如今的‘完美’生活和江明浩是密不可分的，一直都想有机会要好好感谢江明浩，但两人不在同一座城市，小江又忙的很，他这边也抽不开身，所以，上次一别，已经是好几个没见了，更不要说感谢。 “韩主任，看着精神头不错啊！” “哈哈哈，都是托你的福啊，走走走，今天我做东，小江，你可得给我这个面子啊！” “老韩，你怎么能跟我抢啊？今天这顿我来！” “你......行行行，你是厂长，你说的算，但晚上那顿可得我来。” 江明浩看着两人，关系的确是比以前融洽的多，这是好事，至于谁来请客吃饭，他没意见。 “老秦，到底咋回事啊？” 他们来的这个国营饭店江明浩不是第一次来，李国胜认识的这个老秦他也接触过，不算陌生，李国胜每次来，老秦都会专门过来打声招呼，有时候还会送个凉菜，江明浩本来对两人的交流没什么兴趣，但很快两人的谈话内容就吸引了江明浩的主意。 “唉，我这个国营饭店的主任马上就要卷铺盖卷回家了！” “为什么？” “李厂长，你没听说嘛，国营饭店允许个人承包，已经有人来谈这个事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得回老家了！” “那......老秦，你在国营饭店干了十多年，就是承包的话也得你优先承包啊！” “李厂长，说的容易，我手里哪有那么多钱啊？算了算了，不合计这事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们等着，我让厨师给你们加个小凉菜啊！” 老秦说完就转身走了，背影很落寞。 “老秦这心里肯定是不得劲啊！在这干了半辈子，眼瞅着五十岁的人了，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唉！” 听着李国胜的话，江明浩却是心思微动，本来以为还要到明年中下旬才会有消息，没想到这个时候民间就已经开始动起来了啊，这么说的话，他回去就可以去公社的国营饭店打听一下。 “秦主任，我跟你打听个事。” 吃了饭，江明浩拦住了老秦。 “小同志，是菜不合口味？” “不是，秦主任，我想跟你打听一下饭店承包的事。” 听到江明浩要打听这个事，李国胜和韩平也都有些意外，纷纷的扭头看过来。 “承包饭店需要什么条件吗？” “小同志？你想承包？” “我对老家的那个国营饭店感兴趣，想提前了解一下，看看我够不够承包的条件。” “其实也没什么条件，无非就是承包的费用要足，其次就是往前查，没什么严重的前科，别的就没什么了。” 江明浩闻言，松了口气，这个承保条件可以说算是无条件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秦主任告知！” 江明浩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回头就跟项武谈谈，如果项武那边没问题，承包的事就可以操练起来了。 “小同志，你对我们这个饭店不感兴趣？” “秦主任，我远水难解近渴，这个饭店我承包下来既不能亲自照应也没办法管理，自然没有兴趣。” 秦主任的眼睛闪耀着光，想要说服江明浩把这个饭店承包下来，江明浩没办法亲自照应管理不是问题，还有他啊，他可以继续管理这个饭店，保证不会比现在差就是了。 “小同志，如果你信得着我的话，饭店承包下来我可以代替你先管着，我别的能耐没有，但打理饭店绝对是没问题，这个，李厂长最清楚。” 李国胜还没想明白，江明浩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想要承包饭店，冷不丁的听到老秦的话，下意识的点点头。 “老秦从十几岁就跟着大厨子当学徒，在这个饭店也干了十多年，能力是没问题的。” “老李，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是海市，小江又忙的很，正经的大事都忙不完，哪有心思照看饭馆？再说隔行如隔山，小江即使对承包饭店感兴趣，也未必就真会承包。” 韩平看了李国胜一眼，李国胜顿时顿悟。 小江明显是不想搭老秦的这个茬，结果他刚才还顺着老秦的意思说话，真是脑子糊涂了。 “是啊，老秦，小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你不知道小江摊子铺的有多大，别说是咱们海市的饭馆子，就是他家门口的他也没时间去，小江啊，你说你也真是的，自己到底有多忙不知道啊，这开饭馆子可不是小事，你看看老秦，这一天到晚的哪有个闲工夫！” 李国胜说完，就拉着江明浩走了。 “老秦，我们先走了，回头有再过来捧场啊！” 韩平扔下一句话也跟着走了。 老秦嘴唇嗫嚅，想说什么，最后只换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刚才也只是病急乱投医，他是真不知道，如果离开饭店，他下半辈子要靠什么活着。 “小江，你真想要承包饭店？” 离开饭店之后，李国胜忍不住打听。 “是给项叔。” “老项？老项不是一直在恩师身边照顾恩师嘛，怎么会突然想承包饭店了？” “项叔以前就在饭店干过厨子，对当厨子这件事也一直很感兴趣，只不过之前为了照顾老爷子才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老爷子在我家，有我岳父母和我爱人照顾，项叔就可以做这件事了。” “小江啊，你小子真是有情有义！你说你这大事一件接一件的干，竟然还有心思想着这些事，唉，难怪恩师对你赞不绝口，我们这些学生在恩师眼里加在一起也顶不上你一个，这回我算是真正找到原因了！” 李国胜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要说之前他，包括许仕的一众学生还对此有微词的话，那么在这慢慢流逝的时间里，他们早已经心悦诚服，江明浩不管是在能力还是在眼界，方方面面都是他们这些人拍马难及的。 “李厂长，我这次来海市，除了给你送药，还有件事情需要跟你商量。” “给北疆和西疆供药？” 没错，江明浩这次来找李国胜的确是为了这件事。 自从邓建将北疆和西疆的市场完全打开之后，对于两地的药品供应情况也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到底是地域和经济政策的影响，内陆很多常见的药品在北疆和西疆却很难买到。 第1041章 只要平常药品 “如今北疆和西疆的老百姓，像是发烧、风寒这些病症，还是靠着野方子在治，一场风寒可能就没了命，但很多药品在北疆和西疆的药厂并不能生产，之前交通运输条件不方便，药物运输不过去，现在我们已经具备了运输条件，我便打算把一些北疆和西疆没办法生产的药品运过去，当然，到底是运成品药还是运半成品让他们自己进一步生产，还要看李厂长的意思！” 李国胜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药厂的药品还能卖给药厂，这...... 但李国胜了解江明浩，江明浩从来不是个随心所欲的人，看似他偶然提出的问题，其实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甚至是反复推敲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这个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小江，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你，现在药厂的效益非常好，光是吡喹酮这一种药就已经是在满负荷生产，其他常用药品都是穿插在吡喹酮中间进行生产的，按照你说的，供应给北疆和西疆的又都是常见药品，这个生产压力我不一定承担得起啊！” 李国胜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当然还有一点李国胜没有明说，常用药品的利润非常小，同样的生产流程，吡喹酮一盒药的利润是常见药品的几倍，虽然药厂不是他李国胜的，可药厂毕竟不是搞慈善的，肯定还是要利益优先的，毕竟还有两百多名工人要靠着药厂吃饭呢！ “是啊小江，这个事不是小事，咱们慢慢商量。” 韩平看了李国胜一眼，就知道了李国胜心里的想法，于是开口说道。 “嗯，的确不是小事，也不急在一时。” 李国胜和韩平都能明白的事江明浩怎么会不明白，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这个事江明浩肯定是要做的。 回到药厂后，韩平很快就被车间给喊了过去，江明浩便留在厂长办公室和李国胜闲聊，李国胜给江明浩泡了一壶陈皮茶，陈皮的香气弥漫在办公室里，沁人心脾。 “小江，北疆和西疆那边需要的药都有什么？” “新若明，安乃近，食母生片，硫酸新霉素，安特诺新，土霉素，灭虫宁.......大概十三四种，据我所知，李厂长这边能生产其中的七种。” 李国胜心道，果然都是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药，像是安乃近、土霉素这些药，一袋的利润连一毛钱都达不到，这还是不算运输等费用，总不能在内陆卖四毛钱一袋的药到了西疆北疆卖一块钱吧？ “李厂长是觉得利润空间太小？” 李国胜倒是不意外江明浩直接这么问，他也不是不好承认，只是他在揣摩这件事是不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也知道，这件事从大的层面上来说，绝对是利国利民的事，他师从许仕，从入师门那天起，接受的就是为医者先修德再修医，这个德包含了方方面面，救死扶伤对于从医者肯定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小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边供应三种药品，我也不图所谓的利润，只要不赔钱就行，但是剩下的其他药品你再联系其他药厂供应，可行吗？” 江明浩闻言没有回应，这让李国胜略微有点心慌。 按理说，小江是他和药厂的恩人，恩人提出的要求又是利国利民的，他不应该拒绝，但如果那些药品真的都由他的药厂供应的话，那药厂可能赔的裤衩子都不剩了。 “那李厂长就供应土霉素、红霉素和扑尔敏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李国胜松了一口气，看来江明浩并没有生气，刚才没回应只是在思考让他供应什么药品。 “而且李厂长不必担心，我不会压缩药品本身的利润，运输费用也不会附加在药品上。”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李国胜有些不自然，跟江明浩比起来，他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在心里算计来算计去的，结果人家小江压根就没想压缩药厂的利润。 “小江，这三种药品我按成本价出给你，至于别的，我......” “李厂长，没必要！药厂不是你一个人的，而且这不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人情问题，这是一个持续性的事情，一切都按正常的手续走，价格也不用做调整，只有一点......” “你说！我听着！” 李国胜正襟危坐，等着江明浩的下文。 “一是保证药品质量，这是第一位，也是底线，二是保证生产进度，我们可以在签订合同之前仔细的推敲研究交货周期，这个有很大的商量空间，一旦交货周期定下来，我要求必须按照交货周期走。” “这个你放心，小江，我李国胜要是连这点都办不到，就没脸见人了！” 李国胜这是真心话，江明浩已经把事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做不好，的确是没脸见人，特别是没脸见江明浩。 等到韩平回来，这件事已经完全敲定了，韩平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担心李国胜犯糊涂，咬着利润不松嘴，想着私下里做做李国胜的思想工作，没想到李国胜这回把事办的挺明白。 原本江明浩是预计在海市停留两天的，但要办的事情既然办完了，江明浩便没有多留，毕竟剩下的几种药他还要再找其他的药厂谈合作。 不过这个难度不算大，一是有之前许大炮和邓建打下的基础，他可以直接将这些药厂做为攻略目标，不用额外再花精力，二是他即将要去拜访的两家药厂，都和李国胜关系不错，在江明浩没有到药厂之前，李国胜就已经电话简单沟通过了。 两家药厂一家在大方市一家在宏江市，和海市是左右邻居。 和这两家的谈判很顺利，毕竟这两家药厂和华光药厂没法比，华光制药厂哪怕不生产任何药品只生产吡喹酮一款药可以养得活，但其他制药厂却不行，因此除了在价格上两家都咬的稍稍紧之外，别的条件几乎没有，江明浩说什么就是什么，谈判非常顺利。 一趟下来，江明浩就已经确定下了十一种药品，剩下的两三种就不着急了。 回白沙之前，江明浩联系了一下崔大宝，问问崔大宝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结果王申从徐洁嘴里听说，崔大宝最近两天都在徐媛家里陪孩子玩，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 江明浩无奈，只能独自打道回府。 第1042章 坏消息 江明浩回到白沙之后歇了两日，便打算履行对李国胜的承诺，再去提取些吡喹酮，但不等他动弹，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明浩，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孟薇的眼泪像是瀑布一样的往下落，心慌的好像随时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 “小薇，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我不能带着你贸然去冒险，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大炮平安的带回来！” 江明浩面色很严峻，眼底的黑云浓郁的像是要毁天灭地。 “不，明浩，我要跟着你一起去，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添乱，我就是想要第一时间陪在大炮身边，想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 孟薇也很坚持，尽管眼泪依旧控制不住，但脸上的神情却很坚毅。 “明浩，就让小薇跟着你去吧！大炮出了事，小薇一个人在家里难免胡思乱想，而且多个人也能多个想法。” 苏美秀抱着青黛，脸上的神情很沉重，看着孟薇哭的样子，她几乎是立刻就代入了自己，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江明浩的身上，她也会和孟薇一样，想第一时间守在江明浩的身边。 “那好吧！不过我有言在先，到了地方之后，你先在招待所住下，等我把情况摸清楚确定没危险之后你才能跟我一起。” “嗯，我听你的。” 孟薇赶紧收住眼泪，这个时候，她必须要镇定。 “臭小子，阳山人民医院的院长是我的师侄，如果有用得上的你就直接找他。” 许仕本来也要跟着去，但他知道，自己这把年纪了，他要是跟着去的话，江明浩还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他，好在他忽然想起来，阳山人民医院的陆之是他的师侄，虽然多年没联系，可许仕这个名号应该是有用的。 “嗯，老爷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许仕摆摆手。 他怎么能不担心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这几个晚辈在许仕心里都成了自己的孩子，哪个出了事他都放心不下。 阳山隶属阜南省，距离白沙有一千五百公里，从白沙到阳山，要转两次火车，一次客车，大约要两天两夜才能抵达。 江明浩一咬牙，决定直接开车去阳山。 坐火车的时间太长了，中途还要转车，他一分钟也不想浪费，毕竟大炮那边是什么情况完全不清楚，多浪费一分钟可能就多一分危险。 孟薇坐在后面，哪怕控制着也还是会掉眼泪。 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对许大炮的感情竟然这么深，她甚至不敢想，如果许大炮真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怎么办，这一年的相处，她早已把许大炮当成了自己的归宿，哪怕她有时候表示嫌弃，可那都不是真的。 江明浩同样心烦意乱。 重生回来后，他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还没有出现过如此烦躁慌乱的时候。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改变了许大炮的命运，已经给了许大炮一个完全不同于前世的轨迹，从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江明浩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电话里那人的几句话‘车翻到了沟子里，人到现在还没醒，听说是因为有当地的流氓拦车才导致的卡车侧翻.......” 到现在还没醒，那得是多严重的伤！ 给他打电话的是派出所的人，是因为从许大炮随身的笔记本上翻到了他的联系电话。 江明浩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方向盘，手心里的汗好像要浸到方向盘里面。 江明浩开车向来求稳，很少会有把油门踩到底的时候，但此时，江明浩的脚狠狠的踩在油门上，将车差点开出虚影来。 这辆小轿车本身算不上多新，也没有定时的保养，平时短途开开也就算了，此时完全承受不住江明浩的这种开发，发动机烫的好像随时都要冒烟，轰轰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连汽油味都浓的刺鼻。 孟薇知道这样开车很危险，但她的心情和江明浩是一样的，恨不得立刻就赶到许大炮身边去。 从白天开到黑夜，一连七个小时，车子一刻没有停下过。 “下车活动活动，我去买两个面包！” 夜里十点，江明浩把车停到了一个小县城的车站，到车站里面买了几个面包又买了点能扛饿的吃的，便再次回到车上。 “吃个面包垫吧垫吧，吃完你就睡吧！” “明浩这么连着开你受得了吗？” 尽管孟薇很着急，可也知道，这么不眠不休的开车身体是肯定吃不消的。 “受不了也得受，吃吧！” 江明浩不想跟孟薇说太多，他要把力气攒着，哪怕是一句话的力气也要攒着。 江明浩三口两口就将一个面包全都塞到了嘴里，一共休息了不到十五分钟，车子再次启动，依旧是油门踩到底。 夜沉的厉害。 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是车灯亮起来也似乎没有办法劈开的黑暗。 路不算好，车子颠簸的厉害，孟薇只能用手抓着车把手，才勉强能坐稳，她看向江明浩，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凌晨一点，孟薇有些挺不住了，眼皮上下打架，但因为心里有事，又睡不安稳，于是便时而睁眼时而迷糊，凌晨两点多，竟然下雪了。 雪起初下的并不大，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和江明浩作对，不到一个小时，小雪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前路一片白雾茫茫，只能看到前方不足十米的距离。 “明浩，要不先把车停在路边吧，等雪小点了再开！” 孟薇是被冻醒的，结果睁眼就看到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再看江明浩依旧专心的开车，就连速度都不曾慢下半分，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 看着江明浩的背影，孟薇的眼圈再次泛红。 她扭头看向茫茫的雪幕，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祈祷，希望许大炮平安无恙。 天终于慢慢的亮了起来，江明浩的手脚都已经被冻的僵硬，当车停到另一个车站的时候，江明浩到车站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又跟值班室要了杯热水端给了孟薇。 “明浩，要不在车站歇会儿吧，你眼睛已经全是红血丝了，连着开了十七八个小时的车了，身体受不了。” “没事，我们争取天黑之前到阳山。” 又是休息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启程。 一夜没睡好，加上又饿又冷，孟薇的精神头很差，脸色憔悴不堪，黑眼圈很明显。 但是看到比自己还要憔悴几分的江明浩，孟薇伸手用指甲在自己的掌心掐了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1043章 准备截肢 下午三点，车子终于停在了阳山人民医院的门口。 江明浩的手脚已经僵硬麻木的不像是自己的，眼睛更是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孟薇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去，脸上浮肿，眼睛更是肿的像是两颗核桃，但两人都没心情顾及自己的情况和形象。 江明浩直奔急诊。 “病人右腿被严重挤压，不仅骨折，而且肌肉和韧带都已经被破坏，脾脏也因为巨大的外力撞击损伤严重，所以，我们建议为病人右腿做截肢处理。” 听到医生的话，孟薇整个人眼前一黑，如果不是江明浩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孟薇可能就直接晕过去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怎么会.......” 孟薇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怎么都想不通，出去之前许大炮还那么生龙活虎的，前两天还给自己发了封我想你的电报，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能接受这个诊治方案。” 江明浩想也没想的直接拒绝了大夫的建议。 “我们理解你们病人家属的心情，但按照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截肢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再耽误下去，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一条腿固然重要，但是跟人命比起来，什么都应该排在后面，是不是？” 急诊的大夫基本上每天都会面对类似的事情，所以态度很淡定，倒不能说是冷漠，可对于江明浩来说，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我怕要见主治医生。” 江明浩虽然对医术不甚了解，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接受，一定还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这位急诊大夫倒也没说别的，毕竟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突然要面临截肢，家属接受不了是正常的，让他见主治医生，结果也是一样。 许大炮的主治医生是个四十七八岁的男人，个子很高很瘦，戴着一副眼镜，不苟言笑，看到江明浩和孟薇进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胡主任，这两位是昨天送过来的那个车祸重伤年轻人的家属，他们想跟你打听一下病人的情况。” “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嘛，想要保命，就必须要截肢，你没跟他们说清楚吗？” “胡主任，我......” 胡主任态度很不好，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几人，语气充满了冷漠和不耐烦。 “我要看病人的诊断报告！” 江明浩连着开了三十来个小时的车，本来就疲惫不堪心头也焦灼慌乱，但想到许大炮的的情况，还是压着脾气对这个胡主任说道。 “看诊断报告？你这是信不着我们医院？信不着我们这些医生？” 胡主任抬起头，将手里的笔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不是信不着，我只是想看看诊断报告，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诊疗方案，能不能保住他的腿。” “呵，真是可笑啊，你是什么人？也是大夫吗？医院的诊断报告是谁想看就能看的吗？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我们对病人的诊疗有绝对的发言权，如果每个病人家属都跟你一样，那医院成什么了？他那条腿必须要截肢，而且越快越好，你们再磨蹭下去，不仅那条腿不可能保住，甚至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江明浩攥着拳头，他已经极力在忍耐了。 “胡主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认识几位比较不错的外科大夫，对这些情况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诊疗方案。” “如果你信不着我们医院，那就转院吧！小董，给他们办转院！” 江明浩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忽然一步上前，伸手抓住了胡主任白大褂的领子。 “我再说一遍，我要看他的诊断报告，别再让我一遍一遍重复！” 胡东华没想到江明浩会突然动手，脸色巨变，但却不是害怕。 “小董，愣着干什么？赶紧通知保卫处，真是反了，竟然敢在医院闹事，快去！” 小董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吓的腿有点软，孟薇的心跳也很快，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干什么，她没心思衡量江明浩这么做是不是冲动，她只知道，江明浩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许大炮，所以，她砰的一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拦住了小董的去路。 “我要看诊断报告！” 胡东华被江明浩拎着领子，即使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但胡东华能清楚的感受到江明浩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脸上，呼吸既有寒意又像是喷着火焰。 “这是他的诊断报告！” 最终，胡东华败下阵来，伸手从桌子一侧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报告，扔到了桌面上。 江明浩放开胡东华，快速的翻开报告，孟薇也立刻走上来，胡东华和小董则是趁着机会快速的跑出了办公室。 “明浩，怎么样？真的这么严重吗？” 孟薇不太懂报告上的内容，只能问江明浩。 “嗯，跟刚才那个大夫说的一样，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留住大炮的腿，一定！” 说完，江明浩便冲出了办公室，他要找医院的院长，结果在走廊里就被保卫处的人给拦住了，不用想，是胡东华去喊的人。 保卫处来了四个人，将走廊堵的严严实实。 “我要找陆院长，你们让开！” 江明浩不想浪费时间，所以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 “找陆院长？你以为说出陆院长的名字就有用？你们把人摁住，他是来闹事的！” “我再说一次，我要找陆院长沟通诊疗方案，请让开！” “老庞，你还等啥啊？这小子刚才在办公室里跟我动手了已经，赶紧把人摁住啊！” 几个保卫处的人听到胡东华的话，也不犹豫，上来就要按住江明浩，江明浩看了胡东华一眼，便直接动手了，他虽然没练过什么跆拳道散打一类的搏击，但比起这几个保卫处的人江明浩不管是在年龄还是在身体素质上都更占优势，而且他此时心里既着急又愤怒，下手也没有任何顾忌，几乎三下五除二就突破了几人的阻拦。 “你.......你干什么？” 看到江明浩像是杀神一样的站到自己跟前，胡东华吓的一激灵，但江明浩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怎么样，而是快步朝着楼上走。 第1044章 转院 等胡东华和保卫处的人追上去，江明浩已经站在了院长办公室。 陆之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你是.......” 陆之今年五十二岁，微胖，也可能是因为胖的缘故，比起几乎同龄人要稍显年轻，看起来不过四十四五岁，此时的陆之身上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夹克服，微微蹙眉看着江明浩。 “院长，这小子是来闹事的，刚才在我的办公室不仅抢了病历还跟我动了手！” 不等江明浩开口，胡东华就追了上来，抢先说道。 “你抢了病历还打了胡主任？” 听到胡东华的说法，陆之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没动胡主任一根手指，我只是想要胡主任把病例拿出来让我看一眼，沟通一下诊疗方案，是胡主任出言不逊在先，陆院长，我是许......” “胡闹！这里是医院，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来了医院就抢东西，就跟医生动手，那我们医院成什么了？” 陆之站了起来，伸手重重的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我不管你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只要是在我阳山医院，就要听我阳山医院大夫的话，如果不配合治疗，那病人是生是死和我们医院就没关系了！” 江明浩没想到陆之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他见过许仕的学生们，不管是在京市的还是在白沙的曹中瀚，哪怕说不上多么医者仁心，但是这么武断这么不把病人看在眼里的，还是第一个。 “这是病人的诊断书，完全是具备其他抢救条件的，胡主任却坚持要截肢，我作为家属，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吗？” “胡主任是我们医院最好的主刀大夫，每年经他的手做的手术少说也有两百台，怎么？他的水平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普通老百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我阳山医院水平不行，那就带着病人出院，爱上哪上哪治去！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出了医院的门，病人就是死了，和我们医院也没有关系了！” “陆院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可是阳山医院的院长，说话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一直没开口过的孟薇实在听不下去了，陆之的态度太差了，这不是草菅人命嘛！ “我不负责任？行，我就是不负责任了，胡主任，你安排人给他们办出院手续，这样的病人我们阳山医院的庙小，留不住！” “你......” 孟薇被气的不轻，可却不敢再说什么硬话，毕竟许大炮的情况摆在这，阳山医院应该是阳山最大的医院了，如果不在阳山医院许大炮就真的可能凶多吉少了，难道真的要许大炮截肢吗？ “我们转院！” 阳山医院江明浩是半点信任不着，一群自以为是的医护工作者，医术水平能高到哪里去？ 好阳山医院不全是这样眼高于顶没有任何医德的，江明浩拿了一百块钱，便有人安排了救护车，将许大炮转到了阳山505医院。 孟薇也终于看到了许大炮。 看到许大炮的第一眼，孟薇就心疼的好像被人扎了一刀。 许大炮的头上缠了纱布，只露出一双浮肿的紧闭的眼睛和乌青的嘴唇。 下面的腿被盖着，用木板打着支架，看不清楚，但想到之前大夫说的话，孟薇也能猜得到许大炮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大炮.......” 孟薇想伸手触碰一下，可竟然不知道从哪下手，此时的许大炮就像是个脆弱的玻璃娃娃。 江明浩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视线，开车跟着救护车一路朝着505医院而去。 就在江明浩等人离开后不久，陆之接到了曹中瀚的电话。 “曹师兄，可真是稀罕啊，你怎么想起来跟我打电话了？咱们这一晃可好几年没见了，师伯还好吗？” ...... “谁？江明浩？没见着啊！” ...... “真是没见着，会不会是师伯记错了？我这真没有见着.......谁？许大炮？许.......” 陆之觉得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赶紧把自己的助手叫进来。 “院长，刚才转走的那个病人就叫许大炮。” 陆之闻言差点没把手里的电话掉下去。 这么说，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江明浩？ “老陆，我跟你说，恩师以后就由小江给养老送终了，在恩师眼里，小江可比我们这些徒子徒孙们加在一起还有地位，而且，上次你不是还跟人打听乙胺丁醇和吡喹酮都是谁提取的嘛，就是这小子.......喂......老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老陆？我可跟你说，这许大炮是小江的拜把子兄弟，你可得上心啊.......” 陆之手心里都是汗。 怎么会这样啊？ 那小子也没说他就是江明浩啊，也没跟他提许仕啊，否则他怎么会...... 不对，陆之忽然想起来，江明浩好像是要跟他提许仕来的，结果被他给打断了。 挂了电话，陆之在屋里来回溜达，心烦意乱的很。 虽然自己的老师鲍恒和许仕是同门师兄弟，但地位和许仕完全没法比，而且鲍恒早在二十年前就离世了，正所谓人走茶凉，原本实力就和许仕系没法比，鲍恒离世之后，他们这些师从鲍恒的学生们便成了一团散沙，有时候打着鲍恒的名号还不如打着许仕的名号管用。 所以，跟曹中瀚这些许仕系的人，陆之一直都是尽可能的‘巴结’，他自己也带学生，学生的发展也需要许仕系的助力，可是此时，听到自己刚刚得罪了在许仕眼里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人，陆之简直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另一边，抵达505医院的许大炮以最快的速度被转到了急诊，江明浩也第一时间见到了急诊科的主任。 “这是病人的诊断书，阳山医院建议截肢，您看一看，还有没有别的治疗手段？” 白常武看了一眼病例。 “才二十三岁？截肢太可惜了，但是......” 白常武把诊断书看了一遍，幽幽的叹了口气。 “如果按照诊断书来看，截肢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胡东华是阳山最好的外科大夫了，他做出的诊断是最权威的，我们.......” 白常武把诊断书还给江明浩，遗憾的摇摇头。 第1045章 努力抓住救命稻草 “院长，你能不能帮我控制住他的情况？” “可以倒是可以，病人目前失血情况并不严重，最重要的就是保证他的创面不感染，不过即使控制住现在的情况最终还是要截肢的，而且拖的越久病人越危险。” 孟薇已经浑身瘫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明浩，要不就截肢吧？大不了后半辈子我照顾他，万一再耽误下去，大炮他.......” “还不到那一步！白主任，我想问一下，目前全国外科手术做的最好的大夫是哪一位？” “这......丁沙丁主任还有刘世鹏，只不过这两人都在京市，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说，最主要的是这两位都是国家级的圣手，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我还没听过这两位到哪个市县来给人做手术的。” 白常武实话实说。 “小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要跟你说实话，这个手术最好还是交给胡主任来做，少一条腿怎么也比丢了命要强啊，我们505的医疗条件和阳山还是存在很大差距的。” “白主任，请你务必帮我控制住病人现在的情况，我现在就去联系你说的那两位大夫。” “小同志，喂，小同志，你.......” 白常武没喊住江明浩，无奈只能摇摇头。 “这位女同志，你去办一下手续吧！这年轻人啊，真是太冲动了，那两位哪是他一个小年轻说请就能请来的啊？” 孟薇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江明浩最终能不能把人请来，哪怕许老爷子地位高，可毕竟也不是一手遮天，不可能中国所有的大夫都给他面子吧？ 而且这不是在京市，而是要人家千里迢迢的赶到阳山这个小地方来。 可孟薇也知道，现在不管可能不可能的事他们都要尝试，这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只要有可能抓住就绝对不会松手。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爱人在身边，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许大炮忽然哼哼了一声。 “大炮？大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小薇，小薇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行吗？大炮？” 但是，这似乎只是孟薇的错觉，等她再看许大炮，发现许大炮依旧和之前一样，依旧紧闭着眼睛，一动未动，一颗心顿时重新跌落谷底。 江明浩离开了大约两个多小时。 回来的时候，江明浩看着更憔悴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北风很烈，江明浩穿着单薄，整个人看着就像是被北风从头到脚击打了一遍，脸色泛着有些不太正常的红。 “明浩，怎么样？” 孟薇立刻迎上来。 “不知道，我们等到后天早上吧，如果.......” 如果怎么样，江明浩没说，但孟薇清楚，如果能为许大炮做手术的大夫没来，那他们就要面对结局。 “明浩，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全力了，如果......我能接受，我绝对不会因此就和大炮分开的，我会照顾大炮一辈子的！！” 孟薇再次说道，哪怕未来面对千种万种挫折和磨难，她都会坚持和许大炮不离不弃的。 但江明浩却很清楚，先不说如果许大炮真的残废了孟薇的父母会不会答应，即使孟薇能够抗争得过父母，许大炮大概也是不愿拖累孟薇的。 许大炮这货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特别的敏感而且在一段感情里，他从来都是倾尽全力付出，不求结果只求对方好的那一类人，前一世里他不就是为了侯梅蹉跎了一辈子嘛，即使被侯梅骗的那么惨，依旧没有说侯梅一句重话。 这一世，许大炮对孟薇的感情更甚，是不会允许自己拖累孟薇的，甚至对自己这个兄弟都可能会避而远之，许大炮有他自己的骄傲。 “老孙。” “诶？这是什么风把你陆院长给吹过来了？” 505医院院长孙孝仁的家门被敲响，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陆之，手里还拎着东西，不由得开口调侃。 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当年陆之曾经黑过他，害他丢了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并且陆之还从505挖了好几个新分配过来的大夫，这种挖墙脚的事陆之干了不少，孙孝仁对陆之并没有什么好的观感，两人平时除却必要的会议和学术交流，私下里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老孙，这哪有让客人站在门口的道理啊？好歹请我进去喝口水啊！” 陆之心里很不爽，在两人的关系里，陆之一直是站在上风的，他打心眼里不大瞧得上孙孝仁，不是专科出身，不过是当年跟着部队在战场上当过两年军医，就一步步的当上了院长。 在陆之的心里，孙孝仁没有真才实学，这个院长都是靠着裙带关系得来的。 这些年但凡是能给孙孝仁使绊子的事他都不放过，他自己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有有求于孙孝仁的这一天，但没办法，此时，哪怕心里再不愿意，陆之还是得脸上带笑。 孙孝仁也是一样，哪怕心里不待见陆之，但也不可能真的把陆之晾在门外。 孙孝仁的媳妇也是医院的，自然认识陆之，不过她也很纳闷，这个陆院长和自己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好，今天怎么会突然上门，而且还这么客气。 因此给陆之倒了水之后也没回屋，而是进了厨房，但是没关门，而是竖着耳朵听着厅里的动静。 “老孙，你们医院今天转过去一位病人，这病人是从我们阳山医院转过去的，你看......你明天能不能安排人把这个病人再转回阳山医院啊？” 闻言，孙孝仁瞪大了眼睛。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还没听过这种事，病人还可以这么转来转去的，而且看陆之的架势，这个病人应该不简单。 “陆院长什么意思？病人既然转到了我们505，就证明你们阳山医院对他不适合，陆院长这是强人所难。” “老孙，你听我说啊，主要是有点误会，我也是后来才问清楚的，是胡主任和病人起了点冲突，你说咱们都是救死扶伤的，肯定一切都得从病人的角度出发，是不？这个病人的情况很危急，阳山医院虽然不敢说多厉害，但是比起你们505的医疗条件还是要好不少，病人在我这治疗更合适。” 孙孝仁闻言立刻沉下了脸。 第1046章 撕破脸 “陆之，你不要欺人太甚！病人既然已经转到505，就说明对你们阳山医院不信任，你跑到我家来说东说西的干什么？出去出去！” 孙孝仁站起来直接下逐客令。 “老孙老孙，干什么啊？有什么话好好说，陆院长难得来家里做客！” 孙孝仁的爱人听到动静连忙从屋里出来，开口劝道。 “陆院长，我们家老孙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急，您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孙孝仁的爱人在孙孝仁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又背过身，对着孙孝仁眨了下眼睛，意思是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院长，大家都在一个系统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的太难看不好。 “我知道老孙的脾气，没事没事，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孙孝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如果不是因为江明浩这个人对他实在重要，真以为他陆之会屈尊降贵来找孙孝仁？ “姓陆的，我告诉你，人既然已经转到了我们医院，那就是我们医院的病人，我不会帮着你劝病人转院的，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病人说，只要病人愿意转，我孙孝仁绝对不拦着！” 陆之下意识的就要发火，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强行压制下自己心头的怒气。 “老孙，如果病人那边要是能沟通清楚的话我还能找你来嘛！老孙，咱们好歹都是阳山医疗系统的，我也承认，过去咱们俩中间的确是有些误会，但咱们好歹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不至于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记一辈子吧？” “小事？陆之，你也真是张开得嘴说这种话！这十来年你从我505挖走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上头评优安排下来的考察人员每次都被你半路截胡到你们阳山医院，然后就各种给我们505上眼药，这是小事？这些年，你干的这种不见光的事还少吗？你是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的！” 孙孝仁把沙发的扶手拍的啪啪响，声音颤抖的厉害。 “老孙，这个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今年再评先进，我保证不拦着考察组的人了，明年的分配名额我也不跟你争，还有，明年阳山医疗设备更换的名额我也不争了，都给你，你帮我这个忙行不？” 这些东西虽然陆之不想让给孙孝仁，但跟这些比起来，显然江明浩更重要，本来他还只是看重江明浩背后的许仕，可听了曹中瀚的话，他认识到，江明浩本人或许比许仕的价值更大。 许仕毕竟已经八十几岁，再活几年不一定，谁知道许仕系的荣光会不会随着许仕的离世消失不见，所以和许仕比起来，年轻有为的江明浩更值得他下注。 “陆之，你这人一向无利不起早，一个病人而已，不至于让你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这病人到底是谁？” 到现在，孙孝仁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从阳山医院转到505的病人不仅不是普通病人，甚至于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认识陆之掐头去尾也有快二十年了，为了刚才的那些利益，陆之可算是机关算尽，没脸没皮没下线的，现在陆之一反常态竟然愿意把那些利益拱手相让，只能说明，这个病人给陆之带来的利益远比那些利益更重要。 “能是谁啊，就是个普通病人，我这不是怕影响阳山医院的口碑才专门来找你商量的嘛！” 陆之当然不能告诉孙孝仁。 如果孙孝仁要是知道江明浩的份量，别说同意把人转回来，大概率会拼命死死的拦着。 “呵，陆之，你真当我孙孝仁这么好糊弄？我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你自己劝病人转回去，我孙孝仁绝对不拦着。” “孙孝仁，你这是决心要跟我过不去了是吧？” “陆院长慎言，我孙孝仁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没陆院长肚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阴谋诡计。” “孙孝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陆之低声下气的跟你说你不答应，回头我要是.......” “要是什么？陆之，这阳山是老百姓的阳山，不是你陆之的，你陆之在阳山医院一手遮天我管不着，但505是我孙孝仁的地盘，你陆之的手要是敢伸过来，就看看还能不能完整无缺的缩回去！！滚！” 说完，孙孝仁便把陆之拎来的东西拿起来，打开门全都扔了出去。 “好，好好好，孙孝仁，既然你不给这个面子，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哼！” 陆之出了门，孙孝仁立刻砰的一声关上门，光线被门斩断，走廊一片黑暗。 陆之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 他把掉在地上的东西狠狠的踢了一脚，将麦乳精的罐子狠狠的踩扁，里面的麦乳精喷出来，碾碎的粉末飞扬在空气中，整个楼梯间都弥漫着浓浓的香甜味道。 “老孙，你去干什么？” 陆之离开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孙孝仁忽然穿上了外套戴上了围脖。 “我去医院，晚上不回来了，你早点睡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道上黑，你......诶.......老孙.......” 孙孝仁已经出了门。 手电筒的灯光并不算亮，照在积雪上就像是被积雪吞噬一样，好在乌云并不厚，慢慢的散去，不至于看不清楚路。 “院长？您怎么来了？” 看到孙孝仁，白常武惊讶不已，医院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大半夜的院长怎么会来。 “白主任，把今天从阳山医院转过来的病人的病历给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难道这个病人和院长有什么关系？ 白常武把许大炮的病历拿出来给了孙孝仁，孙孝仁快速的翻看，病情的确严重，按照诊断结果，截肢不算是处置错误，而且...... “你知道这个病人为什么从阳山医院转到我们院来吗？” “这个......我没仔细打听，但应该是病人家属不接受截肢这个治疗手段。” 孙孝仁微微蹙眉，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他们505也不可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且平心而论，他们医院的医疗水平的确是不如阳山医院，可他总觉得，病人转过来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否则陆之那个老东西不可能屈尊降贵登门。 第1047章 ‘负荆请罪\’ “你就是病人家属？” 孙孝仁决定见见病人家属，一是好奇能让陆之这么感兴趣的到底是什么人，二是他需要跟病人家属客观的陈述一下实际情况，哪怕他和陆之关系不和，但个人私怨不能让病人承担风险，截肢手术面临的风险还是很大的，病人在阳山医院接受截肢手术比在505更稳妥。 但是见到江明浩，孙孝仁觉得有些意外，这个家属的年纪太年轻了。 “嗯。” 江明浩也打量着孙孝仁，尽管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从对方的年纪和气质上看，必然是医院的高层干部，再看孙孝仁身上穿着的外套以及孙孝仁手上茧子的位置，江明浩基本上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和病人是兄弟？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长辈？” 截肢是大事，孙孝仁觉得让这么年轻的人来做决定有些不太合适。 “没有，他父母早亡，家里没有其他亲人，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院长不用担心，我能对手术方案负责！” 听到江明浩喊自己院长，孙孝仁愣了一下，对方肯定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做自我介绍，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象征身份的东西，这位小同志怎么就知道自己是院长。 “小同志，我刚刚看了病人的诊断书，按照他的情况，截肢是目前最合理的治疗手段，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决定将病人转移到我们医院，但我必须要跟你说明情况，我们505医院不管是在医疗设备还是在医疗人员的水平上都不如阳山人民医院，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转回阳山医院做截肢手术。” 尽管觉得江明浩年轻，但孙孝仁还是把实际情况跟江明浩分析了一下。 他不会拿病人的安危当儿戏，用来对抗陆之。 “我不接受截肢手术。” “小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实际情况摆在这，我们必须要面对，虽然截肢之后病人可能生活上会有很大的不方便，可只要病人积极锻炼，对生活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如果不做这个手术，病人可能就此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已经联系了丁沙和刘世鹏。” 什么？ 听到江明浩的话，孙孝仁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江明浩，似乎想从江明浩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这个年轻人知道丁沙河刘世鹏是什么人吗？ 可是江明浩的眼神非常坦荡，绝对不是在撒谎，那么，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来头很大的话，为什么要在阳山做手术，京市、沪市哪个城市的医疗水平不比阳山高？ “那......我让白主任给你们收拾出个空置的病房，你先在病房里凑合一宿吧！” 孙孝仁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的走了。 江明浩没拒绝，连着折腾了几十个小时，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不好好休息，恐怕不等许大炮做完手术他就倒下了，现在他是主心骨，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 “小薇，院里给我们安排了两间病房，你去休息吧！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孟薇一直站在许大炮病房外面，整个人被一种沉沉的痛苦所包裹着，听到江明浩的话，木然的转过头，眼神里没有一点的光彩。 “明浩，如果那些大夫不能来的话，大炮是不是就真的要截肢了？如果他醒了看到自己少了一条腿，会不会接受不了啊？” 孟薇声音幽幽沉沉的，嘶哑的厉害。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别想了，去休息吧！” 江明浩将孟薇送到病房门口，看着孟薇躺到床上才离开。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被子也又冰又硬，但江明浩一躺下就睡着了，几乎没有想任何的东西。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半。 江明浩一骨碌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去了许大炮的病房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病床上的许大炮依旧紧闭着眼睛，不过三天，许大炮就瘦的有些脱相，躺在那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机。 江明浩在许大炮病房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孟薇，便走到孟薇住的病房外面敲门，但是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江明浩透过玻璃往里面看，孟薇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整个人蜷缩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敲门声。 江明浩赶紧推门进去。 “孟薇？孟薇？” 伸手触碰，额头烫的厉害！ 江明浩赶紧找了大夫，好在是在医院，一通检查下来，确认孟薇是得了肺炎。 肺炎这种病在这个年代可大可小，看来是情绪紧绷加上疲劳过度以及天气太冷等等缘故加在一起造成的。 给孟薇也办理了住院，江明浩觉得自己被一种难以言状的疲惫紧紧的裹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守着两个病人，还要面对一个未知的结果，江明浩连气都不敢喘。 “江同志，可算找到你了！” 就在江明浩准备下楼去吃点东西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陆之另外一个是胡东华。 陆之脸上带着笑，看到江明浩便快步的走上来，要跟江明浩握手。 “陆院长找我干什么？” 江明浩冷笑了一声，听陆之对自己的称呼，看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腆着脸来505找自己。 “江同志，昨天就是个误会，这不，我把胡主任也带来了，昨天是胡主任太冲动了，没有好好的耐心的跟你沟通病人的情况，这就是个误会，胡主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江同志道歉啊！” 胡东华脸色不好看。 一大早他就被陆之喊到了办公室，无他，就是让他跟着一起来505医院，来跟眼前这个人赔礼道歉将人请回来。 胡东华在医学院就是高材生，这些年在阳山也早就声名在外，让他跟一个毛头小子道歉，别说他没错，就是真的错了，胡东华也不认为一个毛头小子能承受得了自己的道歉。 但陆之态度强硬，再三强调这个毛头小子很有来头，如果他们能把人请回来，对于他们阳山医院来说绝对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胡主任，阳山医院好了，你做为咱们医院最有名的外科主任，名声只会越来越响，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你的位置......你都明白，是吧？” 所以，再不情愿，胡东华还是跟着来了。 第1048章 败类 “抱歉，昨天我的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虽然是道歉，但胡东华是侧着头说的，眼神里也看不到一丝歉意。 “胡主任的抱歉我受不起！另外，陆院长我不知道你和胡主任专程过来是什么意思，但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想要干什么，都抹不平之前既已发生的事情，你们请回吧！” 江明浩不愿跟两人多说。 “江同志，江同志.......你听我说，我昨天听曹院长说了，是许老爷子安排你带着人到阳山医院治疗的，老爷子也知道，在阳山，我们医院的医疗水平是最好的，哪怕你跟我们生气，但不能拿病人的安危赌气，是不是？” 陆之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把人转回阳山医院。 只要把病人转回去，后面的事情再慢慢来。 “陆院长未免高看了自己，让我赌气，陆院长和胡主任还不够格！” 江明浩很少说出这种话，这是陆之不要脸自己凑上来的，他要是嘴下留情就对不起许老爷子，也对不起躺在病床上的许大炮。 “你以为你是谁啊？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给你道歉是看得起你，我胡东华今天把话撂这，你要是不把病人转回阳山医院，这个截肢手术成功率一半都到不了，有本事你就别把病人转回去！！” 陆之夜生气，但绝对没想这么撕破脸，没想到胡东华会这么口不择言。 真是...... “谁跟胡主任说我要让他做截肢手术了？” “不做截肢手术那就等着准备后事吧！” 胡东华说完，忽然脸上就挨了一拳头。 “跟我动手？我.......” 没等胡东华撂完狠话，江明浩紧跟着又是一拳，完全不给胡东华反击的机会，陆之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赶紧上前劝架。 “江同志，江同志，咱们有话好说，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 但是江明浩此时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胡东华竟然敢咒许大炮死，那他就狠狠的把他这张嘴打的张不开，看看他还敢不敢诅咒许大炮。 胡东华虽然长的个子高，却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完全是被江明浩单方面狂殴。 一直到505保卫处的人上来才算把胡东华解救下来，而此时的胡东华脸上挂彩严重，鼻子嘴角都出了血，颧骨位置两块乌青，衣服也丢了一半的扣子，头发更是乱成一团。 “姓江的，我要报案，我要让派出所把你抓起来！” 胡东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才不管江明浩是什么来头，他受的这些委屈必须要加倍的还回去。 “胡主任！你先别激动......” “院长，今天这事不管你咋说都不行，我平白无故的挨了他的打，这口气我不可能就这么咽下去。” 胡东华被人架着，身子酸疼的站不住，嗓门却不小。 围观的医生护士都暗暗咋舌，胡东华名声响，他们基本都认识，堂堂阳山医院的一把刀，他们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竟然有人把对方打成这个.......惨样，他们真是震惊的不轻。 最重要的是，阳山医院的陆院长似乎还想拉偏架，不想替胡主任出头，这是啥情况啊？ 这个打人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胡，我跟你说......” 眼看场面要失控，坏了自己的事，陆之智能把胡东华拽到了一边，把之前没有言明的话跟胡东华挑明了，许仕系，但凡是从医的就没有不知道的，胡东华读书的时候还正是许仕系风头最盛的时候，自然很清楚。 “小胡，不管怎么说，你刚才说的话的确不好听，让他出出气咱们这个事也许就成了，只要把人转回咱们医院，后面的......孰轻孰重你应该心里有数，是吧？” 胡东华眼神复杂的看了江明浩一眼。 看到胡东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陆之松了一口气。 “江同志啊，气你也出了，胡主任不管说错啥话，这几拳头也该扯平了是吧？你看，咱们把病人转回阳山医院？我已经安排好了，回去就能立刻手术！” 江明浩的手因为用力，蹭破了皮，江明浩用袖子把渗出来的血珠擦干，走到陆之的跟前。 “陆院长，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我不会让他截肢！其次，阳山医院有陆院长和胡主任这样的医疗系统的败类，我怕去了不仅腿会留在那里，命也出不来！” 说完，江明浩抬脚离开，完全不关心陆之和胡东华沉的如同墨水一样的脸色。 现场看热闹的人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爆炸剧情啊？ 阳山医院的院长耶，他们够都够不着的人物，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败类，陆院长还一声不吭，还有胡主任，被打的亲妈都要认不出来了，竟然真的就这么算了，这这这....... “既然他固执己见，我倒是要看看最后他到底怎么办？等到他求上门来的时候，看看他还能不能这么这么目中无人！！！” 陆之知道挽救关系无望，也不打算再继续赔笑脸了。 不说505医院主刀医生的水平，光是他们的急救条件就落后阳山医院一大截，既然江明浩不卖他的面子，等到江明浩反过来求他的时候，他要狠狠的出这口气，要狠狠的从江明浩从许仕系身上薅下一大把羊毛来。 陆之没有理会周围看热闹的这些人，径直离开了。 这些人陆之完全不看在眼里，真正有水平的医生早都已经被他想方设法挖到阳山医院去了，505现有的都是一帮乌合之众。 胡东华则是攥着拳头，他的想法比陆之更恶毒，等到姓江的把人转回阳山医院的时候，他必定要把这口气撒出来，截肢手术......这中间能操作的地方可多了，他要让江明浩后悔一辈子，得罪他胡东华的下场......呵呵...... 等孙孝仁赶到的时候，冲突已经结束，陆之和胡东华也已经离开。 听当时在场的同志讲述之前发生的事，孙孝仁觉得像是做梦一样，非常的不现实。 陆之带着胡东华亲自来请本身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现在陆之和胡东华被人又打又骂竟然没有把事情闹大，就这么偃旗息鼓的走了，这让孙孝仁觉得有些诡异。 第1049章 擅自做主 江明浩走在阳山的街上。 虽然时间还很早，街上却已经很热闹，江明浩之前在丰县就已经感受到了政策的松动，在阳山的街上，这种感觉更明显。 原本临街住人的院子有很多都做了改动，原本两列院墙夹着大门的设置，如今两列墙都被砸去了一大半，挨着墙的位置用石棉瓦或者木板在靠街的这侧搭了棚子。 棚子外面都是用木板遮挡着，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不少院落的木板被打开，江明浩看到，这些棚子里都是做小买卖的，有卖针头线脑的，有卖馅饼油条的，也有卖馒头花卷的，打眼一看，一条街上有最少三分之一的院子都是如此。 当然，这些人并不敢做的太明显，棚子外面的木板只拆下去三四块，其他的地方依旧遮挡着，想要买东西，也要压低声音，或者进到棚子里面去交易，但比起以前，已经算是开放了。 这大大方便了江明浩，本来江明浩还想找国营饭店去吃碗面，有了这个便利条件，江明浩便直接买了几根油条，四个糖三角，又买了两碗油茶面。 回到医院的时候，孟薇已经醒了。 “小薇，感觉怎么样？” “明浩......” 孟薇的嗓子嘶哑的厉害，嗓子里好像有一把刀子，哪怕只是咽口唾沫都要被刀割一下。 “难受就先别说话了，来，吃点东西，油茶面，还热乎着呢！” 江明浩把旁边的凳子拽过来，将东西放到凳子上，又把吊瓶架子一起拽过来。 “我......吃不下去.......” 孟薇是真的没什么食欲，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好像是被车碾压过一样。 “人是铁饭是钢，吃不下也多少吃点。” 孟薇也知道江明浩说的有道理，本来大炮就是那个样子，结果现在她又病倒了，不仅帮不上忙还要拖累江明浩，如果她不能快点好起来，那江明浩就会累的直不起腰，于是孟薇强忍着不适坐起来。 哪怕嗓子巨疼，孟薇也喝下去了大半碗油茶面。 “明浩，大炮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我昨天已经跟孙院长沟通过了，他能保证大炮的情况不恶化，如果明天丁医生和刘医生能到的话，大炮的手术的腿就一定能保住。” “那......如果他们不来呢？” 尽管孟薇知道这个问题很残忍，可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也是最害怕面对的但又不能不面对的问题，她知道江明浩和自己一样，甚至江明浩比自己更害怕面对这个问题。 “明浩，要不......今天就让大炮做截肢手术吧！” 孟薇哽咽。 她是大炮的对象，也是要和许大炮相伴一生的人，大炮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如果她嫁给许大炮，她就是许大炮最亲近的人，这个决定对于江明浩太难做了，那就由她出面来做。 江明浩承担的已经很多了，做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孟薇愿意当这个恶人，如果以后大炮真的要恨，就恨她！ “你吃东西吧，我去喊大夫进来给你测量下体温。” 江明浩避开了这个问题，略微有些狼狈的转身出了病房。 孟薇怎么会看不出来，江明浩一向是自信甚至自负的，从孟薇认识江明浩的那天起，江明浩就强大的好像神只，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可刚刚这个转身，孟薇看到了江明浩的脆弱。 大炮，你能有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福！！ 病房外，江明浩靠在墙上，心头堵的难受。 哪怕面对孙孝仁和陆之、胡东华，江明浩态度那么坚定，坚定到有些偏执，可他知道，那是他在自我欺骗，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崩溃，他没办法面对许大炮被截肢的结果。 他重生是为了救赎自己，也是为了救赎自己所亲近的人。 可是.......可是...... 他没办法肯定丁沙和刘世鹏是不是真的能来，哪怕许仕的确德高望重，但也不是无所不能，丁沙和刘世鹏并不是许仕系的，许仕系或许根系庞大，可终究没办法掌控一切。 江明浩在走廊里站了很长时间，直到站的双脚发麻才回过神来。 看到江明浩回来，孟薇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等到江明浩去许大炮病房外看许大炮的情况时，孟薇悄悄推着吊瓶的架子去找了白常武。 “你确定？那位江同志是不同意做这个手术的！” 白常武看着孟薇，微微蹙眉。 “白主任，我是许大炮的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江同志只是许大炮的朋友，要是论关系的远近，许大炮还是和我更亲近的，我不想让许大炮因为保住腿而面对死亡的风险，这个字我来签吧！” 白常武还是很犹豫。 这件事不是小事，特别是院长孙孝仁之前还亲自过问了这件事，刚才阳山医院的陆院长还带着胡主任专程来闹了一场，和江同志彻底撕破脸闹的很不愉快，这些都证明，江同志或者许大炮的身份不一般，而且江同志对这件事的抵触明显是很剧烈的，他要是让孟薇签了字，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白主任，我知道您顾虑什么，放心吧，我会做通江同志的思想工作的，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我来承担，和医院没关系。” “可是......江同志说他已经请了丁沙和刘世鹏大夫......” “白主任，您也知道这两位的地位，不是谁说请就能请来的，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来了，也未必就能避免截肢的结果，而且大炮的情况并不好，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不能控制的情况，怎么办呢？” 白常武看着孟薇，在心里快速的权衡着。 其实，病人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哪怕他们用了大量的抗生素和控制创面发炎溃烂的药物，病人的创面依旧是在恶化的，只是恶化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而已，如果今天之前能够进行手术，影响不大，若是再拖下去，后果就不好说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 孟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眩晕，点了点头。 白常武这才把手术同意书还有几张需要签字的风险告知书一一摆在孟薇的眼前。 孟薇扫了一眼，便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1050章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白常武拿着东西离开，孟薇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直接瘫在了椅子上，手背上的针管里红色的血液反流进药液，很快将药液染成了红色，孟薇的手背鼓起了一个大包。 等到孟薇发现的时候，手背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但孟薇像是没有察觉到，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的病房走。 白常武找到孙孝仁，把这件事给孙孝仁说了一遍。 “院长，这个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如果那个小同志真能把丁沙和刘世鹏请来，并且今天内能手术的话肯定没问题，可丁沙和刘世鹏的身份地位摆在那，我真是不太相信......如果他们来不了，我建议不如立刻安排手术！” 孙孝仁何尝不纠结。 他已经知道这个小江同志不简单，可是不简单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能不简单到真的能请动丁沙和刘世鹏。 这两位是全国最有名的两个外科医生，别说普通人，就是他们这些市级医院的院长也未必就够资格跟他们打上交道，更不要说把人从京市请到阳山来了。 “这个手术我来做吧！” “院长，您不能上手术台啊！” 白常武赶紧阻拦。 并不是孙孝仁的水平不够，相反，505最早的时候是很风光的，风光的原因就是因为孙孝仁的外科手术实力，孙孝仁声名在外的时候，胡东华还没考进医学院呢！ 但十一年前，孙孝仁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十根手指中有六根手指的韧带都断了，对于外科医生而言这是致命的打击，意味着从今往后就告别了手术刀。 也是从那时候起，505的荣光慢慢的黯淡，再加上陆之各种阴谋诡计挖墙脚泼脏水，才让505成为了今天的这个样子，可以说阳山医院是踩着505一步步上位的。 但不管怎么说，孙孝仁的口碑并没有被破坏，在广大老百姓心里，孙孝仁还是那个军中一把刀，1342台手术无一失败的孙孝仁，可如果孙孝仁要是接了这台手术，那这个本来会伴随孙孝仁一辈子的一把刀的荣誉可能就会被重创甚至崩塌，这个风险太大了，为了一台截肢手术，赌上自己一辈子的荣誉太不值得！ “这台手术只有我做最合适，除了我以外，你觉得是郑主任合适还是小胡合适？” “这......” 白常武被问的有些无语。 不管是资历还是经验，肯定是无人能跟孙院长比的。 “通知下去，两个小时之后，准备手术！” 本来孙孝仁之前就准备让江明浩把病人转回阳山医院，可是发生了早上的事，孙孝仁知道，这条路基本已经堵死了。 做为大夫，就是要救死扶伤，所谓的荣誉名声都是身外之物，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名声而置病人的生死于不顾。 白常武知道孙孝仁已经下了决定，便也不再劝，开始安排术前的准备工作。 孙孝仁站在窗户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上的疤痕很明显，即使过了十一年，当年的那种痛楚好像依然还很清晰，这双手不知道还能不能抓稳手术刀。 孙孝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术前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但江明浩还在病房外面，白常武知道这事不能让江明浩知道，可...... “明浩，你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件事。” 孟薇站在病房门口，喊了江明浩一声，江明浩立刻走向孟薇。 就在他走进病房的瞬间，白常武带着医护人员将许大炮推了出来，直奔手术室。 “明浩，我还是决定让大炮接受截肢手术，我知道你不愿意，你心里还抱有希望，可是你也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我决定等大炮出院，我就和他领证，我愿意一辈子当他的拐杖，陪着他，不离不弃！” 江明浩看着孟薇的眼神，很真诚。 他知道孟薇不是在开玩笑，这姑娘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这一点从她放弃宁安优渥的生活跟着许大炮来到白沙就能看的出来，可是，人的感情是会变的。 万一有一天孟薇觉得累了呢，那个时候大炮怎么办，前世里大炮还是个四肢健全的人面对和侯梅感情的失败尚且走不出去，这一世要是成为了残疾人，再面对孟薇的离开，他还能承受得住吗？ 他的确可以一辈子照看大炮，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儿女给大炮养老，可终归他们的意义和孟薇不一样。 “明浩，相信我，我向你发誓，这辈子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大炮，如果我要是做不到，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江明浩身体一震，没想到孟薇会发这种毒誓。 “小薇，我知道你对大炮的真心，我......我答应你，如果今天晚上之前，丁沙或刘世鹏还不到的话，就让大炮接受截肢手术！” 孟薇一个女人都能面对现实，他要是一再的逃避，便是连女人都不如了！ “明浩，别等到晚上了，现在就安排手术吧！” “不，小薇，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要放弃希望，我们还有时间。” “明浩，对不起，我.......” 孟薇忽然不敢看江明浩的眼睛。 江明浩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了？你干什么了？” 江明浩盯着孟薇，眼底的乌云几乎是在瞬间翻滚起来。 “明浩，我......我已经签了截肢手术的同意书，大炮现在已经进了手术室。” 孟薇咬着牙，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江明浩不敢置信的看着孟薇。 他怎么都不相信，孟薇竟然会背着他做出这种决定。 为什么？ 明明还没到最后一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孟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 孟薇上前抓住江明浩的胳膊，想要安抚江明浩的情绪，手被江明浩一下子甩开，江明浩扭头跑出病房。 孟薇被甩的跌坐在病床上。 针头直接从手背上掉落，血珠像是一条线倏然飞溅出来，喷溅在雪白的床单上，红的刺眼。 孟薇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掉落下来。 “同志，这是手术室，不能进！” “让我进去！我没有同意做手术，你们不能违背家属的意志私自给病人手术，让开！” “同志，手术已经开始了，你现在进去只会扰乱医生的注意力，对病人没有好处的！” 三个护士一个医生四个人一起拦在手术室的门口。 第1051章 从天而降的希望 “不能手术，你们现在就终止手术！” 江明浩完全失去了理智，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截断大炮的腿。 “同志，请保持安静！” 江明浩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调了，脑袋一片空白，反反复复的只回荡着‘截肢，截肢’这两个字。 江明浩瘫靠在墙上，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逝的，更不知道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他就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小江！”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来。 江明浩木然的转过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许仕。 “小江啊，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啊！你这真是.......” 许仕何曾见过江明浩的这个样子，顿时心疼的不行，这个他主动认下的干孙子十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什么大风大浪跟前都不曾低下头的年轻人，可是现在，眼前的年轻人眼底布满了绝望、痛楚、茫然、麻木。 “老爷子，他们要把大炮的腿截掉，我拦不住，我救不了大炮，我救不了他啊！” 许仕抓住江明浩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 “你们赶紧进手术室去，快！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江明浩这才看到，跟在许仕身后的还有好几个人，男女都有，几人的身上都带着旅途的风霜。 “好，好好！” 几人立刻朝着手术室走去。 “我是京市陆军总院的丁沙。” “我是华东总院的刘世鹏。” “我是京市第一医院的程贵如。” “我是京市金水坛医院的王素。” ....... 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护士和大夫们都傻眼了，这几个医学界的神话般的人物，竟然会一起出现在他们505医院？ 这简直是....... 做梦吗？ “我马上进去报告！” 一个护士转身要进手术室，结果因为太激动，差点摔倒。 没过两分钟，孙孝仁和白常武就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众人，白常武差点没直接跪下，孙孝仁虽然比白常武见过些世面，但仍旧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是孙孝仁，我.......是505医院的院长，几位......” “我们要进手术室，时间紧迫。” “好好好，几位请！” 孙孝仁赶紧让开，几人立刻鱼贯进入。 孙孝仁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紧跟着回了手术室，白常武依旧晕晕乎乎的，怎么tm的那么不真实呢？ “小江，放心吧，大炮那小子会没事的！那小子傻人有傻福，没事的！” 许仕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江明浩这才从虚空中回过神来，眼神终于在许仕的脸上的聚焦。 “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江明浩内心充满愧疚，许老爷子已经八十六了，他是昨天打的电话，许老爷子大概是从接到他的电话就出门了，否则不会这么快抵达阳山，他一个年轻人昼夜不停的赶路尚且累的不轻，更何况是老爷子。 “大炮那小子也算是我半个干孙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管不顾吗？我这把老骨头，别的帮不上你们，但这张脸还有点用，这时候不用留到什么时候用？你小子啊，太重情重义了！” 许仕感叹了一句。 别的不说，即便是上次苏美秀生孩子那么凶险，江明浩也没有像刚才那个样子。 “老爷子，你坐下歇会吧！” 江明浩扶着许仕坐下，自己则是一遍一遍的朝着手术室的方向看，不知道这些医生进去的及时不及时，大炮的腿是不是还没有被截断，是不是等下能推出来个四肢健全的大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老爷子？” 孟薇在病房稳定好了情绪之后也来了手术室，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许仕。 “小薇丫头，脸色怎么这么差？” 孟薇不敢看站在许仕身边的江明浩，走到许仕身边，也不敢靠的太近。 “没休息好，没事，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当主心骨，你们两个年轻人，遇着这种事肯定慌，这回老爷子我来了，你们就安心休息吧！” 许仕对这些个年轻人都很亲，对于无儿无女的他来说，这些年轻人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老爷子，大炮他......腿保不住了！” 尽管决定是孟薇下的，但这不意味着孟薇在内心深处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前面对江明浩她还要死死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面对许老爷子这个慈爱的长辈，孟薇的情绪便控制不住了。 “傻丫头，没事的，老爷子我把咱们中国现在能叫得上号的外科大夫都带来了，我就不信，这些人合力还保不住大炮小子的一条腿！” 孟薇眼睛一亮。 老爷子把那些大夫带来了？ 她几乎是立刻朝着手术室的方向看去，虽然手术室的大门紧闭，但似乎有一道希望的光从手术室照射出来，孟薇又朝江明浩看过去，却只看到江明浩严峻的下颌线。 孟薇心中明白，江明浩必然是嫉恨她的。 哪怕最终大炮的腿保住了，她做的这件事也会成为江明浩心里的一根刺，也许永远都不会消失。 “师伯！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不等手术结束，陆之便风风火火的赶到了505医院，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许仕，陆之激动的上前跟许仕问好。 “小陆啊，怎么回事？人不是在你们医院的嘛，怎么会转到505来了？” 陆之闻言飞快的看了江明浩一眼，听许仕的话，江明浩应该是没把原因告诉许仕。 “师伯，这中间有点误会，小江同志觉得505比我那阳山医院更适合做手术，我一早来专门来劝小江同志转回阳山医院做手术的，小江同志没同意。” 陆之答的含糊其辞。 “陆院长，你真是好意思说，明明是你不把明浩看在眼里，伙同你们医院的胡主任一起把我们赶出来的。” 孟薇当然不会稀里糊涂的咽下这口气。 “这位女同志，你说话得负责任，你们是到医院就医的，别说你们是师伯的晚辈，就算你们是普通病人，我也没有把你们往外面赶的道理啊！而且，上午我带着胡主任亲自来跟江同志赔礼道歉，江同志还把胡主任打了一顿，我也劝着胡主任没有追究，这怎么能是你说的不把小江同志看在眼里呢？” 反正江明浩不开口，陆之觉得，江明浩肯定是有什么顾虑，既然有顾虑，那他就可以随便说了。 当然，他说的也不全是假话，上午这事，可是有不少人都亲眼看到的了。 第1052章 手术成功了 “师伯，这些年我一直都以您为榜样，去年到京市本来还想看望您，但听师兄说您已经归隐不见外人，我这才悻悻而归，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阳山见到您，师伯，您一定要给我机会，让我一定要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 陆之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悄悄的朝着手术室的方向看，他得了消息，许仕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了不少人，能被许仕亲自带来的，必然不会是一般的医生，这个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陆之啊，当年鲍恒跟我说过，你这个人聪明有余但品性不定，让我替他多多管束，只是你因故离开京市，我没有尽到管束之责，不知道现在管束还晚不晚！” “不晚不晚！师伯，恩师早逝，这些年我常常怀念恩师，恩师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跟我们说要敬重师伯，遇事多跟师伯请教，师伯对我们这些晚辈必定会倾尽全力提携的。” 陆之立刻顺杆爬，要是能趁这个机会把许仕拿下，那也许在他退休前还能有大造化，说不准能重返京市。 而且既然许仕提起了老师之前的嘱托，那就证明许仕还是念旧的，念旧就好啊，念旧他才好提要求，才好索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嗯，等里边手术做完，咱们师侄之间再叙旧！” 许仕摸了一把胡须，脸上的神色平平，看不出在想什么，陆之的内心却是激动非常，这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他等了二十多年都没等到的机会，竟然就这么水灵灵的从天而降了，真是老天助他！ 江明浩全程都没有转头，更没有开口，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塑般的站的笔直，连姿势都没什么变化，一直注视着手术室的方向。 孟薇倒是心中忿忿，可是看到江明浩都没有分辩的意思，孟薇也只能闭上了嘴，目前最重要的是许大炮的手术，至于这个陆之，恶人的面目是藏不住的，早晚都会露出来。 又过去了两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江明浩立刻走上前，因为站的太久，双腿有些麻木，但并不耽误他快步的朝前走。 许仕也站了起来，陆之立刻靠近，用手搀扶住许仕的胳膊，嘴里还殷勤的提醒许仕要注意脚下。 孟薇则是紧张的靠着墙，心脏紧张的好像要跳出嗓子眼。 虽然她能接受许大炮少一条腿，可那是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无奈的接受，但如今有希望了，谁又能心平气和的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呢？ “孙院长，怎么样？” 最先出来的是孙孝仁，江明浩颤抖着声音问道。 “手术非常成功，病人的腿保住了！” 孙孝仁很累，汗已经把后背都浸湿了，尽管这台手术并非是他主刀，可这里是他的主场，周围的大夫一个个都是医学界的翘楚，金字塔尖的人物，光是紧张和兴奋，就已经能够让他汗流浃背了。 紧跟着丁沙和刘世鹏等几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陆之激动的不行，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跟这些人做个自我介绍，哪怕他并不知晓这几人的身份，可按照之前他听到的风声，这几人里必定有丁沙和刘世鹏。 “你们辛苦了！老爷子我替那个孩子谢谢你们远道而来帮着那孩子保住了腿！” 许仕说完要对着几人鞠躬，却被站在最前面的刘世鹏拦住。 “许老先生，您这是折煞我们了！您能信得着我们，给我们这个机会，是我们这些晚辈们的荣幸，谢谢两个字我们担不起的！” 刘世鹏今年四十八，虽然不是许仕系的，但国内医学界不过只有两个阵营，一个许仕系，一个其他，但凡是从医的人就没有不对许仕系神往的，更何况是做为许仕系的核心人物许仕老爷子，刘世鹏一接到许仕的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放下工作赶来了阳山。 “是啊老先生，我们这些从医的哪个没有受过您的恩惠，当初我们在医学院学习的教材里头有很多内容都是老先生的理论，您是我们这些从医者心中的灯塔，我们能有机会站在灯塔之下，不胜荣幸！！” 丁沙比刘世鹏大一岁，虽然丁沙也不是许仕系的，但和曲文钟的私交很好，两人从上学的时候就相识互为知己，所以，他对许仕的感情比刘世鹏更为真挚亲近，他接到曲文钟电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确认的确是许仕有求之后，二话不说就来了阳山。 其他四人，有三个是许仕系的，一个是丁沙打电话喊过来的，也是大名鼎鼎的外科专家，当然，此人能答应也是因为许仕的名头，毕竟像他们如今在医学界的地位，早已经不是谁说请就能请得动的存在了。 这几人对许仕也是一样的态度。 孙孝仁这才知道许老爷子的身份，顿时觉得心脏跳的更快了，难怪陆之会豁出去不要脸了也想要把人转回去。 “几位好，鄙人陆之，是阳山医院的院长，也是许老爷子的师侄，对于各位能够莅临阳山，真是非常激动，欢迎各位来阳山做客，等下我做东，给几位接风洗尘，也替我师伯谢谢各位的鼎力相助！” 这么好结识这些医学翘楚的机会陆之肯定不会浪费，所以，不等许仕开口，自己就先凑了上来。 孙孝仁心中一沉。 没想到陆之竟然是许老爷子的师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 难怪陆之在阳山能够这么嚣张，原来是背后有靠山，而且是医学界一座几乎无人能够逾越的靠山。 本来他的心里还冒出了一点点希望，以为505能借着这件事挽回些名声，不求能和阳山医院抗衡，至少能够改善一下505这些年因为陆之恶意诋毁而产生的不良影响，只是这希望还没有冒出多少，就被硬生生的掐断了。 “陆院长还真是好大的脸啊！”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江明浩终于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火力全开。 “小.......小江同志，你这是.......我已经说了，咱们之前都是误会，我是老爷子的师侄，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一点误会而已，你就不要咬着不放了，影响不好，你说呢？” 陆之看着江明浩，这话像是解释但更像是暗暗的威胁。 他是要让江明浩顾忌许仕的脸面，毕竟他们都是跟许仕关系亲近的人，当着众人的面撕破脸，就是打许仕的脸，对谁都不好。 第1053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小江，到底怎么回事？” 许仕看了陆之一眼，这一眼明明很普通，但却让陆之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 “老爷子，你刚才不是问陆院长大炮明明在阳山医院为什么会转到505来吗？原因很简单，是陆院长下达的指令让我们转院，在得知了我和您的关系后，又上门要求我将大炮转回阳山医院，并且威胁我如若不转回去，就等着大炮不治身亡！” “江......江同志，你这是歪曲事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师伯，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您是知道我的，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立志要救死扶伤造福病人，这么多年我在阳山医院也一直勤勤恳恳，医院内外有口皆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驱赶病人转院的事呢？” 陆之赶紧辩解。 他觉得这件事是罗生门，反正只要他咬着不松口，谁也没办法。 江明浩和许仕再亲近，也不过相识半年多而已，他可是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许仕，并且刚才许仕也说了，恩师曾经嘱托许仕照顾提携自己，光是凭这一点，许仕就不会把他怎么样，甚至会站在他这边。 他的确想要交好江明浩，但看样子，这条路行不通了，那他就死死抓住许仕，结果也是一样的。 “陆院长，您觉得老爷子是信你还是信我？” 江明浩冷笑一声。 陆之心慌不已，可他仍旧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和许仕之间有恩师这个纽带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看在恩师的面子上，许老爷子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的。 “师伯，这件事我已经解释了很多次了，就是个误会，小江之前到医院，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医院提出的截肢方案，并且跟我医院的主任起了争执，还动了手，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师伯可以随便问。 我当时也是真的很生气，如果所有住院的病人都这么无理取闹的话，医院还怎么运行，大夫还怎么开展诊疗工作，所以，我才会一起之下说出让他们转院的话。 后来我左思右想，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冲动，又带着胡主任亲自来跟小江赔礼道歉，我们姿态放的很低，也承诺一定会拼尽全力为病人做好手术，实事求是的说，阳山医院的医疗条件和胡主任的水平都是远远高于505的，我真的是完全站在病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 但小江同志一直揪着之前的误会不放，不仅不答应转回阳山医院，还对胡主任大打出手，导致胡主任如今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呢，这一点，505医院的护士医生们也都能做证。 小江，我说的没错吧？这些事都是有证人的，我理解你当时着急担心病人的情况，这些我都理解，但你不能因此就诋毁我陆之的人品，更不能诋毁我的医德！” 陆之连续一大串输出，说的声情并茂，激动处甚至眼圈都红了。 不当大夫的话当个演员也是能拿影帝的存在。 孙孝仁一直在旁边听着，脸上的嘲讽简直要溢出来了。 他跟陆之斗了多年，准确的，是被陆之算计了多年，对陆之的认知还是一次一次的被刷新，这颠倒黑白的能耐是真不小，比起他的医术高了不知道多少，昨天晚上来自己家，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明明就是想借着江明浩在许老爷子跟前刷好感，好为自己谋取利益，现在倒是把自己说的多么大公无私，医德高尚。 我呸！ 但是孙孝仁知道现在他没什么立场说话，他毕竟是个外人，而就像陆之刚才说的，这算是许仕的家务事，他不便插手，只是，眼睛却不由得盯着许仕，想从许仕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奈何他功力不够，许老爷子毕竟在整个圈子里沉浮多年，心中所思所想绝对不是能被人一眼看穿的。 只是他暗暗担心，陆之这个人阴谋诡计一大堆，层出不穷，这些年他已经领教过陆之的厉害，更是深受其害，江明浩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一身正气，真诚坦荡的，真未必会是陆之这种小人的对手。 “陆之，你还记得当年自己为什么会从京市离开来到阳山吗？” 额？ 陆之没想到许仕没问他和江明浩之间的恩怨，反倒是问起了当年的事，当年的事......没人知道真相吧？ 为了全身而退他可是自断臂膀把自己下放到了阳山这个小地方，而且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京市那边，这件事没有被人提起过，为什么许仕今天会在这个场合忽然提起呢？ “师伯，您怎么提起这件事了？都过去多少年了，我离开京市二十多年了，当年的事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不提也罢。” “忘了七七八八？陆之啊，你倒是不想提，可因为有人替你背黑锅一背就是二十多年啊！” 陆之闻言手脚冰凉，许仕此时把自己的手臂不着痕迹的从陆之的手中抽出来。 “师......师伯，这件事当年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师伯，大家都累了，咱们还是先去吃饭，让大家都休息休息，这个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陆之有点怕了，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没人知道，可是许仕的眼神那么笃定，这让他那点点自信慢慢的越来越少。 “当年就是你盗取了实验室的资料转手泄露出去，却把这口锅甩在了李国胜身上，让他背着这个污点过了半辈子，本来有大好前程的青年，因为你的自私和龌龊前程尽毁，鲍恒说你品性不定，我觉得他太委婉了，你这是品性恶劣，手段下作！” 陆之踉跄了一下。 不可能的，这件事当时闹的那么大，很多人介入调查都没查出真相，李国胜自己也默认了，怎么过去二十几年，又被翻出来了，不应该的啊！ “至于今天这件事，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小江人品正直，你说他诋毁你？陆之，小江就是天上的太阳，他不屑于用任何阴暗的手段对付人，他即便想要对付谁，也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你不配他出手！” 陆之身影摇晃的厉害，脸色惨白。 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江明浩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为什么许仕会这么坚定不移的相信江明浩，他是他的师侄啊，是有着二十几年师侄情分的，怎么江明浩就是太阳，而他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甚至不配让江明浩出手！ 第1054章 忙着炫耀 和陆之的备受打击不同，孙孝仁的心中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其实不止孙孝仁，就连丁沙等人心里也都震惊到了极点。 这是许仕啊，在他们的认知里向来低调的许仕，除了医术上的事几乎很少露面的低调到极点的许老爷子，如今竟然会火力全开怒怼自己的师侄，仅仅是为了维护这个叫江明浩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许老爷子流落在外的孙子？ 可是看两人面相上并无相似，可如果不是，许老爷子今天的这番维护就真的让人惊掉下巴。 就在此时，许大炮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江明浩无暇理会别的，立刻走上去。 许大炮的脸色依旧很差，但是呼吸却比之前有力了一些，江明浩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许大炮的手，仅仅是握了一下，之前的种种慌张和担忧就烟消云散了。 江明浩跟着护士一路将许大炮送回了加护病房，孟薇没敢靠近，和江明浩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她知道自己此时在江明浩的心里必定是面目可憎的，哪怕最终那个结果没有成真，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却无法抹杀。 江明浩的确生气。 所以看到孟薇跟在后面的时候，他故意忽视。 如果不是许老爷子来的及时，那此时的许大炮就成了残疾人，即使是孟薇，是许大炮深爱的女人，也没有权利替许大炮决定是不是要成为一个残疾人。 直到江明浩离开，孟薇才敢走上前来。 加护病人不允许探视，孟薇只能站在门外，只能透过玻璃看着许大炮，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根本收不住。 江明浩上楼之后，让白常武安排医生把孟薇带回病房继续挂吊瓶，他看到了孟薇手背上的青紫和红肿，他也知道孟薇心里也很难受，他只是暂时没办法面对孟薇，但他并恨孟薇。 比起那些遇到坎坷立刻选择抛弃爱人的女人而言，孟薇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他有什么资格恨孟薇？ “各位前辈，谢谢你们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千里迢迢来阳山为大炮做手术，谢谢你们！以后各位前辈有任何事，只要是晚辈能够做到的，一定倾尽全力！” 回到楼上后，江明浩对着刘世鹏丁沙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哎呀，不用这样，小同志太客气了！” 经过刚刚，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能被许老爷子当成眼珠子似护着的人能是普通人嘛！ 大家都愿意结这个善缘，所以对江明浩的态度都非常好。 “前辈们辛苦了这么长时间都饿了吧，我做东请各位前辈去尝尝阳山的特色菜。” 已经傍晚了，连续手术了五个多小时，的确是很饿，不过众人都没动，而是看向许仕。 “走走走，小江全权代表我老头子，等下大家不要客气，这小子不差钱。”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众人呼呼啦啦的准备离开，陆之犹豫了一下，也打算跟上。 “师伯，我......” “你回去好好反省吧！这个场合不适合你！” 结果许仕半点情面不留，直接给了陆之一个大没脸，陆之只要不是没脸没皮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可能再跟着去。 “孙院长，您也一起吧！大炮的手术，您跟着操了不少心！我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您呢！” 孙孝仁其实也想跟着去，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怕人觉得他是有意巴结，因此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没想到江明浩会主动招呼他。 既然如此，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浪费，那不就成傻子了嘛！ 众人去了阳山大饭店。 和一般的国营饭店略微不同，阳山大饭店的规模更大，据说前身是德国的一个酒店，后面被改成了国营饭店，因为规模比较大，来这里的吃饭的除了阳山本地的人，还有不少周边市县慕名而来的人。 江明浩要了一个包厢。 众人都很低调，江明浩让了几次都没人主动点菜，江明浩只能全权做主，一共点了十二个菜一道汤还有几屉阳山特色大蒸饺。 “老先生，冒昧的问一句，刚刚那位小江同志和您......” 趁着江明浩出去的空档，丁沙忍不住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包括孙孝仁。 谁能不好奇呢，能被许仕这么当宝贝珠子似护着的人怎么能不好奇？ “你们都听说了咱们国内已经可以自产吡喹酮和乙胺丁醇的事吧？” 众人连连点头，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毕竟之前国内为了突破吡喹酮的提取技术专门成立了研究小组，可以说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都做了非常大的投入，但一直都没成果，让人没想到的是，半年前，吡喹酮忽然问世，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们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获得消息的渠道也都不是来自于官方，他们早就听说，突破这个技术的是个非编制的外行人。 “难道......老先生，吡喹酮和乙胺丁醇不会都是那位小江同志提取出来的吧？” 刘世鹏最先反应过来，吃惊的问道。 “正是，小江不仅提取出了吡喹酮和乙胺丁醇，还提取出了卷柏纯液和奎宁。” 顿时，包厢里响起了一阵阵抽气声。 这太不可思议了。 全国上下从事这类研究的科研人员几千人，攻坚了好几年都没有突破的事，却被一个年轻人同时突破了？ “那位小江同志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还是有什么背景？” 丁沙稳定了一下情绪，追问道。 “这小子考上了西南大学，但是为了媳妇撕了通知书，就留在了生产队，至于背景，没有，就是个插队知青。” 什么？ 比起攻坚了几种药物这件事，江明浩的这个身份背景更让他们惊讶。 一个连大学都没读过的普通插队知青竟然能做出这种石破天惊的大事，那几千个国家精心培养的科研人员岂不是成了笑话？ “你们呀，都是用常规眼光看人，小江啊，可不是一般人，他还有个身份你们想都想不到......” 许仕自己低调了一辈子，也很少会把自己哪个学生单独拎出来在人前夸奖，但是提到江明浩，许仕一反常态，就是想把江明浩的种种厉害之处都展示出来。 第1055章 开怀畅饮 “还有身份？” 许仕的这个关子卖的众人都心痒痒，刚才许老爷子不是还说江明浩就是个普通的插队知青嘛！ “云省正在搞农改，小江是省里亲自指定的农改负责人，主管全省农改工作，地方政府的政策必须要优先朝着农改倾斜，这意味着什么你们都知道的。” 许仕的骄傲根本就掩饰不住。 不过在场的众人都觉得有点懵，这提取药品和农改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回事吧？ “这还不算，你们知道小江最近搞的一项农改是什么内容吗？” 众人齐齐摇头，但心里的好奇都被吊到了嗓子眼。 “人工草药种植。” 许仕的话一落下，果然看到了众人被震惊的瞪大眼睛，对于众人的表现，许仕非常满意。 优秀的年轻人，就是要拿出来显摆的。 “老先生，草药能人工种植？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是没见识过，不仅能种植，而且种植的品种有二十来种，我亲眼见了，种植出来的草药品相不比野生的差多少，而且，种植草药的周期要比野生的短很多，如果这个能在全国普及，中医的发展就如虎添翼了！” 许仕摸着胡子，心情不错。 以前他不喜欢和这些学生、晚辈们过多的打交道，总觉得闹得慌，也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太深的牵扯，许仕系的形成也完全不是他主导的，可自打到了尖山咀，跟江明浩关系越发亲近之后，许仕开始不再排斥和人打交道，甚至还隐隐的有些上瘾。 江明浩点了菜回来，就发现屋子里众人看他的眼光有些不对劲。 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江，快坐，这几位长辈都想跟你聊聊。” 江明浩被许仕拉着坐下，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怎么这一个个的看他的眼神都透着点......如狼似虎呢？ “小江啊，你除了能提取吡喹酮、乙胺丁醇、奎宁之外，还能提取其他药品吗？” 问这个问题的是北部战区医院的杨晨磊。 “这.......应该能。” 听到这个问题，江明浩大概明白了，刚才自己出去的这会子功夫，许老爷子肯定是没闲着，必然是又把自己做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琐事当丰功伟绩跟大家‘显摆’了一遍。 对此江明浩颇有些无奈，他不太喜欢被人过度关注，但老爷子似乎对此十分享受其中，他能说什么，只要老爷子高兴，他就只当彩衣娱亲了呗！ “小江，我们国家现在急缺异丙托溴铵和沙丁胺醇、特布他林这几种药品，你能提取出来吗？你要是能提取出其中一种，那对咱们国家整个医疗系统都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啊！” 江明浩知道，这几种药品都是治疗哮喘的。 其实，在我国得哮喘的人群并不是特别大，但因为治疗手段有限，加上相关药品稀少，每年因为哮喘疾病死亡的人数比例却非常高，杨晨磊所在的北部战区医院，也算是全国治疗哮喘病最权威的医院了，所以，他对此关注也是正常的。 “沙丁胺醇应该是可以的，不过也需要先进行试验。” 这几种化学药品江明浩都能提取出来，只不过江明浩并不想再出什么太大的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目前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抗拒一切外来的威胁，所以，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之前，最好不要风头太盛。 “真的？小江，我代表咱们国家七万多名医护工作者感谢你啊！你简直是......简直是.......” 杨晨磊有些激动，一时想不起到底应该怎么夸赞。 好在此时包厢门被推开，开始走菜了。 阳山的菜地方特色很显着，比如地锅鸡，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鸡盖被，而是用的玉米、荞麦和白面三种面做的锅贴，还有沙葱干炒干贝，土豆片炒羊肝，白菜心炖茄子干五花肉，别说几位原道而来的大夫，即使是活了两世的江明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菜。 十二道菜鱼贯端上来，满满登登的摆了一桌子。 “点的太多了，破费了啊！” 经过许仕的大肆显摆加上刚才的短暂交流，此时江明浩在几人的心里已经从之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年轻人一跃成为了众人心中极为看重、非常想结识的青年才俊，对江明浩的态度也熟稔起来。 “不多不多，都是阳山的特色菜。”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同样是阳山特产的阳山老窖，站起来，从许仕开始，轮番的给所有人斟满了杯子。 “各位前辈，说实话，在前辈们来阳山之前，我已经陷入了绝望，今天要手术的人是我的发小、好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和亲兄弟无异，对于各位的到来，我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可是各位仗义出手，纷纷赶到阳山，为我的好兄弟留下了那条腿，这份恩情我江明浩牢记于心，这杯酒，我敬众位前辈！谢谢你们！” 52°的白酒，江明浩一口喝了个干净。 江明浩的坦荡豪爽被这杯酒展示的淋漓尽致。 众人也纷纷举杯，虽然没像江明浩那样一饮而尽，但也都喝的很高兴。 一桌人，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整张桌子上，最沉默的要数孙孝仁了，论资历他最低，论地位他也不够看，这种场合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的低着头吃饭。 “孙院长，这次大炮能够手术顺利，您出了不小的力，我敬您！” “不不不，我没做什么，江同志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被突如其来点名，孙孝仁赶紧站起来，一个劲的摆手，紧张的很。 这场手术他真的没有出什么力，甚至还可能犯了错，毕竟他是在明知道江明浩不同意做截肢手术的前提下还安排了手术的。 “孙院长，我知道陆院长肯定为此找过你的麻烦，但最终大炮能够在505平稳的做完手术，你一定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我必须要感谢您！” 说完，江明浩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孙孝仁心里既震撼又有些羞愧，江明浩一个年轻人，竟然能有这么宽广的心胸。 心中的感受太复杂，孙孝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只能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1056章 老爷子的良苦用心 这顿饭一直吃了两个多小时。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气氛慢慢的从开始的古板变得越发的活跃，最后，甚至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丁沙搂着江明浩的肩膀，老弟老弟的叫的那叫一个亲。 “小老弟啊，今天能认识你，真是缘分，以后到京市去，一定要到哥哥那，哥请你吃正宗的京市烤鸭，来，喝一个！” 丁沙本来的性格不算多外向，搞医学的，大部分性格都是相对严谨严肃的，但此时丁沙搂着江明浩说话的样子，半点也看不出严肃。 而一直放不开的孙孝仁也被酒精打开了情绪。 “老先生，我这些年可真是被陆之给算计惨了啊，自从我这双手受伤拿不起手术刀之后，陆之就开始从505挖人，新分配过来的医生有一多半都被他搞去了阳山医院，这些年，评优评优他使绊子，职称职称他动手脚，505被他算计的已经就剩个空架子了，我对不起505的那些大夫、护士啊！我这个院长当的窝囊啊！” 孙孝仁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江明浩转过身，拍了拍孙孝仁的肩膀。 “孙院长，你人品比陆之好的多，放心，505以后绝对会比阳山医院好，放心！” 孙孝仁听到这句话，哭的更大声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江明浩喝的有点多了，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孙孝仁，只是念叨了一句。 紧绷了好几天的情绪，在酒精的刺激下得到了彻底的释放，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即使喝多了，江明浩还是没忘给孟薇打包了一份饭菜。 “给你，吃饭吧！” 孟薇坐在病床上，看着浑身酒气，脸色酡红的江明浩，心里很复杂。 “明浩，你恨我是吗？” 这种情绪一直纠缠着孟薇，明明身体难受的要命，可她就是没办法睡着，翻来覆去的总是在想这个问题，哪怕她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可预料到是一回事，这一切真的发生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说什么呢？什么恨不恨的，你快吃饭吧，我去看大炮！” 江明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把饭菜放到桌子上之后，就摇晃着出去了。 孟薇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还能看到饭菜冒着的热气，也能闻到菜香，可孟薇一点食欲也没有，她不知道，如果大炮醒了之后，知道自己曾经想要截断他的腿，会不会也因此埋怨她，甚至憎恶她。 心里实在难受的不行，孟薇用被子蒙住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江明浩听到了屋里的哭声，但他没有停留脚步，孟薇不是小孩子了，既然是成人，就必须要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的能力。 许大炮的病房没有开灯，江明浩即使站在门外，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江明浩却很心安。 这一夜，江明浩睡的很不安稳。 酒精过量带来的症状折腾的他起了几次夜，临近天亮的时候，头疼加剧，他连吃了两片去痛片才算是微微好转，等到第二天阳光升到中天，江明浩才睁开眼睛。 江明浩摇晃了几下脑袋，依旧有些昏胀，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10点40了，他竟然已经睡到这么晚？ 几位远道而来的前辈还在，老爷子也在，他竟然睡到这个时间点，真是有些说不过去，江明浩赶紧起身，用冷水洗了脸和头发，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憔悴，连续几天睡眠不足，体力精力大量透支，昨晚又宿醉，再好的身体也招架不住。 江明浩走出病房，准备去许大炮的病房外面先看一眼，没想到他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看到了大炮病房门外围着一群人，江明浩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就跑了上去。 “大炮醒了！明浩，大炮醒了！！” 病房里，孟薇坐在病房旁边，看到江明浩孟薇激动的热泪盈眶。 许大炮也看向江明浩，想要咧嘴笑一下，可是头上包着的纱布太厚了，让他想笑都做不到。 江明浩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走到了许大炮身边。 “臭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明浩侧转过身，擦掉了眼角渗出的泪。 “浩子，你咋憔悴成这样啊？” 许大炮说话也不是很自由，应该是出车祸的时候口腔也受到了撞击，里面红肿充血，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再憔悴也没你憔悴，刚醒，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带你吃阳山地锅鸡去。” “我休息够了......浩子，我听小薇说了........谢谢你啊.......” 许大炮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醒了之后大夫给他做了检查之后，他就一直在听孟薇说话，说从他出事之后江明浩如何如何，许大炮知道江明浩对自己掏心掏肺，也知道江明浩一定会为了自己拼尽全力，可亲身经历后，他还是觉得心头震荡，生身父母也不过如此吧？ 不，他的生身父母都做不到如此，父亲对他不错，可也只是相对而言，当自己和父亲的利益冲突时父亲还是选择放开了他和妹妹的手，母亲就不用说了，他几乎没有从那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母爱，若是面对他这种情况，母亲大概率想都不想的会选择直接放弃。 “说啥呢？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俩字嘛！快休息吧！” 江明浩没有在病房里待太久，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去了，可许大炮知道，江明浩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难受才不想留的。 走出病房，江明浩几乎是小跑着下楼冲到医院一处偏僻的角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好像是差点溺毙于水中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腔需要很多很多的空气才能填满，才不会让肺觉得疼不会让胸口觉得闷。 很久之后，江明浩的情绪才终于恢复如常。 江明浩这才回去。 “离开了？” 结果除了许仕，刘世鹏、丁沙等人竟然一早就全都离开了阳山，这让江明浩顿时愧疚不已。 “他们都是各个医院的中流砥柱，一来一回得三四天，已经是极限了，本来我是要喊你起来跟他们告别的，但小刘拦着不让，他说来日方长，他们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都给你留了下来，我也把生产队的电话给了他们，他们以后都是你的助力，拿着！” 说完，许仕把写着联系方式的纸片递给了江明浩。 第1057章 调查事故 拿着写满了联系方式的纸片，江明浩不由得看向许仕。 这老爷子真是一心为他考虑，用各种方式把这些人脉想方设法的留给他，这些人脉是千金难求的，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可是老爷子都给了他。 重生以后，江明浩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认识许仕，更想不到前世里那个在自己所知里寥寥的许仕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更想不到许仕对自己能做到如此。 “老爷子，谢谢你！” “咳咳......你小子可别跟老爷子我煽情，老爷子我这么为你打算，就是为了让你小子好好给我养老，咱们这是交换，你可别想多了！” 许仕挤咕着眼睛说道。 “是，我一定给您好好养老，让您过上太上皇的生活！” 江明浩也笑了。 “对了，忘了跟你说，京市那边的四合院有消息传回来，已经搞的差不多了，你抽时间去京市办下手续，就算成了。” “老爷子，你怎么这么好呢？” 江明浩忍不住崔大宝上身，甚至想抱抱许仕。 “诶诶诶，有个崔大宝就够了，你小子可别学那小老外，好好站着，不许动手动脚。” 一老一少对视，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 终于，阴霾都散开了。 许大炮这边的情况稳定了，江明浩才腾出心思来处理这起车祸，还有，负责开这辆车的司机在出车祸后就没影了，这肯定不正常。 江明浩直接去了负责这件事的派出所，见到了负责处理这个事故的公安。 当时在场的公安一共有四人，此时江明浩见到的是其中的三人。 “事故是发生在阳山312国道上的，我们接到报案赶过去的时候，货车司机就已经不在了，只有伤者在副驾驶位置上昏迷不醒，我们走访了周边的目击证人，说是有几个人骑着摩托车和洋车子围着这辆货车转，其中一个还跑到了货车前面，我们分析应该是货车司机刹车不及导致的侧翻。” 公安后面也说了，他们从目击证人的口中打听到了那几个围着货车转的人，特征跟阳山下窑镇的几个混混比较像，只是等到公安去调查的时候，那几个混混都没在家，家里人也不知道人去了哪。 加上当时许大炮情况严重，生死未卜，又没有家属在身边，公安就暂时把这个案子先放下了，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找那几个混混，至于货车司机，他们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车呢？我想看看！” 车自然是已经拉回来了，就在交警大队的院里停着，几个公安带着江明浩直接去了交警大队。 冷藏车已经撞的不成样子，保险杠已经撞没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也掉下来一半，座椅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右侧的箱体也凹陷下去一块，应该是货车在翻到沟里的时候撞到了石头一类的东西。 “里头的东西呢？” 打开冷藏箱，发现里面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但这趟许大炮从广市回来时满载而归的，这明显不对劲。 “东西？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车厢就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动过。” 听说里面还有东西，带着江明浩过来的公安赶紧摆手撇清，别回头怀疑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江明浩看了一眼车厢把手，明显是被什么硬的东西撬开的，这说明，那几个人并不是单纯的挑衅恶趣味，而是有明确目标的，可大炮之前从未来过阳山，车里的东西也不是在阳山采买的，阳山不过是他回白沙途经的地方而已，怎么就那么巧被几个混混给盯上。 “这件事的性质很恶劣，他们这是抢劫、故意伤人甚至是故意杀人，你们打算怎么办理这个案子？” “这......小同志，你这话有点严重了吧，怎么就能算是故意杀人啊？” 公安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管怎么说，那些混混是阳山人，在情感上必然还是比江明浩许大炮更近一层，再说，这种事捅出去对他们阳山公安系统的脸上也不好看。 “不算故意杀人？许大炮昨天为止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如果不是.......人就没命了，这不算是故意杀人算什么？意外？” 江明浩岂能看不出来这几个公安心里的想法。 别的不说，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四天，这些公安却没有任何作为就能看出来，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找，这件事甚至可能不了了之。 “小同志，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这种事也是我们非常不想看到的，但既然现在伤者已经没事了，这件事也就.......” “也就什么？” 江明浩的脸色一沉，看着开口说话的公安低声问道，声音并不大，但却让人感觉压力很大。 “小同志，这件事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不过肯定是需要时间。” 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公安接过话头。 江明浩又看向此人，年纪大，更油滑。 “需要时间是正常的，那我想请问，需要多长时间？多长时间可以给我交代？” “这......一个月吧。” 江明浩冷笑一声。 “一个月，很好，非常好！” 江明浩没有再跟几个公安说话，转身就走。 一个小小派出所，竟然还想着跟他打马虎眼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这几个公安如果真的态度公正，哪怕最终调查不出结果，江明浩也绝对不会有二话，但很明显，这几个公安并非是公正之辈，穿这身衣服却不能履行公平公正的职责，那这件事衣服他们就不配！ 看到江明浩扭头就走，几人先是一愣，随后又都笑了。 到底是年轻，好糊弄！ 他们并不在乎江明浩是不是生气，生气又能怎么样，这里是阳山，一个外地人，还能把他们阳山的公安怎么着？ 办案的时间，这个区间可大了去了，顺利的话三五天，不顺利的话三五年，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几个混混个个都是刺头，以前没少给他们惹事，处理一回还惹事，处理一回还惹事，后来这几个混子也不知道抱上了谁大腿，有两次他们刚把人带回派出所，上头就有人传话，让他们简单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就把人放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咋回事嘛！ 反正也不是杀人越货的大事，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没准哪天这人情还能派上用场，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处理这几个混子。 第1058章 内鬼 离开交警队之后，江明浩直接去了公安局。 不管公安局和派出所是不是沆瀣一气一个鼻孔出气，这个眼药他该上还是要上的。 接待江明浩的是公安局一位姓邢的干事。 一位女同志，三十五六岁，长的娇小玲珑，但是看着一身正气，观感很好。 “小同志，你要举报广口衙派出所？” 在见到这位邢干事之前，江明浩已经按照要求填完了表格，上面清楚的写着他此行的目的。 “嗯，广口衙派出所的公安有徇私舞弊、消极应对，甚至包庇犯罪嫌疑人。” 邢干事闻言，秀气的眉皱在了一起。 “小同志，你的举报内容我清楚了，你再跟我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做下记录！” 江明浩把事情陈述了一遍，当然，江明浩并没有夸大其词，更没有杜撰没有的内容，因为完全没必要，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几个公安甚至整个广口衙派出所应该都不是第一次和这些混混打交道，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纵容这些混混犯事，所以，前情累累，犯不着自己添油加醋。 “好，小同志，这些内容我都已经记录下来了，回头我会上报，我们一定尽快调查清楚，三天后一定给你答复！” 对于这位邢干事的态度江明浩很满意，人家给出了处理这件事的时限，不管最终的调查结果怎么样，至少此时态度是端正的。 当然，江明浩是压根就没有对举报抱有什么希望的，他只是需要走这个流程，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并没有跳过地方公安局，至于后面事情的发展，那就跟阳山市公安局无关了。 回到医院，许大炮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意味着许大炮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未来只需要安心休养就可以。 “浩子！” 孟薇正在喂许大炮喝粥，好几天粒米未进，许大炮早就饿的嗷嗷叫了，只不过他的脾脏也有伤，所以短期内只能吃流食，许大炮正在跟孟薇抱怨撒娇想吃点荤腥，江明浩便进来了。 “明浩，你来了，那你陪大炮待一会，我出去打壶热水！” 放下粥碗，孟薇就急匆匆的拎着暖壶走出了病房。 她知道江明浩不想见到她，为了避免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她避开。 “来，我喂你！” 江明浩坐到之前孟薇坐的位置，重新端起了碗。 “诶诶诶，不用不用，我咋那么大脸，还敢让咱们江老板喂饭？” “少废话，张嘴！” 粥已经不热了，所以江明浩也不用吹直接把粥送到了许大炮的嘴边。 许大炮只能张嘴。 “浩子，这嘴里没味啊，要不你去给我整点肉？肉沫就行.......” “你看我像肉沫不？” 江明浩没好气的白了许大炮一眼，一碗粥也喂了个干干净净。 “大炮，我问你，你们的车侧翻之前是什么情况？” “那几个王八羔子，骑着.......嘶.......” 提起这事，许大炮就一肚子的气，结果一激动就扯动了口腔里的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你慢点说，没人掐你脖子！” “哎，我这不是激动嘛.......浩子，那几个王八羔子是有备而来的啊，本来我和老商开车开的好好的，那几个王八羔子就从一个小道蹿上来，就在咱们车前头晃，我跟那几个王八羔子还骂了起来，谁知道他们那个骑摩托车的混账玩意，竟然往车上撞，我都听到嗙嗙声了，老商胆儿也小，不敢加速，反倒是被那几个王八羔子给围住了，最后就........ 对了浩子，老商呢？我咋到现在也没见着老商呢！” 许大炮说完，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事。 难道老商比他还严重？ 按理说不应该啊，车是从他这侧侧翻的，老商的驾驶位置不应该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既然老商不严重，为什么从他醒了到现在，都没人提过老商？ “老商失踪了！” “失踪？” 许大炮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刚一动，浑身上下的疼痛就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 “你别动不动的就折腾几下，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吗？我怀疑这件事和老商有关系。” 江明浩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能吧？老商那人不错，平时和我相处的也挺好，这事......” 许大炮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也动摇了，因为那几个混混出现的太突然了，并且是直接从小路上过来的，不是偶遇，更像是一直在那等着的。 最重要的是，这趟他本来不想走阳山，而是想再绕道去洪里看看能不能再采买点洪里的红薯粉，但老商说洪里那边有山体滑坡，路不好走，走阳山更快，可许大炮怎么想也不觉得大冬天的还能有山体滑坡。 不过一路上，在开车的路线问题上许大炮对老商的意见都是很尊重的，即使心里有疑惑也还是没反对。 “老商那逼......咱们对他不够好吗？他这么坑咱？” 许大炮气的肺子疼，江明浩一个月给老商开将近八十块钱的工资，这还不算补助，一路上的吃喝拉撒都是许大炮负责，没让老商拿一分，江明浩给的补助全都能省下，里外里老商一个月能挣一百四十多块钱。 麻痹的，一百四十块钱啊，市里的干部一个月都挣不上这么多，结果这逼不知道感恩不说，还反咬一口，这就是他命大，就是江明浩本事大，否则他现在没准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浩子，车里东西呢？” “都空了！” 许大炮又气的骂了一大堆脏话，但半点不解气，许大炮现在最想的就是找到老商，亲自把他大卸八块，看看他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心养伤，孟薇留在阳山照顾你，我要先回白沙，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再接你回去。” “浩子，你这就走？” “那几个混混已经跑路了，阳山这边的警察派不上什么用场，我要自己安排人把那几个混混找出来，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许大炮真是恨啊，恨自己现在不能动弹，不仅帮不了江明浩，还给江明浩拖后腿。 而且，他心里也觉得很对不起江明浩。 这一车货价值三千多，本来以为能大赚一笔的，结果钱没赚到，自己成了这个鬼样子，让江明浩操碎了心，车还撞坏了，虽然他没看到车被撞成什么样子，可按照当时的力度来判断，车前脸八成是报废了。 第1059章 心里的大石头没了 “孟薇得了肺炎，还需要挂吊瓶，这段时间她为了你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你不要对不起人家！” 离开病房之前，江明浩对许大炮说道。 “浩子，你这话说的，炮爷我是情种，痴情种，这辈子炮爷认定的人就肯定会对她好一辈子的，绝对不会辜负她，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江明浩嗯了一声，便离开了病房。 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孟薇，孟薇的眼圈红红的，江明浩对着孟薇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孟薇拎着暖壶，迟迟没有走进病房，直到听到许大炮的喊声，才走进去。 “小薇，你眼睛咋这么红？身体不舒服？” 看到孟薇眼圈通红，想到刚才江明浩的话，许大炮连忙问道。 “没有，就是打水的时候开水溅到手背上，疼哭的。” “我给你吹吹.......” “不用，我已经用凉水冲过了，不疼了。” 孟薇慌乱的把手背到了身后，她不知道江明浩有没有把自己私自决定要给大炮截肢的事情说出来，她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都是我不好，本来想让你跟我在一起过好日子，什么都不用愁不用操心，安安稳稳的幸福的做个小女人就行，结果现在却让你生了病还要照顾我......” 许大炮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孟薇，他追求孟薇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做他许大炮的女人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做个小女人就好，可这才多长时间啊，他就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眼前的孟薇憔悴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睛里的神采都没了。 “大炮，我......” 许大炮的话让孟薇心里头的担忧和愧疚顿时绷不住，眼泪再次倾盆而下，这把许大炮吓的不轻，挣扎着就要起来，但是他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一激动，伤口差点崩开。 “大炮你别动，你别动，刀口要是开了就完了！” “小薇，你别哭！” “好好好，我不哭我不哭，你快躺下，我看看刀口有没有崩开。” 孟薇掀开被子，看到许大炮腿上的纱布没有血渗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大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丫头，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啊？男人要是对自己媳妇不好，那就是垃圾是败类！” “可是我......我不值得.......” “你不值得谁值得？在我心里，小薇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比那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加一起都还要好，还要特别。” 许大炮本来能说会道，闭着眼睛说瞎话完全不用打草稿，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好话说的就更溜了，可以说上个把小时不带重样的。 “大炮，我.......之前我曾经背着明浩签了手术同意书，我同意医院给你做截肢手术，如果不是许老爷子及时带人赶来，你的这条腿可能就........大炮，我真的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差点害你失去一条腿.......” 孟薇终于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她不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大炮对她这么好，她也不能欺骗大炮，如果大炮知道了怪她，她也绝对没有怨言，甚至于大炮因此要和她分手，她也可以接受。 “小薇你没事吧？这还算个事啊？浩子跟我说了，当时情况特别危急，几乎所有大夫都建议我截肢，那个时候别说是你，就是我遇到这个事，估计和你的想法一样，腿哪有命重要啊？你不会因为这个事一直不开心吧？” 孟薇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许大炮，这件事真的不重要吗？ “小薇，你记住，不管你做什么，都不用因此觉得有心理压力，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别说你本来就是一心为了我，即便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怪你！” 孟薇听完这话，彻底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孟薇几乎是流了过去二十二年所有的眼泪，但好在这些眼泪没有一滴是白流的，许大炮值得！ “大炮，可是明浩因此对我很不满，我怕......因为我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啊你，还是不了解浩子，浩子这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特别重情重义，心胸也开阔，他可能的确对这件事有不满，但并不是针对你，他只是后怕，怕我真的成了残废后半辈子会过的不好，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而且......” 孟薇看着许大炮，等着许大炮的下文。 “我和浩子之间的感情你可能不理解，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发生改变，所以，你别再担心这些了，浩子说你肺炎还没好呢，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赶紧找大夫继续挂吊瓶吧！” 把话说开了之后，孟薇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消失不见了，整个人也轻快起来。 病房里本来就有两张病床，孟薇干脆就在这个病房挂吊瓶，晚上也在这个病房睡觉。 虽然这个年代男女大防还很严重，对于孟薇和许大炮这种还没有领证的男女睡在同一个屋，要是被人知道，绝对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再严重点，被浸猪笼都是有可能的。 但孟薇完全不想顾忌这些，她和许大炮经历过这次生死劫，虽然没领证，可是早已经是一体的了，嘴长在别人身上，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得知江明浩要离开505，孙孝仁极为不舍。 虽然相识不过短短几日，但孙孝仁却是打心里把江明浩奉为知己，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偶像，如此年轻的人却能有这么高的成就，换了谁都很难会不崇拜。 “孙院长，这是三千块钱，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不够的我回头再送过来。” “不不不，你之前交的押金就已经够了，毕竟手术并不是我们505做的。” 孙孝仁把钱推回去。 “小江同志，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当然会！孙院长，陆之那个人心术不正，这种人的存在就是整个医学界的污点，孙院长，正义之人不应该畏惧也不应该妥协，我希望有朝一日，孙院长能够带着505重新回到它本来的位置，有任何需要孙院长可以联系我，我必定倾力相助！！” 留下这句话之后，江明浩便带着许仕离开了505。 孙孝仁却久久没有回过神。 第1060章 去探老巢 “去公安局了？怎么说？” 回去的路上，许仕问江明浩。 “是几个当地的小混混，应该是早就瞄准了这辆车，和司机串通好的，车里的东西都没了。” “必须严惩，这不仅是抢劫，是谋财害命。” 许仕老爷子虽然对江明浩很好，平时看着也慈眉善目的，但许仕活了八十六载，有最少五十年都是在人生尖峰的位置，气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板着脸说这话的时候，和之前判若两人。 “是的，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让相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怎么是你调查呢？阳山的公安都是干什么吃的？在他们辖区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不是应该削尖脑袋处理这个案子嘛！” “这几个混子应该是有后台，派出所的公安不想深入调查，大概是想拖黄。” “岂有此理！他们公安是干什么吃的，不维护正义倒是和罪犯一个鼻孔出气......小江，老爷子我认识呼省公安厅........” “老爷子，不用动用关系，咱们国家没有黑暗成这个样子，这次，我要用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手段来寻求正义。” “那......老爷子我相信你小子的能耐，不过要是真遇着啥困难也别硬撑，咱有现成的关系，不用白不用！” 江明浩闻言忍不住失笑，估计老爷子攒了一辈子的人脉都用在自己身上了，不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不能因为老爷子对他好，就无下限的消耗老爷子的这些人脉关系。 而且，这件事真的用不着靠关系解决，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因为返城不再着急，江明浩把车速一直控制在八九十，天色稍晚之后，速度更是降到了五十，晚上九点，江明浩就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县城，和许老爷子在县里的招待所住下了。 他年轻可以熬夜，但老爷子不行。 所以，来时用了二十几个小时，回程却用了三天两夜，抵达生产队已经是第四日的下午。 许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哪怕江明浩把行程拉的时间很长，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许老爷子的体力基本到了极限，到家之后便躺到炕上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江明浩其实也累的不轻，但回来之后却没立刻休息，稍稍洗漱换了件衣服之后便立刻到了大队部，按照邢干事的说法，今天应该是出调查结果的日子。 电话很顺利的接通，也很顺利的找到了邢干事。 “江同志，这件事我们进行了调查，但实际情况和你说的有些出入，广口衙派出所给出的答复是他们对这个案件是极为重视的，也一直在追查那几个涉案的无业人员，并且我们也调阅了这几个无业人员的卷宗，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存在违规或者包庇的情况。” “邢专员，这就是最终的调查结果，是吗？” “这......江同志，我和同志们在调查的过程中仔细的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能够充分的理解你的心情，毕竟货车损毁严重，听说还有人员因此重伤，你这个案子给予的希望很大，但理解归理解，我们要尊重调查结果。” “好，我知道了！谢谢邢专员！” 江明浩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公安局的调查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官官相护这个词之所以被创造出来绝对不是凭空捏造的，也许广口衙派出所的确是把案宗做的很漂亮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如果公安局这边是真的想要认真调查，是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的。 阳山公安局必然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他这个外人和自己下属派出所的同志相比，无疑是他们自己人更重要，更何况明面上的工作没有什么纰漏，他们就更心安理得了。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直接去了公社。 周成彬和崔智去了北疆，但是运输队的工作周成彬移交给了老袁。 “老商？怎么了？” 听到江明浩来询问老商的情况，老袁有些诧异，老商不是跟着许大炮出去了嘛，这件事江明浩知道啊！ “老商开的车在阳山侧翻，许大炮重伤住院，老商失踪了。” “失......失踪？啥意思？老商咋能失踪呢？” 老袁吓了一跳，失踪这俩字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车被当地的几个混混抢了，老商并没有受伤，这条行车路线是老商强烈要求的，那几个混混是蹲守在冷藏车必经之路上的。” 虽然江明浩没明说，但是老袁也不傻，顿时就想到了老商失踪的真相，刚才还只是起鸡皮疙瘩，现在则是浑身冒冷汗，甚至差点腿软。 这怎么可能？ 老商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跟他们这些人交流很少，他们跑线回来都会吃点好的喝点酒，但老商从来不参与，老商在他包括在其他司机的眼里，就是个沉默寡言、内向不合群的人，怎么都想不到老商竟然会做出这种......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这老畜生！真不是个东西，等见着他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 自从疟疾康复后，老袁就成了江明浩的坚定拥趸者，更何况江明浩还把自己儿子也安排到了生产队，儿子最近特别高兴，不仅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挣的钱也不比他这个老子少，他们家现在的日子在整个生产队可以说是最好的，这一切都是拜江明浩所赐，他对江明浩的感激之情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所以，老商这狗东西竟然敢做出这种损害江明浩利益的事，吃里扒外，老袁真是恨不得将老商扒皮抽筋。 “老袁，我记得老商的老家在琼县是吧？” “我记不清楚，等下，我那有登记本，小周把登记本给我留下了。” 老袁回屋，翻出了出车记录表，记录表的最后面，就是所有司机的联系方式，老商的登记地址是琼县下坪公社虎头崖生产队。 “小江，你要去琼县？” “嗯。” 老商在这件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找到老商事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最直接的方法之一，当然，江明浩也做好了找不到老商的准备，毕竟如果真是老商勾结了那几个混混，那么大概率他也会出去避风头，而不是傻傻在家等着人去抓他。 可是，这重要吗？ 不，不重要，至少在江明浩这并不重要。 第1061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也跟你一起去！” 老袁摩拳擦掌，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狂揍老商那狗比一顿。 “你还是留在公社吧，车队离不开人。” “老赵这两天没有出车任务，我跟他交代一声，如果这事真是老商那狗比干的，你一个人去找他，指不定那畜生狗急跳墙干出啥事来，咱俩一起去，有个照应。” 江明浩这次没拒绝，老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而且，他这趟可不仅仅是去琼县找老商，这一趟他还要做点其他事。 老袁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抵达琼县，去扒老商的狗皮，所以交代事情交代的那叫一个痛快，登记本一扔，两句话就交代完了，老赵想要再细问两句，发现老袁就已经没影了。 琼县距离白沙并不远，开车四个多小时就能到。 一路上老袁时不时就要骂几句，江明浩没接茬，但是脑袋却没闲着，他在分析这件事的因果。 老商的老家在琼县，但那几个混混却是土生土长的阳山人，老商和那几个人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联系上的，按照几个混混蹲守的位置，应该是做了很详细的计划。 那一车的货物少说也有两三千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运走的，至少需要一两台驴车或者七八台手推车才能运走，但是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人发现，至少从那几个公安的口中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几个公安知道却故意隐瞒不说，不过这依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老商做诱饵把那几个混混钓出来。 车子开到距离虎头崖生产队大约一里地左右，江明浩找了个空地把车停下了，他和老袁下车朝着虎头崖生产队走。 还真是个穷的叮当响的生产队。 整个生产队，见不到一个砖房，清一色的土坯房，即便是土坯房，也都破破烂烂，有的甚至摇摇欲坠，时值中午，生产队却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江明浩想打听都找不到人，最后只能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同样破烂不堪，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一个枯瘦的老头坐在屋里，正在搓麻绳，看到江明浩和老袁，老头放下手里的麻绳，打量两人。 “大爷，我们是商军的同志，一个运输队的，来给他送东西，想打听一下商军家是哪一户？” 江明浩向来是个说瞎话不用眨眼的主儿，加上他长相周正，说出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商军的同志？你们来送啥？” 老头并没有直接说商军住在哪，而是盯着两人看，这个态度让人有点莫名其妙，同时也很让人不舒服，老袁刚要上前，却被江明浩拦住了。 “我们是来给商军送奖金的，这段时间商军跑车跑的特别好，运输队奖励了商军一笔奖金，又安排我们两人亲自给家属送来。” “多少奖金？” “我说你这老头，奖金也不是给你的，你问东问西的干什么？” 老袁实在是没忍住，即使江明浩拦着，老袁还是对着老头吼了一嗓子。 “俺问问不中？俺是他爹，那混账东西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老婆孩子在家饿的哇哇叫，他自己倒是潇洒，挣的钱一分也不给家里拿，这奖金你们不能给他。” 江明浩没想到偶遇的这个老头竟然是商军的爹，而且听老头的意思，商军在家？ “大爷，这奖金毕竟是运输队发给商军的，我们也是听命令办事，这奖金必须要亲手交给他。” “俺是他爹，这钱俺替他收了。” “大爷，这不合规定.......要不，您带着我们去商军家，我们当着他的面把钱给您老，行吗？” 老头站起来，用脚把搓了一半的麻绳踢到一边，又拽了拽衣服下摆，一身衣服大大小小十多个补丁，江明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有穿的这么‘寒酸’的社员了。 “你们跟俺走吧！” 老头有些驼背，而且驼的很厉害，走路的时候头甚至没办法完全抬起来，而且走了几步，江明浩还发现老头还有些跛脚。 “商军这东西可真行，一个月挣一百多块钱，竟然分毛不给家里，自己老爹穿的跟叫花子似的，真tm的畜生不如！” 老袁压低声音在江明浩耳边嘀咕。 “那兔崽子在运输队惹事了吧？你们不是来送奖金的，是来抓他的吧？” 忽然，走在前头的老头转过身来，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不仅把老袁吓了一跳，就连江明浩都很惊讶，这老头脑子转的还挺快，但江明浩是不可能承认的。 “我们真是来送奖金的，可能商军在生产队表现不好，但在运输队是真的不错，跑线跑的是最多的。” 江明浩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胸前口袋，里头的确放着钱，鼓鼓的。 老头冷哼了一声。 “俺可告诉你们，那狗东西跑的快，你们要是想抓人动作得快。” 额！ 老袁忍不住看了江明浩一眼，用眼神表达这老头有点玄乎啊，哪有亲爹这么说的。 但江明浩的感受却和老袁不同，他觉得有点不太正常。 很快，老头带着两人进了一个围着篱笆的院子，篱笆下头是泥坯，被雨水浇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篱笆也东倒西歪，院子里更乱，破败不堪，三间土坯房，窗户很小，上头糊的纸不仅黄的厉害还有不少都漏了窟窿，木门也摇摇晃晃。 “爹！” 不等他们进屋，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中年妇女走出来。 可能是平时操劳太多，女人的样子很沧桑，眼角的细纹密密麻麻，而且可能是生活太苦，一张脸也都是苦相。 “商军呢？让他出来，运输队的人来找他了！” 女人闻言一愣，哦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老袁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到江明浩说了声‘不好’人就快步朝着屋里冲去。 老袁想要跟上去，却被老头给拽住了胳膊。 “诶，老头你干啥？你撒手！” 别看老头长的干巴，力气却不小，把老袁抱的结结实实。 老袁终于明白，这老头之前那就是演戏呢，或许人家真是看不上商军这个儿子，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父子，关键时候人家还是向着自己儿子的。 “老头，你赶紧撒开，再不撒开我不客气了啊！” 老袁嘴上这么说，却不敢真的把老头怎么样，只是在心里骂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商军能干出这种事，这老头肯定功不可没。 第1062章 共犯、帮凶 屋里，江明浩也遭到了阻拦。 商军的媳妇堵在后门的门口，拦着不让江明浩过去，女人长相很普通，又满面沧桑，但是眼神却很坚毅，似乎宁死也要拦着这道门一般。 江明浩没心思和一个女人周旋，所以，他不像外面的老袁那样，瞻前顾后的跟老头撕吧，江明浩甚至一句废话没说，直接一脚将女人踹翻在地。 不管这女人知道不知道商军在外头干了什么事，但从根本上来说，她就是共犯，就是同谋。 “当家的，你快跑啊！” 女人想要去抱江明浩的大腿，奈何江明浩脚下如风，女人根本来不及，于是便扯着嗓子大喊。 江明浩看到了一个身影，飞快的蹿进了一个巷子。 江明浩快速的追过去，但虎头崖生产队虽然破败，房子建的倒不少，而且建的还很奇怪，并非和一般生产队一样家家户户连在一起一大片，而是三两户一组三两户一组，所以，形成的小巷子特别多，商军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江明浩想要追上他，难度非常大。 商军在前面飞奔，他心里也清楚生产队的地形优势，他几乎是不断的在各个小巷子穿插，等把江明浩甩掉他就到山上找个背风的地方躲一躲，江明浩是个大忙人，不可能一直在生产队堵着他。 等天黑了，他回家收拾一下，偷偷的离开生产队，江明浩想要再找他，那就是大海捞针了。 但商军毕竟四十岁了，连着跑了二十几分钟，几乎把生产队的小巷子全都转了一遍依旧没有甩开江明浩，商军气喘吁吁，脚下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江明浩也累，重生以来，他几乎没有做过这么大强度的运动，但他咬着牙，商军不在生产队也就罢了，既然在，那就必须要把人扣住，所以，哪怕浑身被汗打透，双腿发沉，胸腔震动厉害，江明浩依旧没有慢下脚步。 “小江，我来了！” 就在商军和江明浩都觉得体力透支到极限的时候，老袁终于摆脱了商老头的束缚追了上来。 “老袁，到北面的出口堵着他！” 之前商军能够凭借地形优势甩开江明浩，是因为巷子可以来回穿梭，江明浩只能在后面追，但老袁的出现，让这种地形优势瞬间变成了劣势，不到十分钟，商军就被老袁和江明浩堵在了巷子里。 看着两人从巷子的两头朝着自己走，商军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四下打量可以脱身的地方。 “商军你个王八羔子，看你还往哪跑！麻痹的，披着人皮不干人事，老子今天非打的你满地找牙不可！” 老袁憋了一肚子气，此时看到正主儿，这股气迫切的需要发泄出来。 但是下一秒，商军忽然扒着旁边的土坯墙，纵身就要翻墙而过，只是他的动作远不如江明浩的快，几乎是在他刚有动作的瞬间，江明浩就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商军的腿，商军被直接拽落，因为力气太大，土坯被损坏了一大块，黄泥哗啦啦的碎落一地。 “你个王八羔子，跑，看你还怎么跑！” 老袁冲上来，直接给了商军两拳头。 “呸！” 商军的嘴被打出了血，下一秒，商军便把这口血吐在了老袁的裤子上，气的老袁又给了商军两脚，江明浩没拦着。 商军做的事，打死也不足惜，毕竟如果不是许老爷子，许大炮就成了残废，甚至可能没了命，所以，商军等于是杀人未遂，挨几拳头算是轻的。 “袁军，你个狗东西，仗势欺人，有种你打死我！” 商军梗着脖子跟老袁叫板，老袁哪受得了这个，提着拳头准备再次落下，这一次，被江明浩拦住了。 “小江，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打死了活该！” “我还有事要问他。” 老袁这才收了拳头，路上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件事要想调查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撬开商军的嘴，商军到底是主谋还是从犯，这点肯定是要搞清楚的，他不能坏了江明浩的安排。 “姓江的，我还是那句话，有种你弄死我，想从我嘴里打听出什么来，你做梦！” 江明浩看着商军，看到对方眼底的神色，有些晃神。 在商军进入运输队之前，他们应该是素不相识的，但此时商军的眼神里，却明显透出对他的恨意，这很奇怪。 “能不能打听出东西来，你说的不算！老袁，把人捆上！” 为了防止商军逃走，江明浩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麻绳，给了老袁。 老袁没想到江明浩竟然把这东西都预备好了，果然，这个年轻人他没崇拜错，就是未雨绸缪高瞻远瞩。 商军很快被捆的结结实实，而几乎是在同时，商军的媳妇和商老头也赶了过来。 “当家的！” 商军媳妇看到商军被捆住，立刻就扑了过来，却被江明浩一脚踹飞。 老袁见此，眉头跳了跳，心道小江真是干大事的，够干脆利落，不像他一样，被个老头拖住，半天都没挣脱开。 商老头也要上前，这回老袁学聪明了，根本不给老头靠近的机会，只要老头往前一来，老袁就用手往外推，也不管老头会不会摔出个好歹来了。 “我告诉你们，商军杀了人，你们要是再拦着，就是共犯是同谋，他要是判死刑，你们这辈子也得跟着蹲大牢，所以，到底是要跟着他一起蹲大牢，让家里的孩子成为孤儿，还是让开，你们想清楚！” 听到商军竟然杀了人，商军媳妇和商老头都有点懵了。 商军之前的确是做过不少混账事，但也不过是赌赌钱，偷鸡摸狗一类的，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杀人了？你少胡说八道！李美秋，爹，你们俩别听他的，赶紧招呼人救我啊！” “你没杀人吗？你记不清楚你弃车逃跑的时候许大炮是个什么样子了？” 商军顿时慌了起来。 当时许大炮满头是血，身子被卡在座椅和操作台中间，腿上身上也都是血，昏迷不醒，难道许大炮没抢救过来？ “你们想清楚没？想清楚就让开，想不清楚的话......就等着跟他一起蹲大牢吧！” 江明浩的神色很严肃，气势骇人，加上商军的慌乱，商老头和商军媳妇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商军真的杀人了？ 如果是真的，那他们....... 第1063章 你只有一次机会 半个小时后，商军被江明浩和老袁带回到了车上。 商军媳妇和商老头本来远远的跟着，但是看到江明浩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两人便立刻转身回去了。 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江明浩一个眼神就给两人吓住了，不过或许更准确的说，他们也并没有那么在乎商军，毕竟一个吃喝嫖赌的男人，哪个家庭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愿意维护，甚至为此搭上全家和下一代的人生。 商军自己也有点懵，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江明浩说的那话，许大炮被他害死了。 怎么可能，许大炮那么年轻，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就会撞一下就撞死呢？ “商军，你现在有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如果你能把握住，我会给你留条活路，如果你负隅顽抗，我对付人的手段想必你也听说过，那些人如今坟头草都已经一尺高了。” 商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但后面就是车门，狭小的空间，他根本避无可避。 江明浩的手段他当然知道。 “我问你，你是这件事的主谋吗？”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想到会这样的，我......我一个月那么多的工钱，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我真的没想这么干啊！” 商军连连摆手，脸上也是悔恨不已。 “路线是你定的，那几个混混是提前等在那里的，这一点你无可否认吧？” “是，是我告诉他们路线的，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把车逼停，我也是没办法啊，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我不想听废话，那几个混混把东西运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真的，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一看许大炮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就吓的赶紧跑了，那些个混混干了啥我完全不知道，小江，你听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都说无利不起早，你和那几个混混狼狈为奸，不会就是学习雷锋好榜样助人为乐吧？” “我.......” 商军不吱声了。 “你个王八羔子，小江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之前看你老实巴交的，寻思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一股子坏水，就他们的不是个东西，畜生不如的玩意，说话，回答小江刚才的问题！” 老袁伸手给了商军一个大脖溜子，商军的脑袋撞在车窗上，哐当一声。 “姓袁的，这是和你没关系，你少tm的装逼！” 商军被打，心里也有气，他不敢对着江明浩发，还不敢对着老袁发嘛！ “老袁，开车！” 江明浩没再多问，商军此时不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他就带着他去看看棺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好嘞！” 老袁坐到驾驶座上，油门一脚到底，车子蹭的一下蹿了出去。 商军双手被捆着，老袁下手很黑，捆的非常紧，商军觉得手腕被勒的有些不过血，两条胳膊发麻，可是看了一眼坐在身边浑身像是笼罩着一层乌云和寒气的江明浩，商军却什么都不敢说。 “小江，现在去哪？” 看到白沙之后，老袁问道。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眼看就要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一层淡淡的雾气升腾而起，让整个天地都变得有些朦胧不清，特别是进入白石县雾气有些浓，这个季节是很少会在这个时间见到如此浓的雾气的，道路本就不宽，加上两侧都是树和山，目视前方，有种黄泉路的既视感，让人心中不由得压抑和不安。 “往县百货大楼开。” 江明浩把商军带到了许大炮在县里的大院，进院子之后，江明浩让老袁把院门从里面落了锁。 自从孟薇搬到了尖山咀，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院子里长了很多杂草，在蒙蒙的雾气中随着风摇晃，发出嘶嘶嘶的摩擦声，院子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静的有些可怕。 商军被老袁拽着领子，生拖硬拉的扔到了屋里的地上。 屋门也被从里面关上。 “老袁，你出去等着吧！” “小江，我........行，那我出去！” 老袁本来想说他不走，想留下来搭把手，看个热闹也是好的，但是看到江明浩的脸，不知道为啥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只能出了门，顺手把门给关严了。 “商军，我之前给过你机会让你坦白，既然你不珍惜机会，那我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吧！” 老商知道江明浩手段狠辣，可人永远都是这样，只要自己没亲身经历过就总觉得是别人夸大其词，总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有些事永远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可此时，老商被江明浩拎起来绑在了凳子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老商吓的浑身筛糠。 “你.......你要干什么？” 江明浩没有回答，而是从屋里翻出了一摞黄纸，就是上坟烧的那种黄纸。 江明浩将这些黄纸一张一张的拆开摆在一侧的桌子上，然后拿过暖壶，里面的水早已经冰凉，不仅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有些刺骨，但这对江明浩来说影响不大，一壶水，都被江明浩倒在了水盆里。 江明浩拿过一张黄纸在水盆里浸湿，然后放在了老商的脸上。 眼前的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手脚也不能动弹，虽然现在并没有什么危险，没有被殴打也没有任何的痛苦，可恐惧却像是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席卷而来。 紧跟着第二张黄纸覆上来，然后是第三张，等到四张的时候，老商觉得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胸腔憋的好像要爆炸。 “我说，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老商此时完全被恐惧所支配，此时此刻对于他说，没有什么比此时他经历的更可怕。 “你的机会已经失去了，你现在没有机会了！” 江明浩继续把第五张黄纸覆上去。 “我.......我欠那几个混混赌债，他们知道我在.......在运输队当司机，就让我.......让我把车开到阳山，只要我按他们说的办了，我欠他们的赌债就一笔勾销，我.......我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说........他们说他们认识公安，即使被抓住也没事，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唔唔.......” 一张黄纸被覆在了老商的脖子上，虽然脖子不是用来呼吸的，可薄薄的一张纸却好像是一双手，死死的攥住了老商的气管。 第1064章 赏金两百 “小江？” 老袁一直等在院子里，耳朵栽楞着，本来以为能听到什么动静，可屋里一直都很安静，中间倒是听到商军唔唔的声音了，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而江明浩却已经走了出来。 “今天就让他在这住一宿吧！明天我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老袁总归忍不住好奇进屋去看了一眼，江明浩也没拦着。 老商好好的躺在椅子上，哦，是被绑在椅子上，可是除了脸上稍稍有些水迹之外，完全看不到受了什么伤，为什么老商此时看着就像个死人似的，老袁把手在老商的眼前晃悠了几下，老商眼珠子竟然都没反应，老袁赶紧用手指试探了一下，还有呼吸，那就是没事，只是刚才小江到底干啥了，咋感觉老商魂被弄丢了呢！ 老商这辈子从来没这个恐惧过，哪怕因为欠赌债被人按住要剁他手指头，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十五六岁下河洗野澡被水淹了差点没气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恐惧。 他没办法说清楚刚才经历的那种感觉，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绝望，一种超越了简单生死的绝望。 老商宁可被枪毙，都不想再体会刚才的那种感觉。 江老袁送回公社，江明浩便直接回了生产队，路上老袁好几次都想张嘴问江明浩对老商做什么了，但屡次话到嘴边又被屡次咽下去，他是真的不敢开口。 之前他对江明浩是单纯的崇拜和感激，可是现在，他对江明浩又多了一种感情，那就是敬畏，既尊敬且畏惧。 “小江，咋样，人找到了吗？” 看到江明浩回来，许仕问道。 “嗯，找到了，扔在县里了，明天先送去看守所，等那几个人归案的再把人送回阳山。” 听到人找到了，许仕嗯了一声，小江这小子办事就是靠谱，半点不让人操心，他这老头上赶着送关系都送不出去，唉！ “明浩，大炮的腿康复了之后是不是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夜里，苏美秀躺在江明浩怀里，聊起了许大炮，虽然知道许大炮的腿保住了，但苏美秀总觉得，骨头折了筋也断了，能回到正常很难。 “嗯，毕竟这次的手术都是全国最知名的医生做的。” “明浩，要不你以后还是少开车了吧！” “怎么了？担心我也像大炮似的出车祸？” “呸呸呸，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不许胡说！” 苏美秀坐起来，绣眉蹙着，必须要江明浩连着呸三下。 “傻媳妇，大炮这次出事，不是因为车的缘故，而是被人算计了，如果真是有人故意设计，哪怕走路也是躲不过去的，不过你放心，我娇妻在侧儿女在怀，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江明浩没有像一般男人那样觉得苏美秀无理取闹，他理解苏美秀的心，苏美秀从小到大，小时候以父母为中心，父母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后来嫁给自己，自己又成了她的天，她的一切生活都是围绕自己展开的，所以，苏美秀会担心他，是很正常的。 不过许大炮这件事也给江明浩提了个醒，随着运输队的扩大，以后的车辆会越来越多，全国各地都会有运输车线路，出现事故的概率也会随之增加，所以，他应该考虑给这些车和司机购买保险。 这次的事故，包括车辆损失、货物损失、医疗费用，最少要在一万五以上，80年代的一万五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如果能够有保险保驾护航的话，这种损失就会大大减少。 可据江明浩所知，目前国内的保险公司很少，只有保险招商局、人民保险公司两家保险公司，78年以前保险行业一直是中断的，即使现在已经恢复，但保险业务的范围并不大，主要是海上险、灾难险、财产险，不知道意外伤害保险、医疗保险、车险有没有，等这段时间忙完，他应该去一趟沪市，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前世里，江明浩就吃过这方面的亏，当时他在深市开办的小电子厂，本来效益还不错，结果一场大火，一切就归零了，也是那个时候他了解到了保险，知道了保险的重要性，所以，从那以后，一直到创建了庞大的江海集团，都始终秉承一点，但凡是可能涉及到的保险，一个都不落，包括针对员工的各种保险。 他还因此在业内得了个‘保险狂人’的外号，而他给员工缴纳的各种保险也成了企业吸引人才的一个亮点。 这一世，江明浩依旧会遵循这个原则。 第二天，商军一看到江明浩，就浑身哆嗦，眼中的恐惧随时都要喷涌而出，昨天一夜商军几乎没睡，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就会扑面而来，虽然在黑暗一样让人觉得恐惧，可这种恐惧比江明浩给他带来的那种感受要容易接受的多。 江明浩把商军送到了公社派出所，不用建档不用立案，只是让商军暂时在看守所看守几天，这点忙张同自然没二话。 商军和所有要被送进看守所的人都不一样，听说要被送到看守所，商军的眼里甚至迸射出了亮光，张同觉得稀奇的很，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迫不及待进看守所的人呢！ 离开公社派出所后，江明浩去找了赵鑫。 自从黎老二伏法后，赵鑫在崔智的出谋划策下，接手了黎老二所有的人脉和势力，所以，赵鑫对崔智和江明浩可以说马首是瞻，见到江明浩来找自己，赵鑫立刻迎上来，恭敬的喊了声江哥。 其实赵鑫比江明浩年纪大，在道儿上，对于实力比自己强的人，不论年纪，都称呼为哥。 赵鑫自己喊完，又让自己手下的小弟们跟着一起喊。 “你们眼睛都瞪大点，这位是江哥，咱们能没受黎老二连累，就是因为江哥手下留情，以后你们谁见着江哥都给我恭敬着点，要是让我知道谁对江哥不敬，我直接废了他！” 赵鑫之前的性格远不像现在，不过短短几月，赵鑫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 “江哥，您今天大驾光临有什么指示？” 赵鑫知道江明浩的来头，所以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事，江明浩是绝对不会来他们这的。 “让你们帮我找几个人，找到一个，赏金两百！” 能用钱解决问题的时候，江明浩肯定不会选择用人情。 第1065章 找人的大网 “两......两百？” 赵鑫的这帮小弟们以为耳朵出问题了，找什么人啊，流落民间的皇上？ “江哥，找什么人你说话就行，谈钱多伤感情！” “一码是一码，兄弟们也得生活。” 听到江明浩这么说，赵鑫也不再拒绝，毕竟他接手这些人之后，虽然还是混道儿，但他改了不少规矩，黎老二之前带着他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他想给自己积点德，免得死了下地狱。 只是规矩改了，弟兄们的日子就难过了，以前吃香喝辣现在却只能勉强糊弄着吃饱，兄弟们早就有了怨言，所以，这些钱对他赵鑫或者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雪中送炭。 “江哥，你要找什么人？” “他们是在阳山混的，前一段时间劫走了一辆货车，我预料不错的话，他们最近应该在找关系把这些抢来的货出手，有可能已经出手也有可能还没有，总之，你们可以以此为线索，并且，那些货以食品为主，你们也可以多注意饭店、副食店等地方。” “阳山？” 赵鑫没想到江明浩找的人会是沪市的，距离他们太远了，要是在白沙这一亩三分地上是肯定没问题的。 “怎么？不能找？” “不不不不，江哥发话了，我们就是把地皮掀起来也肯定找到人，只是......” “找人的花费我来出，你们只需要尽快摸清楚这些人的下落就行。” 说完，江明浩直接拿出了几十张大团结。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千百年来都是通用的。 等到江明浩离开，赵鑫的兄弟们立刻围了上来，眼珠子里冒着蓝光，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找人而已，竟然给这么多，这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是地主老财吧？ “看什么看，你们赶紧出去，把咱们的人都召集回来，咱们商量一下，这个钱不能白拿。” 赵鑫抓着手里的钱，内心也很激动。 看来之前崔智跟他说的不错，他只要选对人，后面的路会越来越好走的，但是他还不觉得，可是此刻崔智的话水灵灵的变成了现实，赵鑫决定必须要抱住江明浩这条大腿。 晚上，赵鑫手下的七八十号人全部出动，除此之外，赵鑫还找了几个外市的混混，江明浩许诺他们找到一个人给两百，赵鑫则是许诺他们一百，虽然只有一百，但依旧有巨大的吸引力。 这些混混们收到消息，又把消息散给了他们认识的混混，承诺了五十块的好处，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云省、林省、呼省、哈省几地上千个混混全都行动起来，撒下了一个铺天盖地的大网。 不到两天，就有了消息。 这几个混混潜逃到了京市，东西已经出手，大概卖了一千出头。 这一千多块对于几个混混来说，就是从天而降的大金砖，他们之所以潜逃到京市，一是想要躲避呼省公安对他们的抓捕，二是他们都没去过京市，听说京市特别发达，他们就想拿着这些钱到京市开开眼界，潇洒潇洒。 江明浩带着赵鑫直奔京市。 抵达京市后，赵鑫引荐了两个在京市混的大混子，这两个大混子赵鑫其实也不熟，但通过这两天大家一起寻找几个混混的下落，他们才有的交集，这几个混混就是这两个大混子找到的。 “就是你们要找那几个人？” “是。”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两人，果然京市和地方就是不同，即使是混子，在穿衣打扮和气质上也透着一股子京味儿。 “人就在三元街住着呢，带你们找人之前，你们先把钱给了！” 赵鑫下意识的看了江明浩一眼，看到江明浩没吱声，赵鑫赶紧把两人拽到了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钱，五个人，一个人二十。 没办法，这两个大混子都已经是第四手接到任务的，层层分下来，这俩人也就能分到这么多。 江明浩看到了赵鑫偷偷摸摸给这两个混子的钱，即使赵鑫有意遮挡，江明浩还是看到赵鑫掏出的钱只有几张，不由得扯扯嘴角。 心道赵鑫这小子心够黑，来之前，他就已经把这五个人一千块的好处给了赵鑫，结果给到这两人手里只有一百，当然，这件事跟江明浩没关系，他只求结果。 那两个混混似乎有点不太满意，跟赵鑫嘀咕了好半天，可能是怕被江明浩发现，赵鑫最后又掏出了两张大团结，这事才算过去。 “你们能召集多少人？” 等到三人重新走回来，江明浩问道。 “召集人？你什么意思？” “我要把那五个人扣下。” “你们之前可没说要把人扣下，只说找到这几个人的落脚点，一百二十块钱就想让我们兄弟拼命，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听到对方一点不客气的把一百二十块钱的事说出来，赵鑫尴尬的脚丫子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心道这俩货真是二百五，一点也不会看眼色。 “开个价！” 开......开价？ 两个大混混没想到江明浩会直接扔出来这三个字，他们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江明浩的意思后，激动的手脚发烫。 这是遇上冤大头了啊！ 两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一个伸出了四个手指头，伸三根手指头的看到同伴伸出四个立刻又伸出了一根，反过来，伸出四根手指的看到同伴伸出三个手指又收回去一根，场面无比搞笑。 “四百，把人扣住！你们带多少人我不管，钱怎么分我也不管，我只看结果！” 听到江明浩这么大方，两人兴奋不已。 “两位大哥，你们先在这稍等，我们俩这就召集人手去！” 看到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赵鑫清了清嗓子想要解释一下钱的事。 “我只看结果，钱怎么分是你的事。” 赵鑫立刻松了一口气，跟这种大哥办事就是敞亮，他只恨这几个货为什么没跑到白沙去，如果在白沙，这四百块钱不还是他和兄弟们挣嘛！ “两位大哥，人手已经召集好了，咱们在三元街集合！” 两个大混子很快去而复返，其中一个后腰上还别了东西，虽然用衣服盖着，但江明浩还是看到了电棍的轮廓。 三元街属于京市的郊区，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却比市区要繁华，特别是入夜之后，这里生活尤其的丰富多彩。 第1066章 瓮中捉鳖 三元街的一处四层小楼。 外面刷着红漆，墙围是白色的，上面还画了不少西洋画，都是古希腊油画，由此可见，这三元街的确是个开放的地界。 这些西洋画，特别是坦胸漏乳的古希腊油画，别说是画在人来人往的外墙上，就是挂在家里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再往前几年，还可能会因此蹲号子。 “两位大哥，人就在二楼，咱们稍等一会，我们的人还没到齐！” 一路上，两人已经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叫慕白，一个叫王大虎，一个洋的具有二次元色彩的名字另一个则是充满了苞米茬子土豆粉条的东北土味。 说是没到齐，其实已经有差不多十二三号人了。 当然，对于这种情况，人越多越好，毕竟江明浩不想白费力气，这次让人跑了，再想把人找出来，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王大虎跟慕白两人对了一下人数，确认已经到齐，一共二十二个，二十二个人对五个，胜率应该是极大的，慕白让江明浩发号施令。 “去吧，我和赵鑫在楼下等你们的结果！” 这种事，江明浩并没有兴趣亲身去体会，至于赵鑫更不愿意去掺和，谁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货色，要是遇上又虎又彪的动了刀子，他找谁说理去，更何况，这次行动他可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既然那些人想赚江明浩的钱，就得卖力气，打一架便能赚四百块钱，简直是便宜他们了。 那些人在慕白和王二虎的带领下冲进了小楼，不过三两分钟，小楼里便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没过两分钟，几个连外套都没穿的年轻女人狼狈的从小楼里跑出来，慌不择路的跑走了。 江明浩往前走了几步，距离小楼的出口只有不足两米，就这么看着有些发暗的楼梯。 忽然，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从里面跑出来，但是下一秒，就被人一脚绊倒，不等他看到是谁动的手，又被人一脚踩在了后背上，动弹不了。 “大哥，这小子就是他们一伙的。” 踩住男人的是刚刚追出来的王二虎，好像是怕江明浩会因此缩减给他们的好处，王二虎踩的格外卖力，疼的男人鬼叫出声。 “有绳子吗？捆起来！” 没一会，王二虎便找来了绳子，将地上的男人捆了个结结实实，男人这才有机会抬起头，看清楚江明浩的长相。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让人抓我们？” 男人叫翟明，留着两撇小胡子，小眼睛，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面相，江明浩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朝着楼梯看。 很快，剩下的四个人也被押了出来，身上都捆了绳子。 这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最轻的也是鼻孔窜血，严重的就不说了，江明浩在发号施令之前，并没有强调不能伤人，所以众人下手并没有特别注意，二十几个人对阵五个人，哪怕一人一拳头，一个人平均也得挨上四个。 “二虎兄弟，附近有没有空厂房或者可以方便活动的地方？” “有有有，走，我带你们去！” 想到四百块钱已经到手，王二虎心情相当不错，一点没犹豫，一大帮人推搡着这五个混混跟着王二虎往前走。 一路上这五个人不消停，不停的咒骂问东问西，最后被慕白一人赏了几个大逼斗这才消停。 他们五个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这里是京市，他们又是犯了事跑路的，也不敢表现的太激烈，等下到了地方，再好好问清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他们？ 不过被这些混混们抓总比被大盖帽抓了强，大不了破财免灾，他们也是混的，没啥是拿钱摆不平的，他们手里还剩不少钱呢！ 当然，几人也不断的悄悄观察，他们能看的出来，指使这些人抓他们几个的是走在一侧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看着可不像是混混，文质彬彬的，身上的气度比他们见过的县干部还好呢！ 他们什么时候惹过这样的人吗？ 他们招猫逗狗、吃喝嫖赌的事的确都没少干，但他们向来很有分寸，对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像是这个年轻人这样的人物他们是肯定不会招惹的，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很快，王二虎就带着众人到了一处空置的厂房，厂房面积不大，外面的围墙年久失修，倒了一片，里头没有能看到写着厂名的地方。 “大哥，这里以前是个轮胎厂，后来出了事就废弃了，平时没人来，连耗子都不愿往这出溜，不用担心办啥事有人看着听着。” 王二虎很殷勤，这是个大款啊，他给大款哄高兴了，说不定以后有这样的好事还能找他们呢！ 这才两个多小时，就挣了五百多，够兄弟们胡吃海塞半个月了。 “这是五百块钱，收好！” “五百？大哥这.......” 看到江明浩给了五百，王二虎愣了一下，他之前是以为这大哥是怨种没错，可也不至于怨种到这种程度吧，这大哥是嫌钱咬手指头吗？ “你带人先到外面等着，我等下还有事情交代你们！” “得嘞！那兄弟们就在外面等着，大哥有啥吩咐直接喊咱们一嗓子就行！” 王二虎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丫子上去了。 本来以为五百多够多了，这才眨眼的功夫，又多了一百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止王二虎高兴，跟着一起来的兄弟都高兴，看江明浩的眼神就像是看财神爷，巴不得能把这财神爷供在他们堂口，那以后的日子岂不就咬吃香喝辣了嘛！ 几人被推到空厂房里头，王二虎还体贴的改造了一下捆绑的绳子，把五人绑在了柱子上。 “你们和商军是什么关系？” 听到商军的名字，五人心里顿时就猜测到了怎么回事，难道这人是为了那辆车才千里迢迢从阳山追到京市来的？ “我们不认识商军。” 这五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不管任何人问这件事，他们都要统一口径咬死不承认，毕竟他们没有留下证据，哪怕就是商军指认他们，他们也可以矢口否认，毕竟他们和商军之间的恩怨没人知道，想要做证也没法做。 第1067章 收获迷弟 “我曾给了商军一次机会，他不要，结果现在他的人.......你们猜，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五人。 年纪从二十左右岁到三十出头，除了翟明，长的都人高马大，魁梧壮硕的很，可此时，这几个人被绑在柱子上，再魁梧也没用。 “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们绑起来，但我们也不怕告诉你，我们五个都不是普通人，你无缘无故把我们绑过来，就不怕我们报复吗？” 黄石襄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这个五人组小混混也是他组建的，所以，不管是论心机还是心态在五人中都是最厉害的。 “不是普通人？是啊，普通人都是安居乐业踏实本分的守着一亩三分地活命，你们是靠着打家劫舍、坑蒙拐骗过日子，当然不是普通人。” 江明浩的话让五人的脸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很明显，眼前的年轻人是调查过他们的底细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这里是京市，刚才已经有人去报案了，公安很快就会找过来，你无缘无故的把我们绑到这里来，是犯法！” “是吗？公安来了好，我还怕公安不来呢！公安来了我正好跟公安说说，你们五个是怎么谋财害命的，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五个人的，是不是自以为广垭口派出所有你们的靠山，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这一次，就连五人中心态最好的黄石襄都忍不住心慌起来。 眼前的人竟然连他们广垭口派出所有靠山的事都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怎么，不敢说话了？我可以告诉你们，阳山市公安局已经在对广垭口派出所进行调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的靠山就会轰然倒塌，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我之前给了商军一次机会，他没珍惜，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只要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楚，我就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你们商量商量吧！” 说完，江明浩背着手走了出去，赵鑫赶紧凑过来，给了江明浩一根烟。 江明浩本来是不抽烟的，但眼下，他把烟接了过来，却没有让赵鑫点燃，只是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赵鑫不敢多说话，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发现江明浩这个人深不可测，明明看着文质彬彬的十分温和，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出手也很干脆大方，但赵鑫却不敢与江明浩对视，总觉得对方的眼底有着他不敢窥探的秘密，好像看一眼，整个人就会被吸附进去，再难脱身。 里面的五个人不敢公然的开口交流，只能用眼神交流。 刚才江明浩透漏出来的信息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底细应该是已经被调查清楚了，可如果公安局真的决定处理这个案子的话，为什么不派公安来抓他们，反倒是弄了个小白脸花钱找黑社会的人来对付他们。 所以，会不会是这个小白脸使诈，目的就是让他们自乱阵脚，自己卖了自己？ “虚张声势，我们还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黄石襄用嘴型跟另外的四人说道。 另外的四人虽然心里慌乱，但这些年来，他们跟着黄石襄，早就已经习惯凡事听从黄石襄的了，而且派出所那边的关系也是黄石襄的，至少跟他们自己相比，他们更愿意相信黄石襄。 “你们决定好了吗？” 五分钟后，江明浩转回身，重新站到了几人跟前。 “我们的确不认识商军，不管你说什么，我们就是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你赶紧放了我们！” 江明浩把烟拿起来用手指轻轻碾碎，任由烟丝落在地上，又用脚尖将没有完全碎掉的烟丝彻底踩碎，这个动作本来很平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明浩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果然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完，江明浩不再多言，直接离开。 赵鑫看了里头一眼，也跟上了江明浩。 “喂，你什么意思？你把我们放了啊！” 看到江明浩头也不回的离开，五人都心慌的不行，这地方鸟不拉屎，连只耗子都看不着，把他们绑在这里，是想弄死他们吗？ 但江明浩根本就没有看他们，转眼人就出了厂房，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二虎兄弟，还要辛苦你和兄弟们，安排个人在这看着他们，每天给他们喝一次水，剩下其他的都不用管，什么时候他们撑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安排人到马家胡同的曲家老宅通知我，好处少不了兄弟们的！” “是，大哥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事我们绝对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听说还有好处，王二虎简直乐的牙花子都要飞出来了，就差给江明浩跪下磕头了。 赵鑫在心里忍不住同情了一下那五个人。 真是的，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这位。 想想就害怕，不打也不骂，可这招是个人就受不了啊！ 赵鑫跟着江明浩回了市区，曲家老宅便是许仕的四合院，来的时候许仕把四合院的钥匙给了江明浩，没道理到了京市不住自己家还去住招待所啊？ 看着江明浩打开四合院的门，赵鑫暗暗咋舌。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在京市竟然还有院子，而且他刚才都看到了，这房子就在皇城根下啊，放在以前，这是妥妥的皇城内城啊！ “这几天先在住吧，这里离皇城和故宫、天坛都不算远，你有时间可以去逛逛，我白天有事要办。” “江哥忙，我自己能逛明白！” 赵鑫赶紧摆手，表明态度，他可不敢让江明浩陪着自己逛，吓人！ 江明浩的确是有事要忙，本来他就是要抽时间来京市办理四合院的过户手续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因为这几个混混提前来了，所以，这个事肯定是要顺手办了的。 第二天，江明浩独自出了门，出门前，还给赵鑫留了钱。 赵鑫是跟着他来的，也算是帮他的忙，没道理还要让赵鑫自己花钱。 看到桌子上的钱和江明浩留下的字条，赵鑫说不好心里的滋味。 这个江哥给人的感觉真的很矛盾啊，文质彬彬却清冷骇人，手段狠辣但是对人又很细心慷慨，不过赵鑫打心里是认可江明浩的，也想好了，以后就要跟着江明浩干，实在不行他就带着兄弟们改邪归正。 第1068章 多出了一个 在办理手续之前，江明浩去了老爷子代为购买的两处四合院看了一眼。 一处就在老爷子这个四合院不远的地方，三进的院子，虽然里面的卫生条件因为长期租给散户糟践的有些差，但房子本身的结构和其他装饰并没有损坏，之后他只要找工人重新维修修缮一下就可以。 而且，这个院子很大，比老爷子住的那个还要大，两侧的偏房有七八间，正房的面积也很大，按照这样的规格，往上推些年，应该是个达官贵人的府邸，随着岁月的流逝，达官贵人的名姓和后代可能都已经消散在了时间长河之中，可这个院子却矗立于此，抵住了风霜雨雪，岁月漫长。 从这个院子离开后，江明浩又到了另一个院子，这个院子距离皇城更近。 江明浩脑海里想起了某位大明星说过的话，说在他家院子里放风筝，风筝会掉在故宫的房檐上，这个院子的位置几乎和那位大明星的形容极为接近，而且，院子的保存程度也更好。 在动荡岁月里，皇城跟下大部分的四合院都遭到了破坏，能够保存的如此完好的真的太少见了，院子虽然不大，但处处透着精巧，影壁之后，院子方方正正，就连地上的青砖都干净整洁，除了边缘能够看到一点点青苔，其他的地方干净的不见一丝的杂草和裂缝。 屋子上着锁，江明浩进不去，但是隔着雕花小窗，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里面竟然还有家具，虽然隔着窗户看不真切，可江明浩前世里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些家具都是老物件，材质除了紫檀就是黄花梨，这两种材质的家具往后推三四十年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江明浩心里有些纳闷。 老爷子告诉他的成交价格是十八万，虽然这个价格已经很贵了，可那要看怎么比较，眼下别说这个四合院本身的价值，光是屋子里的那些家具就是天价了。 江明浩心中猜测老爷子帮他物色的这两个院子大概其又是动用了不少的人脉，否则如今对四合院感兴趣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像眼下保存的这么好的院子早就被人给吞了，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怀揣着疑问，江明浩联系了老爷子告诉他的委托人，一个叫郑东的男人。 在见到郑东的第一眼，江明浩就知道，这个人来头不小，而且看此人的站立的姿态和细微的肢体动作，必定是出自军队，哪怕不是现役也是有长久部队经历的人。 “郑同志，我是江明浩！” “你好，郑东！” 对方声音低沉，说话干脆简短，掷地有声。 “这是手续，你先看一下。” 郑东直入主题，没有做任何的寒暄和客套，确认了江明浩的身份之后，立刻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个牛皮纸袋递给了江明浩。 其实手续很简单，这个年代没有那些所谓的各种证，只有房产证、印花税和土地证，可是当江明浩翻看了资料之后忽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不是两个四合院的手续，而是三个，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的确是三份，其中两份是他刚才看过的没错，可是第三份是许老爷子的那个四合院。 “郑同志，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的院子手续怎么也在这里？” “老爷子没有跟你说嘛，这个院子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办理了赠予手续，无偿赠予你，手续老爷子都已经配合走完了！” 江明浩不敢置信的低头细看，果然，原房主的位置有许仕的亲笔签名，后面还附了自愿无偿赠与的公证书。 江明浩说不好自己的心情。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让老爷子对自己这么好，即便他当初把老爷子带回尖山咀也是存了私心的，而且平心而论这段时间，老爷子给他的和他给老爷子的完全是不成正比的。 他不过是给了老爷子一片遮身的屋顶，三餐粗茶淡饭，可是老爷子对他的帮助和支持几乎贯穿了他后面做的所有事情，他还没有好好的报答老爷子，老爷子又给了自己这么一份沉重的大礼，他........ 郑东没说话，他事先并不知道这么大的事许老爷子竟然事先没有知会眼前的年轻人。 还有，他也很好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认识许老爷子也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还从未见过许老爷子对谁如此上心过，而且，这许多年，哪怕他欠了老爷子天大的恩情，老爷子也从未主动跟他提过，只是在两个月前才找到自己，让自己帮着办一下这些手续，足以可见，这个年轻人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了。 “郑同志，这份赠予协议可否撤销或者作废？” “老爷子已经在公证处做了公证，并且过户手续都已经办完了，除非老爷子自己主动要求，但老爷子在找我办这件事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他在有生之年很可能不会再来京市，所以才会提前把这些安排好。” 江明浩鼻子有些酸。 他这个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就值得老爷子对他这么掏心掏肺？ 他从小到大，别说是爷爷奶奶对自己的爱，就是亲生父母的关爱他也几乎没有得到，所以，他其实也常常在想，他前世里那么的自私自利，冷漠无情，是不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懂什么是爱。 岳父母将他视为己出，他觉得他们是有利所图，是看上了他知识分子的身份，所以他并不感恩，甚至觉得自己吃了亏，毕竟他一个前途无量的知青娶了他们的女儿，是他们占了便宜，苏美秀深爱他，对她全心全意、无私付出，满腔的爱意不仅没有感动他，还让他觉得恶心，觉得是这个无知的农村妇女毁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留在了农村。 至于江月，他似乎从来没把那看做是自己的孩子，江月在他心里甚至不如路边的小猫小狗，他厌恶那个孩子，比厌恶苏美秀还要更厉害，因为江月身上流着他的血，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摆脱的耻辱。 可是当他离开了那些让他觉得耻辱的人，获得了他想要的自由、体面、财富、权势却慢慢的觉得人生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没有希望，老天爷却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那些被他视作的耻辱的人早已经离开了人世。 他是用了一辈子才学会了怎么爱的，但也只是爱那些前世被他辜负的人，这里面并不包括许老爷子，但许老爷子却如同慈父一般给予了他毫不计较得失的信任和爱。 “江同志？” 郑东没想到对面的年轻人会忽然掉下眼泪，这让他极为意外。 第1069章 四合院的来历 江明浩的确是掉了眼泪，是不自知的眼泪，似乎不受任何控制一样，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完全回过神来。 “郑同志，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去办手续吧！” “嗯，走吧！” 郑东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虽然刚刚江明浩的眼泪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可没有对此多问一个字。 穿过昌平大街，穿过安顺广场，两人进了京市房产局。 “局长好！” “局长好！” 两人刚进房产局，就不断的听到有工作人员跟郑东打招呼。 局长？ 江明浩再次感叹老爷子为了他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办个过户手续竟然委托堂堂京市房产局的局长来办，老爷子觉得理所应当，但江明浩是真觉得老爷子这次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不过等到真正办理手续的时候江明浩就清楚老爷子委托郑东是多么正确的选择了，如果不是因为郑东这个局长，很多手续都是不可能顺利办理下去的，因为办理手续的过程中有很多环节都涉及到证明人，这些证明人自然都是郑东充当了。 所以，可能需要三五天才能办理完一个多月才能下来的手续，半天就全部办理完毕。 “郑局长，我想问一下，正黄旗胡同这个院子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江明浩对此是很好奇的，虽然院子已经属于他了，但他想知道一下这个院子的前世今生，四合院本身的价值并不在于居住条件，最重要的就是它的文化底蕴和历史价值。 “你去看了？” 江明浩点点头。 郑东放下手里的东西，让江明浩在自己对面坐下，江明浩明白，这怕不是一两句能够说清楚的，便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这个院子大有来头。 这个院子是道光二十六年期间铁帽子王端华王妃妹妹的住所，虽然只是王妃的妹妹，但各方面待遇却比一般满清贵女要好的多，据说，这个端华王妃早年丧母，妹妹是她抚养长大的，她嫁入王府之后思念妹妹，每日以泪洗面，端华王爷便把自己的这处房产给了小姨子。 端华王妃更是把自己的嫁妆都掏出来给这个妹妹布置院子，所以，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可里里外外用的都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什么江明浩看到的时候觉得处处精致精巧的原因。 不过这并不是让江明浩最好奇的，他最好奇的是这个院子是怎么在那段动荡岁月中如此完好的保存下来的，即便是老爷子自己住的那个四合院也是后期修缮的，其他四合院的惨状就不用说了，这个小院子跟那些比，完全就是岁月静好了。 “你知道这个端华王妃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吗？” 江明浩摇头，他的确是见多识广眼界宽泛，但也不至于连一个满清王妃妹妹的的名字都知道。 “瓜尔佳氏.云珠，民国时期改名为李云珠，李是夫姓，她的丈夫是民国时期非常有名的军阀李耀堂。” 到了这，江明浩开始熟悉起来，虽然他对民国的历史了解的不算多，可在当时那个军阀割据严重的年代李耀堂这个名字还是很有名的，虽然比不上段祺瑞、冯国璋、吴佩孚这些，也是有名号的，但江明浩知道，李耀堂和李云珠都不是这个院子能够得以完整保存下来的主要原因。 “他们的后代很了不得？” 郑东看着江明浩的眼神有了几分赞许，能够一下子猜到这个，证明这个年轻人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 “正是，李耀堂的孙子是李闻。” 李闻？ 听到这个名字，江明浩便明白了这个院子被完整保存下来的原因了。 李闻是建国后我国第一批赴美留学的高材生，也是带领留学生团队回国参与国家建设的领头人，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李闻隐姓埋名默默的为国家创造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奇迹，国内动荡时期，李闻身处戈壁大漠，因而躲过了那些黑暗的攻击。 不过李闻同志虽然没有被波及却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倒在了工作岗位上，他的爱人处理了李闻同志的后事之后，又留下了证明，将所有的财产，包括这个四合院捐献给了国家便追随了李闻同志而去。 江明浩说不好这是什么心情，他完全没有因为花极少的钱买到了这个四合院而沾沾自喜，而是心头有几分沉重。 “这个院子的手续都是正规的，不存在任何暗箱操作，你不用有任何压力，老爷子在委托我帮着物色四合院的时候就特意交代过，你这位小同志极为正直，不会轻易接受非正规渠道而来的东西。” 郑东发现了江明浩的情绪，因此开口说道。 江明浩久久无语。 “李闻同志没有后人了吗？” “据说是没有。” 郑东不明白江明浩为什么会问这个，难道是觉得四合院的来历有问题？ “郑局长，谢谢您！” 江明浩收拾好情绪，既然如今这个四合院已经到了自己名下，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保护修缮，真到了有必要的那一日，他可以让这座四合院实现它应有的价值，也算是告慰李闻同志夫妻俩的英灵。 “郑局长，我对京市的四合院非常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郑局长帮我继续留意是否还有其他的四合院出售，我对四合院的情况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要主体结构没有破坏就行。” 郑东没想到江明浩手里有了三个四合院还不满意，竟然还想再买，虽然十几万买两座四合院因为他的原因的确是很便宜了，但十几万对于普通人而言的确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想再买。 “郑局长，这次不用麻烦郑局长帮我办理这些手续，只要留意房源就好。” 江明浩还没有那么大脸再让人家堂堂房产局局长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自己一条龙服务。 “小同志，虽然这是你的个人喜好，我不应多言，但我与老爷子关系亲近，老爷子又极为看重你，我就托大多说一句，如今京市的城市规划是要陆续在城区建楼房，四合院的需求会被楼房所取代，你要三思而行。” “郑局长，我曾经研究过西方的经济发展曲线，也了解过咱们国内的发展曲线，楼房的需求的确会增加，但不会取代四合院的地位，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合院的价值会越来越高，有朝一日，也许会达到我们都想象不到的高度，郑局长有条件的话，也可以买下一套，这个建议算是我对郑局长的答谢！” 江明浩淡笑着说道。 至于郑东会不会听进去，那就看他是不是能够抓住命运给予的这个机会吧！ 第1070章 特殊的礼物 离开房产局后，江明浩绕到福井大街，从国营饭店买了几个肉饼和麻酱烧饼带回了四合院。 赵鑫对京市不熟，所以并没有远走，早上出去的，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但转悠来转悠去的没有找到吃饭的地方，江明浩回来的时候，赵鑫的肚子正叫的厉害。 好在江明浩买的饼足够多，赵鑫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实在是饿的厉害，足足吃了四个肉饼三个烧饼，喝了两二碗热水才终于填饱肚子。 “江哥，让你看笑话了！” 赵鑫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和烧饼渣渣，有些尴尬的说道。 “明天我带你在京市转转！” “江哥，你忙你的，我在院里待着挺好！” 赵鑫实在是不敢麻烦江明浩，而且他跟在江明浩身边，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是紧张的，真的不如自己在院里闷着舒坦。 江明浩大概也知道赵鑫的感受，所以也没再强求，有些时候你以为合理的甚至是对别人好的事在别人看来却未必。 第二天一早，虽然江明浩没有带着赵鑫去转，但带着赵鑫去吃了早饭，又把赵鑫送到了公车站，把来回的路线细细的跟赵鑫说了一遍。 赵鑫有些受宠若惊。 送走了赵鑫，江明浩去了国家资源部。 来了一趟京市，他肯定是要拜访一下故人的，老爷子好容易给他搭建的关系网络，他必须要好好维护，这样才不白费老爷子的苦心。 看到江明浩，毛亮很高兴。 他已经知道林城稀土矿的进展，不得不说，江明浩的做事效率是真的高，按照技术小组反馈回来的消息，明年开春，稀土矿就可以正式开采。 当然，江明浩此行不是空手来的，他事先准备好了‘礼物’。 “小江，这是......” 看着江明浩递给自己的东西，毛亮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东西江明浩竟然愿意交给公家？ “毛部长，我国这些年出口了大量的稀土矿原矿石，但实际带给我们的收益很小，而稀土矿是不可再生的，如果我们常年出口，早晚有一天稀土矿资源是要面临枯竭的，等我们国家工业发展起来，对稀土矿的需求也会增大，到时候我们可能就要面临资源不足的情况了，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就卡住稀土出口的这个渠道，不仅收益增加还能最大限度上的把资源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毛亮把手里的东西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内心的激动抑制不住。 “小江啊，你这个胸襟和情怀，真的让毛叔叔钦佩啊！” 毛亮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江明浩给他的东西价值根本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是能影响国家发展的东西。 “先有国才有家最后才有个人，国家强大我们这些依附于国家的人民才能安居乐业，这份技术资料是我临时准备的，有很多参数也许阐述的不够详尽，如果有需要，毛叔叔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毛亮把江明浩给他的《关于稀土精矿提取技术的指导意见》慎而重之的收好，站了起来。 “小江啊，我代表国家感谢你！如果国家的青年都能如你一样有颗爱国心，那我们国家的未来必然是光明的！” 毛亮握住了江明浩的手。 这一次，毛亮对江明浩的赞许和亲近，和许仕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针对江明浩这个人，针对江明浩所做的贡献。 江明浩并没有在国家资源部停留太久，该做的事做完就离开了。 当然，毛亮也没有让他就这么离开，毛亮做出了口头承诺，以后江明浩有任何有求于他有求于国家资源部的事，他一定提供帮助。 离开国家资源部之后，江明浩又去了纪检委。 “小江啊，到北京来办事？” 之前因为江明浩的举报，纪委不仅拔掉了黑江市的毒瘤肃清了干部团队，而且没有人员伤亡，还一举清缴了马胜的军火库，包括非法所得的财产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全部清缴到位，可以说，如果没有江明浩，这个毒瘤很可能还会存在，即便清除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不仅是黑江市，景博文借此也对纪委的干部做了一次深刻的筛查教育，肃清了内部风气，如今纪委上下风气真正的清正不少，所以，对于江明浩，景博文是很欣赏的，也愿意跟江明浩这个年轻人打交道。 “嗯，正好来看看景叔。” 江明浩面对景博文这样地位的干部，既没有紧张胆怯也没有故意攀附逢迎，态度清朗，不疏不近，让人很舒服。 “老爷子最近身体可好？” “老爷子身体康健，而且.......” 江明浩把许仕在尖山咀日常的一些生活跟景博文选择性的说了一些，也把许仕跟着他一起去丰县等事提了一嘴。 “哈哈哈，难怪老爷子要离开京市跟着你去农村，这样的日子怕是老爷子以前从来没感受过的。” 景博文对许老爷子是完全当做救命恩人看的，知道老爷子过的好，也是真心的为老爷子高兴，老爷子之前在京市虽然吃穿不愁，身份地位都有，可日子肯定是没有在农村过的这么惬意的。 江明浩给毛亮送了份大礼，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但景博文和毛亮不一样，工作性质摆在这，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资料可以提供的，不过江明浩做为重生的人，对于未来会出现的一些大贪巨贪却是知道不少的，眼前就有现成的。 上次他主要目的是要扳倒马四爷，所以暂时放过了李保砼，但江明浩还真的没打算放过这位建国后最有名的巨贪，虽然按照时间的轨迹，李保砼被查还要9年后，可按照当时公布的调查记录，李保砼在地方从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非法敛财了。 “景叔，我想跟你反映一个情况。” 江明浩在来之前就已经斟酌过说法了，总不能直接说李保砼是贪污犯，他说是偶然听到有干部想要举报李保砼，但没有举报成功，他听到那个干部说了不少李保砼违法乱纪的事，只是他不确定真假，建议景博文可以调查一下。 但景博文是什么人，经过上次的事，他知道江明浩并非是普通的年轻人，哪怕江明浩用的是这样的理由，景博文却笃定江明浩肯定是掌握了什么东西，只是不方便直说。 第1071章 害怕出人命 “好，我会安排人调查的。” 江明浩没想到景博文竟然没有对此做任何的询问，甚至没有犹豫，干脆的让他有点意外。 “小江，替我给许老爷子带个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江明浩便起身准备告辞，景博文嘱咐江明浩给许仕带好。 江明浩前脚离开纪委，景博文便安排人着手调查李保砼，当然，是私下里调查，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调查，虽然他相信江明浩，可对干部的调查是必须要有证据的。 等江明浩回到四合院，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王二虎。 “二虎兄弟！” “大哥，你回来了？唉，我在门口蹲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以为今儿见不着你了呢！” 王二虎站起来跺了跺脚，看来是真的蹲的时间不短。 “那五个人坚持不住了？” “嗯，有个都昏了，我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嘴巴子的才勉强给弄醒，我怕再整的话出人命，就赶紧来请示大哥了！” 王二虎已经知道江明浩是个狠人，所以，这声大哥叫的一点不委屈，更何况，江明浩出手大方，为了钱低头，一点不丢人。 “再等一天吧，明天上午我过去！” “啊？大哥，不能出人命吧？” 王二虎虽然是混子，平时打架斗殴的事没少干，见血也是常事，可手上没沾过人命，所以胆子并没有多大。 “放心吧，死不了，你回去盯着，明天再见！” 江明浩心里有数，人在不喝水的情况下还能撑三天，更何况他还安排了王二虎每天给他们喝一次水，至于不吃饭，除了滋味难受之外，七天以里都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所以，他压根就不担心出人命。 只不过王二虎对此心里没数，回去的道儿上心里一直犯合计，想偷偷给那几个人弄口饭吃，只要饿不死就行，可是想到江明浩说的话，给的好处，又不敢这么干。 就这么纠结着回了废工厂。 黄石襄看着王二虎去而复返，但却迟迟没看到后面有人跟着，心里不禁有些慌。 晌午他假装昏过去，就是想让王二虎着急害怕而去把那个姓江的弄过来，只是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姓江的竟然没有跟回来。 “大哥，人怎么没跟着你来？” 黄石襄的嗓子已经干的要冒烟，说话的声音比破锣还要难听。 “你话咋那么多？人家说了，你们死不了，等着吧！” 王二虎对这个黄石襄非常看不上。 他是个直性子，向来看不上心眼特别的人，这个黄石襄就恰巧是个心眼多的，这两天，没少给他挖坑，就想哄骗他把他们给放了，或者给他们吃东西。 有两次王二虎差点没上当，好在关键时刻脑子清醒了，否则就没法跟大哥交代，好处也别想拿了。 “大哥，我们和那个人压根就不认识，他这是非法拘禁，你......大哥，我们可以给你钱！” 黄石襄看到王二虎没有被说动的样子咬咬牙说道。 “老子是差钱的人吗？闭嘴！” “大哥，我能看出来，你们和那个人之前也不认识，你们之所以帮他，不就是为了钱嘛，这样，你把我们放了，我也可以给你钱！” 这几天，他们各种胡吃海塞疯狂潇洒，其实花的并不算多，黄石襄是个有脑子也很会算计的人，之前的货卖了一千三百多块钱，现在他手里还有不到七百，江明浩给他们钱的时候，黄石襄听到了，五百块钱。 放在之前，黄石襄是肯定不舍得花五百块钱脱身的，可经过这三天的折磨，黄石襄认识到了一个现实，江明浩的确是个狠人，他要是再不出血，有可能真玩脱了，而且，他能感觉到，即便他们跟江明浩说了实话，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与其这样，不如破财免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你能给我多少？” 王二虎看着黄石襄问。 “三百！” 听到黄石襄的话，另外几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钱啊，就这么给出去？ “老大......” 黄石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这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就是黄石襄的威信，在这个五人团队里，黄石襄有绝对的控制权。 “三百？打发要饭花子呢！” 王二虎呸了一口。 黄石襄心中暗骂王二虎贪心不要脸，但面上却不敢显出什么情绪，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百。 “滚滚滚，滚犊子！老子不缺你那仨瓜俩枣的，消停点的，否则等下唾沫说干了渴的哇哇叫，别说老子不给你水喝！” 王二虎心动的不行，但想到出手大方的江明浩，王二虎愣是忍住了贪心和冲动，为了怕自己动摇，王二虎干脆出了厂房，跑到外头一个背风的地方打瞌睡去了。 “老大，怎么办？那煞笔要是一直不管咱们，咱们不会死在这吧？” 翟明长的最瘦，这两天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也是五个人里最先开始后悔干这事的，毕竟跟其他四人相比，翟明是个收养来的孩子，但养父母对翟明却好的不行，之前翟明不觉得，可是经过这两天的折磨，翟明第一次想起了养父母的好，甚至人生第一次想家了。 “是啊老大，我才十九，还没娶媳妇呢，不想死啊！” 几人中年纪最小的苏阳河虽然没后悔干这事，主要他平时饭量就大，好吃好喝的他还经常觉得吃不饱，结果连着饿了好几顿，连水都喝不上，苏阳河度日如年，总感觉自己要活不过明天。 剩下的两人虽然没吱声，但也都把视线落在了黄石襄的身上，等着黄石襄说话。 “那个姓江的不敢真把我们怎么样，我们如果跟他说了实话，下场只会更惨，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要咬紧牙关，他问什么都说知道，他得不到答案只能放弃，在这之前，你们一定要坚持住，谁要是坚持不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以后都别再跟着我混！” 黄石襄特别看了翟明一眼。 翟明是意志最不坚定的一个。 翟明耷拉着肩膀，没吭声，假装没看到黄石襄的眼神。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鑫忍不住问江明浩，真不担心闹出人命吗？ “我有分寸！放心！” 江明浩没有多说，赵鑫也不敢再问，其实赵鑫倒也不是好奇，他是担心真闹出了人命，自己肯定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他本来是想劝江明浩要不就算了，可是江明浩的态度让赵鑫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第1072章 改邪归正的机会 第二天，江明浩没有出门，赵鑫也没出门，两人就在四合院里待着。 江明浩拿了水壶给院子里养在水缸里的树浇了浇水，又找了刷子将影壁刷了一遍，赵鑫站在一边伸不上手，但这么干站着又觉得不合适，于是东找西找的找了个不知道废弃了多长时间的扫帚，哗啦啦的扫起了院子。 俩人就这么一来一回，你一下我一下的给四合院来了个大扫除，等到院子收拾干净已经过了晌午。 “走，去吃饭！” 江明浩领着赵鑫去了京市大饭店，这还是赵鑫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饭店，地面竟然像镜子似的反光，窗帘比他见过的衣服料子都要好，白白净净的还透着光，头顶上的灯足足有两三米高，特别特别亮。 里头的每一张桌子上都蒙着雪白的桌布，里头的女服务员穿着旗袍，露着大长腿，这是赵鑫从来没见过的画面，不好意思直接看，但又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的瞄。 “看看吃什么，随便点！” 赵鑫看了一眼江明浩递过来的菜谱，压根就不敢伸手。 以前他在国营饭店见到的最好的菜谱也就是带点颜色贴了层塑料布的，但眼前的菜谱像本书一样，很大，还是皮面的，精致程度让赵鑫根本就不敢伸手。 “江哥，你点吧，你点啥我吃啥！” 江明浩也没坚持，随便点了四个菜，两荤一素一个汤。 赵鑫拘谨的很，好像连坐着都不知道怎么坐才好，一直挺着后背，好像稍稍弯一些就配不上这个地方一样，等到菜端上来，赵鑫又不敢下筷子。 雪白的盘子，虽然也是四四方方的红烧肉块，但却摆成了小山一样的形状，旁边还有一朵花。 这是菜？ 这简直比画还好看啊！ “吃吧！” 江明浩对此毫不在意，这个摆盘在未来，就是一般小饭店的水平，真正的米其林上星的餐厅，菜品味道如何不说，摆盘绝对是世界级的艺术水平。 看着江明浩波澜不惊的样子，赵鑫对江明浩的那股子敬畏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 菜的味道很好，但赵鑫吃的并不香，之前吃饭，像是这种红烧肉，他可以直接扣在饭上，连着汤汁几口就能扒拉进去一碗饭，今天这顿饭，他连吧唧嘴都得小心注意着，根本就没关注味道。 四个菜，剩了一半，江明浩让服务员帮着包了起来，算账的时候，赵鑫被吓了一跳，四个菜而已，竟然足足花了四十九块钱。 一顿饭，吃了他们全家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吃进去的钱。 赵鑫也算是头一次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同样都是人，他的年龄甚至比江明浩还要年长，可他还带着一帮不三不四的兄弟们瞎胡混，而江明浩却已经功成名就，人人敬仰，有数不清的钱，甚至在京市还有房子。 “江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往废工厂去的路上，赵鑫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 “你那缺不缺人干活？脏活累活都行，我想带着兄弟们找个正经的营生，不想带着他们瞎胡混了！” 赵鑫说完，便小心翼翼的观察江明浩的神色。 “想要好好生活这是好事，你等消息吧！” 江明浩的产业布局已经基本成型，需要的岗位也会越来越多，他并非是那种固守传统的人，赵鑫这些人虽然是混道的，但都不是心术不正的人，他也听崔智说了，这些个混混有不少都是孤儿或者无家可归的黑户，黎老二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当然没什么正义的想法，就是因为这些人没什么牵挂，所以比较敢拼命，也好掌控。 但赵鑫接替了黎老二之后，改了不少规矩，这些人也都算听话，最近的确是没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由此就可以证明，这些人并非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江明浩也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好，好好好，我等消息！” 赵鑫没想到江明浩一口就答应下来，一点没有嫌弃他们的意思，这让赵鑫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两人走到废厂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王二虎看到两人过来，像是看到了大救星，赶紧迎了上来。 “大哥，你可算是来了，这几个畜生是真不做人啊，嗷嗷的骂人，从一早开始骂，骂到现在还没停呢，你听听.......” 果不其然，厂房里传出骂人的声音，不过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看来还是饿的不够狠！” 江明浩说完，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给了王二虎。 “饿了吧？去他们跟前吃！” 王二虎接过东西，一股子香味立刻飘出来，王二虎哎了一声，乐呵呵的拎着东西进去了。 黄石襄几人看到王二虎拎了吃的进来，眼睛立刻都转不动了，之前看不到吃的也就算了，现在眼看着吃的就在自己跟前，而且还是色香味俱全的肉，哪怕他们不想丢人，但生理反应他们是控制不住的，最里面的唾液一直分泌。 “这肉真香啊！老子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肉，啧啧！” 王二虎知道江明浩的意思，所以吃的特别卖力气。 “他人呢？他是不是来了？” 黄石襄已经瘦的脱相，加上极度缺水，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干巴巴的，嘴唇爆了一层又一层的皮，但眼神却依旧比其他人更加的锐利，他盯着外面，问王二虎。 “谁来了？你他么的嘟囔啥呢？” “肯定是他来了，让他进来，我要见他！” “见你麻痹啊见！是不是给你脸了，早上给你那俩大嘴巴忘了啥滋味了吧？” 上午的时候，王二虎被黄石襄骂的心烦，让他们别骂又不管用，王二虎气的直接甩了黄石襄两个大嘴巴。 “姓江的，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什么话你进来说！” 江明浩站在外面，像是没听到一样，丝毫未动。 黄石襄不甘心，又接连喊了好几声，苏阳河也跟着喊，但江明浩就是不为所动。 “行了行了，叫唤啥？这就是你们自找的，人家大哥可是给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给脸不要脸的，现在知道着急了？嘿嘿，晚了！” 王二虎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嘴上油汪汪的，虽然饭菜都已经吃光了，可是味道却依旧在空气中飘散着。 苏阳河忍不住了，对着外面求起了饶。 第1073章 第一个求饶的人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你进来啊，我受不了了！！” 听到苏阳河的话，其他四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黄石襄。 “老五，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要说什么？闭嘴！” 黄石襄的眼神中迸射出一股子杀气，这是苏阳河从前没看到过的，于是本来已经决定破釜沉舟的他缩缩脖子把话又都咽了下去。 “你去告诉王二虎一声，把他放下来，带到我这。” 江明浩勾勾嘴角吩咐赵鑫，赵鑫立刻进去把话转达给了王二虎。 王二虎立刻把苏阳河身上的绳子解开，连着饿了几天又一直被绳子捆着，之前靠着柱子尚且不至于倒下，但此时没了柱子的支撑，刚获得自由的苏阳河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王二虎像是提溜死狗一样把苏阳河往外拖。 “老五，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是吧？” 黄石襄继续威胁，苏阳河年纪最小，平时虎超超的好像很听他这个大哥的话，但黄石襄知道，苏阳河根本就没什么胆子也没什么心眼，所以他很怕苏阳河真的会把他们的事全都告诉给那个姓江的。 如今，黄石襄也已经猜到江明浩应该是车里另外那个人的亲戚或者兄弟，能发动黑道跨越几百上千公里追踪到他们的踪迹，这个人对他们的打击报复之心肯定是很严重的，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要守口如瓶。 还不确定他们五个人干的事就能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万一要是确定了那件事就是他们做的，那他们就没活路了。 苏阳河被一路拖拽到了外头，看着站在阳光下的江明浩，苏阳河觉得有些刺眼，适应了一下视野才清晰起来。 “你刚才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是吧？” 江明浩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阳河。 苏阳河脑袋里一片空白，黄石襄刚才的威胁他听到了，虽然他们叫黄石襄一声大哥，但这位大哥却不是真心拿他们当兄弟的，手段狠辣的很，本来他们这个小团体是有七个人的，那两个比他进来的还早，可就是因为违背了黄石襄的意思，就被黄石襄找人打的瘸了一条腿，另外一个搞的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也算是妻离子散，那人想不开，直接跳河死了。 但黄石襄却平安无事，哪个被打瘸腿的人根本就不敢报复，甚至不敢让人知道这事，在镇上见到黄石襄还要绕着走。 所以，他害怕，害怕自己要是说了什么，自己也会像那两个人一起被黄石襄报复。 “麻痹的，大哥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刚才骂人不是还骂的挺顺溜嘛！” 看到苏阳河不吭声，王二虎对着苏阳河的后腰踹了一脚。 “瞅什么瞅，再瞅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为了在江明浩跟前显示自己的态度，王二虎非常卖力气。 苏阳河闭嘴不言，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 “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强迫你，二虎把人送回去吧，不用再捆了，盯着点就行，态度也尽量好点，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 啊？ 王二虎没反应过来江明浩的意思，这怎么就成了孩子？ 不过赵鑫反应更快，虽然他也不明白江明浩的意思，但他知道江明浩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崔智和他说过，江明浩是个非常非常有智慧的人，通过这几天他自己的亲身感受，也非常认可崔智的话，所以，他主动把苏阳河拖了回去。 苏阳河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赵鑫把他扔在门口，他就趴在了门口。 黄石襄一直盯着苏阳河，好像要从苏阳河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黄石襄的眼神让苏阳河觉得可怕，下意识的躲避黄石襄的视线。 “喝水吧！赶紧喝，大哥说了，等下给你弄点吃的来！” 外面有个水缸，是王二虎让兄弟们临时弄来的，否则在这好几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几个人渴死不渴死他不知道，总归自己是受不了的。 看着王二虎递过来的水瓢，看着水瓢里清亮亮的水，苏阳河的嗓子开始分泌唾液，他一把抢过水瓢，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瓢凉水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苏阳河觉得这是他这几天最舒服的时刻了，但等他扭头看向黄石襄的时候，这种舒坦便成了惊慌。 “大哥，我......” 苏阳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惊慌，但他的确是慌的厉害，黄石襄看他的眼神像是淬了冰。 “老五，你是不是把事都撂了？是不是都交代了？” “我没有，三哥，我什么都没说。” “呸，你要不是都撂了，咋给你松绑了，还给你水喝？” 翟明瞪着眼珠子，从翟明的角度，嫉妒大于愤怒。 这两天他们每次只能喝小半碗水，可刚才苏阳河可是喝了整整一瓢，要说他没出卖他们翟明根本不信，他特别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是他先喊要交代，这样此时恢复自由可以随便喝水的就是他翟明了。 “四哥，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你们相信我，我要是说了一个字就不得好死，这回你们总信了吧？” 苏阳河觉得自己此时比窦娥还冤枉。 “呸，赌咒发誓谁不会？老五，你个瘪犊子，老子非得把你腿打折不可！” 老二窦刚也气的哇哇大骂，只有黄石襄一言不发，可也只有黄石襄最让人害怕，苏阳河甚至觉得自己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阳河忽然意识到，他已经被眼前的四人定性成了叛徒，哪怕他真的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不相信他。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把他当兄弟，否则怎么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他从十六岁就认了他们当哥，以前有什么需要卖力气的事都是他干，盯梢断后这样的事也是他，他本来以为他们和自己是一条心，是真把自己当兄弟的。 “行了，我相信老五不是这种人。” 忽然，黄石襄开口说道。 “老五，你是咱们五个里年纪最小的，不管你犯了啥错，我们这些当哥的都不会跟你计较，不过你要记住，咱们拜把子时说过的那些话。” 黄石襄的话不仅没有安慰到苏阳河，反而让苏阳河吓的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黄石襄说的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句话，也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而是那句‘谁若背叛兄弟，就以一条胳膊谢罪，或者用家里的女人赎罪’，他没想过背叛，所以，这话他从没有在乎过，可是此时，黄石襄的眼神已经像是一把刀砍向了他。 第1074章 离间计成功 “你们都不信我是吧？” 良久，苏阳河抬起头，眼睛血红，看着依旧绑在柱子上的四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老五，老二老三老四不是不信你，你别胡思乱想，不管怎么说，你能恢复自由都是好事，我们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是吧老二？” 老二窦刚哼了一声，扭过头。 翟明和老四也是一样，只不过翟明的眼底却根本掩饰不住赤裸裸的嫉妒。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叛徒，那我就当把叛徒给你们看看！” “老五，别胡闹！” 黄石襄这次比之前还慌，他其实并不觉得苏阳河出卖了他们，毕竟这小子是个意气用事的，越是意气用事的人越是不大可能这么快做出背叛的行为，他更倾向于这是姓江的给他们设的陷阱，但他之所以还要表现的模棱两可，纵容老二老三老四对苏阳河进行质疑，是因为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其他三个人。 没想到苏阳河竟然会发了脾气，于是他赶紧出声阻拦，但王二虎动作特别快，苏阳河一说完话，王二虎就把手伸到苏阳河的腋下，风似的直接把人给拖了出去。 江明浩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到苏阳河被拖出来，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这招挑拨离间其实一点也不高明，奈何这几个人关系本身就不牢靠，又断粮断水好几天，脑子转不动心也浮躁的厉害，所以，挑拨离间的效果就被最大化了。 “想清楚了？” “你想问什么？” 面对江明浩，苏阳河的态度并不好，气呼呼的，不过江明浩并不在意，甚至于对于苏阳河说的内容他也没有多么在乎，毕竟商军已经把整个经过都说过了，他唯一想要从苏阳河嘴里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 “你们的靠山是谁？” 江明浩不仅要让商军和苏阳河这五个混混归案，还要把广垭口派出所的蛀虫一起找出来处理掉。 苏阳河显然没料到江明浩开口就是这个问题。 “怎么？不知道？还是说这个事是核心秘密，你没资格知道？” “我当然知道！” “告诉我，你马上就可以吃饭。” 江明浩指了指堆放在墙根的东西，他和赵鑫从京市大饭店出来后，又去国营饭店买了几块肉饼和包子。 “是陶荣光，他是黄石襄的媳妇的表哥，黄石襄每个月都给陶荣光送好处费，有时候十块八块，有时候是烟酒.......我能吃东西了吗？” 江明浩示意赵鑫把包子递给了苏阳河。 苏阳河没想到江明浩说话算话，竟然没有再为难他，一时间也不顾其他，抓了包子就往嘴里塞。 “你进去问一句，他们谁还愿意坦白？愿意的话就把人带过来。” 江明浩将视线从苏阳河的身上移开，转头对王二虎说。 “你们几个听着，我大哥问你们谁还愿意坦白，谁愿意谁就跟我出去，那小子已经在外头吃上肉包子了！” 王二虎现在也明白了江明浩的意思，所以张罗起来格外带劲。 翟明早就心动了，之前只是碍于面子一直犹豫，可是既然苏阳河已经开了口子，他再坦白那是有情可原。 “我坦白！” “我，我坦白！” “我也坦白！” 黄石襄没想到刚才还指着苏阳河鼻子骂叛徒的三个人，竟然一个比一个积极的要坦白，这让黄石襄的脸色异常的难看，哪怕饿了好几天黄石襄的脸色也没有此刻难看。 “你们可都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可别后悔！” 当只有苏阳河一个人选择坦白的时候黄石襄还能沉得住气，但是当所有人都选择背叛的时候黄石襄知道他对付苏阳河的那一招已经不管用了，只能寄希望于几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能改变主意，不过很显然三人完全没有把黄石襄的话放在心里，纷纷等着跟王二虎出去，只要坦白了就可以结束这痛苦的折磨了。 三人都被带了出去，苏阳河此时已经吃下去了整整五个肉包子，噎的不断的翻白眼，包子的香味像是一颗炸弹，在刚出来的几人的脑袋里炸开。 看到三人出来，苏阳河满眼的不屑。 刚才这三个人还指着鼻子骂他是叛徒，现在他们还不是跟自己一样选择了坦白，不也是叛徒嘛！ “我还是只问你们一个问题，回答完了就可以吃东西了。” “你问。” 翟明等不及了，直接抢在了前头。 “抢劫运输车是谁出的主意。” “黄石襄，是他出的主意，商军也是和他联系的，我们都是听命行事的。” 翟明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把黄石襄出卖的干干净净。 江明浩示意把吃的分给翟明。 看到果然只回答一个问题就能吃上东西，另外两人眼里闪出了光，不等江明浩开口，窦刚就率先主动卖了黄石襄的底，包括黄石襄之前打瘸了兄弟的腿奸污了别人媳妇的事都抖了出来，罗磊看到窦刚说了这么多生怕自己没机会了，也不甘示弱，查缺补漏，把黄石襄和广垭口派出所一个女公安之间有不清不楚关系的事也说了出来。 都说塑料姐妹情，依江明浩看，这几个男人之间的情谊更是不值钱的很，不过几个肉包子就把兄弟出卖个彻底。 不知道黄石襄听到会作何感想。 江明浩没有食言，让赵鑫把剩下的肉饼和包子分给了罗磊和窦刚，他则是缓步进了厂房里面。 “你的兄弟都很识时务，说明你这个大哥教育的好，非常好！” 听到江明浩的话，黄石襄眼睛瞪的血红，这都是江明浩使的计，从把他们绑到这来那一刻开始对方就在等待这个结果，本来黄石襄以为大家做了几年兄弟，他也带着几人过了不少好日子，这几个人好歹能顾念几分兄弟情，没想到，不过是几顿饭没吃而已，他们就这么争先恐后的背叛了自己。 江明浩没有什么想对黄石襄说的，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至于黄石襄，只要等着法律的制裁就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到江明浩扭头就走，黄石襄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这个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因为你们抢劫而重伤的那个人，是你们招惹不起的就够了！” 说完，江明浩干脆的离开。 第1075章 归途中的神奇一幕 “江哥，咱们就这么回去？？” 抵达京市火车站的赵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几个混混要是中途跑了怎么办？ 赵鑫瞄了一眼跟在他们后面的几个灰头土脸的混混，压低声音问道。 这几个混混身上也没绑着绳子，车站人这么多，他们只要随便往人堆里一钻，想要再找到就难了。 “放心吧，他们不会跑的。” 赵鑫皱眉，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些人回去是要蹲号子的，谁会心甘情愿的回去接受这个结果，如果能接受这个结果的话也犯不着从阳山一路逃到京市。 江明浩之所以笃定，还是基于他对人性的了解和掌控。 他跟翟明等四人说的很清楚，他们在这件事里只是从犯，真正的主谋只有黄石襄一个，只要他们好好配合，就算将功折罪，他也愿意放他们一马，但前提是他们要将黄石襄看住，一旦黄石襄或者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中途失踪，那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人抓回来，只是到了那时候，等着他们的就不是饿几顿这么简单了。 江明浩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们都已经见识到了。 一路上，五个人坐在一起，昔日勾肩搭背的兄弟，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但有趣的一点是，不管中途谁起身去厕所，都会有另外一个人跟上，若是黄石襄上厕所，那便是另外的四人全都跟上。 赵鑫暗暗咋舌，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感觉这几个人是在互相监督呢？ 再看江明浩，闭目养神，对于这五个人的情况半点不关心。 入夜，车厢里的人都昏昏欲睡，就连一直都瞪着眼睛的赵鑫也打起了瞌睡，伴随着火车摩擦铁轨的嚓嚓声，赵鑫的眼皮彻底合上了。 另外的几人也都闭上了眼睛，谁也没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睁开了眼睛，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这个人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绕开地上横七竖八的脚，朝着车厢连接处走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到连接处还没想好是暂时躲到厕所还是躲到餐车去的时候，就被人直接按住了。 “老大，你要干什么去？” 窦刚等四人竟然齐齐的站在他身后，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们真的打算回去坐牢？” “江明浩说了，主谋只有你一个，要坐牢也是你去坐，大哥！” 窦刚按着黄石襄的肩膀。 “呵，你们相信他的话？他能千里迢迢找到京市来，会就这么简单放过你们？你们有没有脑子？” “大哥，反正你要是不想咱们兄弟彻底翻脸，就老老实实的在车上坐着，别想逃跑，否则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翟明困的厉害，虽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但身体的虚弱却不是一顿饭一碗水能解决的，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结果黄石襄还出幺蛾子，翟明对此非常不满。 “是啊大哥，你也考虑考虑我们，不是你说你会罩着我们的嘛，现在到了考验你的时候了，你可别让兄弟们失望啊！” 罗磊的话让黄石襄怒极反笑。 他没想到自己这几个兄弟竟然无耻到这个程度，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能说的出来。 真是让他寒心啊！ “好，好好好，希望你们别后悔！” 黄石襄甩开窦刚，重新走回了车厢，另外的兄弟四个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也跟着回去了。 在他们走回来的瞬间，江明浩才重新闭上眼睛。 一夜无话。 凌晨五点二十，火车抵达阳山。 与此同时，按照江明浩之前的安排，张同也将商军送到了阳山。 看到黄石襄几人的瞬间，商军瞪大了眼睛，他以为江明浩压根是找不到这几人的，虽然他的确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去向，可当时黄石襄说过他们短期之内肯定不会再回阳山，会走的远远的。 但这才几天啊，五个人竟然一个不差的被抓回了阳山。 商军不敢用正眼看江明浩，之前江明浩带给他的恐怖记忆已经在他心里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看到江明浩，那种接近死亡的绝望就会铺天盖地的蔓延开。 “江同志，这两天我跟高队长见了一面，高队长让我跟告诉你一声，处理这个事你直接去找阳山公安局的顾余元副局长，这个人是从地方刚升上来的，作风比较刚正。” 听到张同的话，江明浩点点头。 几人直接被带到了公安局，接待几人的依旧是邢干事。 张同跟邢干事打了声招呼，两人毕竟都是公安，虽然不是一个盆里吃饭的，但都穿着同一身衣服，打招呼是程序。 邢干事对江明浩印象很深，所以江明浩一进来她就第一时间认出来了，想到上次江明浩直接挂断电话的态度，邢干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只是面上依旧很客气，公事公办，没有表露出什么个人情绪。 “江同志，你今天来是.......” 邢干事也看到了跟在江明浩后头呼呼啦啦的一大群人。 “你们公安局不作为，不主动抓捕嫌疑人，我只能亲自出马，把嫌疑人送到你们跟前来。” 邢干事闻言脸色一僵，下意识的看向后头的几人，一个个的狼狈不堪，像是逃荒回来的一样，哪怕这几个人真的是嫌疑人，但江明浩的态度是对他们公安的污蔑，不管是谁都不会高兴。 “江同志，我上次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认真的调查了你举报的情况，的确不存在问题，你这个态度真的大可不必。” “邢干事，你们调查不清楚的事，我也已经调查清楚了，所以，我现在要看你们的态度。” 听到江明浩竟然把上次举报的事也调查清楚了，邢干事这才意识到问题恐怕不像她想象的空穴来风，如果举报内容是真的，那这件事便不是小事。 “江同志，你能对自己的话负责吗？” “邢干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不敢承担责任的。” 江明浩知道这件事的调查不是一个普通干事能够决定的，但邢干事对这件事所展露的态度也是有很大问题的，明显她不认为他们公安局存在包庇下级单位的行为。 “江同志，说话不需要这么阴阳怪气，我还是那句话，你举报的内容我们已经做了详细的调查，结果是真实的，而不是敷衍，你们等着吧，我去汇报一下！” 邢干事冷着脸，转身出了接待室。 第1076章 梅科长 跟着邢干事一起来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将军肚，秃顶，在这个年代，将军肚是个很罕见的存在，毕竟大家肚子里连点油水都没有，别说将军肚，就是肚子上能有稍厚一点的脂肪都不容易。 由此就能看出，这个中年男人生活条件不错，至少好酒好肉是断不了的。 “这是梅科长，你上次举报的内容就是梅科长安排落实的，梅科长，他就是上次举报广垭口派出所的那个江同志，他后面的那几个人是那个货车抢劫案的嫌疑人。” 梅万旭眯缝着眼睛，笑着在江明浩对面坐下。 没有开口跟江明浩说话，而是先看了一眼商军黄石襄等人，视线在黄石襄的身上还多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了张同身上。 “梅科长好，我是白沙白山公社派出所的公安，张同。” “白沙的？人是从白沙抓的？” 张同没想到这个梅科长会直接问他，这个话题并不应该是由他来作答的，但看到江明浩没有开口的意思，张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从京市。 “是你们白沙的公安抓住的？” 张同脸色顿时变了。 梅万旭这话完全是在给他挖坑，虽然大家都是公安，但是在本地立案的案子，如果没有发布协查通报没有在市级公安机关报备的案子，其他区域的公安是不能插手的，这个事可大可小，没人追究就不算事，甚至对方还会感谢，但若是有人咬着不放，那就是违规违纪的大事，很可能会记处分的。 “梅科长真是耍的一副好官腔啊！” 江明浩突然开口，邢干事听的心脏一紧，有些不敢置信，之前她还想江明浩是因为看不起自己一个小小的干事才会出言不逊，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差了，江明浩这完全是无差别攻击啊！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梅科长进来对举报情况一句不问，对案件一个字不提，对举报人视若无睹，而是追着一个协助举报人的公安同志咄咄相逼，这不是打官腔耍官威是什么？” 江明浩态度很平淡，但除了江明浩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张同还好，毕竟他见识过更炸裂的场面，赵鑫则是吓的不轻，每一次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了解了江明浩的为人，江明浩就会通过一些事来刷新他的认知，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面对公安局的干部这么贴脸开大的。 “你.......” 梅万旭也是第一次遇到江明浩这样的年轻人，敢这么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 但梅万旭也是老公安了，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快三十年，虽然一开始的确生气，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那你就说说，你举报广垭口派出所的公安，有什么证据？” “收集证据难道不是你们公安局的责任？” “小同志，你这就不讲理了，小邢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的调查结果是广垭口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们都是忠于职守的人民的好公安。” “呵，的确是忠于职守，从上到下一窝大蛀虫领着十几只小蛀虫，将广垭口派出所蛀的到处都是窟窿，看来这蛀虫并非只有广垭口派出所有，阳山公安局里应该也不少见。” “你.......你是来找事的？” 哪怕梅万旭再是老油条，被个年轻人这么指着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挖苦也忍不住火气了。 “如果梅科长是这么认为也可以。” 江明浩稳稳的坐着，站在他后头的几人，包括黄石襄在内，都被这种情况震惊的半晌反应不过来，他们终于意识到，江明浩此人并非只对他们这些人狠，就连对公安局的干部也一样。 本来黄石襄看到江明浩和梅万旭翻脸，还想借此机会倒打一耙的，可是看到这个局面，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能说他们这次可能是真的踢到了铁板。 “小邢，让小宁小叶带几个人过来。” 梅万旭打算直接把人扣下，别的不说，随便给这小子扣个闹事的帽子把人扣在公安局一两天是一点没问题的，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的嘴到底多硬。 “梅科长，这不好吧？” 梅万旭让邢干事找人过来是要干什么邢干事很清楚，可她觉得事情并没有到那种程度，反而，刚刚江明浩的所作所为改变了邢干事之前对江明浩的看法，之前她或许觉得江明浩是个难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头，现在却觉得江明浩是个不畏强权敢于挑战权威的真汉子。 “小邢！” 梅万旭沉下脸，看了邢干事一眼。 “邢干事，麻烦顺便把顾副局长请过来。” 江明浩这话是看着梅万旭说的。 梅万旭眯缝着眼睛看着江明浩，心里在猜测江明浩这话的意思。 梅万旭和顾余元不合，顾余元此人是个铁疙瘩，不讲人情，除了工作之外和局里的其他人几乎没有往来，有一次梅万旭收了犯罪嫌疑人两瓶好酒被顾余元看见了，事后哪怕梅万旭再三请求，顾余元依旧将这件事上报，导致他在局里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两人也从此结了怨。 邢干事看到针锋相对的梅万旭和江明浩，犹豫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张同站在后头捏了一把汗。 虽然他知道江明浩本事大，不打无准备的仗，可是这里毕竟不是白沙，听江明浩的意思，他在阳山也不认识什么人，在人家的地盘上硬刚，能不吃亏吗？ 张同不着痕迹的往前站了一步，基本上就算是贴着江明浩坐着的椅子了，张同是打算万一等下起了冲突，他可以尽可能护着江明浩，他别的本事没有，这点力所能及的事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邢干事很快去而复返，领着两个三十岁上下的公安走了进来，两人都已经听邢干事说了里头的事，纷纷觉得这件事很棘手，梅科长说是闹事，但邢干事说对方连站都没站起来过，只是嘴上说了几句话，两人进来一看，的确是如此，半点没有闹事的样。 “小宁小叶，这个人闹事，你们把他控制住，好好批评教育一下，让他认识到错误。” 梅万旭下达了命令，哪怕小宁小叶心里觉得不对，也只能照做，毕竟梅科长是他们的直接上级，上级的命令不能不听，但两人刚走过来，张同就上前一步拦在了江明浩的前面。 赵鑫也紧跟着往前站了一步。 第1077章 又一把保护伞 “张同志，你也是公安，你这种行为是妨碍公务，不怕我向你所在的派出所检举揭发吗？” 梅万旭想在顾余元来之前把事情摆平，毕竟按照顾余元的个性，怕是会将这个事调查个底朝天，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苏阳河竟然也站出来挡住了小宁和小叶，这个就很戏剧化了。 其实苏阳河想的很简单，他已经看明白了，这四个自己跟着混了好几年的‘哥们’根本就不可靠，以后他大概率也不会再跟这四个人混了，反倒是江明浩，苏阳河觉得江明浩人品不错，他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江明浩，别的不说，也许江明浩会看在这个份上，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他还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如果留下案底，这辈子就算是看不到亮了。 如今，江明浩被三个人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后头，梅万旭想要把人控制起来，必然要发生肢体冲突的。 “梅科长，江同志是举报人，而且从头到尾也没有任何过激行为，按照公安管理条例，这种情况下采取的强制措施是违反规定的。” 张同硬着头皮说道。 他算是豁出去了，经过这一年的接触，张同对江明浩有着一种沐浴神光的崇拜，在维护江明浩和很可能被处分之间，张同选择了维护江明浩。 赵鑫则是把江明浩看做了衣食父母，不仅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还是所有兄弟的希望之光，所以，在这个时候他站出来维护江明浩，是天经地义的，他一个混道儿的，不怕什么检举揭发，甚至不怕进拘留所，从他们走上这条道的那天起，都做好了进号子的思想准备。 “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一起接受思想教育吧，小宁小叶，动手！” 梅万旭在心里是笃定了这几人不会还手的，不过还手反而更好，这样就坐实了他们闹事的真相，就是顾余元出面，也改变不了这个局面。 “梅科长是已经决定好了要把我扣在公安局，是吗？” 江明浩不想扩大冲突，于是他站起来，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三个人分开，正对着小宁和小叶，跳过两人看向梅万旭。 “你寻衅滋事，接受批评教育是正常的，如果情节严重的还可能会行政拘留。”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听听所谓的批评教育，只是梅科长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梅万旭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打了个眼色，让小宁和小叶带着江明浩去刑讯室。 “江同志！” “江哥！” 张同和赵鑫都急了。 如果江明浩被拘留了他们怎么办？ 这几个嫌疑人怎么办？ “邢干事，麻烦给他们安排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好的。” 邢干事直接答应了一声，可是答应完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对方的话，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江明浩没再说别的，直接跟着宁公安叶公安出了接待室。 梅万旭看了接待室里的其他人，特别是黄石襄一眼，之后便背着手离开了。 邢干事有点懵，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配合的嫌疑人，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人，就像被拍花子拍了一样，一点想要偷奸耍滑脱身的意思都没有，特别是这个年轻的，竟然还护着举报他的人，这真是....... “张同志，你带着他们跟我到会议室临时休息一下吧！” 懵归懵，邢干事还是很负责任的把几人带到了会议室，离开的时候邢干事把张同叫了出去。 “张同志，你们和顾副局长认识吗？” 张同没想到邢干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更不清楚邢干事的目的，于是摇了摇头。 他也不算撒谎，这个关系是高徐昆说的，可他也好江明浩也好都不认识顾余元。 “我以为你们和顾副局长认识呢！” 邢干事微微皱眉。 “邢干事，是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以跟我直说！” “如果你们不认识顾副局长的话，那我劝你找机会去跟江同志谈谈，他今天的种种行为是在给自己埋祸根，梅科长是局里的老公安了，就是顾副局长也要给梅科长几分面子，今天江同志的表现.......所以我的意思你懂吧？” 邢干事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彻，但张同怎么能不了解，这个意思就是如果江明浩不服软的话，很可能会被梅科长给针对，没准真的给送去拘留，但....... 说实话，张同不敢插手，他怕江明浩有什么安排，他贸然插手会打乱江明浩的计划，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劝得动江明浩，小江这次摆明了是要跟阳山公安局死磕到底，不出结果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谢邢干事提醒，我会找机会跟江同志谈谈的。” 对于邢干事的好意张同没有直接拒绝，他能看的出来，这个邢干事还算比较正义，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邢干事这样的人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强。 刑讯室里，梅万旭对江明浩展开了一系列的‘威胁恐吓’，但是这些招数在江明浩眼里连挠痒痒都够不上，他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梅万旭侃侃其谈，嘴角时不时的露出一抹冷笑。 梅万旭说来说去就是让江明浩认清现状，有些事得过且过不要咄咄逼人非要求一个结果，事情要是做的过激的话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能给自己带来祸端，说牢狱之灾也不为过，如果江明浩能够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梅万旭可以立刻恢复江明浩的自由。 “梅科长好口才，不去做老师有点可惜了！” “你.......年纪轻轻这么偏执不通人情，非要鱼死网破吗？” “我很好奇，我举报的明明是广垭口派出所的公安，为什么梅科长的反应会这么激烈？难道广垭口派出所之所以敢知法犯法是因为梅科长？” “你真是冥顽不灵！既然你自己非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在刑讯室待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梅万旭拿江明浩完全没办法，江明浩和他之前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一样，软硬不吃，而且他在江明浩面前总有种自己是个耍猴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梅万旭十分愤怒。 梅万旭摔门离开后，江明浩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几乎是可以肯定，梅万旭就是陶荣光背后的‘保护伞’。 第1078章 集体反水 梅万旭离开刑讯室之后到了会议室，将黄石襄单独叫了出去。 黄石襄有些紧张，他四下看了一圈，低着头，不敢跟梅万旭对视。 “梅科长。”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问你，这个江明浩是什么来头，他跟你们的事有什么关系？” 梅万旭并不知道江明浩的来路，之前邢干事做了举报记录，他便安排人到广垭口派出所打了声招呼，毕竟这种事就是做做样子，回头真有人问起来，也算是有调查证据，换做以往，这件事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谁知道这次，这个姓江的小年轻竟然咬着不放，而且看这个态度，像是个硬茬子。 黄石襄知道梅万旭和陶荣光之间是有关系的，他们有一次捅出的事比较大，听说被人给告到了公安局，他担惊受怕好几天，最后陶荣光告诉他事情被梅科长解决了，从那时候起，黄石襄就知道陶荣光背后有梅万旭撑腰。 以前陶荣光是不敢给黄石襄开后门的，哪怕有这层关系在，黄石襄也没捞到一点便宜，甚至为了怕人知道自己和陶荣光的关系，陶荣光还会大义灭亲，直到一年半以前，陶荣光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还暗示他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他就能保着他们不出事，当然，好处费是免不了的。 也许，陶荣光之所以会有这种转变，就是因为梅万旭。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我听商军提了一嘴，好像那辆车是江明浩的。” 梅万旭微微蹙眉，原来是事主。 这也难怪江明浩情绪会这么激动，那一车货梅万旭是得到了不少好处的，陶荣光比较会做人，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出面帮忙的原因。 不过既然是事主，这事还算好办。 “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没人看到，回头你们口径一致，等到有人调查的时候，你们一口咬定这事和你们没关系，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梅万旭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案子，除非事主有什么大背景，否则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案子溅不起任何水花，没有背景，任凭江明浩蹦跶的再欢叫嚣的再厉害也是白搭。 “梅科长，除了我以外，他们都招了！” 想到这个，黄石襄依旧恨的牙痒痒，几年的兄弟情就这么禁不起考验，特别是苏阳河那小子，刚才竟然还拦在江明浩跟前护着，难道他不知道江明浩就是害了他们的刽子手吗？ “这个不要紧，只要正式审讯的时候你们不承认就行，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什么了，记住我的话。” 梅万旭摆摆手，让黄石襄回去。 黄石襄想要继续出口的话就这么被扼杀在了嗓子眼。 他还有可能说服那五个人嘛？ 而且，屋子里不仅有他们，还有赵鑫和那个叫张同的公安，他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喊出来或者把那两个人撵出去？ 不过让黄石襄没想到的是，他的机会很快来了，他回到会议室没一会，赵鑫就说要出去抽根烟离开了会议室，几乎是前后脚，张同也跟着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兄弟五人和商军。 黄石襄知道这是天赐良机，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想坐牢吗？” 几人没想到黄石襄会突然问这种话，但是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刚才黄石襄被梅科长交出去的事，这么说....... 会议室外，赵鑫急的到处乱走，想要看看江明浩在哪。 在白石县的时候，虽然他也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好歹是他的地盘，真想要干点什么，还不至于一点人手找不到，可在这里，他就像是只无头苍蝇，甚至连江明浩人在哪都找不到。 张同的心情也差不多。 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觉得江明浩不打无准备之仗，心里肯定是早就有了对策，一会又觉得不怕一万怕万一，万一江明浩失策，真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全貌，可从字里行间也能分析出来，这个梅科长应该是在故意偏袒那几个人，张同不止一次看到梅科长盯着黄石襄看，刚才更是把黄石襄单独叫了出去，两人在外面的时间并不长，可有些事安排起来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如果梅科长是打定了主意要护着那几个人，便一定会出手对付江明浩，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虎落平阳被犬欺，江明浩眼下的处境正映衬了这句话。 不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对对对，去找顾副局长。” 这是张同目前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但是顾副局长不在，张同四处打听，才知道上头来人了，梁局长和顾副局长都去接人了。 张同的一颗心跌落谷底，这真是认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难怪之前邢干事出去，却没把顾副局长叫来，还以为是邢干事故意的呢！ 这怎么办？ 张同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到会议室，赵鑫也一样耷拉着脑袋，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 时间来到下午，阳山市公安局迎来了三位客人。 梁局长和顾副局长围着这三位客人鞍前马后，客套寒暄，由此可见，这三位客人的身份地位。 梅万旭得知这个消息，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只看到那三人的背影。 他并没有听梁局长和顾余元提到过这件事，按理说，上面来人，应该会提前通知，哪怕他不够接待的级别，至少也应该知情，可现在，他连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不过，梅万旭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花过多的心思，他只想尽快摆平江明浩，把这件事处理干净，免得回头顾余元腾出时间来注意到这个事，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于是，梅万旭决定快刀斩乱麻，今天就把这个案子审理完。 梅万旭让人把黄石襄等人带到了另外的刑讯室，摆开阵架，安排了记录员开始了审讯。 不管事实如何，只要这几个人一致否定，他就可以在卷宗上做手脚，把这个案子直接结案，只要案子结了，想要再翻案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几人都一致否认劫持过那辆运输车，更不承认盗取了车上的东西，黄石襄还倒打一耙说江明浩非法拘禁虐待他们。 梅万旭眯缝着眼睛，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第1079章 ‘拿乔\’ “小陈啊，你把记录整理一下存档吧！” 梅万旭把记录员安排出去了。 “你们也都先出去吧，我跟黄石襄说几句话！” 既然几人都改了口风，就证明黄石襄已经说服了他们，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在几人面前刻意隐藏什么。 “等下你们就先回去吧，记住，这个案子就算尘埃落定了，之后不管任何人问起来，你们都要一口咬死，知道吗？” “梅科长放心吧！我已经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了！” “嗯，去吧！” 黄石襄出了刑讯室，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看向另外一侧的刑讯室，他知道江明浩就在这里面，他扯了扯嘴角。 江明浩千里迢迢找人把他们抓回来又如何，通过各种手段威胁苏阳河几个人背叛自己又如何，最终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今天他们走出公安局的门，江明浩想要再把他们抓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梅科长已经办理了结案手续，这个案子就是板上钉钉了。 “梅科长，江同志呢？” 就在梅万旭准备再去叮嘱小陈一声好好的处理刑讯记录的时候，邢干事叫住了梅万旭。 “小邢啊，这是公安局，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听到江明浩的名字，梅万旭下意识的就有些不喜，所以皱眉说道。 “梅科长，梁局长要见江同志，他人呢？” 什么？ “小邢，是你跟梁局长提的这件事？” 梅万旭沉下脸，觉得是邢干事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梁局长的，这不是想要拆他的台跟他作对吗？ “梅科长，你说什么呢？梁局长要见江同志，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件事，是上头的领导要求的。” 什么？ 梅万旭眼睛瞪大。 “小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头的人要见江明浩？” “嗯，梅科长，你先别问了，江同志到底在哪呢，不能让领导们久等啊！” 梅万旭的脑门微微渗出些冷汗，他用袖子不着痕迹的蹭了一下。 “小邢，上头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听说啊？” 梅万旭的态度缓和下来，他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上头的人为什么要见江明浩，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江明浩在阳山公安局的，江明浩明明是白沙人啊。 “我也不知道，哎呀梅科长，你就别问了，江同志到底在哪呢？” “在3号刑讯室呢！” “刑讯室？梅科长，你怎么.......行，我知道了！” 邢干事没想到梅科长竟然把江明浩关到刑讯室去了，刑讯室是审讯犯人的地方，哪怕之前江明浩态度有点张狂，但怎么也不应该关到刑讯室去啊，这梅科长到底是怎么搞的啊？ “江同志，梁局长要见你，你跟我走吧！” 刑讯室里，江明浩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邢干事的声音，江明浩纹丝未动，只是掀了掀眼皮，告诉邢干事是梅科长把他安排在这里的，并且要认清自己的错误之后才可以出去，他现在没有认清自己的错误，是不能出去的，然后便继续闭着眼睛养神。 邢干事劝了半天，江明浩不为所动，但她也知道，这事的确是梅科长做的过分，无奈之下，邢干事只能又去找梅万旭，让梅万旭来跟江明浩解释清楚，尽管不知道上面的领导为什么要见江明浩，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江明浩绝不是个普通人。 梅万旭当然不会屈尊降贵的来跟江明浩低头，最重要的是他要抓紧时间把案子给盖棺定论，他有种感觉，如果这个案子不能立刻完结可能就要出大问题。 邢干事劝不动江明浩也劝不动梅万旭，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返回局长办公室，把江明浩现在被扣在刑讯室的事说了一遍。 “梁局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人关在刑讯室？别说江同志是举报人，就是普通案件的嫌疑人也没有直接关进刑讯室的道理！” 梁松被领导直接质问，冷汗唰的冒了出来。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几位领导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刑讯室亲自把江同志请上来。” 梁松立刻出门。 “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吧，看来这阳山公安局的水不浅啊！” 办公室里的三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跟着梁松下了楼，顾余元自然也只能跟着，想到刚才领导说的那句‘阳山公安局的水不浅’这句话，顾余元意识到这几位领导应该是有备而来的，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三位领导并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可现在他几乎是百分百的能肯定，一定是他们阳山公安局内部出了‘蛀虫’，这几位是奉命来抓虫的。 梁松推开刑讯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江明浩，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看着文质彬彬的，梁松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看面相就不是个难缠的。 “江同志吗？我是梁松，阳山公安局的局长，之前可能是有点误会，才会让江同志进了刑讯室，江同志，去我办公室吧，有什么事咱们到办公室再说！” 江明浩睁开眼睛看了梁松一眼。 “梁局长，我刚才已经跟邢干事说得很清楚，我是被梅科长安排公安同志押送进来的，并且梅科长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如果我不撤销举报不放弃追查运输车被劫的案子，就不能离开这里，我不认为这是误会，梁局长觉得这是误会？” 梁松在心里把梅万旭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脑子进大粪了，把人扣在哪不好，非要扣在刑讯室来。 “梅科长是咱们公安局的老公安了，他.......” “所以梁局长的意思是老公安把举报人关进刑讯室，威胁举报人放弃举报，不是知法犯法而是因为误会？” 梁松没想到江明浩看着文质彬彬的，态度会如此强硬，说出的话也让他无法反驳。 “江同志，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出去，不管梅科长到底为什么把你送到刑讯室来，咱们都出去再说，我一定给你个说法，你看这样行吗？” 想到办公室里还在等着见江明浩的三位领导，梁松只能暂时放低姿态。 “既然是梅科长把我关进来的，自然也该是梅科长把我放出去，做事不能虎头蛇尾，梁局长，我没说错吧？” “没错，没错，那我现在就让人去找梅科长。” 梁松心里很不爽，觉得江明浩这是在拿乔，但又不敢发作，在不明白上面几位领导的意思之前，对这个江明浩，他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第1080章 笑面虎 梅万旭没有跟着梁松安排的人一起回来。 “梅科长呢？” “梅科长说他正在处理一个案子，处理完马上就来。” 梁松心里更加不爽了，江明浩拿乔但好歹是外人，现在梅万旭竟然也敢当着外人面打他的脸，这是要倒反天罡啊！ 梅万旭心里有些慌了。 本来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江明浩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知青，但是现在梁松竟然都亲自去刑讯室请江明浩了，还要让自己过去，梅万旭就知道，自己大概率这次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可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能把把柄落在江明浩手里，他必须要把这个案子立刻马上完结，然后要让黄石襄几人赶紧离开阳山，短期内都不能再回来，还有陶荣光，他必须要跟陶荣光说清楚，如果真有人调查的话，陶荣光一定要咬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来往。 所以，梅万旭此时焦头烂额，一边催着小陈把案子完结，一边还要想办法联系陶荣光。 但完结一个案子不是那么简单的，特别是这个案子还可能会有人审查，那就更要完结的没有什么漏洞，该走的流程要都体现出来，总之就是一定不能给江明浩揪住自己把柄的机会。 梅万旭迟迟没来，梁松的火气已经窜到了天灵盖，江明浩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一个个大巴掌，打的梁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让梁松崩溃的是梅万旭迟迟没来，几位领导却已经到了刑讯室门口。 梁松有些埋怨的看了顾余元一眼，心道顾余元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这个时候他应该想方设法的把几位领导拖住，怎么能把人直接领过来呢！ “刘专员，曹专员，杨专员，真是不好意思，把您三位给折腾下来了，这里有点误会，我正在跟江同志解释呢，马上就.......” “江同志，还记得我吗？” 刘平往前迈一步，站在了梁松身边，对江明浩说道。 江明浩看了刘平一眼，站了起来。 “刘专员，别来无恙？” 刘平是上次被景博文派到白沙调查情况的，虽然江明浩没有亲身参加白沙这边的调查，但后面江明浩做为相关人员做了调查的配合工作，跟刘平打过交道。 “哈哈，没想到咱们这么快会再见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曹汝年曹专员，这位是杨雄杨专员。” 曹汝年和杨雄也进了刑讯室跟江明浩打了招呼，只是江明浩人还坐在刑讯室特制的椅子里，这个互相问候的画面就显得非常的滑稽和古怪。 顾余元不由得仔细的打量着江明浩，他似乎听高徐昆提过这么个名字，只是不知道此江明浩和高徐昆口中的那个江明浩是不是同一个人。 梁松则是冷汗倏倏的往下落，要说他之前还不敢确定江明浩和这几位专员之间的关系，那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江明浩这几位不仅认识，而且还是旧识，看曹专员对江明浩的态度，这个江明浩的来头还非常非常的厉害。 “刘专员，你们和这位江同志.......” 梁松赔着笑，想要打探一下江明浩和刘平几人之间的关系。 “梁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同志怎么会被扣在刑讯室，他是犯了什么罪？” 刘平刚才跟江明浩说话还是脸上带笑，但此时面对梁松，笑容不仅全都收了起来，而且面容异常的严肃，声音也很严厉。 “刘专员，是误会，是误会.......” 梁松在心里把梅万旭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梅万旭是吃了耗子药还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江明浩给关进刑讯室，他难道不知道能关进刑讯室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误会？梁局长倒是跟我们说说，是什么样的误会？我看你们阳山公安局这水真是的浑的很！” 一句水浑的很，差点把梁松吓尿了。 “刘专员，这事.......” 梁松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虽然邢干事之前简单的跟他说了一嘴，但他当时并没有觉得此事多么严重，一听就过去了，一点细节都没打听，所以，面对刘平的问题，梁松根本说不上来，他只能用眼神瞥了顾余元一眼，让顾余元赶紧帮忙解围。 “江同志，我听老高提起过你，说你嫉恶如仇，在白沙协助他和当地的公安机关破获了好几起重大案件，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你的名字和事迹却是如雷贯耳的。” 顾余元没有给梁松眼神上的回应，而是上前一步，跟江明浩说道。 听到顾余元竟然认识江明浩，能跟江明浩搭上话，梁松立刻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能说上话这个事就能有缓和的余地。 “我相信江同志的为人，必定不会做出任何有违反法纪的事情，但是却被关在这里，就足以证明问题，江同志不如当着几位专员和梁局长的面把事情重新说一遍，不管涉及到谁，相信有几位专员在场，都能将人绳之以法。” 梁松本来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顾余元接下来会说这个话，还当着专员的面说，要是真说了，万一到时候不能收场怎么办？ 可是不管他怎么给顾余元使眼色，顾余元都像看不到一样，反倒是曹汝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梁松一眼，虽然只是个轻飘飘的眼神还是让梁松紧张不已。 “是啊江同志，不如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或者什么位置的干部，只要是涉及到问题的，我们都绝对不会姑息！” 刘平这个人虽然看着很和气，但被人私下叫笑面虎，手段很是雷厉风行。 “我想在我开始说这件事之前，顾副局长最好安排人将梅科长和那几个嫌疑人控制起来，也有可能，那几个嫌疑人已经被梅科长放走了。” 江明浩叫的是顾余元的名字，眼睛看的却是梁松。 “快快快，快去把梅科长叫到这来，不管有什么理由什么都必须过来，还有，安排人手将刚才江同志说的那几个人都控制起来，如果.......如果人要是离开公安局了，就加派人手去把人给抓回来，快去！” 梁松一口气发号好几个指令。 他之前的确是对江明浩不满意，内心不爽，可在知道江明浩的来头之后，他哪还敢有什么不爽，只希望这件事赶紧解决，如果真是梅万旭的问题，他是绝对不会为了梅万旭损害自己利益的。 “局长，梅科长出去了，不在局里。” 一个小公安跑了过来向梁松汇报，梁松的心咯噔一下。 第1081章 给自己洗脑 “梁局长不知道梅科长去干什么了？” 梁松一怔。 江明浩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万旭去干什么了他怎么知道，江明浩这意思听着怎么好像是他在包庇梅万旭呢？ “江同志，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江明浩其实心里清楚梁松对这事大概是不知道的，但不知道就真的无辜嘛，做为公安局的局长，自己的下属犯错，他本身就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梅科长应该是去广垭口派出所‘公干’ 了。” 公干两个字江明浩咬的很重。 “去广垭口派出所，快去！” 负责汇报消息的小公安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听到梁松发布命令不敢怠慢，赶紧带了人飞奔离开。 梅万旭的确是去了广垭口派出所，可是他刚刚坐下，还没见到陶荣光，就被赶过来的小公安请回了公安局。 看到梅万旭真是去了广垭口派出所，梁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着梅万旭，恨的牙痒痒。 连江明浩都能猜出来梅万旭去了哪，他这个局长却像个傻子似的一无所知，这等于又是当着几位专员的面啪啪的打他的脸。 最重要的是，梅万旭为什么要去广垭口派出所，江明浩又是怎么猜到的？ “局长，顾副局！” 梅万旭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瞥向站在一旁的三位专员，尽管不知道这几位什么身份，但他虽然只是个科长，这些年却也见了不少人，这几个人的气势看起来就很不简单，怕是他从来都没接触过的层面。 “梅科长，你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会把江同志扣在刑讯室里？” 梁松心里有气，也没打算护着梅万旭，所以开门见山，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梅万旭。 “局长，这就是个误会。” 在从广垭口派出所回来的路上，梅万旭就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他是肯定不会把真相和自己的真实打算说出来的，就是一口咬定是误会，反正审问江明浩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没人能做证，光靠江明浩一张嘴就定他的罪，是不可能的。 “江同志说是来报案，还把几个犯罪嫌疑人都带来了，可是我审了一下，那几个人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劫过货车，还说江同志用非法手段将他们囚禁了好几天，那几个人说法一致，我本来想再仔细调查调查，但可能是态度不好，引起了江同志的不满，江同志跟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公安都起了冲突，我也是一时情绪上来，所以才会听了江同志的气话，把人给送到了刑讯室，是我的错，江同志，我跟你道歉！” 梅万旭态度做的足足的，说是道歉，但是几句话里却是把他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江明浩会来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江明浩自己的要求。 梅万旭心里想的是，黄石襄几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只要找不到黄石襄等人，这些话就全凭自己发挥，反正无从核实。 梅万旭看着江明浩，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反正自己已经道歉了，如果江明浩不顺着台阶下那就是江明浩自己不识抬举，这几位也多少会对江明浩的行为有微词，如果江明浩要是接受了这个台阶，那这件事就算是一笔勾销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亏。 “刘专员，我的举报内容您是清楚的，是吧？” 但梅万旭想象中的两个场景都没有出现，江明浩压根没有搭他的茬，而是看向了刘平。 专......专员？ 梅万旭心中瞬间有千百个回转。 “嗯，簿部长跟我说了。” 部.......部长？ 这次，不仅梅万旭，就连梁松都双腿发软，如果不是他身后就是墙，恐怕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直接瘫坐在地了。 梅万旭这个煞笔，到底是怎么惹到江明浩的？ “我再当着大家的面把我举报的内容再说一次，我要举报广垭口派出所的陶荣光陶所长和梅科长相互勾结，收受犯罪嫌疑人贿赂，违法违规处置案件，给不法分子大开方便之门，并且侵吞账款赃物，利用职务之便充当不法分子的保护伞，特别是在不久之前的运输车被劫致人重伤的案件中，在知道嫌疑人身份和犯罪事实后，不仅不作为，反而为嫌疑人创造脱罪机会。” 江明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都能让梅万旭的心脏骤停，也让梁松浑身血液冷的好像要结冰。 “你......你你你.......你这是捏造事实，我梅万旭从十九岁开始端公安这个饭碗，这三十年不说有什么大成就，但肯定对得起人民公安这四个字，绝对不存在你说的这些事，你这是造谣是诽谤！” 梅万旭尽管吓的心脏如雷，嘴上却义正辞严。 没证据，没证据，梅万旭在心里给自己催眠，这事都是江明浩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就是白扯，哪怕是这三位专员也不可能无凭无据的就定自己的罪。 顾余元站在几人的身后，脑海里回荡着江明浩刚才说的内容，他是相信江明浩的，不说别的，他就曾亲眼见到梅万旭收过犯罪嫌疑人家属的酒，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他初来公安局就和梅万旭不和。 梁松则是完全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江明浩既然有这么大的后台，应该不会胡说八道，毕竟谁也不是傻子，更何况这这几位，但梅万旭的确是个老公安了，在升科长之前一直都在基层，的确是个老公安，兢兢业业的，在今日之前，梁松对梅万旭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梅万旭真的能做出这些事吗？ “造谣诽谤？梅科长莫不是以为我没有证据？” 看到江明浩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梅万旭脑袋轰的一下，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一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明浩怎么会有证据，他和陶荣光私下里几乎没怎么见过面，都是借着公事的机会交流这些事，至于他收的好处，也都是背着人的，除了收那两瓶酒杯顾余元看到之后，就绝对没有其他人再看到了。 至于说他包庇犯罪嫌疑人，这更无从说起了，他从来不亲自经手这些事，都是授意别人去做，而且也都没有留下痕迹，他不相信江明浩能有证据。 但是江明浩的笑..... 第1082章 戏精上身 “局长，那几个人找到了，已经带回来了！” 就在此时，之前被安排出去追黄石襄等人的公安回来了，跟梁松汇报，梅万旭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把人带到会议室去。” 梁松攥着拳头，他到现在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梅万旭这货肯定是真干了违法乱纪的事，他是不可能包庇的，他不包庇顶天就是个监督不力，可要是包庇了，那就很可能被当做同谋，所以他不仅不会包庇，还会帮着几个专员把梅万旭锤死。 “江同志，咱们去会议室看看情况？这地方毕竟不方便。” 知晓了江明浩身份不简单，梁松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客气的很。 “那就去会议室吧！” 这次江明浩没拒绝，他留在刑讯室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战斗进行到另外一个阶段了，便没必要继续留在这了。 梁松赶紧头前带路，梅万旭脚下像是灌了铅，半晌都没能抬的起来，但这由不得他，梁松一个眼神扫过来，梅万旭走不动也得走，而且到了此时，他突然后悔不已。 其实他到现在也并没有拿到太多的好处，开始的那些年他的确是兢兢业业的，只是后来心里有些不平衡，觉得自己在这个岗位上干了这么多年，过的还是普通人的日子，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眼瞅着过两年就退休了，如果再这么兢兢业业下去，一辈子就到头了，正好陶荣光找上了他，他才会打破原则做出了这种事。 但他一脚踏错，哪怕现在肠子悔青了也没有用，所以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希望黄石襄不要让他失望。 “江同志！” “江哥！” 张同和赵鑫也都在会议室门口，看到江明浩平安无事，毫发无损，两人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了下来，同时也有些激动。 江明浩对着两人笑笑，他知道，人能这么快被抓回来，肯定是张同和赵鑫在里面帮了忙的。 江明浩猜的不错，这几个人被带走之后，张同就一直在想，如果梅万旭真的是要袒护这几个人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做个假的供词否认之前承认的罪行，然后找个机会把几人放走，只要这几个人不在，假供词就无法对证，要么就不了了之要么就干脆拖黄，所以，他一直守在公安局门口。 看到几人的确是要离开公安局，并且身后还没有公安盯着，他就知道猜对了，这才跟上几人，后面赵鑫也正好追出来，俩人就一路跟着，好在这几个人并没有走远，可能也是想看看公安局这边的动静，这就给了赵鑫和张同更多机会。 张同在回公安局想要打探江明浩消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出来抓捕几人的公安，于是连忙掉头，带着公安一举将几人抓捕回了公安局。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屋里的几人立刻如惊弓之鸟一样嗖的站了起来，眼睛盯着门口，看着缓步走进来的梁松，顾余元，刘平三人，然后是梅万旭，最后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商军吓的脸色惨白。 梅万旭抬起头，看向黄石襄，眼神锐利，蕴含深深的警告。 黄石襄此时则完全乱了阵脚。 尽管他之前也觉得事情有点过于顺利，心里不托底，可他们的确是光明正大的走出了公安局，江明浩也的确是被关在刑讯室短暂失去了自由，由不得他不相信事情的确被梅万旭摆平了，直到公安再次出现，而且态度极为严厉，几乎是将他们扭着回的公安局，哪怕是在会议室，也安排了三个公安看着他们。 不过黄石襄还心存一丝侥幸，只要他们几个咬死不认，这个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小陈，把刑讯记录拿过来！” 小陈早就按照顾余元的安排把口供记录准备好了，所以梁松话音刚落，记录就递到了梁松的手里。 梁松翻开了一下，脸色越发的难看。 梅万旭这不仅是欺上瞒下，还把人当傻子啊，这记录的内容潦草的很，应该审问的细节都严重缺失，甚至连犯罪事实都叙述的极为模糊，不过这是梅万旭故意的，如果把事实记录的太清楚，那就是在给调查人员留把柄。 只是也能理解，梁松和梅万旭站的角度不一样，梁松是将几人认定为犯罪嫌疑人，他要看的是一份针对犯罪嫌疑人的供认记录而不是一份缺东少西、关键内容模糊不清的口供，但梅万旭是要把这几人塑造成被江明浩冤枉的无罪之人，就不能把这些东西展示出来，反倒是几人倒打一耙说江明浩非法拘禁虐待他们的细节记录的很多。 “梅科长，这就是你带着人审出来的结果？” 梁松把手里的口供啪的一声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当然，这个动作有真生气的成分更多的是为了表演给刘平等人看。 “局长，这几人的确是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们公安也不能随便栽赃冤枉普通老百姓啊，更不能因为江同志背景特殊就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办理案件啊！我梅万旭是人民公安，头顶上的国徽，肩膀上的星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人民的公安，不是为某个特权阶级或特权人士服务的!我审理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按照公安法、刑讯条例和公安局的办案流程来的，我问心无愧！！” 面对梁松的质问，梅万旭进行了一顿慷慨激昂的输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去争夺奥斯卡小金人有些惋惜！ “梅科长,注意你的态度！” 梁松气死了。 梅万旭这是要害死他啊！ 他说的特权阶级指的谁，他指的是江明浩，可人家背后站的是谁啊，是刘平三个专员，甚至是.......他这是要造反啊！ “局长，我刚才说得很清楚，这个案子很清楚明白，江同志说他们几人劫持货车，根本就是无的放矢，胡乱栽赃，难道我作为公安，为他们伸冤有错？你们若是觉得我的审理有问题，可以当面问问他们，看看到底是我捏造事实，还是江同志栽赃陷害！” 梅万旭说完，眼睛快速的看了黄石襄一眼。 接力棒给了黄石襄，梅万旭寄希望于黄石襄能够坚持到最后，只要他们口径一致，那这件事就翻不起浪花，哪怕是几位专员也不能置事实于不顾把他治罪。 第1083章 侥幸的泡沫被戳破 “301过道上的那辆车是不是你们劫的？” 梁松转头看着几人，眼睛一扫，就能看的出来这几人里应该是黄石襄为主，毕竟那几个人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唯一还能挺直后背的也就是黄石襄一个，所以梁松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黄石襄身上。 “局长，我们已经跟梅科长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压根就不知道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这个江明浩讹上了，不仅让人把我们抓住，还捆着我们，断水断饭好几天，逼我们承认，请局长和各位领导给我们做主，还我们一个清白！” 梅万旭不由得在心里给黄石襄点了个赞，难怪陶荣光说黄石襄是个能扶上墙的，光是看着几句话就能听出来，是个脑筋聪明的。 “你们几个也是一样的看法，是吗？” 就在这个时候，江明浩缓缓的开口。 因为知道了江明浩的来头，没人觉得此事江明浩站出来问话有什么不妥，甚至都很配合的把c位让给了江明浩。 江明浩扫了商军一眼，商军立刻缩着肩膀，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那天晚上的画面和感受再次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哪怕他不看江明浩的眼睛，却感觉怎么都躲不掉江明浩的视线，那视线就像是一把无所不能的刀子，不仅穿透他的皮肉，还穿透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苏阳河，你决定否认抢劫了箱货这件事，是吗？” 苏阳河脸上一阵慌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一个十九岁年轻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了，一件一件事接踵而至，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之前的确是已经做好了认罪的准备，一是因为害怕江明浩的威胁二是看透了所谓兄弟情的虚伪，可是黄石襄转达了梅万旭的话，只要他们不认，就不会有罪，甚至马上就能恢复自由，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是恢复了自由，虽然时间很短暂。 梅万旭和黄石襄的眼神几乎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苏阳河的身上。 苏阳河紧张的用手不断的揪着自己的裤线，裤子差点要被揪出窟窿来，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只被困在井底的小白兔，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野兽，他谁也不敢惹。 但江明浩的视线转移的最快，不等苏阳河开口，江明浩就把视线落在了翟明身上，翟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缴械投降了。 “我说，我说，那辆箱货的确是我们劫的。” “翟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 黄石襄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翟明会突然背刺自己，他本来是一直提防着苏阳河的，毕竟苏阳河之前就有前科，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翟明会做第一个，本来局面已经对他们很有利的，翟明这个傻子难道就看不出来这一点嘛！ “局长，领导，我招，是黄石襄告诉我们不许承认这件事的，说只要我们不承认这件事，就不会有事，我......我是被他威胁和蒙骗的，我这算是自首不？” 经历过京市的那一遭，翟明越发的后悔自己走上这条道，越发的想起了养父母的好，所以，哪怕翟明在这个几人团队里表现的很积极，可实际上是最不坚定的一个。 “梁局长？” 江明浩喊了梁松一声。 “算，这当然算自首！” 哪怕理论上这种压根就不在自首的范围内，但江明浩的暗示这么明显，梁松不可能不明白。 “我也自首，翟明说的没错，这事就是黄石襄领着我们干的，也是他让我们翻供，不承认这件事的。” 窦刚紧随其后说道。 黄石襄怎么都没想到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跟着他坚持到底的兄弟们会第二次背叛。 “那你们呢？” 江明浩又看向罗磊和苏阳河。 “我......” 罗磊看了黄石襄一眼，当然，也看了梅万旭一眼，尽管黄石襄没有跟他们全部托底，但罗磊知道，梅万旭是一直罩着他们的，这次也是梅万旭给他们放的水，所以他现在在权衡，他应该站在哪一边，哪一边的胜算更大。 “我交代，箱货的确是我们劫的，是我们将箱货逼停翻到沟子里的，趁着里面的人昏迷，我们把箱货里的东西都转移走了！” 最后，罗磊还是选择了交代，因为他从梅万旭颓废的脸上看到了失败两个字，既然梁局长说他们此时交代算自首，那他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只剩下苏阳河和商军了。 江明浩完全不担心，这两个人都不是能挺到最后的，而且这两人承认不承认并不那么重要，有三个人证已经足够，因为他还准备了别的证据。 梅万旭也盯着这两个人，他现在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这几个人虽然交代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到他，所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可以说自己受了蒙骗，顶天就是判断失误，这个罪名比起其他的可以说太轻松了。 “我招，我招......” 商军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并不是有多大胆子，而是之前他一直都沉浸在那种恐惧的氛围里迟迟难以自拔，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缓解了一些，缓过来后他便立刻开口了。 “我交代，而且我还要举报广垭口派出所的陶荣光陶所长，还有这位梅科长，他们都是拿了好处的，包括我们这次劫的箱货，里头也有不少东西都给了他们。” 最后开口的苏阳河一鸣惊人，虽然是最后一个开口，但说出的内容却十分够劲。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你这是污蔑，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为什么要栽赃污蔑我？” 梅万旭没想到自己刚才还在侥幸，结果侥幸的泡沫这么快就被戳破，真是气的要死，黄石襄真是个废物，好歹是带头大哥，竟然被自己的手下出卖，而且四个人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背叛，真是废物！ “栽赃污蔑？梅科长这话说的有点不负责任了，梅科长之前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证据嘛，那我就把证据拿出来给梅科长看看，赵鑫，你去门口看看，人来没来？” 赵鑫其实不知道江明浩让他去看的人是谁，但还是很听话的去了大门口。 而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等着江明浩说的这个人。 第1084章 把牢底坐穿吧 几分钟之后，赵鑫领了几个人进来。 其中一个是孟薇。 几日不见，孟薇消瘦了很多，原本就不算大的脸，如今下巴尖尖的，变的只有巴掌大小，杏眼显得尤其大，在见到江明浩的瞬间，孟薇下意识的把视线偏转开，即使孟薇如今知道江明浩并没有真的怨恨她，短期内却仍旧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孟薇的身后跟着几个人，年纪各异，三男一女，在见到这几人的瞬间，梅万旭脸色巨变，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明浩。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的？ 在今日之前，他并不认识江明浩，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可为什么江明浩对他却好像了如指掌。 “你们几位过来认一认，这里面是哪位把东西卖到了你们手里？” 江明浩没有直接指认梅万旭，这样不就显得好像故意安排的嘛，那就让这几个人出面来指认。 “是.......他，就是这位干部。” 最先站出来指认的是那个女人。 紧跟着另外的三个人也纷纷指认了梅万旭。 梅万旭此时脑子已经完全乱了，甚至连无能咆哮都忘了。 “小江，这是.......” 这个时候刘平开口了，虽然他倒是知道江明浩手段很厉害，当初能够凭一己之力便击沉了整个黑江市的黑恶势力和半数官场，区区一个公安局的科长自然不在话下，但既然他是负责来调查的，有些话就得问清楚，而且他也很好奇，看梅科长的反应很明显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当事人都想不通的事，他们自然更好奇。 “刚刚这几个人说了，他们劫持的那辆箱货里的东西也分给了梅科长一份，东西太多，梅科长自己消化不了，就想着卖到黑市上换钱，这几个就是干这行的。” 虽然现在黑市依旧不是什么好地方，一般人也不愿当面宣之于口，但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被人当做是走资本主义路线的行为，更多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几个人才会在孟薇许诺了一些好处后就跟着来了公安局指证梅万旭。 “至于梅科长和陶荣光收取的其他的好处，我想梁局长应该能够调查清楚吧？” 梁松因为这件事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梅万旭给丢尽了。 “一定查清楚，我阳山公安局绝对不允许这种败类存在！” 梁松说完，便示意属下把梅万旭给押了下去，至于陶荣光，肯定要控制住，还有广垭口派出所的那几个渎职的公安，江明浩也不打算放过，给他们个教训是应该的。 人民公安不为人民服务，却想着为不法分子充当保护伞，这样的公安不处理留着过年吗？ 黄石襄看着被押走的梅万旭，终于回过神来，他赌输了，不过...... “江同志，我可以举报陶荣光，我能帮你们提供陶荣光收好处的证据，我也可以当证人。” 黄石襄快速的做出了判断。 他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很诱人，毕竟陶荣光那个人很谨慎，如果不是自己和陶荣光有这层亲戚在，大概率是没机会给陶荣光行贿的，所以，公安想要调查陶荣光收好处的证据是很难的。 “呵，你觉得我需要吗？” 江明浩看着黄石襄冷笑。 这个黄石襄是几人中最可恶的一个，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而起，所有的恶也都是因他而起，所以，黄石襄这个祸害死不足惜。 黄石襄浑身冰冷，他早就应该知道，他们不是江明浩的对手，早在京市的时候就应该知道。 毕竟他们已经逃到京市，江明浩却能在短短几天内就锁定他们的位置，并且能够在京市安排当地的黑社会将他们围困住，还有，为了抓他们，江明浩前前后后给出了上千块钱，也就是说，江明浩对惩治他们的心是非常坚决的。 “我.......我可以把还剩下的钱交出来，将功折罪！” “钱？你觉得我需要吗？” 黄石襄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江明浩都并不在意，而且让他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当然，钱你肯定是要吐出来的，不过这个钱我一分不会要，我会让梁局长把这个钱捐给阳山的孤儿院，至于你.......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说完，江明浩就转身离开。 这里的事情自有公安局的人处理，他要做的是怎么让这些人承担的代价巨大化。 “刘专员，景伯伯怎么会安排直接安排您来阳山调查呢？还带了这么多人？” 出了会议室，江明浩这才算是有了时间跟刘平安稳的说话。 “呼省本来就有些动静，举报的信在信访那边堆了不少，只是大都证据不足，部里一直在观望，正好你跟景部长提了阳山公安局的事，景部长这才下决心借着这个机会对呼省展开调查。” 江明浩颔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阳山除了公安局，阳山人民医院也存在不小的问题，阳山医院的院长陆之通过很多不法手段抢占医疗资源和医学人才，截断普通医护人员的晋升渠道，算是阳山医疗系统的一个败类，当然，是否进行调查还要刘专员自行决定。” “举报内容里还真的有关阳山人民医院的，本来我们还想把这个调查放在最后，既然小江你对这方面有了解，就跟我详细说说，这样我们调查起来有的放矢，效率能更高。” “刘专员要是想调查这件事的话，可以找505医院的孙孝仁院长。” 刘平点了点头，他就说嘛，有江明浩在，调查工作事半功倍，源源不断的证据和证人会主动送到他们跟前。 因为有刘平等人的介入，梁松对这个事十二万分的上心，当天夜里就突击将陶荣光控制住了，并且控制住了几个相关的公安。 江明浩则是把赵鑫和张同安排住进了招待所之后，直接去了医院。 许大炮还躺在病床上，刚手术的时候，许大炮瘦的有些脱相，脸上没有二两肉，面容蜡黄枯槁，如今，却像是充气球一样胖了一大圈，在外面风吹日晒黝黑的皮肤也白了一层，看到江明浩进来，许大炮激动的哇哇叫。 “浩子，浩子，我想死你了啊！炮爷想要出院，再住下去，炮爷腿不瘸人要傻了！” 许大炮如今满血复活，大嗓门子比以前还大。 第1085章 向前看 江明浩进病房之前已经找大夫了解了许大炮眼下的情况，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许大炮的情况是远比伤筋动骨更严重的，不仅腿上的伤，内脏的伤也需要养，想要出院，最少还需要半个月。 “你嚎也没用，年前，我接你回去。” “啊？还得等到过年？”浩子，我现在好的七七八八了，咱回家养着不行吗？“ “不行！” 江明浩一口回绝，然后坐在病床旁边，自然而然的拿起了旁边的苹果刀，削起了苹果。 “浩子，你去京市把人抓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许大炮开口问道。 “嗯。” 许大炮沉默了一下。 也许在外人看来，江明浩是为出口气才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和钱才到京市区抓人，可许大炮知道，江明浩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记得小时候，他被胡同里的两个猴孩子从砖垛上推下来脑袋摔出血了，两个猴孩子看到血就吓跑了，直接跑没影了，许大炮自己都没把这个当回事，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江明浩把两个猴孩子骗到了那个砖垛下头，给两人的脑袋都开了瓢。 因为这件事，江明浩被他父亲用皮带抽了好多下，屁股上抽的都是血檩子。 这件事江明浩没告诉他，他还是后来听那两个猴孩子说的，因为从那以后那两个猴孩子见到他都绕道走，他很纳闷，主动问的。 那天，江明浩把电话打到医院，问大炮认识不认识呼省倒腾黑货的人，许大炮知道，江明浩这是想要把抢了箱货的那几个混子按死，于是就让孟薇出面联系，虽然中间也费了很多曲折，可江明浩为了他的事奔波如此，他怎么能不卖力气？ 好在最后皆大欢喜。 “浩子，小薇她一直不敢面对你，自打我醒了之后，这丫头就吃不下睡不好的，肺炎还没好利索，人瘦的都不成样子了，浩子，我知道我不该多说啥，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但看小薇这样，我心里也真是不好受。” 许大炮其实是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说出来这话的，正因为他明白江明浩的心情才会一直犹豫，但最终对爱情的坚守让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困住她的是她自己，不是我也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 江明浩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是那句话，孟薇是个成年人，既然是成年人就要有面对和解决这些事情的勇气和能力，如果没有，那就要承受这些东西带来的后果。 许大炮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总不能让江明浩去跟孟薇道歉吧？ 他虽然爱情至上，也愿意为了孟薇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命，但他不能辜负江明浩，不能为了孟薇不辩是非。 “你安心养着吧，我明天回白沙，公安可能会找你问话，我让他们来医院，你千万别逞能折腾。” 江明浩把削好的苹果给了许大炮便站了起来。 “浩子，那车怎么办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联系王厂长，让他找人把车拉回去维修。” 这个年代修车厂是个稀罕东西，一般地方都见不到，更何况冷藏车这种新型车，除了回解放厂回炉重造，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江明浩走出病房，许大炮的神情有些落寞和颓废。 虽然这次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但许大炮依旧难免觉得是自己给江明浩带来了麻烦。 走廊尽头，江明浩碰到了刚刚给许大炮取药回来的孟薇，之前在公安局，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沟通，但此时，两人面对面，要是不打招呼是肯定说不过去的。 “明浩，这就走了？” “嗯。” 江明浩看了孟薇一眼，的确是很憔悴，想到第一次见到孟薇时候的样子，江明浩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姑娘在农大的时候，灿烂的像是一朵花，骄傲又自信，热情又美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的青春气息，而眼前的孟薇，就像是一朵经历了凛冬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透着萎靡。 “刚才大炮跟我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大可不必，身体是自己的，人这一生，会遇到数不清的沟沟坎坎，有些错犯了就犯了，我们要做的不是沉溺于其中一辈子遗憾和缅怀，而是应该向前看，我希望回到尖山咀的是当初那个浑身都充满活力的孟薇，而不是眼前这个被自己编制的困境困住的孟薇！” 说完这几句话，江明浩大步离开。 孟薇拿着药愣在原地。 江明浩说的没有错，这段时间，她一直困在一个自己编织的茧子里，不想走出去，有可能是害怕破茧而出那一刻的痛楚，也有可能是害怕破茧而出之后面对那些自己不想面对的现实，在茧子里待久了，就成了懦夫，再也不敢回首去看过去那个敢爱敢恨、勇于追求自我和未来的泼辣姑娘。 等孟薇回到病房，许大炮忽然发现，孟薇和之前有些不同，最近一直笼罩着一层蒙蒙薄雾的眼睛变得清亮起来，脚步也似乎比之前轻快很多。 “小薇，你这是......” “我怎么啦？” “你......” “好好的怎么还磕巴了呢？你什么你啊？” 听到孟薇终于又这样跟自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话，许大炮竟然觉得有种眼眶一热的感觉。 这段时间，孟薇对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弄的他也紧张兮兮的，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让孟薇多想，天知道他压力多大。 “小薇，我真是很长时间没看着你笑了。” 许大炮这句话说的有些心酸，孟薇的心里也有些酸楚，是她不好，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害得许大炮这个病人自己生病不说，还要为自己担心。 “大炮，之前是我不好，一直想不通不敢面对，刚才明浩跟我说的话我觉得很对，人应该向前看，我孟薇是什么人啊，堂堂农业大学硕士，是江老板钦点的财务总监，统管江海公司所有的人财物，怎么可能自我放弃呢！”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许大炮激动不已，看到孟薇能够重新站起来，比他自己留下这条腿还要让他高兴。 他的浩哥啊，嘴上的话说的绝情，最终还是主动点醒了孟薇。 他许大炮何德何能，这辈子能有江明浩这样的兄弟，为了这样的兄弟，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1086章 红泥小火炉 第二天，江明浩去跟刘平等人告了别，虽然刘平三人是因为公干来的阳山，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他出头来的，他来跟几人告别也是应该的。 “小江啊，阳山公安局这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的。” 江明浩笑了笑，他是领教过刘平的手段的，之前白沙官场被刘平查的底掉，刘平这个名字在白沙官场已经是让人谈之变色的地步，张国昌就是被刘平搞垮的。 离开几人之后，江明浩就带着赵鑫和张同启程回白沙了。 年前的事情很多呢，他真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这段时间为了解决这件事，他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半个月了，答应李国胜的吡喹酮还没着落呢！ 江明浩离开阳山市的两天后，刘平找到了孙孝仁。 开口就是问他关于陆之这些年在阳山的所作所为，孙孝仁起初还有些顾忌，毕竟不明白刘平等人的目的，可听到刘平之所以找上他了解情况是江明浩指引的，孙孝仁立刻就没了顾忌，把这些年他所知道的陆之所有行为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刘平微微蹙眉。 他是真没想到朗朗乾坤之下，在医疗系统里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蛀虫，如果这条蛀虫要是不处理掉，任由其继续在阳山医疗系统里作威作福，那阳山老百姓以后看病就要受他们控制了。 当然，刘平不可能只听孙孝仁一人之词就定了陆之的罪，但他可以沿着孙孝仁提供的这些内容做为调查方向，毕竟这个不难查，那些被陆之挖过去的医护人员都是有档案的，上面的调动记录做不了假，包括上面的资金分配都是有原始记录的，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陆之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一手遮天的，陆之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身后必定有势力同流合污。 刘平对信访收到的那些关于举报信如今已经信了七七八八，这阳山看来是从根上就坏了，由小及大，阳山都这样，那整个呼省的情况必然也不容乐观，看来这个年是过不消停了！！！ 回到尖山咀的当晚，江明浩跟老爷子在铁皮炉子边烤手。 这个铁炉子是入冬之后新安的，因为许仕年纪大了，哪怕屋里一天到晚都生着炉子，暖气片也很热，但许仕时常念叨以前烤火炉子的日子，围着火炉子浑身都舒坦，江明浩就跟苏大山说了。 苏大山如今闲在家里，虽然是享福，但是干了一辈子力气活，闲下来之后就浑身不舒坦，一听说这事，立刻来了劲头，和孙厚、陈富贵两个老哥们，叮叮当当三天，就弄了个铁皮炉子出来。 炉子里一直都压着煤，许老爷子对这个炉子真是爱不释手，除了睡觉，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炉子边，江明浩又让崔兰花跟刘王庄有地瓜的人家换了二十斤地瓜，时不时的往炉子里扔两根，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饿了随时都能吃。 再弄点花生，借着炉盖子的温度烤一烤，酥脆喷香，老爷子自己一天就能吃两三捧。 此时，老爷子就一边扒拉着炉子里的碎煤，一边又从旁边的笸箩里抓了一把花生。 “老爷子，你把四合院给了我，就不怕我哪天翻脸不给你养老吗？” “你小子敢！” 许仕嘴上说着江明浩不敢，脸上却带着笑。 “再说了，老爷子我在京市的房子可不止那一个四合院，只要老爷子我愿意，四九城的房子老爷子随便住。” “老爷子，我已经买了两个四合院，您的院子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咋地？嫌老爷子我的那个四合院没你买的那两个大？” “您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行了，你小子心里想啥老爷子我心明镜似的，老爷子我这辈子眼睛朝天长，就没真正看上过什么人，自打你小子在我身边，老爷子我才算是有了点人情味，我啊，这辈子不爱财不爱名，那些个东西老爷子我都不在乎，就是不给你早晚也是便宜了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更何况，你小子也不白得，不说往后，光是老爷子这几个月过的舒坦日子，就值那个四合院！” 许仕摆摆手，又开始扒花生吃。 他这辈子对吃的没啥要求，以前更是很少吃花生，但这个用铁皮炉子烤出来的花生越吃越上瘾，他这一天不吃上几十颗就总觉得少点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明浩也不好再说别的，否则按照老爷子这个性格，恐怕就要跟他翻脸，说他不识好歹了。 “对了老爷子，我想给项叔把公社的那个国营饭店承包下来，项叔刚五十岁，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老爷子和项武在一起生活了两三年，朝夕相对，早就习惯了项武在身边，如果承包了国营饭店，人就要住在公社了，想见面就不这么方便了。 “我有啥舍不得的？你这话说的，小项又不是卖身给老爷子我的，再说了，我这一天忙得很，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的，小项这孩子也该过几天自己的日子了，最好能再成个家，日子就算过起来了。” 许仕自己一辈子没成家，一直孤守着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但其实，他觉得还是成个家更好，特别是来到尖山咀，看到江明浩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他就更是认可这个想法。 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但项武岁数还不算大，生孩子或许是有点晚，找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却是不难。 “嗯，我会帮项叔留意的。” 许仕咔吧咔吧的磕着花生，问江明浩承包饭店要多少钱，江明浩说这事不用老爷子操心，老爷子却非说江明浩养活他行，但不能让他再养活项武，非要出一部分钱，最后是江明浩说他跟项武要分红，老爷子才不再提这个事。 江明浩失笑，老爷子真是一点亏不想让他吃啊！ 第二天，江明浩陪着几个孩子在家玩了一天，也顺便跟苏美秀在一起腻歪一下，每次江明浩沉溺其中不想自拔的时候就暗自懊悔，早知道她就应该安安稳稳的支个小摊子，保证一家老小吃好穿暖就算了，结果眼下，可爱的孩子不能天天陪，香香的老婆不能天天抱，每天忙的像狗。 唉！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转过天，还是收拾了一下东西，扎进了县小院，开始提取药品。 第1087章 意外惊吓 因为开春之后，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江明浩大概率短期内都没办法再提取药品，所以这一次，江明浩提取了史无前例分量的药品，时间耗费的也比往日多了一点。 等到江明浩推开小院的门，已经是十日后了。 正好是大寒。 已经是二十四节气的最后一个了，再过九天又是新的一年了。 江明浩往回走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公社，打听了一下公社国营饭店的情况，目前还没有承包的消息传出来，只能说白沙的消息还是相对滞后，不过江明浩也并不着急，这个国营饭店他是势在必得的。 “明浩，你小子天天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想见你一面比见那观音菩萨都难！” 江明浩刚回到尖山咀，就被陈富贵拦住了。 “队长这话说的有点严重了，我哪能跟观音菩萨比啊？” “咋比不了？你小子为咱们生产队为公社做多少好事？” 江明浩无奈的摇摇头。 “队长找我有事？” “可不嘛，这不马上又要杀年猪了嘛，今年咱们社员手里都比往年富余，往年家家户户大年三十连顿肉饺子都吃不足，今年俺想着咱们能不能从外面搞几头猪来。” 放在以往，这种话陈富贵是肯定不会说的，这种很可能犯错误的事陈富贵是碰都不会碰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生产队和别的生产队那能一样嘛，他们生产队有小江，别说几头猪，就是几头牛那也是没问题的。 “这事队长看着办就行。” 看到江明浩没get到自己的意思，陈富贵挤咕挤咕眼睛。 “明浩啊，你叔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哦~~~ 江明浩这回明白了，陈富贵找自己原来是这个意思。 “行，那我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搞到。” “哈哈哈，你出马还有搞不到的？那俺就等着好消息了，对了，今年这个杀猪的开刀仪式还是你来啊！” “队长，这个还是换个人吧！” “换啥人？咱生产队还有比你江明浩能耐更大的？这是好兆头，去年你带头搞的开刀仪式，看看咱们今年的日子过的多红火，这个人选非你莫属！” 说完，陈富贵也不给江明浩再拒绝的机会，背着手，哼着小曲脚底抹油似的直接离开。 江明浩无奈，他知道陈富贵一直就没放弃让他当生产队队长的打算，现在但凡是生产队的事，不管大事小事，陈富贵就会到他跟前来搞个汇报或者征求意见，自己念着陈富贵对自己的恩情，也不好拒绝。 唉！ 看来还是要赶紧在生产队推举出一个新的队长才好，否则自己怕是没有清净日子过。 回到家，发现一大家子正在搞大扫除。 毕竟是新房，其实很干净，但在农村就是有这样的传统，一旦过年，就必须要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 江明浩放下东西就要帮忙，却被崔兰花直接给拦住。 她这个姑爷现在真是好的没边了。 好的都让她这个老太太心疼。 别说她家姑爷这种能挣钱有本事的男人了，那些在家里屁事不干整天游手好闲的男人都不干活，可他家姑爷哪哪都强不说，还勤快，在外头忙了十天，人瘦了一大圈不说，眼圈都累的发黑，回来不说歇一会，还要干活，那能行吗？ “娘，你踩凳子太危险，还是我来吧！” 崔兰花正踩在凳子上要擦灯泡，凳子还摞在炕桌上，别说崔兰花这个年纪的老人，就是年轻小伙子摔下来也够呛。 “你赶紧歇着去！家里这点活还用得上你伸手？赶紧的，屋里有现成的茶水，你喝点暖和暖和，这点小活俺三下两下就干完！” 崔兰花坚决不给江明浩机会，非要自己往凳子上爬。 “娘，你就让明浩上去吧，大过年的，您要是摔个好歹的，咱们这个年还咋过啊？” 苏美秀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用抹布在擦门框，听到外头娘俩的争执，赶紧出声说道。 崔兰花拧不过俩人，只能作罢，于是江明浩撸胳膊卷袖子的将所有的灯泡都擦了一遍，高处的玻璃也顺便都擦了。 “你这孩子，赶紧歇着去吧，好容易回来一趟，还忙着干活，娘说你瘦成啥样了？快歇着去，晚上娘给你烙饼，再炖只鸡，给你补补！” “崔妈妈，我也要吃鸡肉！”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来，竟然是崔大宝。 崔兰花立刻扭头，看到崔大宝回来，崔兰花竟然有点眼窝子发烫。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崔兰花是真把崔大宝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以前这小老外在自己耳朵边叽叽喳喳的热闹惯了，冷不丁的耳朵边没人吵吵，她这日子过的有点没滋没味的。 “吃，晚上俺杀两只！” 崔兰花豁出去了。 本来这鸡是等着过年杀的，不过过年吃是吃，现在吃也是吃，都一样，大不了过年再吃别的。 “崔妈妈，我给你介绍个人。”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崔大宝反身出去，从大门口领进来一个人，还有个孩子。 “这是.......？” 崔兰花看着徐媛，一脑子问号，这小老外咋还领个女人回来，还有个孩子。 苏美秀却是知道眼前的女人和孩子，只是没想到崔大宝竟然真的把人给领回来了，上次江明浩回来的时候说，这件事可能会比较曲折，徐媛心理包袱重，崔大宝的追妻之路任重道远，可这才多长时间啊！ “崔妈妈，这是徐媛，我的爱人，这是小橘，是徐媛的女儿。” 崔兰花有点没反应过来，崔大宝一个老外，啥时候有了个中国的媳妇，而且这媳妇还有个孩子，长的一点也不像崔大宝啊！ “大娘！” “奶奶好！” 小橘穿了一件水红色的棉袄，黑色的涤纶棉裤，脚上一双绣花的棉鞋，乖巧的站在徐媛的身边。 “哎，快进来，外头冷！” 虽然不知道咋回事，崔兰花还是赶紧把人让进屋。 江明浩看着崔大宝，让崔大宝交代一下情况，崔大宝摆出个嘚瑟的笑，用嘴型跟江明浩显摆自己的本事。 许仕听了信也凑过来看热闹，项武自然也不会落后。 哪怕徐媛性格外向，但是面对这么多人的打量，还是难免紧张。 毕竟她和崔大宝还没领证，甚至她还没有通过前夫家里人的同意，之所以跟崔大宝来尖山咀，实在是被崔大宝缠的没办法，当然，她在内心深处也是接受了崔大宝的，只是接受归接受，眼下这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还是让她紧张的手足无措。 第1088章 别叫我嫂子 “你叫小橘是吧？来，吃糖！” 苏美秀抓了一把糖递给小橘。 小橘很想吃，她最喜欢吃糖了，但来之前妈妈再三告诉她，到了尖山咀，必须要懂事，不能丢人，所以，小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却不敢伸手接。 “小橘，拿着！” 苏美秀把糖塞到小橘手里，徐媛赶紧让小橘把糖送回去。 徐媛特别害怕自己被人瞧不起，她本来就是死了男人的，还带着个孩子，现在又跟着个外国男人无名无分的来了尖山咀，这些人还并非是崔大宝的亲人，她心里是极度自卑和慌乱的。 “阿姨，我不吃糖，我不爱吃糖！” “小橘不爱吃糖啊，那小橘爱吃什么，走，阿姨带你去跟小弟弟小妹妹玩好不好？” 苏美秀也没再坚持。 其实从见到徐媛的第一眼起，她就大概知道徐媛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和徐媛很相似，总觉得自己身份低配不上江明浩，也特别害怕其他人也会这么想，于是把自己假装的很坚强，也很要强，只有自己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伪装。 徐媛可以拦着小橘不吃糖，但苏美秀说带着去看孩子，她要是再拦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即使没拦着，也用眼神警告小橘不能捣乱。 “小媛是吧，来，坐下喝口热茶，一路过来，冻坏了吧？” 崔兰花拉着徐媛坐到沙发上，递给了徐媛一杯热茶。 “不冷。” 徐媛紧张的浑身都是紧绷的。 哪怕来的路上，崔大宝不止一遍的跟她说，这个家的所有人都非常好，非常友善，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想法，她仍旧难以完全的说服自己，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 “大宝，你小子傻站着干啥，赶紧去把笸箩里的花生瓜子都拿过来，就让人家小媛这么干坐着？” 崔兰花瞪了崔大宝一眼，崔大宝赶紧屁颠屁颠的去找笸箩了。 徐媛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崔大宝和这家人的关系真的这么亲近。 “小媛，大宝这孩子有点不着调，说话啊不过脑子，拿起嘴就说，但是心好，他要是说错啥话，你别往心里去啊，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老太太俺说，俺替你揍他！” 崔兰花说完，还对着崔大宝挥了挥拳头，崔大宝立刻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假装干嚎起来。 在这种氛围下，徐媛紧绷的情绪才总算是慢慢的缓和下来。 “美秀，这是我自己缝的虎头鞋，给两个孩子的，你别嫌寒酸。” 等到终于跟大家稍稍熟悉起来，徐媛这才拿出自己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 “呀，太好看了，这耳朵圆溜溜的还贴了毛边，眼睛也活灵活现的，娘，你看看小媛嫂子做的这个虎头鞋，可比咱俩做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呢！” “可不，小媛啊，你这手是真巧，老太太俺活了五十几年，还是头一回看着这么精巧的虎头鞋。” 看到苏美秀和崔兰花都是真心的夸奖，徐媛心里的石头终于完全落地，看来这家人真的像崔大宝说的那样，都很和善，她预想的那些东西都没有出现。 “大宝，你这是啥情况？人直接就给领回来了？” 终于找了个单独的机会，江明浩忍不住也起了八卦的心思，当然，还有一点，江明浩能看的出来徐媛好像有点抗拒这个安排的，他担心崔大宝别弄巧成拙，回头再把人给吓着了，好事成了坏事。 “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烈女怕缠郎嘛，我就天天缠着她，她实在是怕了我，就跟着我回来了。” 听完江明浩差点翻白眼，崔大宝这货脑回路可真是清奇，这是值得什么骄傲的事吗，还表现得这么自豪？ “你们中国还有句话叫煮熟的鸭子飞了，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想尽快和她结婚。” 江明浩对许大炮还真是刮目相看，这货学了不少不伦不类的中国文化和歇后语，还真就这两句用对了地方。 “徐媛同意？” “她肯定同意。” 江明浩蹙眉，崔大宝这个态度让江明浩不太相信这个事，所以，他决定让苏美秀找个时间跟徐媛好好聊聊，他肯定是支持崔大宝和徐媛在一起的，毕竟崔大宝这个痴情种可是找了徐媛十年，好容易两人能够重逢，徐媛又是自由身，这种事他怎么会不支持。 只是支持归支持，还是要用对方法。 晚饭异常的丰盛。 本来只是准备烙饼和杀鸡的，但因为徐媛母女的到来，崔兰花和苏美秀可以说是使出浑身解数，满满当当的做了十个菜，比一般人家过年还要丰盛的多。 小橘也很快和艳红、江月玩到了一起，两个孩子很喜欢小橘。 小橘因为常年和徐媛在一起，加上身体原因，很少能接触到其他的同龄小朋友，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院子里玩，所以自己琢磨出了很多自娱自乐的游戏，这种小游戏像是打开了艳红和江月新世界的大门，一直到吃饭了，三个小的还在院子里疯跑。 饭桌上，崔兰花和苏美秀一个劲的给徐媛夹菜，艳红和江月两个小的也不甘示弱，两个鸡大腿都夹到了小橘的碗里。 吃过饭后，徐媛坚持要帮着一起收拾，苏美秀对着崔兰花使了个眼色，崔兰花就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屋。 “小媛嫂子，明浩在生产队给大宝哥留了个房子，你有时间跟着大宝哥过去看看，看看需要添置什么东西，俺有时间好提前准备着。” “美秀，你别叫我嫂子，我和大宝还没有.......” 徐媛的脸通红。 毕竟她和崔大宝没领证，这在古代就属于无媒苟合，徐媛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那你.......不想跟大宝哥结婚？” “不是，我.......” 徐媛不知道怎么说好，崔大宝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是对她是真的好，而且为了她十年来往返中国十年，她就是个普通女人，怎么会不感动，而且这段时间，崔大宝对她真的处处呵护，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放在心尖上过，崔大宝不介意她结过婚，也不介意她带着孩子，还愿意为她留在中国生活，她真的找不到任何一个拒绝崔大宝的理由。 可是，可是...... “小媛姐，你觉得你配不上大宝哥？” 苏美秀一说完，徐媛脸上的血色立刻褪的干干净净。 第1089章 ‘自揭伤疤\’ “是，我一个寡妇，还带着个孩子，小橘本身还有病，以大宝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所以，我不应该耽误他，我明天就带着小橘回春城。” 徐媛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这种感受让她一秒钟都不想面对，想要立刻逃走。 “小媛姐，你知道俺和明浩一年前差点就要离婚吗？” 苏美秀的话让徐媛一愣。 离婚？ 怎么会？ 江明浩对苏美秀的宠爱哪怕是她这个刚来不久的外人都能看的出来，还有几个可爱的孩子，这是多好的一家人，怎么会离婚呢？ “明浩最开始就不愿意跟俺结婚，是因为生产队的人说三道四的，明浩才不得已跟俺扯了证，你知道俺为了让他同意跟俺领证说了啥吗？” 徐媛摇摇头，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俺答应他，只要哪天他想回城，俺就跟他离婚，绝对不会耽误他的前程，即便如此，结婚的那几年，他也看不上俺，他天天猫在屋子里看书，坚决要去考大学，你知道俺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是啥滋味嘛！ 俺知道，他一天都不想留在尖山咀，他想出去，俺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媳妇，而是.......咋说呢，总之，他不想跟俺有啥关系，包括对小月，他也不是很亲近。 那几年，俺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的，就怕他考上大学就不要俺了，俺就是个农村妇女，虽然也认识几个字，可这些在他眼里和文盲没什么两样。 去年，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俺害怕死了。 不管咋说，俺都想和他继续过日子，毕竟俺们俩还有孩子，俺总不能让小月没爸爸，可他铁了心的要去念大学，铁了心的要跟俺离婚，这个事整个生产队都知道。 小媛姐，你觉得俺的情况和你比，谁更糟呢？” 徐媛顿了一下，如果按照苏美秀的说法，她其实要比苏美秀幸运的多，江明浩眼里没有苏美秀，看不起苏美秀，甚至看不上孩子，但崔大宝对她却不是，真的是把她当成了小姑娘一样，从来没有露出一丝丝嫌弃，对小橘也真的视如己出。 “那你们后来.......” 徐媛很好奇，既然当时闹的那么厉害，两人为什么没有离婚，江明浩又为什么没有上大学？ 而且，她看的出来，江明浩对这几个孩子都是真心的疼爱，完全想象不出来，江明浩曾经会那么看不上江月。 “俺也不知道，就在俺下了决心要跟他离婚的那天，他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把录取通知书撕了，决定要留在尖山咀，对俺、对俺爹娘、对孩子都好的不得了，俺当时其实和你一样，想不通，也怀疑他是不是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说到这，苏美秀笑了起来，好像想起来那天的事。 “但后来你看到了，他是真的变了，所以小媛姐，如果俺当时早早的放弃了，因为自卑放弃了，那现在俺的日子真的指不定过程啥样，明浩跟俺说过，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看清俺，但是俺不能看清自己，俺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起初俺做不到，即使明浩对俺好，俺也觉得不踏实，可后来，俺慢慢想通了，也真像明浩说的，俺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好，没准哪天俺还会觉得明浩配不上俺了呢！” 苏美秀咯咯的笑了几声，能够看的出来是真心的笑。 徐媛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能理解苏美秀跟自己说这些的用意，她也相信苏美秀并没有跟她撒谎，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她对于苏美秀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苏美秀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编造这些故事。 可是她真的配得上崔大宝吗？ “小媛姐，假如崔大宝一直等不到你答应和他结婚，而是和别人结婚了，那个时候，你会后悔吗？” 后悔吗？ 肯定会后悔的。 徐媛只要想到崔大宝娶了别人，心就很难受，哪怕她自卑，但她还是想要拥有这份爱情和幸福的。 “小媛姐，明浩跟俺说过，困住一个人的从来不是外面人的看法，而是自己，只要你自己足够坚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能知道脚下的路要怎么走！” 说完，苏美秀就不再说了，低头开始刷碗。 晚上，苏美秀把这番话跟江明浩复述了一遍，不等说完，就被江明浩搂到怀里，一顿猛啃，啃的一脸口水嘴唇都红肿了才作罢。 “我老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就是你家男人的形象可是被你给毁的没眼看了。” “俺说的是事实吧？” “是是是，之前是我脑子被门夹了，被驴踢了，下河进了水，才会放着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不珍惜，还想跟她离婚，我这种人，就该一辈子给老婆当牛做马赎罪！” “油嘴滑舌！” 苏美秀忍不住白了江明浩一眼。 “俺觉得徐媛姐应该能想通，说实话，俺要是徐媛姐，早就跟崔大宝在一起了，哪个女人能遇上一个愿意等自己十年的男人啊？” “老婆，你这么说.......我吃醋了！” “你吃什么醋？哎，别啃俺，别.......唔........” 苏美秀的抗议声很快变作了欢愉的呻吟，起起伏伏。 这一夜，徐媛睡的并不好，并不是因为换了个地方不习惯，而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苏美秀的那些话。 如果她拒绝了崔大宝，崔大宝娶了别人，她真的不后悔吗？ 她能接受吗？ 她现在之所以不肯答应崔大宝领证，到底是她对崔大宝不够动心还是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那和自己的幸福比起来，到底是自己的幸福重要还是别人的看法更重要？ 第二天一早。 天起了雾，敖子山在大雾中朦朦胧胧。 徐媛虽然一宿没有睡好，但是精神头却很好，她给小橘盖好了被子，就走出了屋子。 她现在想要见到崔大宝。 想要把这一夜自己所思所想告诉崔大宝，可是她并不知道崔大宝住在哪。 “阿姨，你要找大宝叔叔吗？” 艳红向来起的早，因为每天都要背诵老爷子给留的作业，小丫头非常自律，几乎每天六点都会准时起床，准时到廊下背诵药方。 “我.......” 面对艳红的询问，徐媛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根爬上一朵红云。 第1090章 你是我唯一的结婚对象 “阿姨，我带你去找大宝叔叔！” 说完，艳红就抓住了徐媛的手，带着徐媛往外走。 艳红向来是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孩子，而且比较早熟，虽然昨天没有大人跟她说是怎么回事，但她自己看的出来，大宝叔叔很喜欢这个阿姨，想要跟阿姨结婚，阿姨应该也很喜欢大宝叔叔，可是阿姨不好意思。 在学校里，老师跟他们说，人要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生目标还是梦想，所以，她得帮助阿姨，也帮助大宝叔叔。 “阿姨，大宝叔叔就住在这，加油哦！” 艳红把徐媛领到知青点之后，对着徐媛挥了挥小拳头喊了声加油后，就小跑着离开了，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回头看。 徐媛站在知青点的门口，并没有第一时间敲响房门。 而是站在知青点的外面打量着这里。 尖山咀的知青点已经荒废了三年，但去年因为尖山咀学校的老师们在这里暂时住过一段时间，知青点进行了简单的维修，加上后来崔智和崔大宝分别在这里住过，知青点的外面墙面又重新刷了漆，所以看起来并不破旧。 不过，虽然徐媛没有去过英国，但也知道英国比起中国必然是好的多，崔大宝还是英国的贵族，住的地方就应该更好了，甚至可能是别墅，而如今的崔大宝却住在这么个泥坯小屋里，他往来中国的这些年，是不是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达令？” 崔大宝醒过来，就看到门外好像站了一个人，等他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徐媛时，眼睛瞪的很大。 这段时间，虽然他每天都缠着徐媛，但徐媛对他的态度一直都算不上亲近，甚至有些冷淡，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带着小橘玩，只有吃饭的时候，崔大宝才有机会和徐媛坐在一起。 虽然崔大宝这人脸皮比较厚，对徐媛的态度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可是此时看到徐媛站在门口等自己，还是觉得一颗心热情澎湃。 看着崔大宝身上只穿着衬衣衬裤，睡眼惺忪的样子，徐媛赶紧扭过身。 “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崔大宝看了一眼自己，他自己其实不觉得自己穿的有什么不妥当，自己浑身上下可是包的严严实实，但徐媛既然说了，崔大宝还是立刻响应，回到屋里，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套在身上，然后又飞快冲出来，好像生怕徐媛离开一样。 “达令，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听到崔大宝喊自己达令，徐媛的俏脸再次飞起红云。 她已经跟崔大宝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这么喊自己，可崔大宝就是不听，坚持这个称呼更能代表他的心情，更能表达出他对自己的爱意，以前好歹只是在自家院子里喊，可现在，这是在知青点，谁知道等下会不会有社员路过听到。 “嗯。” “那咱们进去说吧，外面冷！” 徐媛穿的的确不多。 这几年因为自己一个人独自抚养孩子，又没有什么正经的收入，一边要给孩子看病，一边还要给公婆拿生活费，日子过的清贫到了极点，没办法， 她只能从自己身上省钱，她身上穿的这件棉袄，还是她结婚那年买的，哪怕她很爱惜，但穿的年头多了，里面的棉花早就团在了一起，一点也不保暖，寒风一吹，整个人就被冻的僵硬。 换做以往，徐媛可能想也不想的就会拒绝，但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徐媛点了点头。 崔大宝喜不自胜，嘴角压根就压不下来，像个二傻子似的把徐媛请到了屋里。 因为就是自己一个人住，崔大宝平时几乎不拾掇，臭袜子扔的到处都是，还有换下来的内裤和衣服也明晃晃的扔在炕上，平时不觉得，但此时，自己的爱人第一次来，崔大宝趁着徐媛不注意，把臭袜子和脏衣服全都踢到了炕洞里。 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徐媛，不过徐媛也没揭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坐，屋子里有点乱，你别笑话我，我给你倒杯水喝！” 崔大宝的确是有点紧张了，倒水的时候因为紧张还把杯子碰倒了，刚倒进去的热水一下子洒在崔大宝的手背上，崔大宝本身就很白，热水一烫，皮肤立刻红肿一片。 “大宝，你没事吧？” 徐媛立刻冲过去，抓住崔大宝的手放在嘴边用力的哈着气。 “吹吹就不疼了，吹吹就不疼了！” 徐媛一时间把崔大宝当成了小橘一样，她其实不太懂如何跟男人相处，毕竟她和小橘爸没什么感情，两人只能算是搭伙过日子，日常的相处几乎为零，对爱意的表达就更没有了，但徐媛的这个举动却让崔大宝感动的差点掉眼泪。 “达令，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看到崔大宝竟然像小孩似的红了眼眶，徐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一下子将她心脏外面最后一层冰霜全都撞的粉碎。 “大宝，你真愿意跟我结婚吗？” “达令，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很多次，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要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心里最美丽的姑娘，如果这辈子不能跟你结婚，我就会一辈子不结婚，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你是我唯一的结婚对象。” 崔大宝激动之余反过来抓住了徐媛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这里，这里装的全都是你。” 徐媛的心脏跳的很快，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勇敢的抬起头，看向崔大宝。 这个男人虽然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可是徐媛却能从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如同少年人一般的干净和纯粹，是啊，如果这个男人不是这么纯粹，又怎么会为了一面之缘的姑娘固执的坚守十年，甚至坚守一生呢！ 这一刻，徐媛决定尊重自己的内心，不考虑任何人，任何看法，只尊重自己的心意，放纵自己一次。 崔大宝低头看着徐媛的脸，崔大宝也从徐媛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之前从未看到过的情愫，那是对自己的爱意，徐媛终于接受自己了吗？ “达令，我可以......吗？” 徐媛翘翘嘴角，点了点头。 崔大宝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媛，半晌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不过，他并不敢一下子亲下去，而是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两人的嘴唇真的触碰到一起，崔大宝知道，自己真的得偿所愿了！！！ 第1091章 消息长了腿满天飞 “娘，大宝叔叔和阿姨亲亲了啊！” 小艳红原本已经跑走了，但是想到老师说做事要善始善终，小姑娘觉得自己应该关注一下事情的进展，万一大宝叔叔笨蛋没有哄得徐媛阿姨开心，她也好在一边帮着出谋划策、加油打气啊！ 所以，艳红又偷偷跑了回来，趴在窗户旁边偷偷的往里面看，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小姑娘羞的满脸通红，但又觉得很兴奋，她知道，男人和女人亲亲就是两个人很相爱了，看来大宝叔叔马上就要和徐媛阿姨结婚了。 小姑娘兴奋的一口气跑回家，回到家就把第一手消息分享给了苏美秀。 “？” 苏美秀愣神。 她是第一次听到艳红喊自己娘，这一年来，哪怕艳红对她再亲近再依赖，也一直都是喊她姨姨，她知道艳红敏感，所以也从来不强迫，可是突然间，这孩子就喊了自己一声娘，苏美秀不敢置信的看向艳红。 “艳红，你刚才喊俺啥？” 艳红自己也突然惊觉，刚才那一刹那自己竟然脱口而出喊了娘，那.......姨姨会不会不开心？ 毕竟姨姨自己有三个孩子，自己再怎么样都是抱养来的，哪怕自己如今也姓江，家里所有人都对自己和妹妹一样好，可总归她并非是亲生的，万一他们并不愿意让自己喊他们爹娘呢？ “艳红，你再喊一声！” 艳红搓着手指头，听到苏美秀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娘......” 艳红的声音很小很小。 “哎！好孩子，好孩子！” 苏美秀激动的掉了眼泪，赶紧翻身下炕，一把江艳红搂在了怀里。 “真是娘的好孩子！娘的好孩子！” 感受着苏美秀温暖的怀抱，鼻尖是苏美秀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艳红开心的笑了，从今天起，她真正的可以喊苏美秀娘喊江明浩爸爸了。 “明浩，明浩！” 江明浩正在院子里洗漱，虽然屋子里也可以洗漱，但江明浩还是习惯蹲在矮墙旁边刷牙，刚才他看到艳红从外面一阵风似的跑进屋，现在又听到苏美秀喊自己，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嘴上的牙膏沫子都没来得及擦，就赶紧掀帘子进了屋。 “艳红，你再叫俺一声！” 苏美秀依旧搂着艳红，眼神却看着江明浩，还带着几分小骄傲小得意，江明浩疑惑的看向艳红。 “娘！” “听见没？明浩，听到了吗？艳红喊俺娘了！” 苏美秀的确很激动，哪怕她并不是很在意艳红喊自己什么，可如今艳红改口喊她娘，意味着在艳红的心里她成了她真正的母亲，而不是养母，能被艳红认可，这是苏美秀之前不敢想的。 “哈哈，艳红，那你喊了娘，对我的称呼是不是也该变一变了？” 江明浩很意外，但也很高兴，或许他是个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可他完全能理解苏美秀的心情，这个善良的女人，一辈子对孩子都特别的看重，哪怕艳红是抱养来的，苏美秀也倾注了全部的真心，哪怕她可能没想过会获取什么回报，可如今艳红的一声娘是对苏美秀过去一年来付出最好的肯定的回报，苏美秀激动是很正常的。 为了不到这美好的氛围，江明浩也跟着调侃。 “爸！” 有了刚才的经历，喊这声爸的时候，艳红倒是没有一点纠结，很自然而然的喊了出来，之前她看着小月追着江明浩喊爸爸，内心是很羡慕的，可她知道，那是小月的爸爸，不是她的，她感觉如果自己也喊了爸爸，对小月不公平，可是此刻她没了那些顾虑。 “哎！好孩子！” 江明浩伸手在艳红的头顶上温柔的抚摸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艳红觉得自己特别的幸福。 “对了艳红，你刚才说什么？你大宝叔叔和阿姨怎么了？” 收拾好了激动的情绪，苏美秀才想起来刚才艳红说的话。 “大宝叔叔把阿姨搂住了，然后问阿姨‘达令，我可以吗’，阿姨点头了，然后大宝叔叔就这样........” 艳红模仿着崔大宝的动作，连那种诚惶诚恐、不敢置信又兴奋激动的样子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还微微闭着眼睛，噘着嘴巴往下亲。 “这个崔大宝，真是.......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哪怕艳红早熟，但总归也是个十岁的孩子，苏美秀赶紧拦住艳红的动作。 “艳红，娘跟你说，你大宝叔叔这个行为是不对的，咱们是小姑娘，以后长大了处对象，要是遇着大宝叔叔这样的，你就给娘离的远远的，记住了吗？” 苏美秀生怕这个画面对艳红造成不良影响，赶紧对艳红展开了教育。 江明浩暗暗好笑，苏美秀这是紧张过度，再过十年，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电视了，港剧里这样的画面多的是，别说艳红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连六七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再往后推二十年，小孩子们不止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甚至对于生育分娩这类信息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然，他不会打断苏美秀此时的拳拳爱女之心，甚至他还要帮着苏美秀一起。 毕竟他也不想自家娇养着长大的白菜早早的被猪给拱了，提早教育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崔大宝亲了徐媛这事很快就被家里人全都知道了，倒不是艳红说的，而是在外面玩的江月听到这个事，偷偷的帮着宣扬的。 “姥姥，大宝叔叔亲了徐媛阿姨，就这样亲的.....啧啧！” “项爷爷，大宝叔叔和徐媛阿姨亲嘴了.......” “祖爷爷，大宝叔叔抱着徐媛阿姨，这样这样......” 就连刚刚睡醒的小橘也知道了这件事，小橘对这事特别感兴趣，还跟江月详细的打听了细节，两个小家伙还交流了一下彼此的看法。 “小橘姐姐，你想让大宝叔叔当你爸爸吗？” “想，大宝叔叔对我特别好，还让我骑大马，我从来都没骑过大马，大宝叔叔还不嫌弃我有病，我爷爷奶奶还有叔叔伯伯们都嘲笑我是个病秧子是个精神病，可大宝叔叔说我是好孩子，所以，我希望大宝叔叔当我的爸爸！” “嗯，我也喜欢大宝叔叔，可是你妈妈愿意吗？我昨天听到我娘跟你你妈妈说话，你妈妈好像不愿意给大宝叔叔当媳妇啊！” “我妈喜欢大宝叔叔，我之前就看到我妈盯着大宝叔叔看呢，而且还有我呢，我妈最爱我了！” “嘻嘻，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帮你！” 两个小家伙达成了协议，还拉了勾。 第1092章 懂事的小姑娘 崔大宝和徐媛激吻了很长时间，等到两人气息都平稳下来之后，徐媛推开了崔大宝。 虽然她决定要接受崔大宝了，可是刚才的行为让她多少有些后悔，两人毕竟还没扯证，甚至连正儿八经的对象都算不上，她就这么和男人抱在一起亲的昏天暗地，从小接受的传统观念让她无比的懊悔。 “达令，我不是在做梦吧？” 崔大宝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不由得再次问了一次。 “你是外国人，我是中国人，我们怎么领证？” “这个交给我，只要你同意，我很快就可以把我们的结婚证办好。” 崔大宝倒也不是吹牛，为了徐媛，他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放弃英国国籍也无所谓，反正以后徐媛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是不是英国人他一点都不在乎。 “还有小橘爷爷奶奶........我需要时间处理一下。” 之前徐媛没想过再嫁，所以哪怕前公婆再蛮不讲理再难缠，为了小橘她都忍下了，毕竟她可以和那些人斩断关系，小橘却不行，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既然她嫁给崔大宝，那小橘就要跟着崔大宝的姓氏，她为前夫守了五年，替他给钱公婆养了五年的老，也够了。 “交给我，我来搞定！” “不用，我可以自己解决。” “不，达令，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听你的姐姐说了，他们这些年很欺负你，现在你马上要成为我的夫人，我一定要给你出这口气，中国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崔大宝说的是真心话。 当他听到徐洁说这几年小橘爷爷奶奶那一大家子对徐媛做的事，早就恨的牙痒痒，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立场替徐媛出气，徐媛自己也没有表达过这方面的想法，可现在，徐媛就要嫁给自己，那么徐媛的仇人就是自己的仇人，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等到两人回到江家，就发现几个小孩子看着他们捂嘴笑，而且眼神还很古怪，这让徐媛有些纳闷。 大人们还好，虽然心里也都想八卦的紧，但也知道徐媛这姑娘面皮薄，崔大宝好容易把人拿下，他们可不能坏了事，所以一个个都装很平静，只是会偷偷的打量两人。 “妈妈，你是要和大炮叔叔结婚了吗？” 小橘憋了半天，吃完早饭，徐媛进屋给小橘换衣服，小橘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谁跟你说的？” “那你别管，我就是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嘛？” 小橘撒娇。 徐媛没吱声，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怎么告诉孩子自己为什么要跟除了孩子父亲以外的其他男人结婚，至少眼下她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而且她也担心小橘会不能接受。 前夫一大家子没少给小橘灌输有后爹就有后妈的这种思想，告诉小橘如果她重新再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不管小橘，告诉小橘后爸都不是好人，动则打骂，甚至会把小橘扔到山沟喂养，长久以往的接受这种思想，徐媛不确定小橘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 “妈妈，我知道你和大炮叔叔亲嘴了，亲嘴了就是要结婚了，是不是？” 徐媛拿着衣服的手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小橘。 “你说什么？你怎么.......” 徐媛不知道小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是被人看到了？ 徐媛的脸色有些白，还有些羞愤，到底是谁要把这种事告诉孩子，孩子要是因此对自己对大宝生出什么厌恶心理那怎么办？ 其实，在徐媛心里阻碍她接受崔大宝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配不配得上，也不是前夫家的一大群奇葩，她真正的在乎的就是小橘，她只是怕小橘不接受，怕给小橘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真的要在小橘和崔大宝之中选一个，她肯定是要选择小橘的。 她不想面对这个两难的选择，所以才迟迟没有正面回应崔大宝，其实就是在逃避，只要她没有给出正面的选择，崔大宝就还在自己身边。 “妈妈，我知道你是怕我不同意大宝叔叔当我的爸爸是不是？” 徐媛没想到才六岁半的小橘竟然会问出这句话，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看穿自己的心思的？ “以前奶奶和婶子总跟我说，说如果你要是给我找了个后爸，我就成了没妈的孩子，要是你和后爸有了小弟弟小妹妹，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你们可能会打我不给我饭吃甚至把我卖了给小弟弟娶媳妇........” “小橘，妈妈永远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 “妈妈，我知道奶奶和婶子他们都没安好心，他们这么说，就是怕你重新结婚了以后就不给他们钱了，所以才这么说，我才不信他们的呢，我喜欢大宝叔叔，我也知道，妈妈也喜欢大宝叔叔，小橘想让你和大宝叔叔结婚，这样我也有爸爸了，以后你们生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我一点也不害怕你们会不爱我，因为我很听话啊！” 徐媛怎么都没想到，小橘小小年纪竟然会想这么多。 她一直以为小橘还是个孩子，是没办法分辨黑白是非的，原来这么长时间，都是她自己在为难自己。 “小橘，妈妈的好孩子！是妈妈不好，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生活，这么小的年纪就让你.......” 徐媛很自责，她觉得小橘能知道这些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的事，就是因为她没有保护好她，没有给她安稳的生活，才让小橘小小年纪就背负上这么重的压力。 “妈妈，你是世上最好的妈妈！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妈妈，你什么时候和大宝叔叔结婚啊？我想快点让大宝叔叔当我的爸爸，到时候我要去跟李玲玲、张倩倩她们显摆，让她们以前笑话我没有爸爸，哼！” 徐媛爱怜的在女儿的小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结婚又不是你玩过家家，怎么会那么快.......” “小橘，只要你妈妈同意，大宝叔叔马上就能把你妈妈娶到家，看你能不能说服你妈了！” 娘俩正在说话，没想到崔大宝会忽然进来。 “大宝叔叔！” 小橘立刻朝着崔大宝扑过来，崔大宝也熟练一把将小橘抱在怀里，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徐媛。 第1093章 境界的提升 “你要去解决小橘爷爷奶奶的问题？” 听到崔大宝说了这个事，江明浩有些不太赞同。 崔大宝的心情他能理解，但崔大宝这人在为人处世上还是差些火候，西方人那套逻辑在面对中国人的时候有时候是不奏效的，特别是对于有些胡搅蛮缠的老糊涂们，根本就有力气没地方使。 “江，放心吧，我肯定能解决好这件事的，徐媛太善良了，这件事让她自己去处理，她会很为难，所以，我不能让她去，我要替她解决这件事。” “用不用我帮忙？” “这件事不用，不过有别的忙需要江的帮助。” “你说！” “帮我给徐媛准备结婚用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们中国结婚男人都需要准备什么。” “好说，这个事放心！” 这个事完全不用江明浩操心，因为不管是他的老岳母，还是生产队那些个婶子嫂子们，对这种事那是热情高涨，特别是崔大宝如今在生产队可是活宝，是中老年妇女之友，帮他筹备婚事，这些人估计会抢着忙活。 下午，徐媛被崔大宝拽着去了新建的江海家园。 徐媛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楼房，一栋栋的好像是画一样。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虽然早就知道崔大宝是设计师，专门设计楼房一类的，可是亲眼见到和听说完全是两回事。 “嗯，走，咱们进去，你挑一个喜欢的，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这是江明浩的承诺。 但凡是参与了尖山咀初期建设的功臣都会在江海家园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以前崔大宝对此还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受，可是此时徐媛在身边，崔大宝才真切的感受到，江明浩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有意义。 有徐媛在身边，这些楼房才不再是简单的钢筋水泥建筑，而是有温度的家。 “这些房子我们都可以选择吗？” “嗯，除了已经送出去的三个，剩下的你随便选。” 徐媛走进楼房，看着光可照人的地面，雪白胜雪的墙面，透亮的玻璃窗，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最后，徐媛挑选了一个靠近农业合作社的三楼。 全程崔大宝的眼神都追随着徐媛，含情脉脉的样子和平时那个胡说八道不着调的崔大宝判若两人。 第二天，崔大宝就要去解决徐媛前公婆的问题，江明浩又问了一次用不用帮忙，崔大宝再次拒绝。 徐媛也跟着崔大宝一起回去，但是小橘被留了下来，这次回去，可能要面临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徐媛不希望小橘看到这些，再怎么样，小橘自己判断爷爷奶奶好坏是小橘自己的事，徐媛却并不希望因为她的原因让小橘怨恨自己的爷爷奶奶，要不要认两人，留到小橘成人之后自己决定。 苏美秀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家里反正也有好几个孩子，多照顾一个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她也很喜欢小橘，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不仅跟艳红能玩到一起，和江月也相处的特别好，三个孩子现在已经好到形影不离了。 江明浩和两人同行，倒不是去帮忙，而是他正好要把提取出来的吡喹酮给李国胜送过去，也顺便跟李国胜确定一下支援北疆西疆的那些药品生产进度，毕竟年后就要把药品运输过去。 到了海市，三人分道扬镳。 把吡喹酮交给李国胜之后，两人又就药品的问题交流了一番，李国胜倒是很给力，虽然上次李国胜对于支援药品的事表现的不是很积极，可是时候李国胜和韩平探讨这件事的时候，韩平觉得李国胜这是没有远见。 毕竟一家药厂不可能只靠一种药品养活，之所以现在药厂可以靠着吡喹酮一跃成为云省效益最好的药厂，是因为吡喹酮属于刚刚面世的新药，市场基本是空白的，可是总有一天，市场的需求量会饱和，而且当初江明浩将吡喹酮交给他们药厂的时候就说过，只给他们半年的保护期，眼见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到时候能生产吡喹酮的就不再是他们一家药厂了。 血吸虫病人就那么多，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少，李国胜把药厂的兴衰生死存亡都系在吡喹酮上就是在给药厂埋雷，雷总会爆只是早晚的问题，可如果他们能够按照江明浩的意思，支援北疆西疆，那就等于是给药厂找到了一条可以持续的长久发展的路。 别说他们不损失任何利润，哪怕是损失利润，他们也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如果他们放过这个机会，江明浩把机会给了其他药厂，等以后吡喹酮药品饱和了，他们就只能等死了，总不能那个时候再舔脸去求江明浩再给他们机会吧？ 李国胜仔细思考了一番，也后知后觉的认为韩平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第一时间调整了生产计划，把基础药品的生产线从一条变成了两条，因此，江明浩这次来，药厂就已经备好了发往北疆和西疆的药品。 “小江，我要跟你道个歉！” 两人去车间走了一圈之后回到办公室，李国胜真心实意的跟江明浩说道。 “李厂长这话是从何说起？” “上次你跟我说的支援北疆和西疆基础药品的事，我实在是目光短浅，胸襟也太狭窄，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想着眼下的效益，辜负了你的信任和好意。” 江明浩不由得挑眉，这可不像是李国胜的觉悟啊！ “是老韩给我骂醒了，我这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性子，一根筋，否则也不会........” 李国胜想要说什么江明浩知道。 “李厂长，你知道当年的事到底是谁做的吗？” 额？ 李国胜没想到江明浩突然提起这件事，这件事当年查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查到，所以才会让自己背了黑锅，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竟然查出了真相？ 哪怕李国胜已经释怀，可是乍听到这件事，全身的细胞还是立刻紧张起来。 “谁？” “陆之。” 陆之？ 李国胜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一时间没想起来陆之是谁。 “鲍教授的学生？” 半晌，李国胜的脑海里才终于模模糊糊的浮现出一张脸。 江明浩点点头。 “怎么会是他？我和他之间基本上没什么接触，他怎么会.......” 对于这个真相，李国胜觉得有些荒谬。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被陷害的，可他和陆之之间和陌生人差不多，陆之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第1094章 铩羽而归 “这件事是陆之干的，他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只不过当年出事之后，他就离开了京市，所以，这口锅才会背在了李厂长的身上。” 李国胜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还真是笑话。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替一个压根就不熟的人背了黑锅，迫不得已舍弃了前程舍弃了自己的梦想，真相却这么不堪。 老天爷还真是会戏弄人啊！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晚了二十几年，但他依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用不了多久，李厂长就可以去监狱看望他了。” 李国兴疑惑的看着江明浩。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哪怕是陆之亲口承认，也不可能用这件事给他定罪的，但他知道江明浩说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也向来不会开这种玩笑。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当年心术不正盗窃了试验数据，这些年类似的事情依旧没有少做，纪检委的人已经对他展开了调查，我已经把证据都送到了专员们的眼前，他逃不掉。” 李国兴忽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好在只是一瞬间。 “小江，谢谢你！” 江明浩摆摆手，他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李国胜，甚至也不完全是为了许大炮，陆之这种人的存在对于整个医学界而言就是颗巨大的毒瘤，如果他没遇见也就罢了，但既然陆之自己送到跟前，那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陆之的积极主动了。 李国胜平复了很长时间，才总算是完全消化了这件事带来的震撼。 “小江，继续咱们刚才的话题，我跟老韩商量了，以后北疆和西疆的基础药品我们可以全部供应，不仅是你提到的那些，只要是我们具备生产能力和生产资格的，都可以，而且，我只留药品成本和工人的工资，其他的利润我一分不留。” 李国胜这次的思想境界升华的很高。 其实对于这件事江明浩并没有往心里去，对于李国胜的考量他也完全理解，但很明显李国胜不这么想，李国胜眼下的这种行为和迎合讨好差不多。 “以后有需求我优先考虑李厂长。” 江明浩没有解释太多，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能跟自己熟悉的药厂合作总好过重新再挖掘新的合作伙伴，有考察磨合的时间，他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 李国胜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江明浩本来是想当年就离开去春城的，但是想到崔大宝那边的情况，就又在海市停留了一天。 第二天，江明浩循着记忆找到徐媛的住处，大门紧闭，院子里没有动静，看来是没人。 江明浩正准备离开，却看到崔大宝和徐媛并肩走过来，徐媛搀扶着崔大宝，崔大宝的脸上有好几道血印子，徐媛的衣裳有些褶皱，头发也散乱的很。 “江？” 看到江明浩，崔大宝顿觉尴尬，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脸上的血印子遮挡住。 徐媛也很尴尬，同时也有些羞愧，都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让崔大宝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回到院里，徐媛找来白酒给崔大宝消毒，江明浩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没别的，一听说徐媛要再嫁，前夫家的人几乎全面出动，以徐媛前婆婆为首的几个老太太横在崔大宝面前，撒泼打滚，一边骂一边以死相逼，几个稍微年轻点的妇女们更厉害，直接对崔大宝动了手，崔大宝从来也没见过这种情景，更不知道中国妇女的战斗力，根本没来得及躲，就被挠了个满脸花。 他本以为自己立场鲜明，把道理讲清楚，这件事就能解决，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压根就没机会开口，就被人给连打再挠的赶了出来，还连累得徐媛也跟着被打了。 “都是我的问题.......” 徐媛十分自责，她心里很明白，都是因为她的软弱，才让前婆婆一家变得更加贪得无厌，想到今天的局面，徐媛心里又开始迟疑，她和崔大宝结婚真的是对的吗？ “媛， 我不许你这样说，是她们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崔大宝对徐媛维护的不行，不允许徐媛受一点委屈，可是他也很无奈，做为一个老外，一个典型的西方贵族，他是真的很有挫败感，不知道眼下的困境要怎么解决。 “给查理打电话，让查理来海市一趟，剩下的我来办。” 查理在林城，离这里并不算远。 按照查理和崔大宝舅舅之间的关系，这个面子崔大宝应该是有的。 虽然不知道江明浩要做什么，但崔大宝知道，江明浩本事大，一定会帮他把事情解决的，虽然他本意是想自己解决的，可是他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这件事他大概率是解决不了的，所以崔大宝立刻找地方去联系查理了。 徐媛的情绪很低落，不过江明浩并没有开口安慰。 每个人有每个人需要跨过的沟坎，之前他让苏美秀点拨开导过她了，如果她依旧不能坚定自己的心，那就证明她对崔大宝的感情并不坚定，今天她会因为这件事而动摇犹豫，那么未来呢，谁能保证人的一生只遇上这一件事呢？ 查理不可能当天到，所以，江明浩只能在海市再停留一天。 正好，他也要利用这一天安排一下。 江明浩重新找到李国胜，李国胜在海城经营多年，自然是认识一些海城三教九流的人。 对于江明浩的需求，李国胜自然是没有二话，亲自引荐江明浩认识了海城一个在灰色地带地位很高的人，此人叫肖勇，道上人称六指勇，因为天生六指而得名。 本来肖勇初见江明浩的时候态度很一般，甚至还有些倨傲，完全不把江明浩看在眼里，可是自从李国胜告诉肖勇吡喹酮就是江明浩研发出来的之后，肖勇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原来肖勇是个大孝子，之前肖勇的母亲得了血吸虫病，危在旦夕，正好这个时候江明浩提取出了吡喹酮，肖勇的母亲也因为吡喹酮转危为安，对于肖勇这个大孝子而言，江明浩就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江明浩跟肖勇说了明天的安排，肖勇立刻拍着胸脯让江明浩放心，这种事他轻轻松松就能完成。 说完正事，肖勇坚持要请江明浩吃饭，江明浩拒绝不过，只能答应，几杯酒下肚，肖勇竟然提出要跟江明浩结拜金兰。 第1095章 非要拜把子的怪人 “小江，咱们拜了把子，我肖勇就是你亲哥，以后有事，只要是哥能干的，哥要是皱一下眉就特么不是人咒的，哥能给你挡刀子，能把命给你！！” 肖勇应该是酒精过敏，此时从脸到脖子到耳梢都血红血红的，但说这话时候的眼神却很认真，不像是醉话。 江明浩当然没有跟人拜把子的想法，但看着肖勇的这个样子，江明浩还真就不好直接拒绝。 “小江，你是不是怕哥图你啥？” “没有，我听李厂长说了肖哥在海市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不存在图我啥这个事。” “那你差啥？哥给你你说，哥啊从小就没了爹，是我娘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为了拉扯我，我娘这辈子吃的苦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娘得了血吸虫病的时候，我都想跟着我娘一起死了，到下头给我娘作伴去，要不是你研究出的那个药，你哥我坟头的草都得三尺高了，哥没啥别的本事，就想认你这个兄弟，以后.......以后有事哥替你拼命去.......” 不等江明浩反应，肖勇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来还是醉了啊，而且醉的不轻。 江明浩结了账，连拖带拽的把肖勇带到了招待所，累的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肖勇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招待所，脑袋一片空白，竟然断片了，不过这也让江明浩松了一口气，否则肖勇要还死乞白赖的拉着他拜把子，他也头疼。 “小江，我昨天晚上喝多了？” “嗯，喝多了！” 肖勇闻言，啪啪的拍了自己几下脑袋，十分懊悔。 “我这人啊，真是不着调，那昨天的账你结的？我也是你弄回来的？” 江明浩又点了点头。 肖勇对着自己的脑袋嗙嗙嗙的又拍了好几下，看的江明浩都替他觉得疼。 “兄弟，哥丢人了！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谁喝酒都有喝多的时候，肖哥不用往心里去。” “那不行，小江，你肖哥.......啥也不说了，兄弟，咱俩拜把子吧，哥跟你投缘，咱俩拜了把子，以后遇着事，哥先上，哥替你挡刀子都行！” 江明浩差点翻白眼，这咋又来了？ 这人咋喝多没喝多一个样儿啊，拜把子这事还翻不了篇了咋地？ “小江，你给个话儿啊！哥是个粗人，不会说啥好听的话，但你记住，哥别的不敢说，只要哥在，就不能让你受委屈，剩一碗饭，我老娘半碗你半碗，哥宁可饿死，也绝对护着你！” 虽然是没喝酒，但跟昨天晚上的话比，喝醉时候说的还算是收敛了。 看到江明浩没吭声，肖勇还要继续说。 “肖哥，我这个人不喜欢拜把子。” “不喜欢拜把子？那咱们......当姐妹处也行！” 江明浩见鬼似的看着肖勇，这货不是精神不正常吧，还是酒还没醒，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江明浩一阵恶寒，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哈哈哈哈，小兄弟，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老哥这人就这德行，活三十多年了，没正形！！！” 肖勇从床上跳下来，捶了江明浩的肩膀一下。 这一出一出的，把江明浩这个一向沉稳、淡定的人都搞的有点懵圈。 “咱们几点办事？我出去安排人手去！” “下午吧，下午两点到红英片区的轮胎厂门口集合。” 肖勇点点头，动作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江明浩忍不住皱眉，对于肖勇这个人，他目前还是持保留态度，一个在灰色地带赫赫有名的大哥，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违和。 不过江明浩没时间多想这些，想要一次性的解决掉徐媛前婆婆一家人，光靠肖勇和查理还不够，江明浩很清楚，徐媛能够一直被前婆家拿捏的原因就是因为小橘，现在也是一样，所以，他需要从根源上解决掉这个问题。 徐媛一夜没有睡好。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白天前婆家一大家人的丑恶嘴脸，就看到崔大宝被他们追着挠的满脸是伤，甚至看到了自己不得不和崔大宝分开，还看到了小橘被他们抢走，哭着喊着要妈妈，所以，早上崔大宝看到的就是一脸憔悴的徐媛。 “达令，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崔大宝其实睡的也不好，但他相信江明浩，和江明浩相处的这几个月以来，他亲眼见证了江明浩解决了很多很多棘手的难题，不管多么难的事情，只要到了江明浩的手里，就一定会解决掉，他相信，这次也会是一样。 “嗯。” 徐媛心里却并不乐观。 她太了解前婆家那些人了，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如果逼急了，他们真的会把手伸向小橘的，不管怎么说，小橘都是他们的孙女，在法理上她是争不过他们的。 哪怕江明浩真的很厉害，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得过法律，再厉害，也没办法在那一群动不动就要死要活讹人的老太婆们手下全身而退。 查理果然很给许大炮面子，接到许大炮的电话后，就让司机开车，立刻来了海市。 江明浩跟查理几乎是前后脚抵达的。 两人简单的问好之后，江明浩就跟查理说了自己的计划，查理在中国工作了八年，对于中国的了解要比崔大宝更甚，在江明浩跟他说了事情的缘由后，查理立刻会意，表示一定会配合好。 徐媛看着查理，她虽然不知道所谓的驻华大使是什么职务，但是能代表一个国家在中国工作，应该是很厉害的吧？ 下午两点，几人来到了轮胎厂大门口。 远远的看到十几号人拎着棒子、电棍、砍刀在大门口晃悠，徐媛吓的赶紧站到了崔大宝的身边，用手紧紧的抓着崔大宝的袖子。 查理也微微蹙眉。 “兄弟，人都到齐了！” 肖勇看到江明浩身后跟着两个外国人，眼睛微微一亮，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见外国人呢！ “走吧！” 江明浩发话，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徐媛的前婆家而去。 到了门口，江明浩让徐媛去敲门，中国礼仪，先礼后兵嘛，哪怕昨天已经来过一次，这个步骤也应该走一遍。 “你个丧门星，还敢来？” 结果大门刚打开，里头的老太太就掐腰骂起了徐媛。 江明浩一个眼神，肖勇就叼着牙签走上来，手里的棒子哐当一声砸在大门上。 第1096章 老虔婆 “老太太，你骂谁呢？” 肖勇的身上没有纹身，也没戴墨镜一类的，但是肖勇此人天生就是痞子相，此时拎着棒子的样子任是谁看了都会害怕。 “你你你.......你干什么的？” 徐媛的前婆婆叫刘大花，是个面相尖酸的老太婆，两只三角眼微微下垂，眉毛短而高扬，看着很凶，但此时，这张看着凶悍的脸上却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恐惧。 “老太太，我干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太你刚才的态度让我很不高兴。” 刘大花不知道肖勇的来头，下意识的以为是个帮着自己这个前儿媳来撑场子的纸老虎。 为什么刘大花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之前，不管是徐媛的娘家姐姐姐夫，还是徐媛厂里的工友还是老乡，都替徐媛出过头，但最后无一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所以，刘大花并不害怕，眼前这个顶天也就是个拿着棒子的纸老虎而已，对，就是纸老虎。 “你个小娼妇，又勾搭了野汉子来找骂是不是？你真是天生下贱啊，野男人一个接一个的换，我儿子当初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下贱货，你个小骚比，不要脸的淫贱玩应，你.......” “老不死的，真是当我肖勇是个摆设啊！” 肖勇没想到自己都拎着棒子砸门了，这个老虔婆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这么骂徐媛，真是当着兄弟们的面打他肖勇的脸啊，这他能忍？ 说话的同时，肖勇越过徐媛，一下子揪住了刘大花的衣领子。 “你你你......你要干啥？我告诉你，这里是我家，你要是敢动我老婆子一根手指头，我就.......” “你就怎么样？” 肖勇一边说，一边拎着刘大花的衣领子往院子里头走。 刘大花个子不过一米五，瘦小枯干，肖勇人高马大，所以拎着刘大花衣领子往前走的时候，刘大花是双脚离地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刘大花的恐惧，但纸老虎三个字在刘大花的心里太深刻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刘大花也坚定的认为肖勇这是虚张声势。 “我就......我就让我儿子们把你给打残废.......” “哟，老太婆，你挺能耐啊，能把我肖勇打残废的人我还没见着过呢，快快快，赶紧把人都叫出来，我看看他们是怎么把我打残废的。” 肖勇嗤笑一声，一把将刘大花扔出去，这个过程肖勇完全没收力，也没有任何尊老爱幼的想法，所以，刘大花像是面袋子一样duang的一声被扔到了窗户根儿下面，摔的老脸扭曲。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院里其他人。 不到两分钟，呼呼啦啦的出来了十几号人。 男男女女都有。 刘大花住的这个院不小，除了徐媛的男人带着徐媛搬了出去单住，其他的兄弟姊妹都住在一起，甚至本来应该出门子的闺女都带着丈夫住在娘家。 “娘！” “老婆子！” “奶奶！” “大姑！” 不同的称呼响起来，一帮子人扑向刘大花，想要把刘大花拽起来。 “哎呀，我不活了，真是没天理了，我儿子没了，儿媳妇不仅不帮儿子孝顺我，还到处勾搭野男人给我儿子丢脸，现在还带着野男人上门来打我老太太，大刚啊，娘活不了，你把娘带走吧，娘要被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媳妇给打死了.......” 看到自己的倚仗们都出来了，刘大花便肆无忌惮的开启了她的三件套，这三件套虽然老套，但无往不利。 “徐媛，你真是不要脸，昨天刚带了个外国野汉子来今天又换了一个，咋地，你裤衩子就那么松，兜不住自己下头那个窟窿眼子，哪个野汉子都能往你那窟窿眼子里浇水是........” 下一秒，正骂的起劲的徐媛的前大嫂宋珍就被人一脚踹了的飞了出去。 宋珍被踹的好像内脏移位，肚子疼的厉害，根本起不来身，这是她第一次被徐媛带来的人打，以前她的脏话一出口，几乎就能把人骂的不敢张嘴，更不要说动手，结果....... “娘，我也不活了！” 宋珍比刘大花脑子清楚点，她意识到徐媛这次带来的人和以往的人好像都不一样，这个踹自己的汉子看着不像是个好人，但凡是个好人就不敢对个老太太和妇女这么肆无忌惮的动手，反正她也已经出头了，后头的事她可不管了，所以，宋珍学着刘大花的样子，坐在地上干嚎。 “你你你......你到底是啥人？” 徐媛的前公公姚七坡站了出来。 姚七坡是个蔫吧坏的人，自己从来不出面做恶人，但包括刘大花在内的这些人对徐媛做的事都是姚七坡在后面出谋划策，用小橘绑着徐媛一直给他们生活费的主意也是姚七坡出的。 “啥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你们这一大家子，没一个好东西，欺负孤儿寡，要不要脸？” 肖勇本来对这事没什么感受，就是帮江明浩来撑撑场子，可是看到这一家人的嘴脸，肖勇是真的有点动怒了。 “这是我们老姚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凭啥掺和？徐媛，你这是真要跟我们撕破脸？别忘了，小橘可是我们老姚家的人，你要是再带着野男人上门，别怪我不念大刚的情面，把小橘要回来！” 姚七坡知道，这个事的核心是自己这个前儿媳，别人说破天就是个帮忙的，只要拿捏住徐媛，别人都是摆设，而拿捏自己这个儿媳妇最好的办法就是小橘那个丫头片子，这一招屡试不爽。 “想要把小橘要回来？那也要看老爷子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或者说有没有这个机会！” 就在此时，江明浩和崔大宝以及查理还有肖勇带过来的人，呼呼啦啦的全都走了进来，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肖勇没纹身没戴墨镜，但他带来的这些人却各个都戴着墨镜，手上除了拎着电棍和棒子，还有拎着砍刀的，三尺长的砍刀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院子里的姚家人吓的缩到了一起，有两个胆小的，甚至悄悄的回了屋，关上门，躲在门缝里看。 刘大花和宋珍也不嚎了，而是齐齐的看向江明浩。 第1097章 先礼后兵 “你又是什么人？” 姚七坡看着江明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虽然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可就是让姚七坡心里忐忑不宁。 “刚才肖哥已经回答过你了，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今天来做什么才重要。” “你要做什么？” 姚七坡一边警惕的看着江明浩，一边不忘用视线扫过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 “没什么，刚才你不是说要把小橘要回来嘛，小橘呢，目前在我家里，我跟小橘很投缘，想让那个孩子一直留在我家里，所以来跟你们打个招呼！” 姚七坡皱眉，觉得江明浩这话有点不对劲，后来又想，难不成这小子是冲着徐媛？ 徐媛虽然快三十了，但是长的好看，否则也不会前前后后能勾搭那么多野汉子，不过还是那句话，他们不能放了徐媛，徐媛活着一天，就是他们姚家的儿媳妇，就要替儿子给他们尽孝，现在是一个月五块的生活费，以后这个生活费肯定还要再涨的，这么个摇钱树他们要是这么白白撒手就是傻子。 “小橘是我姚家的种，就是以后死了也得是埋在我姚家的坟茔地里，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姚七坡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在徐媛的身上看，眼神阴郁黏稠，像是一条毒蛇。 这种眼神徐媛并不陌生，以往她最是害怕公公的这个眼神，每次只要触碰到这个眼神，她就浑身颤抖，甚至不敢抬头。 “小橘是我的闺女，小橘从小到大，没吃过你们姚家一粒米，你们也没有照看过她一天，她喊了你们六年爷爷奶奶已经足够了，从今以后，她和你们一家人再也没有关系。” 这一次，徐媛告诉自己不能害怕，这么多人都为她出头，她自己要是再胆怯，就对不起崔大宝对自己的深情也对不起江明浩为自己筹谋。 “想的美！只要我姚七坡活着一天，姚橘就是我老姚家的人，你自己要找野男人就去找，我姚家不拦着，但姚橘就是死也得死在老姚家！！！” 姚七坡认准了一点，姚橘就是徐媛的七寸，只要他捏住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只不过姚七坡不知道的是，今天来的人可是比天王老子要难缠凶狠的多。 “老爷子，我是个讲理的人，俗话说先礼后兵，我先好好的跟你说说，我要让小橘脱离你们姚家，与你们姚家断绝关系，当然，做为小橘的母亲，徐媛和你们家也不再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在这份文书上签个字按上手印，这一百块钱算是我替小橘给你们尽孝，咱们一手交文书一手拿钱，皆大欢喜，您老觉得怎么样？” 江明浩手里拿着的是簇新的十张大团结，连一个折痕都没有，光亮的油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姚七坡的眼睛在那十张大团结上流连了一下，不过最终收回视线。 笑话！ 他姚七坡会是这么目光短浅的人？ 区区一百块钱，和摇钱树相比哪个轻哪个重他会不知道？ “我姚七坡不会为了区区一百块钱就卖了亲孙女！” “真好，老爷子真是不为金钱折腰，真好！查理先生，不如您跟这位老爷子说说，他们阻拦崔大宝和徐媛女士结婚会有什么后果，好吧？” 查理是能够说一口很流利的中文的，而且他也清楚今天出面是来做什么的，所以，江明浩说完，查理就走上前来。 “我是英国驻华大使查理，我代表大英帝国跟你们表明态度，崔大宝先生是我大英帝国皇爵，在大英帝国受国家庇护，他和徐媛徐女士的婚姻也同样会受到我们大英帝国的保护，如果你们要阻拦这件事，就是打我们大英帝国的脸，我们会督促你们国内的机关追究你们的责任。 按照外交协定，你们的这种行为是蓄意破坏两国外交，是很严重的罪行，按照你们中国的法律规定，最少要坐牢十年以上。” 查理毕竟是外交官，浑身的气势是远比崔大宝更骇人的，姚七坡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老爷子，听清楚了吗？” “你......你们这是欺人太甚，姚橘是我老姚家的人，你们说啥都没用，啥帝国不帝国的，我就不信，我不答应你们还能把我老爷子咋着？” 江明浩扯扯嘴角。 挺好，真挺好！ 他已经够礼貌了，说到哪，他都是被逼无奈的。 “既然老爷子酒瘾大，敬的酒喝不够，那就再给老爷子喝点别的酒，喝个够！肖哥，上酒吧！” “小江你就放心吧，哥肯定把这事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兄弟们，给我上！” 肖勇本来就不赞同江明浩前面的这些铺垫，这个世道向来是谁的拳头硬就谁有理，这一院子的歪瓜裂枣，肖勇一个都不看在眼里，可江明浩非要走什么先礼后兵的流程，他也不好反对，只是憋的够呛。 和肖勇一样憋的够呛的还有肖勇的这帮兄弟们，为了收着拳头，他们手心都出汗了，他们跟着老大出来混，可不是靠着嘴皮子，所以，肖勇一声令下，这些人一拥而上，一人一个，将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拎了起来。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肖勇带来的人和院子里的人数正好一致。 “老爷子，这是断亲书，签字吧！” 江明浩把事先准备好的文书放到姚七坡的跟前，同时还递给姚七坡一支钢笔。 江明浩浅笑盈盈，却让姚七坡的腿肚子一阵阵抽筋。 “不可能！今天你们就是打死我这把老骨头，也别想把姚橘从我姚家给分出去！” 姚七坡料定这些人不敢把他怎么样。 朗朗乾坤，他们要是真敢对他一个老头动手，他就敢把他们裤衩子讹没了。 “肖哥，毕竟是老人家，他坏是他的事，咱们不能坏了尊老爱幼的传统，不过我们可以看看在老人家心里是他的孙女更重要，还是儿子孙子重要！” “好嘞！” 肖勇立刻会意，心道小江这丫挺坏啊，还以为这小子只有嘴上功夫呢！ “小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爷爷！” 姚七坡的大孙子，十六岁的姚鑫，还没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被肖勇一拳头砸在了肚子上，疼的五官移位，惨叫声穿透云霄。 “老大！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儿子！” 宋珍看到儿子被打，目眦欲裂，嗷嗷叫喊，可是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第1098章 缴械投降 “老爷子，考虑清楚了吗？” 江明浩把手里的文书又往前递了递，黑纸白字几乎要贴在姚七坡的脸上。 “不可能，不管你干什么我都不会签这个东西！” “很好，肖哥，你的手段不够，不够震撼老爷子啊！” 肖勇咧嘴一笑。 这个事他擅长啊！ “兄弟们，咱们都亮出点手段来，记住啊，人命咱不能沾，剩下的大家伙玩命的发挥！” “好嘞！大哥放心吧！” 肖勇带来的人都是自己的嫡系，有一多半都是最开始跟着肖勇混社会的，可以说对肖勇的个性和手段了如指掌，所以，肖勇的话音一落，院子里惨叫声四起。 查理做为一个身份比较特别的外国人，来中国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边觉得过瘾，一边又觉得心惊胆战，这个看着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下手真是太狠了，完全颠覆了他对中国人的印象。 惨叫声持续了大概二十几秒钟后，姚七坡和刘大花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刘大花吓的裤裆濡湿，一双眼睛阴狠的看向徐媛，嘴上骂着最肮脏的话，甚至连姚橘也一起骂了，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刘大花竟然骂出了小浪蹄子、千人骑万人枕的话，威胁徐媛要是再不让众人停手，就诅咒姚橘不得好死。 徐媛眼圈通红，虽然她早就知道刘大花对小橘没有任何的舐犊之情，可也是第一次如此明白的看清楚，姓姚的一家子对小橘何止是没有亲情可言，甚至是憎恶。 “媛，有我在！” 感受到徐媛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崔大宝搂住徐媛的肩膀，温柔的说道。 徐媛把头靠在崔大宝的肩膀。 这样也好，这样她对前夫一家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丝的感情，有朝一日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前夫，她也可以挺直胸膛告诉他，她徐媛对得起他。 姚七坡本来以为这些人就是虚张声势，毕竟这些人说了不会闹出人命，既然不闹出人命，也就是受点皮外伤遭点罪而已，和留住一棵摇钱树相比，这些都是可以忍的。 可是看着自己的儿孙被打的鼻孔窜血，嗷嗷惨叫，这些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姚七坡最终熬不住主动喊了停。 “老爷子这是想通了？” 院子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转而被一阵阵呻吟和哭声取代。 江明浩看着姚七坡难看到了极点的脸，淡笑着问道。 “你们这是犯法！” “看来老爷子还是没想通啊，那大家继续.......” “我签！我签!！” 论比狠，姚七坡是绝对比不过江明浩的，在江明浩眼里，没有所谓的老弱妇孺，只有善恶，作恶的人哪怕是八旬老妪或者几岁幼童，都不值得同情。 姚七坡也是看明白了这点，所以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江明浩把笔递给了姚七坡。 姚七坡早些年曾经在学校当过几天代课老师，多少是有点文化的，虽然写的歪歪扭扭，但还是写出了姚七坡三个字，江明浩又从兜里掏出了印泥，姚七坡认命的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江明浩抖了抖手里的文书，又走到了刘大花的跟前。 刘大花吊三角眼瞪的很大，想要咒骂江明浩几句，可嘴唇根本不听话，那些藏在肚子里的恶毒的话竟然一句都没蹦出来，倒是双脚很诚实的往后退了两步。 “老太太，是自己来还是我帮忙？” 江明浩把印泥递到了刘大花跟前，刘大花盯着红的刺眼的印泥，她的心里是很抗拒的，可手却听话的伸出去，哆哆嗦嗦的蘸了印泥把自己的手印印在了姚七坡手印的旁边。 “很好！如今文书已经签字画押，徐媛和小橘和你们姚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有朝一日你们若是不守规矩，再找徐媛和小橘的麻烦，就是犯法，到时候就不是挨几个拳头这么简单了，刚才这位查理先生说的很清楚，崔大宝和徐媛的婚姻是受国际婚姻法保护的，不仅如此，两人的结合还是中英两国外交关系的一种体现，破坏这种外交关系，你们这一大家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脱身！！！” 说完这几句话，江明浩才示意肖勇把人松开。 “老人家，对不住了啊！” 肖勇松开姚七坡，还贱兮兮的说了一句，偏偏姚七坡被吓破了胆，根本就不敢吱声。 江明浩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直到众人已经走出了胡同口，才听到后面传出来一声声堪比杀猪一样的嚎叫声，还有刘大花的咒骂声。 徐媛脚下有些轻飘飘的，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摆脱了如同噩梦一样的姚家人，而且真的让小橘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把节衣缩食把自己的钱送给那如同水蛭一样的前公婆，她也不用背负对前夫的责任无底线的委屈自己。 “大宝，这份文书收好！” 走到轮胎厂附近，江明浩转身把有着姚七坡签名和手印的文书交给了崔大宝。 崔大宝感激的接过来，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眼圈微微发红，他觉得自己来中国最大的收获一是找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二是认识了江明浩，江明浩给与他的东西，是他在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谢谢江兄弟！” 徐媛从来没有正式称呼过江明浩，但今日，她亲眼目睹了江明浩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也确定了自己会和崔大宝一起扎根尖山咀，所以，这声兄弟是发自内心的。 “大宝在我心里跟自家大哥一样，自家人的事不用谢 ，嫂子！” 一声嫂子，代表了江明浩对徐媛身份的认可，这一次，徐媛大大方方的应了，她要是再有迟疑，就是对崔大宝深情的侮辱。 “肖哥，今天多谢兄弟们帮忙，晚上我在饭店摆两桌请兄弟们吃顿饭，跟兄弟们喝几杯！” “行，这个事我应了！你先忙大兄弟，咱们晚上不见不散！” 肖勇是个很干脆的人，没有扭捏，直接答应下来，然后就带着兄弟们呼呼啦啦的离开了。 “嫂子，小橘现在已经和姚家没有关系了，你要尽快把小橘的户口处理好，免得夜长梦多。” 虽然已经让姚七坡和刘大花签了文书按了手印，但小橘的户口一日不转出来，定时炸弹就会一直存在。 第1099章 满嘴胡邹 “大宝，我能不能让小橘随你的姓？” 崔大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对中国的姓氏并不了解，甚至也没有意识到徐媛这话的意思。 徐媛没有得到崔大宝的答案，以为是崔大宝不愿意，心里难免有一丝失落，不过稍后就释怀了，崔大宝对自己能够如此一往情深已经难得，她不能奢求崔大宝更多。 “真的？媛，你是说让小橘改名橘.汉森？” 半晌，崔大宝忽然反应过来，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于此同时，眼睛中好像倒灌了星河，熠熠闪光。 “嗯，大宝，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我求之不得！媛，我真的太高兴了！” 崔大宝是真的高兴，一时间也忘了是在什么地方，激动的徐媛直接拦腰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 “大宝，大宝.......” 徐媛起初觉得害羞，生怕被人看到，可是感受到崔大宝的开心，徐媛慢慢的也放下了自己的担忧，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她以前就是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结果把自己牢牢的困在了囚笼里，如果不是崔大宝的出现，她这一生可能都没办法摆脱，所以，她应该为自己活了！ 想到这些，徐媛抿着嘴微笑，并用手臂圈住了崔大宝的脖子。 崔大宝得到鼓励，转的更起劲了。 江明浩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样子，心里由衷的为两人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总归是件好事，而且他是真的觉得崔大宝这个人值得拥有这样的爱情，还有私心的想法，他希望崔大宝这样的人才能够留在尖山咀。 这一世，他开创的江海集团会比前世发展的更快更大，商业版图的扩大需要强大的基建做基础，而崔大宝便是最好的人选，哪怕没有徐媛崔大宝也可能会留下，但能够让一个男人真正能够安下心的不是事业，而是家庭。 崔大宝和徐媛两人激动了两分钟情绪才平静下来，徐媛的头发有些乱，被崔大宝放下后，连忙背过身整理头发和衣服。 “江，你刚才说的户口要怎么办？我这个外国人怎么才能拥有你们国家的户口？” 崔大宝高兴之后才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他既然打算留在中国和徐媛一起生活，那就应该有个中国身份，可他早就知道，中国籍是世界上最难入的，如果他没办法加入中国籍，不能留在中国怎么办？ 崔大宝忽然慌了起来。 “这个事你应该问查理！” 崔大宝这才想起来查理还在，连忙四下看，这才发现查理站在轮胎厂的门口打量轮胎厂，崔大宝赶紧走上去。 崔大宝了解的信息不错，中国籍的确是很难加入的，可这是针对普通的外国人，但崔大宝不是，在不知道崔大宝舅舅的身份前，江明浩就给崔大宝准备好了加入中国籍的方案，现在知道了崔大宝在英国的背景，又有查理在，这件事就更简单了。 果然，查理直接把这件事包揽下来。 “江，你们中国的轮胎厂很多吗？” 跟崔大宝说完了国籍的事情后，查理忽然问道。 “不多，查理对这个感兴趣？” 虽然江明浩没有对这个年代的轮胎厂做过什么调查，手里也没什么数据，但他了解国情。 1944年中国才成立第一家橡胶厂，只是那个年代社会动荡，民不聊生，一直到建国后这家橡胶厂才算是正式投产，按照目前国内的经济状况，连洋车子都是稀罕物儿，没有需求哪有生产动力，所以，此时国内能叫得上名字的轮胎厂也就两三个，这处荒废的轮胎厂还是当年德国人建的。 “不久之前一个英国商人曾经跟我聊起过想在中国投资建厂的事，他自己在英国有一家轮胎公司，在非洲还有一座橡胶园，所以，他想在中国投资建一个轮胎厂，只是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没有贸然答应。” “不一定非要建轮胎厂，相关的橡胶制品比轮胎应用更广，如果查理先生认为我值得信任的话，可以找个机会引荐我与这位英国商人见一见。” “可以可以，我回去之后便跟他联系。” 查理对江明浩是信任的。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查理满打满算只见了江明浩两面，而且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查理对江明浩就是极为信任，不仅是能力还有人品。 江明浩留查理晚上一起吃饭，但查理说大使馆事务冗繁，不能耽搁太久，江明浩也不好硬留，崔大宝让徐媛暂时等他一下，他跟查理担负说几句话。 江明浩大概能猜出来崔大宝要跟查理说什么。 一个英国贵族，想要脱离英国国籍扎根中国，这件事于情于理来说都是很难让人理解的，特别是视崔大宝为亲生的身为英国联邦商会会长更是难以接受，所以，崔大宝需要查理来帮他做说客。 江明浩淡然的看着两人的身影，背着手，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徐媛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江明浩的侧影，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苏美秀跟她说的那些事，她想不明白，这么优秀的江明浩之前竟然会是那样的人。 查理离开之后，三人回了徐媛的住处。 这次徐媛跟崔大宝离开后，如非特殊情况，就不会再回这里了，因此有些东西是要收拾一下的，徐媛也要跟家人告个别，告知一下她这边的情况。 江明浩自然没有再跟着去，而是直接去了饭店，提前预定了两桌菜。 晚上六点，肖勇带着兄弟如约而至，看到桌上摆着的菜，肖勇觉得极为有面儿。 他倒是不缺这点吃的，可桌上足足十二个菜，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荤菜，这足以说明江明浩对他的重视，让他在兄弟们面前也能直得起腰来。 “来来来，今儿白天咱们忙着办正事，我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现在，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姓江，江明浩，以后，你们见到他就跟见到我一样，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敢不听小江兄弟的，不尊重小江兄弟的，我肖勇绝对不轻饶！” 江明浩看着肖勇一顿无语。 他什么时候跟他拜的把兄弟？ 怎么比许大炮还能满嘴跑火车？ “江哥！” 结果，不等江明浩反驳，跟着肖勇一起来的十七个兄弟对着江明浩抱拳，齐齐的喊道。 第1100章 恼人的火疖子 “兄弟们辛苦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到了这个时候，江明浩不可能当着众兄弟的面再拒绝肖勇，毕竟肖勇刚帮了自己大忙，总不能让他在自己兄弟面前被打脸，于是只能从善如流的暂时应了下来。 肖勇很高兴，嘴角翘的很高。 他这个人其实不喜欢拜把子，跟着他的兄弟有上百，里头有不少是从十七八就跟着他，如今已经三十多的兄弟大有人在，但肖勇跟这些人从来没有拜把子的心思，可是见到江明浩后，肖勇脑袋里想要跟江明浩拜把子的心思就像是燎原的火星子，怎么都按不灭。 这顿饭吃的很高兴，江明浩虽然说话不多，但是方方面面表现的很大方，中途看到菜吃的差不多了，江明浩又让厨房上了两盆红烧肉，大块的肉筷子让这些汉子们吃的极为开怀。 白酒也不限量，这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感觉，促使这些人对江明浩的印象都出奇的好，之前那声江哥或许还有些敷衍的成分，但此时，都是真心实意的认下了江明浩这个‘小大哥’，毕竟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年纪最小的也比江明浩大些。 肖勇酒量很一般，喝多了之后又搂着江明浩的脖子絮叨起来，说的无非还是那些话，不过这次有肖勇的兄弟们在，倒不用江明浩再费力安置，一顿饭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结束。 此时，外面下起了雪。 江明浩借着微醺的酒意沐浴着柳絮大小的雪花往招待所走。 即将到来的1981年，应该是个丰年，这一年国家的发展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国家开始发行国库券，国内第一个高通量原子反应堆建成，建立了科学基金制，个人电脑诞生，香港股市再创新高，恒生指数破1,800点大关......当然，这些都不是江明浩关注的重点，他记得国家应该是在81年的中旬发布了一个鼓励个体经营的条例。 也就是这一年，国内的个体户开始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遍地开花，不止个体户增多，私有制公司也纷纷出现，即便白沙相对落后，但在这股劲风的席卷下，冰冻的水面很快就会被砸出窟窿，他只要再动动手指，这个窟窿就将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整个冰层全部敲碎融化。 江明浩知道，对于自己来说，1981年是很关键的一年，他的商业基础想要最快速的夯实就要在这一年下足功夫，只要有了夯实的基础，他就可以早早的退居幕后，过上娇妻在怀、稚子环绕的神仙日子。 这一夜江明浩睡的很好。 外面雪花飘飞，屋子里面却温暖如春，江明浩做了个很好的梦，一直到晨光撕开夜色，将地面上雪白的积雪映衬出耀眼光彩，江明浩才悠悠转醒。 因为睡的好的缘故，江明浩觉得一身轻松，这种感觉江明浩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既然海市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江明浩从招待所出来便直接离开了海市直奔阳山。 等到肖勇赶过来，连江明浩的影子都没看到，懊悔的直跺脚，一再的怨恨自己为什么昨天喝那么多酒，本来想跟江明浩再好好的聊聊，毕竟昨天两人才拜了把子，他跟自己老子娘说好了，等他把江明浩请到家里来，再让江明浩认老子娘当干妈，这样俩人就成了真兄弟，谁知道....... 当然对于肖勇的想法江明浩并不知道，不过如果江明浩知道估计会跑的更快。 经过近期的休养，许大炮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虽然还需要拄拐，但能走便证明这条腿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康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明浩，你来了？” 孟薇已经释怀了，所以这一次，看到江明浩进了病房，孟薇没再像之前一样躲避出去，而是大大方方的跟江明浩打了招呼。 “嗯，我来接你们回家！” “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因为在医院住了二十几天，林林总总的东西不算少，加上许大炮康复期还要服用的药品，且得需要收拾不短的时间。 “你小子这是又胖了？” 许大炮一向是黑瘦黑瘦的，一部分是天生的，另外一部分是因为许大炮肠胃不好，这些年自己一个人，三餐不继，饮食不规律，肠胃更加脆弱，所以基本不怎么长肉，但住院的这段时间，天天在病床上，除了吃就是睡，许大炮俨然像是变了个人，两侧的腮帮子像是嘴里含了两个皮球，鼓的厉害。 “又胖了？哎，炮爷打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这样的日子，除了拉屎撒尿，就没离开过这张床，小薇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盯着，但凡我想要动弹，小薇就第一时间把我按回到床上，唉！” 许大炮一副怨妇的样儿，但江明浩却能看出许大炮眼底深处隐藏的嘚瑟。 这小子是在跟自己凡尔赛。 呵！ 要是换做前世里，他没准还真的会羡慕嫉妒，但这一世，他可半点不羡慕，自己又不是没媳妇，而且比起孟薇，苏美秀更温柔体贴，许大炮有什么好炫耀的。 “那啥，浩子，你扶我上个厕所呗！” 江明浩看到许大炮像是做贼似的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跟自己说道，江明浩有点纳闷，上厕所而已，许大炮怎么弄的像是做贼一样。 不过进了厕所江明浩就明白了咋回事，因为长时间卧床，哪怕现在是冬天，温度不高，但许大炮的屁股上长了两个很大的火疖子，最大的那颗足有鹌鹑蛋大小，通红油亮，另外一个小的也有指甲盖大，两个火疖子一左一右。 只要是长过火疖子的人都知道那种酸爽，对于许大炮来说就更痛苦了，哪怕他和孟薇两人的关系摆在这，这段时间两人也都在一个病房住着，许大炮上厕所也都是孟薇扶着进来的，可扶着是一回事，屁股不能让孟薇看啊！ “你帮我把这玩意给捅破了，炮爷我可遭老罪了！” 换做以往，在江明浩跟前许大炮也不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可事情有轻重缓急，和面子相比，这火疖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再不捅破，他不知道回去的路上自己能不能坐得住。 “你确定？” “哎呀，浩子，你咋还磨叽上了呢，捅吧，炮爷啥疼没遭过，之前手术这条腿都要没了，炮爷不也.......啊！！！” 忽然，许大炮惊声惨叫起来。 声音听起来当真是惨绝人寰，刺破云霄。 第1101章 孙孝仁的感激 “大炮？大炮你怎么了？” 从护士站跟护士要了服药明细之后的孟薇，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许大炮的惨叫，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病房，发现声音不是从病房传出来的，而是旁边的厕所，男厕所她不能进，只能站在外面大声的询问。 “没事没事......嘶......我没事！” 许大炮龇着牙忍着疼对外面喊道。 但是孟薇压根就不信，没事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比她在动物园听到的棕熊的声音都大。 “没事，我在里面呢！” 江明浩也对着外面说道，听到江明浩的声音，孟薇才算是稍稍放下心，但也仅仅是稍稍放心。 男厕里，许大炮用手扶着墙，如果不是水泥墙面太硬，估计许大炮的手指能把墙皮挠下来。 火疖子被戳破，里面乳黄色的脓液便一股脑的流出来，这种疼许大炮这辈子不想体会第二次，又在里头缓了好大一会儿，许大炮才在江明浩的搀扶下走出来，但脸上的汗却没完全擦干，打湿的流海也没干，孟薇赶紧上来，一脸的关切。 “大炮，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还是哪出了问题？要不我去喊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吧！” “不用不用不用，啥事没有，就是有点......干燥！没事！” 孟薇有些狐疑，许大炮赶紧对着江明浩使了个眼色，他可不想让孟薇知道这个丢人的事，他得保持在孟薇心中的美好形象。 “真没事，不用担心！你扶着大炮回病房，我去找孙院长聊聊大炮后续的休养问题。” 把许大炮交给孟薇，江明浩却离开了，不过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许大炮努力维持着的痛苦面具，明明屁股疼的很，可许大炮怕孟薇看出端倪，只能咬牙把屁股夹的紧紧的，姿势非常滑稽，江明浩忍不住失笑，死要面子活受罪，这话放在许大炮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小江？” 看到进来的人是江明浩，孙孝仁立刻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亲自迎了上来。 虽然之前孙孝仁对江明浩也很客气，但和眼下却有明显的不同，此时孙孝仁看江明浩的眼神除了尊重还有感激，没错，就是感激。 “孙院长！” “坐坐坐！” 孙孝仁亲自拉着江明浩坐在了沙发上，又亲自动手给江明浩倒了热水递到江明浩手上。 孙孝仁是个很务实的人，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很少会主动，他信奉的是办实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各种应酬上，但此时，他对江明浩的殷勤却并非是出于某种讨好的心理，完全就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 “孙院长，陆院长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小江，就是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这件事，小江......” 还没等正式开口，孙孝仁就忽然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赶紧扭头努力了好一番才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 “小江，我这个人向来不擅嘴上功夫，好话不会说，这些年因为这个原因吃过的亏不计其数，但我孙某人自认问心无愧也从不介意，可今日，我真的要感谢你，小江，谢谢你！这些年我被陆之处处算计，个人的荣辱我可以不计较，可是眼看着505医院一步步没落，那些怀揣治病救人梦想的年轻人也因着这个缘故被埋没，我心里对他们有愧！ 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跟陆之斗争，但在学术上我可以跟陆之一较高下，在算计上我是一直落于下风的，本来我以为一直到我退休之前都不能改变这个局面，都没办法让505重新焕发生机的.......” 孙孝仁看向江明浩，眼神中的感激已经到了藏都藏不住的地步。 “小江你给了我翻身的机会，现在陆之已经被停职调查了，刘专员说陆之的情况很严重，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了，小江，你知道我听到这件事的心情吗，真的，我真的控制不住的流了眼泪，这口气我憋了二十年，二十年啊！！！” 江明浩看着孙孝仁，看到孙孝仁瘦削的脸上淌下一滴清泪。 江明浩理解孙孝仁。 孙孝仁的心境大约和李国胜有些相似，李国胜不明不白的被陆之设计的背了黑锅，为了这口恶气，李国胜折磨了自己二十年，已经成了心魔，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也许李国胜如今还在死磕吡喹酮，誓死不休。 或许孙孝仁比李国胜承担的压力更大，毕竟孙孝仁的身上除了自己还背负着上百名医护人员的前程和未来，背负着整个505医院的名誉和荣耀。 “孙院长，咱们有句古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如今能够将陆之拉下来就是应了这句话，哪怕没有我，老天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继续被陆之欺压的。” 江明浩并没有承这个情，他让刘平调查陆之本意也不是为了帮孙孝仁讨还公道，这件事不管是换在刘孝仁、赵孝仁、李孝仁身上他都会这么做。 但在孙孝仁看来却不是如此，他把这份恩情完全放在了江明浩的身上。 “小江，从今往后，我孙孝仁便视你为恩人、知己，日后但凡是你有所需，我孙孝仁都当仁不当！” 江明浩看着孙孝仁一双眼睛里盛满的诚恳，也没有再拒绝，多个朋友总归不是坏事，而且孙孝仁这个人人品很好，多一个人品好的朋友他不排斥。 结束这个话题之后，江明浩这才问起了许大炮休养的注意事项，虽然家里本身就有医学泰斗坐镇，但许大炮全程都是在505治疗的，听取一下孙孝仁的意见肯定没错。 孙孝仁把许大炮的完整病历都拷贝了一份给江明浩，连每日的用药量和观测记录一并都给了江明浩。 等江明浩回到病房，许大炮已经穿戴整齐，就等着出发了。 许大炮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别说在床上躺着足不出户，以前哪怕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他都受不了，所以，此时此刻，许大炮恨不得立刻离开医院，投入广阔的天地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大炮，慢点！” “大炮，你拄着点拐杖！” “大炮，你别自己下台阶，等等我......” 短短一截路，许大炮像是装上了马达，屁股好像不疼了，那条做过手术的腿好像也没了问题，许大炮好像要飞起来一样，甚至把孟薇甩在了身后，引得孟薇在后面一边快速的跟着小跑一边不断的出声嘱咐。 第1102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哇！！！外面的空气真好啊！” 终于走出了医院，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哪怕外面的气温已经零下二十七八度，一出来睫毛就被冻的起了白霜，鼻腔口腔都被冷空气冲击的有些刺痛，许大炮还是觉得畅快的很，忍不住张大嘴，把周围的冷空气恨不得都吸到肺里。 “大炮，回去以后一定要注意好好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情况比伤筋动骨还要严重，千万不能着急走路，要静养！” 孙孝仁亲自送几人出院，看到许大炮一副想要跑起来的样子，孙孝仁忍不住嘱咐道。 “哎呀呀，孙院长，你就放心吧，我这个人特别听大夫的话，回去以后，我绝对躺在炕上不动弹，啥时候你发话说我能下地了，我再下地，天挺冷的，孙院长赶紧回去吧！” 因为江明浩的缘故，许大炮是孙孝仁亲自负责治疗的，所以日常打交道非常多，孙孝仁自然也知道许大炮对待病情的态度，所以才会这么嘱咐。 “孙院长，放心吧，我回去会盯着他的！” 孟薇很感激孙孝仁这段时间的照顾，也知道孙孝仁说这些是好意，所以，许大炮不着调，孟薇却不行，她很客气的跟孙孝仁道了谢顺便表了态。 “是啊是啊，孙院长放心吧！” 许大炮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一下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地面的感觉，所以，迫切的希望孙孝仁赶紧回去，这孙孝仁之前天天安排护士盯着他，和孟薇一起，像盯犯人一样，他一点下地溜达的机会没有，现在好容易有机会了，他怎么能放弃。 “孙院长，多谢你这段时间对大炮的照顾，咱们后会有期！” “嗯，你们一路顺风！！康复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我一定.......” 孙孝仁忽然想起来，江明浩的家里可是有许仕坐镇，比起他这个院长，许仕的水平可高的多了，他这话有点鲁班门前耍大刀的感觉。 “嗯，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向孙院长请教的！” 孙孝仁心中熨帖不已。 难怪江明浩这么年轻却能得到那么多大佬的认可，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江明浩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大，让他都不得不由衷的被折服。 许大炮不想这么快上车，但有孙孝仁在旁边盯着，还有孟薇也‘虎视眈眈’的盯着，哪怕再不愿意，许大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嘶哈！” 结果屁股刚落到车座，许大炮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炮？你怎么了？” 孟薇立刻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冷不丁的没动弹，胳膊有点抽筋，现在好了，你快坐吧！” 许大炮咬着后槽牙，尽量不让自己的痛苦表情展露出来。 孟薇总觉得许大炮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怪异，车子缓缓启动，江明浩摇下车窗，跟孙孝仁摆摆手，车子便开了出去，渐渐的与医院拉开了距离。 孙孝仁则是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慢慢的成为一个黑点，最后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因为屁股上的火疖子实在是疼，许大炮根本不敢踏踏实实的坐着，一侧的屁股一直微微抬着，这么坐一会儿没问题，但是时间长了，许大炮就觉得从后腰到脊梁骨都酸麻酸麻的，偏偏又不敢表现出来，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最重要的是，孟薇就坐在旁边，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就要关切的观察一下许大炮的情况。 江明浩从后视镜里看到许大炮趁着孟薇没看见的当口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死要面子活受罪！ 活该！ 不过江明浩虽然心里笑话许大炮，还是在车开出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找了个小镇子，借着买点路上吃的东西的当口，建议孟薇坐到前面，许大炮毕竟腿还没康复，久坐不好，可以在后面的座椅上躺着休息，孟薇不疑有他，车子再次出发的时候，后座就只剩下许大炮了。 许大炮不由得对江明浩挤眉弄眼。 还是得他浩哥啊！ 心眼真多！ 没有孟薇在身边无时无刻的盯着，许大炮放松了不少，侧躺在后座上，即使屁股上的火疖子依旧疼，可比起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考虑许大炮的情况，江明浩把车速控制的很慢，甚至比载着许老爷子回程的时候还要慢，等到三人回到家，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小年已经过去了。 许大炮的回归，在尖山咀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在农村这样的地方，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加上许大炮和尖山咀生产队的大部分社员都很熟，所以对于许大炮的事社员们都很关注，得知许大炮回来了，不少社员都跑过来看望。 许大炮在医院憋的要死，突然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憋在肚子里的那些话就像是炒豆子似的，噼噼啪啪的往外蹦，从晌午一直说到太阳落山，中间接连喝了好几壶热水，要不是到了吃饭时间，大家伙都各自回去吃饭，许大炮怕还是要继续口若悬河。 “婶子，你做的啥，太香了，我这哈喇子都淌到大襟上了！” “你这混小子，知道饿了？从晌午到现在小嘴叭叭的说个没完，俺以为你说话说饱了，不想吃饭了呢！” 崔兰花看着许大炮，宠溺的用手拍了许大炮的肩膀一下。 “哪能啊？婶子，我在医院的时候，最想的就是你做的小鸡炖蘑菇，做梦都是那那个味儿！” “放心，今天管你饱！” 崔兰花对这些后生们都当成自家孩子疼，自打知道姑爷去接许大炮，崔兰花就四处张罗，用粮食从刘王庄换了两只大公鸡，晌午三人一进院，崔兰花就杀鸡放血，两只大公鸡全都进了锅。 “婶子，你真是比我亲妈都亲！” 许大炮和崔大宝一样，都是嘴上抹蜜，崔兰花又最吃这一套，所以，两只大公鸡，有大半只都进了许大炮的肚子。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许大炮忍不住感慨，这人啊，真是遭过罪之后才会越发的珍惜生活，如果屁股上的大火疖子要是不疼的话就好了，那就完美了！ “臭小子，把裤子扒下来！” 就在许大炮啧啧嘴的时候，门被推开，许仕手里不知道拿着啥黑乎乎的东西站在炕沿边上。 第1103章 大锅杀猪菜 “老爷子你要干啥？” 许大炮警惕起来，伸手拽紧裤腰带，生怕裤子被许老爷子直接扒下去。 他已经在江明浩面前丢了一回人，绝对不能再在老爷子跟前再丢一回。 “干啥？屁股不疼？” 许大炮瞪大眼眼睛。 “浩.......浩子告诉你了？” 许大炮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个火疖子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嘛，老爷子我从医一辈子什么病人没见过，就是那地方长火疖子的老爷子见过的都不少，也没人家拽着裤腰带不撒手，麻溜的！给你贴完药老爷子我还要去烤火炉子呢！” 许仕看着许大炮吹胡子瞪眼。 许大炮依旧不想把自己的屁股两晾出来，他宁肯疼着，也不想丢脸。 “许大炮，你赶紧配合老爷子上药！” 就在此时，孟薇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进来，许大炮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孟薇也知道了？ “是啊大炮，听婶子的，火疖子这东西可大可小，要是不上药，回头还能再长，再长可就遭罪了，快把裤子脱了，许老哥说他手里的那个药专治火疖子！” 崔兰花的声音也隔着帘子传过来。 “大炮叔叔，你不勇敢哟，我也长过火疖子，可是我一点都不怕，祖爷爷的药可管用了，一点也不疼！” 江月清脆的童音一丝不落的进了许大炮的耳朵。 除了江月，许大炮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好像家里的所有人都在帘子外面，许大炮忍不住用被蒙住了脑袋。 啊啊啊啊~~~ 他不活了！ 没脸见人了啊！ 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大家啊！ 不过许老爷子可没给他这个机会，既然许大炮自己不主动，许老爷子就亲自动了手，直到黑乎乎的膏药准确无误的贴在了许大炮的屁股上，许大炮彻底摆烂了。 丢人吧，反正他已经没脸了！ 别的不说，江月这小丫头就是个八卦精，只要是这小丫头知道的事，基本上用不上一天整个尖山咀就都能知道，明天，整个尖山咀生产队的社员都会知道他许大炮的屁股上长了个火疖子。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没有再困扰许大炮，因为第二天就是生产队杀年猪的日子。 本来年猪是要在小年那天杀的，只不过因为江明浩没在，这个日子就被陈富贵推辞了，对此，生产队的社员们是一点意见没有，他们都习惯了凡事都有江明浩在场。 许大炮去年就没赶上这个事，所以，一大早，他也顾不上合计自己屁股上的火疖子了，非要孟薇陪着去废弃小学凑热闹。 今年的年猪一共有三十六头，江明浩又委托李向前帮着搞了十头，所以，此时的操场上，足足四十六头大肥猪，场面非常壮观。 陈富贵一声锣响，江明浩手里的刀便直接捅进了第一头猪的脖颈。 “杀猪喽！” 陈富贵把手里的铜锣敲的震天响，侯瘸子便带着生产队的青壮小伙子们把肥猪一头接一头的捆住。 妇女们拿着大铝盆负责接猪血。 猩红的猪血喷着热气汩汩的流到盆子里，很快就接满了一大盆，盆子被端走，立刻又有人端来新的盆子。 许大炮看的热血激荡，想要走上前去近距离的凑热闹，结果胳膊被孟薇死死攥着，一步都动弹不得，许大炮央求了半晌也没让孟薇松嘴，心里就像猫挠一样。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聚集在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往年，家里劳动力多的能稍稍分到多一点的猪肉，条件好点的掏钱还能多买上两斤，但对于那些劳动力少的条件不好的，分到的猪肉连包一顿饺子都不一定够。 可今年不同了，今年家家户户粮食都大丰收，除去交公粮，剩下的足够一大家子从年头吃到年尾，粮食站又可以用粮换副食换钱，江明浩又从外面弄来了十头大肥猪，猪肉是足足的，所以，今年家家户户都买了不少肉，陈富贵更是大手笔，直接割了一整条猪后腿，还要了两幅猪下水和五斤猪肥油。 就连一贯节省，一分钱也要分成两半花的邱杏芬也买了十斤猪肉，又买了几根猪尾巴和几个猪蹄子。 邱杏芬决定今年要过个肥年，她家现在的日子可好的很，在生产队是数一数二的，她为啥不花？ 别的社员都搞了这么多，崔兰花就更不例外了。 今年她家人口还比以往多了不少，她必须得让大家伙吃的好，所以，剩下那些没人要的猪耳朵、猪蹄子、还有下货全都进了崔兰花带来的大水盆，除此之外，崔兰花更是留了二十斤排骨、十斤五花肉还有二十斤猪板油。 许老爷子就爱吃炸肉丸子，崔兰花决定今年炸上一整盆，吃不了就冻在水缸里慢慢吃。 杀年猪结束，没过多久，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出了青烟，肉香开始在整个生产队弥漫，江明浩一大家子人都聚在院子里，看着崔兰花灌血肠。 在北方，血肠是杀猪菜的灵魂。 这次杀的四十六头猪，一共接了九盆猪血，每家每户都分到了，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大妹子，要不咱在院子里支口锅，就在院子里炖杀猪菜，行不？” 许仕瞧着崔兰花灌的红彤彤满乎乎的血肠，忽然开口说道。 许仕是突然想起了吃大锅饭的那段时光，生产队就是在打谷场上支起好几口大锅，虽然锅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汤汤水水的连点油星都见不着，可那段记忆却是很难忘的。 “行，老哥哥既然说了，咱们就在院子里炖，大山，支锅！” 苏大山的中风在许仕的针灸调理之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好了之后，苏大山总有种自己获得了人生第二春的感觉，做事的热情比以前高了不知道多少，崔兰花这边刚说支锅，苏大山就已经到地里去挖黄泥了。 项武也帮着一起，许大炮干着急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给两人加油打气。 盖房剩下的废砖头加上黄泥坯子，不到四十分钟，一个简单的炉灶就搭了起来，崔兰花和苏美秀早就把要用到的肉片、酸菜切好了，孟薇则是抱了柴火，江明浩反倒是成了闲人。 柴火灶很好烧，原本湿漉漉的黄泥坯子没过多一会就被烧干，连同炉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橘红色的火苗卷着热浪顽皮的上蹿下跳。 崔兰花将肥肉片扔进锅里，和未来吃着精饲料长大的猪不同，生产队养的这些猪肥膘极厚，白色微微泛黄的肥肉刚一接触到锅底，就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喷香的猪油顷刻间就被煎炸出来。 葱花姜末放进猪油，特殊的香气立刻充斥在每一个人的鼻尖。 金黄的酸菜紧随其后，等到水分微微炒干，一瓢一瓢的凉水没过酸菜表面，棒骨、肥瘦相间的肉片紧跟着被扔进去，杀猪菜特有的香气勾的许老爷子兴奋不已，围着炉灶一圈一圈的绕。 第1104章 不做心穷的孩子 “老爷子，你绕的我都迷糊了！” 许大炮其实也想绕，围着锅绕又暖和又香，多好啊，但是孟薇盯的紧，他没这个机会，所以，许老爷子这么绕来绕去的让许大炮十分眼红。 “咋地？你小子脑袋里也长火疖子了？” 许仕不愧是人老成精，一句话就让许大炮哑火了，火疖子这事绝对是许大炮的软肋。 看到许大炮不吱声了，许仕嘿嘿一乐，盯着大锅看，大锅盖被掀起来，地瓜粉条放进锅里，没一会，血肠也进了锅，咕嘟咕嘟冒着的泡泡让人垂涎三尺。 小橘和艳红、江月三个小的蹲在一边，吸着小鼻子。 “小月妹妹，你馋不馋？” “馋啊，姐，你馋不馋？” 小橘问完江月，江月又扭头看向艳红。 “嗯，谗！” 说完，三个小的就嘿嘿的乐成一团，看着三小只笑的这么高兴，一院子的大人也跟着高兴。 终于，在许仕绕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杀猪菜终于出锅了，白色的热气从锅里飘飞，氤氲散开，飘在院子的上空。 “谁去扒蒜，捣蒜酱？” 崔兰花刚喊完，几个小的立刻脚底上了发条，争着抢着去笸箩里翻大蒜。 自打小橘来了之后，三个小的就像是比赛似的，争着表现，别的不说，以前扫院子的活都是苏大山的，但现在，他根本就没这个机会，三个小的天不亮就爬起来抢着扫院子，有时候还会因为谁扫的时间长谁扫的时间短吵起来，苏大山于是就扎了三把小号的扫帚，于是，三个小家伙干的更积极了，不仅扫院子，就连院子外头几百米的地方都给扫的干干净净，连片干巴树叶都看不着。 扒蒜这样的活，三个小的更是积极，毕竟这个活想要干平时机会不多，结果就是，三个小的你争我赶的，把笸箩里的十几头大蒜扒了个精光，好在苏美秀发现的及时，否则这些扒完的蒜都要被捣成蒜泥了。 “你们这是想天天吃蒜酱？” 这个年代，大蒜是很金贵的，要是没有江明浩，一大家子估计从年头到年尾也未必能吃得上三两头蒜，苏美秀虽然心疼，但江明浩跟她说过，对孩子的教育要循序渐进，特别对于孩子并非主观犯的错误就更要谨慎，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或者造成的不良后果就对孩子批评，所以，苏美秀只是调侃了一句，并没有批评三个孩子。 “娘，我扒的可多了，我厉害不厉害？” 江月挺着小胸脯，还把一双小手伸到苏美秀跟前炫耀，但因为年纪小，扒的时候难免会有手指触碰到眼睛的时候，因此，江月此时一双小眼睛像兔子似的红彤彤的。 “厉害！小月最厉害！不过娘告诉你们，大蒜是调味品，做菜的时候需要的数量很少，而且大蒜外面这层白色的皮是用来保证大蒜不会干巴或者烂掉的，扒皮后的大蒜保管的时间就会变的很短，所以，下次你们再扒蒜要根据咱们的需求来扒，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三个小的很听话，苏美秀说完，三个小的就立刻表态。 苏美秀笑着拍了拍三小只的肩膀。 “艳红姐姐，小月妹妹，你们的娘真温柔啊！” 看着苏美秀笑吟吟的跟他们说话的样子，小橘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小橘妹妹，你娘不这样吗？我觉得媛姨也很温柔啊！” 艳红想到徐媛说话的样子，歪着头问道。 “我娘.......也温柔，但要是我犯错的话，娘就会凶我，有一次我偷了隔壁刘爷爷家的一个鸡蛋，我娘还用扫帚打了我的屁股，疼的我都不敢坐下！” 想到那一次，小橘小小的心灵里还满是恐惧和委屈。 她就是看到妈妈生病很难受，就想着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妈妈就会给她煮鸡蛋，吃了煮鸡蛋她就好了，可是家里没有鸡蛋了，她就去隔壁刘爷爷家的鸡窝拿了一个鸡蛋，可是妈妈不仅没有把那个鸡蛋吃了，还把鸡蛋直接砸在墙上，砸的粉碎，还打了自己一顿。 “小橘妹妹，我知道媛姨为什么会打你。” 艳红拉过小橘的手，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用手在小橘的手心上轻轻的拍，安抚着小橘的情绪，小橘仰头看着艳红，等着艳红接下来的话。 “爸爸以前常说，人穷志不能短，人要是穷的话只要努力就能把日子过好，可要是一个人若是因为穷就把手伸到别人的口袋里，或者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一点而做出伤害别人的事，那这个人的心就穷了，心穷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管以后再怎么努力，心都不会富有起来。 我想徐媛阿姨可能害怕你像爸爸说的一样，心穷了，所以才会打你，虽然打人不对，可是徐媛阿姨可能是太生气了，太爱你了，怕你变成一个心穷的孩子！” 艳红说的一本正经，小橘有些听不太明白，可她知道一点，母亲打自己是因为爱她。 “艳红姐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做一个心穷的孩子！” 小橘点点头，很郑重的说道。 “姐，我也是，我也是，小月也不做心穷的孩子！” 不远处的江明浩和许仕听到几个孩子的对话，不约而同欣慰的笑了。 许仕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江明浩一眼，心道这小子不止自己优秀，教育孩子也很有一套，对于一个人来说，品行一定是放在第一位的，很明显，江明浩教育出来的孩子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开饭啦！” 随着屋里的花卷出锅，苏兰花宣布开饭。 今天的饭很特别，因为是在院子里吃，虽然外面的气温有零下二十二三度，但围着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大锅，众人并不觉得冷。 刘傻柱也被江明浩叫了过来，虽然江明浩因为忙的缘故，很少能够亲自照看刘傻柱，可刘傻柱对江明浩的亲近劲一点也没受到影响，只要见到江明浩，就会跟在江明浩后面哥哥哥的叫个没完。 在江明浩的影响下，全家没有人嫌弃刘傻柱，包括孩子们，并且，但凡是他们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毫不吝啬的拿出来跟刘傻柱分享，就像此时，锅里肉最多的大骨头就放在了刘傻柱的碗里。 “柱子叔，这个给你吃！” 江月把碗里的一块厚厚的大肉片夹到刘傻柱的碗里，在这个年代，一块油亮的大肉片给人的诱惑绝对不亚于金钱，对于孩子来说则不亚于一盒进口巧克力，可江月却半点也不心疼的把肉给了刘傻柱。 “俺不吃，俺要减肥！” 啥？ 听到刘傻柱的话，一院子的人都愣了。 第1105章 让人为难的情窦初开 “柱子哥，你要减肥？” 江明浩好奇的问道。 “嗯，俺太胖了，要减肥。” “柱子哥，为什么突然想要减肥？” 不可否认，在江明浩的大力关照下，刘傻柱的生活的确是比生产队其他社员过的还要好，吃的饱穿的暖，还不用干活，刘傻柱如今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刘傻柱本身长的就好看，如今说他是个城里人也没人怀疑，可刘傻柱再如何也是个心智残缺的，怎么会突然有减肥的想法。 江明浩之所以会问，是担心有人在刘傻柱跟前说了什么。 刘傻柱对他而言，是有着某种特殊意义的，被一个心智残缺的人如此的信任，江明浩自然不会辜负。 “俺要找媳妇睡觉觉，媳妇不喜欢胖的！” 啥？ 江明浩真是彻底被震住了。 刘傻柱的智商只有六七岁，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会忽然想起来要找媳妇，而且还说媳妇不喜欢胖的，难道是....... 江明浩看了一眼艳红三个小的眼睛里装着的好奇和八卦，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虽然他一直认为对孩子的教育不应该避开生理和两性，但这个事眼下还真是不好当着三个孩子问。 “那就多吃点酸菜和粉条。” 江明浩给刘傻柱夹了几根粉条，便低头吃饭了。 等到撂下筷子，江明浩说带着刘傻柱去外面溜达溜达，看看苏春旺的林蛙养成什么样了，刘傻柱高高兴兴的跟上了。 “柱子哥，你是有喜欢的女孩了？” 走出一百多米后，江明浩开口问道。 “嗯。” 江明浩极为意外的在刘傻柱的脸上看到了羞涩，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你能告诉我吗？” 江明浩在脑海里搜了一大圈，一时间毫无头绪，并不觉得有哪个人会让刘傻柱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刘傻柱扭过身子，像个小姑娘似的臊眉耷眼的。 江明浩也没催，他心里也没有完全消化这个消息，也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这个事情，刘傻柱如果是个正常的，哪怕是个手脚有残疾的，他也能努努力争取帮着刘傻柱娶妻生子，可眼下的情况真的是........ “是楚娇！” 楚娇？ 江明浩震惊不小，刘傻柱怎么会喜欢上楚娇呢？ 不过江明浩很快就想明白了，要说除了尖山咀本地的年轻姑娘，跟刘傻柱接触最多的年轻女孩也就只有楚娇了，加上楚娇性格活泼，又很有带孩子经验，把刘傻柱当孩子一样哄，刘傻柱跟楚娇亲近也是自然，只是结婚这事........ “是楚娇说你胖的？” “是虎子，虎子说我太胖了，他说她姐不喜欢胖子，俺要是想让他姐给俺当媳妇，就得瘦下来，俺喜欢楚娇当媳妇，俺可以少吃饭少吃肉！” 江明浩一阵无语。 楚大虎也是个能惹事的。 竟然跟刘傻柱说这些话，刘傻柱很明显是当真了。 虽然刘傻柱是个痴傻的，可到底也是个男人，如果刘傻柱哪天要是真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那对于楚娇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这个年代，社会对女人的要求是很苛刻的，男女问题不管谁是过错方，不管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舆论都会一边倒的攻击女性，楚娇今年才刚刚十九岁，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情况，那就真是追悔莫及。 可是江明浩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刘傻柱讲清楚这件事，他总不能告诉刘傻柱他是个痴傻的，楚娇不可能嫁给他吧，刘傻柱是心智不全，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也是有自尊的。 “柱子哥，不管怎么说，饭还是要好好吃的，你要是想减肥的话，可以在生产队里多走走多跑跑，知道吗？” “嗯，哥，俺瘦了是不是就能让楚娇给俺当媳妇了？像孟校长和张老师还有陈二哥和周老师一样穿新衣服戴大红花和楚娇手拉手了？” “柱子哥，你要把这个当成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等到你瘦下来我再告诉你应该怎么办，好不？你要是不能保密，我就帮不上你了！” “俺听话，柱子最听哥的话，俺谁也不告诉！” “嗯，乖，回去吧，早点睡，晚上盖好被子！” 看着刘傻柱像个孩子似的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江明浩的脸色有点难看，真是苦恼啊！ 他想过刘傻柱可能会吃不好穿不好，也可能会被人欺负，这些他都能有办法解决，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刘傻柱要娶媳妇，这对他真的优点始料未及，优点超纲。 唉！ 江明浩没心情去苏春旺那转悠了，不过一时半会也不想回家，就在生产队里随处溜达，脑子里想着这件事要咋办。 好在现在学校已经放假了，老师学生们都已经离校，短期内倒不担心刘傻柱会闯什么祸，可是这事迟早要解决啊。 一直转悠到手脚都有点僵硬发麻，江明浩才回家。 “明浩，柱子哥到底是啥情况啊？” 回到屋里，苏美秀已经给他倒好了热水，孩子们都睡的很香，苏美秀一边给江明浩递毛巾一边问道。 “柱子哥喜欢楚娇。” 啊？ 苏美秀张大了嘴，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还以为刘傻柱就是随口瞎说着玩的呢！ “是楚大虎跟柱子哥说楚娇不喜欢长的胖的，柱子哥才想要减肥的。” 用热水洗了几把脸后，手上的僵麻感觉也得到了缓解，但江明浩七上八下的心却一点没好转，提到这个事依旧脑瓜仁疼。 苏美秀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件事实在是有点颠覆了她的认知。 “年后，你找个时间跟楚娇聊聊，那丫头不是跟你很亲近嘛，你直说就行，至少让楚娇心里有个数，柱子这边我再想办法！” 一直到躺到炕上，江明浩才说道。 苏美秀点点头。 唉！ 这叫什么事啊？ 腊月十八。 一大早又下雪了。 今年的雪好像特别多，江明浩找时间带着苏美秀去了一趟百货大楼。 许大炮这个欠登，也要跟着，许大炮跟着，孟薇自然也要跟着去，于是几人一起去了百货大楼。 许大炮手里不差钱，加上百货大楼又是他的阵地，哪怕孟薇一直盯着，许大炮还是像脱缰的野马似的，拄着拐杖到处转悠，到处都是许大炮的熟人，孟薇也不能不给许大炮留面子，只能咬牙跟在许大炮身后，看着许大炮嘚嘚瑟瑟的买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 “小薇，嫁给我吧！” 忽然，正在前头买东西的许大炮一个转身，单膝跪在了孟薇的身前，这一幕把孟薇吓傻了。 第1106章 深情表白 “大炮，你干啥？赶紧起来！” 虽然孟薇早就认准了许大炮，也并不是那种特别迂腐封建的人，相反，她很喜欢西方那种热情外放的婚恋观，但此时，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孟薇还是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感。 “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许大炮说完，还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戒指，一枚没什么花样的金镏子。 百货大楼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孟薇一张脸羞成了红布，许大炮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孟薇。 “有什么咱们回去再说，快起来！” 孟薇伸手拽许大炮，但她还是不了解许大炮的‘不要脸’，许大炮不仅不起来，还加大了声音。 “孟薇，请你嫁给我！我愿意一辈子爱你、照顾你，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孟薇，请嫁给我！” 许大炮的大嗓门一响，半个百货大楼的人都听到了。 “大炮这小子还是这么不着调，哪有这么当面跟人求婚的？” “我倒觉得大炮是个爷们，要是我家男人有大炮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 “啧啧，不够丢人的，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可不嘛，伤风败俗简直！” “妈妈，这个叔叔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啊，是不是和爸爸一样，犯了错才被罚跪下的？” “少胡说八道！你爸啥时候给我跪下了？” ....... 周围各种议论声，江明浩和苏美秀听到动静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许大炮和孟薇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江明浩一阵无语。 许大炮这货上次车祸伤的怕不仅仅是大腿和内脏，脑子也出问题了吧？ 真以为这是三十年后啊，搞这一手，他脸皮厚不怕被人喷唾沫星子，怎么就不考虑孟薇的感受呢？ “好了好了，我答应我答应，你快起来吧！” 孟薇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把金镏子接过来，想要赶紧结束这社死的时刻。 “小薇，我还有话要说。” 说完，许大炮终于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腿上的刀口本来就没好利索，又跪了半天，刚一站起来难免摇晃，孟薇一时间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扶住许大炮，许大炮借机抓住孟薇的手。 “各位父老乡亲，还有百货大楼的同志们，我知道我此时此刻的行为在你们看来可能有些伤风败俗、离经叛道，我也知道我的这种做法会让大家很难接受，可我还是想当着你们的面，跟我的爱人表达我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是名牌大学的硕士，是省会城市干部子弟家庭的女儿，从小生活优越，我是个小县城来的，父母双亡，念书只念到小学五年级，按理说，我这样的人和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可是她为了我，宁愿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跟着我来到白石县，我想这样的付出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大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连定亲都没有的男女之间呢？ 不久之前，我出了车祸，这条腿险些保不住，差点就要成为一个只剩一条腿的残废，那个时候，是她坚定的站在我身边，坚定的表示，哪怕我真的成了残废，她也会照顾我一辈子。 我算是个孤儿吧，从小到大没有从父母哪里得到过什么爱护，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爱别人，是她，让我明白了，我也是个值得被人爱护的人。 所以，我想要当着你们的面告诉她，我会用一辈子来回报她对我的这份爱和关注！ 未来，不管有多大的风雨，多少的坎坷，不管我们会遇到什么困难险阻，甚至是生死，我都不会放开她的手，我会用自己下半辈子和生命来守护她！ 我当着大家的面发誓，若是我许大炮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就让我不得好死，五雷轰顶！” 江明浩说了很长一段话，听的孟薇眼圈通红。 虽然许大炮一向都油嘴滑舌，甜言蜜语没少说，可是那些话和刚才这些话却是完全不同的。 刚刚，许大炮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纯粹和真诚，眼睛里像是有一个黑洞，差点让她沉溺其中再也不想醒过来。 “小薇，我再问一次，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他！” “嫁给他！” “这样的男人值得嫁！” “答应，答应啊！” 经历过刚刚许大炮的真心表白，现场的口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之前那些冷嘲热讽的都改了态度，所有人都站咋站在一边，让孟薇答应许大炮的求婚。 80年，能够发生这样的画面，这让江明浩有种错觉，自己到底是不是重生回了四十年前？ “我答应！大炮，我愿意！” 孟薇也不再顾忌什么所谓的面子，这样的好男人，她怎么可能会错过。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祝福声。 许大炮刚才的深情款款，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立刻碎了一地，又成了那个嬉皮笑脸、嘚嘚瑟瑟不着调的二逼青年。 苏美秀看着刚才的一幕，心里有些羡慕。 “要不我也当着大家的面跟你求一次婚？” 江明浩是个人精，一眼就感受到了苏美秀的情绪。 “去，俺孩子都好几个了，求啥婚？不嫌丢人啊？俺就是挺为大炮和小薇高兴的，他们俩这一年也没少经历波折，现在能够这样，真的让人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嗯！” 其实江明浩也很感慨，许大炮终于脱离了上辈子孤苦伶仃的结局，拥有了自己的幸福。 前世留下的遗憾，正在一点点的被抹平。 “大炮，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放心放心，你们一个都少不了！” 求婚成功，许大炮心情相当好，百货大楼的大姐们平时跟许大炮关系都不错，看到许大炮买了东西要走，纷纷说道，许大炮也是来者不拒。 孟薇站在许大炮身边，也对着这些人点头微笑。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虽然她和许大炮谈恋爱已经快一年了，也并没有藏着掖着，可跟现在的感觉却不一样，现在她站在许大炮身边，忽然就觉得许大炮的一切都和她息息相关，而不再是你是你我是我。 几人满载而归，后备箱竟然装不下，好在白石县离公社不算远，江明浩开车到公社，让老袁开了冷藏车过来，才算是把东西都运回了生产队。 第1107章 过年礼物 “老爷子，项叔，这是美秀给你们买的新衣服和鞋，你们试试，看看尺寸合适不合适？” 回到家后，江明浩拿出了两套衣服，还有两双鞋，两双袜子。 “小江，这怎么好意思啊！我怎么能让你们.......” “项叔，你在我和美秀心里，和老爷子一样，都是一家人，过年了，给家里长辈买身新衣服不是天经地义的嘛，还是说项叔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这....... “小项啊，你就别跟这小子客气了，这小子和秀丫头有孝心，你就好好受着，别寒了孩子们的心！来，我试试这新衣服！” 许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套新衣服套在了身上。 衣服是苏美秀挑的，一件藏蓝色的褂袄，虽然没什么花样，但许老爷子穿上特别的带派，将老爷子衬的仙风道骨，老爷子自己也很满意，鞋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同样没什么款式，只是和褂袄搭配在一起特别的和谐。 “我这孙媳妇眼光真好！老爷子我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合身的衣服！” 许老爷子很高兴，嘴上对苏美秀的夸奖就没停过。 项武也不再矫情，也把新衣服穿上身，项武的衣服是一件毛呢外套，款式介于西装和中山装之间，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走在时髦前头的，鞋子也一样，牛皮鞋，鞋头有些尖，穿上后显得特别精神。 “哎呀，小项啊，老爷子还是头一回看着你小子这么精神，跟年轻小伙似的！” 项武自己也觉得很满意，活五十来年，还是有一回有人给他买衣服买鞋，项武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怕被人看到笑话，赶紧扭过身。 “小项啊，咱们爷俩就安心在尖山咀待着吧，小江这孩子有情有义，咱们俩也不白待着，能干点啥就干点啥，开年老爷子我就准备坐诊了！！” 等到江明浩离开，许仕拍了拍项武的肩膀说道。 项武把新衣服脱下来仔仔细细的叠好，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之前小江说把公社的国营饭店承包下来让他经营，但现在他改了主意，他打算就在生产队里开一家饭店。 他能看到未来，尖山咀的发展一定会远远超过公社，甚至于超过白沙县城，老爷子在这里坐诊，他就在这里开饭店。 “阿姨，这是给我的？” 苏美秀和江明浩这趟出去，不仅给家里人买了东西，就连小橘都没忘。 小橘看到苏美秀手里红色的小毛衣，眼睛里闪着星星，但却不敢伸手去接，这毛衣太好看了，她从小到大还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呢，而且她并不是阿姨的孩子，阿姨怎么会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呢？ “当然是给小橘的，来，阿姨给你穿上！” 苏美秀动手帮小橘换上了新衣服，小橘本来就长的很好看，圆溜溜的小脸，大眼睛长睫毛，苏美秀又给小橘梳了个侧编发，系了一条红色的头绫子，小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年画上的小娃娃，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就在这时，艳红和江月也换上了新衣服出来，三个孩子都是一样的红毛衣，虽然年纪不同、高矮胖瘦都不同，可三个小家伙站在一起，看着真的像是亲姊妹。 西屋，江明浩把给崔兰花和苏大山的礼物放到炕上。 “爹，娘，这是我和美秀给你们二老买的，爹，你上次不是念叨洋烟叶子味儿冲嘛，我托人给你买了一斤，你先抽着，要是真觉得好抽，我就再托人给你多买几斤。” 苏大山拿着烟叶子，闻着烟叶子的香味，心里头熨帖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整个生产队，有哪个老汉儿的日子过的有他舒坦？ 他上次就随口念叨了一句，姑爷就放在了心里，想方设法的给他弄来，亲儿子也做不到这样吧？ “娘，这是我托老沈让人从美国带回来的按摩器，你腿不是经常疼嘛，这个按摩器能够自发热，还能按摩，以后你每天都用按摩器按一会，慢慢的腿疼就能改善。” 崔兰花感动的很。 哪怕这一年多来，这个姑爷对自己非常好，这样贴心的事情也做了很多，可此时，崔兰花依旧感动，试问有哪个姑爷子能做到江明浩这样，甚至于说，有哪个儿子能做到如此。 当然，除了烟叶子和按摩器，新衣服也是少不了的，哪怕崔兰花再三说他们岁数大了，不用穿什么新衣服，江明浩依旧给两位老人买了。 岳父岳母老两口前半辈子过的极为辛苦，前世里他不做人就不说了，这一世他既然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能力，就必然会尽全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仅年年会给他们买新衣服，他还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们面前来。 “妈妈！大宝叔叔！”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小橘的声音，三人赶紧从屋里出来，抬头就看到徐媛和崔大宝从外面走进来，徐媛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呢大衣，手里拎着行李箱，气色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崔大宝手里也拎着行李箱，等到小橘跑过来，崔大宝就放开行李箱，一把将小橘抱在怀里。 “妈妈，我的新衣裳好看不？阿姨给我买的，艳红姐姐和小月妹妹都有！” 到底是小孩子，见到自己的亲人，就迫不及待的炫耀。 “好看！真好看！” 徐媛心里很暖。 她无比庆幸自己决定了跟着崔大宝来尖山咀，这里充满了人情味，所有人都没有用特殊的目光看待她和小橘，所有人都是用真心对待他们母女。 “大宝，这是你媳妇？” 许大炮是第一次看到徐媛，不过他从江明浩口中知道了崔大宝和徐媛之间的事，所以看到徐媛立刻开口问道，孟薇用手在许大炮的后腰上掐了一下，让他少乱说话。 “哎哟，你掐我干啥？我问问不行啊？” “那个......我是孟薇，徐姐，你别跟大炮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就是没正形。” “谁没正形了，我就是......哎哟哟，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行啊！” 许大炮被孟薇掐的吱吱乱叫，反倒是逗的徐媛忍禁不住。 “小薇吧，早就听大宝提到过你和大炮，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大炮的性格外向，挺好的！” 徐媛抿嘴微笑，她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里，喜欢这个地方，更喜欢这里的人！！！ 第1108章 堆成山的礼物 “在生产队开饭店？” 晚上吃过饭，项武把自己的想法跟江明浩说了，对此江明浩非常的意外，他是怎么都没想到项武会有这个想法。 “嗯，虽然公社离生产队不算远，但我在老爷子身边待惯了，还是想守着老爷子，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在生产队开饭店并不比承包公社的国营饭店差，甚至可能更好，我能看的出来，生产队的发展是很快的，按照现在的发展步伐，用不了多久，尖山咀就会超过公社甚至超过白石县，所以，我先下手为强。” 项武说完笑了笑，等着江明浩的反应。 江明浩虽然没想过让项武在生产队开饭店，但项武的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 随着生产队的建设和发展，以后在尖山咀扎根的人会越来越多，项武说尖山咀会超过白石县，这话不假，但说的还不够到位，江明浩要打造的是全国第一村，这个第一村是超级大村，一个眼下没有任何人能想到的大村。 “行，我觉得很好，项叔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我全力支持！！” 项武本来以为自己还要花费些时间来说服江明浩，毕竟在生产队开饭店，大概全中国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但江明浩接受的竟然会这么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倒是让项武本来准备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 项武把这个好消息跟许仕分享了，许仕摸了一把下巴上雪白的胡须，嗯嗯了两声。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啊！ 他得好好养生，回头吃点人参鹿茸一类的营养品补补，养足了元气，没事再做做五禽戏、打打八段锦，总归是得争取多活些年头，争取看到尖山咀的未来。 “我去把新衣服给柱子哥送去！” 吃过晚饭后，江明浩拿着给刘傻柱买的新衣服出了门。 徐媛并不知道刘傻柱，只是听称呼觉得很奇怪，她还真不知道还有给兄长过年买新衣服的。 崔大宝就跟徐媛讲了刘傻柱的事，这一年来，刘傻柱能够过的衣食无忧，都是因为江明浩，江明浩出钱出力，给了刘傻柱最好的生活，而且江明浩对刘傻柱的好从来不是敷衍，所有家里人对待刘傻柱都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没有人因为刘傻柱的痴傻而看不起，上至两位老人下至两个娃娃，都对刘傻柱十分亲近爱护。 徐媛听后，极为感慨。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可以留在这里，结识这些人？ 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忙活起来。 杀鸡的杀鸡，收拾鱼的收拾鱼，炸丸子的炸丸子。 江明浩家的热闹则是另一番景象，从一早开始就不断的有人登门。 苏春旺送来了五斤活蹦乱跳的林蛙，哪怕一大家子追出好远，苏春旺也坚持不拿回去，并且说这是他娘的意思，然后就脚底抹油，嗖的一下跑没影儿了。 之后又是其他的社员，拎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干蘑菇、干豆角、干土豆片，有咸肉、咸鸡蛋，有黄米粽子、年糕、油炸糕，甚至还有给青黛和平安做的虎头帽、虎头鞋，虽然东西都不多，可对于这些社员来说，都是金贵的东西，崔兰花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向姑爷求救。 江明浩也没想到社员们会如此，说实话，他以前对这些社员有过失望，也想过带着全家远离这里，可是不知不觉间，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社员还是那些社员，江明浩却很久没有再从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以前的那些嘴脸。 并不是说这些社员来给他送东西他就改变了想法，他江明浩并不差这些东西，他在乎的是这些社员终于懂得了感恩，他最怕的就是他带着发家致富的是一群白眼狼，好在，至少眼下来看并非如此。 “娘，既然是大家伙的心意，咱们就收了吧！” “可是，这也.......” 崔兰花看着大门口，都堆成山了。 以前她家在尖山咀没有任何的存在感，甚至某些时候还是被人看不起的笑话，短短一年时间，变化翻天覆地，崔兰花看着门口的东西，脑瓜子有点疼，太受欢迎好像也不是啥好事。 “娘，我心里有数，他们今日给咱们的，他日我会十倍百倍的回报给他们。” “哎！那俺喊你爹把东西搬到院里来。” 崔兰花知道姑爷心里有成算，现在家里的事都是姑爷说的算，她这个老太婆只要听姑爷指挥就行。 崔兰花一声令下，不仅苏大山出来了，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都冲了出来，门口小山一样的东西陆陆续续的都被搬进了厢房，崔兰花和苏美秀带着孟薇和徐媛给这些东西一一归类。 孟薇觉得很新鲜，以前在宁安，过年过节也会有人来家里给父母送礼，但那些登门送礼的人非富即贵，送的东西也都极为体面，而且送礼的时候很多都是躲躲闪闪，很怕人知道，可这些社员们送礼却送的这么明晃晃的，并且把东西扔在门口招呼一声就走，甚至没有进院来说句话，这个情况对于她来说很陌生，心里却又莫名其妙的激动。 激动什么，孟薇自己也说不清。 江明浩站在大门口，看着远处的敖子山，心里想着崔智和周成彬两人，说是年前回来，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两人却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情况，毕竟不久之前许大炮刚刚出了车祸，差点一命呜呼，容不得江明浩不多想。 而且北疆不比阳山，那里的路修的并不完整，很多地方还是小道，又没有导航，哪怕是迷路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晚上，一家人刚刚端起饭碗，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是沈桥年。 沈桥年一直在林城，没有赶回深市过年。 没想到沈桥年身后还跟着程国，程国走在后面，手里拎着两瓶酒还有几样礼品，沈桥年的手里也拎了不少东西，两人应该是走了不短的路，脸被冻的通红，流海和睫毛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叔，婶子，我和老程来家里一起过年，行不？” 沈桥年摘下手套，手指头也冻的通红。 来北方半年多，沈桥年说话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带上几分北方口音。 “俺欢迎还来不及呢！快快快，赶紧过来烤烤，暖和暖和！” 沈桥年年纪和崔兰花苏大山相差不多，但冲着江明浩这层关系，只能喊叔叔婶子，好在崔兰花和苏大山谁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待两人就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 “舒服！” 坐在了火炉子边上，被暖烘烘的炉火烤着，沈桥年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第1109章 写对子 程国多少有点放不开，他本来是不想跟着沈桥年来白沙的，但回到家后，看着冷清清的四壁，脑海里就会回想起母亲健在时候的画面，一颗心便疼的难受，正好看到母亲留下的当年和许老爷子的那张合影，程国便鬼使神差的和沈桥年来了。 许仕对程国表现出了十足的欢迎，这是程贾氏的孩子，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血脉至亲，也是程贾氏临终前让他一定帮忙好好照看的孩子，所以，许仕对程国的感情虽然复杂却又极为深厚。 吃了饭，许仕就拉着程国回了自己的屋。 崔兰花是知道许仕和程国之间的关系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许老哥这人啥啥都好，就是太痴情了，按许老哥的身份地位，想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结果许老哥却为了程国的母亲守身一辈子，好容易两人最后见着了，却又成了永别。 唉！ 晚上，家里所有灯都点亮了，里里外外亮如白昼。 江明浩被众人围在中间，桌面上铺了厚厚一摞裁剪好的红纸。 写对联，这个活计江明浩是逃不脱的，而且今年需要写的对联还比往年多了不少，除了自己家里外两道门，猪圈鸡架房梁灶膛这些小对子，还需要给学校、农业合作社、江海家园大门口写，不仅如此，白天苏春旺过来除了送林蛙，还请求江明浩给他的林蛙养殖厂写副对子，陈富贵也凑热闹，非要给生产队大门口也贴一副，活计自然也落在江明浩身上。 江明浩虽然重活了一世，脑袋里装了数不尽的东西，但让他写对联，一时间还真是有点为难，写对子不像别的，要合辙押韵，还得左右对称，寓意还得好，读起来还要朗朗上口，这对于他这个理工男来说，属实棘手。 江明浩此时真是无比怀念随时可以百度、谷歌、dou音、k手的年代，这些内容随随便便就能搜出来一大堆，但再难写，江明浩也得硬着头皮来，这一双双眼睛看着呢，特别是三个小的，眼睛里包含着对自己的崇拜和期待，他总不能让孩子失望啊！ “喜居宝地财兴旺，福照家门富耀辉”，半晌，江明浩提笔落字，内容没啥新鲜的，可也是江明浩搜肠刮肚想出来的。 “哇，叔叔写的真好看！” 小橘不认字，但就觉得江明浩挥毫泼墨的样子特别帅气，于是像个小迷妹似的拍手叫好。 “是啊，爸爸好厉害！” 江月和艳红无比骄傲，他们的爸爸是街上最厉害的爸爸。 程国和沈桥年都是有文化的，特别是红楼迷沈桥年，文化底蕴比在场的人都要高，他读着对联上的内容，虽然有点俗气，但过年嘛，本来就是个风俗，俗气正好应景。 “创大业年年得意，展宏图事事顺心” “窗竹影摇书案上，山泉声入砚池中” “人逢盛世千家乐，户沐春阳万事兴” 有了开头，后面江明浩也放开了，笔走龙蛇，一口气写了好几副对子。 “小江，你这本事真是不小，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能耐啊！” 程国对这些东西没研究，但能把对子写的通俗易懂，读起来唇舌流畅，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特别是那句人逢盛世千家乐，盛世两个字让程国非常有感悟。 “程副书记可别笑话我了。” 这几个对子可是让江明浩的脑细胞死了不少，特别是写给学校的那个，他真是差点把cpu给干烧了才总算写出个差不离乎的来，明年这差事打死他也不干了。 剩下的四字对联，江明浩干脆让大家自由发挥，她更是亲自抓着江月的手，让江月写了‘福旺人顺’四个字，江月激动的不行，坚决要把这个四字对联贴在她的床头，要每天睡觉前都看一看。 剩下的福字，就更热闹了，大大小小，歪歪扭扭，什么样的都有。 特别是崔大宝，写出的福字好像是鬼画符。 江明浩完全不介意，这东西就是个象征，过年的一种表现形式，他们这一大群人这么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一起写出来的福字，难道不是对这个福字最好的注释嘛！ 第二天一早。 所有人都起的很早，各司其职。 江明浩和沈桥年、程国、崔大宝拎着对子和浆糊去贴对子，除夕这天，温度史无前例的低，体感温度至少在零下三十度，浆糊拎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等到了学校，表面就冻上了冰碴。 几人的手都冻的僵硬，脸上却都带着笑。 大红的对子贴在大门上，和操场上空飘荡的红旗相互映衬，无比的和谐美好。 崔兰花昨天不仅杀了鸡还杀了一只从刘王庄换来的大鹅。 排骨、大骨头、猪蹄子、猪耳朵、猪头各种肉满满登登的煮了一大锅。 拳头大的肉丸子被放进二碗，倒上腐乳、酱油、葱花、咸盐、大料，和白菜卷的肉馅一起放进蒸锅，除此之外，崔兰花还用肉汤搅了几块地瓜粉，放到蒸锅里一起蒸。 三个小的穿着新衣服，兜里装满了各种糖果和瓜子，满生产队的跑，三个人谁都不小气，不管是哪个孩子过来，三个小的都会把自己手里的糖分享出去，因此，生产队的孩子们都追着三个小的跑，三个小的俨然成了孩子王。 人太多，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于是干脆炕上地下各摆了一桌。 崔兰花把手里的铲子挥舞的虎虎生风，项武哪怕是个大厨，此时也只有当切墩、水案打杂的，被崔兰花指挥的团团转。 许老爷子依旧坐在最爱的铁皮炉子边扒着花生，程国、沈桥年、苏大山、许大炮、崔大宝也都围在旁边，小小的铁皮炉子被围的水泄不通。 “开饭了，放炮！！” 按照风俗，过大年这天开饭，是要放鞭炮的。 崔大宝最积极，一个猛子就蹿了出去，许大炮也想去，期期艾艾的看了一眼在灶台旁忙着忙活的孟薇。 “看我干什么，想去就去呗！” 听到这话，许大炮眼珠子顿时瞪的溜圆。 这真是过年啦，他自由了！！！ 许大炮拄着拐杖，其实拐杖完全就是个摆设，因为拐杖压根就没沾地，许大炮抡着半条腿，竟然追上了崔大宝，两人争来抢去，最后决定放两挂鞭，他们一人一挂。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很快响起来。 屋里，饭菜摆满了桌子。 第1110章 团圆饭 桌上的菜对于今天在场的很多人来说都是第一次见到。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许仕和沈桥年也是一样，许仕在家里吃了这么久的饭菜，都没有见过桌上的这些。 “婶子，这是什么菜？我还是头一次见！” “这个叫焖子，是用地瓜粉和肉汤搅在一起蒸的，俺又放了不少肉沫，你尝尝！” 沈桥年也不见外，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又软又糯，但又不缺嚼劲，肉香浓郁，真是让人一口入魂，沈桥年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道菜真是颠覆了他对美食的认知。 “崔妈妈，这是什么菜？我也没见过啊！” 解答完了沈桥年，崔大宝又指了桌上的另外一道菜问。 “这道菜在咱们白石县叫让白，外头是烫熟的白菜叶，里头是猪肉馅。” “烫烫烫.......好吃，太好吃了，崔妈妈，你真是太厉害了！” 崔大宝不知深浅，夹起一个让白就放进了嘴里，不过他也不想想，这东西刚从锅里端出来，上头的热气升腾，怎么能不热，不过这也不耽误崔大宝品尝，吃完之后更是激动的搂住崔兰花一顿彩虹屁，看的徐媛一阵无语。 除了这两道菜，桌上几乎清一色的荤菜。 土豆炖大鹅，小鸡炖蘑菇，蒜泥猪头肉，溜三样，四喜丸子，红烧鲤鱼，干豆角炖排骨，咸肉炒土豆片，还有咸水牛肉，以及肉片炒笋干、大肉粽子....... 桌上的菜不仅有北方的，还有南方和北疆的，都是之前许大炮和周成彬带回来的，因为温度低又是真空包装，所以一直保存到现在。 小橘眼睛都不够用了，从出生开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菜，以前过年，哪怕妈妈也会做肉，可是只有一点点，她吃了妈妈就没有了。 “姥姥，我今天可以多吃一点肉吗？” 小橘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是客人，哪怕桌上的菜很多，她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是昨天晚上妈妈跟她说的。 “傻孩子，这还用问嘛，今天啊，你就敞开小肚皮，能吃多少吃多少，不仅是今天，以后也是一样，这里就是你的家，来，姥姥给你夹块排骨！” 对于小橘的懂事，崔兰花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到了艳红刚到家里的时候，也是和小橘一样，哪怕是塞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艳红也不敢吃，这个小橘虽然有徐媛护着，但日子过的也是艰难，她最是看不得这个，所以夹了排骨之后又接连给小橘夹了鹅肉和鸡肉，小橘的碗立刻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小橘偷偷的看了一眼妈妈，徐媛无奈的点点头。 此时此刻，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敏感无形之中给了小橘很大的压力，导致这孩子也跟她一样，做什么都特别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和看法。 “来来来，咱们先喝一杯，我许大炮活了二十三年，还是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过年，而且和这么一大家子一起过，更是想都没想过，我敬大家一杯，祝咱们大家鸡年快乐，身体健康，都跟着浩子过上好日子，也祝咱们尖山咀越来越好！我干了！” 按照孙孝仁的医嘱，许大炮是不能喝酒的，许大炮自己也知道这点，但今天这个氛围在这了，他要是不喝点，那说不过去啊，所以，为了怕孟薇拦着，许大炮端起杯子直接就干了。 孟薇气的不轻，可大过年的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让许大炮丢人，只能狠狠的瞪了许大炮一眼。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 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渐渐的越来越好，苏大山也活跃起来，拉着许老爷子一边喝一边行起了酒令。 江明浩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已经过大年了，崔智还没回来，万一.......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汽车刹车的声音，江明浩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其他人也紧跟着离开了餐桌。 看到崔智和周成彬从外面走进来，江明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崔大宝则是蹦着上前一把将崔智抱住了。 崔智的脸色很憔悴，为了赶回来过年，他和周成彬一路上几乎没停歇，昼夜兼程的往回赶，结果路上出了点意外，遇上大雪，两人迷了路，被困在荒郊野外两天两夜，差点冻死，好在被当地老乡发现，让他们到家里歇了一宿，又给他们带了些干粮和水，否则他们可能现在还在路上呢！ 等到崔智和周成彬落座，人就算是全了。 崔大宝忙不迭的把徐媛介绍给崔智，徐媛是听过崔智的这个名字的，崔大宝说他之所以会来到尖山咀，就是因为崔智，过去那几年，他每次来中国，都会来找崔智，崔智也一直在帮着崔大宝寻找自己的下落，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崔智算是他们两人的恩人和媒人。 崔大宝嘴特别快，不仅介绍了徐媛和小橘，还把江明浩帮着他们搞定了徐媛前婆家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崔智笑着说了句恭喜，他是真心为崔大宝高兴，他知道崔大宝这几年对徐媛的执着，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肯定是值得高兴的。 而周成彬也从许大炮的嘴里知道了商军勾结混混抢了货车并差点让许大炮嗝屁的事，气的脸色发青，商军虽然不是他找来的人，可也是他一手安排的，结果现在出了这种事，他自然是难辞其咎。 “小江，商军他.......” “周哥，今天过年，这些扫兴的话咱们就不提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崔智周成彬的安全归来，卸下了江明浩心里的那层担忧，便举起杯与大家喝了起来。 刘傻柱穿着新衣服，吃的满嘴都是油，看到江明浩跟大家喝酒，他也偷偷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结果刚喝一口，就被呛的差点掉眼泪。 “辣，辣辣啊........” 刘傻柱的这个举动把一桌的人都逗笑了。 吃过饭，众人都有了些醉意，许老爷子今日也破天荒的喝了不少酒，被项武扶着回屋睡觉去了。 江明浩和许大炮等人坐在炉子旁边烤火，崔智这才把这次北疆之行的情况告诉江明浩。 “都谈好了？” 虽然知道崔智能力很强，但只是去了一次就把事情全都搞定，还是让江明浩很惊讶。 第1111章 拜年 “老崔可真是厉害，我们在犁华藏区的邮政局遇上的那个局长特别不好说话，根本就不见我们，最后是老崔出了主意，给那个局长的闺女送了个什么卡片，结果我们就见到那局长了，对方本来对于跟咱们合作的事不感兴趣，又是老崔，几句话就把他给说动了，唉，老崔这本事我是真佩服啊！” 周成彬觉得自己这次跟着崔智出去，真是开了眼界涨了见识。 “这趟出去，我主要的目标是县级以上的邮政局，北疆太大了，想要把所有的邮政点都串联起来不现实，不过这三十二个邮政点也完全能够满足咱们初期的需求。” 江明浩对此很赞同，果然他和崔智之间的合作最默契，几乎不用他多说，崔智做出的决定基本都和他一致。 “大炮兄弟，对不住啊，都是我识人不清把你给害了！” 虽然之前在饭桌上江明浩说不让提这个事，可是喝点了酒之后，周成彬看到许大炮手边的拐杖还是忍不住提了起来。 “周哥，你说啥呢，这和你有啥关系，商军不做人，那是他的问题，别说他就是你招来的司机，就是自家孩子犯了啥错，也不能就全赖在爹妈头上，而且商军可没得着啥好，浩子给他安排了个好去处，没个三年五年的出不来！” 许大炮其实对这事不是很在意，他这几年倒腾黑货，接触的三教九流多了，说到底，这世上真正有良心有道德的人没那么多，更多的是像商军这样，一切向利益看齐的人。 不过江明浩给他出了气，他也觉得解恨。 “小江，这个人到底是我招进来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有责任，我.......” “周哥，这个事翻篇了，以后都别提了！走，咱们去看看你和老崔都带回了啥好东西！” 江明浩再次打断周成彬。 大过年的，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过年的心情。 江明浩带头，一帮人呼呼啦啦的出了院子，奔着冷藏车而去。 冷藏车装了一大半，和上次周成彬从北疆带回来的东西不同，这一次的东西明显更丰富，地区的特色也越发明显。 “这是羊毛毯，大的咱们弄不起，我就让当地的牧民弄了些小的。” 崔智这次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落在食物上，除了羊毛毯还带回了维族刺绣、土陶杯子、金沙手镯、铜制手工壶等，甚至还有几套维族的传统服饰。 这些东西江明浩都很熟悉，前世里他去北疆不止一次两次，可以说，崔智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北疆非常非常有文化底蕴的东西，要说崔智之前没做过功课江明浩是不信的。 维族的东西大都颜色艳丽做工精美，跟着一起出来的苏美秀、孟薇、徐媛三人，看到维族连衣裙，一个个眼睛里都透出了惊艳和向往。 江明浩干脆把这几套连衣裙分给了三人，三个小丫头也叽叽喳喳的吵着喜欢，江明浩把三个小的抱到车厢里，让她们自己挑喜欢的，三个小丫头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在里面高兴的跑来跑去，最后一人拿了一个金沙手镯，还有维族纱巾。 “大炮，回头你去问问百货大楼，他们对这些感不感兴趣？” 这些东西肯定是要有销路的，百货大楼是第一选择，毕竟如果百货大楼能够直接消化掉，就没必要舍近求远，而且百货大楼是许大炮的主场，可控程度最高。 “好嘞好嘞，这个事包在我身上！” 出了运输车被劫的事，许大炮心里一直都觉得愧疚，加上这段时间被困在医院里哪都都不能去，许大炮觉得自己浑身已经快闲的发毛了，现在江明浩能给他安排个活，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夜幕悄悄降临，和去年一样，江明浩准备了大量的鞭炮，社员们吃饱喝足也都三三两两的来了老苏家的大门口，崔兰花比去年还大方，外面的桌子上不仅放了花生瓜子糖块，还冲了好几壶红糖水。 大冷的天，呼出的哈气都是带着白霜的，但丝毫不影响社员们的热情。 鞭炮噼噼啪啪的响起来，有二踢脚，有麻雷子，有信号弹，有礼花，这些鞭炮将尖山咀的夜空照亮，隔着一座山的敖子沟、刘王庄都能看到这边的热闹，但和去年不同的是，敖子沟的社员们不再是仇视，而是向往，只要他们跟着江明浩，很快就也能过上尖山咀一样的好日子。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家里就又迎来了客人。 陈军和周文娣拎着四样礼品来给江明浩拜年。 两人本来是想年前过来的，但是看到来给江明浩送礼的社员太多，两人就改在了大年初一，他们的出发点和那些社员不一样，他们是来感谢媒人的。 “媒人？二哥，周老师，你们这话说的我有点懵啊，我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媒人？” 在农村，是有过年过节看望媒人的这个讲究，但陈军和周文娣两人是自由恋爱，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个媒人自然是无从说起啊！ “明浩，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躲在家里不见人，我若是不见人，怎么可能遇见文娣？要是没有你，文娣就不能来到尖山咀当老师，也许还被困在过去那些苦难里走不出来，若是她不来尖山咀当老师，我们就不可能相遇，这其中但凡是差任何一个条件，我们都不能有今天，所以，你不是媒人谁是媒人？” “是啊，江知青，你不仅是我和陈军的媒人，还是我们两人的伯乐，恩人，我们两个的人生都是因为你才变成今天这样。” 结婚之后，周文娣被陈军宠爱，被公婆疼爱，就连元宝都对她极为亲近，她的日子真是幸福的超出了她的想象，所以，原先清冷孤傲的女人如今柔和了很多，由内到外的散发着一种温柔而又平和的气息。 话说到这，江明浩要是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认下这个媒人了！” 江明浩第一次被赋予这种身份，一时间觉得很稀奇也很古怪。 陈军和周文娣还没走，又有人登门，这次登门的人是江明浩预料到的。 “江知青，俺们来给你拜个年！” 来的人一共有六个，各个手里都拎着东西。 第1112章 能办到就翻篇 “江知青，俺们知道过去呢，俺们几家干的事不讲究，按理说，俺们没这个脸来找你，但是一年来，俺们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打头的是耿桂兰。 刘玉成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起初耿桂兰还对江明浩怀着很大的恨意，毕竟如果不是江明浩咄咄逼人，刘玉成也不会被赶出生产队。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子恨意莫名其妙的就散了不少，她又眼瞅着生产队其他人家在江明浩的带领下，日子过的蒸蒸日上，虽然今年他们家收成也比往年好，可跟其他社员还是没法比。 家里的孩子倒是也在生产队上学，不管是学费还是吃饭也的确没掏一分钱，可几个孩子在学校就是不合群，孩子小或许不明白什么，但是家里的大人言谈之间也让孩子们知道了一些事，知道他们家当初干的事，还差点把粮种给偷走，明里暗里的孤立自家孩子。 刘玉成在的时候，耿桂兰在家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但刘玉成离开生产队之后，她这个以前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反倒被重视起来，三个儿子遇到啥事都会问一句她的看法，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耿桂兰糊涂了几十年的脑袋忽然就清楚了。 她知道自家的日子想要过好，只有一条路能走，那就是获取江明浩的原谅，和其他社员一样跟着江明浩一起，可刘玉成之前做的事实在是太可恶，把家里的孩子都给坑了，她这个当娘的不能不管。 于是，耿桂兰主动出击，联系了其他几家同样没参与包干到户的社员，那几家无一不也是肠子悔青了，只是他们多多少少都试探过江明浩的意思，也跟崔兰花苏大山套过话，觉得没戏，所以才没有更进一步，但此时有人愿意冲在前头，这些人原本有些死寂的心再次活泛起来。 反正就是拎几样东西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他们懂，所以才会在大年初一跟着耿桂兰一起上门了。 “江知青，以前是俺们眼皮子浅，不通事理，干了不少糊涂事，但俺们现在真的都想清楚了，你能不能原谅俺们这一次？” 孙源也跟着说道。 其他四人也纷纷开口，都是一样的话，先认错，再求原谅。 “浩子，这就是偷了粮种的那几户人家？” 许大炮站在一边看热闹，虽然他对这几人不认识，可是话里话外也听出个七七八八来了。 “嗯。” 江明浩嗯了一声。 “哎呀我去，你们咋这么大脸，当初要不是浩子发现的及时，下手够快，今年生产队都得绝收，你们倒是好意思，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让浩子原谅你们，凭啥？凭你们脸皮厚还是凭你们狼心狗肺自私自利？” 许大炮嘴快，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加上这段时间本来就憋着一口气没撒出来，此时这几个人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几人都被说的没脸，也很生气，但他们都知道许大炮和江明浩的关系，哪怕心里不乐意，为了达成目的也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忍着。 “是，俺们之前的确是做的不地道，但总得给俺们一次机会啊，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俺们肯定都会痛改前非，要是以后俺们再犯啥糊涂，不用江知青开口，俺们自己主动离开尖山咀！” “就是啊江知青，给俺们一次机会吧！” 眼前的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之前都是跟江明浩对仗过的，此时却都是一样的低姿态，恨不得给江明浩跪下。 眼瞅着尖山咀越来越好，却和他们几家没什么关系，那种滋味真是........抓心挠肝不过如此！！ “早在大队部开始包干到户的时候我就说过，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是错过了！！” “江知青，俺们当时是猪油蒙了心了，俺们知道你是真心为了咱们尖山咀社员好的，俺们都知道！江知青，你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俺们跟其他社员一样，你说出来，俺们去做！” 耿桂兰家里人口最多，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一大群，老黄家的孩子也多，光是儿子就有六个，可以说这几户都是生产队的大户，也因此，没有参加包干到户对他们的影响是最大的。 秋收的时候，眼瞅着家家户户都满载而归，他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什么都能做？” 听到江明浩的话，六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江明浩既然这样说，就代表他们是有机会的。 “是，只要江知青能够不计前嫌，让俺们跟其他社员一起包干到户，俺们什么都愿意干！” 耿桂兰想也没想到的说道。 在耿桂兰的思维里，无论如何，江明浩也不会让他们这些人去死吧？ 无外乎是想要折腾折腾他们出出气，他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不怕折腾。 听到江明浩的话，许大炮撇撇嘴，想要阻拦，却被江明浩一个手势阻止了。 “好，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今天又是大年初一，你们登门来好话也说了不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要是不给你们个机会有点不近人情，但我也得对队里那些无条件支持我的社员们有个交代，所以，如果你们能在二月二之前把生产队的地都翻完，之前的事就翻篇了！！” 江明浩的话一说完，耿桂兰等人就直眼了。 队里一共有几百亩地呢，他们六户人家，虽然劳动力不少，但现在土都是冻的，一镐头下去可能连个坑都砸不出来别说翻地了，就是土没冻，几百亩地也不是嘴皮子动动就能翻完的啊？ “我不强求，如果你们觉得我提的这个条件太苛刻了，那就当我没说过，我也不会厚此薄彼，以后尖山咀生产队有什么事情，我也会一视同仁，你们不用勉强。” “我们.......” 耿桂兰用眼神扫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心里也是复杂到了极点。 虽然江明浩说会一视同仁，他们也相信江明浩不是在糊弄他们，可其他社员们不这么想啊，只要他们不被江明浩接受，其他社员们就会把他们排挤在外，别的不说，上次办集体婚礼，别的社员都得了邀请，只有他们六家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压根没人告诉他们这个消息，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可是翻几百亩地....... 第1113章 幡然醒悟 “既然这么为难，你们就回去吧，东西也都拎回去！” 看到江明浩要回屋，耿桂兰急了。 “江知青，俺答应！” 江明浩又用眼睛扫了其他人一眼。 “俺们也答应！明天俺们就下地！” 其他几人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要是放弃可能就彻底成为尖山咀的边缘人群了。 “好，我会说到做到，如果二月二之前队里的土地都翻完，之前的事就彻底翻篇！如果翻不完的话.......你们也知道我的为人，我这个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俺们知道，知道！” 江明浩点点头。 “江知青，这是俺们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东西我就不收了，虽然今年年景不错，但还没到宽裕的程度，你们几家都有孩子，这些东西还是留给孩子们吃吧，大人可以吃苦，孩子们的苦还是能少吃就少吃点吧！” 几人又客套了几次，但江明浩态度坚决，几人也怕再客套下去让江明浩生厌，也只能听从，把东西又带走了。 “浩子，你咋就放过他们了啊？之前这几户人家干的那是啥粑粑事啊，要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翻身！” 许大炮恨恨的，觉得江明浩这次有点妇人之仁了！ “先不说几百亩地他们能不能翻完，即使真的翻完，也能让他们脱一层皮，这次的事到死都让他们忘不了，这就够了！如果我一直咬着不放，就是在结仇，他们几乎都是生产队的坐地户，你以为我真的把他们赶尽杀绝的话其他社员们会拍手鼓掌吗？ 不会，不管我做的再多，在他们的眼里，我都是外来人，那几个户人家哪怕偷盗了粮种也做了不少其他的糊涂事，社员们也许会唾弃孤立他们，可如果我将他们彻底压死不能翻身，社员们就会恐惧，害怕我这个外人有朝一日也会这么对待他们。 所以，凡事都要有度！ 我给了他们机会，也是在给社员们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就是不管谁犯错，都需要付出代价。 而且他们付出的这个代价是有益于整个生产队的，没有人会说出什么来，如果他们做不到，也不是他江明浩不近人情。 许大炮知道江明浩说的有道理，但他依旧觉得这些人不值得原谅。 耿桂兰回到家后，把这件事跟自己的三个儿子说了，刘锐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开什么玩笑，让他拎着镐头去翻地？ 外头零下三十度，脑袋有包！ “俺不去！你们谁愿意去谁去！” 刘锐到现在还没说媳妇，整天在生产队里游手好闲，饿了就回来吃饭，困了就回来睡觉，反正从小到大，他就是个不爱干活的，家里有两个哥哥，也轮不到他上手，所以，家里其他人在乎的事他完全不在乎。 “不去你就给俺滚出去，以后这个家没你的份儿！” 耿桂兰忽然对着刘锐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不仅把刘锐吓着了，就是刘家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刘家谁不知道耿桂兰对老三宠爱，包括刘玉成在家的时候，老三简直就是老两口的心头肉，老大老二两个绑在一起也不抵老三一个手指头，别说对着刘锐喊，平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娘，你......你竟然吼俺.......哼，走就走，到时候别哭着求俺回来！” 刘锐没受过这种委屈，根本接受不了，扭头就走。 “老二，别拦他，让他走，这样的混账东西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俺倒是看看，看看离开这个家他能去哪！” 刘锋刚要拦，就被耿桂兰喊住，刘锐冷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娘，外头天寒地冻的，万一.......” “没啥万一，快二十的人了，还一点分寸不懂，再这么下去，早晚要惹出大事，过去你爹在，家里有人顶着，他混账就混账点，但现在他要是再混账，咱们家就要散了！让他长长教训，他要是真不争气，就死在外头，俺就当没生过他！” 耿桂兰心疼的厉害，可现在家里没男人，几个儿子又立不起来，她要是再不撑着，这个家指不定变成啥样。 “娘，都是俺们不成器，还要让娘事事操心！” 刘锋心里很不是滋味。 耿桂兰不由得看向自己这二儿子，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三个儿子里最老实本分的就是老二，不争不抢，对老大老三都很谦让，平时干活最多有啥好处却站到最后，也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老二的性子，她和老头子反倒对老二最不在意，如今老头子不在，耿桂兰才算是真的正视了这个二儿子的好。 “老二啊，这个事你咋看的？” “娘，俺都听你的，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刘锋想着自己老娘以前的性子，再想到现在老娘处处替他们操心，心疼的不行。 “老大，你咋想的？” 刘板刚要张嘴，却被身边的媳妇捅了一下。 “老大媳妇，你有啥话就直接说，别搞这些小动作！” 耿桂兰瞪了大儿媳妇一眼，这个大儿媳妇鬼心眼子最多，以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搭理，怕自己儿子为难，但现在她要是再不搭理，这个家就要散了。 “娘，俺觉得江明浩这是拿咱们当猴耍呢，几百亩地，咱咋能翻完啊？俺这腰进冬之后一直疼，家里家外这点活干的都费劲，刘板身子也不好，数九寒天的，这个活俺们真是干不了啊！” “行，不干是吧？那咱们分家，分了之后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以后俺和老二家的过，俺们过啥样不用你们管，俺们要是过的好了，你们也别想占便宜！” 耿桂兰干脆利落的说道。 “娘，俺是老大，爹现在还不在家，咋能分家啊，这不是打俺的脸嘛！俺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么你就带着大亮、二亮、三小子一起下地干活，要么咱们就分家，没有别的路能走，你看着选吧！” 耿桂兰这回是下了狠心。 不能再拖累老二了！ “娘，你这不是逼俺嘛！” “对，就是逼你，你到底是听你媳妇的，还是听俺这个老子娘的！” 耿桂兰用手在炕沿上啪啪的拍了两下，并且瞪了大儿媳妇一眼。 刘板搓着手，为难到了极点！ 在农村，爹娘在不分家这是传统，他这人最要脸，要是这个时候分了家，他是老大，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可要是不分，就得刨地去，他的想法和自己媳妇一样，觉得这是江明浩拿他们当礼拜天过呢！ “娘，大哥他有难处，要不.......” “闭嘴！” 看到老二又要给老大讲情，耿桂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刘锋一眼。 第1114章 冰天雪地翻地忙 “快说，要分家的话就趁早，别耽误俺跟老二一家子去干活！” 看到刘板半晌没说话，耿桂兰又拍了炕沿两下。 刘板从来没见过自己老娘这个样子，一时间也吃不准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媳妇。 “废物点心，这么大个老爷们，四个孩子的爹，一点主意没有，啥事都得让娘们做主，俺老婆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以前耿桂兰从来不跟两个儿媳妇起冲突，哪怕两个儿媳妇做的很多事她看不上，也是能忍就忍，家和万事兴是耿桂兰一直的想法，可是现在，家都要没了，还兴哥屁的兴！ 这大儿媳妇就是个搅混星，她要是不把这个大儿子拿捏住，以后她死了，老二老三在这个家八成都要活不下去。 “娘，你说啥呢？俺.......” 刘板想反驳，但嘴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又看向自己媳妇。 “娘，您这话说的俺就不爱听了，这些年俺嫁到你们老刘家，任劳任怨，家里家外俺是啥活都没落下，还给你们老刘家添了三个大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在娘的眼里，我赵英这些年的真心都是喂了狗呗？” “赵英，你瞎说啥呢？” 听到自家媳妇的话，刘板也觉得有点过分，因此出声反对了一下。 “刘板，你啥意思？你也觉得你娘说的对？好啊，既然你觉得你娘说的对，那就跟你娘过吧，俺赵英不稀得跟你们一大家子凑合，俺这就带着孩子回俺娘家！” 赵英说完就要走，刘板赶紧一把拉住赵英的胳膊。 赵英嘴角得意的扬起来，自打结婚开始，自己这招屡试不爽，不管是刘板还是刘家人一旦听到自己要带着孩子回娘家，不管啥事都会妥协。 “让她滚，你要是舍不得，就跟着一起滚！” 刘板一愣。 “好好好，你们老刘家这是卸磨杀驴，刘板，你个废物点心，眼瞅着你媳妇这么被人欺负，连个屁都不放，你特么的就不是个老爷们！” 赵英觉得自己被伤了面子，不由得对着刘板又打又挠。 “行了！你别闹腾了，赵英，娘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要是真不愿意跟着去翻地，那咱们就跟娘和老二老三分家，俺没意见，你要是不想分家，那就跟着娘一起下地！” 赵英还是头一回被刘板这么吼，心头不由得颤了一下。 说白了，赵英就是个纸老虎，这些年之所以会在老刘家横行霸道，是因为刘板的纵容是因为公婆的不管不问，等到众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纵容她，赵英的胆子就没了。 她肯定是不愿意分家的！ 分家有什么好的，家里本来就穷，真分出去也得不到啥东西，她儿子多，混在一起过日子，吃吃喝喝的她家一点不吃亏，可要是分出去，吃喝就全是自己的了，几个小子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她之所以闹，就是不想下地干活，天寒地冻的，谁愿意下地刨土坷垃？ “麻溜的，你到底咋地？给个痛快话！” 刘板烦躁的很。 人家老二媳妇就没这么多事，老二说啥就是是啥，平时也不吵不闹的，哪像自家这婆娘，尖酸刻薄又懒又谗，还能搅事，他之前懒得搭理，反正只要不过分，他也不愿意跟她翻脸，不看她的份上还要看在孩子份上。 还有一点，他其实自己对老二老三都很嫉妒，但他当大哥的也不好做啥，赵英这个炮筒子能替他出气，他也乐得纵着她，可他从来没想过分家，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分家，眼下分家，说好听了是分家单过，说不好听了就是被撵出去了，他刘板可丢不起这个人！ “爹，俺们不想分家！” 就在此时，刘板家的大儿子二儿子进了屋，张嘴说道。 “是啊爹，俺也不想分家，娘，俺们不跟你回姥姥家，俺愿意跟着二叔和奶奶下地干活！” 老二刘新亮十岁，长的胖乎乎的，嘴巴也甜，是老刘家几个孩子里最得耿桂兰喜欢的，也是赵英最喜欢的，此时听到二儿子这么说，赵英只觉得面皮发烫，臊得慌。 “娘，你也别走了，你要是不爱干活的话，俺们多干点！” 老二转过头又来哄赵英。 “哼，俺看在俩孩子的面上就先不走了，但想让俺跟着下地干活，俺不去！” 但第二天，赵英还是跟着下地了，只是脸上和鼻梁上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至于这个淤青怎么来的，没人问也没人关心。 六户人家，不管是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还是只有八岁的刘新亮全都扛着镐头下了地。 大年初二，温度在零下二十九，别说下地干活，就是在屋里待着如果炉火烧的不够都觉得冷，所以，这个举动立刻在整个尖山咀掀起了轩然大波。 几乎所有听说了消息的社员都到地里去看热闹了。 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很快打听清楚。 说同情嘛，多少有一点，特别是看着个子还没镐头高的刘新亮在地里磕磕绊绊的样子，可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谁也忘记不了，当初这几户人家干过的事情，如果不是江知青及时发现，用雷霆手段把粮种都找了回来，又吓退了敖子沟的那帮虎狼，他们尖山咀生产队今年别说大丰收，可能连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过年那天，家家户户都吃上了纯肉馅的饺子。 陈富贵有些看不下去，想去跟江明浩说说，哪怕想要惩罚，也该换个方式，大过年的给人冻出个好歹来，总归是好说不好听，但这个苗头直接就被戚芳给掐断了。 “陈富贵，俺可告诉你，你别去瞎搅合！耿桂兰他们这是咎由自取，就兴他们犯错不兴小江惩罚他们？你知道为啥生产队在你手里不上不下的不？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屁原则没有，光会烂好心，谁领你情了？要不是小江，咱们尖山咀今年指不定过啥日子呢？ 咱没能耐帮着小江，最少要做到不添乱！” 戚芳瞪了陈富贵一眼。 陈富贵有点不服气，他这些年在生产队不是挺受尊重的嘛，谁家有啥事不都来找他帮着解决嘛，咋就不上不下了？ 但陈富贵最终还是听了戚芳的！ 不为别的，他还想把生产队交到小江手上呢，他要是去说东说西，不是正好给了小江拒绝的理由嘛！ 第1115章 开始步入正轨 正月的日子飞逝的很快。 大家都闲在家里，没事就一起打打扑克或者去敖子山上下套抓野鸡和兔子，许大炮的腿好的七七八八了，孟薇也就不再像之前那么盯着，许大炮就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恨不得满世界的尥蹶子撒欢。 沈桥年跟程国没事就去江海家园附近溜达。 江海家园的外头，在江明浩的提议下，修了个简易的小公园，太多的东西没有，只有个百十平的小水池，水池里有个水泥的仙鹤雕塑，周围有两条小路，碎石小路，路两边有篱笆，外侧种了树，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到了夏天必定也会郁郁葱葱。 除此之外，还有个凉亭，只是凉亭还没有完全修缮完毕，看着稍稍有些简陋，但依旧很吸引人，不是别的，是因为凉亭的八个角上都悬吊着木雕的神兽，卷心菜大小的神兽雕的活灵活现，就是很多古建筑上的雕塑都未必有这个精致，神兽的嘴里还含着铃铛，那铃铛是在神兽嘴里的，风一吹，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响，特别的动听。 “老程，这尖山咀未来会发展啥样，我现在是不敢想啊！” 沈桥年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但面对尖山咀如今的发展建设他仍旧不敢发挥想象，因为按照现在的基础建设来说，尖山咀便已经超过了很多县城，这农业合作社和江海花园的建设更是让人惊叹。 “是啊，如果可以，等退休了我也跟老爷子学习，来这养老，就是不知道小江欢迎不欢迎！” “哈哈哈，我也有这个想法！咱们俩得为尖山咀做点事，拿人家的手短，咱俩要让小江到时候张不开嘴拒绝咱俩！” 沈桥年笑着说道，程国也忍不住跟着笑。 都是宦海沉浮的人，这一刻却像两个算计着抽屉里糖吃的孩子，全然没了平时的严肃和正经。 江明浩则是难得有了大把的时间陪孩子，所以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是抱着青黛满屋的溜达就是抱着平安举高高，要么就是跟江月、艳红包括小橘满院子的藏猫猫，岁月一时间静好无波，不用看曾经也不用想未来。 正月十五一过，学校的老师们陆陆续续的返回学校。 孟春生和张妍回到尖山咀的第一时间就拎了礼物上门拜访江明浩。 新婚燕尔，两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身上多了不少朝气，由此可见婚后的日子两人过的非常滋润。 “小江，这次回家，我父亲让我帮忙问问，他上次跟你谈的那个事情，你的意见有没有改变，他说非常希望能够和你一起做这件事。” 简单的聊了聊之后，张妍就被苏美秀喊出去一起看几个孩子踢毽子了，孟春生正了正神色跟江明浩说道。 具体是什么事，父亲并没有跟他说，但他知道，父亲最近在忙什么，所以心里是有猜测的，因此他和父亲的想法一样，也希望江明浩能够答应。 “小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不仅对于你个人来说有极大的益处，对于尖山咀甚至整个白石县的发展都是有好处的，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父亲包括我的叔伯堂兄弟都能为这件事保驾护航。” 孟春生跟家族的关系一向不好，他会跟江明浩提这件事，并非是站在父亲的角度上，而是站在江明浩的角度上权衡利弊之后才跟江明浩说的。 “孟哥，你知道你父亲想要在敖子山建的是什么？” “我大概能猜到，就是因为能猜到我才会建议你答应，也许你是担心会影响未来尖山咀的建设发展，但我告诉你，不会，不仅不会还能带动尖山咀的发展，具体的我不方便说，可我相信以小江你的眼界和能力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话是不能说透的，毕竟如今政治环境再如何宽松，也还是有线的，撑破这道线对谁都不好。 “嗯，我会考虑的！” 江明浩了解孟春生的为人，孟春生是个极为谨慎和冷静的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孟春生和他都算是比较冷情的，都是站在自己角度考虑问题的人，所便孟春生能跟他说这些，一是这件事应该的确是有益处，二是孟春生把他真的当成了自己人，也把尖山咀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孟春生也没有再劝。 这件事非同小可，并不是他几句话就能劝动的，而且江明浩向来有自己的考量，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正月十七，天气忽然回暖。 白天最高温度几乎接近零度，特别是晌午，阳光下的积雪陆陆续续的融化，一些角落里的小草也隐隐的有发芽的迹象。 程国和沈桥年返回了林城，只等温度到了零上就开始动工。 许大炮的腿完全好了，慢跑都不成问题，接连憋了两个月，许大炮早就到了极限，所以，央着江明浩让他带着车再去广市跑一圈，上次的货都被劫了，许大炮一肚子的气，本来是想卖个好价钱的，所以，他不死心。 江明浩也不打算拦，只不过这次江明浩让周成彬亲自跟着。 崔智也开始忙叨起了药品食品厂的事，就连孟薇都开始忙叨农业合作社的事，之前热热闹闹的家里顿时就冷清下来。 眼下崔大宝手头上没什么事，便想趁这个时间办理签证，带着徐媛和小橘回一趟英国。 既然想要扎根在中国，英国那边的事情就需要处理干净，而且，崔大宝希望能把徐媛和小橘带回英国让自己的舅舅见见，父母已经不在，舅舅就算是他唯一的亲人，能够让亲人认可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对于崔大宝来说还是很需要的。 徐媛起初很顾虑，虽然她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于自己寡妇的身份，可去到万里之外去见崔大宝的家人，徐媛还是很忐忑。 “媛姐，大宝哥为了你都能决定留在中国，你也该鼓起勇气陪着他回一趟英国，毕竟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回去了，你应该不想让大宝哥留下遗憾吧？” 苏美秀一边缝着平安的小衣服一边跟徐媛说道。 徐媛拿着针的手顿了一下。 她何尝不知道苏美秀说的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妈妈，这是我给舅爷准备了礼物，你说舅爷会喜欢吗？” 就在此时，小橘手里拿着一个用干草叶编的蝈蝈走进来，小脸上洋溢着开心和兴奋。 “小橘，你这手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小口子？” 苏美秀一眼看到小橘手指头手背上布满了细细麻麻的小口子，赶紧下炕去翻酒精准备消毒。 “我编了好多个，编的都不好，草叶子太干巴了，我一用力就划到，不过我不怕疼，大宝叔叔对我那么好，我要让舅爷知道，我对大宝叔叔也很好，这样舅爷就不会因为大宝叔叔留在中国伤心了！” 小橘童言童语，但简单的话语却一下子击中了徐媛的心。 女儿才六岁，就知道投桃报李，知道谁对她好她就要对谁好，而她接受了崔大宝对自己的神情和付出，却连陪同崔大宝探亲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美秀，我决定了，我带着小橘跟大宝回英国！这两天麻烦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带点什么礼物给大宝的舅舅合适。” 听到徐媛的话，苏美秀松了一口气。 崔大宝让她帮的忙这也算是帮成了吧？ 第1116章 陈富贵的不满 正月二十，崔大宝带着徐媛和小橘启程回英国。 江明浩开车将三人送到白沙市火车站。 临行之前，小橘抱着艳红和江月哭的稀里哗啦，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三个小家伙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感情与亲姊妹相差无几。 “小橘姐姐，这是我藏着没舍得吃的巧克力，给你吃！” 江月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巧克力，塞到姚橘手里。 “小月妹妹，我不吃，你留着吃吧！” “小橘姐姐，爸爸说，你们这次去英国，需要坐飞机还需要坐大轮船，会很晕的，爸爸说吃吃糖或者巧克力就不会晕了，我在家里，不用吃的！” 江月眼睛红通通的，坚定的把巧克力塞到了姚橘的口袋里。 “小橘妹妹，这是我攒的零花钱，给你拿着，爸爸说穷家富路，虽然没有多少钱，可是如果你在路上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能买下来。” 江明浩一直有意识的培养孩子们的理财观念，所以，哪怕孩子们身在生产队，并没有什么花钱的机会，江明浩还是每周都会给艳红零花钱，江月年纪小，暂时还没有执行，但艳红手里的零花钱已经将近五十块钱。 这笔钱现在听着不算多，可对于八零年的普通家庭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绝对是巨款。 “艳红姐姐，我不要。” “小橘妹妹，这是我这个姐姐的心意，你一定要收着！” 虚岁十一的艳红已经懂了很多事，加上平时江明浩的教育引导，艳红如今一举一动都像个小大人似的，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大家庭中的长姐给自己的幼妹送行，满腹担忧。 最后，姚橘只能收下，不过小小的人儿早就被这浓浓的姐妹情感动的泣不成声。 “江，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临进站之前，崔大宝对江明浩说道。 崔大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还是要回来的，可心里就是莫名的觉得很伤感，这在他的人生中还是很少出现的情绪。 “嗯，我等着你们回来！一路顺风！” 目送着一大两小进了检票口，江明浩便转身离开了。 江明浩前后两世经历和见证的离别太多了，所以这个画面对于他而言的确是激不起更多的情绪，而且他很忙，真的很忙。 苏春旺经过连续两个月的努力和动员，发展了十几个社员愿意跟着他一起搞林蛙养殖。 十几个社员听起来不多，但对于私营经济还没有大规模解封的时代，这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由此也能看得出来，苏春旺在这方面是有一定潜力的。 但因为林蛙的养殖条件很苛刻，所以，这些想要跟着苏春旺一起养殖林蛙的社员目前只能借用尖山咀的地方。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也很麻烦，而且已经立春，时间相对紧迫，既然这件事是江明浩对尖山咀规划中的一环，具体的工作他就必须要出面协调，因此，江明浩让苏春旺这十几个社员约到大队部，解决这个问题。 “明浩，你回来了？” 江明浩回到大队部的时候，那些社员都已经到了，看到江明浩，苏春旺立刻迎上来，其他社员也纷纷看向江明浩。 这十几个社员来自附近五个生产队，其中有认识江明浩的也有没见过江明浩的，但对江明浩的名字都是听过的，如今整个白山公社不知道江明浩的社员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江明浩跟屋里的社员们打了声招呼，听到江明浩进门就先跟他们致歉，众人都觉得很受用。 人家江知青这么大来头的人却一点架子没有，面对他们这些啥也不是的社员能这么客气，他们自然是受宠若惊也都赶紧站起来跟江明浩问了好。 “队长说什么时候过来了吗？” 要用生产队的地，自然就需要陈富贵出面。 “俺一早就跟富贵叔说了，按理说早就应该到了啊，要不俺再去富贵叔家走一趟吧！” 江明浩沉吟了一下，拦住了苏春旺。 江明浩了解陈富贵，虽然陈富贵很多时候有些没原则，做事容易感情用事和稀泥，但还是很守时的而且对于自己答应的事也不会出尔反尔，但已经这个时间了陈富贵还没到，肯定是有问题的。 “我去吧，春旺哥，你陪着各位大哥们先喝点茶水再等等，我快去快回！” 说完，江明浩从身上摸出两盒烟，扔到了桌子上。 这盒烟是早就准备好的，哪怕江明浩不抽，但是大部分男性社员都是抽烟的，既然要谈事，这些东西便是免不了的。 见到江明浩扔在桌上的烟，众人的眼神立刻亮了亮。 心道不怪人家江知青名声这么响，别的不说，就这为人处世的能耐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而且准备的烟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抽得起的，这也说明人家江知青大方的很，能跟着大方的人干事，谁身上能没劲啊？ 江明浩到陈富贵家的时候，陈富贵正蹲在门槛子上抽烟，看到江明浩进来，陈富贵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抹尴尬，随后又把脸沉了下来。 “队长是对养殖林蛙这个事有意见？” 江明浩开门见山。 “俺能有啥意见，俺一个泥腿子，除了扒拉扒拉地里的土坷垃，啥也不懂！” 得！ 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陈富贵这话里的讽刺挖苦。 “队长是觉得我不该把这种挣钱的机会给其他生产队的人？而且还要占用咱们生产队的地方，是吗？” 陈富贵被江明浩的话噎了一下，这小子真是啥啥都知道，但既然知道，为啥还要这么干！ 养殖林蛙挣钱，为啥不首先从尖山咀的社员里挑？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江明浩这小子猴精猴精的，咋能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俺知道你是省里安排的农改责任人，心里装的不是咱们尖山咀这一亩三分地，但俺是尖山咀的队长，遇上这事俺肯定是想要紧着咱们自己人，你倒好，这机会给了外人不说，还得占着咱们生产队的地方，俺心里不痛快！” 陈富贵闷闷的，吧嗒吧嗒的把烟袋锅子吸的叭叭作响。 “你个死老头子，咋跟小江说话呢？麻溜站起来，别整的这要死不活的样儿！” 就在此时，戚芳从屋里出来，一巴掌拍在陈富贵的肩膀上，陈富贵被拍的一趔趄，差点摔个狗啃屎。 “虎老娘们，下手没轻没重的！” 陈富贵站起来后，把烟袋锅子啪啪的在门框上磕打了几下后说道。 戚芳瞪了陈富贵一眼，然后看向江明浩，眼神和平时略微有些不同。 第1117章 又被缠上了 “小江啊，你叔这态度不好，你该批评批评！但婶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俺也觉得这个赚钱的机会不应该给外人，俺们知道你有自己的考虑，是为了大局，但社员们不知道啊，这么好的挣钱机会给了外人，就怕大家伙心里有意见啊！” 戚芳虽然态度比陈富贵好，但观点和陈富贵是一致的。 陈富贵本来还埋怨自家娘们下手黑，但是听到戚芳的话，心里立刻又舒坦了，都说上阵父子兵，放在两口子身上这个事也是一样的道理，就得立场一致。 “队长，婶子，春旺哥从十一月份就开始在生产队里找想要干这个事的社员，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这....... “这个俺知道！” 戚芳说道，陈富贵也嗯了一声。 “该说的春旺哥都说了，机会已经送到了大家的手上，但最后愿意抓住这个机会的只有那么四个，不如队长和婶子说说，这个事我们怎么做最合理，是用手枪指着社员，如果他们不跟着春旺哥养殖林蛙就枪毙？” 江明浩还几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陈富贵说过话，这句话说完，陈富贵脸色立刻有些讪讪，就连戚芳也觉得有点过不去。 “江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让外人到咱们生产队来挣钱，咱们生产队的地方白给他们用着，挣的钱和咱们生产队一毛钱都没有，这个事不管咋说，都让人心里不舒坦！” 戚芳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可她的想法其实也代表了大部分普通社员的看法。 这种事并不少见，当初有机会摆在面前自己没有珍惜，但一旦看到别人抓住机会获利，心里就会生出很大的怨气，这怨气有时候是埋在心里，有时候也会化成实际性的报复。 “我从头至尾也没有说过他们占用生产队的地是免费的。” 这次，陈富贵和戚芳两人一起瞪大眼睛看着江明浩。 “生产队的地并不是我江明浩或者苏春旺的，既然要给他们用，自然就需要付出些代价，不能损害生产队其他社员的利益，所以，我会要求他们将养殖林蛙收入的一成交给生产队，这一成收入将作为生产队的储备资金，用来建设和维护尖山咀生产队的基础建设。” 听到这个，陈富贵和戚芳两人都释然了，但也都觉得很尴尬。 是他们脑子不够用，江明浩这小子啥时候干过吃亏的事啊？ “那......他们要是不答应呢？” 不过陈富贵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一成的收入，那可不少啊！ 虽然他不知道这养殖林蛙到底能挣多少钱，可他却是要瞅着苏春旺一大家子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听说邱杏芬还给老大拿钱在县里买了楼房，那可不是小数目呢！ “没有这种可能。” 赚钱这个事，从来都不缺胆大有野心的，这些人既然能够被苏春旺说动，就证明都是对赚钱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往往都很有冒险精神，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一点。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不愿意，江明浩完全可以自己投资社员来做这件事，到时候他拿分红，也是一样的，总归是要建设发展尖山咀，多一个赚钱的摊子而已，只有好处！ “行，那俺这就跟你去大队部！” 陈富贵也不在乎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在小江跟前，丢脸就丢脸，那都不是个事！ “把帽子戴上！你到那少说话啊，听小江的！” 戚芳也赶紧把帽子拿出来掸掸灰扣在了陈富贵的脑袋上，还不忘嘱咐一句。 “行了行了，俺这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 戚芳瞪了陈富贵一眼。 这死老头子，在小江跟前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留，也不想想之前自己是个啥德行，还嫌自己瞎操心，切! 一路上，陈富贵背着手跟在江明浩身后，看着江明浩的背影，想说两句话又觉得说不出来，一直快到大队部了，陈富贵才开口。 “小江啊，要不今年生产队就交给你管吧！俺这岁数大了，脑袋跟不上趟，想法也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你把生产队接着，也不用你天天盯着，你只要把握一下大方向，具体跑腿的事俺们几个老家伙还能干！” 经过今天的事，陈富贵是真的生出了退意。 他自认自己其实这么多年在队长这个岗位上干的还不错，虽说没让尖山咀像敖子沟生产队那么远近闻名，但队里也没什么恶性事件发生，粮食产量在公社能占个中游，别的事也都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如果让他给自己打分的话，陈富贵觉得即使得不了十分也能得个七八分。 可是随着江明浩的出现，他给自己的评分不断的降低，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连三分都够呛，都这样了他还占着生产队队长这个位置不动弹，那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有啥区别。 “队长，这个事就不要再说了。” “小江，你听俺说.......这两天晚上俺又梦到白老师了，他跟俺说，俺这脑子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让俺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只有年轻人才能带着生产队越走越好，俺琢磨着白老师这就是给俺托的梦，就是让俺把生产队队长这个位置给你腾出来。” 陈富贵这回是铁了心不想再干这个队长了，所以，连托梦这个说辞都搬了出来。 “队长，这个事过段时间再说，我最近比较忙。” “行行行，你可得好好考虑啊！” 听到江明浩这回没拒绝，陈富贵赶紧答应下来，不过也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目标，这段时间他得广泛的发动周边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帮着自己一起让江明浩答应接下生产队队长这个位置。 说完这话，俩人便进了大队部的院子。 因为江明浩离开之前留了两盒烟，所以，这些社员并没有等的不耐烦，在屋里吞云吐雾，品尝着他们平时根本就没机会抽的牌子香烟，享受的不行。 也因此，屋里烟雾弥漫，熏的人眼睛疼。 “咳咳......” 江明浩自己不抽烟，平时也不至于闻到烟味就咳嗽，但此时屋里的烟雾太浓了，江明浩的嗓子痒的厉害。 苏春旺见状赶紧把窗户打开，外头的冷空气吹进来，总算是把烟雾吹散了一点。 其他社员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好再继续抽，可是看着手里还剩下一截的香烟，也舍不得扔，于是干脆用手指头掐灭，留着没事的时候再抽。 “咱们今天聚在一起的目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也不兜圈子，尖山咀生产队的地方你们可以用，但不能白用。” 江明浩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说，开口便直奔主题。 第1118章 上门求着我来的 “江知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把烟掐灭的刘王庄的社员金从春不干了。 “是啊江知青，之前苏春旺跟俺们说这事的时候可没说过这个事，你们这是要坐地起价还是把我们当傻小子耍呢？” 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附和。 苏春旺一听立刻有些急，但是此时此刻，他肯定是要和江明浩站在一起的，其实江明浩之前跟他渗透过这事，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可他也是知道尖山咀的土地不可能白白的拿给别人用，只是怕说了实话自己好容易拉拢过来的这是十几个社员反悔，所以就没提。 本来他以为江明浩会铺垫一些再慢慢的透露这个事，毕竟之前江明浩还给这些人准备了烟，谁知道江明浩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金哥，朱哥，你们先不要激动啊，之前俺跟你们也提过这个事，养殖林蛙对环境的要求是很高的，大概率是要在尖山咀的，你们也没反对，是吧？” 苏春旺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能缓和就尽量缓和，慢慢商量着来。 “苏春旺，你说在尖山咀养林蛙，也没跟俺们说你们尖山咀还要收好处啊？你们这是要干啥，是想走资本主义路线，想重新当地主老财从俺们手里收租子？” 江明浩看了一眼金从春。 他对这个人有印象，之前在刘王庄，崔海结婚那件事，这个金从春蹦跶的就很欢实，和队长赵标算是一个阵营里的，只是当时赵标是队长，刘王庄的社员和赵标一个阵营不算毛病，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可是如今，这个金从春既然想要来他们尖山咀搞养殖，那事情就得掰扯掰扯了，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金哥，你说话太难听了吧？这生产队的地又不是俺家的，是属于生产队的，是集体的，那你们要用，总得有个说法吧！” 苏春旺知道江明浩的脾气，生怕这个金从春说话太难听惹恼了江明浩，回头江明浩一个不高兴，他这个扩大林蛙养殖规模的事就得黄，他都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美好光辉的未来，绝对不允许大好的前程被人这么破坏，所以他抢在江明浩之前呵斥了金从春一句，希望金从春能适可而止，等江明浩把具体要求说完再发表意见。 “俺说话难听？俺说的是实话，当初是你上门求着俺跟着你搞养殖的，把这事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个还没见着利的事就想先从俺们身上榨油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金从春的话把苏春旺鼻子差点气歪。 “金从春，你把话说清楚，啥叫俺上门求着你跟俺搞养殖的？你拍着胸脯子问问，是不是你自己眼红俺这林蛙挣钱才上赶着跟俺打听这打听那的，怎么现在说是俺求你的？行，你现在反悔完全来得及，俺苏春旺要是说一句挽留你的话，俺tm的就是狗养的！” 苏春旺本来还想和稀泥，以为金从春就是一时间不太愿意接受江明浩的条件所以才会是这个说法，可现在看，这个金从春就是个白眼狼，还没咋地呢，就敢这么颠倒黑白把自己往死里埋汰，回头要是真带着他挣钱了，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吃干抹净？ “哼，苏春旺，你当俺们是啥，说让俺们来就来，说让俺们走就走，拿俺们当小猫小狗？” 听着金从春这无耻到了极点的话，苏春旺完全被干懵了。 之前他还觉得金从春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眼前的这十几个社员里他最看好的就是金从春，觉得金从春这人有眼界有魄力，说话办事不畏畏缩缩，做事也够干脆，谁知道竟然是个这样的奇葩。 陈富贵站在里头，对于这一幕，心里也挺不屑，这煞笔是怎么张开嘴说出这种话的？ 还说他们生产队拿他当傻子，是他拿他们生产队当怨种吧，想挣钱还想白用他们的地，真当他们生产队无人随便他欺负？ 不过陈富贵没张嘴，目前还用不上他开口，有小江在的地方，他的作用就是个摆设，用小江以前说过的一个词就是工具人，真要让他吱声的时候小江会开口的，他现在就安安静静的看戏就行。 “你.......” 苏春旺虽然脑子比较活泛，但嘴却有些跟不上溜，被金从春的无耻这么一刺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憋的脸通红。 陈富贵按理撇撇嘴，这小子跟小江可真是没法比！ “你们十几位也是苏春旺上门求着来的？” 江明浩没有看金从春，而是用视线扫了其他的十几个人一眼后问道。 这十几个社员顿时有种不知道怎么办的感觉，这金从春完全就是胡说八道，虽然苏春旺的确是很热情，拉着他们说了不少也画了不少饼，但肯定不像金从春说的什么上门求他们跟着一起养林蛙的。 可是金从春现在也是帮着他们争取权益，如果他们不跟金从春站在一起，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们打心里也是不愿意还没开始养殖就拿好处出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苏春旺的为人啥样暂且不说，江明浩的名声他们都是听过的，绝对不是个善茬，他们要是跟金从春一个鼻孔出气，很可能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很大可能会得罪江明浩。 众人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视线，却依旧没有率先开口回答江明浩的话。 “你们都哑巴了？说话啊？是不是俺上门求你们跟着俺一起养林蛙的？吱声啊！” 看到没人说话，苏春旺更生气了。 本来他信心满满，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这两个月没白忙活，一下子就发展出了十几个人，能让江明浩对自己刮目相看，谁知道会摊上这样的事，真是气的心口疼！ “倒不是春旺兄弟求着俺养林蛙的！” 终于，一个身高只有不到一米六的脸上还有道疤的中年男人小声说道。 金从春立刻朝着此人看过去，这人感受到金从春的视线，好像很害怕，缩了缩肩膀。 “你呢？是自己想来还是苏春旺求你来的？” 既然没人回答，江明浩便挨个点名，他指着距离金从春最近的一个汉子问道。 被点到名的胡胜军想再回避这个问题是肯定回避不了的，可是....... 第1119章 赌人性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江明浩往前一步，站在了胡胜军的跟前，胡胜军立刻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压力盘旋到自己的头顶，让他根本就抵抗不得。 “不是，俺......俺是想跟着春旺兄弟挣钱.......” “那你呢？” 江明浩根本就没有跟其他人喘息的机会，胡胜军回答完，江明浩就立刻问下一个人。 “俺也不是......” 江明浩一个一个的问下去，都没人回答是苏春求他们来的，包括开始跟着金从春一起提出质疑的朱能也矢口否认了金从春的话，金从春的脸色无比难看。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这位金社员是苏春旺上门求来的，苏春旺，你为什么会求这位金社员来生产队养林蛙，是这个金社员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是有什么大本事大能耐？” 江明浩没有喊春旺哥，而是连名带姓，这虽然不是大事，但苏春旺却知道，自己这次办的事让江明浩不高兴了，心里对金从春更是恨的牙痒痒，真是臭不要脸！ “明浩，金从春胡说八道，别说俺上门求他，俺压根就不知道他家大门朝哪边开，是他听说俺要找人跟着俺一起养林蛙，自己上赶着找俺打听这打听那的，金从春，你敢不敢指着老天爷发誓，要是你自己主动找俺的，就天打五雷轰，全家老小都不得好死！你敢不？” 苏春旺情绪很激动，连赌咒发誓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金从春冷哼了一声，既没有说自己不会发誓也没有说别的，反正就是站在原地不吱声。 这种滚刀肉一样的人让苏春旺再次抓狂，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瞎了眼睛觉得这个金从春是个能人？ “各位，对不住，尖山咀生产队目前只能提供十四块养殖林蛙用地，但今天在场的一共有十五人，诸位有信任苏春旺主动来的，也有苏春望自己上门求来的，鉴于此我不便出面裁决，所以你们自己决定吧，到底哪十四个人参与林蛙的养殖，我想半个小时的时间够用了吧？我们出去等，半个小时后我来听结果！” 江明浩这一手不按套路出牌，把在场的众人都干没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刚才江明浩那么咄咄逼人的样子，他们还以为要爆发一场大战呢，结果怎么就变成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了？ 苏春旺和陈富贵也很意外，但他们和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已经目睹过太多江明浩身上的不可思议和出乎意料，所以，哪怕不明白为什么还是配合的跟着江明浩出了屋，苏春望还顺手关上了门。 “明浩，对不住啊，俺这事办的太粑粑了！” 出了屋苏春旺就赶紧跟江明浩认错，倒也不是害怕江明浩，而是他自己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看人不准，这现在还没开始正儿八经干呢就出了这事，要是真干起来，还指不定出啥事呢！ “春旺啊，不是叔说你，你小子这找的都是啥人啊？想占咱们队的地，还不想一分钱不掏，想啥呢！” 陈富贵眯缝着眼睛，他虽然能耐不如江明浩大，但毕竟活了五十几年，走过的路多吃的盐也多，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这些人不是苏春旺上门求来的，苏春旺也绝对没跟这些人提用地的事，说白了，还是这小子贪功。 “是是是，叔说的对，明浩，这事怪俺，俺当时就想着让他们跟着俺一起养林蛙，这些条件俺都没说，俺.......俺让你失望了！” 江明浩扭过头，看着苏春旺。 说实话，作为帮着自己赚了第一桶金的苏春旺，江明浩对他还是很看重的。 而且这一年来，苏春旺犯过错，也给他带来过麻烦，但总体而言，苏春旺本身的人品是没问题的，自打那次犯错之后，苏春旺就没再出过什么岔子，行动力很强，对于江明浩的安排基本上都能一一做到，这次的事从根本上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错。 苏春旺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凭苏春旺的本事如果他一开始就把这个条件摆出来，别说十几个人可能几个人都未必能来。 “春旺哥，你想要把养殖林蛙的这个事快速发展起来，心情我能理解，但越是着急，做事才越要稳妥，你看差金从春这个人不算什么错，即使是我也不敢保证看人不走眼。”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松了一口气，还感动的差点流眼泪，他还以为自己又惹火了江明浩呢！ “不过你错就错在没有在事情发生之前想好应对的办法，一个人捅娄子不怕怕就怕在有捅娄子的本事却没收拾残局的能耐。” 苏春旺耷拉着脑袋，江明浩说的没错，他之前的确想都没想这个事，他只想着这是挣钱的事，只要把人弄来了，不管咋样看在钱的份上他们多多少少都会妥协，实在不愿意大不了一拍两散，可如果今天这些人真的都跟金从春一个鼻孔出气，真的一拍两散，这个结果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很大的打击。 “那他们......” 苏春旺回头看了看屋门的方向。 不管咋说，苏春旺是不希望这次的事黄了的，这些人真是他花费了很大力气从附近好几个生产队一个个挖掘出来的。 毕竟，养殖林蛙这个事太新鲜了，哪怕他说挣了钱也没多少人信，而且其他生产队不像尖山咀，社员不用天天上工，其他生产队的社员是要天天上工挣工分的，没谁愿意冒着风险来跟他挣这没影儿的钱。 说白了，如果不是他在宣传的时候拉了江明浩这杆大旗，估计来的人会更少，所以，他是真的怕这些人拍拍屁股走人，自己这段时间白忙活不说，以后估计也很难再找到人跟着他一起养林蛙了。 “很快就有结果了！” 江明浩淡淡的，他半点担心也没有。 他要了解人性了，或许这些人的确是不想因为使用尖山咀的地而付出什么代价，所以才会在金从春胡说八道的时候一声不吭，可是当礼仪转换，金从春的存在会影响他们赚钱的机会，那这些人便会立刻调转枪口。 因为养林蛙太赚钱了，最初的投入，苏春旺几乎不用他们出钱，而给生产队的好处也是在他们赚钱之后，所以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谁愿意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呢？ 而且，所有人都能猜到他的意思，谁会为了金从春而选择放弃自己的利益或者违背他的意思呢？ 第1120章 坐地起价 屋里起初静悄悄的，但大概三四分钟后，里面就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苏春旺侧棱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越听嘴角越是压不住。 要不咋说江明浩厉害呢，他之前真的是瞎操心，现在屋里吵的厉害，都快人脑袋吵出狗脑袋来了。 之前一个个装的道貌岸然的，现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差要杀人了，现在他倒是有点同情金从春了，自己为了这些人选择当出头鸟，结果此时此刻就这么被无情的抛弃。 啧啧啧！ 不过很过瘾是怎么回事？ “砰！” 就在此时，屋门被人从里面撞开，金从春脸色差的好像吃了狗屎，他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苏春旺，然后落在江明浩的身上。 江明浩淡然的站在已经光秃秃的枣树下，哪怕天气很冷，但江明浩穿的很单薄，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岿然无法撼动的山峦，金从春最终什么都没说，冷哼了一声就大步离开了大队部。 “呸，什么东西？狗比玩意！” 看着金从春离开的背影，苏春旺啐了一口，然后就赶紧进了屋，都忘了招呼江明浩。 “你们咋合计的？” 苏春旺这屋里的这些人都打过不少交道，他说服这些人毕竟不是三五句话就把这些人说动的，虽然没有登门去请，但前前后后的思想工作和动员都是没少做的，彼此之间算是比较熟悉了，所以进来就问，也并不突兀。 “是金从春自己不讲究，既然他不想干，那机会就没必要给他了，俺们十四个跟着金旺兄弟干！” 之前在这个小团队里，金从春算是头一号带头主事的，朱能是二号，现在金从春被排挤走了，朱能就顶替上来，对此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就是想挣钱，听谁的话不重要。 “朱哥，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俺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再整幺蛾子，可就别怪俺不跟你们扯了，说句不好听的，俺是为了响应明浩农改的政策，才愿意出头带着你们一起搞林蛙养殖，吃亏的是俺。 俺不仅得手把手的教你们怎么给林蛙喂食，怎么让林蛙繁殖，怎么保证林蛙能在人工环境下生存，这些都是俺自己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但俺愿意教给你们。 不为别的，就因为江知青说过，一个人富不算富，一百个人富也不算富，只有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才叫富，俺苏春旺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江知青，所以，谁要为难小江，给他找麻烦，就是跟俺苏春旺过不去。 俺苏春旺别的能耐没有，但俺能带着你们养殖林蛙挣钱，也能让你们把挣的钱都吐出来。” 有了江明浩刚才的教导，苏春旺心里有底了，知道不能把自己身段放的太低，否则走了一个金从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是带着这些人挣钱，又不是让他们去死，凭什么要做小伏低？ 因此，这一次，苏春旺那个腰杆子硬的很，和之前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春旺兄弟，你就放心吧，俺们心里明白，这一年，你们尖山咀生产队的日子俺们都是睁大眼睛瞧见的，对别人俺们可能不信，但对江知青俺们是一百个信任，之前俺们是跟着金从春犯糊涂了，不过春旺兄弟放心，从现在起，俺们就一心跟着你干，你咋说俺们就咋着，绝对不给江知青找麻烦，也绝对不会让春旺兄弟难做！！！” 朱能从金从春手里接过了主事人的接力棒，正是上心的时候，所以赶紧表态，和之前那个跟着金从春一起质疑江明浩的朱能判若两人。 其他人都是没什么主意的，这样的事既然朱能愿意干，他们也乐得在一旁附和，说好话又不要钱，也不缺块肉，说呗！ 对于这些人的表现苏春旺很满意，也越发的认同之前江明浩跟自己说的话，看来在为人处世上面他必须要端正态度好好的跟江明浩学习取经，不说学个十成十，哪怕学到个五成，也足够用了。 “明浩，你跟他们说正事吧！” 苏春旺说的话，江明浩在外面都听到了，所以等到朱能表完了态度江明浩才带着陈富贵进了屋，这一次，众人的态度和之前的随意懒散完全不同，身子绷起来，看向江明浩的眼神也带了恭敬。 “我这人做事不喜欢兜圈子，喜欢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今天的事也一样，我给大家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按照林蛙的种苗钱、建养殖坑的钱、占用土地这几个项目先交费用，按照苏春旺的预计，你们第一批养殖林蛙的规模，这笔费用大概是每年两百二十块钱，当然，这笔费用交完之后，你们的林蛙养的怎么样，能够繁殖多少，卖多少，都和苏春旺和尖山咀没关系，所有的收入都归你们自己。” 江明浩的话音一落，这些人的眉头就打成了死结。 开什么玩笑，一年两百二十块钱，他们要是有这么多钱还养什么林蛙，他们之所以愿意铤而走险答应跟苏春旺那个一起搞养殖，就是因为穷，就是因为想要靠着这个让家里人吃饱饭，结果还咋地也没咋地呢就让他们先拿钱，这不是拿他们当傻子糊弄嘛！ 其实就连苏春旺都有点意外，他也没跟小江预计过这个事啊，而且即使预计了也不可能用这么多钱啊，小江这不是忽悠人嘛！ 不过苏春旺又不傻，这个时候他是张嘴，那不就成煞笔了嘛！ “江知青，说句实话，要是按照你的这个说法，俺们十四个人现在就得各回各家一拍两散了，别说两百二十块钱，俺们这些人身上所有的钱加一起也凑不出二十。” 朱能这回态度不错，即使心里对此不满，表达的也不激烈。 “那就听听第二个选择吧！” 江明浩说完，退后一步靠在了桌子上，桌子受力，发出吱呀一声响，朱能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肩膀。 “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们不需要拿一分钱，林蛙的种苗、土地、饲料这些钱都将由生产队垫付，你们可以直接跟着苏春旺搞养殖，但林蛙出栏后，你们要拿出两成的收入交给生产队。 两种方式，你们自己选吧！” 听完江明浩的话，陈富贵表情古怪。 这小子之前不是还说一成的嘛，这咋....... 坐地起价？ 第1121章 集中田成了庙会 如果没有第一种选择做铺垫，这第二种选择朱能等人可能会有异议，毕竟两成的收入不算少，如果他们挣一百块，就得拿出二十块来给生产队，这跟割他们的肉有什么区别。 但因为有了第一个选择，这第二个选择不仅没有让他们觉得被占便宜，反而觉得是江明浩没考虑清楚，所以才让他们捡了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们一分钱也不用掏，就是出把子力气呗，反正养林蛙又不像养孩子，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伺候吃喝伺候粑粑尿，真到时候没干好，他们也就是浪费了点时间，算不上吃亏，但要是真挣钱了，哪怕是八成，那也是白得的啊！ “江知青，俺们选择第二种！” 十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由朱能统一答案。 “行，那你们先回去，后天上午来大队部签协议，协议落地，养殖可以随时开始。” 一直到这些人全都离开大队部，陈富贵还有点傻愣愣的。 “小江，这.......咋就两成了？” “队长是嫌钱多咬手指头？” “胡说八道，傻子才嫌钱多！你小子.......真是没大没小，一天天的净调侃俺，俺这不是觉得事情太顺利嘛，俺还以为即使是一成他们都得不乐意，谁知道让他们拿两成，他们竟然一个不字都没吐，要不咋说你小子牛呢，这生产队就得交到你手上才行！” 听到陈富贵又要老生常谈，江明浩赶紧避开，扔了句话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大队部。 陈富贵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耽误下去，他自己的力量不够，那就团结更多的力量，他就不信了，他一个活了半辈子的老头子，团结另外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就按不住江明浩这小崽子。 反正说破大天，生产队队长的接班人只能让江明浩接，谁来都不好使。 想到这，陈富贵有点热血沸腾，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他提溜了一下裤子，又把一直趿拉着的大棉鞋后跟也提了上去，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他的那些老伙计们商量对策去了。 另一边的集中田里，呜呜泱泱的全是人。 眼瞅着距离二月二越来越近，但是几百亩地只翻了不到一半，地翻不完，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依旧要被排挤在生产队之外，意味着他们的孩子也享受不到被一视同仁的待遇，他们大人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却没办法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接受这个结果。 最可怕的是，他们几乎都默认了一件事，就是如果他们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可能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这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就是死也得抓住不能放。 于是乎，这些人想方设法，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家里所有能请得动的人都给请到了地里，哪怕是已经出了五服的亲戚，只要肯帮这个忙，他们就管一天三顿饭，一天还给五毛钱辛苦费。 所以，如今的集中田，热闹的好像庙会。 六户人家，硬生生的凑出了一百多号人，像是下饺子似的布满了集中田。 虽然一天五毛钱看着不多，但架不住人多，特别是耿桂兰这边，不仅自己把娘家的哥哥嫂子、弟弟妹妹、外甥外女都给找了过来，就连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也没放过，他们家一共来了三十几号人。 一人五毛，一天下来就是十几块钱，加上一天三顿饭，哪怕就是吃馒头就大白菜汤，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耿桂兰每天一算账，就有种头头昏目眩要吐血的感觉，可想到自己的孙子孙女，只能咬着牙，把自己的老底全都翻了出来。 这样的画面太少见了，简直是蔚为奇观。 于是乎，吃了饭没什么事干的社员们就会来集中田这边溜达，田埂子上蹲满了社员，男女老少说说笑笑，有的还磕着瓜子，对着田里的这几户人家评头论足。 虽然还是叫集中田，但已经包干到户，所以这几乎人家翻的是社员个人的地，关乎到了个人利益，自然就有社员会挑刺。 “哎，老嫂子，你家老大干的活不行啊，俺家这地头子翻的叫啥啊？狗啃的也比这强啊！” 有社员一手抓着瓜子，一边磕一边用脚点着田垄沟跟耿桂兰说。 “刘寡妇，你嘴巴放干净点，你骂谁是狗呢？” 耿桂兰还没说话，刘板不干了。 这些天，顶着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早出晚归的刨地，每天手脚都冻的没了知觉，手背上脚后跟都是冻疮，他肚子里的气早就憋满了，没人点这个火药线还行，但现在有人上赶着触这个霉头，刘板立刻爆发了。 “哎哟哟，干啥啊？要打人啊！来，打啊，对着这打.......咋地，不敢了？切，俺跟你说，这是江知青给你们的机会，当初你们几家干的事俺们可都记着呢，要不是江知青心软非要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在这抡镐把子？” 刘寡妇新寡不久，以前就是个泼辣的，成了寡妇之后，就更放飞自我了，她都没男人了，自己要是再不泼辣点，那不得被人欺负死？ 所以，此时刘寡妇挺着胸脯往刘板跟前凑，吓的刘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没那个胆儿就老老实实干活，少偷奸耍滑，要是不好好干，俺就去问问江知青，你们老子当初差点害死咱们生产队的老少爷们，凭啥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看看江知青咋说！” “你.......” 刘板被刘寡妇这话噎的心口疼。 “大妹子，老大脾气臭，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垄沟子嫂子给你翻，你别生气啊！” 耿桂兰心里也怄的要死，脸上却只能挂着笑跟刘寡妇赔不是，他们三十六拜都拜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纰漏。 “还是嫂子通情达理，不像这傻愣子.......呸！” 说完，刘寡妇扭着腰走了，气的刘板把手里的镐duang的一声砸在地上，耿桂兰赶紧拦住刘板，生怕被刘寡妇听见，真去江明浩那告状。 对于地里发生的事，江明浩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因为邓建回来了，并且再次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第1122章 双响炮 “辛苦了！” 回到家看到邓建，江明浩颇有些感慨。 自打邓建出去之后，只回来过两次，这次就连过年都没回来，也许是北疆的风沙太大，邓建黑了不少，两颊甚至带上了淡淡的高原红，嘴唇也干的有些起皮。 邓建以前的长相比较偏向奶油小生，白白净净的小圆脸，说跟未来的偶像练习生一样未免夸张，但想要靠着颜值征服粉丝还是没问题的，但是眼前的邓建，不仅没了奶油小生的细嫩，反而更像是西北的汉子，所以，江明浩这句辛苦了真的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 “不辛苦不辛苦，江知青，我这趟回来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邓建脸上带着笑，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因为皮肤黑了，一笑之下，牙齿显得尤其的白，整个人看着纯粹清爽。 “什么好消息？” 江明浩给邓建倒了一杯热水，邓建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先喝了两口，也不嫌烫。 “北疆的市场算是稳定了，所以腊月里我去了西疆，可能也是运气好，到了西疆之后我认识了个人物，所以，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咱们的卷柏纯液推销了出去，西疆一共有十九家药厂都给咱们下了订单。” 江明浩微微有些惊讶，他倒是一直知道邓建这小子是个销售奇才，之前邓建做出的成绩也印证了这一点，但是从腊月到正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邓建就一下子打通了西疆十九家药厂的通道，还是超出了江明浩的预期。 “这还不算，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呢！” 邓建心情愉快的很，一边说一边又吸溜了两口热水。 “还有好消息？说说看！” 江明浩也被吊足了胃口，刚刚的十九家药厂已经让江明浩惊讶了，邓建所谓的更大的好消息，江明浩一时还真是猜测不出来。 “上次老崔去北疆，跟我说了开辟物流专线的事，这次去西疆，我就顺带着把这件事也给办了，还是点子好，我跟西疆乌冬盟一直到萨日林措的几家邮局都谈好了，咱们的物流专线可以和他们的邮政线路一起走线，这几家邮局下面的地方邮局也可以对咱们开放。” 听完邓建的话，江明浩还真是受了不小的震撼。 江明浩甚至觉得自己让邓建这小子干业务是不是有点屈才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别人想要开发一个药厂或者一家邮局可能都要费九牛二虎的力气，还不一定能够拿下，但这小子不仅一下子拿下了西疆十九家药厂，甚至还顺带手的把西疆的邮路也给搞定了，这真是....... “你小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江明浩一直觉得崔智很厉害，如今来看，这个邓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对于整个江海集团的发展而言绝对是非常大的助力。 “哈哈哈，江知青，不瞒你说，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啥能耐，在生产队的时候，大家伙都说我这人油嘴滑舌，一点正事不干，都没人愿意把自家姑娘说给我，我自己也一度觉得我就是他们说的不务正业的盲流子。 但直到我走了出去，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接触了那些国企的干部，看到了咱们国家各个地域的人土风情，才知道，过去的自己就像是蹲在水井里的癞蛤蟆，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那么一小块天。 现在，我看到了外头的天，心也跟着大了，我感觉自己这辈子不算白活，江知青，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邓建刚开始脸上还嘻嘻笑笑的，但是突然整个人安静下来，很认真很诚恳的看向江明浩。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值得！” “不不不，江知青，如果没有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现在可能还窝在生产队里，被人看不起，可能活到三十岁也没有姑娘愿意给我当媳妇，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到头，活一辈子啥都留不下。 如果你是个小气的人，也许在公社面试的那次，我就已经被判了死刑，就是因为你，信得着我，给了我足够的信任，我才能走出去，才知道人生原来可以有这样的活法。 说真的，就是现在让我死，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江明浩看着邓建，的确，眼前的邓建虽然还是那张脸，可身上的气质和眼底的神采，已经不是当初在公社那个踩着板凳跟自己叫板的油头粉面的青年能比的了。 邓建之前是在知青点暂住的，但这几日因为年前下大雪的缘故，知青点西屋的房顶塌了，虽然东屋还可以住人，但温度却不高，因此江明浩让邓建去以前的老房子住。 邓建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他在生产队待不了几天，他现在就像是在外面翱翔惯了雄鹰，时时刻刻都想着直飞云霄，长久的在一个地方停留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被禁锢在笼子里，浑身不自在。 不过江明浩下午的时候带着邓建去了江海家园。 江海家园本来就是为了给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这些元老级员工预备的，邓建做为在外开疆拓土的员工，完全是够资格在江海家园拥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房子。 起初邓建是拒绝的。 房子啊，而且是这样的楼房，邓建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他觉得江明浩给自己的已经够多了，他现在拿着外面的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工资，拿着丰厚的差旅费，拿着高额的提成，干着自己特别喜欢的事，他怎么还好意思再要楼房呢？ “邓建，这几栋楼就是建给你们的，我不会辜负每一个跟着我开疆拓土的人，以后的你们，都会在尖山咀扎根，有个落脚点是最起码的，而且，你创造的价值是远远超过这套房子的！” 邓建极为感动。 从小到大，他得到的都是嘲讽，都是各种负面的评价，家人也只想从他身上榨取，可是江明浩，一个半路遇上的比自己年纪还小的青年，却给予了自己足够的尊重、信任、肯定以及赞美，不止一次的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邓建值得，值得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邓建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会效忠江明浩！ 不管未来发生任何事情，他邓建都将坚定不移的站在江明浩身边，无论是翻山还是跃岭，他都将用实际行动报答江明浩给予自己的一切！！！ 第1123章 提前发生的事 晚上，江明浩让崔兰花给邓建安排了接风宴。 崔兰花看这些晚辈都像看自己孩子一样，虽然和邓建接触不多，但邓建的性格和许大炮有点像，都是自来熟，所以也是深得崔兰花喜欢，看到以前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被晒成了黑煤球，还瘦了一大圈，崔兰花的慈母心再次泛滥，把过年没用完的食材几乎全都搬了上来，又足足做了一大桌子。 饭桌上，崔兰花还不断的给邓建夹菜，一个劲的说邓建太瘦了，得多吃点肉补补，在崔兰花身上，邓建也算是体会了一把被母亲关爱的感觉，哪怕已经吃不下，也硬着头皮吃，就怕辜负了崔兰花的心意。 结果就是，晚上跟崔智和江明浩闲聊的时候，邓建只能站着，只要坐下，胃里的东西就往上跑。 “去北疆的时候我就知道小邓能力很强，如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啊！” 听说了邓建将西疆的邮路搞定了之后，崔智由衷的赞许，他自己是跑过邮路的，知道这其中需要打通的关节有多少，难度有多大，所以，这句夸奖是实打实的。 “我这不是借了老崔你的光嘛，我谈的那些话都是跟着你学的，照搬照套。” 邓建没有居功自傲，因为崔智在北疆开拓邮路这个事，他虽然没有全程跟着，但也目睹了几次，是见识过崔智的本事的，说实话，这次他能打通西疆的邮路，其实倒也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运气好，如果论谈判的能力他自认是远远比不上崔智的。 看着如今的邓建，江明浩心里很欣慰。 以前的邓建是浮躁跳脱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邓建显然已经具备了一个成功者的基本素质。 几人又就之后北疆和西疆的问题聊了聊便散了。 不过崔智离开之后没一会又去而复返，原来是忘记跟江明浩提今天听说的一件事。 “百货大楼要承包给个人？” 江明浩有些意外，按照他的记忆，百货大楼承包应该是在83年的年底，正式承包完成是84年，如今刚刚进入1981年，怎么就会传出这个消息？ “嗯，之前建厂的时候，我经常接触当地的一些人，有两个是县里的小干部，这个消息也是从他们那听说的，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虽然现在承包的条件还没有完全公布，但听说好像是要求必须是百货大楼内部的职工，大炮不是还保留着百货大楼的职务嘛，我猜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江明浩看着崔智微微一笑。 崔智这个人啊，脑子真就不是一般人能长的，自己从来就没跟他提过这件事，因为毕竟还要两三年，没想到崔智却能一眼就看透自己的打算，这个本事真的.......牛逼克拉斯！！！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崔你啊！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随着咱们物流行业越做越大，以后我们能够运输回来的全国各地的物品会越来越多，我们需要一个固定的场所来完成销售，百货大楼是首选！” “嗯，确实如此，那用不用我先去提前接触接触？” “你现在有时间吗？” 食品药品加工厂预计3月8日剪彩，这段时间，连着调试设备、培训职工等等，崔智基本上是一个人分成两个人在忙，江明浩真的不认为崔智还能分出精力还做这件事。 “顺带手的事，小邓顺带手就能打通西疆的邮路，一个百货大楼的承包，不会耽误我多少精力的。” 闻言江明浩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崔智不是嫉妒邓建，只是崔智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让江明浩觉得有些稀奇而已。 “行，那就辛苦老崔你分出点精力把这个事摸一摸，一旦摸清楚里头的事，咱们就下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百货大楼为什么会提前两年多放出承包的消息，但这对江明浩没什么影响，他现在手里的资金想要拿下百货大楼是不成问题的。 第二日，江明浩跟着崔智去了一趟食品药品加工厂。 这还是江明浩在厂子建成之后第一次来，并非是他对此不关心，主要是崔智太让人安心，他对于这件事压根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因此关注度自然也小。 此时，在工厂里走着，江明浩算是再一次对崔智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开工之前，江明浩只是跟崔智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一点想法，说的并不细致，但建成的厂房基本上跟江明浩设想里的一样。 进了厂房里面，生产线已经安装完毕，设备是沈桥年帮着联系从瑞士进口的，全中国独一份。 “有没有什么需要整改的？” 带着江明浩在工厂转了一大圈之后两人回了厂长办公室，办公室只是简单的拾掇了一下，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个铁皮的文件柜，想要喝口热水都没有，崔智到隔壁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后跟江明浩交流意见。 “方方面面都很好。” “小江，你这是照顾我面子还是真话啊？” “老崔，你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个人最不会的就是给人留面子。” “哈哈哈，这说的倒也是实话，记得我初次见你，你小江说话便是一点温度没有，一个字一个冰碴，那时候我以为我自己已经算是冷面冷心了，没想到跟你一比，我还算是温和了。” 提到两人相见的往事，江明浩嘴角也漾出一丝笑意。 他第一次见到崔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心里打了算盘，冷面冷语完全就是故意做给崔智看的，按照当时的情况，他要是表现的过于热情，以崔智的性情，和他八成就没有后续了。 当然，这个事江明浩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崔智的。 离开厂子后，江明浩借机去了市农业局，马上进入三月，耕种的事情已经要准备操练起来了，这次参加农改的生产队一共有一百多个，工作量相当庞大，所以，人员的安排就要仰仗吴清山。 吴清山总不能白白的担了农改的名声却不付出辛苦。 不过吴清山自从和江明浩推心置腹之后，对待农改的态度也积极起来，自打上次跟江明浩确定了农改的事情后，吴清山就已经开始安排人处理这件事了。 “放心吧，人员已经全都准备到位了，只要你一声令下，随时能动起来！” 吴清山说的非常有底气。 第1124章 邀请嘉宾 “后天是雨水，我打算让参与农改的生产队进行土地的开荒，按照之前我在团山子、红石砬子、清桃口生产队的那个方式开荒就可以，开荒结束后，施工的人员就可以进场了，稍后我会到运输队跟赵队长商量一下，这两天会陆续的把修建蔬菜大棚的建筑材料运过去。” 对于吴清山现在的态度江明浩很满意，有吴清山的支持配合，农改的进展会更加顺利。 “对了吴局长，江海食品药品加工厂定在3月8日开业剪彩，不知道吴局长当天有没有时间捧个场？” 食品药品加工厂虽然和国家没有直接关系，但也算是农改中的重要一环，虽然江明浩没有拉虎皮做大旗的意思，但剪彩总归是需要几个有身份的人在场，不为别的，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加工厂镀了一层无形的金光，往后打开工厂大门做事，便利不一定有多少，难处肯定会少一些。 “小江你能想着我，这是我的荣幸啊，肯定有时间，即使没时间创造条件也要有这个时间！” 吴清山一副不值钱的样。 反正现在吴清山已经认识到了一点，他要是想在任上出政绩，有想要再上一步的想法，就得跟江明浩打好关系，面子啊尊严啊，那都是个屁！ 他之前倒是想维持自己这个局长的官身尊严来的，结果咋地了，一点好处没捞着，还差点得罪江明浩，也就是他这人办事还算稳妥，干啥都是小来小去的不搞大动作，否则谁知道会不会被江明浩直接给送进去，就像张昌国那老东西，现在还在干部学校学习呢，说是学习，其实仕途已经到头了，学习结束就直接内退。 他可没有张昌国那么头铁，不长眼睛，他的未来就系在江明浩身上了，所以，跟江明浩示好一点压力没有。 从农业局离开后，江明浩又去了一趟林业局。 新一年的沙棘种植计划要继续开展，肯定是要跟刘金生沟通一下的。 跟刘金生的沟通就更加顺畅了，过去大半年，在江明浩的帮助和斡旋下，白沙市下属的那些最易水土流失的地区防护网的覆盖率已经超过百分之75，沙棘的种植面积820公顷，成活率百分之90，几乎覆盖了那些市县所有荒地，年前他还专程下到地方去看了一下情况，即使是冬天，也能看的出沙棘苗的长势良好。 “小江啊，今年我打算成立个防治水土流失综合治理小队，让小谭领导，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好事，我替谭技术员高兴。” “小江啊，还有个事......” 刘金生说完，抬眼偷瞄了一下江明浩的神情。 “刘处，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您和我之间不用这么多顾忌。” 刘金生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现在突然这个样子，江明浩猜测到应该是有什么不好启齿的，所以鼓励了一句。 他对刘金生是有感恩的，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刘金生是他想抱的第一个大腿，刘金生也的确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给了他不少的帮助，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刘金生在江明浩心里的地位是远远高于吴清山等人的。 “这个事吧，小江啊，我知道你这个年轻人向来是不爱循规蹈矩，也不喜欢出风头的，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但是.......这个事吧，还真就.......” 嗯？ 江明浩微微蹙眉。 到底什么事啊，至于让刘金生这么吞吞吐吐的。 “刘处，但说无妨，但凡是我能做的，便一定会全力以赴。” “能做到，能做到，这个事对于你小子来说一点难度没有，而且只有你能做。” 江明浩无语，您一个劲的给我戴高帽，倒是说啥事啊！ “是这样的，上头要在全国范围内搞个国内水土流失、防风固沙、环境保护等一系列问题的综合研讨会，我呢，一个老战友正好是管这个口的，前阵子老战友们遇上，我这人嘴快，就把你提出的这一套防止水土流失的说法给捅了出去，这不就.......他们就非要让我带着你出息这个研讨会，让你做为代表在研讨会上说说看法......” 刘金生一边说一边观察江明浩的神色。 这个事吧他有点心虚，但是也是喝了点酒，酒精上头就有点收不住了，要是平时他肯定低调，毕竟他知道江明浩这个人不喜欢出这种风头，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再往回收那成啥了。 所以，这几天，刘金生一直合计这个事呢，要不是江明浩今天来找他，他早晚也是要去找江明浩的。 “小江啊，我知道这个事吧.......我老刘做的优点不地道，先斩后奏，但那帮老家伙实在是欺人太甚，笑话我这些年在林业局吃白饭，白沙市的水土流失率和六几年的时候差不多，没什么改善，你也知道，老刘我这个人最受不了这个，嘴一痛快就....... 小江啊，你看看......不过你要是真不想去的话，我就算是豁出这张脸去也肯定不让他们找到你头上来，我这个脸老了老了，日糙肉厚的，也不怕丢，你可千万别为了考虑我的脸皮子就委屈自己个儿.......” “嗯，本来我还真想着为了刘处的面子硬着头皮去，但既然刘处不在乎这个，那我........” “别别别，小江，别啊，我咋不在乎面子呢，我要是不在乎面子也不能大包大揽的吹牛把你给吹出去了啊，小江，这个事算是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小子要是有求于我，我肯定头拱地也给你办了！” 听到江明浩的话，刘金生立刻豁出脸皮了。 出尔反尔算啥，只要小江去了，不让自己在那帮老东西面前丢人，小江咋笑话自己，那都不是个事。 江明浩是头一回看到刘金生的这一面，这和之前他接触到的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刘金生有点不一样啊！ “那正好我有件事要请刘处帮忙！” 刘金生正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把江明浩领到那帮老家伙跟前炫耀的画面呢，冷不丁听到江明浩的话，愣了一下。 这小子真行啊，生怕人情黄了是咋地，还人情不过夜，真是绝了！ 第1125章 曹中瀚生气 “你说，只要不是要我老刘这条命，都行！” 刘金生知道江明浩的脾性，是个比自己还正直的人，他提出的事肯定不会违背道德和组织纪律，只要不涉及到这两点，他刘金生都能答应。 “3月8日，江海食品药品厂开业剪彩，希望刘处能去捧个场！” ？ ！ “你小子.......” 刘金生半天还回过味儿来，他还以为这小子要提啥呢，原来是这个事，这个事别说江明浩特意跟他提了，就是不提，他只要知道信儿了厚着脸皮也得去。 从林业局走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江明浩抬头，看了一眼不甚刺眼的冬日阳光，看了一眼手表，转而又去了白沙市人民医院。 这段时间，医院的病患不多，曹中瀚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公室看书学习，这段时间，曹中瀚托以前的老同学从医学院给他找了几本西方医学发展史、中医的繁荣和没落、东西方医学的碰撞等等专门阐述西医和中医发展历史的书籍，江明浩敲门的时候，他正被书里的内容气的脸色发黑。 “曹院长！” 看到进来的人是江明浩，曹中瀚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小江啊，你可真是稀客，一转眼有两三个月没见了啊，快坐，正好我这有盒新茶，你尝尝！” “曹院长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 “忙活啥，泡壶茶的事，再说，我这想找人说话呢，天儿还早，你就留下来跟我说说话。” 曹中瀚说完，就动手泡茶，江明浩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平猴魁。” 茶香被热水激发出来，江明浩轻轻吸了吸鼻子就说出了茶的品种。 “哈哈哈，小江你这鼻子真是.......你小子就像一口井，到底多深谁也不知道啊！” 曹中瀚说的是实话。 他活了五十几年，可以说见多识广，在整个中国来说也能排在前百分之一，可是在江明浩跟前，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方方面面都是。 “不深，曹院长看不见，是因为井上盖了盖子！” 曹中瀚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这小子啊！ “曹院长在看书学习？” 江明浩喝了几口水，眼睛扫了一眼桌面上摊开的书。 “是啊，活到老学到老嘛，不想被时代淘汰就要不断的汲取新知识，不过这书写的实在是让人生气，简直是在诋毁和污名化我们中华医药。” 提到这个，曹中瀚的语气充满了不忿，其实进入而立之年后，曹中瀚的性情基本上趋于平和，已经好几年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发过火了。 江明浩觉得好笑，好奇的把书拿过来，曹中瀚立刻指着其中一段给江明浩看。 “中医理论，绝非简单的照本宣科、纸上谈兵，普通人根本就无法达到成为大医的条件，随着时代的发展，师徒传承的模式几乎消失，也直接导致靠着中医谋生的门槛难度提升，一些无关中医医术的无用功成了阻碍，少年拜师跟随师傅诊病的最佳环境没有了，医术自然难以传承。 中医想要成为主流，就必须要有成为主流的环境，但在西方医学快速蓬勃发展的冲击下，中医已经失去了成为主流的机会，只能渐渐没落，最终退出历史长河，成为史书中冰冷的文字......” “你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中医怎么就要退出历史，怎么就成了冰冷的文字，这简直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这竟然还是中国人写的，这个叫什么黄......黄稠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鸡脚跑出来的，竟然能写书，而且还能出版，这书还堂而皇之的进了大学图书馆，真是.......真是造孽！！！” 曹中瀚是真的生气。 虽然这些年，他和师兄弟们被时代裹挟，所在的医院西医的比重都更大，但他们从来就没有觉得中医没落，更不可能像这本书里说的，会最终消失。 这一刻，曹中瀚理解了恩师的心情。 江明浩看了一眼封面，黄稠这个名字他知道，而且这人还真不是像曹中瀚说的，是从哪个旮旯鸡脚跑出来的，而是一个喝过几年洋墨水的海归，回国后，主打的就是一个美吹、欧吹，无底线的鼓吹西方的医疗体系和先进的诊疗手段，如果他只是鼓吹西医为西医唱赞歌也就算了，他干的是一拉一踩的活计，一边拼命的吹捧西方，一边毫无顾忌的贬低抹黑中医，包括中国的医疗体系和环境。 如果非要给这个黄稠冠一个称呼的话就是公知，没错，还是最早的公知。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黄稠此时应该只有三十几岁，因为黄稠真正出名是在三十几年后的自媒体上，黄稠开了一个名为‘黄稠视角’的自媒体账号，七八十岁的黄稠坐在书架前面，依旧对中医大肆贬低，而且比现在更为直白露骨，这本书里黄稠对中医的说法是没落，但在未来，中医在他口中成了封建迷信、文化糟粕，甚至是骗术。 “曹院长，因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中医传承有五千年，和中华文明几乎是同步发展和延续的，能够传承五千年的文化不是像他这种跳梁小丑一本书就能诋毁得了的，至少从我这个角度就过不去，曹院长，不出十年，我让中医包括中医药在国内重新焕发生机！” 江明浩这话说的很平淡，好像就跟讨论今天天气一样的平淡，可曹中瀚却因为这句话激动不已。 “小江，我相信你，以后但凡是你能用得到我曹中瀚的，我必然全力以赴！” 曹中瀚也想为中医的复兴做出点贡献，但他一直找不到方向，也没有目标，可江明浩就像是黑暗中忽然出现的明灯，有了江明浩在前方，他包括整个许仕系甚至整个中国所有的中医传承者便都能顺着这盏明灯的方向前进。 “如果曹院长愿意的话，我想聘请曹院长当江海药品厂的技术顾问。” 什么？ 曹中瀚没想到江明浩会给自己安排这个任务，并非是他不愿意，只是有恩师在，这种事情怎么能轮到他？ “许老爷子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我不想让老爷子太累。” “是啊，恩师辛劳一生，的确不该再让恩师出面，好，既然小江信任我，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却之不恭了！！” 曹中瀚满口答应下来。 第1126章 成功学 江明浩离开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但江明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运输队。 赵国富一直都没正儿八经的离开运输队，而且现在还混上了副队长，大部分时间赵国富都是在运输队，但遇上不忙的时候就会跑一趟冷藏车，毕竟赚外快这事是个人就不会排斥。 “五十辆车？江知青，你这是吓唬我吧？” 这次农改涉及一百多个生产队，虽然都在白沙市内，但各个生产队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加上道路条件不好，想要靠几辆车抢在月底之前将塑料布和砖头、水泥等建筑材料送到各个生产队，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江明浩希望赵国富帮着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的运输队借调些货车过来。 “很难？” “江知青，何止是难啊，简直是难于登天，咱们运输队一共有十三辆车，这个规模放眼白沙算是最多的，其他的运输队三五辆车就不算少了，甚至有的就一辆解放大卡，让我一下子凑五十辆，还要在几天时间内，太难了！” 江明浩沉吟了一下，他一时间倒是忽视了这个问题，既然运输车辆解决不了，那就只能在运输时间和方式上动脑筋了。 “运输队的这十三辆车是可以全都动起来的是吧？” “还有一批沙子要往蒙东送，大概三天，往后还没有新的运输任务。” “那就三天后，让这十三辆车全部到西山监狱去拉砖，争取一次性将所有的砖块都运走，我随后会给你份名单和路线图，你按照名单和路线图分配司机，争取三天的时间，把这些砖头全部运到指定地方。” 赵国富被江明浩说的有点紧张。 他怎么感觉江明浩有点作战前动员的意思呢，这是要打仗？ “砖头运完后，让所有车迅速返回白沙，到红星塑料制品厂，将已经生产出来的塑料布再次按照路线图送过去，让师傅们吃点辛苦，我会让吴局长跟各个生产队协调，哪怕货车是半夜抵达生产队，也会有人接应，任务顺利完成，各位师傅都能得到些额外的辛苦费！” 江明浩出手向来大方。 江明浩一向认为，理想和信仰固然重要，但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理想和信仰有时候甚至抵不上一碗大米饭，所以，针对不同的人就要有不同的激励方法。 像崔智和邓建两人，是可以跟他们谈理想和信仰的，因为他们本身拥有的见识和能力已经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超脱了单纯的对金钱的追求，他们需要更为长远的东西来实现他们的人生价值，但对于这些依靠开货车来养家糊口的人而言，画大饼是没用的，再大的饼也不如随时可以到手的块八毛钱有吸引力。 “行，江知青办事就是敞亮！放心吧，这个事我肯定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江明浩对赵国富的能力还是认可的，毕竟是沈桥年能看得上的人。 而且，年后，江明浩忽然生出个想法，物流网络的普及光靠冷藏车是不够的，还需要这种普通的大卡车，冷藏车的数量马上就要到达30辆，已经算是周成彬的管理极限，如果再增加大卡车，周成彬很难顾及全面，所以，他肯定还要再找一个人专门来负责大卡车运输队，这个人选非赵国富莫属。 只是赵国富这个人心眼子多，之前哪怕江明浩开出了非常丰厚的条件，赵国富都没有动摇离开运输队的心，一直都想脚踩两条船，一边捧着铁饭碗，一边赚着外快。 想要彻底把赵国富从运输队拽出来，还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江明浩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连着折腾了一天，虽然没做什么，但江明浩依旧觉得有些疲惫，浑身上下都被冻透，连脚步都比往日沉重许多。 “明浩，你回来了？” 结果刚进屋，就看到了跟着许仕围在铁皮炉子旁边烤火的苏春旺。 “春旺哥，有事？” “你让俺写的那个文书，俺写完了，拿来给你看看.......” 苏春旺有点不太好意思的从兜里把写好的皱巴巴的文书掏出来递给江明浩。 昨天从大队部出来后，江明浩就把这个任务交代给了苏春旺，毕竟以后苏春旺带领的养殖户会越来越多，怎么跟这些养殖户打交道，如何签订合作文书，如何在这个过程中保证利益的分配，怎么维持稳定的合作关系，都是要靠苏春旺自己的，所以，他就用这个事当做一个练手的机会让苏春旺尝试。 “明浩，俺头一回写这东西，不知道咋写，就找了本语录，从里头摘了几句俺觉得挺有道理的话写上了，俺以前听你讲话的时候都会在前头说上几句的。” 苏春旺挠了一下后脑勺，生怕自己写的东西闹出什么笑话，赶紧解释。 “写的挺好，不过有几个地方需要改正一下.......这里，必须要把我们生产队提供的支持清楚明白的写在上面，每一项都要罗列出来，哪怕是提供的秸秆也不能落下.......还有这里，必须要标注清楚他们和生产队之间的利益分配是每笔销售结束就要结算.......还有这里......这里...... 除了这几个地方，其他的写的都没问题，第一次写就能写到这种程度，非常不容易！” 听到江明浩的话，苏春旺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小骄傲，看来他还是很有这方面天赋的，他连小学都没毕业，写出的东西却能被江明浩这么夸赞，这就是实力的证明。 苏春旺拿着被江明浩指点过的文书兴冲冲的走了，许仕这才对着江明浩竖了竖大拇指。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啊，以前老爷子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会忽悠人！” 许仕看的清楚，苏春旺写的文书总共就那么二十几行字，还有四五行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剩下的内容基本被江明浩给改了一遍，江明浩还能睁眼说瞎话，把苏春旺那小子哄的乐呵呵的，这忽悠的本事可真是不简单。 “哈哈，老爷子谬赞了！这不是忽悠人，这是成功学的一部分。” “成功学？老爷子头一次听，还有这个学科？” “当然有，我跟老爷子讲讲？” 提起成功学，江明浩可有的说了，2000年至2020年这二十年间，成功学就像牛皮癣一样遍布中国，成功大学大师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那个年代，不参加几节成功学的培训，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公司、做管理的，更不敢说自己是成功人士。 成功学的洗脑比传销更厉害，江明浩都曾经一度痴迷于此，不仅自己参与培训，还花钱送公司的管理层去参加培训，最后甚至花重金请成功学大师到公司给普通职工培训。 所以，江明浩跟许仕说起这些，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以至于许仕被江明浩的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起来。 第1127章 画大饼 “小江，这个成功学是个好东西啊！” 江明浩看着许仕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眼神忽然迸射出的亮光，忍不住想笑。 “老爷子，成功学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掌握了一些心理学，在这个基础上通过事先设计好的具有很强‘煽动’性的语言和案例来激发人身体内的多巴胺和荷尔蒙，说是骗术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但实际作用是真不大。” 江明浩更愿意称成功学为精神鸦片，是一种听了就容易上头浑身充满力量想要开天辟地，过一段时间后身体就开始慢慢懈怠甚至精神萎靡干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力气的东西，和鸦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不能这么说，这东西要辩证的看，虽然他可能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但对于那些生活艰难的人，对目标迷茫找不到方向的人，还是有用的，对于我这样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家伙也有用。” 江明浩本来还觉得有点好笑，但不知怎的，听到许仕这句话，忽然心里有些酸涩起来。 也许老爷子说的没错，连许仕这样曾经在国内医学界威震八方的人，都会在人生暮年生出年华逝去、生命进入终点的无奈和哀伤，哪怕是心思通透的许老爷子，也不能免俗。 “老爷子，天气马上转暖，本来想等崔大宝回来再装修医疗站，但那小子难得回英国一趟，以后再回去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估计会在英国停留很长时间，我回头让崔智找人，把医疗站先装修上，需要添置什么医疗器材、用具以及药品，老爷子列个单子给我，我让人去购买！” 想让一个人没时间胡思乱想、伤春悲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人忙起来，忙的没时间来想这些。 “老爷子我是跟着你小子来享福的，你小子倒好，是要把老爷子当成免费劳动力使唤啊！” 许仕吹胡子瞪眼。 “老爷子心怀天下，医术仁心，天天圈在家里赋闲那对天下苍生都是一种损失，而且我不止要让老爷子在医疗站坐诊，还要给老爷子安排几个新人，跟在老爷子身边学习点皮毛，日后这些新人大的成就不敢说，但一定能够造福乡村，让乡村百姓看病贵、看病难的情况得到缓解和改善。 我还希望能够借着这几个人，把中医中药发扬光大，就算是打广告吧！” 原本江明浩是打算上了九月，等到丰县那边一年生的草药可以收获的时候再让许老爷子开始坐诊，但如今听到许老爷子的话，他便决定，这件事尽早提上日程的好。 “之前不是说建的是卫生所吗？怎么又成了医疗站？” 许仕其实对坐诊这件事是很乐意的，说来也奇怪，在京市的时候，数不清的高门大户上门拜访，为了见他一面可以豪掷千金，但他都不愿意露面，所以才会带着项武从京市的中医堂躲到了四合院，最后躲到了郊区，足不出户。 可是到了这里之后，面对的都是些没权没势甚至没什么眼界没什么见识，一辈子连白沙市都没走出去过的‘泥腿子’们，他反倒是没了在京市的那种厌倦和抵抗，甚至愿意主动走近他们，之前天气好的时候，他还跟着苏大山一起，跟生产队那几个老头蹲在村口的大树底下抽烟袋。 他一辈子不好烟酒，更没抽过烟袋子，但苏大山把烟袋子塞到他手里，他被迫吸了几口之后，那火燎燎的辛辣就像是一道火龙，先是撩的他嗓子肺管子一起疼，然后全身神奇的舒坦起来，那种从头到脚的舒坦是他一辈子没体会过的。 看到他不大会抽，那几个老头子一点不留情面的笑话他，说他一个京市来的大人物竟然还不如他们这一帮泥腿子，笑话归笑话，回头这些老头子们又使出浑身解数，教他怎么吸烟才能不呛，怎么吸才能把烟丝里的那股子香气一丝不落的吸进去。 那几个老头不爱穿鞋，坐在马扎上的时候都是光着脚，有时候还会把脚丫子扳到膝盖上，一只手扶着脚丫子，另一只手去抠脚趾缝里的泥，嘴上说着各种脏话荤话。 这样的环境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更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更想不到这种环境带给自己的感觉竟然是舒服，是享受，在京市的时候，他是名医，是名师，是名人，唯独不是他自己，就像是一朵飘在高空中的云，离黄土地很远，永远都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可在这里，在这个遥远的偏远的小山村，跟一群‘粗俗’的乡民在一起，他做了自己，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也不用维持自己的形象，所以，他愿意在这里扎根，用生命的余热来为这个小山村贡献自己的力量。 “因为尖山咀的卫生所未来会面向整个公社甚至整个白沙市开放，也许不久的将来，尖山咀医疗站会改成尖山咀人民医院，老爷子你可是尖山咀人民医院的第一任院长，未来，您的照片会被一直珍藏在医院的档案室里、悬挂在医院的大厅中间、张贴在橱窗里，您的名字也会留在尖山咀的历史记录中！” “你小子这是给老爷子我画饼啊？” 许仕白了江明浩一眼，虽然，江明浩的这话让老爷子很受用。 “那这个饼老爷子觉得味道好不好？” “你小子.......” 许仕伸手在江明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小子啊，真是把老爷子我的心给拿捏的死死的，行，回头我就列个单子，你小子就等着大出血吧！” 许仕心情愉快的很，说来也奇怪，以前许仕跟任何人都亲近不起来，总是会保持着若近若远的距离，可跟江明浩，就是莫名其妙的投缘、亲近，不管江明浩说什么，他都觉得身心舒畅。 “老爷子可别手下留情啊！” 看着许仕高兴，江明浩也很高兴，老爷子和他亲近，他又何尝不是？ 老爷子于他，有天大的恩情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苏春旺就又登门了，眼珠子布满红血丝。 “明浩啊，俺......俺鼓捣了一宿......” 苏春旺一边说一边把比昨天更皱巴的纸拿出来递给江明浩。 “这.......” 是啥？ 江明浩看着手里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第1128章 签文书 江明浩手里的东西像是鬼画符。 昨天看着还尚算工整洁净的纸面，今天再看，不仅脏污不堪，涂改的地方更是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字迹，这样的东西给他看什么？ “明浩，俺昨天晚上点灯熬油的写，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咋地，脑袋不好使，你说的那些明明记得，但一下笔就好像不太对劲，俺就来回改，谁知道改着改着打了瞌睡，煤油翻了，结果就.......俺本来想着再重新写一遍，脑子乱糟糟的，再折腾一下天就亮了，俺.......” 苏春旺小心翼翼的说道，眼睛不断的盯着江明浩的神情看，多少有些心虚。 “明浩，咋整啊？要不俺通知他们一声，今天先别过来了？” 看到江明浩迟迟没说话，苏春旺有点慌了，之前的有点心虚顷刻间变成了非常心虚。 “还没开始就失去了信用，以后的事情还做不做？” 苏春旺蹙眉，他知道这事的确是他自己的问题，可眼下怎么办，一宿没睡好，现在他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想要现写一份出来时绝对做不到的。 “明浩，你帮帮俺吧，这事是俺的问题，俺肯定记住教训，保证下次再也不犯！” 在江明浩跟前低头认错，苏春旺一点心理障碍没有，就是让他跪下给江明浩磕俩他也不带卡壳的。 “你先回去吧，等下大队部见！” “那这个.......好好好，俺现在就回去！” 看到江明浩朝着自己淡淡的扫过一眼，苏春旺不敢再说别的，立刻扭头就走。 屋里看到这一幕的许仕微微摇头。 这人跟人就是没法比，这个苏小子年纪比江明浩还大，昨天明浩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这苏小子竟然还把事办成这样，江明浩对苏小子已经够可以了，许仕是见过江明浩跟其他人发火的。 上午十点，江明浩准时出现在大队部，陈富贵和苏春旺包括那十四个人都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大家有反悔的吗？” 进屋之后，江明浩问道。 “要是有反悔的，现在说出来，一旦文书签订，要是再后悔，就要连本带利的赔偿生产队的损失。” 听说还要赔偿，十四个人脸上都掠过一丝慌乱。 这个事谁知道靠谱不靠谱啊，万一要是中途觉得不行他们还不能撂挑子，必须要硬着头皮干，不干就得赔钱？ 大家偷偷的看向朱能。 其实昨天他们私下里已经见过面，就这个事又反复的商量了一番，虽然眼下不用他们拿钱，可他们就得长期待在尖山咀，家里就少了个劳动力，一个劳动力核下来顶八九百斤粮食呢，这也是钱啊！ 所以，风险还是有的，而且有好几个社员家的女人都不同意这个事，都怕上当受骗，也不愿意家里少个劳动力，要是赚钱了行，不赚钱呢，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但朱能说这个事不管怎么说都值得拼一把，毕竟尖山咀在江明浩的带领下，过的日子可比他们强多了，别的不说，去年尖山咀的粮食产量就比他们高的多，团山子几个生产队听说更是每家每户都分了好几百块钱，就连敖子沟都跟着借了不少光。 本来还以为他们没这个机会，结果机会从天上掉下来了，他们要是抓不住那不就成傻子了嘛！ 养殖林蛙这个事说是跟着苏春旺干，其实里里外外拍板做决定的都是江明浩，只要他们好好干，相信江明浩不会亏待他们的！ “俺不后悔！！” 朱能第一个表态。 其他人看到朱能表了态，纠结了一下也纷纷表态。 江明浩这才拿出了文书。 文书只有两份，一份留在尖山咀生产队，一份交给朱能他们自己保管。 苏春旺看着江明浩拿出来的文书，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但是面皮有点臊得慌，他怎么不知道江明浩之前是故意给自己锻炼的机会，想要培养他的能力，可他把事给办砸了。 朱能认字，所以他做为代表把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和江明浩之前跟他们说的一样，并且文书里约定了，这是一份一年期限的文书，如果一年后他们不想再养殖林蛙可以随时退出，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所以，朱能很痛快的签了字。 有的社员不会写字，就让朱能代劳签名，然后自己按上手印。 “队长，这份文书交给你保管！” “还是放你手里吧，大队部现在天天也没人，重要的东西不能往这放！” 陈富贵心想，这个生产队俺都不打算要了，要这文书干啥？ 江明浩没多想，反正他家重要的文书一大堆，也不差这一个，便把文书收了起来。 之后的事江明浩就没有再管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跟苏春旺说过了，养殖林蛙的位置他也和苏春旺划好了，实际操作的事他就不再插手了，如果苏春旺要是再搞不好，他就要考虑要不要弄个人来平衡一下苏春旺的这个养殖事业了。 “江啊！” 就在江明浩准备离开的时候，被陈富贵叫住了。 “队长还有事？” “那个......过两天就到咱们生产队选举大队干部的时候了，你有啥想法不？” “没有想法。” 江明浩摇摇头。 大队干部三年一选，陈富贵连着当了十二年的生产队长，所谓的选举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江明浩没有参加过，对此也不感兴趣，所以，一时间不明白陈富贵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那......行，那就正常来，不过你得在场啊！” 江明浩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这两天他需要操心的事挺多，选举他真的不打算参与。 “你现在是咱们生产队的主心骨，你啥话也不用说，往那一坐就行，往年你在场不在场的俺不管，但今年说啥也得在场，听着没？” 江明浩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多想，的确，他这一年来在生产队的地位的确是水涨船高，陈富贵也习惯了凡事都让他在场，大不了他把时间压缩一下，一个选举而已，半天就差不多了。 “嗯，行，我一定在场！” 听到江明浩答应了，陈富贵咧了咧嘴，露出了正当中一颗镶嵌了铝箔的门牙。 这回的大队干部选举他可得好好筹备筹备啊！ 第1129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离开大队部，江明浩看了一下时间，还不算晚，于是他开车去了刘王庄。 崔海前段时间一直在生产队帮着忙活，但是过了年之后，崔海一直在生产队陪着老婆孩子，就等着春种结束之后再去尖山咀，没想到江明浩会上门来。 崔海和父母没有分家，但也没有住在一个屋，而是在一个院子，父母住上房，他们一家三口住偏房，父母不是没说过让他们小两口住正房，但秋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觉得做为子女，还没有让父母跟着他们享上福反倒是把父母从正房挤到偏房住，这个事她接受不了。 也因为如此，刘月梅对这个儿媳妇更是稀罕的不行，打心眼里把秋玲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一大家子过的其乐融融的。 江明浩登门的时候，刘月梅正跟秋玲坐在炕上给孩子缝开春穿的小褂子。 “娘，明浩来了！” 崔海正在外头劈柴，看到江明浩，立刻扔下了手里的斧头，忙不迭的就对着屋里喊。 刘月梅扔下手里的针线，连鞋都来不及提就赶紧下炕迎了出去，秋玲也立刻把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抚弄了一下，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也跟着迎了出去。 “舅妈！” 江明浩对刘月梅一直都是感恩的，所以见到刘月梅态度比起日常要温和的多。 “你这孩子，这也不是上别人家，咋每回来都拎东西？这是跟你舅妈见外？” 江明浩的后备箱里常备着些能长期存放的烟酒、麦乳精等东西，所以，下车的时候随便拎了两样。 “就是因为跟舅妈不见外，才想着把好东西都给舅妈拎过来，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外人我可舍不得！”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刘月梅看着江明浩，这个外甥女婿真是越看越得意。 以前江明浩清冷孤傲，别说跟她这个舅妈，就是跟美秀那丫头都不亲近，这样的话更是从来没说过，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小子突然间就转了性，这小嘴就跟抹蜜了似的。 “来来来，快进屋，外头冷？！” 人是不好往偏房领的，所以，几人直接进了正房。 “舅舅呢？” “你大舅一大早就上山了，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山上有不少野兔子窝，说是要抓回来一窝养，俺不让去不听，那就去抓呗，不用管他，快坐，舅妈给你冲杯糖水喝！” 江明浩也没拦着，刘月梅的性子就是风风火火的，而且对他和苏美秀是掏心窝子的好，一杯糖水，他要是再拦着，刘月梅估计要翻脸。 “二哥，我来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能到生产队去？我有事情要安排你干！” “俺想着等春种完事的，家里.......” “家里用不着你！你爹和俺又不是老的走不动爬不动了，不还有你哥和你俩侄子嘛！” 刘月梅打断崔海的话，还不忘白了崔海一眼，心道这傻小子真是不开窍，不知道轻重呢！ 种地哪有给明浩干活重要啊？ “娘，俺爹这两天不是一直念叨腰疼嘛，还有你大腿最近不也总抽筋嘛，俺不放心。” “滚滚滚，老娘用不着你操心，这人吃五谷杂粮能不生病？再说了，你倒是年轻，腿就没抽过筋？至于你爹，他能上山套兔子，不能种地？” 刘月梅越看自己这榆木疙瘩儿子越是长气。 一个两个的，都不随她，她刘月梅多精明利索的人，结果生的孩子一个个都轴的很，一股脑的随了崔大民，自己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的娃，结果都不像自己，上哪说理去？ “可是.......” “海哥，家里你就别操心了，不是还有俺嘛，不能耽误了明浩的事。” 看到崔海还要再说，秋玲赶紧出声。 婆婆的眼神都要杀人了，自家这个傻男人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江明浩笑笑没说话，这是人家的家事，他就不插嘴了。 公是公私是私，他可以给崔海机会，但不可能为了给崔海机会就耽误正事，他其实对家族产业一直印象不是很好，主要是勾心斗角的事太多，好好的企业，就因为亲戚关系，搞的乌烟瘴气，所以，前世里，江海集团招聘的原则里有一条就是不能与集团内部人员有亲属关系。 如果产生办公室恋情，那就必须要有一方选择离开，并且这一条还是员工守则里最重要的一条。 只是重活一世，他的目标变了，他并不想创造什么伟大的企业，卓越的公司，他只是想让自己的亲人过上好日子，只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让更多人的生活得到改善，仅此而已。 因此他才会同意让崔海跟着自己一起干，才会愿意给崔海机会，前提是崔海自己要能扛得起。 “你瞅俺干啥？老娘咋就生了你这个木头.......明浩啊，大海这孩子就是孝顺，一根筋，脑袋转不过个儿来，不过你放心，舅妈带头表个态，俺们绝对不会拖大海的后腿，他要是啥地方做的不好，你要是不方便处置就跟舅妈说，看舅妈不打折他的腿！” 崔海缩了缩肩膀，他娘这也太吓人了，他也没咋滴吧？ “哈哈，舅妈说的太严重了！二哥干事踏实又能吃苦，我交代的事都做的非常好，我这趟来，是想让二哥带人装修一下生产队的医疗站，医疗站我想在五月底的时候启用，时间比较紧迫，所以才会在没出正月就登门来找二哥了！” 江明浩不是当着刘月梅的面故意夸崔海，崔海的确是很踏实，之前他和袁星朗两个人打的桌椅板凳一类的都特别结实，崔海话不多，是个务实的人，这也是江明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崔海的原因。 “行行行，你等着，俺这就给他收拾东西，等下就让他跟你回尖山咀。” 刘月梅说完就要出屋。 崔海一阵无语，怎么感觉娘这么嫌弃自己，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打包给踢出去呢！ “舅妈，不用这么急.......后天生产队要选举大队干部，到时候乱糟糟的，二哥去了也干不上活，要是可以的话，让二哥正月二十三以后过去就行。” “行行行，那就让他正月二十三一大早就过去。” 刘月梅说的嘁哩喀喳脆，没有一点犹豫。 第1130章 东窗事发 “明浩，吃了再走呗！” 又聊了一会江明浩便起身要离开，刘月梅赶紧拽住江明浩的胳膊。 “大正月的，哪有让人空着肚子走的理儿，舅妈给你杀鸡，正好秋玲上秋摘回来的干蘑菇还有，舅妈给你炖个小鸡蘑菇。” “舅妈，家里还有事，还有客人等着呢，改天吧，改天我带着美秀和孩子一起过来，到时候肯定好好尝尝舅妈的手艺！” 听说家里还有客人，刘月梅也不好再拦。 虽然不知道江明浩到底是在干啥，但刘月梅知道，江明浩现在的确是大忙人，是他们整个公社、甚至整个县城的能人，要是因为自己这顿饭耽误了人家的正事，那她成啥了？ “你可别忽悠舅妈，有空了带着秀儿和孩子们一起来。” “得嘞得嘞，舅妈放心吧！” 刘月梅这才作罢，几口人又一起把江明浩送出门口。 “崔大民这个混犊子玩应，早不去套兔子晚不去套兔子，偏偏他外甥女婿来家里他去套兔子，呸，啥也指不上的玩应！” 送走江明浩，刘玉梅站在大门口朝着下山的方向看，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不由得骂了两句。 正蹲在沟子里准备出手逮兔子的崔大民，忽然鼻子发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结果就是刚刚露头的兔子嗖的一下钻回了洞里，气的崔大民一脚把兔子窝外头的土疙瘩都踹的粉碎。 江明浩开车往回走，结果车刚进生产队，就发现前头围了不少人。 江明浩看了一眼，好像是刘傻柱家。 江明浩将刹车一踩到底，别人的事他能不管，但刘傻柱的事他不能不管，只是天还没黑，能出啥事，刘傻柱虽然心智不全，可也从来不惹祸，在生产队和社员们的关系也都不错，加上他的缘故，更是没什么人会主动招惹刘傻柱。 “江知青来了！” 看到江明浩过来，看热闹的社员们立刻都朝着江明浩看过来。 “江知青，你快看看吧，傻柱子他......他他他.......” 一个社员想要跟江明浩说一下里头的情况，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咋说，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江明浩对刘傻柱非常的好，可以说就跟对待亲兄弟差不多，所以院里的这个事，还真是不好掌握尺度，因此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江明浩心中微沉，大步进了院子。 就见刘傻柱正抱着个姑娘，双手扣在一起，因为用力太大，两只手的手背上都出了青筋。 旁边，楚大虎正一下一下的往刘傻柱的身上抡拳头。 “你撒手，放开俺姐！你放开俺姐.......” 江明浩的心咯噔一下，刘傻柱抱着的人是楚娇，到底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柱子！放手！” 刘傻柱正拼尽全力抱着楚娇，哪怕是楚大虎打的他浑身疼他也咬着牙不松手，但是听到江明浩的声音，刘傻柱却下意识的松开了楚娇。 楚娇立刻跳到了一边，一张俏脸又红又怒。 “没事吧？” 江明浩扭头看向楚娇，低声问道。 楚娇摇摇头，牙齿咬着嘴唇，极为隐忍。 “刘傻柱，你个大傻子，俺讨厌你，俺再也不跟你玩了！” “虎子！闭嘴！” 楚大虎扯着嗓子，脖子上青筋凸起，拳头也攥的紧紧的，对着刘傻柱破口大骂，却被楚娇呵斥住了。 “俺不是傻子！俺不傻.......” 刘傻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忽然就哭了起来。 刘傻柱以前也哭，但最近这一年，已经很少见到刘傻柱哭了，大家都习惯了看到刘傻柱天天乐呵呵的在生产队跑来跑去，现在看到刘傻柱哭，一抽一抽的像个小孩，很多社员心里都不得劲。 虽然刘傻柱抱着楚娇不撒手不对，但刘傻柱毕竟是个傻的，懂什么啊？ “柱子哥不傻！柱子哥不傻！” 江明浩本来也有几分生气，就像是自家孩子闯祸后的那种生气，可是此时看到刘傻柱哭的伤心，他的心就硬不下去了，只能放低声音安慰刘傻柱。 “大哥哥，俺不是傻子，俺........俺就是喜欢娇娇，俺想跟娇娇玩，可是大虎说娇娇要给别人当媳妇了，再也不能跟俺玩了，大哥哥，俺舍不得娇娇，俺想一直跟娇娇玩.......俺不是傻子.......” 看到刘傻柱哭的这么伤心，楚大虎也后悔了。 他是很喜欢和刘傻柱玩的，刚才他就是太着急了，他虽然年龄不大，可也知道，自己姐姐被刘傻柱这么抱住让人看见，那姐姐的名声就坏了，可刘傻柱就是不撒手，他才会....... 可是少年人的倔强，又让他低不下头来主动跟刘傻柱说话，只能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刘傻柱。 “我知道，柱子哥不傻，但你刚才的行为也不对，怎么能用那么大的力气拽着人家不撒手呢？” 江明浩没用抱这个字，即使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刘傻柱抱着楚娇，但有些时候睁眼说瞎话也是有必要的。 “俺不想让她走，俺不想娇娇走.......” 刘傻柱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再问就是哭，江明浩有些头疼，他前后两世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哄孩子的经验，更何况是哄刘傻柱这样的‘大孩子’。 “俺也没说走。” 就在这时，楚娇开口说话了。 刘傻柱立刻抬起头，也不哭了，抽抽搭搭可怜巴巴的看着楚娇。 “大虎说.......” “俺说啥了？俺就说俺娘要给俺姐说人家，这不是还没说呢嘛，再说了，就是俺姐真说了人家，不也得在学校带孩子嘛，谁知道你就.......不撒手了！” 楚大虎也找到了台阶，立刻开口，气哼哼的，但江明浩能看出来，楚大虎也是对刚才的行为有点后悔了。 再看楚娇的态度，江明浩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楚娇对这件事看的特别重，毕竟在这个年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可是看楚娇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要好的多，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帮着刘傻柱，就冲这个，这个姑娘的品行就比大多数人要好。 “行了，都是误会，柱子哥就是个孩子，谁也不能把孩子说的话当回事，是吧？散了吧！也到做饭点了，大家都去忙活吧！” 江明浩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也间接的告诉了看热闹的社员们，让大家把嘴都闭紧了别胡说八道，这就是小孩子的闹剧，仅此而已。 第1131章 震惊的肺腑之言 “小楚，我替柱子哥给你赔个不是，今天的事是他做的不对。” 等到人都散开，江明浩对着楚娇认真说道。 “不不不，江知青，这个事和你没关系，我.......我也不生柱子的气，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楚娇咬着嘴唇说道。 “娇娇，俺不想让你说人家，你能不能给俺当媳妇，俺肯定对你好.......” 江明浩正在感慨楚娇的深明大义，完全没料到刘傻柱会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事俺姐说了不算，你要是想让俺姐给你当媳妇，就得去找俺娘。” 不等江明浩开口，楚大虎立刻接上了刘傻柱的话。 听着两人的对话江明浩一阵无语。 “大虎，你带着柱子去外头看看，看看有没有蚂蚁，我跟你姐说两句话。” “俺不去，俺不去看蚂蚁，俺要看着娇娇。” 没想到一向对蚂蚁最感兴趣的刘傻柱直接拒绝了江明浩的提议，由此可见，刘傻柱对楚娇还真是上了心，这可怎么办才好？ 如果刘傻柱要是个正常的，江明浩说什么也会尽全力撮合他和楚娇，可现实情况摆在眼前，楚娇一个十九岁的大姑娘，长相俊俏，性格外向活泼，放在哪都是个能让男人稀罕的存在，配什么样的小伙子都配得，所以，他不仅不知道怎么张嘴，甚至是压根就张不开这个嘴。 “柱子，你跟虎子去，我不走，咱俩拉钩，我要是走的话我就是小狗。” 楚娇跟刘傻柱拉了钩，刘傻柱这才破涕为笑，跟着楚大虎一起出去抓蚂蚁了，外面很快响起了两人的笑声。 唉！ 江明浩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楚，柱子这个事给你造成不小的困扰，如果你要是觉得很难面对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暂时离开生产队.......柱子就是小孩子心性，过一阵这个事可能就忘了，到时候你要是愿意回来，学校随时欢迎你！” 江明浩还是最担心人言可畏，他不止一次听到甚至见到有女人因为流言蜚语受不了打击而选择轻生的，楚娇虽然现在没有表现出什么，谁能知道万一过段日子生产队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楚娇能够接受得了呢？ 与其冒这种险，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江知青，俺没有什么不好面对的，俺知道柱子没坏心，他就跟大虎一样，可能还不如大虎懂得多，也是因为平时没人陪他玩，所以才会把我看成是她的亲人。” 听到楚娇的话，江明浩不由得再次对这个姑娘刮目相看。 “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之前柱子就跟我说过，想.......当时我就担心这一幕出现，没想到这个事还是发生了，今天你可以不在乎，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小楚，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也很感谢你对柱子的照顾，但你的条件摆在这，我不希望因为柱子的缘故让你的人生蒙上什么不必要的阴霾，你懂我的意思吗？” 江明浩是真的希望楚娇能听从他的建议离开生产队。 这个世道，对女性是很苛刻的，这么如同娇花一样的善良正直的姑娘不应该承受那些她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江知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和生活，而且我.......” 忽然楚娇不说话了，这让江明浩心里升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江明浩立刻就否定了，怎么可能呢？ 不会不会的！ “我愿意照顾柱子，我愿意跟柱子结婚。” 江明浩整个人如遭电击。 他承认，这一刻，他就像是被一道雷电从头击中，里里外外都充斥着电流，里里外外都被电的焦黑。 前后两世他经历的事情足够多，可依旧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明浩才让自己努力消化了这个事实，同时也为自己的世俗和狭隘觉得惭愧，他为什么会如此震惊，不就是因为他和普罗大众一样，都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嘛！ 哪怕他对刘傻柱好，面面俱到，也从来没有在内心的深处把刘傻柱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在内心深处，他就是坚定的认为刘傻柱只能娶一个同样心智或者身体有残缺的女人，或者一辈子打光棍，他想了那么多，唯独就是没想刘傻柱能够配得上楚娇，或者说配得上一个正常人。 “江知青？” 看到江明浩半晌没有反应，楚娇心里有些没底，小声的招呼了一声。 “小楚，这不是儿戏，而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哪怕江明浩在心里已经唾弃鄙夷了自己很半天，却依旧要问清楚，人在做选择的时候并非是理智的，尽管问了也依旧会有后悔的可能，但如果不问这一句，江明浩始终觉得心里不落听。 “柱子这人很单纯，也很善良，虽然他不能像别的男人那样养家糊口，但他对我好，什么事情都把我摆在第一位，他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这已经比很多男人好了。 还有，柱子只有一个人，我和他结婚，没有公婆问题，也没有妯娌问题，只要我们两个认认真真，就能把日子过的很好，女人这一辈子活到头，其实就是为了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我觉得柱子很好。 不能养家，我来养，反正我又信心把日子过好的。” 楚娇说的很坚定，也很轻松，似乎这些画面已经在她心里浮现过很多遍一样。 如果站在一个更高的视角来看，楚娇的选择并没有错，刘傻柱亲缘关系简单，楚娇不用面对任何的亲缘之间的矛盾，而且刘傻柱心智不全，家里说的算肯定是楚娇，并且刘傻柱很听话，虽然心智不全，却不懒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做，只要楚娇有点耐心，一些简单的活计刘傻柱是可以胜任的。 最重要的一点，刘傻柱有他这个大靠山。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很清楚！” 江明浩垂下眼眸。 既然楚娇做好了决定，那他排除万难也要成就这段姻缘。 院子外面，刘傻柱和楚大虎两个人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来，虽然楚大虎刚才骂刘傻柱是大傻子，但江明浩能感受到，楚大虎对刘傻柱是充满善意的。 一个善良正直的媳妇还有个善良正直的小舅子，这段姻缘真的.......非常好！ 非常好！！！ 第1132章 他要是个傻子就好了 “真的？” 晚上，江明浩把楚娇的话告诉了苏美秀，苏美秀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楚娇那姑娘长相俊俏，性格活泼，干活也是一把好手，苏美秀一直都觉得楚娇未来要找男人，必然要找个极为优秀的，却万万没想到楚娇她竟然会想要嫁给刘傻柱。 苏美秀自认她自己做不到，她可以忍受江明浩心里没有自己，却接受不了和一个心智残缺的男人过一辈子。 “嗯，我再三的问她，她都很肯定。” “那.......楚娇家里能答应吗？” 他们都希望刘傻柱未来的日子能好过，无疑，如果刘傻柱能跟楚娇结婚，未来的日子肯定会过的很好，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艳红或者江月要嫁给刘傻柱这样的人，做为母亲，苏美秀肯定不会答应。 “我跟楚娇说了，我不反对她和柱子哥结婚，但是她父母的那一关要她自己去过，如果过不去，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她要是想离开尖山咀我就给她一笔补偿，如果她真的能说服她的父母，那咱们就替柱子哥给楚娇准备一份丰厚的彩礼，以后他们两口子就算是咱们的半个亲人。” 苏美秀嗯了一声，忍不住靠在江明浩的怀里，她觉得如今的江明浩越来越有‘人味儿’了，以前的江明浩，绝对讲不出半个亲人这样的话。 楚娇动作很快，第二天就请假回了家，但是楚大虎被留在了生产队。 楚大虎知道楚娇回家去干什么了，虽然年纪不大，可他心里很清楚，爹娘肯定不会答应姐嫁给刘傻柱的，姐姐在他们生产队甚至是周边几个生产队都是一等一的，两三年前，就有人上门跟爹娘说亲，想趁着姐姐年纪小把婚事定下来。 今年过年，他们家更是热闹，十里八村说媒的婆娘们都要把他家门槛给踩平了，里头有生产队队长的儿子，有县里的干部，甚至还有大学生呢，可是娘看上的姐都说没看中，如果姐回去说她要嫁给个傻子，估计爹娘要气死吧？ “大虎，你想啥呢？” 刘傻柱蹲在楚大虎旁边，他用树棍搅了一团蜘蛛网在楚大虎眼前晃悠半天了楚大虎都没搭理他。 “柱子哥，俺问你，要是俺爹娘不同意俺姐给你当媳妇咋整？” “你爹娘为啥不同意？俺爹活着的时候就告诉俺，俺是个好孩子，人见人爱的，你爹娘见着俺也会喜欢俺的！” 楚大虎无语，心里特别悲观。 他不讨厌刘傻柱，可是此时他看着刘傻柱却有点烦躁，姐姐为了他独自一个人回家去迎接暴风骤雨去了，刘傻柱什么都不做，还在这傻乎乎的说自己人见人爱，他那个死了爹也真是能睁眼说瞎话。 “大虎，你干啥去？咱俩不是还要去毛沟河扣毛蟹吗？” “你自己去吧！俺不去了！” 楚大虎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心里装事了！ 长大了可真不好，看看刘傻柱，心里就不装事，一天天的就知道上山下河的，啥啥都不用操心，他要是个傻子就好了！ 烦死了！ 第二天，江明浩去了百货大楼，是崔智捎信过来让他过去一趟的。 崔智认识了个人，要给江明浩引荐一下。 “这位是齐主任，齐主任，这位就是江明浩。” 江明浩看着眼前的齐主任，跟对方握了握手。 眼前的齐主任是新来的，出来之前，江明浩问了许大炮，许大炮帮他答应了一下，知道了这个齐主任的来头，不过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江明浩决定在前期的试探谈判阶段先不让许大炮露面，等到真正开始接触招投标的时候再把许大炮拉进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齐主任便不再说话了，而是用眼睛的余光看向崔智。 “小江，百货大楼承包这个事目前还是内部消息，齐主任也是专门因为这件事从上面暂时借调过来的，百货大楼怎么承包、承包给谁，都是齐主任说的算。” 齐主任闻言嘴角轻轻一扯，光亮的额头有些反光。 “齐主任的意思是，想要承包的人非常多，这其中各种背景的人都有，他也不好明着偏袒谁，毕竟这个事是有风险的。” “齐主任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肯定不会让齐主任白白承担风险的。” 听到江明浩的话，齐主任眼底闪过一抹满意。 这种一点就透的人他还是很愿意结交的，百货大楼承包给谁不是给，他判断承包资格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谁能给他的好处多，他就倾向谁。 这次见面，江明浩跟齐主任并没有说太多，毕竟真正的招投标还要半年以后才会有消息，今天的会面只是让彼此之间有个最起码的了解，能不能、适合不适合合作肯定要提前摸个底的。 很显然，齐主任对这次见面比较满意。 别的不说，江明浩临走的时候就给他扔了一个进口的剃须刀，齐主任是个识货的，知道这个剃须刀在国内可是个稀罕物，所以，江明浩算是成功的进了他的视线。 “这个齐主任很贪，胆子也大，据我所知，他借调过来不过二十几天前前后后就接触了不下二十人，几乎一天接触一波，而且应该都收了好处。” 离开百货大楼之后，崔智把自己这段时间调查到的情况跟江明浩汇报了一下。 “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估计他想学学之前的黎老二。” 黎老二干的是什么事，崔智当然知道，他认同江明浩的说法，不过即便如此，这个齐主任他们眼下都得维护着，有时候一个贪官比一个清廉的干部更好对付。 “别怕花钱，小来小去的喂着他，最好把他的胃口喂大了。” “你啊......咱俩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崔智看着江明浩，忍不住失笑。 两人相差十六岁，但不管是眼界还是想法，所有的一切两人都非常的和谐，没有任何的代沟，这让崔智这个智多星都常常觉得困惑，他自认自己高屋建瓴，一般人都很难入得了他的眼，他常自诩独行客，禹禹独行，这辈子注定找不到能够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没想到自己不仅找到了，而且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兄弟。 这样的感觉挺好，跟小江共事，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第1133章 被迫离开学校 跟崔智一起回到生产队，还没等两人进院，就看到楚大虎朝着两人疯跑过来。 “江知青，你快点去拦着俺爹俺娘吧，他们要把俺姐的东西收拾了回生产队！” 楚大虎眼睛通红，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走，去学校！” 崔智不明所以，但是看到江明浩一脸严肃，也没有多问，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江明浩和崔智赶到的时候，教室宿舍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孟春生和张妍都站在外头，屋里头不断的传出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声。 “小江，你来了，这........” 孟春生一脸的无奈，他不知道这个事应该怎么解决，他也是在楚娇的父母来了之后才知道楚娇竟然要嫁给刘傻柱，面对楚娇父母的愤怒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劝人的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刘傻柱是个健全人，他可以找出一百种方式来替楚娇说话，可真实的情况让他根本就张不开嘴。 宿舍里，楚娇抱着窗栏杆不撒手，床上的被褥都已经被卷了起来，洗脸盆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扔在了地上，一个身形佝偻的短头发的妇女一边哭一边掰着楚娇的抓着栏杆的手，一个男人站在妇女的旁边，眼眶通红。 “楚老师爸爸妈妈，这位是江知青，是咱们学校的负责人。” 江明浩进屋之后，孟春生也跟着进去了，向楚娇的父母介绍道。 “俺不管啥负责人不负责人的，俺今天就要把俺闺女带回家去，这个老师俺们不当了，再当就要给傻子当媳妇了，俺好好的闺女说啥也不能往火坑里跳。” 江明浩看了楚娇的母亲一眼，心里大概有数了。 “小楚老师，你先跟叔叔婶子回去吧，他们年纪大了，别因为这个事让他们跟着你操心，伤身体。” 楚娇看向江明浩。 “你听见没，人家一个外人都知道不让爹娘操心，你是俺们的闺女，难道还不如个外人？” “爹，娘，我真的喜欢刘傻柱，俺愿意跟他一起生活，你们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只要我过的幸福，你们不管我找什么样的人嘛！” “你这是胡话，俺们是不管你找个啥男人，但也不能找个傻子吧？俺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从那么一小点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给个傻子当媳妇的，少跟俺说废话，赶紧跟俺回家！” “江知青，你跟俺娘说啊，说柱子是个好人啊！” 楚娇眼带乞求的看着江明浩。 这一眼让江明浩心里极为不是滋味，或许之前他还怀疑楚娇的真心，怀疑楚娇是脑子糊涂，可是这一眼，让江明浩确定楚娇是清醒的，虽然他不能理解也不明白楚娇怎么会喜欢上刘傻柱，但她刚才的那个眼神却做不得假，楚娇对刘傻柱是喜欢，而不是同情怜悯。 “小楚老师，你先跟叔叔婶子回去，这件事我不会不管的。” 江明浩对着楚娇郑重的点点头。 之前江明浩还暗下决心这件事他不插手，除非楚娇自己解决了父母这边的问题他才会帮着筹备后面的事，可是不过一夜的时间，江明浩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个事他得管。 楚娇犹豫了两秒钟，终于松开了手，看到闺女终于撒手了，丁芳对着江明浩感激的点了点头，和楚娇爹带着楚娇的行李，离开了教师宿舍。 楚大虎一直猫在外头，看到自己的姐姐到底被爹娘给带走了，心急如焚。 “你也跟着俺回去！” 看到冒头的楚大虎，丁芳立刻喊道。 “俺不回去，俺还要在这念书呢！” “你姐都跟俺回去了，你还留在这干啥？麻溜的跟俺回家，别让老娘在这踹你屁股！” “俺就不回去，俺不回去......” 楚大虎说完就脚底抹油，撒丫子跑了，丁芳根本就追不上。 “婶子，大虎现在上二年级，学习成绩很好，不管楚老师在不在学校，对大虎都没有影响，该念书还是要念书，至少得能识字能算账，是吧？” 因为之前江明浩帮着自己劝了闺女，丁芳对江明浩印象很好，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就想让楚大虎跟着自己回去，在尖山咀吃的好住的好一分钱不花，谁家傻了才不愿意孩子在这，她就是觉得，自己这么一闹，把亲闺女给拽走了，让楚大虎再留下有点抹不开脸，江明浩这话给了她台阶，丁芳也没有不下的道理。 “行，那就先让大虎在这念着，回头俺再把他接回去！” 江明浩点了点头，亲自把三人送到了学校外面，外面停着一个驴车。 楚娇爹把行李扔到了驴车上，自己扭身坐到了车架旁，抓起了鞭子。 丁芳拽着楚娇一起上了驴车，中间一点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松手，闺女就跑了。 驴车很快离开，楚娇的眼神中装满了不舍、担忧。 江明浩对着楚娇做了个手势，告诉楚娇稍安勿躁，这件事他会解决的，楚娇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下来。 驴车上，丁芳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心疼不已，看到闺女难受，她何尝不难受，可闺女毕竟还小，什么都不懂，过日子可不是过家家，那是一辈子，不管那傻子再好，也是个傻子，自己的闺女要是嫁了这个傻子，那就一辈子都没可能翻身了，别的不说，光是外人的指指点点就够闺女受的了。 万一以后有孩子了，孩子也跟着一起受白眼，想到这个，丁芳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所以，哪怕闺女再哭再闹她也绝对不能心软，再过两年，闺女就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楚娇想要嫁给刘傻柱这个事，像是长了腿一样在生产队快速的传播开。 不过如今的尖山咀，民风早与之前不同，消息传播开之后，大家全部是在背后嚼舌根，反倒都是夸赞楚娇有情有义的，当然，更多的是不能理解，但是却没人说什么难听的，这一点，连社员们自己都没注意到。 这事要是发生在一年前，相信他们会把这件事编排出花儿来，一天换十八个说法来渲染。 知道了楚娇被带回家的消息后，刘傻柱再次哭的不能自已，楚大虎怎么劝都劝不住，眼瞅着刘傻柱都要哭的昏过去，楚大虎只能再次硬着头皮来找江明浩通风报信。 第1134章 爱情真是无所不能 “柱子叔，这是过年爸爸给我的巧克力，我都给你吃好不好，你别哭了，行吗？” 知道刘傻柱在家哭的这个事后，江月一溜烟的先于江明浩跑到了刘傻柱的家里，小手里还攥着一块外皮皱皱巴巴的巧克力。 “俺不吃巧克力，俺想跟娇娇玩，俺不想让娇娇回家，俺.......就想让娇娇给俺当媳妇........” 江月见状小腿一晃荡就爬到了炕上，像是苏美秀平时哄她一样，用小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刘傻柱的后背。 “柱子叔乖啊，不哭啊，你不哭的话娇娇阿姨就能回来了，你要是再这么哭的话，娇娇阿姨知道了就该不喜欢你了，没人喜欢总哭的人啊！” 刘傻柱听到这话，竟然真的不哭了。 “俺不哭娇娇就能回来？” “嗯，有我爸爸在呢，只要我爸爸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就放心吧，乖啊，别哭了，巧克力给你吃！” 江月把巧克力外面的包装撕开，把巧克力放进了刘傻柱的嘴里。 “甜吗？” “嗯，甜，谢谢小月！” 刘傻柱脸上都是泪痕，眼睛也肿的厉害，但巧克力的甜蜜还是让刘傻柱高兴的弯了弯眼睛。 等江明浩赶过来的时候，刘傻柱已经和江月有说有笑的了。 楚大虎有点生气，还有点嫉妒。 刚才他哄了刘傻柱那么半天，不管说啥都不好用，结果江月小丫头才过来多一会儿啊，他就不哭了，还跟人家笑嘻嘻的，真是，哼！ “大虎哥，我还有一块巧克力，给你！” 江月从兜里又掏出块巧克力，递给楚大虎。 “俺不要！” “俺要！” “凭啥，你都吃了一块了，还要？” 看到刘傻柱还要伸手拿巧克力，楚大虎立刻一把将巧克力抢过来，三下两下的就塞到了嘴里。 真甜啊！ “哈哈，俺聪明不？俺就知道，饭要抢着吃才香！” 刘傻柱忽然有点小得意的笑起来，这一幕让江明浩既无奈又好笑。 说他傻吧，他还会玩计谋了，说他不傻吧，又....... “小月，你先跟大虎出去玩会，爸爸跟柱子叔说几句话。” “好的！大虎哥，咱俩去打出溜滑啊！” 江月非常懂事，江明浩说完，小小的人儿就跳下了炕，拉着楚大虎往外走。 “爸爸，我可跟柱子叔吹牛了，说你可厉害了，能把娇娇阿姨找回来的，你可千万别让小月丢脸啊！” 江月走到门口，又掉过头跟江明浩说道，然后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江明浩宠溺的笑了笑，真是人小鬼大！！ “柱子哥，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俺知道，结婚就是在一起睡觉，生小娃娃！” 刘傻柱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他又不傻，这个事他还能不知道嘛，爹活着的时候就跟他说过，等有一天他娶了媳妇，就跟媳妇睡一个被窝，跟媳妇亲亲，然后就能生出小娃娃了。 “嗯，说对了一半，但还有一半你没说。” “还有一半？啥？” 刘傻柱嘴里的巧克力已经完全融化，不过味道太甜了，刘傻柱一边说话，还不忘用舌尖在嘴唇上舔。 “结婚就意味着你要把好吃的分一半给媳妇，家里的活也要抢着干，不能睡懒觉，不能只想着玩，以后有了孩子，你还要照顾孩子，有人欺负媳妇和孩子，你要保护他们，不能随便发脾气，更不能打人，而且你还要孝顺你媳妇的爹娘，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刘傻柱皱着眉，这也太....... “这和爹跟俺说的不一样。” 刘傻柱有点委屈。 从小到大，刘傻柱被刘三狗照顾的非常好，哪怕刘三狗自己是个讨嫌到了骨子里的人，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刘三狗是宠上了天，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刘傻柱，就在整个生产队的社员还都穿着补丁衣服的时候，刘傻柱就已经穿上了皮夹克。 这也是刘傻柱虽然傻却从来不讨人厌的原因之一，刘三狗是真的把刘傻柱当成三岁小孩子养活的，从来没有让刘傻柱见识过生活的黑暗，哪怕刘三狗死了以后，江明浩立刻接手安排，刘三狗的日子在整个生产队依旧是排在头三名的，不操心没烦恼不用干活，所以，已经二十六岁的刘傻柱白白胖胖的，比同龄人看着年轻好几岁。 也正因如此，听到江明浩说结婚后要做这么多，刘傻柱有点不高兴。 “结婚就是这样的，你看我在家里，是不是什么都听你美秀妹子的？” “嗯。” “还有，你大山叔是不是也听你兰花婶子的？队长，是不是也听芳婶子的话？” 江明浩一股脑的说了好几个妻管严的家庭给刘傻柱当例子。 刘傻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想娶媳妇吗？” 如果刘傻柱能够自己打消想法，不再哭闹着跟楚娇结婚，以后也不再干出什么妨碍楚娇名声的事，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俺.......如果俺媳妇是娇娇，俺愿意，俺听话，娇娇让俺干啥俺干啥，俺也会干活，扫院子、挑水、烧火，俺都能干，还有，俺以后有好吃的都先让娇娇吃，要是有人敢欺负娇娇，俺就.......俺就打死他！” 江明浩看着刘傻柱，眼神清澈而单纯，但又很坚定。 看来，爱情真的是无所不能啊！ 哪怕在一个心智并不健全的人心里，也可以为了爱情付出一切！ “好，那你记住自己的话，这几天我会找时间带着你去娇娇家，既然是你自己娶媳妇，那这一关就必须自己亲自过，知道吗？” 看到江明浩忽然严肃下来的神情，刘傻柱有点害怕，但是江明浩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刘傻柱根本躲不开。 “俺知道，大哥哥，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这几天，你要学会自己收拾屋子、自己叠被、洗衣服、烧炕，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去找楚娇。” 刘傻柱的脸皱成了苦瓜，可是想到楚娇，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江明浩没再说别的，回到家后把这个事跟崔兰花说了，想要让楚娇的父母接受刘傻柱，就要让他们看到刘傻柱是有自理能力的，甚至是有很多人都不具备的优点的。 当然，这个自理能力的培养，就只能突击培训了，这个事江明浩只能委托给岳母。 “明浩，你放心，这个事俺肯定办的明明白白的。” 崔兰花像是接了军令的士兵，声音铿锵，就连胸脯都挺拔了好几分。 第1135章 老头们的密谋 当天晚上，崔兰花、戚芳、邱杏芬几个人就组成了临时小组，分配好了工作内容，还制定了目标，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刘傻柱打造成个扫地干净、叠被立整、烧火旺、劈柴快的‘优秀大龄农村单身男青年’。 只是让人都没预料到的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后来会有了不可控制的发展。 不止是这几个成员，后来整个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参与了进来，大家各自支招，已经不局限于培养刘傻柱的基本生活技能，后来甚至拓展到了包括但不限于养鸡养猪、刨垄种地等等。 与这件事同时紧锣密鼓开展的便是尖山咀三年一度的大队干部换届选举。 往年的选举，陈富贵做为内定的队长，几乎没怎么上心张罗过，就是大喇叭广播一声，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们聚到一起，三句五句废话，问问大家有没有啥反对意见，没有的话，就由陈富贵继续担任。 可今年不同，陈富贵提前几天就已经跟孙厚等几人悄摸摸的商量过了。 这几个老头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以前就没少在一起嘀咕各种坏事，后来随着年龄长大结婚生子，有了各自的生活，关系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后来还因为一些小事生出过矛盾，但自从江明浩脱胎换骨后，他们的日子慢慢的就回到了以前。 商量选举这个事的时候，几个老头窸窸窣窣、偷偷摸摸的背着这个背着那个的，让他们好像又找回了小时候背着大人干坏事的那种暗爽的滋味，整个人都跟着年轻不少。 选举这天，凌晨四点，陈富贵就起来穿衣服了。 “老头子，你干啥？偷鸡去啊？” 戚芳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吵醒，忍不住嘟囔。 “偷什么鸡偷鸡？俺这是.......行了，你睡吧！” 穿上棉鞋，陈富贵就关门离开了。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暖，但对于处于北方山地的尖山咀而言，温度依然低的很，陈富贵刚出门，被窝里攒出来的那点温度立时就被吹散，上下牙忍不住打架，只是想到今天要办的大事，陈富贵立刻裹紧棉袄，大步走入了夜色。 陈富贵到大队部的时候，孙厚已经到了，其他几人还没到。 “这几个老东西，真是上了岁数，起个早都这么费劲！” 陈富贵忍不住跟孙厚念叨。 “可不老了嘛，转年过来俺都五十六了，你还以为咱们十六呢！” 陈富贵撇撇嘴，他这不就抱怨一下嘛，真是的！ 不过另外几人也没有晚太多，不到十分钟就陆陆续续的都来了，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今天他们办的可是大事，不仅是关乎他们自己，更是关乎整个生产队的未来，而且陈富贵为此还专门去公社请了贵客来参加选举呢，所以，这准备工作必须要做的足足的。 “诶，这字念啥？” 有人扯着横幅，指着其中一个字问道。 “你个老棒子，当初上学让你好好听老师讲课你不听，天天上山掏鸟窝，连这个字都不认识？” “富贵，你牛啥牛？说的好像你比俺多认识多少字似的，切！” “俺再认识的不多也比你多！” “你.......” “行了行了，都多大岁数人了，一个个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在这吵吵也不嫌磕碜.......这个字念啥，俺瞅着咋这么别扭呢！” 孙厚在几人里年纪最大，平时以老大哥自居，刚呵斥了两人几句，转过头看到条幅上的字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字不就是.......完犊子了，这老二办事也不靠谱啊，给俺整的啥东西.......” 条幅上的字是用白纸剪完贴上的，但不知道是胶水不粘还是啥缘故，原本热烈的热字少了一撇和两个点。 “赶紧的，赶紧找找，看看是不是掉在哪了！” 几个老头开始在大队部翻箱倒柜，就连耗子洞都恨不得掏一把，最终也没找到，看着天已经露白，陈富贵干脆跑回家，把戚芳平时用来纳鞋底的白布扯下来一条，又顺手把笸箩里的剪子一起顺走了。 虽然白布的颜色和白纸不一样，但总好过缺东少西的字好看啊！ 天色大亮。 几人也都累的瘫坐在地，毕竟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这一通忙活下来要了半条命。 “别坐着了，快把炉子升起来，烧热水。” 但陈富贵根本就不给几人喘气的功夫。 过了今天，他就能甩了队长这个担子，就能真正过上退休的日子，最重要的他给自己找了个牛逼的接班人，所以今天太重要了，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几个老伙计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都起来再次忙活起来，毕竟，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尖山咀好的了。 他们都曾经跟白老师接触过，都曾听白老师跟他们描述过那种好日子，只是黑暗的路走多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黑暗便失去了寻找追逐光明的勇气和动力，可江明浩的出现，就像一道炸雷，炸开了他们浑浑噩噩的脑袋。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子孙后代，他们都必须要配合陈富贵把江明浩牢牢的按在队长这把椅子上。 “喂.......喂.......” 八点半，陈富贵打开了尘封了很久的大喇叭，先试了试音，然后便把事先写的稿子平铺在了桌面上。 “社员们，老少爷们，大家把手里的活计放一放，支棱支棱腰板。” 陈富贵抓着话筒，用这喇叭喊了十多年的话，今儿陈富贵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嗓子刺挠不说，手心还有点出汗。 “八零八零不得了（liao），粮食大丰收，不勒肚子能吃饱，学校建的高，山路修的好，老少爷们齐夸党的领导，八一八一又来了（liao），日子越来越好，要吃饱还要吃得好，鸡鸭肥猪满山跑........为了这样的好日子，大家伙要心往一处用劲往一处使，等下咱们要进行大队干部选举，大家伙准时到大队部集合！准时集合！！” 陈富贵念稿子念的挺顺溜，比之前练习的时候说的好的多，不由得有点飘。 “军哥，爹念的这是啥啊？” 院子里，听到大喇叭里的声音，周文娣忍不住问陈军。 陈军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社死感。 自己这个爹啊....... 第1136章 选举的猫腻 九点钟。 大队部热闹起来。 里里外外的围满了人。 如今不比之前，不用上工，家里的活计也都忙活的差不多了，所以，社员们来的都很快，九点十几分钟，整个生产队的人就基本都到齐了。 看着大队部外头还拉起了横幅，横幅下头还摆了桌子，桌子上头蒙了红布，红布上头放着几个写着‘人民万岁’的搪瓷缸子，缸子的热水还冒着热气。 这还不算，之前周文娣和陈军、张妍和孟春生结婚时候用的拉花竟然也被翻出来，呼呼啦啦的挂满了大队部里外的房檐、墙上和树上，知道是选举大队干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要在这结婚呢！ 周文娣站在陈军旁边，忍不住压低声音跟陈军吐槽。 “爹这是咋地了？这布置的也.......太喜庆了！” 周文娣半晌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能挑了个不太冒犯的词，毕竟她是儿媳妇，儿媳妇编排公公，哪怕没什么恶意总归也不大好。 “我也不知道，咱爹这是......太高兴了！” 陈军知道自己老爹心里的小九九，虽然老爹神神秘秘的啥也不说，可是知父莫若子，陈军心里清楚自己老爹一直都算计着让小江接生产队长这个班，费心费力的搞这么大阵仗，其实是给小江看的。 不过其他社员却没这么多想法，他们现在活计少了，肚子也能填饱，日子就显得无聊的很，所以对热闹的事空前的期待，看到布置成这样的现场一个个的都热血沸腾，好像回到了以前搞批斗、大学习的日子。 江明浩刚一到场，就被陈富贵直接给拽到了主位坐下。 “队长，我不用坐这，我就在边上看着吧！” 江明浩不认为自己今天是主角，不过就是为了按照陈富贵的希望过来捧个场，不需要什么存在感，更不想抢什么风头。 “那咋行，这个位置你不坐谁坐？赶紧坐下，等下还有贵客要来呢！” 江明浩微微蹙眉。 贵客？ 生产队干部选举，还邀请了外头的人？ 以前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孙厚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来，众人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江明浩也不例外。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剑。 “马书记？” 看到马剑，江明浩更是一头雾水，马剑倒是淡定的很，也很自然的走过来，在江明浩身边坐下了。 “马书记，咱现在开始？” 看到马剑坐下，陈富贵立刻问道，一副迫不及待、箭在弦上的感觉。 “人到齐了的话就开始吧！” “齐了齐了！” 听说可以开始了，陈富贵摩拳擦掌，立刻走到最前面，屋里的话筒被他给拽到外面，生怕今天选举闹出的动静不够大。 “咱们今年的选举，还是以户为单位，一户算一票，参加选举的社员名字俺就写在红纸上了，等下每户派代表上来，同意谁当新一任的队长就在谁的名字下头划一道，听清楚没？” 陈富贵的声音有点颤抖。 “听明白了！” 社员们声音很大，往年也是以户为单位，但不是在红纸上划道道，而是往笸箩里放豆子，豆子最多的那个笸箩代表的候选人胜出。 但是等到红纸亮出来，所有的社员都是一脑袋懵圈，不明白咋回事。 刚有社员要张嘴问，陈富贵就赶紧看过去。 “大家要是同意的话就在名字下头画道道，不同意的话就不用画，今天公社的马书记也来了，这是给咱们这次的大队干部选举撑场面来了，也是给咱们做个见证，大家伙就放心的选吧！” 那个要张嘴的社员看了看坐在里头的江明浩和马剑，立刻顿悟，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好了，没有问题的话咱们现在就开始投票，来，老王家的，你家是第一个.......” 老王家的老太爷是代表，老太爷七十岁，眼神不大好，不过这个不太重要，陈富贵把毛笔塞到老太爷手里，直接扶着老太爷的手在名字下头画了道道。 红纸是贴在外头的，在江明浩视线的前方，江明浩并不知道红纸上写的是什么，只是隐隐的觉得今天这个选举有点莫名其妙。 “马书记，你是陈队长请来的？” 江明浩从来不会问这种有点低幼的问题，但实在是今天的这个事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江明浩才会问出这种话来。 “是啊，陈队长说这次的选举很重要，希望我能来做个见证。” 江明浩觉得奇怪的很。 一个大队干部选举而已，队长为什么要费劲巴力的请马剑过来，而且，马剑做为公社书记，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可也不会是哪个生产队说请就能请来的。 选举的进度顺利推进，很快投票的人数就进行了一多半，江明浩想站起来去看看，却被孙厚给拦住了。 “小江啊，喝点热水，马上凉了！” 孙厚接受到的任务安排就是要在选举结果没有结束前牢牢的盯住江明浩，绝对不能让江明浩离席。 “孙叔，我不渴。” “不渴也喝点，今天烧水的时候俺往里头撒了一勺白糖，甜，你尝尝！” 江明浩只能给面子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甜吗？ 不甜啊！ 而站在人堆里的苏大山早就看到了红纸上的内容，做为江明浩的岳父，苏大山被自己这帮老哥们给排除在外了，全程都是背着他密谋这件事的，此时，苏大山算是明白了那几个老棒子为啥偷偷摸摸的了。 哼！ 一个个的，都是老不正经！ 真当自己姑爷是那么好算计的？ 崔兰花也在现场，她虽然不识字，但自己姑爷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不同于陈富贵等人和在场社员们的热切，崔兰花有点担心，甚至有点焦虑。 姑爷那个脾气....... “苏大山，到你了！” 终于叫到了苏大山的名字。 被人排挤在外的苏大山心情极度不爽，所以，陈富贵喊他两声苏大山都没动弹。 “苏大山，到你了！” 陈富贵一眼就看出来苏大山心里头想的啥。 切，要是之前就告诉这老东西，这老东西一准会提前跟自己老婆子说，他那个老婆子对自己的那个闺女看的眼珠子似的，告诉了崔兰花就等于告诉了苏美秀，苏美秀对江明浩更是好的没边，苏美秀知道了，就等于是告诉了江明浩！ 所以，哪怕苏大山不乐意，陈富贵也坚定立场，把苏大山给排除在外了。 第1137章 露馅 “老头子，喊你呢！” 虽然心里担忧，崔兰花还是用手捅了自家男人一下，大庭广众的，他这不是让陈富贵下不来台嘛！ “俺反对！” 苏大山这个人因为没什么个性，这些年在生产队的存在感都很低，在一众同龄人里，苏大山也跟空气似的，因此还有个外号叫‘面团子’，说的就是苏大山没个性，老好人，所以，当苏大山说出俺反对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惊呆了。 就连江明浩都有些惊讶。 自己这岳父家里家外向来是个没主意的，凡事都是随大流，今天这是怎么了，而且，岳父当不当正不正的说反对是啥意思，难道是所有的候选干部岳父都不满意？ 不应该啊，哪怕反对别人，也不可能反对陈富贵啊！ “大山，你说啥呢？过来过来，俺跟你说几句话........富贵啊，先让其他人投票吧！” 原本负责盯着江明浩的孙厚赶紧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拽住苏大山的胳膊。 “你撒手。” 苏大山一肚子的气。 凭啥就给他排除在外，不说别的，他们要选的人还是自己姑爷呢，凭啥他们几个叽叽咕咕的却不带着自己，他今天偏就不顺他们的意，偏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也不是他们想搓圆就搓圆想揉扁就揉扁的。 “大山，这个事是马书记点头同意的，你现在当面这么搞，不是打马书记的脸嘛！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小江想啊........”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孙厚对苏大山是很了解的，贴着他的耳朵说了这么一句，苏大山立刻朝着马剑看过去，正好看到马剑也朝着自己这边看，刚刚鼓起的那点子勇气立刻就偃旗息鼓了，顺势跟着孙厚进了屋。 投票顺利进行，崔兰花却有点心神不宁，眼睛一直朝着自己的姑爷看，就怕等下姑爷知道真实情况生气，自己这个姑爷，看着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脾气可是一点不好。 江明浩感受到了崔兰花的视线，心里更纳闷了，再次站了起来。 “小江，我听小周说，你打算再增加三十辆冷藏车？” 看到江明浩站起来，马剑开口问道，但没人看见，问这话的时候，马剑的手心里出了多少汗。 “嗯，是有这个打算。” “那.......场地是不是需要换？” “肯定的，不过暂时我还没有想好换到什么地方，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再跟马书记商量。” “小江.......” 看到江明浩没坐下，而是还要走，马剑赶紧又喊了一声，但是看到江明浩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自己，马剑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心里把陈富贵埋怨了好几遍，没事瞎出馊主意，自己也是，怎么就脑袋抽筋答应配合陈富贵了呢，现在好了吧，眼瞅着就要露馅了，自己在小江心里的形象肯定要一落千丈了！ 陈富贵啊陈富贵，你可真是坑人啊！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埋怨，眼下马剑还是要拦住江明浩，至少得让这个投票仪式顺利结束。 “我这肚子有点.......哎......疼，搅着劲的疼.......你带着我找个厕所去.......” 马剑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可是此时此刻，马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江明浩总不能眼瞅着他拉裤兜子不管吧？ 但马剑失算的是，大队部的厕所在外面，想要去厕所，就肯定要出去，只要出去就必然会看到外面的情况。 “诶，不疼了.......这奇怪不奇怪，刚才还疼的直哆嗦呢，刚走两步就不疼了，呵呵......” 马剑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蠢货，不要脸，还阴恻恻的瞪了陈富贵一眼。 “马书记，咱们开诚布公的说说吧，你和陈队长到底要做什么？” 马剑激灵一下子。 完了，这是被看穿了！ 承认不承认啊？ 不承认的话好像也瞒不住，毕竟江明浩的脑子多聪明啊，十个他也顶不上人家一个，可要是承认的话，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公社书记，大小也是一人民干部，结果却和人‘狼狈为奸’算计人...... “小江啊，这个事吧.......按理说我不应该跟陈队长一起瞒天过海，但是陈队长求到了我头上，也是一心为了生产队着想，他在尖山咀当了十几年的队长，比我这个书记干的时间都长，这些年勤勤恳恳的，也没求公社帮过啥忙，我这一时心软就.......” 马剑硬着头皮给自己解释找补，尽管他自己都觉得牵强，可他能咋整？ 江明浩没说话，而是站起来径直朝着外头走，这次，马剑是说啥也拦不住，也不可能再拦了，只能让陈富贵自求多福吧！ 看到江明浩走过来，陈富贵慌的很，赶紧用眼睛扫视，发现孙厚竟然不在外头，顿时急的挠头，眼瞅着江明浩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走过来了，陈富贵一个转身，用身子挡住了墙上的红纸。 但陈富贵干干瘦瘦的，根本就遮不住红纸上的内容。 只见硕大的红纸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江明浩，下头粗粗细细、歪歪扭扭的道道。 “小江，你.......你听俺说.......” 陈富贵那个心虚啊！ 尽管之前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的很，生米煮成熟饭，江明浩就是再不乐意也抵挡不过民意吧，可是现在被江明浩这么看着，陈富贵就发现自己完全是高估了自己，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江明浩是谁啊？ 别说是他陈富贵，就是县里的干部、市里的大领导，江明浩都不卖他们面子。 “小江啊，你别生气，这个事不怪富贵，是俺们几个在一起合计的！” 孙厚知道了外头的情况也顾不上苏大山了，跟其他几个老头一起，赶紧上来帮着陈富贵解释。 “对啊小江，俺们这么做是不地道，但是这一年来，你给生产队盖了学校，让娃娃们都有了书念，又带着俺们搞了包干到户，让俺们都吃饱了肚子，俺们信你，就想着让你能领导俺们，你放心，俺们肯定不会拖你的后腿！” “是啊江知青，你就当咱们生产队的队长吧！” 社员们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 第1138章 肺腑之言 虽然这件事在场的社员们都是刚知道的，可这个结果却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所以，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社员都一边倒的希望江明浩答应下来。 陈军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 尽管他心里早就猜到了自己老爹打的算盘，也想过拦着，但他知道自己老爹对让江明浩接他的班这件事有多执着，即使他这次拦下了，下回老爹指不定还会使出啥不靠谱的手段来。 他能感觉到江明浩此时的心情很差，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有人这么算计自己，哪怕并非心存恶意，他也会觉得愤怒，算计就是算计，欺骗就是欺骗，没有任何狡辩的可能。 周文娣皱着眉，对于公爹这个离谱的行为表示无语，但她现在是陈家的儿媳妇，身份摆在这，不管这事她知情不知情，都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了，真是.......闹心！ 所有人都在等着江明浩表明态度。 但江明浩一直没有开口，现场闹哄哄的声音慢慢的消失，最后，偌大的场地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心中忐忑，一面害怕江明浩拒绝今天的选举结果，一面也怕他们的举动惹怒江明浩。 这一年来江明浩的确是变化很大，可没人忘记一年前的江明浩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个不把他们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狠角色，哪怕是最近这一年来，江明浩也同样用雷霆手段把苏炳超一大家送到了监狱和地狱，其他倒在江明浩手下的人也数不清楚，他们凭什么就能比那些人幸运？ 江明浩此时的确很生气。 哪怕陈富贵对他有恩情，他也说过会报答陈富贵的恩情，可是恩是恩，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无条件的接受和妥协。 江明浩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扫过，看到的是一双双胆怯中带着殷切的眼睛，有些人的脸上还蘸着墨汁。 陈富贵微微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既想要看他的表情又不敢抬头看，皱巴巴的棉袄上沾了不少黑乎乎的墨汁，手上有墨汁还有从红纸上蹭下来的红色。 孙厚几个老爷子也是差不多的神态，明明后背都已经佝偻但还想要努力站直，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历经一辈子蹉跎的眼底潜藏着对于美好生活的渴望也有对做错事的愧疚和恐惧，他们在害怕什么江明浩心知肚明。 生产队的妇女们，虽然没有男人们这么忐忑，但也一样都满眼写满期待的看着他，似乎只要江明浩答应成为尖山咀的队长就能带着他们彻底走出贫困，就能将他们从泥沼中拖拽出来奔赴光明。 马剑也站起来走到了江明浩的身后，只是嘴唇动了几次，最终却没说出任何一句话。 没有人说话。 几百人的现场，没人说话，这个画面看起来极为的诡异也很滑稽。 “江知青！”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被江明浩忽视了很久的人忽然站了出来。 孙宏伟一家户口都已经迁到了尖山咀，也在尖山咀分了地，所以，这次选举他也跟着来了，只是在此之前，他没想着参与，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外来户，而且还是靠着江明浩的面子才能加入尖山咀的关系户，不管他站在哪一边都不好。 但现场的气氛让他觉得压抑，他觉得与其大家僵在这，不如把话彻底说开，于是他站了出来。 孙宏伟的主动开口打破了原有的平静，但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孙宏伟的身上，孙宏伟顿时觉得亚历山大，肩膀似乎背上了无形的枷锁。 “江知青，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说什么，一是我并非是尖山咀生产队的坐地户，没有发言权，二是江知青对我对我的家人都有恩情，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无条件的站在江知青的角度上的。 但我想说几句心里话。” 其实孙宏伟很紧张，他从来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而且骨子里非常的倔强，否则也不会在当初被石大满用鞭子抽成那样的时候依旧不服软，可来到尖山咀这半年多，他们一家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他自己本人也体会了以前在团山子生产队从未体会过的自由。 也许正是这份从未有过的自由让他在此时此刻有站出来的勇气。 “我在来尖山咀之前已经在团山子生产队生活了二十年，但因为一些事，在团山子生产队生活的二十年我们一家都是深入简出，日子说不上坏但也肯定不好过，我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可是后来我阴差阳错的跟着江知青来到了尖山咀，做为一个外来户，我们一家在这里不仅没有受到排挤，还分到了田地，我爱人有了工作，孩子们也有了书念，日子突然就变得有奔头了。 日子有了奔头，每一天就有了干劲，就想着明天会比今天还好，我想我的感受应该也是今天在场的所有老少爷们的感受。” 这几句话在现场引起了共鸣，他们就是这样的感受，就是原本浑浑噩噩的生活忽然见了亮，黑夜白天的交替就不再是没有意义的时间流逝，而是一种期盼。 “我们都知道，我们之所以有奔头，是因为江知青，陈队长这么做肯定是不对，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我能理解陈队长的初衷，他是想让尖山咀变得更好。 虽然我们也都明白，不管当不当生产队长，江知青都会带着大家过好日子，可大家就是想把队长的这个位置给江知青坐，因为大家都是普通的庄稼人，没有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们对江知青的信任，大家只觉得江知青比任何人都更能胜任这个位置。 只有江知青当了这个队长，大家才能拧成一股绳，才能心往一处去劲往一处使，这件事除了江知青没人能做到，所以，我斗胆舔着脸替大家请求江知青，能接下生产队队长这个职务，我也表态，一定会坚决的服从江知青的领导！” 孙宏伟的话几乎是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特别是说到了陈富贵的心坎里。 陈富贵看着孙宏伟，心道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以前瞅着这小子不知声不念语的，没想到小嘴叭叭的这么会说，不枉之前他尽心尽力的给他们一家子安排这安排那的。 第1139章 全员表态 “小江啊，俺知道俺这么做不对劲，你要是有气的话也别憋着，冲俺撒！不过俺就希望你能接俺的班，当年白老师说过，生产队要发展就需要有一个有想法有能力眼光长远的人来带领，白老师还说了很多，说的太深奥俺不懂，可俺就是知道，你就是白老师说的那个人。 小江，叔就是个大老粗，虽然这个队长干了十几年，但并没有带着大家伙过上好日子，当年.........当年的六婶、五太爷都是因为吃不饱才........这个事是叔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叔求你了，行不？ 只要你能答应当这个队长，你让俺咋地都行！俺就是明天死了，都瞑目了！” 陈富贵说着说着，忽然老泪纵横。 “江知青，俺也求你了，俺们都听你的！” “是啊，江知青，俺求你了！” 陈富贵的话像是一枚地雷在人堆里爆炸，立刻点燃了人们的情绪，不少人都红了眼圈，甚至有人跪在了地上，眼瞅着还有更多的人要跪下，场面逐渐失控。 “明浩，你赶紧说句话吧！” 崔兰花也没想到自己姑爷在生产队如今竟然是这个地位，她活了五十几年，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场面，只是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这事要是一般人身上可能做梦都笑醒，但对于自己姑爷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但不管咋样，姑爷都不能让大家伙数九寒天的跪在地上啊，这些人都是江明浩的长辈，哪有长辈跪晚辈的，传出去的话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嘛！ 江明浩的内心也同样翻江倒海。 他的确是不想接生产队长这个缺，倒没有什么深层次的想法，完全是觉得这个职务会牵扯自己的精力，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操心生产队的细枝末节，可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跪倒的那些人，还有那一双双饱含热泪殷切的眼睛，他动摇了。 这些人或许跟他没什么深刻的感情，不管是前世或今生，这些人里面大部分最开始都对他颇多微词，甚至还有当着他的面撒泼哭闹的，也有被他严词呵斥过的，今天他们跪在自己跟前，或许不是真的尊重他，只是因为他能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但江明浩依旧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些人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有的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靠着一亩三分地艰难维生，即便如此艰难，也依旧逃不掉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被活活饿死的命运，他们就像是生活在泥沼中的孑孓，连活着都已经艰难无比，又怎么能奢求他们能有什么胸襟胸怀呢？ 他们想追求更好的生活没有错，他们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也没有错，他本意也是想要带着他们改变现在的生活的，唯一的冲突只是他不想自己被生产队长这四个字套牢，而他们害怕，害怕没有被这四个字套牢的自己有朝一日会弃他们而去，会让刚刚看见光亮的他们再次被打入暗不见天日的泥沼之中。 他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四个字是不是真的能像紧箍咒一样困住他，他们想不到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远，他们只能看到脚下的这段路。 “大家都站好，听我说几句话。” 江明浩的声音不大，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好像是惊雷一般，跪下的人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一秒钟都不敢耽搁。 陈富贵、马剑等人都屏住呼吸。 他们不知道江明浩要说什么，更不知道江明浩会不会答应接陈富贵的班，但不到最后那一刻，他们的心中都潜藏着一份希望。 “我知道大家的想法，你们想让我当新一任的队长，想让我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这没有错！” 听到江明浩说他们没有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很怕今天他们的举动惹火了江明浩，让江明浩甩手不管他们了，毕竟如今江明浩手里的钱多的数不清，在城里买个小洋楼绰绰有余，只要江明浩想走，随时都可以带着一家老小离开尖山咀，但好在江明浩说他们没有错，没有错就是还有希望。 “但是你们背着我搞这么一出，我很不高兴！”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心又悬了起来。 江知青说他很不高兴，不高兴就是生气，那生气的话会不会就........ 之前收住眼泪的那些人此时眼圈再次泛红，陈富贵甚至觉得双腿发软，好在旁边的孙厚适时的扶住了他，否则冷天八地的他要是摔到地上没个十天半月的估计难起身。 只是陈富贵心里苦涩的很，他现在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他以为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就稳了，可是他终究还是错估了江明浩，江明浩岂是能够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完了，完了，这次他不仅没办法让江明浩接替自己，甚至可能会彻底的毁掉自己在江明浩心里的形象。 马剑也是悔不当初，江明浩可是整个公社的希望，他就不该一时糊涂听了陈富贵的，如今这个结果，他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如果以后你们要是一直这样行事，哪怕你们再如何哀求，我也不会再当这个生产队长！” ？？ 陈富贵：“？” 马剑：“？”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都没有消化明白江明浩这句话的意思，江知青现在也不是生产队长啊，怎么就会说出以后再也不会当生产队长这个话呢？ “陈队长，你还愣着干啥啊？小江的意思你还没明白吗？” 马剑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看到自己身边还直愣愣的没反应过来的陈富贵，忍不住加大音量问道。 啥意思？ “爸，明浩答应了！答应当咱们生产队的队长了！” 陈军也松了一口气，尽管全程他都没开口，也没参与，但心却是一直悬着的，再怎么说陈富贵也是他爹，老子犯错儿子是脱不了关系的。 “小江啊，小江.......叔谢谢你！” 陈富贵的眼泪唰的一下淌了下来。 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最终却只说出了谢谢你三个字。 后知后觉的社员们忍不住欢呼起来，也有感性的人低声的抽泣。 “但是有几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江明浩扫了一眼众人，再次开口。 第1140章 一笔勾销 “对于我的决定你们可以提出意见和建议，但若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有人阳奉阴违或者为了个人的利益而搞破坏，那除了这个人将永远被排除在生产队发展之外，我也将不再担任生产队长一职，永远不会再担任！” 江明浩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宁肯带着一群听话的猪往前跑，也不愿意领着一群心思各异的老虎前进。 “你们能做到吗？” 江明浩的气势很足，几百人加在一起似乎都没有办法与他的气势所抗衡。 “能！” “俺能！” “俺也能！”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然后喊能的声音便此起彼伏，男女老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这一幕让马剑有些激动和感慨，他自己做了九年的公社书记，虽然自认也算是勤勤恳恳，可他知道，自己在老百姓中间的威信绝对达不到这样，甚至于可能连江明浩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但马剑并不妒忌，因为平心而论，他的确是没有江明浩的本事，九年来，白山公社在他的带领下，只能马马虎虎的发展，既不至于让老百姓饿死但也始终做不到让所有老百姓都吃饱饭。 同样觉得感慨的还有陈军和周文娣。 他们都是有一定见识和眼界的人，他们能够清楚的明白江明浩能够获取如此大威信的根源在哪，也明白江明浩今日答应成为生产队长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他们用前瞻性的眼光来看，尖山咀的崛起已成必然。 崔兰花和苏大山的感情则更为复杂，毕竟这个站在人群中央的人是自家姑爷，他们老苏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土里刨食的，不管往上捋多少辈，都没有一个能像江明浩这样成为人中龙凤的。 如果说尖山咀的社员们都是挣扎在泥沼中的孑孓，那么他们一家就是泥沼本身，孑孓尚且有苟且的可能，他们却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可如今，他们不仅早已从泥沼中脱身，更是一跃站在了山尖，俯瞰众生。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姑爷，虽然已经见识了很多次让她感动的画面，但今日的这一幕仍旧让崔兰花忍不住热泪盈眶。 选举一波三折，但总算划上了句号，而且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句号。 人群逐渐散去，大队部只剩下陈富贵和江明浩，马剑觉得有些尴尬，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孙厚等几个老爷子都怀揣八百个心眼，知道虽然江明浩最终答应了当队长，可不意味着不会秋后算账，反正这个事是陈富贵挑起来的，他们就是帮忙的，真要算账，那也得是陈富贵扛着，他们可不想陪陈富贵一起背锅。 大队部很安静。 陈富贵用手摸着别在腰上的烟袋锅子，因为天气冷，铜制的烟袋锅子冻的冰凉冰凉的，陈富贵摸了一把就赶紧收回了手，收回来的手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揪着裤腿。 陈富贵做好准备了，不管江明浩怎么发泄愤怒，怎么惩罚他，他都能接受，反正他想要的结果已经达成，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但是他等了很长时间，江明浩都没说话，陈富贵心里忐忑不安，忍不住掀起眼皮看向江明浩，结果就看到江明浩抱着膀子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笑。 这是啥情况？ 陈富贵又一次懵圈了，比之前江明浩答应接他班的时候还懵圈。 难道小江这是太生气了，所以气极反笑？ “队长，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俺是大错特错。” “知道错了就行，下次要是再犯这种错误，我可就不会这么轻轻揭过了。” 江明浩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带着一丝他以往说话很少会有点温度。 陈富贵呆愣愣的，好半晌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就揭过了？不该是大发雷霆，跟他翻脸吗？怎么会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队长这是等着我发火？我不发火的话队长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不不.......不是不是........小江啊，你真不生俺气？” 陈富贵属于蹬鼻子上脸型的，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江明浩是真的没打算跟他计较，胆子也大了不少，就特别想知道，按照江明浩的性子，怎么就会这么轻飘飘的原谅了自己的错。 “生气啊，队长背着我唱了这一出明修贱道暗度陈仓的大戏，我像是只猴子似的被队长算计的上蹿下跳，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你这是.......” 陈富贵不自然的摸摸下巴颏，江明浩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谁敢把他当猴子啊？ “因为白老师吧，虽然我没有见过白老师，但是从队长的口中我能够感知到白老师的为人，也能懂得他的理想，如果白老师尚在人间的话，应该也会希望我来担任生产队长，我不一定能够真的让社员们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但一定会为此努力，也希望九泉之下的白老师能够安息！” 江明浩这话说的好像有些煽情，但也确实是江明浩心中所想。 白老师一个下放的知识分子，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能让陈富贵记一辈子，真正的原因就是白老师的人格魅力，即便江明浩对白老师的了解仅仅来源于陈富贵，却同样能够被吸引被震撼，将这样一个人的梦想践行实现，也是一件极为有意义的事。 “好好好，白老师说的没错，老天爷真的派了一个神一样的人来引领我们了。” 陈富贵这话说的有点像是邪教教徒喊的口号。 知道江明浩没生气之后，陈富贵就满血复活了，话也多了起来，一边拾掇桌椅板凳，一边跟江明浩絮絮叨叨，跟江明浩抱怨孙厚几个老家伙不讲究，把他自己一个人扔这了，越老越不讲义气。 江明浩则是在心里合计着，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生产队长应该烧一把什么样的火来庆祝自己走马上任。 江明浩成为尖山咀生产队长的消息不胫而走，把其他生产队羡慕的够呛，眼红的很，同样都是生产队，凭啥尖山咀生产队命就这么好，摊上这样的知青，他们哪个生产队没有留下的知青，结果呢，除了挂个知青的名头，屁能耐没有！ 而江明浩，也终于想好了，自己这个新上任的村干部应该烧一把什么样的火。 第1141章 要想富先修路 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从古至今一直流传的话，只不过在没有答应担任生产队长之前，江明浩没把这件事放上日程，可眼下，他既然接下了生产队长这个担子，对生产队所要承担的责任便和之前不同了，毕竟以前带着社员过好日子是种情怀，不管他做与不做做的好与不好，没人有立场指责他，可如今，带领生产队社员过上好日子就成了责任。 眼下距离春种还有一段时间，何淮也回了老家，要到三月中旬才会回来，社员们更多的时间都是三五成群的扯闲篇，所以，不如利用这段时间把生产队的路修一修。 生产队的路如今已经比以前强了不少，在江明浩的带动下，以前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都用沙土填上了，如果不下很大的雨，路面还是能保证平整的，但也仅仅限于没有沟坎，再好的情况就不敢说了。 这样的路对于尖山咀未来的发展肯定是远远不够用的，江明浩打算修一条柏油路，水泥路虽然看着平整，但是受温度影响大，过冷的天会让水泥路面开裂，最重要的是水泥路的承重远不如柏油路，未来随着沙棘的成熟、林蛙养殖的发展以及将会发展的其他的种植业和轻工业，对运输的要求会很高，一条好的路是必须的。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贸贸然的开展，路需要修多宽，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是不是会占用到田地或者社员的宅院，都是需要事先确定好的，而且怎么把社员最大限度的调动起来，也是江明浩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要借着修路这件事对整个生产队做一次动员，如果，有社员在这次的动员中违背了自己之前说的那两句话，那他就此卸任生产队长，也没人再说出什么，如果全部社员都能按照自己说的做，团结一致，那他也就此愿意心甘情愿的带着他们发展。 江明浩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一边抽时间检查刘傻柱的‘培训’成果，想要让楚娇的父母点头答应，这个难度说高不算高，毕竟江明浩拿出来真正要打动楚娇父母的东西份量很重，可刘傻柱就是敲门砖，或者说台阶，刘傻柱必须要展现出一个点，那就是不能让人指责楚娇父母卖女求荣。 刘傻柱这两天累惨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么辛苦过，叠被子不算，还要把被叠的四四方方，被里的棉花那么软，怎么能叠的四四方方啊？还有洗衣服，洗一遍不行，两遍不行，三遍也不行，他的手都洗疼了，芳婶子还说洗的不干净....... “婶子！” 江明浩过来的时候，戚芳正在教刘傻柱掏灶膛灰，这个事其实不难，但也有技巧，这时候灶膛里的灰都是草木灰，质地非常的轻，稍不注意，就会飞的满天满地到处都是，此时的刘傻柱就是如此，手上、头发上、衣服上、脸上到处都是炉灰。 “小江来了？这屋里灰头大，你先别进来，俺洒点水.......咳咳.......” “大哥哥！” 看到江明浩，刘傻柱心里的委屈立刻翻云倒海，咧开嘴就想哭，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眼泪都憋了回去，只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更加的可怜。 “柱子哥，要是觉得辛苦的话，就放弃吧！还跟以前一样！” “俺不，俺要娶娇娇当媳妇！” 江明浩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刘傻柱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转过头不再搭理江明浩，而是继续掏灶膛里的草灰。 “这孩子还挺犟........小江啊，你说那楚娇的爹妈真能.......吗？” 戚芳洒完水走过来，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刘傻柱问道。 “能。” 江明浩说的斩钉截铁。 凡事端看他江明浩想不想管，只要他想管就一定会成功，更何况他相信刘傻柱和楚娇结婚后，楚娇一定不会受委屈，这就是他决心撮合这段姻缘的底气。 “唉，说真的，傻柱这孩子也是俺看着长大的，三狗子自己不是个物儿但对这孩子是真好，啥啥也没让这孩子干过，这两天俺眼瞅着这孩子遭的这个罪，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戚芳以前对刘傻柱关注的不多，毕竟她自家就一大堆烂摊子事，哪有闲工夫管别人家，但也知道刘傻柱过的是啥日子，要是照顾的不好，谁家一个傻子能穿的干干净净吃的白白胖胖？ 但这两天，刘傻柱被火钩子烫的手上起了泡，洗衣服洗的手指头出了血丝子，就连叠被都叠的手腕子红肿，说实话，戚芳看的挺心疼，也旁敲侧击的问刘傻柱为了娶媳妇遭这么大的罪值当不，结果刘傻柱也跟刚才一样，咬着牙说值当。 谁说刘傻柱傻，戚芳觉得这孩子一点也不傻。 “眼下遭的这点罪换一辈子享福，值得！” 戚芳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楚娇那丫头他们都认识，是个好样的，性格好，家里家外的都是一把好手，有这样的姑娘当媳妇，刘傻柱后半辈子的确是享福。 “行，那俺就狠狠心，保准把柱子教明白了！” 戚芳也算是定了心，不管啥事，听小江的准没错。 江明浩离开的时候，看到自己岳母带着好几个妇女同志拎着一堆东西从外头进来，看到江明浩，那几个妇女同志都赶紧打招呼。 “江队长！” 江队长？ 江明浩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啊，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江知青了，就在昨天，他已经成为了尖山咀新一任的队长。 “嫂子，婶子们辛苦了，谢谢你们！” “不辛苦不辛苦，俺们保证这几天把柱子教明白，家里家外的活计都能拿起来！” 江明浩笑了笑转身离开。 “兰花嫂子，你家姑爷现在这脾气可真好，还跟俺们说谢谢，哎哟哟，俺活了半辈子，啥活没干过，可没人跟俺说过谢谢！” “可不是嘛，俺还是头一回听人跟俺说谢谢，哎呀呀，咱们这新队长真是可心啊！” “兰花婶子，俺可真羡慕你，以后俺家小翠搞对象，能有江队长十分之一俺都偷着乐！” 听到萦绕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崔兰花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哎，谁让自己命好呢！ 啧啧啧！ 第1142章 金牌销售带来的苦恼 江明浩回到家后没一会，邓建就上门了。 “怎么没在家多待几天？” 过年的时候邓建回了自己生产队，江明浩的意思是让邓建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过去这半年多邓建基本都是在外面，难得过年休息，两三个月都是可以的，但如今还没有出正月。 “我回来之前跟西疆第一药厂和华图制药厂的厂长说好了，3月初就会赶回去，他们等着卷柏纯液入药，我在家待的也不安心，江知青，你这边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来提取？” 江明浩失笑。 这就是有个牛逼销售的好处，用市场倒逼生产，他想偷懒都不行，看来等到制药厂开业，他要想办法把卷柏纯液的提取规模化，否则光靠他自己，怕是要拖邓建这个金牌销售的后腿。 “你打算哪天出发？” “越快越好，卷柏纯液到手我立刻就出发！” 江明浩看着邓建，都说每逢佳节胖三斤，这小子倒是相反，过了个年，看着反倒比刚回来的时候还瘦一圈，由此可见，邓建这个年过的并不舒心。 “那你先在生产队住下吧，找时间收拾收拾你的房子，再想想需要什么家具，生产队这边有专门的木工帮着你打。” “我还是先住知青点吧，等以后娶媳妇了，问问媳妇的意见再收拾也不迟，毕竟我这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天。” 邓建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热情，出去的这半年，他就像是头一次被拧满劲的发条，根本停不下来，满心都是出去闯荡，片刻不想在原地停留。 “行，这次你需要多少？” “你能提取多少我就要多少。” 江明浩再次失笑，挺好，他就喜欢年轻人这种张狂的劲，何况邓建也有张狂的资本。 这半年以来，经邓建的手赚来的钱就已经超过二十五万，并且卷柏纯液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二十五万基本就是纯利，并且因为邓建对客户关系的维护到位，回款也都非常的顺畅，没有出现过拖欠的情况。 所以，人家凭什么不张狂？ 如果有这样资本的年轻人都必须张狂，那江明浩希望张狂的年轻人越多越好。 打发走了邓建，江明浩回屋跟苏美秀腻歪了一会。 生产过后的苏美秀，比以前更加的丰腴圆润，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每天早起晚归的上工，回来还要伺候江明浩照顾孩子，时不时的还要承受江明浩的冷暴力，苏美秀的精神状态很差，脸色通常都是苍白中透着丝病态的微红，眼神黯淡无光，可如今，苏美秀就像是一朵浸润在牛奶中的牡丹花，娇润富贵，仪态万千，江明浩不过搂着苏美秀腻歪了两下就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 当然，当着平安和青黛的面，江明浩即使再色欲熏心也不敢真的做出什么来，不过揩油倒是揩了个够。 “老婆，明天我又要去县小院受刑了！” 江明浩心里也觉得很委屈。 这么好的老婆，温香软玉的不能日日夜夜抱在怀里，换了哪个男人心里能舒坦？ “怎么这么着急啊？这不是还没出正月嘛！” 苏美秀也有点舍不得，虽然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蜜里调油的日子她其实过了没有几天，江明浩不在的夜里，她经常会习惯性的往江明浩睡着的位置摸过去，摸到空空一片，心里就会失落。 “邓建着急去西疆，他跟那边承诺了三月初交货。” 江明浩也很无奈，下属这么能干，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批评下属不要这么能干吧？ “正事要紧，等下我给你收拾收拾东西，年前俺和娘新做了两床厚被子，你拿一床过去，现在夜里冷着呢，你可千万别冻着。” 苏美秀说完就要下炕去找被子，却被江明浩一把抱住。 “媳妇，让我再亲亲！” 江明浩把头靠在苏美秀的肩膀上，嘴唇在苏美秀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轻轻的游走吮吸，搞的苏美秀娇喘连连。 “别.......别.......” 别什么苏美秀又说不出来又像是不忍心真的说出来而打断眼下这欲仙欲死的感觉。 “哇哇哇.......” 结果平安高亢的哭声瞬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旖旎。 “尿了？” 苏美秀拽了下衣服就赶紧蹭过去看，但平安身下的小褥子干干的，没有湿。 “也不能是饿了啊？刚喂过没多一会儿啊！” 苏美秀疑惑不解，一边把平安抱起来一边嘀咕，但以往只要苏美秀把平安抱起来，这小子就不哭了，眼下却哭的厉害，苏美秀怎么哄逗没用，江明浩试着把平安抱过来。 “咦，不哭了........” 江明浩刚把平安接过去，哭声就停了，就在苏美秀啧啧称奇江明浩暗自得意的时候，一股热流顺着江明浩的大襟一路游走渗透，再看怀里的小平安，露着两颗刚刚冒头的小牙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个六七个月的孩子，竟然会恶作剧？ 江明浩觉得这臭小子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捣乱不让自己和媳妇亲热的，但苏美秀可不这么认为，直说江明浩不着调，几个月的孩子牙都没长全，咋可能有什么心眼，真是的！ 被自己老婆瞪了一眼，江明浩撇撇嘴，也不敢再说什么，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老婆的话他不敢反驳。 但在心里默默的给小平安记上了一笔！ 臭小子，等着瞧！ 这一次，江明浩要闭关五到六天，离开之前，江明浩特意跟自己岳母郑重的交代了一声，一定要尽可能的让刘傻柱多学点为人处世的道道儿，等他从县里回来，就准备带着刘傻柱去拜访楚娇爹妈。 “你放心吧，柱子比咱们想的能耐的多，这两天，叠被叠的那叫一个方正，老二去看了，说跟他在部队时候叠的差不多了快，扫地劈柴也都学的差不多了，保准能让楚娇爹妈看上眼！” 江明浩点点头。 希望吧！ 江明浩闭关五天，提取了一百三十毫升的卷柏纯液，地窖里所有的卷柏全部消耗完毕，短期内想要再提取是不行了，当然，江明浩顺带着又提取了几百克的吡喹酮。 等到江明浩带着卷柏纯液回家这天，正好是二月初一。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家里就呼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 第1143章 验收成果 “江知青.......不不不，江队长，俺们是来跟你汇报的，生产队的地俺们都翻完了！” 耿桂兰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其他人虽然没开口，但眼神中也都同样透着真切，这一个多月，他们过的太苦了，真的，不比六几年闹饥荒那阵儿好过，起早贪黑，天寒地冻，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手脚没长冻疮的，就没有一个脸没被吹羣爆皮的，就连几个孩子，也都像是脱了层皮。 江明浩知道土地他们翻完了，昨天回来的时候，他远远的朝着集中田的位置看了一眼。 说实话，江明浩对这几户人家还挺佩服的，因为在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其实是没想到他们能完成的，几百亩地，在土层冻的邦邦硬的情况下，用一个月的时间翻完，真的很难。 江明浩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之前做出过承诺，那就必然要说到做到，但却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 “我会带着大队干部和部分社员到集中田去检查一下，你们等消息吧。” 这些人犯过错，虽然都说吃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江明浩却认为，改正错误和因为犯错而接受应有的惩罚是两个概念，如果之前不是他及时出现阻拦了那几个人的行为，那么今年的尖山咀个就不是大丰收了，他们的错影响的可是整个生产队男女老少的饭碗，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掀过？ “江队长，那啥时候能给俺们消息啊？” 一个月的时间，耿桂兰被折磨的好像老了十岁，正月初一上门的时候，两鬓的白头发还只是三三两两，眼下两个鬓角却白了大半，眼角的纹路也深了不少。 这一个月的日子耿桂兰不想回忆，实在是太苦了，过去虽然她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刘玉成对他轻则呵斥重则打骂，说她在家里当牛做马也不为过，但跟这一个月的日子比起来，还是幸福的多。 可此时此刻，耿桂兰完全不愿意回想过去一个月的痛苦和折磨，她只想知道结果，知道这一个月痛苦折磨的结果。 “明天一早。”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耿桂兰松了一口气。 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经过这个月的折腾，耿桂兰从一个在家庭中都没有地位的妇女一跃成为了六个家庭的主心骨，这个转变不可谓不大，江明浩望着这群人的背影，眉头微微的蹙了蹙。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江明浩便找到了陈富贵，虽然陈富贵现在已经不是生产队长了，但在江明浩心里，自己就是个挂名的队长，生产队里的大事小情还是要由陈富贵来办，有事不找他找谁？ 陈富贵也知道这一点，反正他让江明浩接生产队长这个缺，也不是为了自己能躲清闲，他依旧会跟之前一样，该干的活一样不会少干，但他可不再是以队长的身份干，而是以队长下属的身份跑腿和忙活。 对于江明浩第一次以队长的身份找自己办事，陈富贵心情颇有些激动，好像这回江明浩接替自己成为生产队长的事变得真实起来。 陈富贵又把孙厚几个老家伙都找了过来，这几个人之前都参与了设计江明浩入选的事，当天脚底抹油跑的快，没有跟江明浩对上，虽然后来也听陈富贵说江明浩并没有生气，但听说是听说，真站在江明浩跟前的时候，几个老头子可都面皮发烫，根本不敢正视江明浩。 “人到齐了，咱们一起去集中田验收一下成果吧！” 江明浩自然是看出了几个老头心虚，既没有点破也没有说别的，跟着陈富贵一起胡闹，让他们心情忐忑两天不过分。 路上，遇到了几个社员，听陈富贵说是要到集中田去看那几乎翻地的成果，这些社员们都来了精神，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基本上三两天的就去附近卖呆扯闲篇，但和这么正儿八经的去看，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啊！ 所以，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跟着江明浩几人到集中田的社员足足有几十号。 几百亩地，一眼望过去，黑土地都被掀了一遍，一排排垄沟整整齐齐。 江明浩走到里面，顺着垄沟往深处走了几十米，横着纵着看了一大圈，陈富贵和跟着一起来的社员们也有样学样，都在垄沟里面走来走去。 不得不说，虽然是天寒地冻，但这些人的活计干的的确不错，即使是冻的硬邦邦的土地也翻的很均匀。 “叔，你们觉得这活计干的怎么样？” 江明浩前后两世跟土地打交道都极为有限，虽然他看着这地翻的不错，但却是从一个外行人的角度来看，真正好不好还需要陈富贵这些与土地关系密切的人来评价。 “这活计干的不错，比起以前上工的时候干的好！” 陈富贵蹲下身，将一个土坷垃碾碎后说道。 “是啊，俺是真没想到，玉成那老小子一走，他婆娘倒是立起来了，带着一帮子人，还真用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一大片地给啃下来了。” 孙厚也是一样的想法，同时还发出了一声感慨。 其他社员意见也差不多，虽然他们心里也都埋怨这几户人家当初的举动，可到底是一个生产队的，都是沾亲带故的，即便不是亲戚也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邻居，心里多少也有点同情成分，加上江明浩选举那天说的话，大家谁都没有落井下石的想法，所以都认同江明浩的说法。 对于众人的表现，江明浩还算满意。 倒并不是说，江明浩就喜欢看大家一团和气，而是众人记住了他说的话。 晚上，苏美秀随口问起了这件事，她觉得按照自家男人的性格，应该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了，多多少少是要给耿桂兰那些人吃点苦头的，这个苦头可不仅仅是刨了集中田就算完的。 “哈哈，知夫莫若妻啊，还是老婆了解我！” 江明浩笑着在苏美秀的脸上接连亲了好几口。 苏美秀娇嗔的瞪了江明浩一眼，结果就是被江明浩按倒，开启了一场亲密无间的肢体交流。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耿桂兰就和众人来了江明浩家，只是众人都很有默契的没人上前敲门，在清晨的寒雾中一直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大门打开。 第1144章 就是要让你们仗我的势 “苏家大哥，俺们是来.......找江队长的！” 大门一直都是苏大山负责开，今日也是如此，结果苏大山一打开门，看到门口呜呜泱泱的围了一大群人还吓了一跳，直到看清楚站的人都是谁之后那股子惊慌劲才慢慢的缓过来。 “你们先进来吧，俺去看看明浩起了没。” 苏大山本来没想让这些人进院，他可是清楚的很，这帮子人之前都干过啥事，祸害他们大家伙不说，还给姑爷找了很大的麻烦，别的不说，但凡是让自己姑爷不痛快的，他苏大山一个也不待见，但是想到这么一大帮人堵在大门口，让人看见也不好，好像他们家把这些人咋着了似的。 不过进来归进来，也只是让他们从大门外头换到了大门里头，想进屋是不可能的。 苏大山转身回去，站在闺女和姑爷的房檐下头听了听动静，没听到有人起来的声音，便立刻回来告诉耿桂兰，让他们先回家听信儿。 “老苏大哥，俺们就在这等着，你放心，俺们肯定不吱声！” 耿桂兰在家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只要不听到江明浩答应他们，她这心就七上八下，昨天晚上一宿都没睡好，迷迷糊糊的想的都是这个事，就怕江明浩对他们干的活计不满意。 其他人的心情也差不多，连早饭都没吃，顶着冷风在这站了半天，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一心只想等着从江明浩的嘴里知道结果。 “你们这帮子人，一大早上的站在俺家院里算是咋个事？俺姑爷这一天天忙的很，好容易睡个整觉，你们一大帮在院里待着，就是不出声也影响俺姑爷睡觉，都回去吧，等着也是白等！” 苏大山如今脾气见长，与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苏大山在生产队的就像是空气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很少会露面，除了偶尔会和孙厚那几个老头在村口的大树底下抽两袋烟，平时足不出户，上工的时候也不和别人搭话，闷着头干活，干完扛着锄头就回家。 即使有些场合逼不得要出面，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所以所有人对苏大山的印象都是木讷沉闷，甚至有些更不了解苏大山的还会觉得这老头是个傻的。 可现在，苏大山挺着腰板子，一点没有惯着这些人的意思，直接开口撵人。 “老苏大哥，你就体谅体谅俺们吧，这一个月俺们没黑没白的干，二十几口人加上俺们请来的那些个亲戚，没一个手脚不长冻疮身子没落毛病的，好容易把活计干完了，俺们真是一分钟都不想等，一心就想知道江队长到底准备咋整。” “体谅你们？俺体谅你们谁体谅俺姑爷？他为了尖山咀生产队一天天忙的不着家，你们自己拍着胸脯子问问，当初要不是你们自己动了歪心思，能遭这个罪？现在倒是想起来在俺跟前卖惨了，真当俺苏大山是观音菩萨？走走走走，赶紧出去！” 苏大山可记仇呢！ 要不是自己姑爷有本事，当初刘玉成告状，差点就让自己姑爷被抓进去，如果姑爷要是真被抓进去了，他们家还能有几天这样的日子？ 别说他们家，整个尖山咀生产队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能有学校？ 能建楼房？ 能大丰收？ 过年能一下子杀了好几十头猪，能家家户户都吃上杀猪菜、肉饺子？ “老苏大哥，大家乡里乡亲住着，俺们也.......哎哎哎.......” 耿桂兰还要再说，结果苏大山从旁边抄起了扫帚，呼呼啦啦的扫起了院子，扫帚就在这些人的身前飞舞，灰尘和地上的碎石子呼呼啦啦的飞溅的到处都是。 “咳咳咳........” 耿桂兰等人被扫帚逼的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大门口。 其实他们也不是非要真的站在院子里等，也不是有意要跟苏大山对着干，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要尽早见到江明浩，尽早知道答案，这一个月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他们身上的弦都绷的紧紧的，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而这种紧绷的情绪在今日达到了顶点，因为今天是二月二，是决定他们‘生死’的日子。 屋里，窗帘掀起了一道缝隙，两双眼睛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爹真是出息了！” 苏美秀忍不住发笑。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性格，这是个之前连说话都刻意压低声音的男人，那些年，因为多年没有孩子，后来又仅有她一个女儿，父亲在生产队被各种异样的眼光和风言风语压的后背越来越弯，莫说是拿着扫帚赶人，就是被人指着鼻子辱骂父亲也未必会还击。 “是啊，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爹这么威风的一面。” 江明浩宠溺的亲了亲苏美秀的头顶。 “还不是仗着你的势？以前爹可不敢这样。” “仗我的势不好吗？我这么努力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们都能仗我的势直起腰板不受别人的气吗？否则我抛家舍业的折腾为的啥？” 苏美秀心中暖暖哒。 是啊，因为江明浩，她们都过上了以前不敢想的日子，再也不必佝偻着脊背也不必避讳别人的目光，不仅是年迈的父母，就是小月，也再不复以前的胆小怯弱，活活的长成了一个小太阳，每日里光芒四射。 江明浩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早起，而是想和媳妇在被窝里再亲热亲热，可现在这么多人堵在大门口，饶是他并非在意这些人的感受，也总是躺不下去了。 不过江明浩并没有因此就潦草的洗漱，而是和往日一样有条不紊的洗漱完毕，还稳稳的坐下喝了一大碗小米粥，吃的浑身温暖通畅才起身出去。 耿桂兰等人并没有离开，只是怕再被苏大山用扫帚驱赶，都站到了一侧的墙根下，不过也是时不时的探头朝着院里看，只不过因为是冬天，堂屋外头挂着厚厚的棉帘子，屋里头的情况看不见。 这种等待真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所以当众人看到江明浩出来，就像是见到了神仙下凡一样，眼睛激动的溢出了泪，特别是耿桂兰，本来她就一宿没睡好，一个月的又冷又累，吃不饱暖不暖，身体已经是到了极限，刚刚又在外面吹了两个多小时的风，此时眼睛已经有些模糊，头也昏昏沉沉的，可她依旧是第一时间走上前，站在了江明浩的跟前 。 第1145章 进步很大 “江队长，俺们一大早来没别的意思，俺们就是想问问......问问江队长结果......” 耿桂兰的嗓子有些沙哑，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二儿子刘锋一脸担忧，可是看着江明浩，到底没动，其他人也都看着江明浩，明明他们大部分身高和江明浩相差无几，可却都似乎都需要仰头才能看见江明浩一般。 “一年前，你们这几户人家做的事情，你们都没忘记吧？” 听到江明浩又提起了这件事，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都在猜测江明浩这话的意思，难道江明浩并没有真的打算原谅他们？ 那他们这一个月岂不是....... “江队长，俺们肯定没忘，也不会忘，可是俺们这一个月........” “你们是觉得这一个月你们吃了辛苦，当初犯下的错就会一笔勾销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江明浩自己亲口说的，如果他们能在一个月内把集中田的地都翻一遍，这件事就翻篇的嘛！ “江队长你这话是啥意思？” 耿桂兰本来脑袋就晕晕乎乎的，全靠一股子意念撑着，此时听到江明浩的话，只觉得脑子更沉了，甚至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两下，刘锋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江队长，俺爹以前做的事不对，这点俺承认，俺是他的儿子，这个错俺摘不掉，江队长要是觉得对俺爹的处置还不够的话，俺可以代替俺爹，但俺娘身体不好，这一个月来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俺.......俺希望江队长能看在她年纪大了的份上，别追究她的错了。” 江明浩看着刘锋。 他对刘锋印象是不错的，虽然两人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什么交道，但都在一个生产队住着，对于刘锋的为人多少是听说过的，更何况自家岳母是个八卦能手，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自家岳母不清楚的，岳母就曾说过，刘玉成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就老二刘锋是个好的，可也最不受宠，上比不了老大刘板，下比不了老三刘锐。 干活最多，好处最少，爹不疼娘不爱。 其他人没敢吱声，说实话，这一个月来，他们就是有再多的歪心思都给磨没了，加上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听耿桂兰的，现在也是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越过耿桂兰直接跟江明浩对上，既然耿桂兰愿意站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乐得在后面擎现成的。 “我遵守之前的承诺，可以让你们包干到户，不过.......” 众人刚松了口气，又听到不过两字，心再次提了起来。 “一年为期，如果这一年内，你们不犯错不制造麻烦听从安排，过去的事才算是彻底翻篇，反之，你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好好好，俺们明白了！队长放心，俺们一定好好干！” 这回，所有人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 耿桂兰则是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好在刘锋一直扶着，耿桂兰倒下的时候正好倒在了刘锋身上。 “队长，俺先把俺娘背回家去。” 江明浩点点头，刘锋便赶紧背着耿桂兰快步的往家里跑，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他们打算回家后，啥也不干，躺在炕上睡个三天三夜。 鬼知道他们这一个月过的是啥日子！ 这些人前脚走，邓建后脚就上了门，邓建这几天就像是尾巴插了二踢脚一样，每天心都火急火燎的想赶回西疆，本来昨天他就想上门的，是崔智跟他说小江这两天忙的很，让他给小江点喘息的时间，他才好容易压下了冲动，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今天就想出发？” “嗯，我已经问过周队长了，现在冷藏车都在公社，随时都能出发，你之前不是说李厂长那边的药品也都准备好了嘛，我和冷藏车绕道去一趟海市，把那些药品一起带走，老崔还联系了几个人，也有点东西顺带着送到西疆。” 听到邓建把事情都安排到了这个份上，江明浩要是再拦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唉！ 他前后活了两辈子，真是头一次见这么卖力气的员工！ 拿到了卷柏纯液，邓建片刻都不停歇，回到知青点取了行李，便直奔公社。 下午，江明浩又去看了刘傻柱。 刘傻柱瘦了一圈。 刘傻柱本来长的白胖白胖的，说不上多么帅气，但因为刘傻柱平时喜欢笑，整个人看着很喜庆，只是这些天日日睡不好还要每天被折腾，瘦下来的刘傻柱看着精神了不少，如果他自己不开口说话，完全看不出来心智有缺陷。 戚芳也瘦了，这段时间，为了能让刘傻柱顺利通过岳父母的考验，戚芳也是拼了，和崔兰花以及其他几个妇女同志，为刘傻柱量身打造了一套超强度的训练方案，大部分的执行工作戚芳都是亲自参与的，一天天的除了睡觉，其他时候戚芳都在刘傻柱这。 “大哥哥！” 还是刘傻柱最先看到江明浩的，但这次，刘傻柱虽然脸上依旧显得有些委屈，可却没有再红眼圈。 “柱子哥，累吗？” “俺不累，大哥哥，俺现在可厉害了，你跟俺来.......” 刘傻柱把江明浩拽到了院子里，然后拿起了放在墙根下的斧头，当着江明浩的面将一块木头干脆的一劈两半。 “大哥哥，俺厉害不厉害？这些都是俺劈的嘞！” 刘傻柱像是小孩子一样，指着身后一大堆木头跟江明浩炫耀。 “厉害，柱子哥真厉害！我都不会劈柴！” 江明浩并非敷衍，而是真心的觉得刘傻柱很厉害，上次来的时候，芳婶子说刘傻柱还攥不住斧头呢，这才几天的功夫，刘傻柱就能劈出这么多柴，的确是不简单！ “小江来了？柱子这几天真是进步的很大！” 戚芳在屋里头发面，准备晚上给刘傻柱蒸包子吃，眼瞅着白白胖胖的孩子瘦了一大圈，戚芳心疼的很，就想着给刘傻柱吃点好的。 “婶子辛苦了！” “嗨，辛苦啥啊辛苦，这孩子打小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怪可怜的，都是俺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家孩子似的，说啥辛苦不辛苦的，就是不知道楚娇爹妈那关能不能过！” 戚芳是真的忧心，这两天她们几个老姐妹一边教导刘傻柱生活技能，一边合计这个事，越合计心里越没底，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他们自己的闺女，她们是说啥也不会答应嫁给一个傻子的。 第1146章 金镏子 “能，婶子，放心吧，能！” 戚芳看着江明浩坚定的眼神，虽然依旧有些心里没底，但这一年来江明浩在生产队创造的种种奇迹，让戚芳心里多了点希望，楚娇爹妈即使不看傻柱也能看小江的面子。 他们生产队的人心里都清楚，有江明浩在一天，刘傻柱和楚娇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婶子，麻烦你找个人给柱子哥洗个澡，把过年我给他买的衣服换上，明天一早我就带着他去楚娇家。” “明天就去？不再等两天吗？” 戚芳觉得刘傻柱还有改造的空间，只要再给他们这些妇女几天时间，她们就能让刘傻柱不仅能干活，还能学点礼仪，只要不张嘴多说话，别人就看不出来傻的程度。 “不等了，我觉得柱子哥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好了！” 江明浩不想把这件事拖的太久，他担心楚娇父母那边着急之下会直接给楚娇定亲，虽然定亲了也可以反悔，可那个难度就大了，而且，楚娇还要回来继续上班，刨除刘傻柱这层关系，楚娇也是个不错的保育员，生产队的小孩子们就没有不喜欢楚娇的，所以，于公于私，江明浩都不想让这件事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动。 而且刘傻柱的情况摆在这，哪怕再培训指导一年也改变不了他心智缺失这个事实，他要的只是一块能够说得出口的遮羞布而已。 “那行，俺等下就安排。” 戚芳转头看了依旧拎着斧子劈柴劈的不亦乐乎的刘傻柱，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 这孩子自从学会了劈柴，每天都要劈，拦都拦不住，院子里堆的木头两三个冬天都烧不完，希望这傻小子真的能傻人有傻福吧！ 离开后的江明浩也准备起来。 刘傻柱现在已经无父无母，县里倒是有姑姑，但是那个姑姑，自从刘三狗死了之后，就一次没有楼过年，对刘傻柱不管不问，江明浩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去找对方，所以，他就要充当刘傻柱的长辈，第一次登门，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在农村，男方第一次登门，要拎四彩礼，一般就是烟酒糖茶，当然条件好的，也可以送六彩礼甚至八彩礼，也有直接送牲礼的，所谓的牲礼就是活的鸡鸭猪鱼，牲礼也有档次，整猪、整羊为上，鸡鸭鹅鱼为下。 江明浩肯定不会送牲礼，太麻烦。 江明浩自己当初和苏美秀结婚，都是苏美秀家准备的东西，他几乎全程就是甩手掌柜，所以，对这些事他了解的非常有限，为了不出什么纰漏，江明浩只能带着自己的岳母亲自去了百货大楼。 需要什么东西，直接买。 按照江明浩的意思，直接准备八彩礼，但崔兰花直接否决，江明浩起初以为是老太太舍不得花钱。 “这彩礼是有讲究的，什么样的人家拿什么样的礼，进啥样的门拿什么样的礼，而且你带着傻柱这次上门不是认门更不是定亲，就是双方第一次见面，你一下子拿这么多的礼，让人家楚娇父母咋回礼？” 江明浩并不知道还有回礼这回事。 “咱们该有的礼数够了就行，你不是说要给俩孩子一个楼房嘛，这不比这些礼强？不过，俺倒是觉得可以给楚娇那丫头买个金镏子，钱呢，你出，但别说是买的，说是傻柱娘留下来的，传给儿媳妇的。” 江明浩有点不解，老太太咋还造假呢？ “你懂啥，俺们这个年代的人都重视这个，家里儿子多的，要是哪个媳妇能得了婆婆留下的啥物件，那是长脸的事，这可比给彩礼还让人高兴，说明婆婆重视媳妇。” “娘，那买的金镏子锃明瓦亮的，谁能看不出来啊，这不是唬人嘛！” 江明浩的直男属性大爆发。 他不介意买金镏子金镯子啥的，他就是觉得没必要撒这个谎，而且这个谎还这么粗糙。 “你不会去外头买啊？非得在这买啊？” 崔兰花瞪了江明浩一眼。 她平时可舍不得瞪自家这个宝贝姑爷，现在瞪，完全是因为心里想起了当初自己闺女和姑爷结婚的事，那个时候的姑爷，别说给他们家拎四彩礼六彩礼，屁都没有，还撂着脸，好像他们家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 那个时候，她没少替自己闺女委屈，她崔兰花千娇百媚的闺女，咋就非得嫁给个鼻孔朝天眼里根本就没他们一家的男人，可胳膊拧不过大腿，闺女就是一门心思的非要嫁给姑爷。 想想就来气！ 江明浩感受到了岳母的火气，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吱声。 从百货大楼买了彩礼之后，江明浩又在崔兰花的指挥下去了公社一个老金匠家，因为不需要定制什么款式，两人当时就拿到了一个样式厚重简单的金镏子。 “娘，你先到车里等我，我去上个厕所。” 拿完了金镏子，江明浩让崔兰花先出去了，他则是又跟老师傅说了一会话，等到再出来，兜里多了两个东西。 “娘，这是我给你买的。” 上车之后，江明浩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金镏子，跟刚才买的那个假装祖传的金镏子一样，不过更大一点点。 “你这孩子，给俺买这个干啥？钱多的没处花了？俺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戴这个干啥，赶紧退了去！” 崔兰花一脸惊慌，赶紧摆手。 “娘，我知道美秀奶奶走的早，而且家里条件也不好，当初你跟爹结婚的时候，也是一穷二白，家里连房子都是漏的，后来这些年，您和爹养育了那么多孩子，拉扯美秀，后来又帮衬我，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 现在我和美秀的日子好过了，也想让您和爹弥补一下以前的遗憾，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但我希望这个金镏子能帮娘弥补上奶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的遗憾。” 江明浩说完，就把金镏子戴在了崔兰花的手上。 崔兰花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崔兰花嘴里呢喃，却没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是什么。 这个世上，没有哪一个女人是天生的不需要人疼爱不需要人呵护的，只有迫不得已的故作坚强，苏大山对崔兰花不能说不好，可苏大山的好也仅仅是停留在不会打骂不会对崔兰花冷暴力的基础上。 所以，这是崔兰花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珍重。 第1147章 老两口闹别扭 “老头子，瞅瞅！” 回到家后，崔兰花故意绕到了苏大山跟前，把手举起来给苏大山看。 “瞅啥？这手老母卡尺眼（东北话，形容苍老衰老）的，俺都瞅了半辈子了，还能瞅出花来？” 苏大山正低头鼓捣风箱，这两天不知道为啥，风箱拉不动，即使拉动了也吱呀呀的乱响，所以当崔兰花把手伸到他眼前的时候， 苏大山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然后就像以往一样说道，说完就继续鼓捣风箱。 “你眼睛瞎了啊？没瞅见俺手指头上的东西啊？” 崔兰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男人，不说想着给自己添补东西就算了，现在就连让他看一看自己，他都嫌弃，还说什么老母卡尺眼的，她崔兰花嫁给他到时候还是个十九岁不到的妙龄少女吧，手也是像葱白似的细嫩吧？ 别人都能说她老母卡尺眼的，他苏大山凭啥？ 她这些年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奉献给了他苏大山，他凭啥这么对待自己？ “金镏子？哪来的？不是秀儿的吧，你都多大岁数了，戴人家孩子的东西干啥？让人笑话不.......” 下一秒，苏大山的肩膀就被拳头捶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崔兰花扭身进了屋，一年到头也不怎么关的屋门，嗙的一声，把厚厚的棉帘子都震的甩动起来。 苏大山不明所以，自家这老太婆脾气向来很好，过了一辈子，也没跟自己撂过脸子，这是抽什么疯了。 而屋里，江明浩则是拿出了买的另外一个金镏子给苏美秀戴在了手上。 “你怎么又给俺买这个？上次不是刚给俺买了条项链嘛！” 苏美秀倒不是不喜欢，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的，她就是心疼钱，虽然现在自家男人不差钱，可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她不想江明浩把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项链是项链，戒指是戒指，那能一样嘛！老婆，当年咱俩结婚，我什么都没给你买，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江明浩早就想明白了岳母瞪自己那一眼的意思了。 他一点也不生气，何止是岳母对当初的事情不满意，就是他自己也经常懊悔，只怨时间无法倒流，否则他一定会八抬大轿、轰轰烈烈的把苏美秀娶进门。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俺不委屈，现在整个生产队，就属俺的日子过的最舒心，俺知足着呢！” 苏美秀笑着说道。 她是真的知足。 当年结婚的时候是有委屈的，咋可能没委屈，她苏美秀在生产队也算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存在，就连其他生产队的都会找媒人来家里介绍对象，可她偏偏跟了江明浩，江明浩眼里又没她，一个婚礼，从头到尾江明浩都没沾过手，就连婚礼上都没露出什么笑脸，哪个女人心里能好受。 可是她不是个喜欢沉溺在过去的人，谁还没年轻过，没犯过错，如今的江明浩可是整个公社甚至整个县里所有姑娘都想嫁的男人，她怎么可能还会被困在当年的那些委屈里？ “傻姑娘，你怎么就那么傻？当年我那么混账，你就没想过把我赶出去？” “俺才舍不得嘞！俺就是喜欢你，不管你咋样，俺都喜欢！” 苏美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含蓄，大方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娇俏的脸上染着一抹粉红，即便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眼底却仍旧有少女的干净和清澈。 江明浩忍不住把苏美秀搂在怀里。 再次感谢老天爷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晚上，大家都落座了，每个人的身前都摆好了碗筷，只有苏大山的跟前是空的。 “老太婆，俺的碗筷呢？” 苏大山一头懵，这咋一大桌子人都有碗筷，就把自己给忘了呢，老太婆真是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好用了。 崔兰花没吱声，直接坐下了。 “吃饭吧！” 苏大山瞪大了眼睛。 瞪着崔兰花。 这老太太是要造反啊，自己刚才说话竟然不搭理，还坐下要吃饭了，这简直是倒反天罡啊！ 苏美秀微微蹙眉，刚要张嘴，手被江明浩在桌子下拽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苏美秀没再开口，许仕老爷子才不管这事，他就是在家里混日子的，他老人家八十六了，不对，已经八十七了，小辈的事他才不操心呢！ 项武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也秉承许老爷子的原则，不掺和，低头吃饭。 “姥爷，姥姥生气了，你没看出来啊？” 就在此时，江月开口了。 江月个子小小的，却板着一张小脸教育起了苏大山，样子非常的可爱。 “生啥气？俺咋也没咋地，她生啥气？” “哎呀呀，姥爷，你.......俺这么小都能看出来姥姥不高兴了，你咋就看不出来？姥姥以前啥时候不给你把饭盛好了放在你跟前啊？” “那不是她应该的嘛！这些活不都是女人干的嘛！咋地，她就因为这个事生气？” 苏大山压根就没把这事和下午那个事联系到一起，就觉得崔兰花这是老了老了开始拿乔了，心里也有点生气。 苏大山话刚说完，崔兰花就把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然后一声不吭的直接进了屋。 苏美秀见状，赶紧放下筷子也跟着进了屋。 “这老太婆，不知道是抽啥风，真是.......” 苏大山嘴上叨叨着，却发现一桌子人都看着他，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小江月，眼睛都要瞪出火花来了，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我去看看姥姥！” “我也去！” 艳红放下筷子，江月也紧跟着放下筷子，一大一小都进了西屋。 “大山啊，这老爷们就得让着女人，你可倒好，你听听你刚才说的那都是啥话，别说兰花生气，换了谁心里都得不得劲。” 许仕本来不想掺和，可是看着苏大山这愣头愣脑的样子，也是有点来气，到底还是没忍住。 “这一辈子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没因为这个就跟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啊！” 苏大山有点委屈。 “关键俺也不知道她咋地了，就是下午回来，她手指头上戴了个金镏子让俺瞅，俺正干活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再说了，她都那么大岁数了，也不是年轻小姑娘，就是戴啥也不好看啊，俺就说她老么卡尺眼的，戴这东西不好看，俺说的是实话啊！” 许仕看了苏大山一眼。 都这样了，这老小子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咋地了呢！ 第1148章 不认错 江明浩心道完了，这是自己惹祸了！ 想到这，江明浩也放下了筷子。 他得去活活稀泥去，否则要是因为这个金镏子再把岳父岳母的晚年幸福生活给毁了，他可就成罪人了！ 自己这岳父啊，也就是时代救了他，要是往后三十年，就岳父这样的，就只有打光棍的份了，就是侥幸结婚也得被离婚。 眼瞅着一桌子的人哗啦啦的走了一大半，苏大山有点慌了，特别是姑爷的离席，如今姑爷是苏大山的底气和外置灵魂，别人的态度他其实都不太在乎，可姑爷的态度那就不一样了。 难道自己真错了？ 可过去几十年他一直这样，也没咋地啊，为啥突然就变得气性这么大啊？ “老哥哥，你给俺指点指点，俺是哪句话没说对？” 听到苏大山问自己，许仕干脆放下筷子。 真是上火，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临了临了，他这个老光棍还得指导这有家有室的人咋哄媳妇，这上哪说理去啊？ “你不止是话没说对，你这想法就有问题，我问你啊，人家兰花跟你结婚的时候就是这个岁数吗？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那肯定不是啊，她进门子的时候还不到十九呢，长的浓眉大眼的，十里八村都是能叫得上的。” 提到当初，苏大山心里还有点骄傲。 他家穷咋地了，穷也娶了媳妇，娶的还是十里八村长相最好、最能干的姑娘。 “这些年，兰花跟着你过上好日子了吗？” “过啥好日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前前后后生养了十来个娃都没坐下，俺爹还一身是病，兰花白天又要下地又得烧火做饭还得伺候俺爹，享啥福？” 苏大山说的很自然，毕竟当年的那些日子，是不可能忘的，因为太难太苦了。 “那这些都是人家兰花应该的？人家兰花跟着你，享福享不上，连句顺耳的话都听不着，哪个女人愿意跟你这样的过一辈子？该你的还是欠你？你在心里压根就没把兰花当回事，但凡你要是心里心疼人家就说不出这个话来！说白了，就是在你心里，觉得人家兰花干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过去日子苦就先不说啥了，现在日子好了吧？ 不用你们老两口再卖苦力过日子了，兰花想听你说句好话就那么难？咋地，你那嘴是开了光的不能轻易张嘴，还是张嘴说好话要钱？” 许仕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筷子啪啪的在桌上敲，听的苏大山一激灵一激灵的。 项武在一边听着，也觉得跟着长了见识。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许老爷子不仅医术高超，原来在夫妻关系上也这么有造诣。 苏大山缩缩脖子。 “老哥哥，真有这么严重？她跟俺吃过的苦俺都知道，但这东西还能总挂嘴边上？” “你不说出来谁知道啊，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咋知道你想啥？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那像是一个懂得心疼人的男人说出来的？” 苏大山被训的蔫头巴脑的。 “那俺.......” 苏大山想问那他是不是得认个错，可是想到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在崔兰花跟前说过什么软话，一时间跨不过心里的坎，他再咋说也是一家之主，哪个男人不得要面子，咋能主动跟媳妇认错去？ “咋地？放下身段？你瞅瞅你姑爷，人家不比你本事大，看看在秀丫头跟前，人家要身段了吗？要面子了吗？男人的面子是自己在外头挣的，不是在自己媳妇跟前耀武扬威得来的，真是让老爷子生气，这个饭吃不下去了！” 许仕懒得再跟苏大山说，干脆丢下饭碗直接回屋了。 项武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坐着吃，也不好把苏大山一个人扔在这，只能硬着头皮干坐着。 苏大山被许老爷子一顿话批的外焦里嫩，里子面子都没了。 西屋里，崔兰花则是板着脸生闷气。 “娘，爹这个人就这样，嘴巴臭，有好话也不会好好说，但心里是有你的，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不值当！” 苏美秀也不知道咋劝。 因为她活了二十三年，还是头一次看到爹娘翻脸吵架，娘的脾气一向很好，不管爹说啥娘都不反驳，即使有些时候话赶话说了什么，也是娘主动掐了话头，不会继续往下说。 “姥姥，你别生气了，大不了你以后都不给姥爷盛饭了。” 江月子一边出馊主意。 艳红则是靠着崔兰花，握着崔兰花的手，另一只小手则是一下一下的抚摸崔兰花的后背。 江明浩则是有点尴尬。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给岳母买了个金镏子，竟然会惹出这个事来，现在说啥好像都有点替岳父洗白的嫌疑。 “娘，对不起.......” “你说啥对不起？你这孩子.......和你有啥关系，俺就是心里堵得慌，这老东西，是一句人话也不会说，俺跟他过了一辈子了，就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好话，以前日子苦，俺合计着他一天天起早贪黑也是够累的，遇事尽量听他的，不让他操心不让他心里不舒坦，结果倒好.......” 崔兰花也是一肚子的苦水。 她要的多吗？ 她就是希望苏大山能够认可她这些年的付出，哪怕是说句好听的，她也觉得这辈子没白跟他一场，结果在苏大山的心里，她崔兰花就是活该，让他看看自己手上的金镏子，他竟然还要说她老么卡尺眼戴着不好看。 这样的男人，她是怎么跟着过一辈子的？ “娘，俺知道你心里不舒坦，这事的确是俺爹不对，你别生气，俺回头跟爹好好说说，让爹给你赔礼道歉！” 苏美秀倒是对自己老娘的感受能够完全理解。 “俺不稀罕！” 崔兰花哼了一声。 “娘，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楚娇家，一来散散心，二来也让爹在家反省反省，行不？” 江明浩灵机一动。 “俺不去，俺不会说不会唠的，去了帮不上啥忙万一再把事给搅黄了，俺不去！” “娘，不需要您干什么，我虽然能说会道，但这里有的规矩风俗啥也不懂，您去给我掌握一下方向，省得我啥地方做的不对闹笑话，这事成不成，可就看您的了！” 崔兰花有些心动。 “娘，你就跟明浩去吧！明浩带着柱子哥，一个像样的长辈也没有，脸上不好看啊！” 苏美秀也跟着劝。 崔兰花本就心动，闺女再一劝，崔兰花就应了下来。 第1149章 大变活人 这天晚上，崔兰花一宿没有跟苏大山说话，两人背对背。 苏大山看着崔兰花的背影，张了好几次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第二天早上，崔兰花就跟江明浩一起离开了家。 苏大山站在大门口，看着小轿车开走，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吃了苦瓜。 “略略略，姥爷，姥姥不要你了！” 江月背着小书包，看到站在大门口的苏大山，做了个鬼脸。 “小月，干什么呢？别胡说八道！” 苏美秀赶紧呵斥了一声，苏大山却好像压根就没听到这话，心里苦的很，还有点手足无措，为啥快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四十年，老了老了他还看不明白老伴了，老伴过去一直都特别体谅他，为啥突然就不再体谅他了？ “爹，吃饭了！” 苏美秀招呼了苏大山一声。 她一个当闺女的，不好批评自己的父亲，但是想到这些年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从女性的角度出发，苏美秀是很心疼母亲的，可是从女儿的角度出发，她又没办法指责父亲的所作所为，因为父亲对待母亲的方式和生产队其他家的男人一样，甚至还要好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知道，江明浩对她的态度有多么难能可贵。 苏大山唉声叹气的回到屋，又对上了许仕嫌弃的眼神。 苏大山忽然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现在是一点地位也没有，他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咋就成了全家都看不上眼的了？ 这边，江明浩见到了刘傻柱。 戚芳和其他几个妇女同志站在刘傻柱身边，给刘傻柱扣扣子的扣扣子，整理裤子的整理裤子，忙的不亦乐乎。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洗的干干净净，剪了头发刮干净胡子的刘傻柱，穿上呢子外套，蹬上皮鞋，如果不认识的，怕要以为是大城市来的年轻小伙。 “大哥哥！” 看到江明浩，刘傻柱立刻就扑了上来，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昨天晚上，芳婶子几个人跟他说了好多好多话，听的他脑袋都要爆炸了，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被叫了起来，芳婶子们一边给他穿衣服拾掇头发，一边继续给他讲道理，他都快要疯了。 “真是帅气啊！” 江明浩由衷的赞了一声。 “大哥哥，咱们快走吧！” 刘傻柱想快点脱离戚芳几个婶子，也想快点见到楚娇，他想让楚娇看看，他现在很厉害，还有，他现在也很俊，楚娇的爹娘一定会喜欢自己的，他要让楚娇回生产队来，他已经好多天没看到楚娇了，想楚娇想的心都疼了。 “柱子，昨天晚上婶子跟你说的都记住没？到了人家，人家不张嘴问你你就别说话，吃饭的时候人家不动筷子你也不能动，还有，看到人家干活，你就有点眼力见，能帮着干就帮着干点，还有啊，能笑笑就解决的问题就尽量别说话，人家要是........” “大哥哥，咱们快走吧！” 看到刘傻柱一副要想有人要他命的感觉，江明浩觉得好笑。 “这孩子，跟你说话呢！” “婶子，放心吧，我一定带着柱子哥凯旋而归，不辜负你们这几天的辛苦！” 看着江明浩带着刘傻柱离开，戚芳眼圈有点红，为啥红她自己也说不好，其他几个妇女心情也都有点复杂，以前她们对刘傻柱的感情就是不讨厌，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但这几天，他们每天跟刘傻柱在一起，像教导自己孩子似的教导刘傻柱，也算是见识了刘傻柱的听话和配合，对刘傻柱就多了很多真情实意的心疼，如今看着刘傻柱要去接受丈人丈母娘的审阅，她们心情都很紧张，生怕刘傻柱被嫌弃。 “行了都散了吧，也累好几天了，回去洗洗涮涮，相信小江，肯定能成！” 戚芳又看了一眼汽车消失的方向，对几个妇女说道，只是这句话是在说给她们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柱子，这么坐着多累，不用板的这么直溜！” 上车后，刘傻柱就直挺挺的坐着，衣服不沾靠背，有时候车摇晃了，就扶住前头的座椅，坚决不靠在车座上。 崔兰花怕刘傻柱腰疼，说道。 “婶子说了，不能把衣服弄脏弄出褶子来，这样就不能留给楚娇爹妈好印象了！” 刘傻柱答的一本正经。 “傻孩子，没事，还得一个来小时才能到呢，你这么坐着难受！” “婶子，俺不难受！” 刘傻柱依旧拒绝，身板挺的更直溜了。 崔兰花既心疼又无奈，多好的孩子啊，咋就脑子不好呢？ 因为对地方不太熟悉，一边走一边打听，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楚娇家所在的清河沟生产队。 看到有小轿车开过来，立刻有社员跟了上来，江明浩便摇下车窗，跟对方打听楚娇家的位置，这个社员也挺热情，要带着江明浩过去，江明浩便招呼这个社员上了车。 这个社员上车之后看到了刘傻柱，愣了一下，刘傻柱没说话，只是扯着嘴角微笑了一下，这是芳婶子告诉他的。 不得不说，戚芳教的这招非常好使，上车的社员看到刘傻柱对自己微微一笑，竟然有点紧张，以为刘傻柱是哪里来的大人物，也没敢主动打招呼。 楚娇家在生产队最里面，如果不是社员带路，还的确是很难找。 “老楚，你家来且了！” 社员先下了车，然后对着院子里喊。 楚娇的父亲楚铁正在院子里编筐，听到社员的动静站起来往外看，就看到了小轿车，紧跟着看到了从车里走出来的江明浩。 楚铁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当然知道江明浩是来干什么的。 自打他们两口子把楚娇带回家之后，那孩子就跟中邪了似的，一天到晚也不跟他们两口子说一句话，也不出屋，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楚娇一向懂事听话，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楚铁自然而然的就把这笔账算在了刘傻柱身上，但他又没见过刘傻柱，转而这账就算再了江明浩的身上，要不是他，自家闺女也不能认识傻子，更不能要死要活的跟傻子搞对象。 “楚叔好，我们又见面了！” 江明浩笑着走上前，跟楚铁打了招呼，楚铁面色不愉，并未回应。 第1150章 反转的态度 “大兄弟，俺是明浩的岳母，今年五十八，你就叫俺老姐姐吧！” 崔兰花也下了车，走到姑爷身边。 楚铁微微皱眉，不知道江明浩这是要干啥，上他家来，还把自己岳母带来了？ 但楚铁对江明浩面色不愉，对着比自己年长又客客气气的崔兰花也没办法视若无睹，他对江明浩不待见是因为心里有气，而他自己本身不是个没礼数的人。 “老姐姐，你们来我家有什么事？” 楚铁让自己尽量显得不那么没礼数，但也不想表现的太过热情，这两人肯定是奔着自家闺女来的，他必须要提高警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闺女拐走，所以，楚铁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姿态，还用眼睛的余光朝着闺女住的西屋看了一眼。 “大兄弟，俺们今天来是想跟大兄弟说说娇娇的事。” “我家娇娇挺好的，没什么事，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我等下还要出门。” 楚铁下了逐客令。 “叔，我知道您和婶子都心疼楚老师，担心楚老师未来过的不幸福，这点我完全能够理解，所以，今天我就是带着刘傻柱来给叔过过眼的，希望叔能给我和他一个机会！” “不可能！你们走，赶紧走，我们家不欢迎什么刘傻柱刘傻柱的，走走走，赶紧走！” 听到江明浩说把人都带来了，楚铁一下子激动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了，上前推搡着江明浩往院子外面。 领道的社员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脑门子的雾水，楚铁平时为人热情厚道，跟生产队家家户户相处的都挺好，家里来且了不欢迎还往外赶，真是头一回见啊！ “爸，你干啥？你怎么能这么对江知青？你快住手！” 就在此时，在屋里的楚娇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推搡江明浩和崔兰花，于是连鞋都来不及提上就跑过来阻拦。 “你赶紧回屋，这没你的事！” 楚铁把楚娇扒拉到一边，继续推搡。 “爸！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离家出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我的性格你知道，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楚娇看着楚铁，大声说道。 楚铁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下来，显然，楚娇刚才说的话有作用。 “爱走就走，你就是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也绝对不会同意你嫁给个傻子，你.......” “娇娇！” 就在此时，刘傻柱再也坐不住了，他想楚娇都想的要疯了，好容易看到楚娇了，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刘傻柱，楚铁像是被点了穴。 这是傻子？ 不对吧，这下子比县干部看着都带派啊！ 要是这样的都是傻子，那他们清河沟生产队的老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傻子，不对，是都不如傻子。 楚娇也有些吃惊。 虽然她知道刘傻柱长的不赖，可却不知道，瘦下来拾掇干净的刘傻柱会这么英俊，简直和样板戏里的京剧小生一样。 “柱子哥，这是楚娇的父亲。” 江明浩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对刘傻柱说道。 “叔叔好！” 刘傻柱看向楚铁，微微鞠躬，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这一声招呼，真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楚铁完全懵了。 他都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刘傻柱是对方找来帮着演戏的，可是看自己闺女的眼神，很明显，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傻子！ “叔，咱们能不能先进屋？” 一直到领着几人进了屋，楚铁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看向刘傻柱，就想从刘傻柱的身上找出傻子的特征，但刘傻柱笔直的坐在一边，不苟言笑，只有当看到楚娇的时候，嘴角才会微微上扬，这个样子的刘傻柱，让楚铁越发的迷茫。 “大兄弟，这孩子呢，从小就没了娘，他爹去年也没了，家里也没有什么正经的亲戚，俺就倚老卖老，充当一把这孩子的长辈，替这孩子跟大兄弟提个亲，娇娇这孩子没的说，长的好看，心眼好，在俺们尖山咀有口皆碑，是个一等一的好孩子。” 崔兰花看到现在局面不错，便抓紧时机开始说正事。 “都说儿女是爹娘欠的债，一辈子只要不闭眼睛就得替他们操心，但孩子大了不由娘啊，咱们当爹妈的帮着把把关是没毛病的，可最终过日子的还是他们自己，俺说的对吧大兄弟？” “嗯.......啊？” 楚铁一直盯着刘傻柱看，崔兰花说的话他基本没听进去。 “大兄弟，这孩子看着还好吧？” 崔兰花也看出了楚铁此时的心境，所以笑着问道。 楚铁没吱声，但表情说明一切。 “这孩子他娘，是咱们生产队数一数二标志的姑娘，这孩子的长相就随了他娘，而且这孩子虽然说是照正常人差点劲，但知道疼人，家里的活计也都能拿得起来，娇娇跟他一起过日子，吃不着苦。” 听到崔兰花的话，楚娇微微有些害羞。 说实话，虽然她之前对刘傻柱有好感，愿意跟刘傻柱相处，却并不是所谓的男女之情，她只是觉得与其早晚嫁人，嫁一个不了解的男人，还不如嫁给心思干净的刘傻柱，可眼前的刘傻柱，英俊无比，让楚娇心里萌出了一丝丝少女荡漾的春意。 “叔，柱子哥虽然在生产队没亲人，但他和楚老师结婚的一应费用我全部承担，还有，这个........” 江明浩拿出了一串钥匙。 楚铁不解，不知道江明浩拿钥匙干什么。 “这个是生产队新建楼房的钥匙，上次叔和婶子去生产队应该看见了，我赠送他们一套一百平的房子，房子里的装修、家具也全部由我承担，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也一样不会少，至于生产队里其他社员有的东西，我也会一样不少的给他们，这是我给叔的承诺。” 听到江明浩开出的条件，楚铁承认，他完全被镇住了。 别说是他农民家出身的一个普通丫头，就是公社书记家的闺女结婚也未必就能住上楼房吧，而且还有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这得是多大的脸面。 再看今天他们拎来的彩礼，一样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他楚铁活了四十多岁，还没见过谁家头回上门相看就拎这么多东西的，而且烟酒糖茶一样不少，礼数周全，这是真的看重他家楚娇啊！ 第1151章 单独问话 “大兄弟，要不咱让俩孩子说说话？俺跟着你屋里屋外的转转？” 看到楚铁已经有些动摇，崔兰花心里高兴，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眉来眼去’的两个年轻人，开口跟楚铁说道。 “那.......老大，你带着你婶子和江知青到处转转，我跟他说几句话。” 让崔兰花没想到的是，楚铁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不仅没让两个年轻人单独接触，反而要自己跟刘傻柱说话，那不就露馅了嘛！ “俺再喝口水，今天怪冷的，喝口水热乎热乎，等下再出去溜达也行。” 崔兰花决定不动弹了，在屋里盯着，要真是出啥情况她还能帮着圆一圆，可不能功亏一篑。 “娘，咱出去吧，叔想跟柱子哥单独说几句，咱们就不在旁边听着了，走吧！楚老师，咱们出去吧！” 崔兰花盯着自己姑爷，心道这姑爷不是心眼贼多嘛，咋这时候犯糊涂了？ 没瞧见之前楚娇爸爸对刘傻柱很满意嘛，为啥满意，还不是因为刘傻柱没说话，看着人五人六的，但要是一张嘴说话，都不用多，三两句就得露馅，那他们之前不是白折腾了？ 楚娇也不想出去，她知道父亲对这段婚事有多反对，刚才之所以态度不激烈是因为被刘傻柱给唬住了，可刘傻柱胆子小又很单纯，父亲一吓唬，就会原形毕露了，那她和刘傻柱就更没机会在一起了！ “走吧！” 江明浩又说了一次。 江明浩在所有人心里都是有着绝对的统治权的，他说的话，很少有人会反驳，特别是跟江明浩长期接触过的。 “明浩，你说说你，给柱子一个人扔屋里了，那不是把羊送进狼嘴里去了嘛.......娇娇啊，婶子没别的意思，不是骂你爹啊，你别多心！” 出来之后崔兰花就忍不住跟江明浩发牢骚，结果一时不察说了不好听的话。 “婶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着急，柱子他.......我爹那个人说话不中听，柱子胆子又小，我怕两个人等下起了啥冲突。” 楚娇一脸的担忧，杏眼一下一下的朝着屋里看。 “这是柱子必须要过的关坎，咱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屋里，楚铁盯着刘傻柱。 刘傻柱脊背挺的很直，嘴角还是跟之前一样，似弯不弯，既不让人觉得疏离也并不平易近人，唬的楚铁心里没底，虽然他是想趁着这个功夫好好探探刘傻柱的底，可眼前的刘傻柱让他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下手，所以，很长时间，俩人都是大眼瞪小眼。 “你今年多大了？属啥的？” 半天，楚铁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26，属猴。” 刘傻柱答的很顺溜，这个事刘三狗活着的时候就教明白了，戚芳这些天又设置了一大堆楚娇父母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每天早晚两遍的让刘傻柱模拟回答。 “比楚娇大七岁？” 虽然事先就知道刘傻柱比楚娇大，可年纪跟傻子这个设定相比的时候，楚铁压根就没想过年纪的事，但眼下，刘傻柱看着好像不傻，楚铁就关注起了年纪的问题。 虽然都说男的年纪大会心疼人，可楚铁自己就是男人，他很明白，心疼人不心疼人的跟年纪大没什么关系。 “叔，年纪大会心疼人，俺一定会对楚娇好的，不会让楚娇受委屈的。” 楚铁一愣。 这话可绝对不像是傻子能说出来的。 难道是传言有误，这个刘傻柱根本不是傻子，只是名字起的不好？ 可要不是傻子的话，这么好的外貌，这么好的条件，为啥二十六了还没搞对象，自家楚娇虽然长的不错，但也就是一般人，家庭就更不用说，也还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咋就能被看上？ “地里活你都会干？” “简单的俺会，不过俺可以学，俺不会让把这些活都让楚娇干的。” 刘傻柱照样对答如流，可答的太顺溜了，让楚铁莫名的觉得有点诡异。 但哪里诡异他又说不上来，人家说的也没错，而且也没撒谎，至于表明态度，这不是正常的嘛，他当年上门相看楚娇娘的时候，说的比刘傻柱还好听呢！ 屋外的楚娇和崔兰花心里忧心的不行，楚娇好几次都想要进屋，都被江明浩拦住了。 到现在屋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就说明，里头的进展一切顺利，这段时间的日夜苦练看来是有效果的。 “娘，你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大门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正是楚娇母亲秦玉芝。 看到江明浩和崔兰花，秦玉芝的脸色立刻巨变，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把拽住楚娇，把楚娇拽到身后，好像生怕楚娇会被江明浩给抢走。 “娘，你干啥啊？这是江知青，你上次见过了，这是江知青的岳母，兰花婶子。” “大妹子回来了？俺就说娇娇丫头长的好，原来是随了大妹子啊！” 崔兰花主动上前，笑着跟秦玉芝打招呼，但秦玉芝的脸色不好看，只是白了崔兰花一眼，转过身看着楚娇。 “你爹呢？干啥去了？” “爹在屋里跟......跟柱子说话呢！” 楚娇有些羞涩，想到刘傻柱那帅气的样子，少女心就砰砰的跳。 啥？ 听到刘傻柱竟然也来了，而且自己男人竟然还跟人家唠了起来，心咋那么大呢？ 秦玉芝风一样的进了屋。 楚娇紧随其后，崔兰花看了一眼也跟了进去，江明浩无奈，也跟在崔兰花的身后进了屋。 “那个傻子呢？” 进屋后，秦玉芝就到处看，想要找到刘傻柱，压根就没把坐在一边的刘傻柱看在眼里。 “玉芝，你吵吵把火的干啥？” “楚铁，你是脑子进水了是不？竟然还把人领进屋了，是嫌你闺女闹的还不够是吧？不怕生产队的人看见，不怕你闺女名声坏了是吧？” 秦玉芝真是气的懵圈了。 她就出去这么一会功夫，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们把楚娇带回来之后，对外就说楚娇身体不好，回来休息休息，压根就没说是因为要跟刘傻柱搞对象的事，想等着这阵风头过去后，再给楚娇说亲，谁知道楚铁竟然把人给领到家里来了，傻子啊，让清河沟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家楚娇要跟傻子搞对象，那以后楚娇还怎么说亲，甚至怎么见人？ “我把人领进来咋地，你转一圈了，看哪个像傻子？” 楚铁被秦玉芝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心里也有点气，语气不算太好。 秦玉芝这才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刘傻柱身上。 一脸的疑惑。 第1152章 把他们当傻子唬 “他他他.......他是........” 傻子两个字到底没出口。 “婶子好！” 就在此时，刘傻柱站了起来，跟之前一样，对着秦玉芝微微躬身，礼貌的打了招呼。 秦玉芝眼睛瞪的滚圆，嘴巴也久久合不上，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 说好的傻子呢？ 不应该是穿着破烂棉袄，脚上趿拉着草鞋，头发乱七八糟，脸上脏兮兮，鼻子上挂着大鼻涕，一说话就嘿嘿傻笑嘛！ 秦玉芝的反应落在崔兰花的眼里，让崔兰花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去，心道刘傻柱这小子还真是上道，表现的比在家里的时候要好的多，别说从没见过刘傻柱的秦玉芝和楚铁惊讶，就是看着刘傻柱从小长大的崔兰花都有点恍惚。 “那个啥......到晌午了，我做点饭，咱们吃了饭再好好说话！” 秦玉芝现在脑子像浆糊一样，她需要冷静冷静。 “楚娇，你现在屋陪着且，我帮你妈干活去啊！” 看着前后脚‘落荒而逃’的父母，楚娇觉得有些好笑，看到楚铁和秦玉芝都出去了，刘傻柱脸上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 “娇娇，俺想你了！” 褪去了故意的伪装，刘傻柱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楚娇的眼睛湿漉漉的，撒娇的味道浓郁。 “我也想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楚娇倒是没扭捏，她平时和刘傻柱也是这么相处的，更多的时候，在楚娇的眼里刘傻柱不是男人而是孩子，所以，在刘傻柱面前她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俺在家里天天干活，还要跟着芳婶子他们学这个学那个，娇娇，俺现在可厉害了，俺会叠被子、劈柴、生火、洗衣服.......俺都会干了，而且俺干的可好了，娇娇，以后这些活都俺来干，不用你干！” 刘傻柱掰着手指头把自己这段时间学习的技能一个一个的告诉楚娇，然后郑重其事的告诉楚娇他以后会承担起这些责任。 “柱子哥，你是为了我才学的？” “嗯，芳婶子说，俺是男人，这些事就应该俺来干，俺脑子不如别人好用，但是俺有力气，俺可以慢慢学，总之，俺肯定不让娇娇跟着俺吃苦！” 楚娇的眼眶烫的不行。 要说之前她在家里跟父母抗争，还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现在却是完全铁了心要跟刘傻柱在一起。 脑子不好又怎么样，在刘傻柱心里只有她一个，比起那些脑子好使、四肢健全的渣男，刘傻柱好十倍一百倍。 崔兰花眼圈也有点红，特别的欣慰，可是随即想到自家那个死老头子，心又堵得慌，那个死老头子都比不上刘傻柱，人家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疼爱媳妇这个劲可是甩生产队那些老爷们好几条街。 外屋地。 “屋里到底咋回事？不是说.......那啥嘛，这看着哪像啊，公社干部也没这么带派啊？” 秦玉芝压低声音跟楚铁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这也一脑门子懵呢，我刚才在屋里跟他唠了一会磕，说实话，就是咱们生产队的胡大聪明都不如人家说话说的清楚利索。” 楚铁口中的胡大聪明是生产队会计，初中毕业，平时喜欢看书，在清河沟生产队是大家公认的最有文化的人。 “真的？” “这我还能跟你撒谎啊？说实话，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而且你知道不，他们说了，如果咱家楚娇要是跟那个结婚，江知青就给他们一个楼，一百平的，钥匙都拿来了，屋里的装修、家具啥的，江知青也都管了，还说要给咱楚娇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的彩礼........” 秦玉芝听完也觉得有点七上八下。 说实话，之前听说闺女要嫁给傻子的时候，他们心里是打定主意不管对方给啥条件他们都不会卖闺女的，可是现在亲眼见到了刘傻柱，再听到这些条件，就觉得心里没底了，觉得自家闺女有点配不上，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再想法问问，要真是.......咱们小娇也算是享福。” 毕竟在尖山咀，楚娇还能在学校上班，一个月还能挣五十块钱，公社的干部都挣不了这么多，而且说出去也好听，自打知道楚娇到尖山咀学校去当老师后，他们两口子在生产队的地位都跟着高了不少，谁看见他们两口子都高看一眼。 “你说这个江知青说话靠谱不？他能说的算？” 过了一会，秦玉芝又说道。 “你没听小娇说嘛，这个江知青可不是简单的知青，今年咱们生产队要搞的什么蔬菜大棚就是这个江知青负责的，听说不止咱们公社，整个云省的农改都归他管，你说他说话靠谱不靠谱？” 秦玉芝不说话了。 如果是这么大的来头，那说话肯定靠谱，可这么大的来头，为啥对个傻子那么上心，听说刘傻柱在生产队无亲无故的，又是楼又是彩礼的，就是亲兄弟也做不到这样啊！ “婶子，俺帮你烧火吧！” 屋里，刘傻柱看到秦玉芝到院子里去抱柴火，脑海里立刻想起了芳婶子的嘱咐，腾的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挺埋汰的，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秦玉芝赶紧拒绝。 “没事，埋汰了俺再洗呗！” 说完，刘傻柱就蹲在了灶台旁边，认认真真的添起了柴火，秦玉芝和楚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这是傻子？ 唬谁呢？ 把他们俩当傻子唬呢？ 楚娇站在门口，看着刘傻柱认认真真烧火的样子，心里甜滋滋的。 “柱子今天可真是让俺开了眼啊！” 屋里，崔兰花笑着说道，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当初她那么反对自己闺女跟江明浩结婚，对江明浩各种看不上各种有意见，后来还不是越看越稀罕？ 楚娇娘也逃不过这个定律的！ “那个.......柱子，火有点大了，少添两根.......” “好嘞，婶子！” “柱子，换两根粗点的木头，炖菜火得旺点！” “知道了婶子！” 刘傻柱的高度配合和礼貌，让秦玉芝已经完全忽视了刘傻柱是个傻子的事实，这么听话的姑爷上哪找去？ 更不要说烧完火之后，刘傻柱晃悠到院里，把堆在角落里的木头全都给劈了，整整齐齐的摞到了一起，等到开饭的时候，秦玉芝看刘傻柱的眼神已经闪着光了。 第1153章 凯旋而归 “柱子，来，吃鸡肉！” 饭桌上，秦玉芝把一块顺当的鸡肉夹到了刘傻柱的碗里。 “给娇娇吃！” 但下一秒，刘傻柱就把鸡肉夹给了楚娇。 秦玉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是个知道疼媳妇的。 “江知青啊.......” “婶子叫我小江就行！” 江明浩对待楚娇的父母很客气，现在他们就差临门一脚了，方方面面都要做好。 “行，那我就叫你小江，小江啊，婶子这个人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不会拐弯抹角，刚才我听你叔说，你要给他们楼房还有彩礼啥的？” “嗯，是的。” “小江啊，婶子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挺纳闷，你和柱子不是亲戚吧？为啥这么帮他？” 秦玉芝想着这个事她还是要问清楚，别回头出啥问题不作数了，虽然他们两口子没有想要算计谁的打算，可能让闺女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好的事他们也没必要假装清高的拒绝吧？ “娘~” “你先别说话，我跟小江打听打听也不犯法！” “是，婶子想要了解这个情况很正常，当初柱子哥的父亲死的时候将柱子哥托付给我，我对他有责任这是其一，其二是柱子哥帮过我大忙，甚至对整个生产队都有不小的贡献，所以，我对柱子哥的好不是无缘无故的，而且，楚老师在学校工作，是非常优秀的保育员，所有孩子都喜欢楚老师，我这么做，也有一部分是感谢楚老师的付出。” 江明浩极为细致耐心的把缘由讲了一遍。 “还有啊，小江，你别怪婶子说话不好听，你们之前说柱子.......这是怎么回事？” 秦玉芝压低了声音，也没有把心里的疑问直白的表述出来，但懂的人都懂。 “婶子，我也可以跟婶子实话实说，柱子哥跟正常人肯定是有区别的，这一点我不会隐瞒也不能隐瞒，不过虽然柱子哥没办法跟正常人比，但叔和婶子也都看见了，在家庭生活里，大部分的活计他都可以干的很好，最重要的是，柱子哥知道心疼人，这比什么都重要，是吧？” 江明浩看向刘傻柱和楚娇，此时，刘傻柱正在给楚娇剥鸡蛋。 这个技能也是这几天刚刚培养的，掌握的还不是很熟练，所以剥皮的时候经常会把里面的蛋清带下来，但刘傻柱剥的很认真，剥好的鸡蛋直接放到了楚娇的碗里，他自己则是从桌子上捡起沾着蛋清的鸡蛋壳，把里面的鸡蛋清抠下来吃掉。 吃了饭之后，刘傻柱又主动帮着收拾桌子，可以说，刘傻柱今天的表现可以用超常发挥来形容，如果戚芳能够亲眼看着，估计会激动的掉眼泪。 等到彻底收拾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江明浩和崔兰花准备告辞了，刘傻柱看着楚娇，依依不舍。 楚娇也很不舍，可她知道，她不可能就这么跟着回去，父母虽然今天对刘傻柱的表现很满意，可不意味着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跟刘傻柱结婚的事，她要留在家里，继续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这一次她是铁了心的，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拦不了她嫁给刘傻柱。 “对了大妹子，看看俺这记性，差点把这个事给忘了，这是柱子娘留下的东西，柱子爹没的时候把这东西交到了明浩手里，说是等柱子啥时候有了看重的闺女，就把这个给对方，今天俺替柱子娘把这个交给你！” 上车之前，崔兰花拿出了金镏子。 “哎呀呀，老姐姐，这个可使不得，使不得.......” 看到崔兰花手里的金镏子足有十几克，秦玉芝连忙摆手，毕竟俩孩子还没定亲事，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们可不敢收。 “婶子，你就收下吧，还有这个，我也交给婶子！” 江明浩把楼房钥匙拿出来，放到了秦玉芝的手里，崔兰花趁着这个功夫，把金镏子也给了秦玉芝，然后转身上了车。 “叔，婶子，娇娇，俺先回去了！” 刘傻柱很舍不得，可他牢牢记得芳婶子的话，不能耍小孩子脾气，要听大哥哥的话，否则就会让楚娇的爹妈生气，就不会让楚娇给他当媳妇了。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秦玉芝又看了看手里的金镏子和一大串钥匙，说不好此时的心情。 而楚娇则是站在大门口，一直看着轿车消失的方向，心已经跟着刘傻柱一起回了尖山咀。 “柱子，你今天表现真好！是这个！” 车子开出去之后，崔兰花忍不住对着刘傻柱竖起了大拇指。 “那楚娇爹妈能让楚娇给俺当媳妇吗？” 刘傻柱虽然心智不全，但也并不是完全的傻，他知道自己和生产队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大家都说他是傻子，以前他没那么在乎这个事，傻就傻呗，不耽误吃不耽误穿的，他还不用跟其他人一样下地干活，可以到处去掏蚂蚁窝，上山下河，多好啊！ 但是现在，他特别讨厌自己傻子这个身份，因为自己傻，楚娇的父母就不喜欢自己，就不会让楚娇给自己当媳妇，他不开心！ “能！放心吧！好孩子！” 崔兰花满眼的欣慰，今天这一趟真是出乎她意料的顺利啊，除非楚娇的爹妈脑子出啥问题了才会不答应这个事。 车子刚进生产队，就被拦住了。 戚芳带着一大帮人等在村口，不止妇女，还有不少男社员，刘傻柱的婚事成了整个生产队的事，大家都想知道结果。 “咋样？老嫂子，咋样？” 崔兰花刚下车，就被戚芳给拽住了，戚芳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归知道她这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干啥都静不下心，生怕出个什么差错。 “你自己问柱子吧！” “柱子，跟婶子说，今天你表现的咋样？说错话没？帮着人家干活没？人家对你态度咋样？受委屈没？” 戚芳逮着刘傻柱，突突的问了一大串问题，其他社员的眼神也都盯着刘傻柱，都想知道结果。 “俺给楚娇家劈柴了，烧火了，帮着收拾桌子了，娇娇娘说俺干活干的好，娇娇爹还问了俺好几个问题，都是芳婶子之前问过俺的，俺都是照着芳婶子教俺那么说的，娇娇爹妈没说俺傻，还给俺夹菜了！” 刘傻柱分辨不出来楚娇爹妈对他是不是满意，只能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第1154章 闹大了 “夸你了？还给你夹菜了？” 戚芳也知道刘傻柱的表达水平，只能陈述事实不会做总结，但她可以自己分析啊，如果楚娇爹妈要是真看不上刘傻柱的话，咋可能夸刘傻柱还给刘傻柱夹菜呢，可能连门都不让进呢！ “成了？老嫂子，是不是成了？” 戚芳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比她自己娶儿媳妇还高兴。 “九成是没啥问题。” 崔兰花没敢把话说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哎呀呀，柱子啊，婶子的好柱子，真是争气，没白让婶子门白忙活！” 其他社员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很高兴，真心的替刘傻柱高兴，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已经忘记了那个在生产队里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的刘三狗，似乎刘傻柱是整个生产队的儿子。 这就是神奇的所在，以前尖山咀的社员并不和谐，为了一些蝇头小利经常互相倾轧相互算计，勾心斗角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可如今，那些似乎都成了过去，如今的社员都把尖山咀当成了自己家，对于尖山咀的事情都不再置身事外，都是发自内心的关注和努力，都想让尖山咀变的更好。 在村口折腾了好长一会，江明浩和崔兰花才回了家。 苏大山就坐在院子里抽烟袋锅子，看到崔兰花进来，苏大山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但是想到这老太太竟然不跟自己打声招呼就跟着姑爷出去了，一走就是一天，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吃上饭，他要是再上赶着跟她说话，更显得她有理了。 崔兰花看都没看苏大山一眼，直接进了屋。 苏大山彻底被无视，有点生气，拽着烟袋锅子进了屋。 “崔兰花，你到底啥意思？不能过了咋地？” 听到苏大山的话，崔兰花立刻转身。 “是，俺不想跟你过了，离婚！” 崔兰花气的厉害，本来回来的路上她还想着，都过了一辈子，就别较劲了，毕竟家里有闺女姑爷还有好几个外孙外孙女，还有客人，闹的太大不好看，只要苏大山跟她说句好的，她就顺着台阶下了。 谁知道苏大山不仅没说一句软话，竟然还跟她吵吵，肚子里憋的气顿时就收不住了。 “爹，你说啥呢？你咋跟娘说话呢！娘，俺爹不是这个意思，你一早出去，爹就在院子里待着，一会一出去看，就是担心你以前没出过门，他心里其实关心你的。” 苏美秀赶紧站出来调解，同时心里也对自己老爹无奈，白天还说的好好的，等娘回来就跟娘服个软，这咋没服软不说还跟娘吵吵要离婚了？ “他不是不想过了嘛，不想过就离婚，俺也跟他过够了！” 崔兰花说完回了屋，刚进屋眼泪就掉了下来。 咋能不心寒啊！ 她十九岁嫁到这个家，一穷二白的，米缸里连米粒子都看不着，她不嫌苏大山穷，跟着她一起吃糠咽菜，住的房子也是夏天进水冬天灌风，伺候瘫痪的老公公，端屎端尿，伺候了整整六年。 因为穷，不想少工分，马上要生了她还在地里干活，刚生完孩子就下地忙活，一个月子都没坐过，也正因为如此，落了一身的毛病，现在只要阴天下雨浑身就跟蚂蚁咬似的疼。 她以前从来没抱怨过，就因为苏大山虽然穷，但对她还算不错，至少这些年没骂过他没打过她，家里的事情也都由着她做主，她觉得这辈子怎么都能凑合下去。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苏大山心里啥也不是，过了几十年日子，就因为她闹了个小脾气，苏大山就能说出要离婚的话来，她这半辈子吃的苦不就是笑话嘛! 苏美秀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以前日子那么苦，爹妈也没有吵吵过，怎么现在日子好过了，俩人反倒是针尖对麦芒了啊？ “你去劝劝娘！” 江明浩倒是能理解岳母，虽然他不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可岳母吃过的苦他是知道的，包括他跟苏美秀结婚的这几年，家里家外都是岳母在忙活，他不上工的那几年，都是岳母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吃的最少，都是紧着孩子紧着岳父和美秀，后来又紧着自己。 岳母想要的并不多，她就是希望自己的辛苦能被认可，当然他也不认为岳父不知道岳母辛苦，但岳父这个人有很多农村男人的通病，那就是大男子主义，而且是狭义上的大男子主义，就是觉得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最高，所有人都要服从自己的权威，哪怕是他错了，家里其他人也要包容和理解。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天经地义，如果一个人在家里过的顺心顺意，必定是另一个人用满腹委屈成全的，可凭什么另外一个人就要满腹委屈。 换个角度看，如果受委屈的是岳父，怕这日子早就分崩离析了。 苏大山本来以为姑爷会来跟自己说几句，但是江明浩只是看了苏大山一眼就回屋了，苏大山顿时有点局促起来。 姑爷虽然啥也没说，可是那个眼神不对，好像是对自己很失望。 可是，他刚才那句话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崔兰花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不得劲，冲动之下才脱口而出的，并不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啊！ 他今天一天都没东西了，许老爷子一大早就带着项武出去了，家里就剩自己一个人，他这就是...... 苏大山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被孤立了，没人站在他这边，此时他站在风里，进屋也不是不进屋也不是，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蹲下抽烟，可能是抽的猛了，咳的厉害。 以往他要是咳成这样，崔兰花早就出来了，给他拍后背，给他递热水，可是他现在眼泪都咳出来了，崔兰花也没出来。 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她这是真打算不跟自己过了？ 想到这，苏大山忽然慌了起来。 万一崔兰花真的不跟自己过了他咋整？ 看现在的情况，家里就没有一个人向着自己的，即使崔兰花真要不跟自己过了，估计大家伙也不会死乞白赖的拦着。 他真没想跟崔兰花咋地啊，他就是习惯了，这么多年了，不管自己咋地，崔兰花也没有跟自己翻过脸啊，为什么这次就会闹成这样啊？ 到底怎么办啊？ 第1155章 真情流露 屋里崔兰花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是真的委屈。 苏美秀也跟着红了眼圈。 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娘的感受，当初江明浩要跟自己离婚的时候，她也是委屈的不行，她觉得自己为了江明浩已经低到了尘埃里，什么都不要了，在江明浩心里她就像是块抹布，说扔就扔。 娘比自己更委屈，好歹她当初跟江明浩不过生活了三年，即使江明浩对她不够好，但有爹娘护着，她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可娘不一样，从嫁到这个家里，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都是泡在苦水里的。 “娘，你要是真不想跟爹过了，就离婚，俺和明浩给你养老。” 听到闺女的话，崔兰花一时间忘了哭。 “秀儿，你说啥？” “娘，俺不想看你受委屈，以前俺没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俺和明浩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要是真不想再受委屈，你就跟爹离了吧，大不了让爹去老房子住，或者让明浩拾掇出一个楼房来，不管咋说，俺都向着娘！” 崔兰花心里暖的很，这个闺女没白心疼，真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但她咋可能真的离婚，这个岁数了，她自己可以不要脸，不能给闺女和姑爷丢人啊，说出去，得多少人在姑爷背后戳脊梁骨啊! “俺不离婚！” 在外头听到动静的苏大山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要是再不吱声，就真要被扫地出门了，闺女这是一点也不向着自己啊！ 姑爷是个妻管严，闺女不管自己的话，姑爷肯定也指望不上，在面子和老婆之间，苏大山最终还是选择了老婆。 “你说的不算！” “俺说的咋不算，反正不管说啥俺就不离婚！当年俺到你家接你的时候，俺就跟你娘说过，会跟你白头到老，不管你说啥，俺都不会跟你离婚。” “俺娘要是知道你这么对俺，一定会给俺做主，让俺跟你离婚！” “丈母娘对俺满意的很，她老人家肯定不会答应。” 崔兰花没想到苏大山还有这一面，这不是耍无赖嘛! 不过苏大山也不是胡说八道，她娘的确很喜欢苏大山，说苏大山老实本分，眼里有活，还勤快认干，对娘也孝顺，要是娘活着，还真的不会同意自己和苏大山离婚。 “爹，你既然不想跟娘离婚，那你刚才说的那是啥话，还问娘是不是不想过了？” “俺那不是.......不是.......” 苏大山嗫嚅着没好意思说实话，他其实就是拿乔，就是想等着崔兰花像以前主动跟自己服软嘛，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如果他知道会这样，他宁可把嘴唇子用麻绳子捆上也不吱声。 “反正俺刚才跟娘说了，娘要是真的不想跟爹过了，俺支持，应该咋整，爹看着办吧！” 说完，苏美秀就转身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爹娘。 崔兰花扭过身，不想搭理苏大山，苏大山站在原地，一时间拉不下脸来，嘴唇哆哆嗦嗦半天也没吭出一声。 “明浩，你说娘和爹不会来真的吧？” 回到屋里，苏美秀露出了脸上的担忧，她虽然那么说，也是真的从心里支持娘，可做为儿女，又有谁会真的希望爹娘离婚的？ “不好说，这个事的主动权在爹手里，就看爹豁不豁出自己的脸面了。” 江明浩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判断，岳父最后一定会低头的，一是两口子没有隔夜仇，岳父岳母已经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二是岳母是个处处为他们考虑的人，哪怕心里真是不想过了，也会为了他们的面子咬牙凑合着过，当然，这不是江明浩想看到的。 他希望岳父能够从这次的事里真的认识到问题所在，真的能够好好的跟岳母认错，不会真的让岳母一直寒着心过日子。 “俺.......俺刚才的话说的有点混账了，你别跟俺一般见识，行不？” 良久，苏大山终于咬着牙说出了道歉的话。 崔兰花心里是惊讶的，但面上没表现出来，把身子又扭过去一点。 “兰花，俺俩过了好几十年了，俺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嘛，就是太在乎自己这张老脸了，这些年，你吃的辛苦俺心里清清楚楚的，这些年但凡家里有啥事都是你顶着，从来不让俺操心，特别伺候俺爹那几年，你吃不好睡不好，不管是怀着孩子还是坐小月子，都没好好歇一天，你那手就是因为那几年落下的毛病，关节弯的厉害.......” 有些话最难的是开头，一旦开了头，就不再难了，苏大山说着说着，过去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那年，是怀第四个孩子的时候吧，你摔了一跤，刚刚六个多月那孩子就流了出来，流出来的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男娃，俺知道你难受的不行，白天该干啥干啥，但晚上经常蒙在被窝里哭，你那迎风掉眼泪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还有，美秀四岁那年，大过年的家里要揭不开锅了，你就背着美秀，数九寒天的去砸毛沟河上的冰，想掏两条鱼看看能不能跟人家换两碗高粱米，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掉到河里，为了护着美秀，你把孩子举在头顶上，在河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等到被救上来的时候，你浑身上下就跟冰棍似的，好像连喘气都不会了。 那个时候俺是真害怕了啊，俺就把炕烧的通红，把咱家的被子都拿出来盖在你身上，俺就怕你醒不过来了，俺就不知道咋活着了，俺抱着美秀在你身边，一遍一遍的喊你，‘兰花啊，兰花，你睁开眼睛看看俺和娃啊......兰花啊，兰花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俺也不想活着了.......’.......” 苏大山说的眼泪一双一对的往下掉，崔兰花更是哭的泣不成声。 原来，这些事苏大山都记着，有很多她都记不清楚了，可苏大山都记着。 另一个屋的苏美秀听着这些，也哭了。 这些事她都是第一次听说，想想数九寒天的河水，娘托着自己半个小时，那该怎么坚持下去的？ 江明浩拦住苏美秀，也很受触动，他没有感受过母爱，所以崔兰花的这份母爱更让他觉得弥足珍贵。 “你个死老头子，你.......” 终于，崔兰花出声了。 第1156章 集体痛批许老爷子 “兰花，你别跟俺生气了，俺这人嘴不好，但你吃过的苦俺都记着呢，一个都没忘！” 苏大山的这些话终于换来了崔兰花的原谅。 另一个屋的苏美秀也松了一口气，父母能够继续生活下去肯定是她想要看到的。 许老爷子和项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大山坐上桌子，面前盛好了饭。 “兰花妹子就是心软啊！” 许仕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幽幽的说道。 苏大山摸摸鼻子，没敢再说啥，他现在可真是要夹起尾巴做人，通过这次的事，他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是啥样了，自己不得罪崔兰花，那就是好爹、好岳父、好姥爷、好兄弟，但一旦他得罪了崔兰花，那他就啥也不是了。 唉！ “老爷子今天和项叔去哪了？” 饭桌上，江明浩随口问道，苏美秀说两个老头神神秘秘的，没告诉她去做什么了，而且是一大早就出门的，吃晚饭了才回来，干的肯定不是小事。 项武刚要张嘴，却被许仕给拦住了。 “别跟这小子说！” 江明浩失笑。 许老爷子有时候真的就像小孩子似的，顽皮的很。 “许叔，我觉得你还是告诉小江吧，否则回头要是出了啥事，小江肯定得批评你。” “啥？他敢批评我？借他个胆子试试，你敢批评老爷子我？” 许仕瞪着眼睛看着江明浩。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批评您老啊！我不仅不敢批评，我还能给老爷子您兜底，就是您老把天给捅出窟窿来，我也会想方设法的帮您给堵上。” 江明浩的回答让许仕非常满意。 这个半道认来的干孙子就是贴心，真是不白心疼。 项武无奈，他也发现了，自打到了尖山咀，许老爷子就越来越‘任性’，比艳红和江月两个小孩子都不靠谱。 “不过老爷子，我是真的好奇，您和项叔不会真把天给捅了吧？” “你当老爷子我有那么大能耐？还捅天，我要有捅天的能耐还能老老实实坐这吗？我就是和小项上山去挖陷阱了.......” 许仕说完，忽然意识到到底是说漏嘴了，不过也无所谓，挖都挖了，还能咋地，小江还能真能把他当艳红江月似的训一顿啊？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老爷子，你能耐真是不小啊！您知道自己今年什么岁数了不？八十七了，您看看别人八十七都在干啥，您看看您这八十七，还敢上山挖陷阱？您不是以为自己才十七吧？” 谁知道，听完自己的话，江明浩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是啊老爷子，您咋想的？现在山上的雪还没化呢，夏天路好的时候您上去溜达溜达也就算了，怎么能顶着雪去啊，您万一要是出个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啊？” 苏美秀也吃了一惊，忍不住也跟着江明浩一起‘教育’起了许仕。 “老哥哥，要是换别的事，孩子们说你俺肯定不爱听，也肯定得拦着，但这个事孩子们说的对，你这身体是不错，可再不错也上了岁数，别的不说，要真是摔一跤就得十天半月的起不来，这还是往轻了说，要是往严重了说那.......总之这事老哥哥你做的不对。” 崔兰花紧跟着也说道。 “就是就是，祖爷爷，我这么小都知道冬天不能上山，因为山上有野兽，还有积雪，容易摔跤，摔跤多疼啊，祖爷爷和项爷爷都很大年纪了，你们不听话，不如小月和姐姐听话哦！” 就连小江月也跟着起哄，鼓着腮帮子，小大人似的批评许仕。 坐在许仕旁边的项武无奈至极，他真的挺冤枉，一大早老爷子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强烈反对，先不说上山危险不危险，虽然开春了，可山上的雪还没化呢，土也冻的硬邦邦的，他们两个这老胳膊老腿的，根本就刨不动。 但许老爷子非说不用刨土，下套就行，甚至连套都不用下，他们只要在山上多溜达两圈就能找到兔子窝，他听说现在野兔子泛滥，随便找个兔子窝就能掏出一窝兔子来，回头把兔子都抱回家，放在院里养着不是挺好？ 项武再劝，老爷子就不乐意了，说项武不乐意去他自己去，项武咋可能让老爷子自己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结果在山上转了好几圈，摔了好几次，别说兔子窝，连根兔子毛都没看到，项武还挺高兴，寻思既然没找到兔子窝许仕就该放弃下山了，谁知道许仕找了个不知道什么动物刨出来的大坑，许仕坚持要用大坑布置一个陷阱。 俩人到处找干树枝，又把从家里面背去的一块肉干扔到了坑里，围在旁边蹲了两个多小时，人都冻麻了，也啥都没看着。 项武劝老爷子把陷阱拆了，万一有人不注意掉进去，容易出危险，老爷子依旧不听劝，坚持说晚上肯定会有兔子、野猪啥的掉到里面来，明天他们再来验收成果。 “老爷子！！” 听到项武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江明浩脸上笑容彻底消失，老爷子三个字咬牙切齿。 许仕低着头，多少有点心虚。 他就是听社员们说的，说今年山上兔子泛滥，运气好的话随随便便就能抓个三五只回来，抓了大兔子扒皮吃肉抓了小兔子回来养着多好，许仕就心痒痒了，反正敖子山他又不是没去过，万一运气好呢！ “老哥哥，你可真是......俺说你好呢，你咋啥胡话都听啊，那几个老家伙年年都这么说，要是兔子满山都是，大家伙前两年至于过年连块肉都吃不上？不行，明天俺都找那几个老家伙算账，这不是胡说八道嘛！老哥哥这就是没出事，要是出啥事，俺非得堵到他们家门口骂去！” 许仕头低的更低了。 “老爷子，明天还上山去看陷阱？” “我.......那陷阱都布置好了，不去看看的话，那多.......” “老爷子确定？” 许仕被江明浩的眼神盯的头皮发麻，确定俩字咋地也说不出口来了。 苏大山在一边看着许仕被姑爷训的抬不起头来，心里特别的舒坦，哼，在这个家里，也不仅仅是他地位低，许老爷子这地位也没比他高到哪去嘛！ 第1157章 真的闯祸了 “你说老爷子也真是的，咋好好的就想起来上山去逮兔子了呢？” 晚上躺在炕上，苏美秀一边喂平安吃奶，一边跟江明浩说道。 “老爷子这一辈子过的辛苦，虽然看着功成名就，人人敬仰，但从没有为自己真正的活过，即使上山逮兔子这种事对于老爷子来说也可能是几十年来头一回......” 其实许仕根本就不是想逮兔子，只是几十年来他一直没有机会过一个正常人的烟火生活，没有家庭，没有子女，八十岁了才从一线退下来，又在京市郊区的小院里窝了好几年，生活对于老爷子而言只是冰冷的概念。 江明浩完全能够理解老爷子，他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单纯的担心。 “那咱们以后对老爷子还要再好点！” 苏美秀虽然做不到像江明浩这样有深刻的理解，可她却能够共情。 “嗯。” 江明浩搂着苏美秀的肩膀，轻轻的嗯了一声。 “老爷子，今天上山吗？” 一大早，江明浩看到许仕便张口问道。 “不去.......” 许仕躲避着江明浩的眼神，这小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昨天训自己就像训孙子似的，可许仕却说不好自己的心情，他竟然不是生气，心里反而还有些高兴，为什么高兴，他隐隐约约的，说不清楚。 “万一陷阱里真逮到兔子了呢？老爷子不想去看看？” 许仕抬起头，看着江明浩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道这小子在给自己挖坑，真当他老爷子八十七年的道行是假的啊，这点事能看不出来？ “那有点可惜了，本来我想今天跟着老爷子一起上山呢！” “你个臭小子.......等着，俺换件衣裳去！” 许仕高兴不已，脸上的皱纹都荡漾出了笑意。 看着跟着姑爷兴高采烈出门的许仕，苏大山又失落了，在这个家里，他的地位还是最低的，出了昨天的事，到现在姑爷还没正儿八经的跟他说句话呢！ “愣着干啥？你也想跟着上山啊？” 看到苏大山发愣，崔兰花在后头怼了苏大山一下。 “俺可不去，冷天八地的，俺上山去遭啥罪？” “那就搭把手，姑爷昨天念叨想吃饸饹，你去把饸饹床子找出来刷洗干净了！” 苏大山不敢怠慢，赶紧去翻饸饹床子了，他可不敢惹崔兰花了，惹一次就够他记一辈子了！ “娘，俺爹变化挺大啊！” 看到自己老爹干脆利落的出去干活，苏美秀忍不住调侃。 “哼，他要是再像之前那样，俺就跟他离！” 崔兰花嘴上这么说，眼底却带着笑意。 离啥啊，经过昨天她其实也想明白了，他们那个年代的男女关系就是这样，跟闺女姑爷这帮年轻后生不同，苏大山算不上多体贴，但跟生产队的其他男人比绝对不算差，她之前也是昏头了，竟然会拿苏大山跟姑爷比，别说是苏大山了，就是整个白石县的男人扒拉着站一排，也挑不出一个能比得上姑爷的。 “老爷子，明天崔海就会过来装修医疗站，我托沈总定的医疗设备也已经运出来了，人手应该准备起来了，老爷子有什么想法没？” 往山上走的路上，江明浩跟许仕说起了正事。 医疗站是面对整个公社的，而且因为有许仕坐诊，估计整个白沙市的人都会慕名而来，甚至不排除其他省市的患者也会来，所以，医疗站的人手配备肯定要十分充足，老爷子不可能全天坐诊，毕竟八十七岁的高龄，哪怕身体再好也不能高强度的看诊。 也因此配备的人手里除了护士、护理工之外，还需要其他的大夫，医疗站既然是以许老爷子为主，所以人手自然也要优先听从老爷子的意见。 “我回头给小周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安排几个医学院的学生过来，至于大夫，让中瀚和文钟看着安排，我还有几个已经退休的学生，都还不到六十岁，早早的就退居二线享清福去了，白瞎了一身本事，我回头把他们也都喊过来。” 江明浩闻言暗暗咋舌。 按照许老爷子的安排，他们这个生产队的医疗站级别有点高啊，估计运作运作能跟京市金银潭医院掰掰手腕了。 江明浩肯定不会拒绝这种安排，他出得起钱，也舍得砸钱购置设备，扩建场地。 全国第一村可不仅仅要从经济规模和建设规模上来论，硬实力要有软实力也不能缺。 “那这个事我就不插手了，老爷子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我再出面，工资老爷子随便开，多少我都能接受。” “你小子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许仕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靠着给高工资才能招来人，那他许仕这几十年就算是白混了，小江的钱一分一毛都有用处，他这个老爷子得想方设法的帮着小江省钱才是正道。 “老爷子，里头真有东西！” 两人上了山之后，许仕带着江明浩直奔昨天布置好的陷阱，因为陷阱的位置靠着一个形状非常怪异的半截山石所以并不难找，此时江明浩蹲在陷阱旁边，听到里面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许仕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同时心里也有点小傲娇，这可是他老爷子第一回布陷阱就有收获，这是不是说明他干猎户很有天赋？ “谁？上头是谁？” 就在此时，陷阱里传出了声音，这一声，把江明浩和许仕都吓了一跳。 这啥情况啊？ 江明浩赶紧把上头的干树枝都扒拉开，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跌坐在坑里面的......人！ 里头的人半长的披肩发，烫着卷，大冷天还戴着墨镜，身上穿了一件皮夹克，里头是件土黄色的羊毛衫，下面一条喇叭裤，蹬着皮鞋，只是此时，皮鞋上沾满了土，裤子也撕出了一道口子，看着很狼狈。 因为这个人特殊的打扮，江明浩一眼就认了出来。 “赵庄？” “你认识我？你......哦，我认出来了，你是尖山咀的那个姓江的小知青？” 坑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参与了偷粮这个事的，赵勇的大侄子，听说是一直在广市和北方来回折腾的二流子，确切的说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产物，流动小商贩，再确切的说倒爷儿。 第1158章 哪个姓江的? “这陷阱是你挖的？” 赵庄想到刚才听到的话，摘下墨镜，瞪着江明浩。 许仕缩缩肩膀，那个心虚啊。 之前因为捕捉到猎物那点子兴奋，消失殆尽。 “是，没想到你会掉进来，能站起来吗？” “你真行啊，闲的慌是不？家里吃不上饭啊，跑到山上来挖坑，老子这腿都差点摔折了，我跟你说，你得负责，没个一千块钱，这个事不算完！” “先出来再说！” 这个事江明浩理亏，虽然坑不是老爷子挖的，但要是老爷子不在上面铺这么多的东西，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掉进去，所以，哪怕赵庄态度很不好，江明浩也没生气。 “不行，你得先拿钱，万一我出去了你不认账了怎么办！” 赵庄拒绝了江明浩伸过来的手，反而往里面蹭了蹭。 赵庄的确是摔着了腿，否则这个坑没有那么高，他是可以自己跳出来的，但他也清楚，自己没有伤到骨头，可他就是得抓住找个机会，讹上一笔。 这趟他亏了不少钱，正愁不知道怎么堵上这个窟窿呢，结果老天爷就给他了这个机会。 “你确定不出来？” “你先拿钱，不拿钱我是不会出去的，等我叔找过来的，有你好看！” 去年出了事之后，赵庄就离开了敖子沟继续到广市干自己的倒爷儿去了，就连过年都没回来，所以，对于敖子沟这一年来的事并不清楚，在赵庄的心里，他叔依旧是整个白石公社最牛逼的人。 “行，那你就在里面待着吧！” 江明浩把手收回来。 “老爷子，咱们走吧，让他等着赵队长来接吧！” “喂，你站住，你别走，你........我是我叔的亲侄子，看到我因为你的缘故摔成这样，我叔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不想惹麻烦的话，就赶紧掏钱，把我拽上去。” 看到江明浩要走，赵庄急了。 他在坑里已经待了半个多小时了，手脚都冻僵了，再冻下去非得冻出个好歹不可，他才二十六，可不想活活冻死在这。 “我等着你叔去找我算账！” 江明浩不为所动，依旧抬脚往前走，许仕犹豫了一下，立刻跟上了江明浩的脚步。 现在的温度虽然不高，大概零下八九度，但太阳已经上来了，人是冻不坏的，江明浩已经态度很好了，奈何这个赵庄实在是自己不开眼，那就只能让他在坑里继续冻着了。 “喂，你站住，喂.......” 江明浩走的很干脆，一步没有停顿，眨眼的功夫就走出去了一百多米。 赵庄没想到江明浩竟然真的会说走就走，难道就不怕自己叔叔找上门？ 他叔在白山公社可是第一狠人，谁听了不害怕？ 即使去年因为种子的事叔叔吃了一次瘪，但那又能怎么样，这个姓江的才几岁，他叔在公社横行多年，绝对不是一个区区小知青能够拿捏的。 可是眼下，赵庄是真的冻的受不了了，为了赶路，他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本来以为翻过山头就能回家吃饭了，谁知道会掉到这个坑里，此时此刻，赵庄觉得自己快成了半个死人，一半冷一半饿。 回去的路上，许仕一声也没吭。 这叫什么事啊，他一个八十七岁的老头子，竟然还能因为一时贪玩把人家一个大活人给弄到了坑里去，虽然小江没说啥，以小江的身份地位，敖子沟的那个队长也不能把小江咋样，但这事说出去实在是丢人啊！ “小江，这个事是我做的不对。” 一直到了山脚下，许仕才终于开口。 他向来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不管这个事是不是会造成什么后果，他都有错，他从来不想给人带来麻烦。 “这个事还叫事吗？那个赵庄一年前就曾经参与策划了偷盗粮种的事，我当时没跟他计较，是没那个心情，但现在他自己上赶着要为自己犯过错的受罚，跟咱们没有关系，老爷子，你啊.......我昨天生气，是气您老人家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这个人从小就亲缘浅薄，爹不疼妈不爱，和亲戚之间更是没什么感情，也正因为如此，我特别珍惜你们给我的关爱，我昨天说过，就是老爷子你把天捅了我也能为你堵上，这个事压根就不算事，在我眼里，老爷子您的健康平安胜于一切！” 江明浩的话让许仕老眼发烫。 他又何尝不是亲缘浅薄，孤身一人多年，老了老了才因为江明浩而享受到了正常的家庭生活，在他的眼里，江明浩是比亲孙子还亲的存在。 爷俩没再说别的，不过步履都变得轻松起来。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赵勇带着人，找到了坑里的赵庄。 “妈的，谁这么缺德，竟然在这个地方弄什么陷阱.......老三，没事吧？” 赵庄从小就能言会道，机灵会讨巧，因此对这个侄子，赵勇一向非常稀罕，知道侄子今天回来，赵勇还专门让媳妇杀了鸡在家炖着呢，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这才觉得不对劲，带了几个社员沿着山道来找。 平时他们敖子沟的人要是从外头回来，为了抄近路，都会从敖子山的小路穿过来，这也是赵勇能这么快找到赵庄的原因。 “叔.....” 赵庄已经冻麻了，看到自己叔叔，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委屈的鼻涕眼泪一大把。 赵勇和两个社员一起，合力把赵庄从坑里拉了上来。 “叔，你要替我出气啊！” 刚从里面出来，赵庄就迫不及待的告状。 “咋地，你知道这坑是谁弄的？” “嗯，我知道。” “行，你说，把我大侄子摔成这样，我要是不替你出这个头赵勇这俩字就倒过来写！” 赵勇说完，把坑旁边的干树枝都踢到一边，看着自己的大侄子满眼的心疼。 “叔，是那个姓江的，就是他弄的这个。” 姓江？ 赵勇条件反射似的蹙眉。 他们这一左一右生产队姓江的可少的很，不会是那个姓江的吧？ “哪个姓江的？” “就是尖山咀的那个姓江的知青啊，就是他，我让他赔我一千块钱这事就算完，结果他扭头就走，我把你的名号也搬出来了，说他要是不给我这个钱，你就找他算账，叔，他是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啊，他.......叔，你打我干啥？” 赵庄正专心致志的告状，结果脑袋就被自己叔叔拍了一下子，拍的还挺疼。 第1159章 登门道歉 “小兔崽子，你咋敢张嘴的？还敢要一千块钱？你要脸不啊？” 赵勇简直气死了。 “叔，你干啥啊？我腿摔成这样，咋地，白摔啊？我要一千块钱咋地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教我的，你说人到啥时候都不能吃亏，没理咱都得抢三分，现在我有理，为啥还得当缩头乌龟？” 赵庄捂着脑袋，不服气的很。 “你那腿是金子做的？摔一下就一千块钱！用不着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我小时候还跟你说过见人下菜碟，你咋没记住？” “我这就是见人下菜碟啊，他一个外来的知青，干巴瘦的，在生产队也不受待见，我怕他干啥啊？叔，你咋地了？别说一个干巴知青了，以前下湖沟子和夏毛河那几个混子，长的五大三粗的打架连命都不要的你都不怕，现在让你对付一个狗屁不是知青，你咋这么磨叽呢？” “墨迹你妈墨迹！” “叔，你咋还骂人啊，你......” “骂你是轻的，老子还想揍你呢！” 赵勇说完，还真的朝着赵庄的屁股踢了一脚。 “走，跟我去尖山咀！” “我就知道叔你不能眼瞅着我受欺负！” 赵庄面色一喜，以为赵勇是要带着他去报仇雪恨。 “想屁呢你，跟我去尖山咀给江知青赔礼道歉！” 啥？ 赵庄眼珠子瞪的奇大无比。 他没听错吧？ 他叔不是去替他出气，而是要带着他去道歉。 “凭啥啊？我凭啥道歉，这坑是他弄的，我掉到坑里摔了腿，他不给我赔钱反过来让我给他道歉？我不去！” 赵庄原地立定，说啥也不往前走。 “小兔崽子，让你跟我走就跟我走，是不是想挨揍？” “叔，为啥啊？你啥时候变的这么胆小怕事了啊？你可是咱白山公社的第一狠人啊，这些年谁听到你的名字不害怕啊，一个狗屁不是的知青咋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就因为去年他用煤油把粮食袋子点着了你就怕了？” 赵庄是的确接受不了这个落差，因为他叔的关系，他以前不管是在生产队还是在公社，都是横着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现在面对区区一个知青，他叔就要他低下头去跟人道歉。 他不接受！ “狗屁不是的知青？？你是真敢说啊！” 赵勇一阵无语。 江明浩要狗屁不是，那他们整个公社就全都是连狗屁都不如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 “老三小子，你就听你叔的吧，咱们敖子沟这一年好容易才入了江知青的眼，让江知青对咱敖子沟多了点好印象，你可别在这个当口给咱们敖子沟找麻烦，否则的话，别说你叔不饶你，你自己亲爹亲妈都能打的你满地找牙！” 跟着来的赵勇的堂弟，赵庄的堂叔说道。 “你们一个个的都咋回事啊？咋地，姓江的给你们灌迷幻汤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怕他？” “少废话，给老子下山！” 赵勇懒得再跟赵庄解释，用脚在赵庄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就推着赵勇往尖山咀这一侧的山下走。 一路上赵庄都极度的不配合，奈何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拧不过赵勇，加上腿还受了点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赵勇一路来到了江明浩的家。 “江知青在家吗？” 许仕和江明浩回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此时许仕正围在铁皮炉子边，看到赵勇带着赵庄来了，许仕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心道自己到底是给小江招麻烦了，正准备站起来，就看到江明浩从屋里出来了。 “小江.......” “老爷子，放心吧，赵队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说完，江明浩就走到了院子里。 “江知青，我带着赵庄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满嘴胡说八道，我已经揍了他一顿了，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江知青赔礼道歉啊！” 看到赵庄还梗着脖子一副不服软的样，赵勇气的又在赵庄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我不道歉，我凭啥道歉？就不道，我不仅不道歉，还得让他赔偿我医药费，一千块钱，少一分都不好使！” “小兔崽子，你反了天了啊你！” 赵勇那个气啊，这个侄子打小机灵，特别会看人眼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他才特别稀罕这孩子，这怎么在外头混了两年不仅没出息，还越来越缺心眼了呢！ “赵队长不必生气，这件事的确是我有错。” “不不不，是这小子不长眼睛，也不是黑天半夜的，那么大个坑他自己看不着，怨不着别人，再说，他年轻，摔一下也不当事。” 听到自己叔叔的话，赵庄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叔叔是魔障了吧？ 人家姓江的都说是他错了，反倒是自己叔叔说不怪姓江的而是怪他自己，这还是他亲叔叔吗，不是哪个妖精变的吧？ 以前他要是被人打了，哪怕是他先动的手，叔叔也会找上门去，不把对方打的跪地求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才离开生产队一年啊，叔叔怎么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不，一码是一码，我有责任，我的责任不会推卸，这是两百块钱，足够他治好腿上的伤了，剩下的买点好吃好喝的压压惊吧！” “这怎么能行？这个钱我们说啥也不能拿，江知青，你把我赵勇看成啥人了？这小子就是喜欢耍滑头，打小就爱动小聪明，江知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要是生气的话，你揍他几下出出气，他皮糙肉厚的，抗揍着呢！” 赵庄瞪着眼珠子。 这不是他叔！ 绝对不是！ 他叔绝对说不出这种话，让人揍他，还说他皮糙肉厚，他明明从小就细皮嫩肉，他娘掐一下肉皮子都会红肿一大片，怎么就抗揍了！ “赵庄，老子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跟江知青赔礼道歉，以后就别回敖子沟了！” 看到赵庄依旧像根木头桩子似的，赵勇压低声音在赵庄耳边说道。 赵庄一颗心已经彻底死了，被他叔的冷漠无情给冻死了。 “赵队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公私不分的人，这个钱你必须要收下，至于他张口闭口讹诈人的事，我另有处置的办法。” 江明浩知道赵勇的担心，但他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今天这事是他们有错在先，错他肯定是认的，只是他认了自己那部分错，赵庄的错自然也是必须要认的。 第1160章 是不是因祸得福? 江明浩把钱塞到了赵勇手里，然后看着赵庄。 “听说你在广市倒腾服装？” 赵庄猛的抬起头，眼睛在江明浩的身上来回出溜，不知道江明浩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事来。 “我打算在生产队里搞个小型集市，吃穿用度全都有，服装这方面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手，既然你今天犯了错，我就罚你把这个担子挑起来，负责从广市倒腾服装回来，头一趟，除了本钱我别的费用都不出，算是对你的惩罚，再之后，每件衣服给你在成本价上加十个点，怎么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出乎意料，赵庄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愣着干啥？赶紧谢谢江知青啊！” 赵勇看着自己这个侄子，越发的怀疑这小子脑子坏了，以前多机灵一个人，咋突然就变得呆头呆脑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抓住，直勾勾的寻思焖子呢？ “你啥意思？生产队可以搞集市？” 赵庄并不了解如今白山公社的变化，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集体化保守化的那个阶段，殊不知如今在尖山咀生产队，发生任何事都不稀奇。 “可不可以搞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愿意不愿意负责从广市倒腾服装回来？” 搞小集市的想法江明浩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事情堆积的太多，他一时间没有提到日程上来，今天看到赵庄，他才觉得这个事倒也不至于一定要放到自己有空余时间的时候再来做。 小集市的吃喝用的物品并不难搞，毕竟如今冷藏车物流已经能够全国各地的跑了，全国各地的食品都可以拉回来卖，各个生产队有源源不断的蔬菜供应，其他的副食品他可以跟刘向前知会一声，从他的渠道分出一部分来足够用，唯一缺的就是服装和纺织类的东西，赵庄在广市折腾了好几年，即使没折腾出什么名堂，但供应生产队这个小集市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唬人的？” 赵庄还是觉得不信，一个生产队而已，连吃饭都吃不饱还能开集市？ 再说了，上头能答应？ “你放啥屁呢，你小子真是在外头晃悠几年把脑子晃悠坏了，还敢怀疑江知青？你以为你小子谁啊，还值当江知青忽悠你？你也不看看人家尖山咀生产队是个啥样，别说小集市，就是开个百货大楼也是江知青一句话的事！” 赵勇今天手痒痒的很，一边说，一边又对着赵庄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赵庄已经被打的麻木了，所以这次没有什么反应。 “行，我就信你一回！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要是把服装倒腾回来你不给我结钱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滚滚滚，不放过谁啊你！江知青，这小子脑子不好使，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个钱你还是........” “赵队长我说的很清楚了，这个钱是做什么的，如果你不收的话可以随便扔到哪个沟子里去，或者撒到毛沟河去喂鱼，我都不干涉！” 赵勇知道江明浩这是铁了心不会把钱拿回去了，只能忐忑的把钱收下了，不过还不忘瞪了赵庄一眼。 院子里发生的一幕让许仕看的非常感慨，小江如今在公社的威信是真的高啊！ 一个人威信的树立绝对不是靠武力，武力的镇压只能一时压制却无法长久的维持，只要有一日武力值衰退，威信就会瓦解，可小江树立威信却不是靠武力，而是靠人格魅力，靠实力，江明浩能够带给他们希望，他们对江明浩的信服是发自内心的，而非是对武力、权势的惧怕。 赵勇带着赵庄离开了。 不过赵勇没有带着赵庄直接回敖子沟，而是带着赵庄在尖山咀生产队转悠。 不少尖山咀的社员看到赵勇都跟其打招呼，经过过去一年的时间，附近几个生产队之间的互动多了起来，赵勇做为屡次在尖山咀露脸的其他生产队队长之一，曝光率非常高，几乎所有社员都认识他。 赵庄很纳闷，自己叔叔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而且见人就笑，这在以前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是......啥地方？” 几人走到了尖山咀中心学校外面，赵庄知道这是学校，可他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因为一个生产队，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好的学校，就是在广市，也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的学校。 “不认字啊，学校呗，现在咱们公社的所有孩子都可以来这上学，不要学费，书本免费，吃饭住宿全免费。” “全免费？” 赵庄觉得有点不切实际，怎么可能？ “是啊，全免费，咱们敖子沟就有二十几个娃娃在这念书，听娃娃说他们在这吃的饭菜比在家里吃的好多了，他们不仅会算数会念书，还在这学了唱歌、跳舞，你三表哥家的二丫头还学了钢琴，钢琴是啥你知道不？都是免费的，知道是谁干的这个事不？” 赵勇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己这个傻侄子上上课，让他认清楚，江明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他口中的狗屁知青。 “谁？” “江明浩，江知青，哦，现在应该叫江队长！不仅有学校，前头还有别的.......” 赵勇又领着赵庄去了农业合作社和江海家园。 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欧式建筑，以及后面几排整齐的楼房和外面精致的小公园，赵庄有种置身梦境中的感觉。 这是尖山咀生产队吗？ 短短一年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队长说了，这个农业合作社对咱们所有的社员开放，以后会带着咱们所有人搞养殖、搞蔬菜大棚，你还不知道吧，咱们敖子沟的赵建国哥俩就已经来尖山咀跟他们学养殖林蛙了，说一年下来，少说也能赚三两千块钱，还有清河沟、团山子、红石砬子三个生产队，去年几个月，他们每家每户就分了上千块钱........ 大侄子啊，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而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的就是江知青！ 现在，你还敢说江知青啥也不是吗？” 赵勇看着自己的大侄子，语气促狭。 赵庄站在原地，依旧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一个人，能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让一个生产队脱胎换骨到如此程度，这个人大概不是人，而是.......神了吧？ 第1161章 自由了 “叔，你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我就不回家了，这个钱你拿回去直接给我娘吧！” 赵庄收回视线，转头对赵勇说道。 “你干啥？都到家门口了，咋还不回去了呢？你婶子一大早就把鸡杀了炖上了，大家都在家等你呢，你不回家干啥去？” 赵勇瞪着眼珠子，蹙眉问道。 “我要回广市，这个机会太难得了，我必须要牢牢抓在手里。” “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走走走，先回家！” “不，叔，我一刻都不想等！叔，我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过去那几年我在广市和全国各个城市之间来回奔波，有赔钱的时候也有大赚一笔的时候，但不管是赔钱还是赚钱，对于我来说，重要的只是钱，而不是我这个人！ 可现在，我忽然感觉我这么多年的漂泊和折腾，其实就是在等这一天，叔，我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今天，那压在我身上二十六年的大山没了，我自由了！ 叔，替我照顾我娘！” 说完赵庄拱手离开，虽然脚步有些一瘸一拐，可脊背却比任何时候都挺的直溜，也更坚定。 这样的赵庄赵勇从未见到过！ “队长，老三这小子也真是的，干啥咋一出一出的呢！” 身边有社员对此不解，哪有人千里迢迢的赶回家来，到了家门口却不进，转头就走的？ “这小子有出息了！以后没准能带着咱们敖子沟的后生们过上好日子！走吧，回家！” 赵勇嘴角上扬，眼里同样满是憧憬。 跟着来的社员们尽管不理解，但是这些年他们早就习惯了听从赵勇的话，毕竟早些年，赵勇带着他们过上了整个公社范围内最好的日子，赵勇从来没有让他们敖子沟的社员受过欺负，遭受过不公正待遇。 “你小子还真是一点机会不错过啊！” 许仕早就看出来了，江明浩这小子在山上的时候就算计好了，就是等着这个穿着喇叭裤的小子主动上门来，本来就是他想让人家帮他干活，结果弄的好像给了人家什么天大的好处，还要让人家白白给他折腾一回。 真是只小狐狸！ “老爷子，这个祸可是你闯出来的，我这是在帮您老人家平事，您怎么还不领情呢！” 江明浩看着许仕笑，许仕也绷不住笑了起来，一老一少之间的感情就这样在点点滴滴中积累的越发的深厚。 下午，江明浩陪着老爷子去了大队部。 虽然江明浩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生产队长了，但江明浩不打算坐班也不可能坐班，好在也没人对这件事在乎，只要是江明浩当这个队长，就是跑到敖子山山顶上办公他们也没意见，即使江明浩在大队部，他们也不会像以前面对陈富贵一样，芝麻绿豆大的事都到大队部来找。 不过陈富贵还是每天都来一趟，收拾收拾，擦擦桌子啥的，主要还是看着电话，看看电话线在不在，有没有人偷摸打电话，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打电话，陈富贵除了锁门，还给电话弄了个木箱子，箱子外面也上了锁。 所以，江明浩带着许仕进来打个电话，是要突破重重考验的，钥匙陈富贵没有随身携带，不过也不能大大咧咧的放在明面上，屋门的钥匙藏在了西侧小仓库废旧的喇叭筒里，箱子的钥匙藏在了过道架子下的砖头底下。 “富贵要是早几年，可以去干地下党。” 看着江明浩四翻五翻的才把钥匙翻出来，许仕忍不住吐槽。 江明浩不置可否，不过陈富贵却是个很懂精打细算的人，否则按照尖山咀的这个情况，可能社员们早就吃土了，光是农具都买不起，因此，江明浩认为陈富贵的这种特性算是优点。 许仕带了记录电话的笔记本，江明浩坐在一边，这个事用不着他参与。 老爷子先给自己已经退休的学生打电话，刚开始两句，老爷子还挺温和，但可能是那边的学生说了啥不中听的话，老爷子立刻翻脸了。 “你瞅瞅你，五十七八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就开始不思进取等着国家给你养老啊？我教你们一场，是为了让你们在家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吗？.......不是什么不是，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老师，就收拾收拾东西来白沙市找我，否则.......” 啪的一声，许仕就挂断了电话。 江明浩吓的不敢吱声。 老爷子这脾气是真的不好啊，这一看，老爷子对自己简直是好到没边了，难怪曹中瀚、曲文钟等人见到自己都是那个表情。 “真是不像话！” 挂了电话许仕还气哼哼的骂了一句。 不过并没有耽误进度，一连又拨了三个号码，除了面对第二个电话里的人许仕稍稍客气一点外，其余的两个同样是被骂的狗血淋头，江明浩甚至没想过，许老爷子骂人竟然这么厉害。 “一个个的，就知道骄奢淫逸享受生活，老爷子我八十七了还想着发挥余热，他们连六十都没到，一个个就在家当起了老太爷，当初跟着老爷子我学习的时候，说的倒是好听，为社会主义奉献自己为医学的发展奋斗，呸！真是丢我许仕系的脸面！” 这是许仕系三个字第一次从老爷子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放在以前，许仕对于许仕系这三个字是比较排斥的，拉帮结派的不成体统，但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排斥就断了学生们的路，毕竟在医学界派系林立，大家只有抱团才能有更好的发展，他也只能当做不知道，但这些人曾经享受过许仕系带来的好处和荣耀，就得为许仕系三个字付出应有的热情。 他又不是让他们长久以往的留在尖山咀，只是让他们过来坐诊一段时间，帮着培养一下年轻的医生，差不多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结果就这么点要求他们还推三阻四的，是半点没把他这个老师看在眼里。 “老爷子，他们辛苦了半辈子，想要颐养天年也没错，您也不用勉强，他们不肯来我们再找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那能一样吗？傻小子，这些都是咱们国家医疗系统里的精英，哪怕他们不亲自出诊，只要动动嘴皮子指导一下年轻医生，那都比得上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了！”、 许仕憋着一口气，既然小江把医疗站这个事交给他来做了，那他就得做好做的漂亮。 第1162章 不容许人给江明浩泼脏水 许仕只是休息了几分钟，又再次拿起了电话。 这通电话是打给周波的。 电话那段，周波听到恩师让自己安排一些医学院的毕业生去一个生产队实习，打心眼里是不太愿意的。 京市医大，全国最有名的医科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自然也是最好的，每年，不等毕业，全国各家医院就开始联系学校，都想为自己医院争取几个毕业生，说实话，他们的毕业生供不应求，每一个都是宝贝疙瘩，别说是生产队，就是普通小城市的医院，他都舍不得放出去。 “恩师，这个事有点不好办啊，您也知道，我这每年的毕业生就那么多，全国各地.......” “怎么？你培养的出来的学生毕业了就只能进大医院？其他医院就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许仕没想到周波这边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以为就是一句话的事，因为周波在他的一众学生里是书生气最浓的，说是学医，却像是个文化学者，文质彬彬的很有想法，对医学事业也有一颗至纯的心，所以周波在他心里是很特别的。 “恩师，我知道您在尖山咀养老，欠着江知青的人情，您想通过这个方式还他的人情，但不能用学生们的前程来还啊，他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的，我们肯定帮，毕竟他给您养老也是帮我们，但挟恩图报就不.......” “放屁！周波，我真是看错你了.......你........” “老爷子！” 看到许仕忽然踉跄了一下，江明浩吓的不轻，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了许仕。 “恩师？恩师........” 电话那头的周波也听出了不对劲，也很着急。 “我不是你的恩师！” 说完许仕挂断了电话。 脸色不复之前的神采，而是多了几分颓败。 “老爷子，周校长也有难处，换个角度想，如果我们站在周校长的位置上，也不愿意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学生来一个生产队实习，他也得为自己的学生考虑，您就别为此生气了！” 江明浩说的是实话。 他并不觉得周波的拒绝有什么问题，虽然大家嘴上都说社会主义国家，在哪个岗位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在哪个角落都是为人民服务，可谁又愿意放着繁华京市的顶尖医院不去而选择来这个小山沟呢？ 许仕看着江明浩，嘴唇翕动，却没说出心里的想法。 他哪是因为周波的拒绝而生气，而是因为周波说的那句‘挟恩图报’，这是对小江的侮辱，小江若是真的挟恩图报倒还好了，他也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可偏偏不是，小江对他就像是寻常的亲孙子一样，他可以允许他们对自己不敬不念旧恩，却不能容忍他们往小江的身上泼脏水。 “老爷子，咱们先回家吧，这个事也不急在一天两天。” 看到许老爷子脸色很不好，江明浩十分担心，再怎么说也是八十七岁的老人了，江明浩很怕老爷子会出什么突发情况，如今老爷子在他心里，已经是非常亲近的亲人，他害怕老爷子出什么意外。 “我没事，这个事早点办完我也早点心里踏实。” 许仕拍了拍江明浩的肩膀，那双手上分布着零星的老年斑，手背上的皮肤松弛的几乎没有什么弹性，皮肤下面的血管一根根的清晰的凸起，变厚的指甲上面分布着不均匀的横纹，这双手的每一处无不在昭示这双手的主人已经极度衰老了。 打给曲文钟和曹中瀚的电话都很顺利，听说许仕有这个需求，曲文钟表示他会立刻着手安排，将院里的年轻医生按照科室安排一下，做为未来晋升的考察内容之一，轮流安排他们到尖山咀卫生站来学习，曹中瀚的态度也是一样。 并且曹中瀚不仅没有排斥，还从心里觉得这是件好事，恩师已经多年不亲自带学生了，如今说是安排人过去帮忙，但就是得到了接受恩师亲自提携指点的机会，这种机会别说是从天而降，就是求也未必求得来。 曲文钟和曹中瀚两人的态度给了许仕不小的安慰，好在不是所有学生都跟周波一样。 不过回去的路上，许仕依旧沉默的很，几乎没有说话，这让江明浩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不管怎么说，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 下午三点多，曹中瀚忽然来了生产队。 这让江明浩很意外，许老爷子给曹中瀚打的电话不过一个多小时，有什么话也都在电话里说了，曹中瀚怎么会突然又来了。 “恩师，您没事吧？” 看到许仕，曹中瀚就一脸关切的上前，把许仕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恩师，老周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您.......” 在电话里听到江明浩喊许仕的声音，周波也有些慌，他并非不尊重自己的恩师也不是白眼狼不在乎恩师，所以，猜测到老师可能是因为自己气倒了之后，周波极为心慌，先是跟曲文钟通了电话，被大师兄披头训了一顿之后，又赶紧给曲文钟打电话，让曲文钟务必要亲眼看看恩师有没有事。 “哼！我用不着他假仁假义！” 许仕的确还在生气，尽管他在心里也明白江明浩说的那些话，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脏水泼到小江身上。 “恩师，老周现在后悔的不行，他让我转告您，实习生他肯定会安排好，让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曹中瀚心道周波这是离的远，不知道小江在恩师心里的地位，他们许仕系七七八八上千人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抵得上江明浩，而且周波在电话里还提到小江挟恩图报这个事，当时曹中瀚就明白老师为什么生气了。 别说是把小江当成宝贝疙瘩的恩师，就是他听了周波的这话都有些不高兴，虽然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羡慕甚至嫉妒恩师对江明浩的态度，可有一说一，客观的讲，江明浩是担得起恩师的这份器重和爱护的，不管是从能力还是人品上来说，都值得。 曹中瀚和周波是嫡亲的师兄弟，虽然平时很少联系，但感情是在的，所以听到周波的话之后，尽管不高兴，曹中瀚还是跟周波仔细的解释了一遍，然后才马不停蹄的跑来尖山咀探望恩师。 第1163章 兵不厌诈 “我不需要，让他把他的那些学生都捂住了吧！” 许仕完全不给曹中瀚面子，说完甚至甩袖子回了屋里，曹中瀚极为的尴尬，可也知道恩师的脾气，只能转过头来向江明浩求助。 “小江，恩师这.......你帮我劝劝吧，毕竟这么大岁数了，生这么大气伤身啊！” “曹院长不用担心，回头我会跟老爷子好好谈谈的。” “嗯，小江啊，我知道你对老爷子是掏心掏肺的好，老爷子在尖山咀的这段时间，整个人气色都好了，精气神也很足，这是以前在京市没有过的，老周这个人也没什么坏心思，对恩师也是十分尊敬，就是心眼有点轴，安排毕业生过来实习的事他一时半会儿的没转过弯来，绝对没有不尊重恩师也没有针对小江你的想法！” 到底都是许仕系出身，而且包括曲文钟和周波等人在内的九个人是许仕的嫡亲弟子，是许仕手把手带出来的第一批学生，也因此，在医学界他们九人被称为‘许仕系九虎’，与其他非嫡亲的弟子相比，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所以，曹中瀚才会替周波说这么多。 “曹院长，你想多了，对于周校长的态度我是理解的，并不是口头上的理解，毕竟以国家现有的教育资源来说，每一个医学生都是宝贵的，周校长希望这些毕业生能去到更大的平台施展抱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任何立场质疑周校长的决定和态度，至于周校长跟老爷子之间的师生嫌隙，我只能说尽量规劝，但老爷子的性格你比我清楚，这件事恐怕最终还是要周校长亲自解决。” 江明浩的坦诚和开阔的胸襟让曹中瀚很受用。 老周也真是的，就盯着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他也不想想，哪怕是个生产队的医疗站，但是有恩师坐诊，那些毕业生即便不算是恩师带出来的，但日后也绝对会成为简历上非常闪亮的一笔，加上小江这个人，不管是眼界还是胸襟都远超常人，毕业生们在生产队得到的收获远远超过那些大医院。 “嗯，我回头会跟老周再好好说道说道的，那恩师就拜托小江你了！” “曹院长太客气了！” 曹中瀚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到老爷子门外。 “恩师，我就先回去了，您老别生气了，我回去就给老周打电话，让他亲自向您请罪！” 屋里没动静。 “恩师，您好好保重身体，我有时间再来看望您！” 还是没有动静。 曹中瀚有点无奈，但也没办法，恩师就是这个脾气，他们在老师门下几十年，对此自然是清楚的很，只能无奈离开。 看着曹中瀚来匆匆去匆匆的背影，江明浩倒是很同情，六十来岁的人了，堂堂医院的院长，还要受这种夹板气，从市里到生产队，一来一回并不算近，关键还未得到老爷子的好脸色。 “人走了？” 结果江明浩刚转身，就看到老爷子走了过来，脸上一点看不到生气的神态，就好像刚才气的脸色发白的那个老人家只是他的幻觉。 “老爷子，您这是......” “我是什么？兵不厌诈知道不？周波那小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也是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他什么性格我不知道？我就是故意诈他的，看他还敢不敢跟我顶嘴胡说八道，还敢不敢.......不给我安排毕业生。” 看着许老爷子一脸计谋得逞的样子，江明浩忍不住失笑。 “老狐狸！” “嘿嘿，小狐狸！” 一老一少大笑出声，却苦了远在京市的周波。 自打在电话里听到了江明浩大声疾呼的那一刻起，周波就心慌意乱的很，万一老爷子被自己气出个好歹来，那他可就是整个许仕系的罪人了！ 他也是，不过就是安排几个实习生，为什么就非要跟恩师说东说西的拒绝呢？ 也不知道恩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气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恩师要是真因此出了一差二错的话，他要怎么办。 周波是贫困县出来的，当初刚刚跟着许仕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数九寒天的还只能穿着单鞋，许仕虽然看着不苟言笑，但私下里却找了各种借口照顾周波，所以，周波对许仕的感情除了师恩还有些比其他人更深沉的感情。 他的确是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说了那么一句话，恩师就会生那么大的气，再联想到曹中瀚跟自己说的话，周波更加的懊悔，也对，凭借江明浩的本事，的确没有必要挟恩图报，而且江明浩如今等于是在替他们这些人赡养恩师，他说出那种话简直是恩将仇报。 “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白沙！” 周波决定负荆请罪，不仅要跟恩师请罪，还要跟江明浩请罪，为他的小人之心、以怨报德。 就在周波离开后，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但是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另外一边，曹中瀚接连拨打了几遍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最后只能无奈挂断。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崔海就背着行李来了生产队。 没过多久，袁星朗也到了。 江明浩带着两人去了事先就建好的医疗站，许老爷子自然也同行，毕竟医疗站等于是许老爷子的主场，怎么装修要以老爷子的意见为主。 医疗站的位置就在农业合作社的旁边，建筑面积三百三十多平，除了大厅外，还有八个房间，医疗站以门诊为主，所以需要的病房并不多，不过结合现代的思维和经验，医疗站运用了大量的玻璃，所以，光线非常好，大厅看起来特别通透，如果不是面积不够大，气势比正规的大医院还要足。 老爷子见识过崔海和袁星朗的手艺，所以也没有故意收敛想法，而是把自己脑袋里想的通通都说了出来，袁星朗和崔海两个人忙不迭的集中精神，将老爷子的话全部都记下来。 “这屋里的床高度不能超过五十公分，这个位置还要预留出一个圆形的洞口........”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精气神很足。 就在此时，身后的阳光被遮挡住。 “恩师！” 周波从外面扑进来，激动的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曹中瀚紧随其后，一脑门子的汗。 第1164章 老少配合演戏 周波的突然到来，把许仕吓了一跳。 他正在口若悬河的跟崔海和袁星朗沟通装修的布局和要求，冷不丁的听到周波的声音，胳膊都定住了。 完犊子了，这不是露馅了嘛！ “恩师！学生来跟您负荆请罪了！” 好在周波似乎没有注意到许仕的状态，站在许仕的身后，连头都没敢抬，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 “我这个窝在生产队的糟老头子可当不起周校长的请罪！” 许仕清清嗓子，拿着腔调说道。 江明浩忍住笑，老爷子这演技也不行啊，粗糙烂制，好歹把嘴角的笑压一压啊！ “恩师，昨天是我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辜负了您老人家对我的教诲，您老人家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您老人家不生气，我愿打愿挨！” 周波心慌不已。 三十年来，恩师还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重话，以往恩师生气，也不过就是板着脸教育他两句，仅此而已，看来这次自己真是伤了恩师的心了，他真是该死啊！ 其实，但凡周波抬起头看看，就知道这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奈何周波心中慌乱又愧疚不已，根本就没想抬头，一直耷拉着脑袋保持着挨训的状态。 但站在一边的曹中瀚看出了苗头，恩师刚才挥舞着胳膊指挥工作，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压根就不像是生气伤身后的状态，还有，即便此时此刻，恩师的眼底还带着一点点没有完全褪下去的笑意，以及一丢丢的很难被察觉的心虚。 恩师真是....... 当然，曹中瀚没有揭穿，不管怎么说，这一地的确是周波不对，让他吃点苦头也不是坏事，因为曹中瀚预感，未来总有一日，他们许仕系想要走的更高更远，是要靠着江明浩指引的，也许那时候他们许仕系九虎可能都已经退休，但他们的晚辈或者下一代同样需要许仕系的荣光，所以，必须要让周波通过此事彻底的认识到江明浩的重要性。 “哼！这些年你们一个个的成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心里了！既然如此，你还来干什么？不守着你那些宝贝疙瘩学生们，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不得不说，许仕以前走的是高冷范，也并不甚在意学生对自己的态度，但如今，随着年岁的增大，加上有了江明浩这个金孙，就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尽可能的留给江明浩，只是他一辈子不追求享受，视钱财如废土，没有什么金银财宝能留给江明浩，而且他知道，小江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么他能留给江明浩的就是他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资源，以前他认为自己无儿无女，匆匆世上走一遭，这些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然没有心思多经营，可他要把这些留给江明浩，就需要上心了。 他已经八十七高龄，离阎王殿越来越近，不一定哪天一觉睡过去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所以，他要抓紧时间，远的不说，至少要在自己闭上眼睛那天，让江明浩彻底被许仕系接纳，甚至于代替他引领整个许仕系，那么他首先就是要对自己的嫡亲弟子下手。 曹中瀚不用他费心思了，江明浩早就靠着自己的本事拿下了曹中瀚，可眼前这个小弟子，执拗的很，一脑子的石头，不懂变通，他必须要压着他，跟江明浩好好相处。 “恩师！” 周波闻言，差点哭了。 事情真的太严重了，他真是不孝，之前大师兄曲文钟就跟他说过，恩师无子，他们这些嫡亲的弟子要在恩师膝下尽孝，为恩师养老送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没有恩师，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可他干了什么，不仅没有在恩师跟前尽孝，反倒是惹的恩师大动肝火，还胡乱揣测替他们孝顺恩师的江明浩，他真是糊涂啊！ “你走吧！我们师生之间的情谊到此为止吧！” “不要啊恩师！” 周波膝下一软，竟然要跪下，江明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周波。 “周校长，不必如此！” 江明浩看了许仕一眼，用眼神跟许仕交流‘老爷子，你差不多得了，再演小心演砸了’，许仕对着江明浩挑挑眉‘老爷子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是多好的机会，你赶紧出手’，江明浩无奈‘老爷子，你这个人情我不想要啊’，许仕横着眉‘臭小子，别不识好歹，赶紧的’...... 两人之间一顿电光火石的眼神交流，看似说了很多话，其实只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 “周校长，老爷子这边我会劝的，您也同样要注意身体。” 江明浩架着周波说道。 “老爷子，周校长远道而来，一看就是坐了一宿的火车，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消消气！” 许仕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二哥，星朗，你们先测量一下尺寸，有什么问题记下来，回头一起解决。” 崔海和袁星朗也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明明刚才许老爷子还唾沫星子横飞啥时候就生气了呢？ 但俩人都是懂事的，没有多嘴，嗯了一声就去忙活了。 “周校长，到家里去坐坐。” 周波不想去，但是看到许仕已经先一步走了，也只能跟上。 不过在跟上去的时候，不忘又仔细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这个大房子，这就是医疗站？ 到了家里，江明浩找时间跟崔兰花说了一声，崔兰花立刻开始准备饭菜，好在过年的时候家里备的东西足，后来社员们又陆陆续续的送了不少，即使不出去买，家里的东西也够吃到三月三的。 许仕坐在一边，经过一路的酝酿，如今脸上已经看不出人很多笑意了，板着脸的样子有些骇人。 曹中瀚坐在一边充当透明人。 他心里清楚恩师的打算，恩师为了小江也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举双手赞同，所以，必要的时候他也会配合。 “周校长，实习生的事.......” “小江，之前是我一时糊涂，实习生的事你放心，我肯定会妥善安排！” 不等江明浩说完，周波立刻表态，说完不忘看向许仕。 奈何许仕的眼神压根就不在他身上。 “周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一定会挑选成绩最好的毕业生来这里实习。” 江明浩的话再次被周波打断。 第1165章 败家子 “老周，你急什么？你听小江把话说完。” 曹中瀚有点恨铁不成钢，周波这小子都五十出头了，性格还是一点没变，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也就是在大学里当校长，要是把他扔到其他的机关单位去，这样的性格一辈子也别指望晋升了。 周波倒是听曹中瀚的话，做为九虎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周波对其他八个师兄都比较尊重，尤其对曹中瀚，因为曹中瀚的性格最柔和，在京市的时候和他接触也最多。 “周校长，老爷子让你安排实习生过来的确是有些欠考虑，我理解周校长的顾虑，毕竟培养出一名医学生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我是您，也不希望他们工作的第一站是一个生产队，因为他们有更好的去处。” 周波一愣，他没想到江明浩要说的是这个，而且他说恩师欠考虑.......周波下意识朝着恩师看过去，却看到恩师压根就没把这话当回事。 “我也跟老爷子说了，不要强迫周校长做这种安排，周校长放心，我说的是真心话，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世人都明白，但老爷子的想法我也清楚，老爷子一是真心为我为生产队考虑，希望能有更优秀的医生来到医疗站，借此打开医疗站的局面建立医疗站的名声，但老爷子还有个想法，不知道周校长知道不知道。” 周波摇头，他想到的就是江明浩说的。 “老爷子一心希望能够复兴中医药，这些年西医盛行，留给中医药的空间越来越小，老爷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老爷子已经退出医疗系统的核心，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他想要做的事只能通过某个人某个渠道来实现，我就是老爷子选中的人，而医疗站就是目前老爷子选择的渠道。 而那些被安排过来的实习生和年轻医护工作者，就是将中医药重新发扬光大的践行者，老爷子向来不注重金钱和名利，所以，对事情的想法就和我们这些俗人大相径庭，我希望周校长能够体会老爷子的这份苦心，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为了这件事伤了老爷子和周校长几十年的师生情谊，总归是得不偿失！” 江明浩说完，便住口不再说了，目光看向周波。 周波也没有立刻开口，眼神幽深，似乎在思考江明浩刚刚的话。 江明浩刚刚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讲大道理，但周波知道，江明浩说的没有错，从他们拜在恩师名下的那天起就知道恩师不重名利，也知道恩师心里的愿望，就是复兴中医药，所以，江明浩并没有说谎，说的也不是大道理，而是恩师心里真正的想法。 周波一时间觉得极为羞愧，他跟了恩师三十年，却不如一个跟恩师刚刚结识不足一年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不仅给了恩师安逸的生活，还最大程度的上的尊重和理解恩师，与之相比，他这个接受了恩师最多关爱的学生真的自叹弗如。 “小江，是我太狭隘了！心里只有名利和前程，愧对恩师的教诲！” 这话周波是对江明浩说的，却是给许仕听的。 “周校长，我当着您的面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如今在做的事无一不是在为了中医药复兴做准备，我大力促进农业合作社种植草药，不久的未来，白沙市会成为全国中草药种植的先锋，我从一年前就开始大量的收集散落在民间的中药良方，如今，我手上握着的已经失传的药方二十几个，其他杂方有一百多种。 我的中医药制药厂将在3月8日正式投产，日产量胶囊类药物可达十万，片剂产量七到八万，而如今我提取出的卷柏纯液已经销往了全国各地的药厂，这些药厂有朝一日都会成为中医药复兴的忠诚伙伴，不仅如此，我同时也已经联系打通了一部分海外市场。 而生产队的这个医疗站，则是培养人才的摇篮，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医护工作者，都将成为中医药复兴使命的承担者，当然，我也不会让他们两手空空的投入这个战场。 每一个从医疗站实习结束的实习生，都将从我这里拿到一千到五千元不等的支持基金，支持他们在未来好好的助力中医的发展，他们在医疗站实习期间，实习工资也会超过京市三甲医院普通医生的工资.......两倍以上。”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波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 工资是京市三甲医院普通医生工资的两倍以上，这....... 周波想说江明浩真是敢说，可他心里又很清楚，江明浩不是在画大饼，他是有这个能力办到的，而且也是绝对会做到的。 “如果有实习生愿意留下来，不管是留在医疗站还是进入药厂，工资在实习工资基础上再翻倍，并且每年都会有出国深造的机会。” 这一下，周波是彻底坐不住了。 曹中瀚也是眼睛冒红光，这么好的待遇，搞的他都想来了，当个院长一天累死累活的，挣不了多少钱不说，还憋一肚子气，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了，要是来医疗站，依山傍水的，跟在恩师身边，跟一帮实习生打交道，不用费心费力，还能拿高工资，还有免费出国的机会，不心动的是傻子啊！ 周波也心动，他是真没想到，江明浩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来！ 说实话，如果最开始恩师就跟他说了这样的条件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拒绝，毕竟像恩师这么有情怀真正想为医学事业献身的人到底凤毛麟角，更多的人还是想以此为阶梯，名利双收。 “你小子是钱多烧的？” 听到江明浩开出这样的条件，许仕也憋不住了。 小败家的，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如果找人来需要花这么大的价钱，找什么实习生啊，他能把全国三甲医院正儿八经的主任医师都给挖过来，这不是拿着金元宝砸蟑螂，闹着玩嘛！ “老爷子，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我觉得这个钱花的值！” 看到许仕还要说别的，周波抢先一步。 “小江，你放心，我回去就开会，你这边的医疗站投入使用，我立刻就把实习生安排过来，保证都是优秀的毕业生！” 周波心道，之前他没想通其中的关卡，更不知道有这么大的好处，现在他想明白了再面对这么大的好处，傻子才会再次拒绝呢！ 第1166章 调和矛盾 “小江，那我安排过来的人呢？” 曹中瀚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但是给自己人争取一下利益这个事该做还是得做的。 “一视同仁，如果曹院长安排过来的医护人员是有职称的，或者工龄较长的，工资还会再上浮。” “哈哈哈，放心放心！我回头问问杨海，看看他愿不愿意来！” 江明浩无语，不过也知道曹中瀚这是开玩笑，杨海是曹中瀚的左膀右臂，是白沙市医院的中流砥柱，就是把副院长安排过来，曹中瀚也不会舍得放杨主任来的。 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出息，听到钱就笑的人眼狗眼不见的样子，许仕又冷哼了一声。 “恩师！” 周波这才想起来，恩师还生着气呢，刚才的劲头立刻就像是被浇了水的火堆，只剩下噗嗤着冒着黑烟的小火苗。 “老爷子，您就别再生周校长的气了，周校长不是已经表态了嘛！” “他那是看在我这个老头子面上表上的表的态？那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吐口的！” “区别不大，老爷子，您老胸怀大义，不看重名利，但不能用您的要求来要求所有人啊，那些年轻人初出校门，吃穿用度都需要钱，而且还有不少都是家里贫困的，都等着他们挣了工资贴补家里呢，这是现实，老爷子也得理解，是吧？” 听到江明浩的话，周波觉得有几分感动。 看来自己昨天办的事，江明浩并不在意，不得不说，如果这事换在他身上，他做不到江明浩这样，不仅不生气，还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说话。 “家里贫困就能不讲原则，就能钻到钱眼里？我.......” “老爷子，差不多得了！” 许仕刚要继续说，就被江明浩打断，江明浩的眼神里满是促狭，许仕也知道是该适可而止，所以像小孩子似的傲娇的扭过头。 周波心中一惊，江明浩在恩师心中的地位这么高吗？ 他认识了恩师三十年，还没有见过一个人敢跟恩师这么说话，而且恩师竟然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生气。 “周校长，曹院长，我岳母做了几个菜，咱们简单吃一口。” 周波想要拒绝，曹中瀚却先一步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他不是第一次在江明浩家里吃饭了。 “老周，小江岳母的手艺非常好，做的家常菜可比那些大饭店做的味道还要好，而且盛情难却，是吧？” 周波闻言只能答应。 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曹中瀚便跟江明浩聊起了医疗站的相关事宜，也好知道之后他这边安排什么人过来更合适，周波也在一边栽楞着耳朵听，现在，他对这个医疗站十分的感兴趣，加上刚刚他亲眼看到了还没装修的医疗站，虽然说不上多大，但也非常的宽尚明亮，对于一个生产队来说，这样的医疗站规模已经算是非常客观了。 江明浩自然没有藏私的必要，他还需要曹中瀚和周波给医疗站输送人才呢，所以，便把之前他跟许仕说过的那些东西重新说了一遍，听到曹中瀚和周波的眼睛越来越亮，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曹中瀚更是把江明浩说的一些内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因为这些东西搬回去用在他们医院也是极为合适的。 而周波则是越发的懊悔，早知道江明浩对医疗站的规划是这个样子，他干嘛嘴那么欠的要拒绝呢，医疗站虽然听起来好像不入流，可他能肯定，从医疗站实习过的学生出去以后一定会比其他实习生眼界更宽，能力更出众。 之前周波是有多抵触送毕业生来实习，现在就有多想送毕业生来，而且最好是大批量的，源源不断的。 一直到崔兰花进门通知开饭，曹中瀚和周波还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倒是许老爷子，听到开饭通知，立刻起身，片刻都没有停留的直接掀了帘子出去，身形之快，让周波有些目瞪口呆，就连曹中瀚也觉得有几分惊讶，恩师这身子骨好像是越发好了，就连他久坐这么长时间，也做不到像恩师一样动作利落脚下如风啊！ 开饭的时候，项武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项武现在没事就在生产队里来回晃，江明浩让他自己在生产队找位置，想要开饭店，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虽然眼下只是个生产队，顾客只有那么几百号人，可是未来，饭店可是会迎八方客的，所以，地方要方便要宽敞要平坦，项武转悠了好几天，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项武和曹中瀚、周波都认识，三人年纪也相差不大，关系还算比较亲近。 所以饭桌上，哪怕许老爷子还一直板着脸没搭理周波，周波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和心慌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许叔如今精神头足的很，以往在京市的时候，许叔连院子都不爱出，但现在，许叔拽着我天天往外面跑，前两天还拉着我上山挖陷阱说要逮兔子，结果兔子没逮着，反倒逮住了个大活人.......” “咳咳咳.......好好吃你的饭！” 许仕瞪了项武一眼，给项武夹了一筷子菜，让项武堵住嘴。 曹中瀚忍不住失笑，就连周波都跟着笑了起来。 放在以前，他绝对不相信向来严谨严肃的恩师能做出这种事来，但也由此看出，恩师如今生活的真的很好，要说以前的恩师是高高在上坐在神坛上的神仙，那如今的恩师就是生活在人间的普通老翁，闲适温和，由里到外的透着烟火气，这样的恩师让他更觉得亲近。 “笑什么笑，吃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看到曹中瀚和周波都在笑，许仕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 周波反倒是松了口气，这么看，恩师并没有真的生自己的气。 吃过饭之后，周波和曹中瀚立刻告辞，毕竟一个医学大学的校长一个是医院的院长，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大摊子事需要处理。 “恩师，您保重身体！” 临别之前，周波对着许仕深深的鞠了一躬。 恩师的年纪越来越大，他又远在京市，对于他和其他的师兄来说，见的恩师的次数会越来越少，甚至可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他的心情多少是带了几分沉重和伤感的。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好好当你的校长，好好的教育学生，别钻到钱眼里！” 伤感的气氛就此被打破，但好在周波这一趟不算白来，返程的路上心情轻松了许多。 第1167章 再赴丰县 “老爷子，您今天有点过了，周校长好歹也五十岁的人了，连夜坐车来跟您负荆请罪，您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咋地？他一个晚辈给老爷子赔个礼道个歉，老爷子我还得跟他点头哈腰啊？” “老爷子，你蛮不讲理啊！” “我蛮不讲理也比你强，败家子！有那些钱你干啥不好，你那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想到江明浩之前开出的那些条件，许老爷子想想就心疼。 周波这小子听到这个眼珠子都红了，这小子从小过的就是苦日子，所以，对钱看的比谁都重，许仕系里论对钱的重视周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等着吧，周波回去能把一半的毕业生都给你派过来，到时候让你把裤子都赔掉了！” “哈哈哈！” 江明浩被老爷子的话逗的哈哈大笑，老爷子这副守财的样子让江明浩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貔貅。 “笑啥笑，有你哭的时候！” 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又瞪了江明浩一眼，背着手出去了。 他还得去医疗站转悠转悠，上午自己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呢，现在他脑子里又有别的想法了，得第一时间跟那两个后生说一下，免得回头忘了。 医疗站的事基本就算是定下来了，装修有人搞，设备也已经采购了，随时都能运回来，人员的安排也到位了，眼下他需要全神贯注的筹备食品药品制药厂投产的事了。 在此之前，他需要再去一趟丰县。 这次，老爷子没有跟着去，江明浩的车速自然就提了起来。 如今韩楼已经成了丰县的县委书记，以前韩楼的副手担任代理县长，两人本来的关系就不错，所以，韩楼这个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做起工作来非常的得心应手。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中草药种植的事就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了，由于有江明浩提供的纲领和工作开展方向，事情的进展比韩楼之前预想的要顺利的多，韩楼担心出现的那些问题几乎都没有出现，这让韩楼心中对江明浩的崇敬之情更深刻了些。 “江知青，你来了！” 所以，当再次见到江明浩，韩楼立刻热情的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径直朝着江明浩迎过来。 “嗯，韩书记，恭喜啊！” “恭喜什么，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江知青。” “韩书记谦虚了，要是韩书记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即使有我，这个位置韩书记也坐不上去！” 韩楼没再继续谦虚，而是动手给江明浩倒水。 “江知青，喝杯热水暖和暖和，我跟江知青汇报一下这段时间丰县中草药种植的推广进度。” 韩楼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翻资料，韩楼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为什么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他更清楚，同样他也清楚自己要怎么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韩书记不必这么正式，你就简单的跟我说说就行，我这趟来并不是针对这个事来的。” “不是针对这个事？那是........” “我在白石县的制药厂马上就要投产了，我需要大批量的草药，所以，我这趟主要是跟韩书记商量这件事的。” 韩楼停下手上的动作。 “需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韩楼挑眉，有多少要多少？ 丰县别的不多，就是草药多，不管是野生的还是种植的，江知青是不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才会这么说？ “韩书记不用担心，我清楚丰县的情况，我说的是真的，药厂一旦投产，对中草药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即使丰县所有的草药都给了我也未必能满足药厂的需求。” 韩楼并不是不相信江明浩，只是从他的角度来看，真的想象不出江明浩所说的药厂规模到底有多大，竟然能一下子消化掉数量庞大到难以计算的草药。 “这是我需要的草药明细，韩书记先过目。” 韩楼接过明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大部分都不是稀罕的草药，即使那三四种稀罕的草药丰县也有，即使数量说不上多庞大，但短期内应该也能供应得上。 “我知道了，江知青，这个事可能要落实到我父亲和岳父的身上，这段时间，下面的具体工作都是他们两位老人家带着人在搞，这件事他们的了解程度比我更深，咱们这就到我家去？” 韩楼隐隐有些激动。 虽然他们在推广的过程中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阻力，可没有特别大的阻力不意味着没有阻力，阻力就是有很多老百姓对他说的草药回收这件事存疑。 毕竟如果全县都种植中药草，即使是普通老百姓，也能大概知道将会有多么庞大的数量，什么药厂能消化掉这么多的草药？ 其实在此之前，就连韩楼自己都有些怀疑，要不是江明浩全省农改负责人的身份摆在这，要不是江明浩能够把他一个副手拽到了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来，他也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开始相信了。 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两人便直奔韩楼的老家而去。 韩楼没在家。 “小江啊，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吧？” 再次见到韩老太太，江明浩觉得甚为亲切，他把事先准备好的几样适合老年人吃的东西放到炕上，然后才跟老太太问好。 “婶子，这段时间您身体还好吧？” “好，好着呢！倒是你，瞅着咋瘦了？都说过年胖人，你这孩子没胖不说，还瘦了一圈，累的吧？” 老太太看着江明浩的眼神满是慈爱和心疼，这种质朴的关心让江明浩心中很温暖。 “不累，婶子，叔呢？没在家？” “他啊.......天不黑不着家，自打老二当上了县委书记，他就忙活起来了，天不亮出门太阳不下山不着家，咋地，你找他有事？那让老二出去找找.......” “不用不用，我在家里等着就行！婶子也坐，咱们说说话！” 江明浩握着老太太的手在炕沿边坐下，跟老太太闲聊。 这样的江明浩，十分的平易近人，和面对韩楼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韩楼看着自己的母亲，有几分骄傲，母亲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管跟什么样的人接触，都会让对方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和自己父亲的性格简直是南北两个极端，却能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啧啧！ 第1168章 酒瘾太大了 晚上，老太太又蒸了豆包和馒头，因为上次江明浩夸赞老太太馒头蒸的好吃，老太太就记在了心上。 但是三人左等右等也见韩志国回来，老太太不由得担忧，虽然嘴上没说，眼睛却一次一次的往外面看，韩楼也有点着急，往常这个时候父亲早就回来了。 “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韩楼坐不住了，站起了身，就在这个当口，大门响了一声，韩楼和老太太都赶紧走了出去。 韩志国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这是咋整的？” 看到韩志国身上都是泥，裤子还刮破了一道口子，里头的棉花都露了出来，老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咋，摔了一跤，没事，赶紧吃饭吧，饿.......小江？” 韩志国摆摆手，掀开帘子一眼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江明浩，惊讶非常。 “韩叔。” “那个.......你先坐着，我去换身衣服！” 本来韩志国是不在乎自己身上沾着泥的，但看到江明浩，顿时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泥点子碍眼，不换下去心里不舒坦。 老太太跟了出去，韩楼也拧着眉，显然也是担心韩志国出了什么事。 韩志国换了衣服，还顺道洗了把脸，再出现在江明浩跟前的时候，精神了不少，但也瘦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韩志国的确是很忙。 “小江啊，来来来，咱爷俩喝点。” 韩志国进来的时候顺手把自己过年时候没舍得喝完的白酒捎了过来，说完就要拧开。 “你还敢喝？忘了过年的时候喝成啥样了？” 结果老太太一把将酒瓶子抢了过来，韩志国作势要抢回去，但老太太动作更快，眨眼的功夫已经把酒瓶子放到了高低柜上。 “是啊爸，您这身体不能再喝酒了。” “哪有你说话的份！当着小江的面，胡说八道个啥，小江远道而来的，我陪小江喝两杯咋地，不应该啊？” 韩志国喜欢喝酒，这个爱好和喜欢研究中草药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韩叔，身体要紧，何况我并不喜欢喝酒。” “是啊爸，您也听江知青说了，就别喝了，您要是有个一差二错的，让我们这几个儿女怎么办啊！” “怎么办？咋地，老子把你们都养活大了，老子还不能死了？还得一辈子活着给你们当爹啊？” 韩志国就是想喝酒，每次要喝酒，都是这么撒泼打滚的小闹一下，十次里有三四次能得逞，特别是今天，韩志国好容易找到个借口，当然不想放弃，他就不信，当着外人的面，儿子和老太太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韩叔，我是要跟你说正事的，喝酒误事，我明天一早就要返回白沙，时间紧迫。” 听到江明浩要跟自己说正事，韩志国也不好再死皮赖脸的要酒喝了，自己的酒量的确容易耽误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现在对于他来说，种植中药草这个事可是重中之重，在韩志国心里，是他这一生中最有意义的甚至是死后能刻在墓碑上显摆的事，所以，韩志国很快消停了。 老太太和韩楼都松了一口气，这老头子酒瘾上来难搞的很，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往日需要耗费很大的口舌和时间才能劝住，没想到今天倒是容易，小江竟然用几句话就把老爷子搞定了。 “全部中草药？” 听到江明浩跟自己说的正事，韩志国激动的差点把筷子掰折。 之前让普通老百姓存疑的事其实韩志国和韩楼一样也都心里没底，尽管他们都选择相信江明浩，可是选择相信和真正的相信有底气是两回事，没想到江明浩说的竟然是真的。 “爸，这是江知青给我的明细。” 韩楼赶紧把明细拿出来交给韩志国。 “没问题，这些草药都好收，小江，你确定？这可是不少钱啊！” “我确定，韩叔，钱不是问题，但我要保质保量，只要能做到这点，我可以先支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部分货到立刻付款。” 江明浩没有那么大的精力自己做质检，想要再临时挖掘懂草药的人来干这个活计，时间也比较紧迫，所以，他希望韩志国能够安排好这件事，韩志国亲自来把关也好他安排人来把关也好，总归他只看结果。 “小江，这一点你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你韩叔别的不敢说，但向来是良心第一，不好的草药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韩志国激动的很。 丰县这是要迎来好日子了啊！ 而且有了这件事做铺垫，剩下的推进工作就更好做了，真金白银的摆在眼前，就不信那些老百姓们不眼红。 一顿饭的功夫，针对收购草药的事情基本就全部说完了，韩志国因为高兴，比平时多吃了两个馒头，还要再拿第三个馒头的时候被老太太阻止了，还是一样的理由，担心韩志国的身体。 “婶子，韩叔身体出了问题？” “唉，可不是呢，过年的时候，非要喝酒，平时拦着也就算了，过年也不好死乞白赖的拦着，结果喝完没多一会，人就昏过去了，老二带着去医院检查，说是......说啥心脏不好，脑袋也不好，总之就是得少喝酒，也不能吃太多，否则下回再出问题，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提起这个事，老太太还后怕的厉害，一脸的担忧。 “别听大夫胡说八道吓唬人，我自己身体啥情况不知道？还用他说？这吃也不让吃喝也不让喝的，活着还有啥意思？” 听到老太太的话，韩志国立刻嚷嚷起来。 “爸，你就听我妈的吧，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妈咋整？” 韩楼很无奈，父亲哪哪都好，就是犟的很，谁说啥都不好使，一条道跑到黑。 老太太不吱声，但眼底明显有点泛红。 “韩叔，要不你跟我回一趟白沙吧！” “跟你回白沙干啥？我这还忙着呢！” “制药厂这两天就要投产了，你过去看看药厂的情况，心里也有个底，顺便让老爷子给你把把脉，老爷子的医术您也知道了，比医院的检查要靠谱的多。” “我也没啥病，丢人还丢白沙去了？不去不去！” 韩志国直接拒绝。 “爸，你就跟江知青去一趟呗，看身体其次，你主要得看看制药厂吧，亲眼见着了，你回来也好跟老百姓们说说实际情况啊。” 韩楼跟着劝。 韩志国依旧不吐口。 “韩叔，制药厂开业正好还缺一个负责剪彩的人，我想让韩叔去给制药厂剪彩，行吗？” 听到剪彩两个字，韩志国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是看到身边的儿子...... 第1169章 突来的谦让 “爸，你看我干啥啊？” 发现自己被老爹盯上，韩楼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小时候他犯错，老爹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但自从他到县政府工作后，已经好多年没再从老爹这里收获这种眼神了。 “看你脸上有花儿！” 韩楼没好气的怼了儿子一句，这个儿子其实哪哪都好，有出息也孝顺，但就是有时候犯轴的很，就像喝酒这个事，死活跟他娘站一条路线上，都是老爷们，喝口酒咋地了，至于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爸，我觉得这机会挺难得的，之前你不是还念叨着想去看看嘛！” “我啥时候说过？” 韩楼一阵无语。 自家老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岁数越大越叛逆，啥啥都想跟他们拧着来，干劝不好使。 “韩叔，这个事还真就需要你出面，剪彩的人里有白沙市农业局的局长，白沙市人民医院的院长，还有白石县农业局的局长，许老爷子，还有个席位就是你了！” 一听到同时参与剪彩的咖位都这么大，韩志国彻底动心了。 “我就一个老农？能行？” “怎么不行？您以后就算是制药厂最大的供货商，不仅行，还是正经行呢！” 江明浩平时很少愿意刻意哄人，但当江明浩愿意的时候，就一哄一个准，韩志国此时就被江明浩说的飘飘然，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 “那我就去凑个热闹？” “嗯，去看看，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您引荐给吴局长、曹院长、刘局长，还有几位市里和县里的领导。” 韩志国心里美滋滋的。 韩志国一辈子要强，奈何自己没有赶上好时候，家庭成分摆在那，就像是一座大山，将他和仕途彻底的隔绝开，因此，他才会发誓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好，他也的确做到了。 可是子女带来的荣耀和自己荣耀加身的感觉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看到自己犟种一样的老爹这么轻松的就被江明浩摆平，韩楼是一百个服气。 就连老太太都很高兴。 自打过年韩志国昏倒之后，老太太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就连睡觉都不安稳，总会悄悄伸手在韩志国的鼻子上摸两下，家里儿女齐上阵，但不管咋说，韩志国都不肯留在医院接受进一步的检查，更不要说留院治疗了，不仅如此，回到家后，韩志国也不听劝，医嘱半点不听，就为了喝酒这个事，一辈子没红过脸的老两口闹了好几次口角。 好在江明浩来了，轻轻松松的就摆平了韩志国。 第二天一早，江明浩开车带着韩志国去跟郑云长汇合。 和韩志国一样，这段时间，郑云长也瘦了不少，亲家两个以前走动的并不算多，两人之间有些彼此看不上眼，主要是韩志国看不上郑云长，总觉得自己辛苦养活大的儿子对郑云长这个岳父比对自己这个亲爹还亲。 但事实上，韩志国对郑云长还是挺佩服的，这段时间亲家俩天天见面，交道多了，关系也逐渐变好。 “老郑，我过两天就要跟小江去白沙参加药厂剪彩了，来的都是大人物啊！” 刚一见面，韩志国就当着郑云长的面显摆起来。 这让江明浩多少有点尴尬。 你说这韩志国好歹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就跟小孩似的，说话办事一点也不着调啊！ “那恭喜你了啊，这是好事！” 郑云长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是真心实意的说道，不过语气更像是哄孩子，其实两人能相处好，绝大部分是郑云长的功劳，因为韩志国这老头有点爱出风头还嘴臭，郑云长对此能包容就包容，这才让两人相处愉快。 “切！小江啊，昨天晚上我想了半宿，剪彩这个事吧，我觉得老郑出面比我更合适，搞草药种植这个事，老郑出力比我大，露脸这种事我不能抢老郑的风头。” 韩志国的话让江明浩很惊讶，这小老头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个表现啊，眼珠子里都要冒出火星子来了，恨不得立刻披挂上阵，拿着剪子亲临现场。 “老韩，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再说，你出力不比我少，不用妄自菲薄。” “啥菲薄不菲薄的，让你去就你去得了！小江说，这次去的还有市里的领导呢，你去见识见识，跟他们都认识一下，以后咱们开展工作也能借上光，而且韩楼想要有发展，也得靠着你这个岳父在后头指点呢！” 韩志国是很想去的，可他心里有数，这个机会很难得，他去的话就只能回来显摆一下，可亲家去就不一样了，亲家的能耐比他大，跟人打交道也厉害，通过这次要是能认识一下市里的领导，就能帮着儿子更上一层楼，他是爱显摆，但不是缺心眼。 “你当这是赶集买东西呢，你说让给谁就让给谁？这是剪彩，又有市里的领导，不是咱们生产队开会，想怎么安排咱们自己说的算！” 郑云长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江明浩一眼，自己这个亲家虽然没啥坏心思，但说话有时候就是直来直去，随心所欲，就怕人家小江因此不高兴。 “小江，让老郑去行吧？老郑比我合适！你不能生气吧？” 韩志国后知后觉的也发现了自己没有征求江明浩的意见就擅自安排这个安排那个，有点没把江明浩放在眼里，药厂又不是他开的，而且以后他们丰县要发展可都要靠着江明浩，他要是因此把江明浩得罪了那就成丰县的罪人了，还给儿子拖了后腿。 “那就都去吧！” 江明浩心中暗笑，一个剪彩而已，别说是多安排一个人，就是再安排十个人也是没问题的，大不了多准备几把剪刀，多准备几朵红花的事。 “真的？这好吗？” 韩志国其实心里很高兴，但还是假模假样的问了一句。 “如果韩叔觉得不好的话那就........” “好好好，怎么能不好呢？小江你这个年轻人啊，做事就是到位，难怪年纪轻轻就这么受重用，韩楼要是有你的一半，恐怕早就能去市里了。” 韩志国真心的欣赏和惋惜。 韩楼那小子一点不懂变通，就知道一条道走到黑，要不是小江，恐怕得在副县长的位置上干到死。 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韩楼忽然觉得鼻子痒的厉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疑惑的四下看了一下，最后走到走廊，将外面虚掩着的窗户关严。 第1170章 复杂的身世 对于这件事，郑云长没有反对，即使没有这件事，他想找个时间去制药厂看看。 尽管知道这个制药厂的存在是真的，可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想要更有利的说服社员们，就需要秦严去看一看，连他自己都没去过制药厂，怎么会有底气跟社员们做宣传呢！ 三人又聊了一会，江明浩便开车载着两人去下面几个中草药囤积比较多的公社。 有郑云长和韩志国前期的大量工作做铺垫，加上韩楼打开的政策大门，三人的行动很顺利，不管到了哪个公社，都得到了极大的支持和配合。 郑云长的确是有管理天赋的，哪怕他们一早出发，郑云长根本没有时间对收中草药这件事做什么计划，可郑云长却能有条不紊的把工作安排下去，而且从各个公社干部的态度上能够看的出来，他们对郑云长是非常认可的。 一个生产队的队长，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在各个公社干部面前树立起这样的形象，这个能力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 江明浩本来以为今天能跑四个公社就是极限了，但因为事情进展的顺利，到晚上六点天黑，他们整整跑了九个公社，比计划翻倍还多一个。 刨除掉在路上花费的六个多小时，他们真正跟公社干部沟通的时间总共不到三小时，这种谈判的效率不管放在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是很牛逼的。 “走走走，到家里去吃饭，你嫂子前几天还念叨，说你很长时间没到家里去了！” 回城的路上，郑云长让江明浩把他在一个岔路口放下，这个岔路口距离郭家店生产队不算远，走回去大概十多分钟，但却被韩志国给拦住了，非要让郑云长去家里吃饭。 郑云长的爱人已经离世三年多，而且两人又只得郑爱珍一个闺女，如今闺女在县里，出入都是郑云长自己一个人，之前韩志国就没少招呼郑云长到家里吃饭，但十次里有九次都会被郑云长拒绝。 这次也不例外。 “你说说你啊老郑，家里清锅冷灶的，回去干啥？都这个点了，回去还得现生火做饭，等吃到嘴里，猴年马月了！” 韩志国对此很不理解。 他也不串门，但和郑云长不一样，他是人缘不咋地，不受欢迎，而且他自己也看不上那些人，他韩志国可不是谁家饭都能吃的，但郑云长不是，郑云长人缘好的很，韩志国敢说，只要郑云长愿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用自己生火做饭，天天都有社员上门请。 “我回去整理一下今天咱们的工作进展，再计划一下明天的进度，还有十一个公社，我们争取明天一次性全都走完，这样也不耽误小江赶回白沙，也不会耽误收草药的进度。” 和韩志国的咋咋呼呼相比，郑云长说话慢条斯理，儒雅的很。 每次郑云长这么正儿八经的开口，韩志国就没电。 主要他总觉得自己这嘚嘚瑟瑟的样子跟郑云长一比有点掉价儿，大脑就会主动给他发送闭嘴的口令。 江明浩向来是尊重别人的意见，何况郑云长说的也对，今天已经是3月5日，他必须要尽快赶回去，哪怕是有崔智坐镇，他也没有彻底当甩手掌柜的道理。 目送着郑云长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韩志国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老郑啊，就是没赶上好时候，否则以老郑的本事，真不该窝在生产队里。” 从第一次见到郑云长，江明浩就知道，郑云长的身上肯定有故事，一个土生土长没有什么经历的普通农村社员是不会有郑云长的谈吐和思维的，但这是别人的事情，江明浩没有刻意打听过。 “你不知道吧？老郑的爷爷和父亲都曾经是咱们丰县的名人，特别是老郑的爷爷，还留过洋呢！要不是那几年搞的，老郑没准也留洋去了，可惜了！” 韩志国满嘴的惋惜，也由此可见，韩志国对郑云长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佩服的。 “老郑的爷爷你可能也听过.......” 江明浩一直没搭茬，韩志国忽然又说道，这次，江明浩看向了韩志国。 “郑乔芳，听过吧？” 江明浩打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韩志国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效果，满意的笑了两声。 “听过吧？当年郑乔芳的名声多大啊，咱们丰县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郑乔芳？32年的时候，我才11岁，丰县旱灾，颗粒无收，我天天到地里去挖草根，但上哪挖去啊，山上那片地，每天都得被翻两三遍，别说草根子，就是土坷垃里烂的差不多的屎壳郎都能被当宝贝。 是从外面回来的郑乔芳，把自家地窖里的地瓜、麦子都拿了出来给大家伙分了，又把家里的银元一分不剩的都托人到外地换了粮运回来，才让丰县的老百姓活了下来。 这个恩情啊，我一辈子都不能忘！ 不过谁知道，好竹出歹笋，郑乔芳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大好人大善人，却生了个畜生儿子，老郑的爹抗日的时候成了小日本的走狗，先是在县里当日本宪兵队队长，帮日本人烧杀抢掠，后来彻底当了汉奸。 郑乔芳老爷子一世英名就毁在了自己儿子手里，老爷子有气节的很，为了让老郑他爹能够改邪归正，以死相逼，谁知道压根不管用，最后是被日本人一枪打死的。 唉！想想就替郑乔芳老爷子憋屈！ 爷俩都是名人，但一个是顶天立地的大善人，一个是遗臭万年的狗汉奸，老郑就是因为他爹的缘故，从小到大没少遭人白眼受欺负，6六几年的时候被弄的更惨，没法说....... 唉！” 韩志国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这段往事江明浩是第一次听说，心里很唏嘘，郑乔芳他当然听过，这是一位在历史资料里留下过名字的人物，特别是自媒体发达之后，郑乔芳更是成了很多自媒体博主的心头好，但说的却不是正史里提到的郑乔芳的贡献，而是说的郑乔芳留洋娶了洋夫人，把洋夫人带回国后抛弃了原配的渣男故事。 但江明浩了解过正史，知道郑乔芳的功绩，可以说他为民国时期的思想解放贡献了力量，甚至还间接的支持和深度参与了五四运动，对于在自己老家接济老百姓的事情倒是没提过。 想到郑云长身上的气质，江明浩算是找到了根源，但同时他也能够理解，郑云长不愿与人深度接触的原因所在。 声名赫赫的爷爷和声名狼藉的父亲，就像是两条无形的巨大的手臂，反复的拉扯着他，让他始终没有办法真的敞开内心去拥抱这个世界。 第1171章 接受邀请 第二日再见到郑云长，江明浩忽然感觉他看待郑云长的眼光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是指他对郑云长观感上的改变，而是他似乎更能理解郑云长了。 果然如郑云长所说，今天，他们的行动更加的快速和顺利，不到晌午，他们就完成了对六个公社的走访，按照这个节奏，今天结束的时间应该比昨天更早。 “我明天一早准备去春城，去看一下卡车的生产进度，之后便返回白沙，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郑云长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韩志国刚要答应，结果听到郑云长的话他只能把话又咽了下去，人家老郑都不答应，他欠欠的答应，不是让小江看他笑话嘛！ 他好歹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跌份儿的事他可不能干。 “如果你们时间允许的话我觉得可以跟我去看看，以后这些卡车可能会有一部分要专门用在运输中草药上面，你们看一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可以提出意见，让汽车厂进行调整整改。” “汽车还能改？” 韩志国嘴快，想也没想的问道。 在韩志国心里，汽车是十分高大上的东西，说遥不可及也差不多，他以为汽车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听到江明浩说可以整改，觉得特别吃惊。 “汽车图纸是我画的，当然可以改。” 啥？ 听到江明浩说汽车图纸是自己画的，韩志国坐在车上的屁股立刻拧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明浩。 汽车图纸？ 我的乖乖啊！ 这个江明浩到底是啥人啊，不仅能开药厂，对中草药了如指掌，能研发药物，还懂改革，竟然还能画汽车图纸？ 即便是郑云长对此也很震惊，他倒是知道江明浩不简单，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可也没想到他的本事能大到这种程度，毕竟且通过这两天的接触，郑云长发现，江明浩的很多想法都很新奇，是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过的，他虽然都能听得懂，可若是让他自己来想，可能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 郑云长从不自傲，但也很少会把什么人看在眼里，他就像是一朵长在悬崖边的野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即便是从小呵护长大的女儿，除却父女之间的血缘羁绊，女儿也同样走不进他的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江明浩让他有种灵魂共鸣的感觉，他会忍不住跟江明浩交谈，也会仔细的思索江明浩说过的话，江明浩的出现就像是一把带着千钧之力的锤子，将他被混凝土包裹住的心脏一下砸出了缝隙，漆黑许久的心脏第一次露出了光亮。 “好，我跟你去汽车厂。” “我也去！” 听到郑云长终于答应要去了，韩志国赶紧跟上，生怕说的慢了被人给抛下。 而且韩志国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小江对他态度其实比跟郑云长更亲近些，但韩志国就是感觉，郑云长和江明浩之间有点东西是他看不懂也没有的，这让他觉得有点别扭，自己就好像是个二傻子似的。 但人家俩也没背着他干啥，他也不能揪着不放，只能自己偷偷郁闷。 因为有郑云长的提前计划，今天的行程不到四点就结束了，江明浩把郑云长送到家门口，并约定好明天一早六点过来接郑云长。 回到家，老太太又蒸了馒头，自打知道江明浩喜欢吃，老太太每天都蒸，而且是换着花样蒸。 可以说，江明浩在药岭棉生产队的这几天，一点也没有离家在外的感觉，反而每天都能体会到一种来自于长辈的关爱和温暖，也因此，老太太在江明浩的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 “小江啊，你叔这个人心眼好，没什么花花肠子，就是脾气臭嘴也不好，你多担待啊！” 吃过饭，趁着韩志国进棚子鼓捣中草药的功夫，老太太把江明浩拉到一边单独说话。 “韩叔心直口快，挺好的。” “也就是你这孩子胸襟开阔，换个人试试？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受不了他的脾气，一年到头的不回家，一回来他就要对着孩子们指手画脚的......小江啊，婶子要跟你说的是你叔的病，他自己不当回事，但我这心啊一直悬着，就怕他出个什么差错。” “婶子放心，许老爷子医术高超，我一定想办法让韩叔配合老爷子治疗。” 其实江明浩大概知道韩志国的病症，无外乎就是冠心病轻微脑梗还有高血压这类，这些病在几十年后可以说司空见惯，连小孩子都能随口说出来，更不是什么稀奇的病，不仅老年人会得，很多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屡见不鲜，加上韩志国脾气大，不忌口，爱喝酒，所以才会导致病情严重的。 这些病说严重也严重，一个不好可能要命，但要是放在许老爷子手里，是完全可以治愈的，当初岳父中风，已经口斜眼歪，老爷子几针下去，又配了几副药，现在岳父一点后遗症也没有，韩志国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只要老爷子简单调理一下，应该就能痊愈。 “哎，婶子信你！” 老太太看着江明浩，满眼的慈爱。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把收拾好的行李递给了韩志国，韩志国嘟嘟囔囔的嫌弃老太太给拿的东西太多，但也没敢往外面掏东西。 “小江啊，这是婶子入秋的时候自己晒的苹果干，还有晒的人参片，不是啥好东西，是婶子的一点心意！” 老太太递给江明浩一个用面口袋改成的布袋子，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 江明浩没拒绝，老太太对他并不单纯是对待客人的客气，更像是对自家孩子，江明浩没有在亲生父母身上体会过，母爱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冷冰冰的名词，好在他没失去感受母爱的能力。 到郭家店的时候，郑云长已经站在了村口。 “嗤， 这老郑啊，干啥，要当新郎官啊，穿的这么花哨！” 看到郑云长穿了一件簇新的校毕大衣，脚上还穿了皮鞋，整个人站在那就像是省厅干部下来视察一样，韩志国忍不住酸了一句。 但江明浩却从郑云长身上看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郑云长变化的并非是这身衣服，而是这个人由里到外多了点东西，像是终于破茧而出的蝴蝶，美丽的绝对不仅仅是艳丽的色彩，而是破茧而出后的豁然和通透。 第1172章 ‘死心眼\’的江明浩 因为出发的早，中途除了停在路边小解了一下之外便没有再停过车，所以，天刚刚擦黑，就抵达了春城。 韩志国一脸的兴奋，哪怕长途坐车让他腰酸背疼，但是一下车，完全不同于丰县的地貌还是让韩志国高兴不已，哪怕朦胧的光线中，城市的轮廓并不清晰，也丝毫不影响韩志国欣赏城市风景的心情。 郑云长也是第一次来春城，眼中也带着几分对初来乍到城市的好奇，但和韩志国外溢的情绪相比，郑云长更为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微微多了一丝与平时有些差异的神色。 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汽车厂肯定是不能去了，江明浩带着两人到了国资委下属的招待所。 “这不是........咱们能住？” 虽然没出过远门，但韩志国也知道，眼前的招待所是人家党政机关下属的招待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而且眼前的招待所规模比起他以前看到的都要大，外面的墙刷的雪白，即使在夜色下也丝毫遮掩不住其干净整洁。 “当然能住！” 江明浩手里有程国给让办的证件，全国各地的国资委下属的招待所都可以住。 看到江明浩拿出国资委的证件，郑云长的目光深了深。 韩志国全程都很激动，招待所雪白的床单、软和的被子和枕头，包括房间里的桌椅板凳以及黑白电视，都让韩志国稀罕的很，如果不是江明浩要带他们出去吃饭，韩志国还一直盯着电视转磨磨呢！ “电视啊，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听说这里面能出人？是不是真的？” 韩志国围着江明浩，像是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江明浩不厌其烦的跟韩志国一一解释，眼神却不经意的扫向旁边的郑云长，如果说韩志国是座火山那郑云长就是冰河，是寒潭，或者深渊。 江明浩来过春城很多次，对于春城的特色菜自然很熟悉，所以不用看菜单就点了三个菜。 “韩叔，郑叔，你们再点两个。” “不点了不点了，三个人吃三个菜够够的了，可不能再点了！” 韩志国进来的时候就瞥见墙上挂的小黑板了，刚才江明浩点的那个什么茭白烧肉，一份就八块钱，剩下的两个不知道是啥的菜也便宜不了，他一个糟老头子，可不配花这多钱吃饭。 “要不......要瓶酒吧！他们这个叫泥窖河的酒我头一回听，咱们尝尝味。” 韩志国把菜单子推到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江明浩说道。 “饭菜可以随便点，吃多少都行，要酒没有，一滴都不行。” 江明浩一边菜单递到郑云长手里，一边对韩志国说。 “小江，好容易出来一趟，下回再来春城，指不定猴年马月呢，你婶子也不在这，老二也没在身边，你就别这么古板了，咱们仨一人喝一盅，行不？老郑，说句话啊！” “我从来不喝酒，这个你知道。” 郑云长低头看着菜单，认真仔细，听到韩志国的话，没有抬头，直接说道。 “哎呀，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天你就尝尝，咱俩当了十几年亲家，一顿酒也没喝过，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你就别推三阻四的了，行不？” 韩志国急的抓耳挠腮，眼睛还不忘朝着饭店架子上看，上头摆着好几瓶白酒，架子下的桌子上还放着个大玻璃坛子，里头泡着干蛇和人参，里面的酒微黄又澄亮，即使看着就觉得口舌生香。 “喝酒伤身，为了不拖累小楼和爱珍，我要保持身体健康。” “你.......你真是........” 韩志国被郑云长噎的说不出话来，郑云长啥意思，他拖累老二和老二媳妇了呗？ 江明浩没再参与，反正韩志国要喝酒，他就两个字，不行，人是他带出来的，自然要健康平安的送回去，所以，喝酒是不可能让喝酒的。 郑云长最终也什么都没点，但江明浩注意到郑云长的目光在木须肉和炒黄菜上面逗留的时间比较久，所以他把这两个菜都点了，郑云长看了江明浩一眼，眼中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体而言，多了几分温度。 因为没喝到酒，韩志国有些愤愤然，一边吃一边嘟囔，不过江明浩和郑云长都不甚在意，没人搭理自己，韩志国更觉得不爽，干脆化不爽为食欲，接连吃了两碗饭，还要再吃第三碗的时候被江明浩拦住了。 “干啥？饭都不让吃了？” “出来之前，婶子特意嘱咐我，您一顿最多两碗饭，这是红线，绝对不能超过。” “你这孩子看着挺机灵的，咋这么死心眼，你婶子不是不在这嘛！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吃多少饭心里还没数嘛！” 江明浩心道您还真不如傻子听话，刘傻柱可听话了，可没这么叛逆，不听话还顶嘴。 “总之不行，今天不能再吃了！” 江明浩直接把碗收走了。 韩志国郁闷的要死，刚开始的那些兴奋劲完全没有了。 这是啥啊，本来以为出来除了游山玩水还能获得自由，想吃就吃想喝酒喝，结果跟在家一个样儿，甚至还不如在家，在家的时候他还能跟老伴胡搅蛮缠吵吵两句，至于儿女他就更不放在眼里了，就是打骂他们也没人能说出啥来，可面对小江，他是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甚至撂狠话都不行，简直憋屈死了。 看着这一幕，郑云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对江明浩的印象又有了很大的改观，本来他以为江明浩和自己一样，都是心脏被竖了高墙的人，都是游离于世俗之外的，但眼下看见江明浩对韩志国的态度，他才知道，江明浩和他不一样。 他也第一次正视到一个问题，或许这些年，不是外面的环境给了自己压力，而是他自己，从小就给自己织出了一个茧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个茧子越来越厚，不管是结婚还是生了女儿，这个茧子都没有被冲突，反而是在这几年越发的结实牢固。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这个茧子里慢慢老去，直到死亡的那一日也不会摆脱掉这个茧子，可就在昨晚，那个茧子莫名其妙的裂开了一道缝，而刚刚，这条缝隙忽然就裂开了。 尽管初见阳光会有些不适应，可郑云长却觉得如释重负，再看江明浩，他眼神里的温度渐渐炙热。 第1173章 盼星星盼月亮 回去的路上，韩志国依旧嘟嘟囔囔闷闷不乐。 “老韩，你不是喜欢我架子上的那个老坛子嘛，回去送你了！” 韩志国正低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子，听到郑云长的话，停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说啥？送我了？” “嗯，送你了！” 韩志国没有立刻高兴起来，而是一脸怀疑的打量着郑云长。 不对劲！ 很不对劲啊！ 那个坛子他都已经稀罕好几年了，他曾死皮赖脸的要过，还跟儿媳妇提过，儿媳妇孝顺，替他去跟郑云长要，郑云长都没给，他也知道郑云长很稀罕那个坛子，放好几年了，不管他啥时候去，那坛子都锃光瓦亮的，可以看得出来，郑云长肯定是天天擦，一来二去的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张嘴了。 结果啥事没有，就这么冷不丁的，郑云长就要把坛子送给自己，这绝对不对劲。 “怎么？不想要了？” 郑云长竟然笑眯眯的跟自己说话。 韩志国更觉得不对劲了，这绝对是哪出问题了，他这个亲家最是正经，从来不会跟人开玩笑，说话虽然文绉绉的，可一点温度都没有，更不要说一边说话一边笑了。 “老郑，你不是有啥事瞒着我吧？” 韩志国脑海里立刻脑补出了一些东西，比如老郑得了啥绝症，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把东西托付给自己，可是他怎么看，郑云长也不像是得大病的样儿啊，精神抖擞的，比自己精气神还足呢！ “瞒着你什么？你就说要不要吧？不要的话我就.......” “要要要，不要白不要，回去我就到你家取。” 不管咋说，韩志国还是很喜欢那个坛子的，整个坛子五彩斑斓的，还有一对耳朵，他听人说过，那是什么珐琅彩，是以前皇帝才能用的，古董，金贵的很呢！ 郑云长闻言，又笑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之前是微微笑，现在却是咧开嘴正儿八经的笑，韩志国简直惊呆了。 真是活久见啊！ 他跟郑云长认识二十几年，做了十几年的亲家，什么时候看过郑云长这么笑过啊！ “老郑，你是不是有啥事啊？咱们是亲家，不是外人，有啥事你就跟我说，这世上没啥过不去的坎，可千万别一个人在心里憋着，容易憋出毛病来。” 韩志国还是觉得有问题。 江明浩不明所以，但是看到郑云长脸上的笑，大概也能猜出来韩志国的想法，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郑云长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有这么大的转变，特别是现在，他跟郑云长接触过几次，的确没有见过郑云长的笑。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想开了而已。” “想开啥了？你以前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想开了？” 韩志国觉得郑云长说了等于没说，反而让他更迷糊了。 “就是突然觉得过去那些年都白活了，还要多谢小江，让我幡然醒悟。” 韩志国立刻转头看向江明浩，江明浩也是一脸懵，他并没有跟郑云长交流过什么，郑云长这个说法他并不能理解。 “总之，过去是我想不通，困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多年，现在已经走出来了。” 郑云长觉得浑身上下由里到外的轻松，以前无时无刻不觉得肩膀上压着两座大山，就连走路都很难挺得住脊背，可是此时此刻，大山消失了，他脚步轻快的好像可以飞起来。 韩志国依旧是一头雾水，但江明浩却好像隐约知道了答案。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抵达了解放汽车厂。 站在大门口，看着气势恢宏的工厂，韩志国莫名的有点紧张，这么大的厂子，而且还是生产汽车的，会不会和兵工厂一样戒备森严，他们能随便进出吗？ “江知青来了？快请进，王厂长在车间呢，我这就去通知他一声！” 结果三人刚进大门口，收发室就有人走出来，热情的跟江明浩打招呼，韩志国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小江在汽车厂很吃得开啊！ 听说江明浩来了，王申立刻就出了车间。 “小江啊，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看到江明浩，王申立刻上前一把抓住江明浩的手。 “王厂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合作伙伴，郑云长，韩志国。” 王申这才把视线放到两人身上，不管咋说，只要是小江带来的人，王申都是欢迎的，所以，立刻跟两人握了手，郑云长还好，毕竟向来都是云淡风轻，韩志国则是有些紧张，握手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 “欢迎两位来汽车厂参观指导啊！” 王申笑着客气了一句。 “小江，你跟我到车间去看一眼，从年前开始，我们就被这个问题给折腾的焦头烂额，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也想着给你打电话让你来一趟呢！” 跟韩志国和郑云长打了招呼后，王申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江明浩进了车间。 进了车间后，不少工人见到江明浩都主动打了招呼，韩志国暗暗咋舌，心道小江果真是有大能耐的啊！ “老马，你把问题跟小江说说，听听小江怎么解决。” 王申根本就没觉得这个问题江明浩会解决不了，如今的江明浩在王申包括解放汽车厂其他工人的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汽车高手。 江明浩倒不至于真的什么都会，只不过是沾了重活一世的光，懂的东西比他们多一点而已。 问题并不难，不止现在，即使是几十年后私家车普及，这个问题也仍旧是困扰所有车主的主要问题，那就是刹车片有异响，这个问题说大不大，因为造成异响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也有致命的问题，比如刹车片蹿位或者卡死，这就是要命的事了。 江明浩先是跟马班长询问了一下他们之前的检测结果和改进办法，然后又俯身亲自检查。 眨眼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韩志国站在原地，起初还很有兴趣，东看西看，但是站的久了不仅累得慌，也很没意思，加上车间里噪音很大，韩志国便有点着急，可是扭头看向同样站在一边的郑云长却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专心致志的看着江明浩修车的背影，韩志国便只能压制下自己的无趣，总不能啥事都被老郑给比下去吧！ 第1174章 没有让人失望 “诶，真没响声了！小江，还得是你啊！” 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奋战，叉车片异响的问题终于被解决，王申激动不已，就因为这个事，他连年都没过好，往年工人都是正月初八才上班，因为这个事，初二工厂就复工了。 但是从初二折腾到二月二，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也没折腾明白，好在江明浩这个及时雨来了。 工人们也高兴，毕竟这个大问题不解决，他们的产能肯定就要受影响，产能受影响，他们能拿到的奖金就少，所以，他们看向江明浩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财神爷。 “王厂长，这批车什么时候能出厂？” 出现问题的就是江明浩要求生产的解放大卡，所以，江明浩才会如此问，来之前他以为所有卡车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组装阶段，随时都能出厂，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最快也得半个多月吧！怎么？着急用？” 虽然他们在合同里没有约定具体交车的日子，但江明浩这么一问，王申依旧觉得有些心慌。 “你要是着急用的话，厂里还有两台其他型号的卡车，你先开走用着？” 看到王申一副着急的样子，韩志国不由得又看向江明浩，他咋觉得这个汽车厂的厂长这么害怕小江呢？ 小江也没说啥啊？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他很理解王申，因为他也一样啊，在别人面前他能撒泼打滚能不要脸面豁出去，可是在江明浩跟前，他就不敢，哪怕小江温温柔柔的，连句重话都不说，他也不敢。 “郑叔，咱们去看看王厂长说的车吧！” 车肯定是着急用的，否则他也不会专门来跑这一趟。 他定制的卡车都是带篷布的，因为要拉的货物都是怕潮湿怕光照的，其他型号的卡车不一定适用，当然，眼下想要应急的话，也只能凑合。 王申在前面领路，嘴里还不断的跟江明浩解释，就是因为叉车片的这个问题迟迟没有解决才耽误了生产进度，并且语气坚定的表示现在问题解决了，他会让工人们加班加点的生产，让那些卡车尽早出厂。 “下次要是再遇见这类的问题，王厂长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只要我有时间，会第一时间过来，否则白白的耽误生产进度。” “是是是，下次我一定第一时间给小江你打电话。” 王申巴不得呢！ 他之前不打电话，而是非要硬撑着，就是怕江明浩觉得烦，觉得他这个厂长不中用，上次他私自卖了设计图的事虽然翻篇了，可王申知道，这件事既然发生过，就不可能消失，他必须要通过后续的表现来尽量淡化这件事在江明浩心里的影响，所以，他带着技术员们埋头研究，大年三十还上了半天班，就是憋着没给江明浩打电话。 现在听到江明浩这么说，顿时觉得天上掉了馅饼。 有江明浩保驾护航，他们解放汽车厂的前途简直是一片光明啊！ 前两天他才听说了齐广亮的消息，现在还在看守所呢，虽然没判刑，但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没被放出来，和判刑了也没什么区别，现在一汽换了个厂长，即使齐广亮被放出来，也再难当上厂长了，甚至于能不能继续留在一汽都不好说。 齐广亮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没人比王申更清楚，所以，他有非常清楚和深刻的认识，得罪江明浩身败名裂甚至不得善终，巴结交好江明浩，则会前程似锦荣耀加身。 打齐广亮的批判大会结束后，他就告诉自己，抱紧江明浩的大腿，一个能给汽车厂订单又能提供技术支持的角色，他就是卑躬屈膝给对方当孙子也不算屈得慌，更何况，江明浩并不需要他做这些。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卡车。” 卡车停在厂房后面的空地上，型号是这个年代非常常见的解放g11，比江明浩要求生产的卡车载重量更大，而且没有棚子。 韩志国看着眼前的两辆大卡车，眼前浮现出这两辆大卡车驶入丰县，在各个公社来回穿梭，最后载满草药的样子，眼睛里冒出小星星。 “郑叔？” 江明浩把提意见的机会给了郑云长，毕竟未来真正要跟运输队打交道的是郑云长。 “王厂长，能不能给车斗加上临时的车棚，我们需要运的草药，非常害怕潮湿。” “这个好说，我回头让焊工忙活两天就能弄出来临时的棚子。” “还有，不知道卡车车斗后面可以不可以焊接一个卡托，能够托住梯子或者板子的。” 草药属于质量轻但体积大的货物，装货卸货必须要借助外力，车斗很高，如果没有这样的卡托，即使可以搭木板也不会太平稳，一旦脚下不稳就容易滑倒。 “可以可以，这个主意很好，回头我可以让技术人员把每辆车的后面都加上卡托。” 王申赞同的点点头，看向郑云长的眼光比之前多了几分尊重。 “如果王厂长方便的话，最好能在车出厂前在车斗里面铺一层生石灰垫子。” “生石灰垫子？” 王申闻言蹙眉，不知道郑云长说的这个生石灰垫子是什么。 江明浩却觉得郑云长真是不让他失望，这个想法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不算新鲜，用生石灰防潮吸湿是非常常见的手段，但这话能从郑云长的口中说出来，从一个没接触过这些的人的嘴里说出来，就很让人惊喜了。 “王厂长，你就按照郑叔说的办吧，找人量一下车斗的尺寸，按照尺寸做一批被子，只不过里面不用填棉花，而是填生石灰。” “行倒是行，可是这是为什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王申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清楚，如果有需求的话，以后他可以给出厂的卡车都配上这个。 “吸湿防潮。” 王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作用，看来他的知识面真是窄啊，以后真得跟小江多学习学习，哪怕学到个十分之一也够他在春城横着走了。 韩志国看着一个两个的都比自己明白，一时间有点郁闷。 觉得自己有点纯多余了。 “韩叔，你还有什么意见没？有意见话的尽管提，王厂长都会参考意见尽量改进的。” 就在此时，江明浩转过头来，看向了韩志国。 第1175章 你真是不一样了 “那啥，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挺好，把我要说的都说了。” 韩志国其实想说的，但脑袋空空，让他说种草药的事他能闭着眼睛不重复的连着说上半宿，说这个他真不行，他快六十了，坐车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坐都坐不明白呢，能说出啥来。 谁像老郑，明明也没坐过车，却说的头头是道的，真是，把他显得好像个老年痴呆。 “王厂长，那就按照刚才说的改进一下吧，改进好之后王厂长安排人把车开到白沙的丰县，联系郑叔就可以。” 王申点点头，江明浩没有因为自己耽误了工期而不满，这让王申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真的是宁可得罪自己爹妈老婆孩子也不想得罪江明浩。 王申要留江明浩三人吃饭，被江明浩拒绝了，江明浩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张，距离药厂投产只有两天时间了，他必须要赶回去。 王申也清楚江明浩的情况，没有继续挽留。 “老郑，你怎么啥都知道？说的一套一套的！” 回程，韩志国酸溜溜的对着郑云长说道。 “昨天晚上小江不是说了让我们考虑这件事嘛，我就把可能涉及到的问题都想了一遍，也说不上什么都知道，是只想到了这三点。” 韩志国有点尴尬。 昨天小江是说了这话，可谁知道老郑还当真了，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回家倒头就睡，这个事压根就没在他的心里出现过。 “老郑，你真是不一样了！” 忽然，韩志国悠悠的说道。 郑云长看着韩志国，发现当他从自己编织的茧子里走出来后，再看这个之前不太看得上眼的亲家，也多了几分可爱。 “以前我这么跟你说话的话，你可不会跟我说这么多，更不会这么说.......” 韩志国学着郑云长，把嘴角往上扯，但是扯的角度有点大，露出了里头发黄的大板牙，样子非常滑稽，江明浩从后视镜里看到，也忍不住笑了。 他发现韩志国和自家的许老爷子有一比，都是老小孩，都是活宝。 回程虽然开的也快，但由于从春城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所以抵达尖山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江明浩把韩志国和郑云长安排在了知青点，崔智这段时间都是住在制药厂的，崔大宝也没在，所以完全住得下。 “你回家吧，已经半夜了，炉子我们自己生！” 看到江明浩挑了炉盖子准备给他们生炉子，韩志国赶紧上前拦。 让江明浩给他们生炉子，他有种罪恶感，小江是干啥的，那手是画图纸修汽车的，那脑袋是搞农改开工厂的，怎么能动手花精力给他们两个老头子生炉子呢！ “这炉子有点倒烟，我知道怎么生能少冒烟。” 江明浩动作没停，很快的将炉子里的煤灰掏出来，又熟练的在下面塞了干的苞米芯，抓了一把松针扔在上面，一根火柴扔下去，火苗瞬间便将松针点燃，炉子里很快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江明浩又转身出去，从窗下的棚子里掏出了一簸箕的煤块，等火烧的差不多了，把簸箕里的煤倒了进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韩志国和郑云长都以为江明浩是不会做这些活的，哪怕是眼界远高于韩志国的郑云长，也狭隘的认为，江明浩能有如今的成就应该是个生活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存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江明浩的惊才绝艳得到合理的解释。 可是很显然，他们都想错了。 “炉子已经烧起来了，这屋的炕热的快，这个烧水壶我先放上，有个十分八分的水就能烧开，这个缸里有水，干净的，能喝，这个是暖水壶，富余的用不了的开水倒到这里面就行，还有.......” 江明浩嘱咐了一圈，就差亲手给两人捂被了。 “小江啊，你快回家去吧！早点回去！累一天了！” 最后，韩志国都听不下去了，之前没发现小江竟然也能这么磨叽，一个热水的事就絮絮叨叨说了好几遍，他和老郑又不是小孩，还能连烧水灌暖水壶的事都不会？ “是啊小江，早点休息吧！” 郑云长倒不是觉得江明浩墨迹，他是真的心疼江明浩，这种感觉是他平生第一次生出来，以往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郑爱珍，他也没有过所谓的心疼，但这种感觉虽然陌生却让郑云长觉得很踏实。 他甚至开始期待用这样的心境去跟女儿接触，只是不知道已经三十五岁的女儿会不会嫌弃他的父爱来的太晚。 “老郑，你刚才那个是啥眼神？” 等到江明浩离开，韩志国忍不住看向郑云长。 “什么眼神？” “就是刚才那种.......你不是遇着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要不等下睡觉的时候把尿盆放到你头顶上，能驱邪.......” 郑云长看了韩志国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进屋准备捂被子。 他发现自己的这个亲家真的挺........嗯，挺有趣！ 韩志国睡的很好，完全没有因为换了地方而影响睡眠，郑云长可就惨了，韩志国呼噜打的震天响，像是拉警报，他平时自己一个人睡惯了，别说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外面刮风下雨都能让他惊醒。 七点多钟，江明浩过来接两人到家里吃饭。 崔兰花如今已经完全化身家庭厨师了，姑爷的客人太多，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崔兰花以前给这些客人做饭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做的不好吃丢了姑爷的脸，但后来崔兰花发现，可能是这些客人平时吃的都太好了，吃她做的清粥小菜、家常便饭反倒说是原滋原味，喜欢的很，崔兰花慢慢的就放开了。 就像今天早上，崔兰花炸的油条和油炸糕，哪怕油条已经炸糊了，崔兰花都不觉得有啥，要的就是这种家常味，谁家做饭能保证百分百不糊？ 不出所料，韩志国和郑云长都觉得油条不错，虽然有点糊，但很脆，毕竟他们在生产队，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根油条，所以，物以稀为贵，哪怕是糊了的油条也不影响食欲。 黏糊糊的熬出了米油的小米粥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不重口欲的郑云长也喝了两碗，韩志国自然不能落后，两碗下肚之后立刻又去盛第三碗，毫不意外的，手里的碗又被拿走了。 第1176章 最好的人是侄媳妇 “小江，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哪有让客人吃不饱饭的？” 韩志国不乐意了，一碗粥而已，又不是大鱼大肉，而且这是在小江家里啊，他这个当主人总不能真的这么不给他面子吧，他自己不能不要脸面吧？ “是啊明浩，大兄弟愿意喝酒喝呗，也不是啥好东西。” 崔兰花不明所以，也帮着说情，不过心里也有点纳闷，姑爷最是大方，别说是小米粥，哪怕就是吃再好的东西，姑爷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的，这是咋回事？ 苏大山则学聪明了，吃饭就吃饭，眼睛不瞎看，嘴巴闭紧了，除了吃东西啥也不干。 “韩叔身体不好，医生特意嘱咐要注意饭量，不能多吃。” “你别听你婶子和老二瞎说，大夫根本就没说这话，他们那是胡说八道的，大妹子，你这小米粥煮的真黏糊，正合我的胃口，你再给我盛一碗。” 韩志国嘿嘿笑了笑。 他跟江明浩说不通，那跟江明浩岳母还说不通嘛，这大妹子一看就是个热情好客还面子薄的人，他都这么说了，不管咋说这碗粥肯定是能喝到嘴里了。 “大兄弟，既然安姑爷都这么说了，俺得听姑爷的，粥不能再喝了。” 韩志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还有这样的丈母娘，咋地，姑爷说的话是圣旨啊，他不干反驳江明浩那是因为江明浩是他们丰县发家致富的指望，他不能断了全县老百姓的指望和自己儿子的前程，所以才不能反驳，如果江明浩是他姑爷，他能把江明浩训的跟小猫似的，能让他骑自己肩膀上作威作福？ 崔兰花倒不知道韩志国心里想的啥，反正在崔兰花的心里，就是一个宗旨，听姑爷的，哪怕别人说的有道理，但只要姑爷说不对那就是不对，总之，姑爷永远是对的。 “你们这.......” 韩志国又看了苏大山一眼，结果苏大山把头埋的很低，喝粥喝的啼哩吐噜的，压根就不跟韩志国对视。 韩志国那个大无语啊！ 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江明浩就是皇上，拥有绝对的权利，这个家只要江明浩说不行的事，那就是不行，谁也不好使。 唉！ “你看我干啥？小江让你少吃，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歹！” 看到韩志国朝自己看过来，许仕赶紧说道。 开什么玩笑，那小江是谁说惹就能惹的？ 他还不是一样被小江当孙子训啊？ 他说啥了？ 他不是还乐在其中嘛！ 这个韩老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小江的训是谁想挨就能挨的？ 韩志国觉得这个家庭还真是........被江明浩的皇权压制的死死的啊，全家就没有一个人想要反抗的，而且还都乐在其中似的，这要是在他家，他早就掀桌子了，没大没小的，还敢管老子？ “明浩，要不就让韩叔再少喝小半碗吧，毕竟是早上，稍稍多吃点应该没什么，娘煮的烂糊，挺好消化的。” 就在韩志国彻底绝望准备彻底屈服江明浩的‘淫威’时，苏美秀的声音响了起来，但韩志国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一个连自己岳母岳父面子都不卖的人，一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人，还能听媳妇的话？ “好吧，那就只能再多喝半碗。” 结果，下一秒，半碗小米粥就放到了韩志国的跟前，韩志国差点激动的泪流满面。 看着苏美秀的眼神简直要膜拜了，这个侄媳妇能处啊！ 整个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就这个侄媳妇是真把他韩志国当成老人看待了，剩下的.......哼！ 韩志国总算如愿以偿的又喝了半碗粥，虽然还不是很饱，但他也不是不知足的人，现在他知道在这个家里谁说话好使了，那吃晌午饭或者晚上饭的时候，他就跟侄媳妇卖惨，到时候一定要痛快的吃上几块肉，最好还能混上几口酒，哈哈哈！ “老爷子，你给韩叔把个脉吧！” 吃过饭，江明浩把韩志国的情况跟许仕说了一遍，其实即使没有把脉，只是观了一下韩志国的面相和眼周，许仕就看出了韩志国存在的问题，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对于真正的中医圣手来说，第一步的望就能完成诊断的百分之五十甚至六十以上。 “我不把脉！好好的把什么脉啊，我身体好着呢！” 但韩志国很不配合。 老爷子属于典型的讳疾忌医，并且他也有自己的尖心眼，之前不过就去了趟医院，还没咋滴呢，他就逼着戒酒连饭都不能多吃，要是把脉再把出点事来，还是什么中国最好的中医把出来的，那他还有好日过吗？现在能吃两碗，那把完脉之后，不得就让他吃一碗饭啊？ 他之前挨饿的时候就发誓，这辈子他最大的心愿和目标就是吃饱饭，只要有足够的米，他就每天都要把肚子塞的满满的，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挨饿的滋味，结果现在有条件了，又不让他吃了，他才不干呢！ “艳红，我之前不是教过你把脉的要诀嘛，前两天咱们俩还说了心脏病的一些问题，一直没机会实践，今天正好有机会，你来给韩爷爷把把脉，看看能不能说出韩爷爷的身体情况来！” 艳红如今已经开始跟着许仕学把脉了，艳红在这方面非常的有天赋，不仅记忆力超级好，学习能力强，自己还非常的有悟性，很多东西许仕只要跟艳红说上一遍，小丫头自己就能学会个七七八八，只是实践的机会少，家里几个人的手脖子都要被艳红给摸的秃噜皮了，现在难得有个新的练手对象，艳红也很高兴，小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和兴奋。 “韩爷爷，我给您把脉吧！” 艳红如今已经褪去了以前的胆小和自卑，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是落落大方的。 “韩爷爷没病，身体好着呢！不用把脉！” 韩志国依旧抗拒，哪怕是个小孩子他也不想配合，小孩子咋地了，他可听说了，说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小的，却是得许老爷子真传的，万一真就能把出来呢，这个风险他可不敢冒。 “韩爷爷是觉得艳红学艺不精，不相信艳红吗？” 但是下一秒，艳红突然红了眼圈，脸上满满的委屈。 韩志国被搞的顿时不知所措，这咋整啊？ 第1177章 小神童 “把把把，来，把脉吧，你想咋把就咋把，行不？” 最终韩志国妥协了。 不妥协咋整，还真能眼瞅着人家小丫头因为自己的原因哭了不管啊？ 艳红立刻点点头上前，微红的眼圈也立刻被眼底的一抹狡黠所取代，江明浩看到这一幕，暗自在心里笑，艳红这孩子终于走出了原生家庭的阴霾，终于有了一个被爱的小孩子才会有的天真和活泼。 韩志国看着眼红认真给自己把脉的小模样，心里那股子抗拒满满的消失了。 其实没人知道，韩志国是很喜欢孩子的，而且尤其喜欢闺女，否则在那个年代，在家家女孩都在家帮着父母干活早早嫁人的年代，他的两个闺女也不会全都念了书，去了县里上班。 包括下一代也是，他最喜欢的就是两个孙女，奈何孙女们都在县里，不在身边，一年到头他也见不上两面，他的小孙女如今就是艳红这么大，长的白白净净的，双眼爆皮的，特别好看。 “行脉不畅，指下感觉如轻刀刮竹，应该是涩脉，韩爷爷应该是血流不畅，淤血阻于心脉，除此之外，韩爷爷双寸不及，上焦气弱，肺主气心主血，除了心脏不好之外，脑中也有瘀阻，祖爷爷，我说的对吗？” 艳红摸了韩志国两侧的脉之后，立刻扭头问许仕。 “嗯，说的不错，脉象记的很熟，也能融会贯通，那你再看看舌苔和其他象征，看看还能看出来什么吗？” 对于艳红的表现，许仕可以说非常的满意。 满打满算的，这孩子才跟自己学了半年不到，就能有这样的水平，有一说一，他带出来的那些学生，绑定在一起也没有一个天赋悟性能够赶上艳红的，本来许仕教艳红中医还只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抱着半教半玩的心态，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学，许仕已经彻底把艳红看成了自己的关门弟子，不仅倾囊相授，还准备把艳红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不是许仕系的接班人，而是他许仕的接班人，代表的不是一个派系，而是许仕这个人。 “韩爷爷的舌苔上有一层厚厚的油腻的东西，应该也是能够佐证心脏有问题的，还有，韩爷爷面色微微发紫，虽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来一点，这也是佐证之一，祖爷爷，我说的对吗？” 许仕满意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真不愧是小江认的闺女，厉害！ “不错不错，那你再说说，针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治疗怎么入药？” 韩志国被爷孙俩摆弄来摆弄去，一会伸胳膊一会吐舌头，一会瞪眼珠子，但凡他透出一点不乐意，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就委屈起来，搞的韩志国只能彻底摆烂，让他咋地就咋地。 “嗯，可以进行针灸，通过针灸内关穴、谭中穴、心腧穴、膈俞穴、厥阴俞穴、巨阙穴、神门穴、三里穴来达到疏通经络、调和气血、平衡阴阳的作用，同时还要服用中药来进行调理。” 艳红掰着手指头，说的头头是道。 “那你再结合韩爷爷的实际情况，看看开个什么样的方子合适？” 艳红之前的种种表现可以说是把屋里的人都给震住了，即便是江明浩，也吃惊不小，他只知道艳红在中医方面有天赋，可却不知道艳红的进步程度能这么大，刚刚十岁的孩子，竟然就能准确的把脉、判断病情，而且看许老爷子的神情，艳红说的都对，天啊！ 江明浩不由得暗暗后怕，如果他没有重生回来，此时的艳红可能已经早就成为了某处荒地中的小土包，尸骨已经跟黄土地融合在了一起，好在，好在他的重生改变了这个孩子的命运，不仅如此，艳红很可能会成为改变中医未来的人。 苏美秀更是激动的险些落泪，这是她的孩子，做为母亲，她真的太为艳红感到骄傲了！ “嗯......党参、酸枣仁各15克，黄茂18克，麦冬、桑寄生各12克，五味子5克，益母草30克，这些主要是用来活血化瘀、解痉止痛的，但这些还不够，因为韩爷爷除了这种情况之外，还有气虚气弱的情况，所以还要再加入太子参15克，茯神10克，菖蒲10克，远志10克，丹参10克，桂枝8克，炙甘草5克，川芎10克来辅助改善韩爷爷补心阳、养心阴、定心志。” 艳红一口气把自己心里想的方子全都报了出来，这些方子不是她独创的，都是她从祖爷爷给她的行医日志上学来的，又结合刚才摸脉的情况做了一定程度上的增减，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许仕没说话，全屋子所有人都盯着许仕，哪怕是韩志国，也想从许仕的嘴里听到他对艳红诊断的评价。 许仕却没像之前一样立刻开口点评，急的韩志国有点抓耳挠腮，就连全程不曾开口参与过的郑云长也很好奇，主要艳红年纪太小的，哪怕诊断的不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背下来这些东西就已经超过中国绝大多数的人了，当然，如果这小姑娘说的要是都对，那....... 郑云长似乎能够看到小艳红的未来，国家的发展就是要依靠这些胸有大志又才华出众的少年人。 “哈哈哈哈，艳红啊，你真是祖爷爷捡到的宝贝啊！” 半晌之后，许仕忽然笑了起来，看向艳红的眼神里全是长辈对晚辈阻隔不断的慈爱和期待，以及赞许。 其他人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由衷的替小姑娘高兴，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艳红自己也很高兴，她对中医很感兴趣，也愿意学，虽然这个家里没有人要求她必须要学好，更没有人苛责她，但艳红自己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她一定要努力的学到最好，只有这样，她才不算是辜负爸妈对她的期待，不辜负祖爷爷对她的教导，不辜负姥姥姥爷对她的爱护，这样她才能给小月给平安和青黛做好榜样。 “好孩子，真是娘的好孩子！” 苏美秀忍不住把艳红抱在怀里，一下一下亲吻艳红的头顶，靠在苏美秀温暖的还带着淡淡奶香的怀里，此时此刻的艳红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韩志国起初也是一样替艳红高兴来的，可忽然，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1178章 童言无忌 “刚才艳红说的那些药不是真要让我吃吧？” 韩志国想到刚才艳红突突突说的那些药，一个脑瓜子两个大，开什么玩笑，他韩志国这辈子最厌烦喝药，头两年他下地干活脚被锄头砍了，脚指头差点掉了，大夫让他留在医院挂吊瓶，他二话没说就拒绝了，回头又给他开了不少药，但那些药可一片没进他的嘴，全都被他给倒到茅坑里去了。 他那时候因为感染发烧烧的都迷糊了都没吃药，现在他好好的呢就让他吃药，还吃那么多药？ 绝无可能！ “不吃难道刚才艳红说那么多是逗你玩的？” 许仕看向韩志国，板上了脸。 在药岭棉的时候，许仕就看不上韩志国，现在照样看不上，而且是越来越看不上，多大个人了，黄土都没半截子了，还跟小孩似的耍无赖不吃药呢，不嫌磕碜？ “我不吃啊，谁说也不好使，没病吃什么药？” 韩志国下了决心，谁说啥都不好使，不让他喝酒不让他吃饱饭就算了，现在还要让他喝药，喝那么一大堆，是想要他老命吧！ “韩爷爷，你这是讳疾忌医！祖爷爷说了，这世上本来是没有大病的，就是因为有的人讳疾忌医，或者对自己的病情不在意，慢慢的才从小病拖成了大病，韩爷爷你现在的情况虽然没有那么严重，可你要是不肯吃药的话，就会变成大病了！” 艳红看着韩志国，小脸很严肃，认认真真的说道。 “你看你都不如个孩子！” 对于艳红能把自己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许仕再次觉得骄傲。 “你们愿意说啥就说啥，反正我就一个态度，让我吃药，没门！” 韩志国也不管自己是在谁家做客，也不管自己是啥身份，周边都有谁了，总之就是主打一个不要脸，反正他这脸皮也被大家伙撕吧的差不多了，捡也捡不起来，那干脆就不要了。 “行，不吃药就不吃药吧！我们不能强迫您！” 啥？ 听到江明浩的话，韩志国立刻瞪大了眼睛，这话咋地也不像是江明浩说出来的啊，他能答应让自己不喝药？今天太阳也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 “但是，您不吃药的话，韩书记的这个位置能不能坐稳我就不知道了！还有，丰县中草药种植这个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能确定！所以，韩老爷子可以做个选择题，到底是吃药这个事让你更难接受，还是韩书记的前途和丰县老百姓的生活更重要。” “小江，你小子这有点卑鄙啊！我喝药不喝药的，你跟他们挂钩干啥？” 韩志国眼珠子瞪的更大了。 “韩书记一心为民，我是相信韩书记能成为一个好书记的，当然，如果韩书记的父亲也是真的为儿子前程考虑的父亲的话，那这个事是不会出差错的，至于丰县老百姓，如果韩叔觉得跟韩叔关系不大的话，韩叔可以不用顾忌他们。” 韩志国气的够呛，虽然他也知道江明浩不是说真的，如果江明浩是这么儿戏的人就不可能成为这么优秀的人，甚至他也知道江明浩其实是为了自己好，但关键就是，知道归知道，他不想不愿意啊！ “老韩，你就当为了小楼，这样喝到嘴里的药就不那么苦了！” 郑云长劝道。 韩志国立刻瞪过去。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风凉话谁不会啊，他也会说！ 看着一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特别是艳红，还有一直待在一边鼓捣铁皮青蛙的江月此时也盯着韩志国看，韩志国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穿在树枝上烤的野鸡，咋转都离不开树枝离不开火。 “我吃，我吃，行了吧？” 最终，韩志国缴械投降。 他现在算是掉进狼窝了，刚才他用眼神跟侄媳妇求救了，可惜这一次，连侄媳妇都不想替他说话，他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韩爷爷，我们家有蜂蜜，你要是觉得苦的话，就吃一勺蜂蜜，我还有大白兔奶糖，也可以分给你几块哦，不过我吃药不怕苦，从来也没有像韩爷爷这么怕吃药，爸爸说有病不吃药的人是胆小鬼，小月才不当胆小鬼呢！” 一直没说话的江月开口了，结果直接让韩志国臊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被个四岁的小娃娃笑话，他真是....... 哈哈哈哈哈！ 屋里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除了当事人韩志国，大家都觉得这个小插曲很好笑。 为了稳妥起见，许老爷子又亲自给韩志国把了一次脉，这次韩志国一点没抗拒，反正都这样了，愿意咋摸就咋摸吧！ 跟着江明浩去制药厂的路上，韩志国靠着车窗，生无可恋，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是到了制药厂门口，韩志国立刻回血了，因为制药厂的规模比他之前想象的大太多了，昨天在解放汽车厂他觉得汽车厂高大上让人不敢靠近，可眼前的制药厂比起汽车厂要更加的高大上。 围墙贴的水刷石，五颜六色的小石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大门楼高约两米七八，门楼两侧的墙垛是白色的，上面各有一个篮球大小的灯泡，两侧的墙垛上都挂着牌匾，虽然此时牌匾上都蒙着红绸，却一点不耽误牌匾的气势。 大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每个都有两米上下，威风凛凛。 站在大门口，看着工厂里面，一水的水泥地面，平整的连一个小坡都看不见，干净就更不用说了，韩志国觉得就是直接躺在地上睡觉，衣裳也不能埋汰。 两排厂房并排延伸，一眼望过去，好像看不到头。 厂区里还种满了梧桐和杨树，虽然如今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可在韩志国的眼里看来，这些光秃秃的树跟门口的大狮子一样，都很威风。 想到未来，他们丰县的中草药，他韩志国带着大家种植出来的中草药都会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来，韩志国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郑云长站在韩志国的身边，也感受到胸腔里心脏的震动，一下一下的铿锵有力，似乎想要从胸腔里跳跃出来。 他的眼中有了风景，心里也有了方向，他已经知道回去要如何将他眼前见到的一切准确的描述反馈给那些对中草药种植还存有疑虑的老百姓。 第1179章 生产计划 “老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韩志国韩老先生，这位是郑云长，郑队长！” 江明浩带着两人进了厂区直奔崔智的办公室。 “很荣幸见到两位，之前就听小江提起过二位，说韩老先生乃是神农转世，又有济世之心，带着附近的乡亲们种植草药，改善生活，说郑队长乃当世张良，眼光卓绝，识人善用，是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听到崔智的话，韩志国有点傻眼，神农转世？济世之心？ 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这两个词的意思，但听着是就是很牛逼的感觉，小江这小子真是这么说自己的？ 自己在小江的心里地位竟然这么高？ “崔厂长太客气了！我和老韩都是在土地里求生活的人，是小江过誉了。” 和韩志国不一样，郑云长一听就知道这是老崔的客套话，哪怕江明浩真的对他们两个认可看重，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但由此可知，眼前的这个崔厂长，是个人物！ “老崔，你带着韩叔和郑叔去车间转转吧！我就先不过去了，正好把手头上的事处理一下！” 崔智点点头，带着韩志国和郑云长去车间了。 江明浩则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他并不会常在工厂，但崔智还是给他预留了办公室，面积不大，但位置很好，南向，楼下就是花坛，探出身子，就能看到厂门，远眺则是一大片树林，夏天的时候，景致必然不错！ 江明浩的桌面上放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针对工厂投产前期的准备内容，还有投产后的生产计划，最后面，是一份员工名单和干部推荐名单。 在招收工人的时候，并没有同步招收干部，这一点，崔智和江明浩的想法一致，他们并没有想招收有过药厂管理经验的员工，他们都更倾向于从招收上来的工人中挑选出适合当中层干部的人，至于再往上一层的干部不着急，可以在对这些中层干部的考察中再次选拔。 从基层选拔上来的工人可塑性更强，归属感也更好。 眼下，这张名单上一共有一百一十七名工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平均年龄二十二岁左右的青年，这也是崔智招聘的要求，药厂需要年轻的力量，因为研发人员暂时不需要，江明浩可以对初期生产的药品直接进行技术指导，设备的操作也不需要技术工种，如今药厂配备的生产设备在全国范围内来说都是最先进的，而且得益于沈桥年的关系，厂家将安排一名技术人员常驻国内，当然，这笔费用江明浩是需要出的。 但不管是崔智还是江明浩，都认为这个费用花的很有必要也很值得。 一百一十七名工人中，有七十名男工，四十七名女工，当初招收的时候，江明浩特意跟崔智强调，招收工人的时候不设置性别需求，只要其他条件合适性别不重要，所以，这四十七名女工人已经是在江明浩解除限制后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社会地位依旧是存在很大差距的，当然，江明浩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够改变多年以来中国社会男尊女卑的情况，但他可以通过实际行动潜移默化的影响人们的想法，眼下是一家药厂招工，未来还会有别的工厂，还会有很多很多公司工厂，总之江明浩永远不会在招收员工的时候设置性别障碍，给女性更多的机会。 江明浩做这件事的初衷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出发点，他只是想到苏美秀，如果苏美秀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那么前世里也许就不会想不开郁郁寡欢而亡，他如今这么做，依旧是对前世遗憾的弥补，仅此而已。 干部名单上有九个人，最低的职务是生产组长，最高的职位是车间主任。 这九个人，江明浩都见过，但是没有具体的了解过，这九个人到底能不能胜任崔智为他们安排的职位，江明浩决定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做考察。 就在江明浩准备放下名单的时候，一个人的名字映入江明浩的视野。 王春杏？ 这个王春杏和尖山咀那个跟苏炳超以及郑援朝同时搞破鞋的那个王春杏是同一个人吗？ 当初因为苏炳超做出的事情败露，以及郑援朝的落马，王春杏也受到了波及，但因为王春杏只不过是想从这两个男人身上获得好处，并没有真的参与到他们做的事情中去，加上后期配合调查的态度良好，并没有判刑，不过也没有直接放回来，而是在看守所蹲了两个多月，后面怎么样了，江明浩没有关注，王春杏也没再回过生产队。 如果不是今天在名单上看到这个名字，江明浩都要忘记了这个女人，也忘记了当初他看到王春杏和苏炳超在小学柴火垛旁边的干柴烈火，把自己勾的做了半宿的春梦。 不过同名同姓的人太多，王春杏这个名字又是烂大街的，不一定就是尖山咀的那个王春杏。 江明浩把名单扔到了一边，不再想这件事，转而拿起了生产计划表。 这份计划表他是第一次看到，不过，崔智在做这份计划表之前是和他说过的，他也提供了一些意见。 崔智不愧是崔智，哪怕是自己这个活了两世的集团大总裁，也是真心的佩服，崔智一个没有见识过excel的人，却把一份表格做的简单明了又工整干净，不仅让人一目了然，视觉上也非常舒服。 因为是食品药品加工厂，厂区里的两个生产车间一个是食品加工线一个是药品加工线，只不过相较而言，药品加工线大了一些，食品生产线有三条，药品生产线有五条。 崔智的生产计划也是分开列的，江明浩对食品厂的打算是生产蔬菜干，一旦大棚蔬菜出现滞销，食品厂就可以成为后盾，将滞销的蔬菜进行脱水烘干，既可以出口也可以供应给一些有需求的配套食品厂，或者重新开一条方便面生产线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烘干的蔬菜就有了去处。 除了蔬菜干之外，另外一个食品就是膨化食品，容易生产、保质期长也最容易销售，比如虾条、锅巴、大蟹酥、干脆面等等，一条生产线全部都能解决。 至于第三条生产线，暂时还不能启动。 第1180章 七种中成药 第三条生产线是专门为沙棘准备的，本来江明浩不想这么早的就将压榨灌装的生产线引进来，但对方厂家很狗，如果他们单次购买两条生产线，价格就要上浮百分之二十，不仅如此，运输费用也要上调。 其实江明浩很清楚，对方这种捆绑销售打的什么算盘，他也不是不能拒绝，但是想到最多两年沙棘就会结果，先把设备安置好也没什么，所以，当江明浩答应了对方捆绑销售的要求时，沈桥年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在沈桥年的概念里，江明浩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是个你硬我比你更硬的角色，他都做好了跟对方一拍两散或者在中间拉锯调停的准备，谁知道江明浩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崔智的计划却没把这条生产线闲置，崔智提出了在沙棘没有上市之前，先利用这条生产线制作山楂汁、苹果汁一类的果汁饮品，他上次跟许大炮聊过，听说南方人对果汁的接受度非常高，只不过他们那边都是自己用水果简单的加工一下，没有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果汁品牌。 江明浩的手指在这条计划上敲了敲，再次感慨，多亏他抢先下手把崔智这个人才挖到了自己身边，简直为自己省了成千上万个脑细胞。 拿起笔，江明浩在计划表上简单的修改了几项，没有懂核心内容，他是个一旦信任谁就能绝对放权的人，崔智在计划表中的事项大方向是没有问题的，那他就不打算过多的干预，哪怕他其实有更合适的计划。 整理好了食品的生产计划，江明浩又翻到了药品计划表上。 因为是中药厂，自然是以中药为主，江明浩从自己手中一百多种中药方和自己前世里掌握到的中药方中，结合眼下的实际情况和草药的供应情况，和崔智敲定了初期生产的六种中成药。 消渴丸、小柴胡颗粒、天麻钩藤颗粒、三金片、三七片和华佗再造丸。 这几种中成药的应用范围比较广泛，不会出现药品积压，而且按照邓建对北疆、西疆的调查情况来看，这几种中成药在那些区域是很少见的，所以，即使本地的销量滞销也不要紧，还可以搭乘邓建开拓出来的渠道送入北疆和西疆的市场。 至于卷柏相关的药品，江明浩没打算生产，相比于生产卷柏中成药远不及销售卷柏纯液利润更大。 按照计划，投产后的前半个月，属于试生产阶段，只要求药品的品质对数量不做具体要求，这个阶段以质检和审查为主，每一批次的药品都要单独建档检测，并做好详细的检测记录，以此来控制生产的稳定性。 半个月过后，才算正式开始生产，但第一个月的目标仍旧不是量，而是着重对各个工人的考察，这一个的考察将关系着江海制品药品加工厂第一批管理干部团队的组建，干部团队组建的重要性肯定是要远超对产量的追求。 等到干部陆续上岗确定，工厂才算是真正的开始运转起来，对日产量也有了要求，只是这个要求也不是一刀切，而是逐级逐级上涨的，每个月产量的上涨区间在2%到5%之间都算是正常的，等产量稳定后才是最终的生产量要求。 针对七种中成药，崔智逐个的设计了生产目标和关注重点，可想而知，在这件事上，崔智付出了多少心血。 江明浩反复看了两次，最终一笔也没有动。 崔智再厉害，也是人，也是需要成长空间的，需要有试错的机会，这样崔智才能最终成为一个面面精通的人，才能更好的辅助自己将江海集团发展的更好。 江明浩合上了文件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几人还没有回来，江明浩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一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呼吸着外面吹进来的清冷却干净的空气。 看着楼下偌大的已经建好的厂房，以及不远处做了规划但还没有建设的二期空地，江明浩有瞬间的恍惚。 又想起了前世里的81年，他还在大学里。 告别了尖山咀，告别了一直被他视为耻辱和拖累的苏美秀和江月，他本来以为自己在大学里能够如鱼得水，能够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获得自由和尊严，但事实上，他在大学过的很不好。 他极力的掩饰自己曾在生产队结婚生孩子的事，因为那个时候他就为自己规划好了一条路，在大学里找一个家境条件好的城市女孩，最好是高干子弟家的，最起码也要是工人阶级的干部子女，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成为他的助力。 他也不是没为此努力过，他长相不错，很有书生气，清瘦又白皙，很有赢得年轻姑娘芳心的资本，他也找到了目标，一个大学教授的女儿，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市计生委的干部，这个姑娘还是独生女，如果他能追到这个姑娘，就等于是找到了一条快速进入上层阶级的捷径。 他也的确赢得了那个姑娘的芳心，两人互生情愫，甚至眼看就到了要带着自己去见家长的时候，可就在那个时候，变化横生，他和那姑娘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同期的知青，虽然不在一个生产队插队，但两人在生产队的时候是有联系的，他和苏美秀结婚的时候这个人还来过。 哪怕江明浩已经故意躲着对方，对方还是看到了他，并且张嘴就问出了将他打入地狱的话，那个姑娘知道自己竟然在生产队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当时就翻脸了，然而当听到他竟然为了上大学就抛弃了妻女的时候，对他更是嗤之以鼻，骂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当代陈世美。 向上的阶梯没有抓住，他在大学里的名声却臭了。 再没有女生愿意接受他的追求，大学四年，他真的过的很差劲，当时他还曾把这一切的错都归咎在苏美秀和江月的身上，可是时过境迁他再想，那就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一个惩罚。 而后面的孤独终老、不得善终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的惩罚。 如今，他重活一世，脚踏实地，日子比前世过的更好更顺遂，至少，他的内心每日都充满了安宁，看向未来的每一日也都充满着希望，而不是迷茫甚至恐惧。 第1181章 慕强 “小江，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咱们这个药厂真是太大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三人回来了，一进门，韩志国就迫不及待的跟江明浩分享自己的心情。 “没看之前吧，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不过这看完之后，我心里更没底了。” “韩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明浩其实猜得出来韩志国这话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嘴。 “怕我们丰县种植的草药产量上不来耽误生产，也怕老百姓种植的草药质量不好，影响品质呗！” 韩志国这话倒不是随口说的，他是真的有这个担忧。 在并没有大面积种植的当下，光是药岭棉的两百多户社员，种出来的草药品质就参差不齐，如果以后种植面积扩大到整个丰县，那草药的品质就更不好把控了。 虽然这笔账不一定会算到他韩志国的身上，可他儿子是丰县的书记了啊，他这个当老子的肯定要替儿子背上这个担子，而且，他对种植草药的感情本身就很深，江明浩跟他所描绘出来的让丰县成为全国中草药之乡这个美好的愿景让他无比的期待，正是因为有这些压力和期待在，他才会觉得心里没底。 “郑叔也和韩叔有一样的想法吗？” 江明浩看向郑云长，想听听郑云长对这件事的看法，这并非是无病呻吟，他们两人在中草药种植这件事里分别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所以他们两人的态度江明浩是很看重的。 一件事能不能做好，先是看态度，然后才是看能力。 “我和老韩的感觉截然相反，在没看到工厂的规模之前，我对未来的前景心里没底，但现在，我觉得是时候大展拳脚了。” 听到郑云长的话，韩志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郑真不像话，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招惹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说话办事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放在以前，他要是先说了这样的话，老郑大概其就会不吱声或者说替他圆两句，现在倒好，自己刚说没底，他就说要大展拳脚，这不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老脸嘛！ 这亲家不打算处了咋地？ “我和老韩回去后，会第一时间走访那些对种植中草药持反对意见的社员，争取在4月底之前，将之前划分出来的十个公社的社员工作全部做通。” “是是是，小江你就放心吧，这个事我和老韩肯定办的利利索索的。” 听到这回郑云长没有把自己给落下，韩志国赶紧吱声。 “那我就拭目以待，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韩志国挺着胸脯又打了一次包票。 江明浩笑着转移了话题，明天就要正式剪彩投产了，江明浩需要和老崔把具体的细节再碰一下，毕竟剪彩仪式涉及了不少市里县里的领导干部，哪怕有江明浩的脸面摆在这，出了纰漏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江明浩还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人看笑话。 “小江，你和崔厂长先忙，我和老韩再出去转转。” 看到韩志国抻着脖子努力想要参与进小江和崔智的讨论中去的样子，郑云长赶紧找了个借口把韩志国拽走了。 “咱俩还去看啥啊，刚才该看的不是都看了嘛，我正好想听听明天剪彩都要干啥呢。” 韩志国心不甘情不愿，嘴里嘟嘟囔囔。 “老韩，你发现没发现一件事？” “啥事？” 韩志国抠抠耳朵，不知道郑云长这话是啥意思。 “你在小江跟前和在别人跟前像是两个人。” “你说啥呢老郑？啥是两个人？再说了，你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这两天，跟大变活人似的，你以前可不这样，咱俩从认识到现在二十几年了吧，你说，你啥时候像这两天似的，连说话都咧着嘴，这就像你了？” 韩志国可不认为自己有啥问题，反倒是郑云长，问题大了去了！ “你难道不是吗？你老韩在生产队其他人跟前，连话都懒得说，不管是跟嫂子还是跟家里的孩子，从早到晚都板着脸，有空就往草药棚子里钻，跟谁都不亲近，跟自己不相关的事更是有多远就离多远........” 韩志国蹙眉，郑云长说的好像也没错，他这么多年的确就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在生产队里人际关系那么差。 “但你再看看在小江跟前，你是啥样？” 韩志国还真仔细的想了想，在小江跟前他好像很放松，不对，也不是放松，就是总想上赶着说点什么干点什么，愿意参与江明浩的事，虽然对江明浩干涉他吃饭喝酒这个事也有不满，可这个不满却不是怨恨，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总之，他对江明浩的亲近甚至远超自己的儿女。 这是咋回事？ “老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说完我这么一合计，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可奇了怪了！还有你啊，你也变了不少啊，也是江明浩打交道之后，特别是这两天，这是不是小江给咱俩下了啥东西啊？” 韩志国神神叨叨的，因为这个事他是真想不明白。 郑云长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心里清楚，韩志国对江明浩的这种态度其实就是慕强，韩志国自己本身很要强，眼里看不到那些远不如自己的人，虽然他培养出的孩子们也都很有出息，可韩志国一直认为孩子们的出息是因为他的付出和栽培，和孩子们本身并没有关系。 所以，当韩志国忽然接触到一个比自己厉害很多，甚至让他根本就触及不到的人的时候，那种慕强的心里就出现了，并且随着他目睹到的江明浩所展现出的能力，每一次都会加深他的慕强心理，因此，在这种慕强心里的驱使下，韩志国便从强硬的一方变成了弱势的一方甚至于有意识的接近逢迎。 至于他自己，并非是慕强这么简单，他的爷爷已经是很强的人了，哪怕是他那个充当了卖国贼的父亲，其能力也不弱，只是心术不正，如果非要给他的变化找一个合适的说法，那么就是江明浩救赎了他。 江明浩的出现像是一道带着千钧之力的光线，劈开束缚他的茧子，照亮了他混沌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你排斥现在的感觉吗？” 排斥吗？ 韩志国扪心自问，不排斥，而且还觉得挺好，如果不是郑云长突然提出这个事，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第1182章 碎落一地的自信 “既然不排斥，那就不用多想了，老韩，你我要心往一处使跟着小江把这件事做好，青史留名是不想了，但至少能为咱们的子女积德，能让全县三十万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真到了咱们进了棺材的那一天，也不算白活一辈子！” 韩志国嗯了一声，老郑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老郑，你说的对，咱们俩要紧跟小江，他说啥咱俩干啥，我看出来了，小江就不是个普通人，有他在前头领着，咱们丰县的老百姓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老二这个县委书记也能当稳了！” 亲家两个在外面说的热血沸腾，办公室里江明浩和崔智也沟通的热火朝天。 大方向不用再说了，崔智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细节，此时两人讨论的就是用餐的问题。 崔智认为剪彩结束后，江明浩带着领导干部们回白沙市，在市里的饭店摆上两桌，毕竟领导干部的身份摆在那，吃喝上肯定要讲究些，但江明浩认为没这个必要，就在食堂用餐就好。 和其他的工厂不一样，江海制药厂设置了食堂，而且食堂的规模不小，每天提供三餐，不需要员工从家里面带饭过来热，所以，在食堂就餐是很方便的。 “这样吧，我们在食堂搞自助餐，我让项叔过来帮忙，菜搞的好一点，不比去市里的饭店吃的差。” “自助餐？” 崔智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让大家自己盛饭盛菜，想吃什么盛什么？” 不等江明浩解释，崔智就给出了答案，不愧是崔智，江明浩不知道第多少次表示赞赏了。 “这好吗？小江，要是换做普通人，这个方式应该是很新颖的，但我们这次接待的都是领导干部，这种方式会不会让领导们觉得不受尊重？” “老崔，领导没那么金贵，哪个不是从基层上来的，而且这个自助餐不仅不会让领导们觉得不妥，相反，我觉得会让他们耳目一新，没准会流连忘返也说不定。” 崔智对此持保留态度，但对于江明浩的意见崔智最终采取的肯定是支持的态度。 别的不说，来参加剪彩的领导干部，都是跟江明浩关系非常好的，不管是有利益纠缠还是什么，至少他们在明面上对江明浩的态度都极好。 “我等下回去会去找刘向前主任，让他明天一早把菜和肉都送过来，我和项叔沟通一下菜谱，放心吧老崔，明天也让你开开眼界，看看这个自助餐到底受不受欢迎！” 看到江明浩如此的有信心，崔智还真有了几分期待。 剩下的细节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分歧，要么就是按照江明浩说的确定下来，要么就是尊重崔智的想法，不到一个小时，一份完整的剪彩流程就出炉了，虽然目前还有现成的干部，但崔智打算从预备干部中挑选几个未来要从事行政和后勤工作的人来跟他一起组织这次活动。 推开门，再见到韩志国，江明浩感觉小老头眼神亮的出奇，看自己好像是......见到耗子的猫见到肉包子的狗，总之就是热烈的很。 郑云长倒是一如平常，不过江明浩还是从郑云长的身上看出了点门道，看来刚才这段时间，郑云长又给韩老头洗脑了，而且洗脑很成功。 果不其然，回去的路上，韩志国连着好几次跟江明浩表忠心表决心，好像下一秒就要端着枪跟江明浩上战场去拼命。 “小江，我和老郑说好了，我们俩要拧成一股绳的跟着你，你指挥我们俩往西我们俩绝对不往东，你也不用怕我们两个岁数大了干不动，我们俩正是好时候，扛大包可能是扛不动，干别的都没问题，明天剪彩完事，我们俩就回丰县，一定尽快把那些个没摆弄明白的社员摆明白了！” 江明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韩老头这个说上劲就上劲的性格也挺有意思。 这晚上，韩志国照旧睡的非常好，而且还做了好几个特别好的梦，梦里他笑的大牙花子都露了出来，郑云长也照旧没睡好，不过并不像前一天晚上那么辗转反侧，似乎心里装了什么，满满的，即便躺在炕上睁着眼睛，耳边鼾声如雷，也不觉得烦心。 第二天一早，韩志国和郑云长两人都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好衣裳。 韩志国穿的是一件藏蓝色的夹棉外套，是儿子去京市出差在大商场给他买的，他总共就穿过两回，今天是第三回，裤子是老太太找人给做的，时兴的条绒布料，搭配着上面的外套，让韩志国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郑云长还是穿了一件校毕大衣，只不过这件更新，款式也更好看一点，胸前有口袋，郑云长在口袋上别了一支钢笔，裤子是配套的校毕裤子，裤线很直，最后，郑云长又从包里拿出来一顶帽子。 不得不承认，郑云长穿着这一身，如果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郑云长是个领导干部，还是比自己儿子级别都高的干部。 即便是江明浩，看到郑云长的时候也惊讶了片刻。 气质这东西还真就不是谁都有的！ 江明浩今天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也换了一身稍稍正式的衣服，一件呢子大衣，里面是白毛衣，不算是什么罕见的款式，但因为江明浩高子高，身材笔直，加上通身远超常人的气质，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这，就是一道风景，哪怕是跟江明浩同床共枕的苏美秀，见到江明浩的打扮，也不由得心跳微微加速。 直感慨自家男人简直是太英俊了！ 韩志国本来还觉得自己今天特别的帅气拉风，想着在大家面前显摆显摆，结果被郑云长给小小的打击了一下，现在，好容易恢复一点点的自信又被江明浩给打击的七零八落，彻底碎了一地。 最后出场的许老爷子，则让韩志国本来就已经碎了一地的信心彻底化成了渣。 许老爷子照旧是一身藏青色的褂子，袖口翻起来，露出里面的白边，下面一条束腿的黑色棉裤，脚上蹬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如果这一身换在别的老头身上，说好听了点像个教书先生，说不好听的像婚丧嫁娶时候上门打快板讨钱的，可许老爷子往这一站，仙风道骨！ 唉！ 人比人真是要逼死人啊！ 第1183章 剪彩来宾 一行人心情各异的出发前往食品药品制造厂。 大门口，已经装扮一新。 为了显得喜庆，除了牌匾上蒙着的红色绸布，两侧的围墙还都插上了红旗，天气很好，算是入春以来最暖和的一天，并且还有风，风不大，抚在脸上很舒服，红旗也在春风的吹拂下飘扬。 门口的大狮子的脖子上也都围了红色的绸花，大朵鲜艳的红色绸花将两只石狮子显得更加的威风。 大门口的空地上提前摆放了二十八个礼炮，是江明浩年前的时候托刘向前的关系从鞭炮厂搞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被摆成了数字八的鞭炮摆满了地面。 几个穿着橄榄绿工装的年轻女工站在门口，都是统一的马尾，里面都是白色的毛衣，脚上穿着方跟的皮鞋，虽然单拎出都算不上什么绝色美女，可如今穿着统一笔直的站立在门口，就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人忍不住一眼接一眼的看过去。 院墙里面，是预留的一个空地，这个空地是留着给尖山咀小学的孩子们，有了上次集体婚礼的助兴之后，尖山咀小学孩子们的乐器水平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孟春生也跟江明浩说，尽量多给这些孩子们提供展示的机会，所以，这样的场合江明浩自然不会把孩子们漏掉。 从大门口往院子里面延伸出大概一条二十米左右的红色地毯。 这样的阵仗，对于八十年代初的老百姓来说简直太有震撼力了，韩志国下车之后甚至有点不敢迈腿往里面走，就怕自己鞋底不干净把地毯给踩埋汰了。 项武倒是没有这么多想法，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天肩膀上是担负着责任的，而且小江跟他说了，今天来品尝他饭菜的都不是普通老百姓，只要他做出的菜能够打动这些人，他的名声就算是打出来了，以后他在生产队开的饭店就不愁不火。 别的不说，最初穆双河的那个大院，大院能够让那么多大人物趋之若鹜，固然有其见不得人的内幕，但不得不否认，也跟那里的饭菜脱不了关系，即使是前世里吃过各种山珍海味的江明浩，也不得不承认县大院的饭菜的确很有特色，让人食之难忘。 所以，项武昨天晚上一宿几乎没怎么睡，脑子里一直在合计今天要怎么把自己的水平百分百的发挥出来，而且，小江说这次做的是自助餐，这种全新的用餐方式也是在帮他打开局面，如果今天进展的好，他就可以借鉴这样的方式，在生产队开一家自助餐饭店。 项武进了厂区之后就被人引着直奔食堂，时间太紧迫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崔智暂时还没有露面，因为今天需要他关注的事情太多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崔智需要再把所有的细节重新都梳理一遍，保证今天的仪式能顺利进行，不出任何的纰漏。 “老爷子，您今天穿的少，先到办公室坐坐，等仪式开始的时候我再安排人请您过来。” 江明浩看着许仕只有薄薄一层的褂子说道。 “瞧不起老爷子我啊？河都化干净了，还冷什么？老爷子我就站在这站着，风凉的，挺好！” 许仕的老年叛逆越来越严重了，江明浩无奈，只能从车里把自己平时应急用的外套拿出来披到了许仕的肩膀上，结果许仕依旧不乐意，他今天这一身多精神，好好的非要给自己披件衣服，这还怎么显得出他的老当益壮来？ “老爷子，您要是不披这件衣服的话，就去办公室歇着，您可是知道我这个人啥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许仕瞪了江明浩一眼，但也知道江明浩这小子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披着衣服站在了大门口。 “恩师！” 曹中瀚是第一个来的，但是跟他从车里下来的，还有曲文钟和赵宏、周波，周波回到京市后，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仅仅过了三天，就又来了白沙，至于曲文钟和赵宏则单纯是凑巧，过年的时候曲文钟就想过来看望许仕，但正好赶上上面有文件指示，院里离不开，就一直没腾出时间过来。 后来听说了周波闯祸的事，就更想来了，没想到好巧不巧的正好赶上了小江的药品食品厂开业。 曲文钟和赵宏一起上前跟许仕问好，周波落后一步，他心里还是虚，不敢大大方方的上前。 “你们一个个的都闲得慌是不？” 许仕待自己的这些学生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好在曲文钟等人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们这是专门替小江来捧个场，恩师，这个你总不能不允许吧？” 曲文钟知道恩师心里对江明浩的重视和偏爱，所以，如此解释。 果然，许仕没再说别的。 曲文钟在心里暗想，恩师这心真是偏的没边了，但做为恩师的学生，许仕系的大师兄，他并不嫉妒，只因为他心里明白，江明浩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值得恩师的偏爱。 “小江，我们不请自来，不打扰吧？” “曲院长太客气了，您和赵院长、周校长能来捧场，我喜不自胜，求都求不来！” 说场面话，江明浩会的很。 不等几人继续再聊，很快又有车开过来。 这次下车的竟然是李国胜和韩平，这两人江明浩并没有特意邀请，李国胜是从邓建口中听说的，所以，这个事他早就和韩平商量好了，小江的制药厂开业，他和韩平是无论如何也要露面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曲文钟几人。 “老李，你也来了！” 当年李国胜被冤枉的事，曲文钟和曹中瀚一样，都是没有出面帮着澄清和做证的，所以，自从知道了这件事都是陆之做的之后，曲文钟心里也很愧疚，可是时过境迁多年，他早就已经没有勇气主动打电话跟李国胜说这件事，但今天两人相遇，这声抱歉是躲不过去了。 “嗯。”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海市，因为吡喹酮的事情，结局也是闹的不欢而散，自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是陆之干的之后，李国胜心里的那股子郁气就消了，对曹中瀚和曲文钟的怨愤也随之淡了很多，加上如今这个场合，哪怕是看在江明浩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和曲文钟闹的不愉快。 第1184章 来宾一个比一个意外 从这一刻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抵达。 除了江明浩事先邀请过的人，大部分竟然都是自行前来的，这其中除了高徐昆、李建民、刘金生等熟面孔，还有好多江明浩没有正式打过招呼的，等看到许大炮，江明浩记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带过来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大炮过了年就出去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也没传回来只言片语，没想到突然就这么杀回来了。 “昨天赶了半宿的路，才到呗，看看我这黑眼圈，浩子，为了赶回来参加这个剪彩仪式，我卖力气不？” “一个剪彩，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可别忘了，最开始你给我安排的可就是围着这个药厂转的活，虽然现在哥哥我又有新活计了，但这个事我能落下嘛，再说了，这是浩子你正儿八经搞的第一个工厂，炮爷我就是在美国也得赶回来给浩子你镇场子啊，而且.......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我得把他们拉过来让他们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知道，天外有天！” 许大炮说的就是他带过来的几个人。 “瞅见没，那个，就是华新制药厂的金厂长，当初我找他谈业务的时候，对我那是带搭不理的，要不是炮爷我脸皮够厚，可能都得被这老小子给羞死，所以今天这个场合，谁都能不来，他必须得过来看.......还有那个，姓齐，是四方制药厂的厂长，别看他长的好像肥头大耳慈眉善目的，头一回打交道的时候，这姓齐的不仅给我挖坑还明里暗里的算计，这回也让他顺道看看，看看我背后的实力，看看他还敢不敢算计........” 许大炮絮絮叨叨的把他带来的几个人都介绍了一遍。 “江知青，爸！” 韩志国正缩在人堆里看热闹，在心里感叹今天来的这些大人物，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害怕自己今天表现的不好掉链子，结果看到了自己儿子，不知道为啥，以往一向觉得儿子不如自己的韩志国，心里忽然就踏实下来。 韩楼事先并没有透露过要来的意思，所以，看到韩楼，韩志国和郑云长都觉得惊讶，不过很快两人又觉得韩楼来是天经地义，毕竟小江的药厂是他们丰县发展中药种植业的后盾，是丰县的靠山，韩楼这个县委书记应该来。 江明浩刚跟韩楼说上话，就又有车开了过来。 这次来的人更是让江明浩意外，竟然是孙孝仁，孙孝仁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江明浩都不清楚。 “江知青，恭喜恭喜啊！” “孙院长，欢迎欢迎！” 自从调查组介入后，陆之被撤职，之前陆之经手的一些违规事件也逐一的被调查清楚，阳山人民医院没了陆之，眼下成了一团散沙，几天前，上面刚找他过去谈话，有意把他调到阳山人民医院担任院长。 孙孝仁倒并不是个官迷，他的本意也不是要让陆之下台自己取而代之，而是他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不仅是为自己，也为那些同样遭受过陆之迫害的人。 而他之所以能够盼来这一天，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江明浩，如果不是遇到江明浩，也许他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光亮了，江明浩对他的恩德真的是他结草衔环也报答不清的，因此，从许大炮的口中知道了药厂剪彩的事，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买了来白沙的车票。 并且孙孝仁还不是自己来的，跟他同行的还有两个人，江明浩不曾见过。 “江知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白沙市卫生局的张东屹张局长，这位是药监局的董磊董局长。” 这是孙孝仁送给江明浩的一份小小的见面礼，张东屹和董磊都是孙孝仁学生时代的同学，当年他本来也是要到白沙来工作的，最后是阴差阳错去了阳山，这些年他们联系不多，但不常联系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相反，当年他们三人可以说是铁三角，这些年，孙孝仁几乎没有跟两人说过自己的处境，也是这次联系，他们才知道这些年他们的老友到底承受了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帮上过忙，所以，对于帮着孙孝仁翻身的江明浩也是存了几分感激之心的，特别是在知道了江明浩就是上次差点颠覆了整个白沙官场的背后人物之后，几乎没用孙孝仁多说，两人就主动跟孙孝仁来了制药厂。 “张局长，董局长，欢迎两位！” 江明浩跟两人握了手，态度并没有表现的多么热情，当然，也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包括张东屹和董磊本人，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跟他们握手的这个年轻人，能耐可比他们大的多，与其说他们今天是来给江明浩捧场，不如说他们是来给自己增加一点在江明浩跟前露脸留下印象的机会。 不久之后，程国和沈桥年也来了，并且跟着沈桥年一起来的还有一块石头，石头上同样蒙着一块红布，巨大的石头是用货车运来的，货车一停下来，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小江啊，你小子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竟然不事先通知我和老程，要不是我从大炮嘴里听说了，今天这事可就错过了。” 江明浩笑了笑，对此没做解释，以他和沈桥年的关系，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单纯只是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很显然，除了江明浩以外，今日前来的这些人都不是这么认为的。 “车上的这个是泰山石，是我托人专人搞过来的，还在庙里请大师傅们开了光，放在厂里能够镇邪招财。” 沈桥年向来对这些事很信，江明浩虽然不信，但对于沈桥年的好意却是百分百接受。 吴清山是在十分钟后抵达的。 “小江，你看看这是谁？” 吴清山下车之后，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车，车上前后下来了三个人。 “谷市长！赵县长！马局长！” 说实话，对于谷市长的到来，江明浩是非常意外的，他跟谷市长打过交道，算不上是陌生人，可他从没想过让其出席今天的活动。 “小江啊，恭喜你啊！” 谷市长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再看看自己手下的领导班子竟然有一半都来了，顿时有种市里开大会的既视感。 而靠着韩楼站着的韩志国，腿软的厉害，他不想露脸参加啥剪彩了，行不？ 第1185章 剪彩 “小江！” 就在此时，许久没有露过面的戴春正挤了上来，站在江明浩的身边，看着眼前谷市长一行。 “谷市长，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医院的戴处，我这制药厂能顺利建成，戴处长功不可没。” “嗯嗯！” 谷市长看了戴春正一眼，态度不算多亲昵，只是点了点头，不过戴春正也不觉得有什么，他过来就是想露个脸，他需要让人知道，这个食品药品厂有他的一份。 而没人注意到人群里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站在人群的后面，身子基本都被遮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不是别人，正是白海刚。 自从之前两人不欢而散后，白海刚就没有再见过江明浩，蔬菜大棚的分红也是江明浩安排人给他送过来的，倒是不曾少过一分。 看着如今的盛景，白海刚心里是悔的。 原本他是抓了一把好牌的，不管是姻缘还是前程，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很可惜，他没这个命，他亲手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年轻的姑娘推了出去，如今，于春晓的孩子大概已经三四个月大了，而今日的盛景，本该也有一半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只能偷偷的猫在人堆里，连往上凑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来宾数量的出乎意料，剪彩的人选也变了，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场的人，如果按行政级别来看，谷市长肯定是首当其冲的，所以剪彩的人员里必定要留给谷市长一个。 至于其他人，思虑了一番之后，决定不做变动，毕竟事急从权，今日的来宾身份各个不简单，他要是都考虑进去的话，那今天的剪彩仪式一时半会怕是搞不完。 来宾全部到齐，孩子们看到孟春生的手势，便开始演奏起了音乐。 曲目依旧是《三项纪律八大注意》，孩子们经过了七八个月的训练，演奏水平虽然和专业的没法比，但听着已经比元旦那次演奏的好了不少，如果按照这样的进步速度，待到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算是一支成熟的管乐队了。 因为孩子们的演奏，让现场的气氛很活跃，在音乐声中，崔智走到了大门口的中心位置。 这是江明浩的意思，药厂是交给崔智来管理的，所以这个能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他必须要给崔智，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崔智推到大家的视野里，以后药厂有什么事，崔智出面便能等同他。 他创办工厂，从来也不是为了名声。 崔智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对今日的来宾表示了欢迎，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工厂的情况和今天剪彩仪式的流程，然后便直接进入到了剪彩环节。 参加剪彩的人有谷市长，许仕，曹中瀚，郑云长，江明浩，以及韩志国。 别人都按照顺序往剪彩的位置走，只有韩志国，半天没动地方。 “爸，剪彩要开始了！大家都已经过去了，您老也赶紧过去啊！” 看到自己老爹没动地方，韩楼微微蹙眉催促道。 “臭小子，我是不想去嘛，我这不是......不是腿软了嘛！” 啥？ 韩楼一时没明白是啥意思，他这个老爹身体一向硬朗，别说是站这么一会，就是在田里从早干到晚也从没喊过一声累，怎么可能站这么一会就腿软呢？ “爸，你没事吧？” 韩楼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老爹突发急病，所以才会如此，因此满脸的关心和急切。 “我去让许老爷子过来看看.......” “你站住！” 韩志国拽住儿子的胳膊，一脸的尴尬。 韩楼更不解了，老爹这是什么眼神啊，他做的不对嘛，现场医术最高的应该就是许老爷子了，他去找许老爷子来给自己老爹看看腿，不是很正常嘛！ “我腿没毛病，就是.......” 韩志国有点难以启齿，要让他在儿子跟前亲口承认自己是因为心里紧张才会腿软的，那不是破坏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不是让小江、老郑他们都跟着笑话自己嘛！ 但此时，包括谷市长在内的剪彩嘉宾都已经站到了指定位置，崔智看向韩志国，郑云长和江明浩也同时朝着韩志国看过来，虽然在场很多人都不认识韩志国，却都随着江明浩的视线走，一时间全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韩志国的身上。 “爸.......” 韩楼忽然明白了自己老爹到底是咋回事了，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心里也对老爹生出几分埋怨，自己这老爹平时咋咋呼呼厉害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谁知道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可埋怨归埋怨，他不可能让老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否则回头老爹大概率会怄出个好歹来。 于是，韩楼将手伸到韩志国的腋下，硬是将韩志国拖着往指定的位置走，对于儿子的行为，韩志国心里不愿意，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又不能挣扎，而且眼下，儿子这么做也是正确的，这么多大领导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他要是掉了链子，那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在韩楼半拖半拽之下，韩志国总算是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江明浩看了韩志国一眼，眼底透出一抹笑意。 这老头，之前咋呼的那么厉害，还以为多大的能耐呢！ “爸，你站稳了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千万别掉链子啊！” 将韩志国送到指定位置后，韩楼不放心，贴着韩志国的耳朵嘱咐了一句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韩志国此时紧张到了极点，他身边站的就是谷市长。 市长啊，他儿子的顶头领导，他要是真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那就是直接给自己儿子脸上抹黑，但他真的是紧张啊！ 不过没人留给他缓解紧张的时间，人都到位之后，那些年轻的女工就将托盘端了过来，每个托盘的上面都放着一把剪刀，剪刀上也帮着红绸布，本来是很喜庆的颜色，但是落在韩志国的眼中，无端的让的情绪更加紧张起来。 “老同志？” 韩志国听到身边谷市长的声音，才猛然反应过来，其他人都已经拿起了剪刀，就只有他刚才走神，还没有伸手。 韩志国臊的厉害，赶紧伸手把剪子抓在手里，手心里全都是汗。 “老同志，剪子拿反了，小心扎到手。” 谷市长虽然不认识韩志国，但刚才崔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说这个老人家是负责指导丰县种植中草药的老技术员，他对此人还是很尊重的，谁知道谷市长越说，韩志国越紧张，剪子来回倒了好几下手才算是拿稳了。 第1186章 自助餐 “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邀请几位贵宾为江海食品药品厂剪彩！” 崔智的话音一落，几位剪彩嘉宾分别拿起剪刀，朝着面前的红绸剪下去，韩志国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手不抖，好在最终他管住了自己的手，顺利的完成了剪彩，但是后背却已经汗湿，风一吹，冷的厉害。 “老同志，没事吧？” 看到韩志国状态不好，谷市长伸手扶住了韩志国，韩志国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脸上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谷.......谷市长，我没事。” “老同志，我扶你下去吧！” 谷市长今年不到五十岁，比韩志国小了十六七岁，所以，在谷市长眼里，韩志国也算是父亲那一辈的长辈，也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什么，可韩志国不是啊，想到扶着自己的是市长，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紧张。 “谢谢谷市长！” 韩楼没有一开始就上前从谷市长手里接过父亲，而是等两人走了一段路才上前。 “你是......丰县新上任的韩书记？” “回谷市长的话，是，我就是韩楼，多谢谷市长信任提拔。” 韩楼也有点紧张，虽然以前做副县长的时候他也见过谷市长，但并没有机会跟谷市长面对面的说过话，没想到谷市长竟然能认出他，一时间既紧张也有些兴奋。 “是江知青对你多有赞许，跟我说了很多韩书记的政绩，好好干！不要辜负了组织对你的信任！” “是，谷市长放心，我一定克己奉公，勤政爱民，不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和栽培！” 韩楼当着谷市长的面打了保证，这种机会可不是每个县委书记都能有的，以前他还担心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的位置坐不稳，但今天看到谷市长的态度，他知道之前是自己多心了。 “这位老同志是韩书记的.......？” “这是我父亲！” 韩楼从谷市长的手里接过了父亲的手臂，再次道了谢。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老同志，您为党为组织培养了一位好同志啊！” 谷市长对韩志国的态度越发的和蔼，这句话更是夸的不含任何水分，真心实意。 “请谷市长放心，我们爷俩一定去一起把丰县的草药种植业搞起来，一定让丰县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谷市长的夸赞起了作用，韩志国挺直脊背，之前那股子咋咋呼呼的劲忽然就回来了。 “好啊，我就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谷市长拍了拍韩楼的肩膀，转身离开。 “老二，谷市长刚才的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 “咱们可得好好干，市长可盯着咱们呢，要是干的不好，那就不是咱们爷俩丢脸的事了，那是给咱们整个丰县抹黑！” 韩楼看向自己的父亲，满心的无奈，这老头真是夸不得，谷市长可能就是客气那么一句，自己老爹就当了真，也不知道该说老爹是觉悟高还是心眼少。 随着剪彩的结束，工厂门口的礼炮被点燃，紧跟着鞭炮也被点燃，叮咣叮咣的礼炮声震耳欲聋，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的火药味，地面上鞭炮的碎屑红彤彤的铺了一层。 孩子们又在孟春生的指挥下，吹起了《运动员进行曲》，慷慨激昂的乐曲响彻整个厂区。 等到鞭炮彻底燃尽，崔智安排女工引着众位来宾前往厂区参观，这是必要的流程，各位嘉宾来参加剪彩，总得要看看自己为之祝贺的工厂是个什么样子。 食堂里，项武身穿白色的厨师服，正站在灶台前颠勺，火苗呜呜的燃烧，锅里的油星随着项武的动作时不时的飞溅出来，将项武雪白的厨师服迸溅的到处都是油点。 换做平时，项武会非常顾及这个，绝对不会让油星子这么自由的飞溅，但此时此刻，项武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厨师服的事，眼睛黏在铁锅和炒勺上，手腕上下活动，很快，一道菜就被烹饪出来，帮厨的工人熟练的将盛菜的铁盆拿过来，长桌上如今已经摆了十二个菜。 “项师傅，还有十个菜呢，能来得及吗？” 帮厨的工人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说道。 “来得及！让小姚把凉菜拌了，再让老曾将炉里的红糖烧饼和酥饼都拿出来，还有另外炉子的猪肉也拿出来切开，蒜酱、辣椒酱、腐乳酱也都准备好摆上。” 项武一边安排工作，一边继续颠勺，几分钟后，另一道菜又出锅了。 等到崔智和江明浩带着嘉宾们来到食堂的时候，最后一道菜正好出锅。 整个食堂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看着长条桌上摆着整整两排大铁盆，每个盆里都装满了刚刚做好的菜，一道道皆是色香味俱全，除了常见的红烧肉、小鸡炖蘑菇、猪肉炖萝卜干、五花肉炖宽粉、咸肉炒辣椒等，还有几个平时压根就没见过的菜，比如红糖糍粑、土豆炒魔芋、酱板鸭、麻辣兔头等。 除了这些硬菜，盆里还有金灿灿的烧饼和酥饼，还有油炸糕和萝卜丸子、茄盒，主食除了白米饭还有馒头和花卷，而且花卷和他们平时见到的也不一样，真的像朵花似的。 哪怕这些来宾各个都来头不小，都是见过世面的，可也没想到，竟然能在一顿饭里见到这么多道菜，只是......菜都是用大盆装的，等下让他们怎么吃啊！ “今天给大家安排的是自助餐，小杨，把餐盘给各位嘉宾拿过来。” 崔智话落，立刻有员工端了厚厚一摞子餐盘走过来。 对于自助餐这三个字，有人朦朦胧胧的有些理解，但也有完全不明白是什么的，比如韩志国。 “小江，这是......” 吴清山率先发问，毕竟他总不好让谷市长亲自开这个口，要是当下属的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也就不用在官场上混了。 “自助餐就是大家拿着餐盘，喜欢吃什么，就盛什么。” 吴清山愣了一下，心道小江这小子真就是不走寻常路，就连吃个饭都要弄出点幺蛾子来。 “这个方式很新颖啊，来来来，大家都尝试一下！” 谷市长打破了局面，第一个拿起餐盘，每一个铁盆里都有公勺，谷市长先给自己盛了一勺红烧肉，有谷市长在前，其他干部也陆续动了起来。 “你小子昨天跟小项嘀嘀咕咕半天就是说的这个事？” 许仕对吃的不亲，所以，哪怕他的那些弟子都让老爷子先就座，老爷子就是不坐，而是跑到江明浩身边来说悄悄话。 第1187章 地位超然 “是啊，老爷子觉得这个自助餐怎么样？” 江明浩看着许老爷子一脸八卦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道。 “我就说嘛，你小子这脑子就跟咱们普通人长的不一样，也不知道里头都装了啥，别的不说，就你这个.......自助餐要是在市里开个饭店，来的人肯定少不了。” 许仕说的实心实意，毕竟如果四平八稳的坐在桌上点菜，一个人也就点一个，条件好点的能吃的可能会点两个，这也就是极限了，即使是一个桌坐十个人，点上十一二个菜就差不多了，怎么也不可能一顿吃上二十几个菜。 所以，这个自助餐要是真能推广的好，客源是不用愁了。 “既然老爷子这么认可，那就让项叔在生产队开一家自助餐饭店吧！”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项叔说他已经挑好了地方，回去就能动工 。” 许仕摸摸下巴，心想难怪所有人都对小江心服口服，这小子不仅有脑子有能力有胸怀，最重要的是慧眼识人，并且非常的细心。 许老爷子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后厨门口，双眼热切的看着盛菜的这些客人的项武，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项武跟在他身边也快三年了，他竟然从不知道小项竟然对当厨子有这么大的热情，就像此时项武脸上的神情，是他以前从来没见到过的。 “恩师，您快坐下吃饭吧！老项这手艺真不一般啊！” 曲文钟再次走过来邀请许仕入座。 “小江，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曲文钟一边扶着许仕，一边对江明浩说道，如今在曲文钟心里，江明浩已然是他们许仕系的一份子了，甚至是他们许仕系的核心人物，所以，哪怕他占着大师兄的名头，对这个‘小师弟’也要恭敬三分。 “我去谷市长那桌，老爷子就麻烦曲院长照顾了！” “嗯，你放心吧！” 曲文钟知道今天这是江明浩的主场，而谷市长代表的是白沙市，江明浩这个东道主肯定是要尽好地主之谊的。 “小江啊，你这厂子办的好啊，不仅解决了年轻人就业的问题，还带动了咱们白沙市的经济发展，这对白沙市而言是很大的贡献，我这个市长，以茶代酒，替白沙市的老百姓谢谢你！” 江明浩坐下后不久，谷市长忽然说道。 “谷市长过誉了，工厂能顺利开办起来，都是因为市里县里甚至是公社的大力支持，我不敢居功！” “你们看看，看看小江，二十郎当岁的年纪，不仅能力出众，为人又谦逊低调，是个能干实事的年轻人啊！” 谷市长眼里满满的都是欣赏。 其实早在江明浩去找他之前，他就听过江明浩的大名，主要是这个年轻人名声太大，又很积极活跃，几乎三天两头就会有跟他相关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不管是林业局作报告还是农业局做报告，甚至连公安局的报告里都有江明浩的名字，所以江明浩这三个字对他而言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但再真正接触江明浩之前，他总归是存了几分质疑的，再如何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本事怎么可能这么大，也许是自己这些部下夸大其词，毕竟江明浩和农业厅的刘厅长可是挂着关系呢，他能坐上市长的位置，自然是熟谙这里面的道道。 直到他上次亲眼见到了江明浩，跟江明浩亲自打过交道后，他就知道，自己那些部下所言非虚，甚至于他们报告中所展现出的内容不及小江真正风华的五分之一，所以，谷市长对江明浩的欣赏是不掺半点水分的。 “是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好在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很优秀，咱们白沙市的未来必定一片光明啊！” 谷市长先定了基调，其他人立刻跟着说道，倒不单纯的是附和谷市长，也是想借机在江明浩的跟前卖个好，留下个好印象，别的不说，光是看今天到场的人，足以可见江明浩的能耐和背景，和江明浩交好对他们而言绝对是有利而无弊。 江明浩俨然成了众星捧月的存在。 坐在不远处的沈桥年看着这一幕，眼底露出一抹欣慰，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在深市初见江明浩时的事，他无比的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 “爸？你看什么呢，赶紧吃啊，菜都快凉了！” 韩志国当然是在看江明浩，虽然因为距离较远，他没有听清楚那些人都在说什么，但依旧能够看的出来，江明浩有多受欢迎，那张桌子上坐的，都是市里的大领导啊！ “老二，以后你一定要听小江的安排，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见没？” “爸，你说什么呢？我一个县委书记，一个党员，听安排也应该是听上面的安排，怎么能听江知青的安排啊？” “还敢顶嘴！” “爸，你干什么啊，都是人看着呢！” 韩楼揉着被自己老爹突然暴起捶疼的脑袋，又尴尬的四下里看了一圈之后对自己老爹抱怨道。 “看着咋地了？老子打儿子犯法？我告诉你老二，你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是咋当上的别忘了，小江是你的伯乐，也是咱家甚至是咱们丰县的大恩人，让你听恩人的话你还这个那个的，咋地，忘恩负义是不？” “爸，你怎么越说越下道啊，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江知青对我的提拔和点拨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不过我现在好歹是县委书记，做事得从全县四十万老百姓的角度出发，当然，关于农改这方面的事，我肯定会按照江知青的要求配合，您老别动不动的就动手行不？” 听到儿子还是不服从自己的意思，韩志国又要暴起，却被郑云长给拦住了。 “老韩，在外面给小楼留点面子！” 郑云长说完，对着韩楼使了个眼色，韩楼赶紧拿着盘子，借着添菜的由头暂时离开了。 “你就会装好人！” 韩志国撇撇嘴，难怪老二跟郑云长这个岳父比跟自己这个亲爹还亲，就是因为这个老小子太会装好人！ “是，我会装好人，你啊，赶紧吃饭吧，这么好的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郑云长知道韩志国的为人，刚才说那些话也完全没有恶意，也不是脑子糊涂，只是场合不对，小楼要想在眼下的位置上坐稳甚至更进一步，的确是要多听小江的话。 郑云长思罢也下意识的朝着江明浩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