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之天才鬼医》 第一章 穿越重生 “听说那云清郡主貌若天仙,如同那仙女下凡一样,只可惜疾病缠身……” “谁说不是,据李太医说,怕是活不过三个月了!” “你瞧那苏扬,呆呆傻傻,咱们奉命随太医去云清郡主府,他也敢怠慢!” “等李太医来了,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一阵窃窃私语的嬉笑声自苏扬耳畔响起,让苏扬的意识逐渐自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苏扬下意识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雕漆画木、古香古色的楼宇,脚下道路青石铺就,远比电视上看得更为气派。 “别管他了,咱们快走!” “待会李太医找他,有他好看!” 那窃窃私语的人,是几名作古装布衣打扮的小厮,嘲弄地瞥了苏扬一眼,快步离去。 苏扬愣了愣神。 我靠,不是吧?! 我居然……穿越了?! 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动,碰撞,交融…… 他本是现代医学院一名学生,品学兼优,再加上从小跟着爷爷学习祖传中医,本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毕业行医,济世救人,凭借一手医术走上人生巅峰。 可昨夜因为分手,大醉一场,一睁眼,竟然就穿越了! 现在的他,身处古代,可历史却与前世所知的并不相符。 自秦汉三国之后,历史洪流便发生了变化! 取代东汉的,并非魏晋,而是蜀汉。 蜀汉之后,便是隋、周等国! 但不知是不是历史开的小小玩笑,他如今所处朝代,国号恰恰是宋,开国皇帝也姓赵,却并不是宋太祖赵匡胤! “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想不到,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有一天会轮到我自己……” 苏扬苦笑一声。 或许命运契合,他的前身也叫苏扬,家中有母亲和一个妹妹,经营着一间药铺。 但总体而言,并不富裕。 好在前段时间,家里用剩余不多的钱买通关系,让他得以进入大宋太医院做了药童,做些磨药打杂的零活。 也还算能勉强维持家用。 砰! 突然,一个巴掌冷不丁地甩落在他后脑勺。 “我靠——” 苏扬疼得直抽凉气,谁这么没轻没重的? 抬头怒视而去。 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头戴医帽的老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头须发皆白,一身锦衣长袍垂落到脚,衣着精致考究,正斜睨着他,显得阴鸷刻薄。。 很明显,就是这老头打的自己。 “愣着作甚?” 老头冷幽幽责问,“郡主病情刻不容缓,还需老夫催促?” 苏扬脸色微沉,眼前的老头,是太医院太医李龟兹,从五品官位。 平日里李龟兹待人最为刻薄,稍有不满,便对人非打即骂,动辄逐出太医院,太医院中的药童没人不畏惧他,只得不时送钱讨好。 而前身仅是进入太医院,便花光了家中积蓄,家境拮据,未曾讨好过李龟兹,使得李龟兹对他尤为恶劣!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他终归只是个药童,古代地位尊卑森严。 心里再不爽,眼下也只能忍着…… 苏扬忍着火气,未再去管李龟兹那老头,快步走出房间。 记忆中,前身大多时候都跟随在薛太医薛景山身边。 薛景山此人为人正直,医者仁心,待人尤为温和。 与李龟兹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待回到太医院,罚你十日薪资!” 身后传来李龟兹冷冷的声音,“看你还敢懈怠……” 苏扬一言不发,随着队伍一同行进,刚穿越一世,他还未了解透眼下情况。 不多时,太医院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郡主府,一番通行下,苏扬随着薛景山和李龟兹等人来到郡主房中。 只是刚步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便传入众人耳中。 “下官等见过郡主!” 李龟兹带头行礼,苏扬跟着行礼,悄悄抬头望去。 房间中珠帘垂幕,更有一道窗牖,区分内外两间。 苏扬等人身处外间,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倩影虚弱无力地半躺在床上,四周几名丫鬟恭敬地候着。 “咳咳,几位太医不必多礼,咳,多仰仗几位了。” 珠帘中,传出一阵清脆动听的声音。 嗓音温润,却很是虚弱,艰难地压制着咳嗽。 薛景山和李龟兹快步上前,珠帘被丫鬟缓缓掀开一角,一张精致的面孔,浮现在视野中。 正可谓眉如远山,肤似凝脂,即便俏脸上染着不健康的苍白,却也依旧掩不住一对似星辰般,又仿若会说话的灵动眼眸! 苏扬心中暗暗赞叹,眼前这般气质典雅的女子,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只是那一抹病态,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他打量着眼前女子,有些恍然,不太争气地想起了前女友,那一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何其相像! 此时,薛景山和李龟兹已经问诊完云清郡主的病情了。 薛景山脸庞方正,双眉修长,虽面容苍老,也该一脸英正之气。 可此时脸上却布满忧虑,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止不住地摇头长叹。 “郡主这病情……” 薛景山满脸无奈,眼中尽是痛惜,叹息道:“痨症之疾,药石难医,恕老朽医术不精,无法再为郡主开方医治!” 薛景山话音落下,四周几名丫鬟顿时大惊失色,险些瘫软在地。 薛景山一身医术之高,享誉大宋,连当朝陛下都曾开过金口,夸他是国医圣手! 如果连他都治不好,那郡主的病,岂不是回天乏术了?! 云清郡主闻言,苦涩一笑,可一双美眸中却并未有悲凄之色,反倒隐隐有几分解脱之意。 仿佛早已认命了一般,虽无可奈何,却神色坦然。 苏扬看在眼里,心头一紧。 这与他前女友相似的眼眸中,那般对绝望命运的坦然,让他有些心疼。 不过……痨症之疾? 苏扬仔细打量云清郡主一番,莫非是肺结核? 若是肺结核,查明病情,悉心治疗,对于现代医学院出身的苏扬来说,并非没有医治的可能! “薛太医,我已……时日无多了吗?”云清郡主唇色苍白,虚弱地询问道。 薛景山双手颤抖着拱手,长叹一声,抱拳长揖。 “郡主自染痨症之疾,治疗至今,已药侵心肺,恕老朽直言,若再妄加用药,只怕郡主千金之躯会不堪重负……” “郡主,薛太医手无良方,老夫却有一道药方,虽无法彻底治愈郡主,但可为郡主缓解一二!” 这时,李龟兹突然昂着脑袋,淡淡开口。 闻言,云清郡主不由一愣,看向李龟兹。 苏扬也是神色微凝,他在太医院也知晓,无论地位、名望还是医术,李龟兹都远远不及薛景山! 这肺结核,连薛景山都难医治,更何况是李龟兹? 李龟兹抚须微笑,仿佛不显山露水的世外高人。 只是,苏扬明显注意到,李龟兹眼角余光有些阴冷地瞥了薛景山一眼,随后又偷偷打量向房间四周的名贵摆设,眼底深处,一道贪婪的精光一闪而逝。 “术业有专攻,老夫在此道也算有些造诣,薛太医……你可莫要误了郡主病情!” 李龟兹捋着胡须,瞥了薛景山一眼,又目光冷淡地看向苏扬,吩咐道:“苏扬,给老夫记下药方!” “以百年以上红参为主药,再辅以蛇胆、芒硝、甘草……” 苏扬拿出纸笔,顺着李龟兹的话,快速书写着,只是,药方写完,苏扬的神色却逐渐凝重。 这药方粗看之下,药性极重,短时间内,或许可压住病情,可长此以往,云清郡主病情必然反扑。 一旦爆发,只怕神仙难救。 李龟兹既然提出此方,不可能不知晓这些。 他分明是想借机打压薛景山,争名夺利,实则图财害命! 总之一句话。 这老头子,不安好心啊! “李太医!” 苏扬蓦然抬头,皱眉道:“你开这方子,是想把人治死不成?!” 第二章 驳斥李太医 话语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房间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 “放肆!” 李龟兹怒喝一声,看向苏扬的目光中露出一抹震怒,苏扬竟敢反驳他! “郡主府重地,你这小小药童,也敢随口喧哗?” 他扬起胳膊,巴掌就要重重挥落在苏扬脸上。 苏扬冷冷盯着李龟兹,不畏不惧,随手挡下李龟兹的胳膊。 他眼睁睁看着李龟兹庸医杀人,贪图名利而害人性命,岂有置之不管的道理? 这么一个令人怜惜的女孩就要被庸医所害,香消玉殒,苏扬单凭一颗医者仁心,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药方有问题,我为何不能说?”苏扬不卑不亢,沉声质问。 “区区药童,狗屁不通,也敢质疑老夫?”李龟兹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脸色阴沉道,“在郡主这里失了太医院颜面是小,贻误郡主病情,你死罪难逃!” 似是怕云清郡主怀疑,李龟兹又连忙道:“郡主,莫听一介小人胡言乱语,老夫所开药方,每一味药皆对应郡主病情!” 说着,李龟兹恶狠狠剜了苏扬一眼,又道:“红参滋补郡主元气,为郡主固本培元,蛇胆、芒硝等物,则直击郡主病根,更辅以甘草、桔梗、贝母等物,润肺止咳,祛除痨症,对症下药! “此般种种,汇入药汤之中,郡主服下,便可缓解病痛,甚至或可药到病除!” “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呵呵,可笑!” 苏扬却是冷笑起来,真以为他还是原本任人拿捏的小药童,什么都不懂? 连给郡主治病,这李龟兹都敢这般明目张胆胡乱用药。 面对其他人时,恐怕是更加肆无忌惮! 这等庸医,简直有辱“医者”二字! “李太医这副药方,用百年以上红参为主药,红参可大补元气、补脾肺、生津安神,然而,百年以上红参,药力峻猛,云清郡主久病缠身,身躯孱弱,在这药力之下,如何承受?” 苏扬声音高亢,响彻四周。 “无非是借红参功效,强行让郡主有元气恢复之状,实则大补过后,郡主会气血两亏,虚不胜补!” “更遑论,蛇胆、芒硝等辅药,皆是药性凶猛,这一药方,若被郡主服用,短期之内,郡主或许可有大病初愈之状,但时间长久,郡主身躯必然不堪承受,那时便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说着,苏扬又深深看了眼云清郡主。 这个本该芳华正茂的女孩,不该屈服于病魔! 云清郡主此时也在盯着他,不知为何,自苏扬的目光中,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许多复杂的东西。 有些寂寥,有些伤感…… 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坚决! “万望郡主万金之躯,莫要轻言放弃!” 苏扬向着云清郡主缓缓行礼,语气坚定道:“此病,并非无法治疗!”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眸光忽的一颤。 一时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心思仿佛被苏扬看穿了一般。 对于这病,她其实早已不抱希望。 所以,她才会在听到薛景山说无法治疗时,那么坦然…… 可在这绝望之际,眼前之人却在不顾一切地为她争辩,更是如此坚定地让她不要放弃! 这个年轻人,有些特别…… 苏扬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神色肃穆的薛景山。 他知晓,薛景山听到他所说的这些,必然能够明悟过来。 一旁李龟兹更是死死盯着苏扬,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没错,他的确是想借此扬名,捞一笔走人! 至于郡主事后生死,关他何事? 可是刚才这些,苏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药理,连他都是找了许多偏方,翻遍了不少医书才明白过来,他一个小小药童,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 简直该死! 现在薛景山就在一旁,苏扬这一说,薛景山不可能不知晓! 眼看着他的大好前途就在眼前,却被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小药童给硬生生挡下了…… 更关键的是,他竟还无法反驳! 李龟兹胸中满是怒火,却只能故作从容,冷冷看着苏扬道:“说完了?可惜不自量力!” “小小药童,自以为跟着我们拾人牙慧地捡了些药理知识,便敢口出狂言了?!” 李龟兹冷笑连连,“难道忘了,你这药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说着,李龟兹一指身旁一名药童,语气阴森道:“王二,你们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一旁一个身材瘦削,尖嘴猴腮的药童忙不迭地点头,看向苏扬,神色嘲讽。 “苏扬,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郡主府里,哪里有咱们说话的份?” 王二嗤笑一声,尖嘴愈显刻薄,一手指着苏扬,“我可清楚,要不是你家花了银两,好不容易打通了些关系,你连进太医院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小小药童,也敢质疑当朝太医?还不快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几个响头!” 苏扬看都未看王二一眼,他转头冷冷地盯着李龟兹。 王二身旁,其他药童见状也附和起来。 “就是!忤逆李太医,就是在贻误郡主病情,你恐怕担当不起!” 苏扬与李龟兹,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分得清的! “苏扬,你这废物,反了不成?还不快跪下?否则我们……” “退下!” 忽然,一旁薛景山沉喝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扬。 “此方的确与药理不符,苏扬,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薛太医,老夫向来敬你是奉上太医,可你莫非要在郡主病榻前,针对老夫?”李龟兹神色不悦道。 “就事论事罢了。”薛景山淡淡道,人命关天,更何况是云清郡主,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实不相瞒,我家中有祖传秘方,可治痨症!”苏扬向薛景山回答。 “可治痨症?!”薛景山双眼一睁,“你能治?” “能!” 苏扬郑重其事地点头。 “荒唐!” 李龟兹拂袖冷哼:“一介走后门的废物,如何能够救治金枝玉叶的郡主?更遑论,还是痨症?” 薛景山默然。 苏扬方才的表现,虽让他刮目相看,可苏扬身为药童,救治郡主,的确不合规矩。 “咳咳咳,便让,咳,便让他试试吧!” 却在这时,云清郡主的声音响起。 第三章 此乃绝世良方! 云清郡主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中,所有人都不由齐齐一愣。 郡主竟让一个小小药童为她医治? “郡主,这……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 李龟兹连忙说道,低头冰冷地扫了苏扬一眼,眼神中尽是威胁意味。 那意思是,你最好自己退出,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 苏扬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向着云清郡主病榻前走去。 李龟兹眼神几欲喷出火来! 薛景山也是微微皱眉,只是看着苏扬坚毅的背影,他摇头轻叹,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希望,这一向令他印象不错的年轻人,真有些意料之外的手段吧…… “郡主,请让在下为郡主把脉。” 苏扬柔声说道,面对这相似的面容,他心中感触良多。 靠近云清郡主,苏扬却不由目光一凝。 近看之下,云清郡主的容貌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中。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风髻露鬟,彰显出一张精致小巧的俏脸,灵动的美眸顾盼生辉,唇红齿皓,冰肌玉骨。 与他前世女友相比,云清郡主更多了一些古代女子的婉约,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柔美! 此时云清郡主有些虚弱地伸出皓婉,目光落在苏扬脸上。 苏扬收回目光,如今的他与郡主身份悬殊,直勾勾地看着郡主便是冒犯,更何况还有李龟兹那边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盯着。 他两指轻轻搭在云清郡主脉搏间,眉头微皱。 如他所料,云清郡主身体状况已是强弩之末,绝不能施用李龟兹的方子。 “咳咳,这位……医师,我,咳咳咳,我这病情如何?” 云清郡主艰难地询问,咳声不止。 她心底苦笑,自己这身躯病况如何,自己也清楚…… 苏扬轻叹一声,心中不由愈发怜惜。 “郡主不必担忧,一切交给我便可!”他向着云清郡主鼓励一笑,走到桌前,取来纸笔,挥毫而就! 他先前说有祖传秘方,可治痨症,并非空口胡说。 前世他跟随爷爷所学医术,可是在宋朝之后,历经近千年演变的祖传中医! 那些医方取数千年之精华,其功效只会比古时候更强! 不多时,一张药方被苏扬书写而成。 “此方以白参为主药,补虚益气,再有白术、山药、茯苓……等药为辅,补脾胃,益肺气,温养静气,培土生金,培补阴阳!” 苏扬写完,将药方递到薛景山身前,示意薛景山查验。 薛景山接过药方,仔细察看起来,神色逐渐凝重,继而震惊,最后,竟然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哼!” 李龟兹冷哼一声,走到薛景山身旁,也跟着察看起药方来。 渐渐地,李龟兹的神色中,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 他又猛然看向苏扬,张了张嘴,眼神瞬间阴晴不定…… 薛景山缓缓收回目光,神色始终凝重,向苏扬询问道:“苏扬,这药方……你是如何得到的?” 薛景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家传秘方。”苏扬微笑道。 “此方以温补之效为主,每种药材安置精巧绝伦,组合之下,药效强烈,药性却又温和,此等药方,老朽生平仅见!” 薛景山紧紧捏着药方,声音满是激动,长眉都飞扬起来。 他连忙看向云清郡主,颤声道:“郡主,此方刚巧适合郡主病情,温补身躯,不伤体魄,此乃绝世良方啊!”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说罢,长揖一礼。 听到薛景山的话,云清郡主美眸微睁。 她惊讶地看向苏扬,没有想到,薛太医对于苏扬这张药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莫非……这药方真的管用? 一时间,云清郡主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病得太久,忽的听闻可以治疗,这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感。 苏扬笑了笑,又道:“这是我为郡主所开的第一个疗程的药方,待郡主身躯恢复元气,可以适应更强些的药性,我再为郡主开第二个疗程的药方。” “疗程……” 薛景山呢喃着苏扬的话,忽的眼眶发红,有些老泪纵横。 “医之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至其约,老朽枉入医道数十载,今日方知,有如此良方,险些误了郡主病情……” “薛太医莫要自责,咳咳,若非这位苏扬医师有家传秘方,恐怕世上无人可救我了。”云清郡主劝慰道。 苏扬有些意外,这位云清郡主出身高贵,却全无半点倨傲之气,当真难得。 “薛太医,此方未必有效!” 李龟兹依旧坚持道:“药童之言,怎可轻信,郡主病情,岂能儿戏?” “李太医,你行医多年,还看不出此方之妙吗?”薛景山长眉紧皱,对李龟兹沉喝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与愠怒! “这……”李龟兹心中气急,却哑口无言。 饶是他不愿承认,可苏扬那药方,的确有奇效! “可他只是一介药童……” 李龟兹咬牙切齿,转而对苏扬威胁道:“苏扬,你可要当心啊,别到时候……” “我如何治疗,用不着你指指点点。”苏扬冷冷回应一声。 李龟兹愈发愤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薛景山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他沉声对李龟兹道:“李太医,我劝你莫要因一时之愤,耽误了郡主病情!” 李龟兹怒视着薛景山,可两人官职毕竟差着一个品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能强压下怒火。 随即,他转而怒视向苏扬,神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现如今,他先前的方子,彻底沦为了笑话! 若今日之事传出去,他误诊郡主,必然会被其他人所耻笑! 这一次,苏扬算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苏扬没有去管李龟兹,他直视云清郡主双眸,压低声音道:“郡主,未曾言明,你体质极虚弱,若月事之时,小腹疼痛难忍,在下也有调养之法!” 闻言,云清郡主小脸上顿时升腾起一抹红晕。 这等私密之事,这位年轻医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有些羞愤地看向苏扬,却见苏扬始终神色郑重,没有丝毫调侃意味! “还请郡主相信在下!” 苏扬声音低沉,再度上前一步,“失礼了!” “苏某现在,便为郡主治病!” 苏扬迈步上前,不顾众人反应,径直伸手探向云清郡主的床帷,一把扯开床前帘幔。 唰! 原本只开一角的床帘,瞬间完全敞开! 见状,房间中薛景山和李龟兹等人皆神色俱震,齐齐一惊。 苏扬这是……僭越之举! 而此时苏扬眼中,正倒映出一张慌乱与惊讶的俏丽脸庞。 第四章 怀恨在心 “苏扬,你放肆!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帘子放下?!” 见苏扬这冒犯之举,李龟兹脸上暴怒,心下却惊喜不已。 找死,这废物在自己找死! 抢他风头,让他没脸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这废物居然敢上手掀郡主床帘,郡主焉能不怒?郡主一旦生怒,自己便能理所当然,狠狠地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苏扬,你这是……” 薛景山大惊。 他不明白,一向彬彬有礼的苏扬,为何突然会做出如此无礼举动。 “薛大人放心。” 说罢,苏扬给了薛景山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看向床上女孩。 此刻的云清郡主,双眸愕然,俏脸之上,浮现一抹红润的羞赧。 “你……”云清郡主浑身僵住,这年轻医师先是说去那等隐私之疾,又在她猝不及防之下掀开她的床帏,一时间,竟让她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郡主,这便是苏某的首要治疗之法!” “治疗痨症,除坚持服药以外,我这里还有些医嘱,望郡主谨记。” 苏扬沉声道,他扫视云清郡主闺房四周。 “郡主居住之地,房间窗户,不应紧闭,应当多开窗通风,清新之气流通,才可使得郡主体内浊气吐出。” “开窗通风?” 闻言,薛景山不由一愣。 苏扬这句话,却是与他所认为的医理有些不符。 可苏扬所提出的方子,他已经看过,对于治疗云清郡主痨症,必然有效! 若这也是与方子配套的治疗之法…… 薛景山不由沉思起来。 “狡辩,实属狡辩!”李龟兹袍袖一挥,冷笑反驳。 “郡主本就病弱,开窗通风,岂不使得郡主容易受寒气入侵,郡主之病,应需温养!” “此乃亘古不变的医理!” 李龟兹瞥了苏扬一眼,眼中尽是讥讽意味。 “苏扬,你不过侥幸得到了一张方子,别以为随意胡扯,便能掩盖你的无礼!” 云清郡主此时也诧异至极,纵使她心中还有些羞恼于苏扬揭开她床帷的举动,可如苏扬这般,让她开窗通风的医嘱,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年轻医师,莫非是在胡说? 云清郡主又看了眼一旁的薛景山,寻常医师,应是不敢在太医面前,如此放肆。 更何况,连薛太医都对她面前这年轻医师所出的药方赞赏有加…… 不过,云清郡主看向紧闭的窗牖,心中却有些期待。 那窗牖外,花池里盛开着一朵朵娇艳的牡丹,在府中丫鬟的照料下,一年四季,花开不断,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可仅是这一窗之隔,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看到了。 “痨症又不是风寒,为何不能开窗通风?” 苏扬随口解释道:“反而房间内空气长久不与外界流通,浊气累积之下,更会加重郡主病情!” “另外……” 苏扬看向云清郡主,笑道:“待郡主恢复些气力之后,应当多出门走走,晒晒太阳,欣赏外界美景,保持身心舒畅,更可使得治疗痨症,事半功倍!” “出门走走!”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有些情难自禁的美眸一亮。 久病缠身,她连看看窗外的美景,都是难得。 更何况,外出赏景,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奢望! 这个小药童,竟这么懂她…… 云清郡主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确信,灵动的双眸眨了眨,试探着询问道:“可是,可是其他太医大多嘱托我卧床温养……” “郡主何必拘束于这些?”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长久卧床,疏于活络筋骨,岂不是更让身体孱弱?” 云清郡主呼吸微促,目露期盼。 真的可以吗? 她都记不得,上一次外出踏青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如此,我定当,咳咳咳,定当重谢医师!”云清郡主喜悦之色洋溢在俏脸上。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向着云清郡主递了个安心的目光,退到一旁。 那隐私之疾,他已在药方中事先做好了安排。 云清郡主又看向薛景山,若薛太医认同苏扬的话,那她便能依照苏扬医嘱,外出走走了! 一旁薛景山沉思一番,最终郑重点头,苏扬所说的,的确是一条他们未曾想过的思路! “郡主,苏扬所言,有理有据,或许可行!”薛景山拱手说道。 李龟兹此刻,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绿。 薛景山这般支持,苏扬为云清郡主医治这件事,就意味着,已经定下了…… 他这次,不仅栽了,而且还栽了个大跟头! “香儿,快去取五十两银子,赠予苏医师!”云清郡主对身旁丫鬟安排道。 随后,云清郡主又对苏扬谢道:“苏医师,若我这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必有重谢!” “郡主言重了!” 苏扬行礼道,五十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对于他这种穷苦人家来说,可绝对不是小数目! 一旁李龟兹见此,咔嚓捏起了拳头,这些赏银,本该是他的! 医治结束,太医院一行众人告辞离去。 一路上,李龟兹一言不发,始终铁青着脸。 他不时目光阴冷地看向苏扬,似是在思索着处置苏扬的办法。 在郡主府和外界大道上,他还不便动手。 等回到太医院,有的是机会,让这废物好看! 苏扬默默跟在薛景山身后,对于李龟兹杀人般的眼神置若罔闻。 他医治云清郡主,问心无愧。 如果单单只是怕被李龟兹报复,就放弃对病人的治疗,那他还如何担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如若李龟兹不招惹他还好,对方要是明里暗里对他展开报复,那他苏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五章 考校医术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太医院。 李龟兹目光阴毒,狠狠剜了苏扬一眼,见薛景山始终护在苏扬身边,他一言不发,直接带着王二等人匆匆离开。 此刻太医院静心堂内,只剩下薛景山和苏扬二人。 “李太医那边,你……要多加注意。”薛景山蹙眉提醒。 苏扬微微一笑,抱拳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太医请放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说得好!”薛景山由衷夸赞。 “对了,对于云清郡主病情,你是如何知晓得如此透彻的?”薛景山岔开话题问道。 “我家中经营一间药铺,又自幼跟随爷爷及母亲学医,因此会些医术。”苏扬循着前身记忆回答道。 薛景山捋着胡须,对于苏扬出身,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虽然苏扬是靠家中买通关系进入的太医院,但做事向来勤勤恳恳,因此,薛景山对他印象倒是不错。 “既然会些医术……”薛景山眸子微抬,带着几分期待,“我且问你,痨症之疾,有几种症状?” 闻言,苏扬心中一动。 他知道,薛景山这是想看看他的医术到底如何。 两世为人,皆钻研医道,前世苏扬跟随爷爷研究中医,之后又在现代医学院学习多年,可谓中西医结合。 若非因为跟女友分手,导致大醉穿越,今年毕业之后,他就该进入某三甲医院,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因此在医术方面,他自然不虚! “可细分为四种,肺阴亏损之症,虚火灼肺之症,气阴耗伤之症,阴阳两虚之症。”苏扬缓缓回答道。 薛景山微微颔首,看样子,苏扬对于痨症之疾,的确有所掌握。 苏扬的医术根基,显然极好! 那么,苏扬能够用家传秘方治疗云清郡主的痨症,倒也实属正常了。 如此一来,他对苏扬的医术,是愈发感兴趣了。 “伤风鼻塞,如何治疗?”薛景山又是问道。 “若是风寒外袭,可用麻黄、川穹、白芷等药,辛温解表,散寒通窍。” 苏扬不紧不慢地回答:“若是风热袭肺,则可用金银花、连翘、薄荷等药,疏风解热,宣肺通窍。” 听到此,薛景山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颈痈之症,你可会治?”薛景山再度问道,目露期许,这已属于疑难杂症的范畴,寻常医师,很难有解决的方子。 “若是风热痰毒之症,便用牛蒡子、山栀、丹皮等药,驱风清热,化痰消肿。” “若是肝胃火毒之症,便用牛蒡子、黄连、黄芩等药,清热解毒,化痰消肿。” 苏扬依旧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疑。 听到此,薛景山双眼一亮,最后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 苏扬,不错,不错! 是个好苗子! 小小年纪,医道根基竟如此深厚,若加以培养,假以时日,说不定日后太医院又可增添一位医术高强的太医! 薛景山暗自赞赏,笑着对苏扬道:“两日后,太医院会进行医者大考,你可愿参加?” 苏扬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所谓医者大考,正是为了在一众有潜力的郎中医者里,挑选出卓越之辈,若被选上,则有机会真正进入太医院行医! 薛景山显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想让他试一试! 苏扬虽是穿越到此,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先安身立命。 若能考过,对于他来说,那便等于拥有了在这方世界,站稳脚跟的资本! “多谢薛太医提点,我愿意参加!” 苏扬抱拳应允,向薛景山行谢礼。 薛景山笑着捋了捋胡须,道:“好!剩下时间,你多做准备吧,老夫看好你!” 随后,薛景山转身离去。 日暮西山,苏扬在太医院做完杂活,不再久留,循着前身记忆向家中赶去。 前身家中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虽世代为医,但家道中落,所经营的一间药铺也几近倒闭,还欠了一屁股债。 本来所剩无几的银两,也都为了能让苏扬进入太医院,花了干净。 前身每天自太医院做完工,便赶回药铺帮忙,虽然勤勤恳恳,却也没能让家中情况好转几分。 想到这些,苏扬不免摇头长叹,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分。 而今他的记忆与前身融合,颇有庄周梦蝶,难分前世今生的感觉。 前世的亲人朋友,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一生的牵挂,怎是一场穿越能够断绝? 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经历了大学时光,刚经历了分手,还未来得反应,便又是一场穿越,大梦此生…… 一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便不由涌现一阵钻心的痛! 心绪交杂间,苏扬已经循着记忆,走到了家中药铺门前。 只是,看着药铺门口的情况,苏扬神色骤变。 药铺门口,围着一群乡邻,对着药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药铺内,传出一阵砸摔东西的声音,更有喝骂声传出! “把这破药铺的东西全给老子砸了,一点东西都不要留!” 粗暴的喝骂声传出,药铺内,咣当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百两银子,你们欠了几个月了,也该还老子了,苏李氏,这银子,我看你们是不想还了啊!” “不是说好……两年还清的吗?还有,不是八十两银子吗?您……您再宽限些时日,我儿苏扬现在在太医院做工,我们攒够了钱,一定会还……” 苏扬母亲的声音传出,声音颤抖,满是惧意。 “老子说是一百两,就是一百两!” 粗暴的声音冷笑,“呵呵,是送了钱进太医院的吧?就你家那废物,进太医院倒夜香的吧?哈哈哈……” “有那闲钱,敢不先还老子?这一百两,就是把你们这破药铺卖了,也不够赔!” 说着,那声音又道,“我看,你这女儿长相倒是不错,卖到青楼也能值不少钱,嘿嘿,给爷过来……” “啊……” 苏扬妹妹惊恐的尖叫声传出! 找死! 顿时间,苏扬双目喷火,径直冲向药铺,推开围观众人。 他的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脸上满是滔天怒色! 或许是受记忆影响,他已经下意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 父亲早亡,母亲和妹妹,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而现在,竟然有人跑来自己家里,欺负她们,这让苏扬如何能忍?! 他快步冲进药铺,便见药铺中正有一群流里流气的人手持棍棒,在药铺中肆意打砸着。 药架被推倒,药材散落一地,更有药瓶瓷器碎片崩落四周,整个药铺中,一片狼藉。 苏扬的母亲和妹妹此时蜷缩在角落里,母亲紧紧护住妹妹,脸色苍白,满脸惊恐。 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站在两人身前,满脸络腮胡,额头一道刀疤更显狰狞,却穿着与凶悍之气极不相符的锦衣,沐猴而冠! 此时那锦衣恶霸正要探手抓向苏扬妹妹,眼中满是狞笑。 “你们找死!” 突然,苏扬暴喝声响起,锦衣恶霸等人转头望去,便见苏扬面露凶光,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 第六章 怒火冲霄 此刻的苏扬,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 不待众人反应,他抓起脚边木凳,用尽全身力气抡动起来,不顾一切地砸在身旁最近一人身上。 砰! 咔嚓! 沉闷的声音混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人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顿时被砸倒在地。 鲜血自那人身上涌出,浸透了衣裳。 苏扬手臂与木凳都在齐齐震颤,可他的神色却愈发凶狠,眼中血丝愈发密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药铺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愕然地看着苏扬,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 苏扬不管其他,再度抡动木棍,疯狂地向身旁另一人狠狠砸去。 那人只来得及挥动手中木棍格挡一下,可哪里抵挡得住苏扬抡动板凳的力量? 砰! 另一人也被苏扬狠狠地砸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止,发出凄厉的惨嚎。 这下子,药铺中的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凶狠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 为首一人,身穿锦衣,体型壮硕,看着苏扬的目光先是惊愕,随即转为凶狠。 “你是苏家那小子?你他妈找死!” 锦衣恶霸大手一挥,语气凶厉道,“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一众地痞握紧手中棍棒,围住苏扬,掀起阵阵风声,向着苏扬抡去。 苏扬牢牢地抓着木凳,奋力挥动,砸开四周袭来的棍棒。 可依旧有棍棒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令他身形一滞。 苏扬发出阵阵沉闷的低吼,硬生生迎着棍棒,将木凳向着身旁一人砸去。 砰! 木凳震颤不已,可那人也被苏扬砸中胳膊,骨头应声而断,被苏扬击倒,捂着胳膊,惨叫不已。 砰砰砰! 其他人的棍棒却趁着这个机会,纷纷砸在苏扬身上,强烈的痛楚,瞬间使得苏扬身形一个趔趄。 可他依旧死死抓着木凳,拄在地面,强撑着身形。 苏扬双眼已然血红,怒视着锦衣恶霸。 一时间,锦衣恶霸都不由心中微颤。 这个苏扬,什么时候这么凶狠了? 这他娘的以前不是一个人见人欺的废物吗? 砰砰砰! 棍棒不断落在苏扬身上,苏扬强撑着最后的力量,将木凳狠狠甩了出去。 木凳急速飞向锦衣恶霸,锦衣恶霸连忙后退,想要避开。 可木凳速度飞快,依旧砸在锦衣恶棍腿上,令他身形剧烈一颤。 而此时,苏扬再无抵抗的力气,被一众地痞打倒在地。 “扬儿!” “哥哥!” 苏扬母亲和苏扬妹妹两人焦急万分。 锦衣恶霸却是暴怒无比,他腿上传来阵阵刺痛,令他倒抽冷气。 “打!狠狠地打!” 锦衣恶霸怒吼,捡起脚边木凳,恶狠狠地向着苏扬走去。 “别打了,别打了!” 苏扬母亲哭泣着,急急向着苏扬跑去,想要护着苏扬。 可锦衣恶霸早已来到苏扬身前,抡起木凳,就要向着苏扬砸去。 轰! 突然,一道黑影袭来,砸在锦衣恶霸身上。 锦衣恶霸痛呼一声,捂着胸口,瘫倒在地,发出惨嚎。 黑影也随之落地,那是一枚青砖,从药铺外飞来。 “谁!” 锦衣恶霸怒吼。 “一群混账,欺负人家女眷,围攻人家一个,算什么东西!” 药铺外,一阵高亢愤怒的声音传来。 随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高大青年,他迎着一群地痞凶狠的目光,慢悠悠走上前来。 “敢管老子闲事,找死!” 锦衣恶霸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怒吼。 “呸!” 高大青年吐了口唾沫,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我看不惯,就是要管!而且这闲事,我还偏偏就管定了!” “奶奶的!在我的地盘,也敢惹我赵成虎!” 锦衣恶霸赵成虎怒吼连连,指着高大青年,“给我上,打死他!往死里打!” 一众地痞阴狠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高大青年身上,在赵成虎的怒吼声中,挥舞着棍棒向高大青年一同冲去。 “来!” 高大青年麻利地捋起袖子,丝毫不慌。 “许久不曾动手,我正好陪你们练练!” 嗖! 一个地痞棍棒挥来,破风声阵阵,直直砸向高大青年脑袋。 可高大青年仅是微微侧身,便闪过这一击,他抬脚在往那棍棒上一跺,地痞手中棍棒顿时脱手而出。 其他地痞的棍棒此时也齐齐挥来,却皆被高大青年灵活躲过。 他踢起脚边棍棒,握在手中,向着身旁重重一扫,手中棍棒硬生生被他挥出道道残影。 砰! 一个地痞应声而倒,当场昏死过去! 高大青年大气都不喘一下,反而手持棍棒,向着一众地痞冲去! 棍棒交击之声不绝于耳,高大青年身手矫健,身影灵活地自一众地痞中穿梭。 一众地痞联手之下,都未能压制住他,甚至被高大青年抓住机会,再度击倒两人! 此时苏扬被母亲搀扶起来,他紧盯着高大青年,有些惊异。 这位壮士,倒是好身手! “扬儿,你怎么样……”苏扬母亲李兰芝关切询问,眼眶发红,满是心疼。 苏扬吃痛不已,棍棒加身,那些地痞又未曾留手,估计自己的身上早已青一块紫一块了。 好在这些地痞手中所持都只是棍棒,他的身上尽是些皮肉伤。 “娘,我没事!”苏扬提起一口气,笑着宽慰母亲。 他看向高大青年那边,在高大青年的猛烈攻势下,一众地痞硬生生被他悉数打倒! 咔嚓! 高大青年击倒最后一名地痞,手中木棍再不堪重负,直接断裂开来。 “厉害!” 苏扬眼中精光爆闪。 这身手,哪怕放到后世顶级拳击台上,恐怕也无人能敌! 高大青年随手扔掉断裂的棍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着苏扬走来。 他身形高大,足足比苏扬高半头,浓眉大眼,有些俊朗,颇有一股侠客豪情!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苏扬抱拳,诚挚感谢道,若无此人相帮,他今天就要跟那些人舍命相搏了! 第七章 欠债还钱 “我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之辈,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高大青年挥了挥手,笑得有些朴实,他打量了苏扬一眼,爽朗笑道:“好样的,明明身形文弱,却拼着棍棒硬生生打趴两人,是个血性男儿!” 说着,高大青年还伸手一拍苏扬的胳膊。 苏扬伤口被触动,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代的壮士,出手都这么没轻没重吗? 他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赵成虎,神色阴沉下来。 察觉到苏扬的目光,赵成虎顿时面露慌乱,艰难地向后爬了几步。 “我……我是来收债的,你……你们欠我的钱……”赵成虎哆嗦着说道,嘴角溢着一缕鲜血。 显然高大青年那一记青砖,将他伤得极重! 方才他便被苏扬那不要命的打法所震慑,现在苏扬身边,还有那武艺高强的高大青年,他实在是怕了! 苏扬双眸微沉,他家中这间药铺,是爷爷留下的祖产,但由于种种原因,导致经营入不敷出,后来他父亲去世,再加上药铺经营所欠下的费用,万般无奈下,他们只得自赵成虎那里借了一笔银子。 但双方本来约定了两年之期还八十两,可这才过了数月,赵成虎便带人来讨债,更是一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 “你当我刚刚没听清?” 高大青年几步走到赵成虎身前,抓起赵成虎的衣领,冷声道,“人家欠你八十两,你要人家一百两,说好了两年还,你现在就带人过来打砸,更要将人家女儿卖到青楼,你这厮还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我……” 赵成虎吓的浑身一颤,惶恐不安地看着高大青年的拳头,生怕下一刻落在他脸上。 “八十两!” 赵成虎心虚,连忙比划一下,“就按八十两算,行不行?” 见高大青年依旧不松开他的衣领,赵成虎脸色彻底垮了下来,“这位爷,买卖不好做,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给不给你们活路,我说了可不算!” 高大青年说着,转头看向苏扬。 苏扬缓缓迈步走到赵成虎身前,平静的目光落在赵成虎身上。 不知为何,感受到苏扬的目光,赵成虎却是发自心底一阵慌乱。 仿佛眼前的苏扬,远比高大青年更加危险! 砰! 突然,苏扬一脚重重踏在赵成虎的胸口。 赵成虎原本被高大青年紧紧抓着的身躯瞬间跌倒在地,震起阵阵尘埃。 他浑身剧颤,喷出一口鲜血。 苏扬这一脚,正踏在他被青砖砸中的伤口上,似乎连他的肋骨都踏断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苏扬语气平淡道,听不出喜怒。 他的脚依旧踏在赵成虎的胸口,对付恶霸,就该用恶霸的方法! 经过今天这些事,苏扬也总算明白。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必须要有权有势! 否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李龟兹和这锦衣恶霸,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太医权势终归过小,想真正安身立命,庇护家人,终究还得去朝堂之上…… 想到这里,苏扬深吸口气,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布袋,抬起胳膊,任由布袋砸落在赵成虎的脸上。 布袋重重落下,在赵成虎脸上砸出一片青紫,落在地上,传出一阵清脆之声。 赵成虎痛叫着,听到那清脆之声,却是一怔。 “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先行垫付。”苏扬淡淡道。 赵成虎顾不得其他,艰难地探手将布袋打开,取出里面明晃晃的银锭,有些难以置信地咬了一下。 分辨出银子真假,赵成虎彻底呆愣住了。 苏扬未理会赵成虎,这五十两银子,正是云清郡主赏赐给他的。 他踩着赵成虎的胸口,俯下身子,沉声道:“剩下三十两,七日之内,给你还上!” 说完,苏扬这才直起身子,把脚挪开。 赵成虎在其他地痞的搀扶下,艰难爬起身子。 “现在,滚!” 苏扬看都不看赵成虎等人一眼。 一旁高大青年示威地挥了挥拳,赵成虎等人顿时不敢再停留,身形踉跄地拉着昏迷不醒的地痞慌忙离开。 直到远离药铺,赵成虎等人才松了口气。 “虎爷,咱们去召集兄弟们,把场子找回来?”一个地痞忿忿道,“吃了这么大的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成虎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那地痞的话。 他望向药铺方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神色阴晴不定。 平日里他吃了亏,必定是要再召集人手,把场子狠狠地找回来的! 可苏扬却一下子拿出了五十两,更是承诺七日之内还上剩余的钱,这便是苏扬的手段了,剩下的银子,容不得他不考虑一二。 更何况,今日苏扬的狠厉,给他的心中留下了不浅的阴影…… 苏家那小子难道在太医院有什么际遇?不然哪来的五十两银子! 别是再有了什么靠山…… 赵成虎犹豫着,思索一番,挥手道:“先回去,看他还不还钱再说!” 如果七日内还钱,那还好说。 可如果到时还不上,还没背景,那就是在找死!!! 第八章 最后的办法 药铺内,苏扬见到赵成虎等人离去,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旁高大青年。 “今日多谢兄台,在下苏扬,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苏扬再度抱拳感谢,眼前之人,仗义出手,他尤为感激。 “叫我王朗就行!”王朗挥挥手,对出手帮苏扬一事满不在乎,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四周。 恶霸赵成虎等人离开后,原本在药铺外围观的乡邻纷纷走进药铺,帮着苏扬母亲和妹妹收拾起药铺散落一地的东西来。 “苏家嫂子,我们刚刚只敢看着,实在对不住,您要怪,就怪我们吧!” “苏家嫂子,我们不是不想帮忙,可我们今天要是动了手,今夜他们就能放火烧了我们家房子!” “不过,嫂子您放心,他们真要带走小悦,我老刘就敢跟他们拼命!” 一群乡邻满脸愧疚地纷纷向苏扬母亲李兰芝道歉,更有一些人脸都涨红了,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向李兰芝开口,只是默默帮衬打扫着。 李兰芝只是摆摆手,并未怪罪,乡邻只是普通百姓,哪敢招惹赵成虎他们? “李姐,苏扬这是在太医院有出息了,那么大把银子,一下子就掏出来了!”又有妇人靠近李兰芝道,“您一家,肯定好人有好报!” 李兰芝心中也有些奇异,只是一时也不好询问苏扬,只是应和着点点头。 王朗更是疑惑,似乎苏扬一家在附近乡邻中,很受敬重。 苏扬并未多说什么,母亲自小跟着前身的爷爷学医多年,前身的父亲,当年更曾是太医院一名医术高超的太医,只可惜英年早逝,自己一家也落得个家道中落…… 而母亲心地善良,时常对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低价开药,所以苏扬家中更是入不敷出。 但也因此,附近平民百姓对他们一家很是推崇。 “王兄,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苏扬又向王朗询问道,“你来京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朗点点头,仿佛想到什么,神色低沉下来。 “我是青州人氏,这次来京城,是为了给我娘看病。”王朗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忧虑。 “看病?” 苏扬眉头一皱,关切地询问道,“伯母所患何症?说不定我可以为伯母治疗!” 王朗却是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声道:“我听说太医院的医师一个个的都医术高明,便变卖了家产,来京城寻求太医为我娘治病,可是……” “可是就连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又听说你们药铺抓药便宜,便想要过来抓些止痛的药回去,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 话罢,王朗长叹一声,又看向苏扬,苦笑道:“苏兄,你也是爽快人,很合我的性子,若不是我赶着回去照顾我娘,我必定跟你痛快喝上一场酒!” “王兄!” 然而,苏扬却是神色郑重,“在下是太医院药童,也有些家传医术,或许,可以让我试试为伯母治疗!” 这时代许多绝症,以现代的医学眼光来看,都可治愈。 苏扬虽不知王朗母亲具体病情,但或许可以试试! 王朗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摇摇头道:“苏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只需要帮我开些镇痛的方子便好……” 并非是他看不起苏扬,而是他母亲的病,就连太医院那些须发花白的老太医都无法治疗,更何况苏扬年纪轻轻,还只是药童。 他母亲的病,只会让苏扬徒增烦恼罢了。 “王兄,便带我去试试吧,不瞒你说,我家里有些祖传秘方,或许可为伯母治病!”苏扬坚持道。 王朗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自然要尽可能地感谢一番。 尤其,连太医都治疗不好,足以说明王朗母亲病情已是药石难医的地步了。 事关王朗母亲生死,苏扬不愿就此放弃! “再者说,即便为伯母抓镇痛的药,也还是需要让我先诊断一下伯母的病情,不是吗?”苏扬又笑了笑。 见苏扬坚持,王朗也不好推辞,点点头,应允道:“也好,那便劳烦兄弟随我走一遭!” 苏扬安顿好母亲和妹妹,嘱咐几句,便随王朗向客栈赶去。 李兰芝本想跟随苏扬一同前去,苏扬只是摇了摇头,让母亲安顿家里。 如今他的医术,其实要比母亲强上太多了…… 好在客栈距离苏扬家药铺不远,两人很快便赶到客栈之中。 “那些太医说,我娘患的是肠痈之症,无药可医,只怕……只怕活不过一个月了……”还未进门,王朗向苏扬告知自己母亲的病。 这个一人单挑数名地痞不落下风的高大青年,此时,眼眶却是红了,眼角更噙着一抹泪花。 “肠痈之症……” 苏扬微微皱眉,难道是阑尾炎? 古代很多医书上,都记载过这种病症,根据现代医学分析,所谓“肠痈之症”,其实就是现代医学里的急性阑尾炎! 为了进一步确认,苏扬问道:“伯母在此之前,有过腹部疼痛吗?” 王朗摇了摇头:“我娘以前身体健朗,就是前些日子,突然腹痛不止,痛起来时,能在地上打滚,至于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了。” 苏扬点点头:“伯母一开始的腹痛位置,可是位于肚脐周围,之后又转于右下位置?” “苏兄如何得知?!” 王朗一惊,苏扬说得没错,他母亲之前的确是肚脐周围疼痛,但一天不到,便转移至右下腹疼痛! 病发突然,位于右下腹位置。 看来,是阑尾炎无疑了…… 在这个时代,阑尾炎若未能及时治疗,那的确是不治之症! 若是如此,便有些棘手了! “王兄,你先带我进去,替伯母诊脉。” “好!” “娘,我带着朋友回来了!” 王朗推开门,苏扬便紧跟着进入房间,便见到一个妇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比。 妇人大概与苏扬母亲年纪相仿,但病魔缠身,稍显老态。 听到王朗的声音,王朗母亲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满是痛楚之色,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小子苏扬,见过伯母,伯母不必起身。” 苏扬连忙上前,向王朗母亲见礼,又示意王朗过来帮忙照应。 “我是郎中,特来为伯母诊断病情!” 说着,苏扬动作利落,两指搭在王朗母亲的手腕上,诊断起来。 渐渐地,苏扬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浓浓凝重神色。 “苏兄,我娘的病,怎么样了?”王朗连忙询问,即便他对苏扬治疗自己母亲的病不抱有什么希望,可母亲的病情状况,他还是极为担忧的。 苏扬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王朗母亲的病情,耽搁太久了,已然病入膏肓! 只怕太医所说的一个月期限,也难以达到! 为今之计,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苏扬眼中浮现一抹坚决,向王朗沉声道:“王兄,伯母的病情,只怕需要动刀!” 第九章 苦心劝说 “动刀?” 王朗一愣,目露疑惑,连忙向苏扬询问,“什么意思?” 苏扬神色郑重,深吸一口气,道:“恕我直言,伯母如今这病情,已病入膏肓,只怕再以寻常医药救治,也无力回天了……” 闻言,王朗身子一颤,后退数步。 他深深看了母亲一眼,无力闭眸,脸上露出浓浓悲痛神色。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他心中依旧知晓,自己母亲的病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恐怕谁都治不好了…… “不过……” 苏扬眼中露出一抹犹豫,随即转为坚定,“不过,伯母的病,是湿热邪毒内壅于肠而发,败血浊气壅遏于阑门而成,若……” “若是动手术……将病肠切除,或可治愈!” 阑尾炎,手术治疗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切除病肠……” 王朗呢喃着苏扬的话,忽然瞳孔紧缩,神色骤狞! “好你个苏扬,我出手助你,你却恩将仇报!” 他冲到苏扬身前,一把揪住苏扬衣领。 “你竟敢假借为我娘治病的名头,谋害我娘!” 王朗破口大骂,满脸怒容,揪着苏扬衣领的胳膊青筋暴起。 他怒视着苏扬,怒声询问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这般歹毒?!” 苏扬无奈,他早已料到,王朗会是这般反应。 “王兄,我一心想为伯母治病,绝对没有加害的心思!”苏扬诚心道。 “为我娘治病,你说得好听!” 王朗怒容不减,依旧怒声道,“你当我好骗吗?切掉肠子,不是得给我娘开膛破肚?那样人还能活吗?” 苏扬长叹一声,这时代的人,从未曾听说过动手术一事,只知道开膛破肚,便是杀人! 实际上,苏扬也心中也很是挣扎。 在这个时代,想要动手术,技术条件何其困难? 不说手术器材,单只是无菌环境,便很难达到。 更不用说,还需要小心伤口大出血以及手术后的感染等困难了…… 可是,苏扬深深看了眼虚弱至极地躺在病榻上的王朗母亲,即便不动手术,王朗母亲也是必死无疑! “王兄,你听我说!” 苏扬忽地紧盯王朗,神色郑重无比,“我知道王兄不相信我,但你要知道,伯母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这些话,想必连太医都这么说!” “肠痈之症,痛苦无比,王兄先前想用镇痛之药为伯母缓解,必然也知晓!” 苏扬不顾胸前传来王朗拳头愈发紧实的力道,继续说道:“可镇痛之药见效甚微,再不用其他方法治疗,伯母所剩时日,已然无多……” “王兄难道忍心看到,伯母在临死之前,一直如此痛苦吗?” 苏扬说完,静静地直视着王朗双眸。 “那也不行!” 王朗断然拒绝道,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根根血丝浮现,“那也不是你给我母亲开膛破肚的借口!” 苏扬摇了摇头,说道:“王兄,我知晓一门医治之术,正需要为患者开膛破肚,或许尤为骇人听闻,可此术对肠痈之症有奇效,伯母的病,也只有采取此术,才有一线生机!” 苏扬眼神始终真诚,他伸出手指,发誓道:“若我所言,欺瞒王兄,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到苏扬的话,王朗紧紧地打量着苏扬脸庞,可他抓着苏扬衣领的手,却是缓缓松开。 王朗神色阴晴不定,眼中满是挣扎。 良久,王朗无力地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母亲,又问道:“苏扬,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扬点点头,又道:“不过,此术施用,极为危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我对伯母开刀,也无法保证,必定能够治愈伯母。” 王朗再度转头,紧盯苏扬。 苏扬叹息道:“可是,伯母本就时日无多,再拖下去,只会让伯母不断痛苦,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殊死一搏!” “王兄,万望仔细考虑。” 话罢,苏扬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言已至此,剩下的,只能交由王朗和他母亲自行抉择。 王朗仔细看着自己母亲满是痛楚的脸庞,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不住颤抖的双手,暴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许久,王朗长叹一声,看向苏扬。 “你有多少把握?”王朗询问道。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足三成!” “三成……” 王朗呢喃着,闭目沉思。 而后,他睁开双眼,咬牙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若无法治疗我母亲,我……” 王朗厉声说着,却是最终化作长叹。 “我不怪你……” 听到此,苏扬深深看了王朗一眼,神色郑重道:“我定当竭力!” 王朗看着自己母亲,询问道:“具体如何治疗?” “开刀之前,需要先做好万全准备,可将伯母病榻先行转移到我家药铺中,再调配麻醉药方,辅以之血、愈伤之效的药物……” 苏扬看向王朗,又道:“王兄,我需要你尽最大可能,准备最高浓度的原浆烈酒,随后,再跟我去铁匠铺,寻找锋利匕首等物!” 王朗虽不明白苏扬的用意,但他已经做出抉择,也没有过多犹豫。 两人商量一番,说动便动,一同将王朗母亲转移到了苏扬家中药铺里。 苏扬母亲李兰芝和妹妹苏悦连忙迎了上来,看到王朗母亲的情况,皆是大惊失色。 “娘,先行帮我照顾好伯母,调配些温补药物,待会我写个方子。”苏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对自己母亲嘱咐道,“今晚先莫让伯母进食。” 李兰芝不由有些疑惑,她为王朗母亲把脉诊断,已然查探出王朗母亲的病情。 她心中长叹,只怕王朗母亲已经无药可救了。 但此时,苏扬已经奋笔疾书起来,一张药方迅速写就。 李兰芝仔细审视药方,却发现这药方配比精妙,只是温补,不伤身体! 她不由更是惊讶,忙向苏扬问道:“扬儿,这药方你是从哪得到的?” “我如今在太医院跟随一位太医学习医术。”苏扬解释一声,又转头对王朗道,“王兄,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准备东西!” 第十章 大宋第一场手术 苏扬和王朗两人一番准备,苏扬收拾好一切,还闭目养神片刻,使得自己尽可能保持最大的清醒。 药铺大门紧闭,房间中,苏扬早已用烈酒消毒,众人蒙着面巾,过滤口鼻空气。 好在这时代空气尤为清新,也没有苏扬前世环境那般污染,而且阑尾手术,对无菌环境要求不高。 苏扬前世记忆中的三类手术间,算是简单建造成功。 苏扬手中握着一柄小刀,一旁妹妹苏悦手持托盘,其中还放着一些小型刀具。 这些,是苏扬和王朗特意自铁匠铺挑选的。 王朗母亲躺在床榻上,已经服下苏扬调配的麻醉药物,意识模糊。 李兰芝和王朗皆是眉头紧蹙,王朗更是眼中忧虑不止,他心中惴惴不安,始终守在母亲病榻前。 “王兄,事先已然说好,见我手术,无论任何情况,切莫乱动!”苏扬对王朗提醒一声。 王朗点点头,此番话,苏扬事先已经跟他耳提面命过许多次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走到王朗母亲身前,手中小刀缓缓划破王朗母亲皮肤血肉,鲜血当即涌现出来。 见状,王朗顿时神色一紧,微微闭眸,泪水奔涌,强忍着没有说话。 整个房间中,寂静无声。 苏扬紧盯着眼前伤口,房间中数枚铜镜将灯光映照,尽可能营造出无影灯,光线充足,他仿若忘却了一切,只有眼前的血肉。 他双手灵活,手中小刀握得极稳,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前世苏扬虽未毕业,但也已经在实习期间,跟随很多在医学界享有名誉的教授做过许多场手术。 割除阑尾,对于苏扬而言,自是丝毫不陌生。 李兰芝看着苏扬的动作,心中更是惊异。 苏扬何时学了这些东西? 看苏扬种种动作,都仿佛曾练习过无数遍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疑惑,李兰芝也没有表露。 苏扬必然是有着自己的际遇,只要儿子能一切安好,她便心满意足了。 “剪刀。” 苏扬轻言一声,苏悦连忙将托盘举到苏扬面前,轻轻拿起剪刀,递给苏扬。 她脸色微白,虽跟随母亲学医多时,可见到眼前这等场景,还是不免心颤。 苏扬手上动作细微,剪刀捏动一番,而后,自苏悦那里接过镊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截肠道。 病变的阑尾成功取出了! 但苏扬没有半点喜形于色,依旧谨慎无比。 还好,他所调配的方子起效了,直到切除病变阑尾,也未造成王朗母亲大量失血。 他轻声对自己母亲道:“娘,帮我擦汗。” 李兰芝动作轻柔,谨慎地为苏扬拭去汗水。 一旁王朗紧张无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只是紧盯着苏扬,仿若麻木呆滞。 苏扬处理一番,自苏悦那里接过针线,小心缝合起来。 最终! 苏扬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朗,眼中露出轻松笑意。 “王兄,幸不辱命,手术,成功了!”苏扬笑道。 王朗双眼一睁,眼神中依旧满是不敢置信。 他喉咙轻动,看了看苏扬,又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母亲。 在苏扬手术之后,母亲的气色似乎有些好转,仿佛已经减轻了许多的痛楚! 他再三确认,母亲呼吸平稳,并无生命流逝的迹象! “待伯母醒来,便算度过生死危机了!”苏扬笑着对王朗说道。 随后,他又看向房间众人,提醒道:“接下来的步骤也很关键,伯母还需在这里静养,之后更要防止伤口感染,这是重中之重!” 李兰芝和苏悦惊讶无比地看着苏扬,仿佛头一次认识苏扬一般。 两人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巴。 一时之间,心中竟是难以置信。 这般治疗方法,她们竟然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苏扬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先前注意力太过集中,此时倒有些乏力。 “我们出去吧,我再写一些方子,之后让伯母服用。”苏扬说道,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手术间。 过了一会,王朗也自手术间走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苏扬面前,忽的扑通跪下,就要磕头! 见此,苏扬大惊,连忙扶住王朗,问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恩公!” 王朗紧盯苏扬,眼角沁出泪花,拜谢道:“救母之恩,没齿难忘!” 苏扬无奈摇头,连忙道:“王兄切莫多礼,你帮助我在先,我治疗伯母是应该的,你快快请起!” 苏扬用了半天力,却发现王朗执拗的很,力道也大,一时间,竟无法拉起来。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己母亲。 李兰芝也是走上前来,对王朗劝慰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苏扬既然身怀医术,自然要为你母亲医治,你万万不必如此!” 两人劝说之下,王朗这才肯起身,对苏扬道:“大恩不言谢,以后苏兄你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王朗这条命就是你的!” 苏扬无奈摆手,劝道:“王兄言重了!” “先前是我错怪你了,你医术超绝,现在想来,我都羞于见你!”王朗想着先前对苏扬要开刀动手术时的态度,一张脸都羞愧得涨红起来。 “此医术太过骇人听闻,王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苏扬见王朗脸色愈发羞愧,只好说道:“更何况,开刀手术一事,风险极大!” “苏兄,以后我便认下你这个兄弟了!”王朗蓦然抬头! “但凡我有一口气,你只要一句话,我就是在天涯海角,爬也得爬过来!”王朗拍着胸脯,神色恳切道。 苏扬无奈,不过这王朗倒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不仅武艺高强,还有一身侠气,更是对母亲孝顺有加,能交下王朗这个朋友,他自然乐意至极! 半个时辰后,王朗母亲苏醒过来。 见状,一直守在床边的王朗顿时心中大喜,情难自禁地更咽道:“娘,您醒了!” 王朗母亲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有些有气无力地询问道:“儿,恩人呢?” 苏扬笑着走上前来,说道:“伯母,你伤口未愈,不可轻动。” “多谢恩公搭救……”王朗母亲诚挚感谢一声,对王朗道,“儿啊,恩公对为娘救命之恩,你必要谨记,且不可辜负恩公!” “是!娘,您放心!”王朗连忙点头应允道。 苏扬摇头一笑。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第十一章 太医院密谈 “伯母万不可如此!” 苏扬连连劝道,“我与王朗一见如故,救治伯母,是我本分!” 王朗母亲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说道:“我儿能结交恩公你这般朋友,是他荣幸,我便是死也可含笑九泉了……” “伯母大病初愈,切不可妄言!” 苏扬只好再度劝道,“过两日伯母伤口愈合一些,便无大碍了!” “伯母尚需静养,我便先不打扰了。” 说完,苏扬见王朗母亲还要感谢,他赶紧找借口溜了出去! 半晌之后,王朗自房间中走出,脸上是止不住地笑容。 见母亲的病被苏扬治好,他心中一直积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苏兄,多亏了你神医妙手,我许久不曾这般开心了,走,我请客,今晚咱们不醉不归!”王朗胳膊一把搭在苏扬肩上,拉着苏扬就往外走。 苏扬笑了笑,向母亲那边招呼一声,与王朗一同前往酒楼。 已至深夜,街边却依旧华灯盏盏,映照得街道一片透亮,街上行人不少,一片繁华景象! 大宋不推行宵禁,甚至还有夜市,各种娱乐场所灯火彻夜不息,夜生活尤为丰富多彩。 王朗带着苏扬来到酒楼,自店家那要来一坛好酒,为苏扬斟满。 两人痛饮一碗,苏扬品尝着美酒,有些奇异。 这时代的酒袭承前朝,酿造技术有了显著提升,味道醇厚。 “苏兄,你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绝妙,可我之前却听你说,你在太医院中,只是区区药童,这是为何?”王朗放下酒碗,向苏扬询问道。 苏扬一愣,先前王朗母亲病况危急,他倒是没多想,现在看来,他的医术的确有些反常了。 嗯,以后对于医术,得找个借口才行! “太医院中,晋升需要层层考核,我刚入太医院时间不长,所以还是药童。”苏扬随口解释道。 “哼!” 王朗却是冷哼一声,“太医院那些太医,皆是医术平平,若我娘这病,能早点让你医治,也能少些痛楚!” 再早几日,我的医术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 苏扬腹诽一句,又对王朗说道:“只是我刚好得了些医疗秘术罢了!” 王朗摇了摇头,摆手道:“你或许不知,太医院中,多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没什么医术,一个个的,反倒都只知敛财,简直是谋财害命!” “何出此言?” 苏扬有些疑惑,怎么王朗对太医院的怨言这么大? 不过,说起谋财害命,他倒是又想到了李龟兹。 确实,太医院里如李龟兹这般人,绝对不在少数! “昨日我带我娘去太医院问诊,所遇到的那些太医,都是先谈钱财,再谈诊断!” 王朗忿忿不平地又喝了一大碗酒,道:“到头来,我娘的病没能半点治好,反倒是给了他们一大把银子!” “还有……” 王朗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苏扬道,“昨日去太医院给我娘看病时,我还暗中听到一桩密谈!” “嗯?” 苏扬一怔,不由目光奇异地看了王朗一眼。 王朗身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偷偷听到一些密谈,倒也正常。 不过,他倒是心中升起一股好奇。 事关太医院的秘密,于他而言,倒是可以多了解一下! “苏兄,你可曾听说过京城孙氏一族?我昨天打听过,据说京城孙氏一族权势极大,还有个孙丰毅在朝为官,是朝中大臣!”王朗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苏扬点点头,他是京城本地人,朝堂一些事也向来是百姓们的饭后之谈,对于这孙氏一族他倒并不陌生。 只是,孙氏一族又与太医院有什么关系? “这孙丰毅有个儿子,名叫孙巡……”王朗轻点桌案,说道,“我昨日刚巧见到孙丰毅前往太医院,他打算将儿子孙巡送到太医院里,以便日后在太医院里行事!” 闻言,苏扬顿时双眼一睁。 若论太医院的权力,说小,其实一无兵力,二无要职,在朝堂上也应该说不上什么话。 可若说大,无论皇室贵族还是文武百官,其身体情况都与太医院有着密切联系! 京城孙氏一族,竟然都已经把手伸到太医院了?! 他孙家,这是要做什么? “此话当真?”苏扬沉声询问道,事关重大,这可不能是王朗的酒后之谈! 王朗点了点头,几口酒下肚,眼中也未见醉意。 “据说过两天太医院要考试,我昨日见那孙丰毅与一个叫李龟什么的太医勾结,准备从中作梗!” 王朗似是想起,这太医院之事可能会与苏扬有关,又道:“对于此次太医院考试,孙巡志在必得,苏兄,你在太医院中,务必小心!” 苏扬郑重点头,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王朗所说,必是真的,至于那个李太医,应该便是李龟兹了! 这老家伙,果然贼心不小啊! 想到这些,苏扬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孙氏一族,连太医院这等地方都渗透到了,恐怕其在朝堂之中,也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苏扬皱眉,连太医院的医者大考,都被盯上了,这么一来,倒是给他通过医者大考平白增添了不少难度! 一旁王朗见苏扬皱眉沉思,并未打扰。 等待苏扬回过神来,王朗询问道:“怎么?有什么麻烦吗?若是有……” “等我安顿好我娘,我便帮你出手,看看能不能解决麻烦!”王朗握了握拳头道。 苏扬无奈摆手,他还没到这等地步。 想了想,苏扬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询问王朗道:“如今伯母身体痊愈,你今后有什么安排吗?” 王朗也没多想,只是回答道:“等我娘身体好些了,我便送她回青州,我家里还有一些祖产,我先前也未曾变卖,等我回去,安顿好我娘,我就再来这京城找你……” 说到此,王朗兴冲冲道:“到时候好好在这京城闯一闯,大丈夫就该做出一番事业来!” 苏扬笑着点头,说道:“好,到时候,你尽管过来便是!” 两人再度痛饮,苏扬心中坚定,这时代其实更多的是人命如草芥,今日遭遇赵成虎等人一事,苏扬更是看清。 还是那句话。 想在这时代安身立命,必须得有相应的实力和地位! 医者大考,他志在必得! 第十二章 来信 酒过三巡,好在两人并未大醉。 苏扬大考在即,而王朗则要照顾自己母亲,两人很快回到药铺。 王朗先行前往母亲房间,苏扬走到后院,看向正房,此时分明夜已过半,正房之中却仍旧亮着灯。 他轻推开门,便见母亲和妹妹都在房中。 房间中只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火光,堪堪照亮一片角落。 母亲和妹妹两人,便借着这微弱火光,做些缝补细活。 “扬儿,你回来了,酒喝得多吗?”李兰芝见苏扬回来,目光关切,“我去给你做些醒酒汤。” “娘,不用了,我和王兄只喝了一点酒,不碍事的。”苏扬连忙摆摆手,看向母亲手中正纳着的鞋底,她正有些吃力地用针刺穿鞋底。 见此,苏扬眸光闪烁,药铺入不敷出,为谋家中生计,母亲只能在烛光中纳些布鞋,添补家用。 火光中,隐约可见母亲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更是有着不少被针戳破的伤口。 似是注意到苏扬的目光,李兰芝有些不自然地将手上伤口用鞋底遮掩住,不愿让苏扬看到。 苏扬心中一颤,只感觉仿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鼻头微酸,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起来。 他走到李兰芝身旁,握起李兰芝的手,轻轻吹了口气,有些更咽地询问道:“娘,疼吗?” 李兰芝轻轻摇头,心中感动。 扬儿这般懂事,她便知足了…… “对了,扬儿!” 李兰芝似是想起什么事情,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她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来,走向一旁。 “今日事急,有件事,娘还未来得及跟你说!” 李兰芝自不远处桌角处,拿起一份信件,一脸喜色地递向苏扬。 苏扬快步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信封,粗略地扫过。 “是云府的信?”苏扬有些诧异。 “对,哥,我那位未过门的嫂子,给你来信了!” 未等李兰芝回话,苏悦背着小手,笑眯眯地凑到苏扬身前,下午时的阴霾,似乎已被她忘却。 “吾兄苏扬亲启。” 信封正中写着一列娟秀小字,字迹翩若惊鸿,笔势却又隐隐透露出一股遒劲,遗世而独立! 若是字如其人,那写这字的人,也应该是个外表待人柔和,实则内心孤傲,卓尔不群之人。 在这时代,指腹为婚,并不罕见,他也有一桩婚约。 父亲在世时,曾在太医院任职,也算风光一时,结交好友不少,便与云府老爷一起,为他和云府大小姐云千瑶签订了婚约。 只是后来父亲去世,苏扬一家家道中落,父亲先前的许多好友,也都逐渐失了联系,感情渐渐淡了,他们一家与云府,也再没有什么来往。 但这婚约,不知是碍于情面还是如何,一直并未解除。 如苏悦所说,这封信,应该就是那未曾谋过面的未婚妻,云千瑶所写。 “扬儿,人家能在这个时候还给你写信,说明人家还没忘了咱们!”李兰芝笑道,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一家人,如今生活贫苦,这世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些年来,她深有体会。 但云府小姐能给扬儿来信,便足以表明对方的诚意。 苏扬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哥,我听说,嫂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每每写出诗篇,都会被广为流传!” 苏悦眨了眨眼睛,眸光中满是向往,“说起来,再过几日,京城之中还会有一场游园盛会,京城才子佳人们都会前去,嫂子她应该也会去吧,不知道又会写出什么样的诗篇来……” 苏扬无奈地看着苏悦,这丫头对于他那未婚妻,比他了解得都多。 他伸出手指,虚点苏悦挺翘的琼鼻,“这些你都从哪里听说的?” “是从来药铺看病的人偶尔提起的嘛!”苏悦作势假装捂住自己的鼻子,娇憨一笑。 苏扬苦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他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件,将其中写满娟秀文字的上好宣纸缓缓展开。 字迹依旧娟秀多姿,运笔秀巧,苏扬粗略扫来,心中不由赞赏,只这张书信文字,要是能流传到千百年后,也是不可估价的墨宝! 不过,书信中所写,虽有寒暄,字里话间所流露出的语气也算柔和委婉,但所透露的意思,却很是疏远。 大致是让他放下念想,不要再守着那一纸婚约,这样对彼此都好! 尤其书信最后,还附上了一首诗句: 秋华凌素清宵半, 疏雨幕垂纤云燕。 男儿自当书剑长, 何须霖铃比翼愿? 一首诗作,文采斐然,感情诚挚,记忆中云千瑶素有才女之称,咏诗作词,自可信手拈来。 以苏扬前世的学历,很轻易就能看懂其中意思。 这是要自己主动放手啊…… 如今正是秋季,所谓秋华凌素,便是秋天鲜艳花朵胜过素洁的颜色,换言之便是外面有那么多好女子,没必要一直与她纠缠。 而她自比云中飞燕,只是被小雨阻挡,难以高飞,苏扬便是这场小雨! 有意思! 这时代的才女佳人,说话都是这么委婉吗? 而且,诗作的后两句,更是劝诫他,好男儿应当志在建功立业,莫要一心痴迷于情爱,怕他因此自甘堕落! 这么看来,信件先前的一番话,反倒是云千瑶怕他看不懂诗句,对这首诗做出的解释了! 苏扬无奈一笑,折好信件,没让母亲和妹妹看,担心她们因此担忧。 对于这素昧谋面的未婚妻,苏扬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前世时代,讲究自由恋爱,既然云千瑶不愿受牵于这一纸婚约,那倒不如索性断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不过,自己这算是在一天时间里,被分手两次吗? 苏扬心中自嘲。 第十三章 教教他规矩 “哥,嫂子写了什么?”苏悦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叮嘱咱们秋寒添衣,另外让我勤奋用功。”苏扬收起信件,选了其中部分内容,向母亲和妹妹简要地告知一声。 听到此,李兰芝和苏悦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如此,她们就安心了。 “扬儿,你记得给人家回个信,人家这般挂念,我们也需回礼才是。”李兰芝轻声叮嘱道。 “等闲下来,我便着手处理。”苏扬点点头。 这婚约,是得解除。 不过,如今医者大考在即,他还没有时间处理此事。 只能让人家暂且等等了。 见苏扬应允,李兰芝放心地回到桌前,再度拿起针线,继续纳鞋底,长针刺穿鞋底,李兰芝的手仍旧有些吃力。 “娘,我也帮些忙吧?”苏扬见状,心疼地走上前去。 母亲白天要开药铺,夜晚还要做这些缝补活,太过劳累,他于心不忍。 “哥,我们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一个大男人怎能做这些活?快去休息。”苏悦嘻嘻一笑,向着苏扬挥了挥手,坐到李兰芝身旁,又穿起了针线。 “扬儿,听你妹妹的,这些细活不用你来。”李兰芝也笑了笑。 苏扬心中暗叹,只好劝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快些休息。” 李兰芝满眼慈笑,点了点头。 苏扬走出房门,轻轻吐出口气。 在这时代,平民百姓为生计奔波,尤为不易。 身为堂堂男儿,怎能见母亲和妹妹如此辛劳而不作为? 他目光愈发坚定,两天后的医者大考,他必须通过! 他要让母亲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 苏扬看过王朗母亲的伤口,这两天里,万幸未曾感染。 而今日,便是太医院医者大考,苏扬如往常一样,与家里人告别一声,便径直前往太医院。 还未走进太医院,苏扬便发现,今日太医院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有不少江湖郎中打扮的人,也有身着锦衣,一看便是富家子弟的人。 这些人都来参加,说明从九品医员的职位,对他们吸引力不小。 没错,这次太医院医者大考,一旦通过,便能获得朝廷所赐的从九品医员身份! 此后不仅可享朝廷俸禄,更能在太医院中跟随其余太医学习医术,若日后医术有了长进,品级晋升自然不在话下,身份地位也可随之水涨船高! 因此,不少人都挤破了头想考上这医员身份! 一群人一路从太医院挤到院子里,人头攒动,都在等待着开考之时。 苏扬正准备进入太医院,忽的听闻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孙公子,您看,那小子就是苏扬!” 苏扬眉头微皱,循声望去,便见药童王二此时正恭敬地跟在一名身着锦衣的富家公子身后,一手指着苏扬。 那锦衣公子脸色白净,他扫了苏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向着苏扬微扬下巴,示意苏扬过去。 “苏扬,还不快滚过来!” 王二直接指着苏扬道:“你可知这位公子是谁吗?” 苏扬目光一冷,随意瞥了眼王二,这等贱骨头,不值得他多加注意。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锦衣公子身上,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未招惹过这个锦衣公子。 “苏扬,我告诉你,这位可是堂堂孙府的孙巡孙公子,他亲自找你,你还不快麻溜地滚过来?”王二继续狐假虎威地喝骂道。 “孙巡?” 苏扬双眼微眯,昨晚他与王朗喝酒时,王朗口中所说的,正是此人! 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就遇到了! 不过,他应该也未曾得罪过孙巡,那这孙巡找他所为何事? 略作思索,苏扬慢悠悠迈步走了过去。 “你就是苏扬?”孙巡语气清冷地询问道,“昨天就是你给云清郡主看的病?”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注意到苏扬的态度,孙巡顿时双眼一眯,脸上露出一抹恼怒。 小小药童,也敢对他如此态度? “教教他规矩,再与本公子说话。”孙巡随口向王二吩咐道。 王二连连点头,走到苏扬跟前,冷笑一声,道:“苏扬,你这两天是不是脑子抽了?先是忤逆李太医,现在竟然又敢对孙公子不敬!” 见苏扬不语,王二又是冷笑,继续道:“我可告诉你,惹怒了孙公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聒噪!” 苏扬淡淡丢下一句,没有理会王二与孙巡,继续向前走去。 王二却是大怒,骂道:“你这花钱进来的废物,孙公子就在这里,你也敢这般无礼!” 苏扬冷冷瞥了王二一眼,道:“你不去做工,却在这里胡闹,待会薛太医来了,我看你怎么交待?” “你……” 王二语气顿时一滞,昨日薛太医力保苏扬,他还是记得的。 一时间,他不由被苏扬一句话震慑住了。 “哼!”一旁孙巡不屑冷哼一声,“李太医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废物药童,不过……” 说着,孙巡看着苏扬的目光中却是露出一抹冷意。 “我听说,你这小小药童,昨日为云清郡主治病之时,多有无礼?” “云清郡主金枝玉叶之躯,也是你配碰的?” 听到此,苏扬看着孙巡脸上的愠怒神色,明白了过来。 看样子,这孙巡应该是对云清郡主垂涎已久了。 再加上昨日他为云清郡主治病,李龟兹借机在孙巡这边鼓弄一番。 因此,孙巡便对他怀恨在心了! 想到这些,苏扬目光微微阴沉下来。 这时,苏扬注意到,薛太医自厅堂之中走了出来。 他当即不再理睬孙巡,径直地走到薛景山那边。 “薛太医。”苏扬恭敬行礼。 不远处的孙巡见此,神色顿时阴沉,他冷冷地看着苏扬,眼中寒芒闪烁…… 第十四章 我答完了! “今日医者大考,可有信心?”薛景山笑着询问道。 苏扬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应该无碍。” 薛景山捋了捋胡须,对于苏扬的医术,前两天他便已有了解,此次医者大考,苏扬应可通过。 “不可大意!”薛景山还是告诫一声,“往年医者大考,难题频出,纵使行医多年之人,碰巧无法通过,也是常有之事。” “此外……” 薛景山看了眼考场方向,压低声音道:“此次大考,乃是李太医负责监考,你务必谨慎,万不可在考场上逾越规矩!” “多谢薛太医告诫。”苏扬点点头,目光微沉,看来,此次医者大考,要小心行事了! “不必太过紧张。”薛景山温和一笑,伸手轻轻拍了苏扬肩膀,“好好考吧,你根基不错,若能成为医员,日后行医学术,也可方便许多。” “是!”苏扬躬身作揖,感谢一礼,与薛景山轻言几句,向着考场走去。 这医者大考,第一场考试,以笔试为主,主要考核医术功底。 考场之中,苏扬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四周,考场之中,众人或皱眉默记医理,或神色轻松,信心满满,倒是与苏扬前世时的大学考试有很多相似。 他也得好好应对才是…… 苏扬正沉吟间,便见那孙巡也在王二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走过苏扬身边,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冷哼一声,刻意踢了一脚苏扬身前的桌案。 苏扬微微皱眉,但考试在即,他未去计较。 又过了一会,李龟兹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考场之中,一众考生顿时陷入寂静,但诸如孙巡等富家子弟皆是神色如常。 李龟兹先是对孙巡等人微微颔首,又皱着眉头打量其他人一眼,目光停留在苏扬身上。 他冷笑一声,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后药童挥了挥手。 药童连忙将一张张考卷下发到所有考生面前。 苏扬接过考卷,仔细浏览了一番考卷上的几道考题,聚精会神。 这些考题,涉及一些生僻之病,难度不小。 整个考场之上,也随着考卷的下发,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四周一些考生,眉头紧蹙,手持毛笔,却有些手臂微颤,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笔! 当即,竟有考生轻声抽泣起来,压力太大,所考之题,又是他所不擅长的,在这考场上,他彻底崩溃! “大胆,竟敢喧哗,拖出去!” 李龟兹沉喝一声,指挥考场侍卫,未等那考生告饶,抓起那考生身躯,将其拖了出去! 那考生身着布衣,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富足之人。 随即,李龟兹轻捋胡须,看着四周道:“考场重地,胆敢逾矩,一概重罚!” 说着,李龟兹的目光又落在苏扬那边,冷声道:“苏扬,你身为太医院药童,可莫要让我大义灭亲!” 李龟兹声音低沉,似是带着一股正气。 若不知晓此人,还会以为他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名医! 苏扬却是嗤之以鼻,李龟兹的一番表现,不过是为了名望罢了,将考场中的考生抓走,更可彰显他刚正不阿的名声! 而李龟兹出言训斥他,分明是在故意针对! 若苏扬心理素质弱,说不定也要被李龟兹借机拖出去! 苏扬没有多言,沉下心来,脑海中思索着前世所学的医理知识,拿起毛笔,轻蘸几下墨汁,奋笔疾书起来。 笔尖墨汁渐渐褪去,苏扬再度蘸墨,目光却是注意到,四周诸如孙巡那些富家子弟,皆是自袍袖中取出一些纸张来,其上隐隐可见一些小字。 小抄? 苏扬双眼微眯,又看向坐在监考之位的李龟兹。 李龟兹神色平静如常,对于孙巡等人的动作,仿若无视。 苏扬心中顿生浓浓鄙夷,他学医之时,一直铭记爷爷的教诲,医术方面,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医者看病,是为了救死扶伤,若有马虎懈怠,便是庸医害人! 而李龟兹,身为考官,那出身寒门的考生,仅是抽泣,便被强行拖出去,可他却对这些富家子弟的作弊行为,这般纵容! 苏扬深吸一口气,这些,也不是他这小小药童能够改变的。 他蘸过墨水,再度书写起来。 一番作答,苏扬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一张考卷,他便作答完毕。 随后,他放下毛笔,缓缓起身。 “嗯?” 坐在监考之位的李龟兹注意到苏扬的动作,顿时心中窃喜,这下子,苏扬总算是落到他的手上了! 敢在考场重地,有其他的动作,简直是自寻死路! “苏扬,你做什么?” 李龟兹当即一拍桌案,冷喝道:“你身为太医院药童,竟如此不思进取,胆敢轻易起身,如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龟兹说着,大袖一挥,冷声道:“来人啊,将这……” “我答完了!” 苏扬淡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龟兹的话,“交卷罢了,你急什么眼?” 随即,他不再多言,快步走出考场。 “嗯?” 见此,李龟兹连苏扬的态度都忘了计较,顿时愣住了。 答完了? 这怎么可能? 这场考试,才刚刚开始多久? 李龟兹看了眼身旁燃烧的香,这才刚烧了一半,苏扬就答完了? 整个考场之中,一众考生也是惊讶至极,目光全都落在苏扬身上。 考卷上的题目,虽考核医理,但也绝对不算简单! 他们怎么也得仔细思索一番,斟酌一二,这才敢动笔书作答。 可苏扬,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写完了? 莫非是自知对医理了解不足,自行放弃了? “将他考卷收上来!”李龟兹挥手对身旁药童道。 他心中冷笑,倒是要看看,苏扬究竟是如何作答的,要是乱七八糟胡写一通,那正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实他废物的名头! 考场外,薛景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前一众兵士静静把守着,鸦雀无声。 此次医者大考,薛景山与李龟兹各司其职。 薛景山手捧茶盏,轻酌一口。 也不知苏扬此次考试结果会如何? 他倒是有些期待,苏扬既然有家传秘方,自然不会只有那么一张药方,或许苏扬所知医理,也与常人有些不同。 可薛景山才刚刚放下茶盏,便忽见一人从考场中走了出来。 薛景山定了定神,又是一愣。 “苏扬?你怎么走出来了?”薛景山连忙放下茶杯询问道。 “薛太医,我答完了。”苏扬笑着回答。 “答完了?”薛景山有些惊讶,“这么快?” 苏扬进入考场,不过才半炷香的功夫吧? 医者大考,可是足足有着三炷香的时间,可供答题。 可苏扬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莫非是李太医为难你了?”薛景山皱眉问。 “薛太医,小子的确全部答完了。” 苏扬咧嘴一笑,双手作揖,向着薛景山缓缓行礼,随即离开。 薛景山张了张嘴,看着苏扬离去的背影,仿佛想到什么,连忙走进考场,行色匆忙,几步之下,便来到了李龟兹身边。 “薛太医,你……” 见状,李龟兹不由一愣。 可薛景山看都没看李龟兹一眼,目光只是落在李龟兹身前桌案,所放的一张考卷上! 这正是苏扬的考卷! 第十五章 太医院门前巧遇 薛景山一把拿起考卷,神色凝重,仔细审阅起来。 考卷之上,苏扬墨迹刚干,隐隐有墨香传出。 薛景山顾不得其他,紧盯着考卷上苏扬所答的内容。 渐渐地,薛景山捏着考卷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最后竟微微颤抖。 周边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下都惊诧不已。 薛景山薛太医的名头,很多人都听说过。 从五品奉上太医,品级比起只是五品太医的李龟兹来说,还要更高。 连他都对这试卷内容如此惊异,莫非刚才那小子,当真只用半炷香时间,就交出了完美答卷?! 良久,薛景山才平复心情,缓缓将考卷放回李龟兹面前桌案上。 但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浓浓惊色。 苏扬所答的内容,与常人所想,的确有很大不同。 然而! 以薛景山一身医术,很快就看明白,苏扬所答的这些药理,对于治疗疾病,反而更有奇效! 见效更快,效果更佳! 薛景山捋着胡须,向着考场外走去,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最后迈出大门时,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苏扬,你小子,倒是给老夫上了一课啊! 待到薛景山走出考场,李龟兹盯着薛景山的背影,眉头紧皱。 怎么,难不成这卷子,还真非同一般不成? 李龟兹迅速拿起答卷。 原本他并不在意。 甚至,心头还有几分不屑。 只是下一刻,他一双眼睛突然缓缓瞪大,嘴巴更是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 苏扬自考场离开,今日他参加医者大考,并无杂事在身,索性准备回家。 刚迈步走出太医院大门,这时,一队马车缓缓驶来,其中两辆马车造型精美,丝绸装裹,悬系流苏,更有一队护卫跟随,很是气派。 马车队伍行驶过苏扬身边,却忽然停了下来。 苏扬一愣,眼前这马车队伍,也是来太医院的吗? 他正准备离开,让出过道,便见马车窗牖处帘子缓缓掀开,随即一张精致柔美的脸庞,便自窗牖处呈现出来。 “郡主?” 看清窗牖中呈现的面孔,苏扬不由有些错愕。 云清郡主俏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她虽依旧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可较之昨日,气色已经好上许多了,白皙的脸颊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纵使苏扬已然见过,也还不是不由心中动容。 苏扬反应过来,走上前去,向着云清郡主见礼:“见过郡主!” “苏医师不必多礼!”云清郡主眉眼带着明媚笑意,“咳咳,我昨日服下你的方子,果然,咳,恢复了许多气力,倒是要多谢医师!” 苏扬微微一笑,他的方子对于云清郡主的病情而言,也算对症下药。 他看了眼四周马车队,又向云清郡主询问道:“郡主可是听我昨日所言,特意外出赏景的?” 闻言,云清郡主俏脸微红,有些羞赧。 苏扬知晓,云清郡主昨日听了他的医嘱,便迫不及待出门游玩,毕竟平日里闷在家里太久了。 他宽慰一笑:“郡主能听我医嘱,我心甚慰!” 云清郡主顿时再度眉开眼笑,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美眸中,对于苏扬满是赞赏。 两人正交谈间,前方马车中,缓缓走下一人。 那是一个身着锦衣,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他走到苏扬和云清郡主两人这边,见两人交谈甚欢,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若惜,这位是……” 云清郡主本名叫做赵若惜吗?苏扬心中一动,真好听! 他也暗暗打量着眼前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举止似乎天然有着一股华贵之气。 “五哥,这位便是昨日与我医治的苏医师!” 云清郡主向年轻男子介绍着,提及苏扬,满是赞赏。 五哥? 苏扬眉头微扬,这位年轻男子原来是云清郡主的亲属…… 那应该也是皇亲国戚了! 年轻男子却是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 “你说苏医师,竟然这般年轻?我还以为……是某位老太医!” 他不断打量着苏扬,向苏扬见礼,似乎半点也不在意苏扬身上所穿的药童服饰。 “失礼了,苏医师这般年纪,竟有此等高绝医术!” “兄台谬赞了!”苏扬无奈摆手,“只是恰好有家传方子罢了!” 眼前年轻男子谦和举止,不似有假,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他又看向云清郡主,叮嘱道:“郡主,我先前的方子,只是以温补为主,固本培元之后,才可视情况再开新方子。” “多谢苏医师。”云清郡主乖巧点头。 一旁年轻男子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讶异,苏扬这般表现,可不像是什么所谓的家传方子。 年轻药童,却可治愈这痨症之疾…… 这年轻人,不一般。 年轻男子深深看了苏扬一眼,随即温和一笑。 “未曾向苏医师自我介绍,在下赵艺弘!” 赵艺弘整理衣冠,向着苏扬拱拱手,彬彬有礼。 姓赵? 赵是国姓,再加上云清郡主叫他五哥。 看来刚才他猜对了,此人,必定是皇亲国戚无疑。 “在下苏扬!”苏扬同样拱手回礼。 “苏兄,你这般年轻,便医术高绝,可是有什么师承?”赵艺弘好奇询问道。 “只是些家传医术罢了,不足为奇。” 苏扬笑着摇摇头,他已经决定,以后对外就说自己是家传医术。 至于家里,母亲和妹妹也不会询问,自然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家传医术,竟能如此玄妙!”赵艺弘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苏兄,你治疗舍妹一事,赵某还未曾向你致谢……” 赵艺弘似是想到什么,笑意满满道:“今晚京城之中恰巧有一场游园盛会,京城各方才子佳人齐聚一堂,尤为壮观,我与若惜便是要前往那里,不知苏兄是否有空?” 第十六章 游园盛会 苏扬微微一愣,他不过区区一个药童,没有想到赵艺弘会突然邀请他。 游园盛会,先前他便听妹妹苏悦说起过,记忆里京城每逢佳节,的确会举办一些盛会。 但大都与他无关,最多也不过是,他带着妹妹趁着闲暇,上街逛上几圈。 至于游园,那都是权贵们的特权,更不是普通百姓所能参与的了。 不过,现在有这机会,去看看倒也无妨。 “我刚考完医者大考,今日的确无事。”苏扬笑道。 “那苏兄刚好可借此放松心情,苏兄可莫要推脱!” 赵艺弘一手前伸,一手伸向马车,热情地招揽苏扬。 “这游园盛会,可是非同寻常,不只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相会之所,更是一些寒门士子展露才能的机会,往往有诗词佳作传出,足以轰动一时!” 一旁云清郡主目露希冀,似是对那游园盛会,充满向往。 苏扬看了云清郡主一眼,笑着拱手:“既是如此,那苏某便却之不恭了!” 大宋文化繁荣昌盛,硕果累累,能见识一下当今时代的才子佳人,的确算盛事! 三人闲聊几句,苏扬便与赵艺弘一同走入马车,赶往游园盛会。 两人马车上一番交谈,又熟络许多。 当苏扬再度走下马车,看到游园盛会举办之地的景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震撼。 眼前园林里建筑高耸,檐牙高啄,雕梁画栋。 还未至傍晚,整个园林里,便早早挂上了一盏盏辉煌灯火。 阳光映照在朱红瓦片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瑰丽光芒。 其中依稀可见不少才子佳人在结伴游赏,意气风发。 园林红漆大门正上方,一幅铁钩银画的镶金牌匾高高悬挂。 折桂园! “苏兄,这牌匾,可是当朝圣上亲笔所赐!”赵艺弘笑着向苏扬介绍道,“取自蟾宫折桂之意。” 苏扬微微点头,眼前景象,果然繁华无比! 他看向身旁两人,云清郡主美眸中异彩连连,头一次看见这般繁盛景象,与苏扬的反应,极为相似。 而赵艺弘,他始终笑吟吟打量着四周,眼神中虽有好奇,却并未有多少惊讶神色。 “苏兄,前面便是西厢河了,据说这折桂园建造之初,特意人工开凿,引来西厢河水,曲折环绕整个园林。”赵艺弘似是对折桂园有着颇多了解,如数家珍。 苏扬向前看去,果然见到一条宽阔河流,自园林中流淌着,水面之上,一条条画舫船只随风而走,皆是精美异常。 而在河畔,一些文人站在特供的书桌前,落笔写下诗词,或是描绘着画作,身旁小厮侍候。 “咱们便先行去前方一处画舫中落座。”赵艺弘领着苏扬和云清郡主两人,很快便登上画舫。 居云舫,便是苏扬三人所在画舫的名字。 画舫中,桌椅笔墨,糕点茶茗,一应俱全,还有几名丫鬟仆从跟随服侍着。 苏扬坐在画舫中,有些感慨莫名。 这时代,上流贵族与平民百姓之间的差距,的确不是一点半点! “诸位,这边请!” 苏扬三人才刚刚落座,便忽然听到河畔传来一道声音。 不多时,河畔这边,便有着不少身影汇聚而来,年轻男子或着锦衣,或作书生打扮,皆是丰神如玉,意气风发,而年轻女子们长裙摇曳,风姿绰约。 “原来是诸位兄台和小姐!” 河畔那些原本自顾自地描绘画作的文人,纷纷停下手中笔墨,迎接众人。 “林公子,去年那首诗作秋雨,在下可是仰慕已久,今年必会再有名动京城的诗作!” “周兄过誉了,周兄诗词已是造诣极高!” “方卿寒小姐,不愧是京都四大才女,出落得愈发美若天仙了!” 一群才子佳人们,互相见礼,相互寒暄着,原本还算平静的西厢河畔,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此时苏扬所在的画舫还未进入河道,对于河畔的情景,他也看在眼里。 “苏兄,这几位可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 赵艺弘笑着向苏扬介绍,“你看那黄裙女子,名气不小,而她身边那位更是有名,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方卿寒姑娘!” 苏扬点点头,眼前所见,的确是一派才子佳人的和谐美景。 他莫名想到自己那未婚妻。 先前所见那封书信,文采斐然,自然也算才女。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会来参加这游园盛会? 这时,河畔的才子才女们,忽的又轰动起来。 河畔众人翘首以盼,看向远方石桥处。 “云千瑶小姐,这边请!” 终于,石桥后,一道身姿款款的身影迈步走来,裙摆摇曳,宛如绽放的青莲,纵使繁杂的长裙,依旧遮掩不住曼妙的身姿。 更让人印象至深的是,那女子身影仿佛天然散发着一种出尘缥缈的气息,仿佛自画中人走出来一般,如诗如画。 那女子独自一人,未带丫鬟,缓缓走到河畔众人身前,向着众人欠身一礼。 “千瑶姐姐,我们可是就等你啦,见不到你,这折桂园的风景都要减色几分!”一行众人里,走出一个黄裙少女,走到那女子身边。 自先前众人的招呼中,苏扬知晓,这黄裙女子便是那同有着京都四大才女之称的方卿寒。 云千瑶臻首轻摇,“卿寒妹妹说笑了!” “此行能见得京都两位四大才女齐至,小生总算是不枉此行!” 四周众人宛如众星拱月,与云千瑶打着招呼。 “云千瑶,可是这京都四大才女之首!” 居云舫内,赵艺弘笑着向苏扬和云清郡主两人介绍着。 苏扬双眸眯起,云千瑶?! 第十七章 可否一同游赏花灯? 是恰好同名,还是说,就是他那位尚未谋面的未婚妻? 这时,苏扬注意到,他们所在这居云舫一旁,同样有一座精致画舫缓缓靠岸。 画舫中,一个锦衣玉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自画舫中走出,高冠博带,手持折扇,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年轻男子看向云千瑶:“千瑶,早知你来了,我该早些下画舫迎接的!” 刚一出场,河畔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 “诸位,在下先来这折桂园中赏景,因这园中风景,时时观赏,皆有不同,一时沉醉其中,倒是与诸位相逢,来迟一步!” 那年轻男子轻撩衣角,跨上河畔,向着众人行礼,端的是风流才子! “鸣渠兄,竟然早来了!” “不愧是鸣渠兄,才望高雅,必是见到许多我等尚未见到的园中秋景!” 众人纷纷回礼,对这年轻男子尤为客气。 年轻男子轻开折扇,走到云千瑶身前,笑容亲昵:“千瑶,先前特意去云府邀你一同前来,却未料到你不在府中。” “先前与娘亲一起外出探亲,孙公子见谅。”云千瑶施了一礼,有些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扬打量着那年轻男子,此人一举一动,谦逊有礼,但架子端得极高,带着一股傲意。 相比之下,苏扬身旁的赵艺弘,才是真正不在意身份的谦逊。 他看向赵艺弘,却见赵艺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但赵艺弘转头看向他时,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 “此人,应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京都才子,孙鸣渠了!” 赵艺弘介绍一声,又指了指孙鸣渠,“苏兄,说起来,这孙鸣渠与先前你提过的孙巡,是同门兄弟。” “哦?” 苏扬双眼微眯。 提及孙巡,云清郡主黛眉不由紧蹙。 先前她病情未重之时,随母亲在一次宴席上,见过孙巡一次,自那之后,不知为何,孙巡便几次三番找上府中,纠缠于她! 这人在外名声极差,据说还横行霸道,云清郡主对其观感极差。 “不过,孙巡只是偏房所出,而这孙鸣渠,却是嫡子,两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赵艺弘淡淡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苏扬难以理解的清冷。 “如此说来,倒是有趣!”苏扬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过多评价。 此时他注意到,那孙鸣渠似乎是想要与云千瑶拉近距离,再度上前一步,靠近云千瑶。 “今晚游园盛会,花灯游赏之时,不知千瑶可否与我一同前去观看?” 孙鸣渠话音落下,河畔众人看着孙鸣渠与云千瑶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花前月下,男女一同游赏花灯,在这时代,可是有着不同意义。 “实在抱歉,先前我已经与其他小姐约定一同观赏,还望孙公子见谅。”云千瑶再度后退一步,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疏远。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孙鸣渠脸上难掩失望神色,随后,他却又是笑了起来,“那之后诗会之时,我可很期待千瑶的诗词大作!” “呵呵,这孙鸣渠可是今年会试,极其有望状元及第之人。” 居云舫中,赵艺弘不知是夸奖,还是揶揄:“只是这孙家人,都那样……” “状元之才吗?” 苏扬微微点头。 能当得起状元二字之人,一般都不会差。 但听赵艺弘的意思,此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 河畔,云千瑶黛眉微蹙,她微微颔首,恭维道:“孙公子过誉了。” 对于孙鸣渠的心思,她多少是知晓一些的。 孙鸣渠素有才名,身中解元,往往作出文章词赋,也都会轰动一时。 对于此人才华,她是欣赏的,但对其私下里的真实人品,她却不敢恭维,她曾远远过见过,其鞭笞下人时的模样,尤其是她还曾听说,孙鸣渠其实生性风流,只是许多事,都在孙家的把控下,并未传扬开来。 对此,云千瑶深恶痛疾,所以她对孙鸣渠仅仅停留在欣赏才华的基础上,纵使孙鸣渠几次三番,对她表露爱慕,她也丝毫不予理睬。 孙鸣渠龛拢折扇,英俊的脸庞上露出和煦笑容。 云千瑶,这般拒绝他,又能如何? 此番推拉,才是有趣! 至于云千瑶据说还有个未婚夫,他曾调查过,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草芥罢了,可有可无! “这位云千瑶小姐,咳,果然与传闻中那般,清冷高洁!”云清郡主看着河畔的情况,会心一笑,对云千瑶有些欣赏。 “云家是京都有名的富贾之家,他们所经营的布匹,纵使京城中的权贵,也都多有穿着。”赵艺弘所看待的,却是另一方面。 苏扬双眸眯起,自两人话语中,他心中已然确认,这位京城四大才女之首,便是他那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 此时居云舫已经行至河流中,他远远看着云千瑶,确实是缥缈出尘,宛若仙子,人间独立。 以云千瑶的才学,对他这个区区药童,不愿委身,倒也再正常不过。 如此看来,云千瑶那封信,已经极为客气了! 苏扬收回思绪,看向身旁正睁大美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景色的云清郡主,他微微一笑。 三人乘坐着画舫,顺流而下,品着香茗,吃着糕点,赏着景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折桂园中,盏盏花灯通亮。 游园盛会,已算开始。 西厢河水中,四周可见一些花灯随河水漂流,花灯中藏着灯谜,若是猜出,便可去园中兑换些礼品奖励,供游人玩赏。 除此之外,才子佳人共同共赏风月,也算是游园盛会中的一大盛事。 但苏扬对这些兴致乏乏,实在是前世见多了这些。 他见云清郡主似乎很有兴致,便陪着她一同猜了些灯谜。 夜幕逐渐降临,天际繁星点点,一弧半月高挂树梢,月光皎洁,映照在河面,嶙峋的光波在西厢河中闪烁着。 轰! 突然,夜空中,一枚巨大的烟花绽放开来,照亮了整个夜空。 苏扬看向身旁云清郡主,那一双潋滟水眸中,倒映着烟花绚烂的光辉。 “苏兄,若惜,这游园盛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这时,赵艺弘向苏扬两人和煦一笑。 “嗯?” 苏扬两人皆是有些疑惑。 “此等盛会,哪里少得了吟诗颂词呢?”赵艺弘脸上笑容愈发浓郁,“而且,这将要开始的诗会,可是有着不错的彩头的!” 第十八章 何妨一试? 吟诗作词,苏扬也并没有多大兴趣。 可赵艺弘说起彩头,苏扬却不由眉头一挑! 连赵艺弘这等皇亲国戚,都说不错,那这彩头必然不俗! “待会折桂园中会给出题目,经过一轮轮筛选,最后留下的才子才女,都会获得奖励。” 赵艺弘见苏扬感兴趣,耐心地向他介绍:“这诗会,共分四轮筛选,第一轮中选出三十人,第二轮选出十五人,而进入第三轮者,皆可获得十两银子……” “十两?” 苏扬眉头微挑,不少,他现如今,可是还欠着赵成虎一些银子呢! “十两银子,才仅是开始,若能晋升第四轮,再自第四轮中获得整个诗会的前三甲,便会有一百两银子作为奖励!”赵艺弘笑着说道。 苏扬心中愈发意动,若他有这一百两银子,那家中欠债,便可彻底还清,! 这对于他家中如今的生活,能有极大的改善! 母亲和妹妹,也不必再那般辛劳。 况且,依照前身记忆,再过几日,便是妹妹的生日了,他这个亲哥哥,怎能眼见妹妹只戴着一根破旧木簪? 赵艺弘看着苏扬的神色,多少猜出一些苏扬的心思。 随后,他又说道:“而若是能够拔得头筹,荣膺诗魁,便可获得足足五百两白银!” “这么多!”苏扬心中惊讶。 赵艺弘点点头,看向河畔,画舫已经行驶至诗会举办之地。 “这其实也算是游园盛会多年以来的传统了,原本就是为了能够给真才实学的寒门士子们机会,给他们资金支持,不再担忧温饱,专心致学。” 赵艺弘轻声解释着,“而对京城中那些并不缺钱的才子们来说,这诗会更是能使得他们的名声大噪!” “每年,皆有轰动一时的诗词文章自游园盛会中传出,可不是虚言!” 苏扬了然。 其实无论是这彩头给了寒门士子也好,还是给了有钱的才子也也罢,能荣膺诗魁的,也都是有着真才实学之人,之后说不定还有着远大前程,传出去,自是一桩美谈! 此时画舫已经临近诗会举办之地,河畔已经隐约能够听到一些喧杂之声。 “孙公子有状元之才,此次若论荣膺诗魁,必然如探囊取物!” “不过,云千瑶云小姐近日以来,也有不少佳作传出,巾帼不让须眉,我反倒觉得云小姐或可拔得头筹!” “前几年孙公子可是夺了两次诗魁之名!” “可去年夺得诗魁之名的,不正是云小姐吗?” “诸位兄台既然如此争论,不如押注,也好让此次诗会再热闹一些!” 苏扬坐在画舫中,静静地听着河畔人们的喧哗声。 他心中对于云千瑶的才学评价,不由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能夺得诗魁,足可见其才情之高! 在画舫中,通过树丛罅隙,隐约可见许多人正向着此地广场赶来,欢欣雀跃,满是期待。 大宋重文,这京城游园诗会,更是声势浩大,即便市井之中,都对这场诗会,极为关注。 “苏兄,先前提出诗会,你似乎有些兴趣?”赵艺弘笑眯眯地看着苏扬。 苏扬轻叹一声,“我家境贫寒,家中只一间药铺,却经营不善,缺些银两,闻赵兄所言,有些意动,让两位见笑了!” “恰好再过几日,便是舍妹生辰,我准备,趁此机会,取些银两,给舍妹买一根簪子!” 至于那名动京城,苏扬倒并没有多少兴趣。 以他如今小小药童身份,处事应该谨小慎微,若再传出这些声名,并非是好事! 云清郡主深深地看着苏扬,她先前让苏扬治疗之时,哪里曾想过这些? 早知如此,她先前便该多给苏扬一些银子!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心中有些懊悔,睫羽低垂,俏脸上露出一抹惭愧神色。 苏医师此般情况,仍旧不忘为妹妹买簪子,也该是心地温柔之人…… “嗯?苏兄不是家传医术吗?”赵艺弘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如此高绝医术,为何会经营不善?” “为医者,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苏扬摇摇头。 闻言,赵艺弘却是身形一震。 “但愿世间人无病……”他呢喃着苏扬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苏兄竟有如此宏愿!” 赵艺弘倏然抬头,紧盯着苏扬,“想不到,苏兄除医术高绝外,在诗词一道,竟还有此等造诣!” “我才疏学浅,哪敢妄言造诣?” 苏扬摇摇头,但眸中却露出一抹精芒,“不过,何妨一试?” 这世界与苏扬前世记忆中的历史,并不相符,也并无李白杜甫等大家现世,诸如唐宋八大家,也自是没有。 以他记忆中的诗词,还能无法再这诗会之上,取得好名次? “所以,这次诗会,我只要能够进入前三便可!”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前三?!” 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顿时紧盯着苏扬,却见苏扬只是神色平常,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般。 一时间,两人不由都有些讶异! 往年以来,这进入前三的人,无一不是名动四方的才子才女,皆是才情惊艳之辈! 只怕这前三,苏扬并没有那么容易进! 赵艺弘心中暗叹,往届游园诗会,进入前十的寒门士子,皆是少有,更莫说进入前三了。 这机会虽是才子们皆有,但富家子弟皆有名师教导,所处环境更不相同。 这之间的差距,是怎么也难以改变的! 而苏扬更是以医术见长,他们先前,也从未听说过苏扬有什么才子名声。 苏扬想要取得成绩,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两人也并未表露什么,赵艺弘笑着拍了拍苏扬肩膀。 “苏兄志向高远,有志者事竟成,令我叹服!” “苏医师,你一定可以的,咳,不过,若是你缺少银子……此次苏医师为我治病的谢礼,我还没好好地送上呢!”云清郡主有些局促地说道,仿佛生怕苏扬觉得有什么不妥。 “为郡主治病,是我本分,万不必说什么谢礼!”苏扬自是知晓云清郡主心中所想,他向着云清郡主宽慰一笑,“更何况,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云清郡主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羞赧,她还从未跟一个男子称呼过什么朋友。 赵艺弘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复杂,寻常百姓与郡主之间,互称朋友,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少不了要问责苏扬不识礼数。 不过,他见苏扬似无所觉,倒也没有说什么。 河畔,宽阔的广场上,早已放置好了一张张桌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众才子才女们漫步其中,等待着诗会开始。 除这些才子才女外,折桂园中,此次参加游园盛会的达官贵人们,或带家眷,或随好友,也都来到此地,前来观摩这场盛会! 大宋审美,追求雅致简朴,这些达官贵人们即便身着锦衣,也都以简朴为主,并无过多赘饰,但举手投足间,都可见与市井百姓所不同的华贵之气。 苏扬不知晓这些达官贵人的身份,但看众人之间相互恭维行礼的态度,他也能看出,这些人必然多是朝中显贵! 此次诗会,无论权贵还是富贾,对于此等盛况,都不会错过。 广场之上,早已热闹非凡。 一些人也都纷纷开始押注,此次诗会的魁首,大多便是在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之间产生了。 苏扬目光落在云千瑶身上,云千瑶衣袂飘摇,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青莲。 她眸中熠熠生辉,似是对此次诗会,志在必得! 第十九章 举头望明月 “孙公子,我等此次可是对公子诗作期待已久!” “相比此次诗会魁首,必会被孙公子收入囊中!” 孙鸣渠身旁,数名锦衣年轻人与布衣书生皆围在一旁,簇拥着孙鸣渠。 孙鸣渠也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不远处云千瑶那边。 他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随后,孙鸣渠向着身旁众人挥挥手,独自走到云千瑶那边。 “千瑶,旁人都在下注,不如你我之间,也做个约定如何?”孙鸣渠笑着询问一声。 云千瑶下意识黛眉微蹙,看向孙鸣渠。 孙鸣渠脸上笑容淡然,“若此次我能夺得魁首,那之后我便摆下宴席,单独邀请你,如何?” “孙公子,我无意如此争夺!” 云千瑶黛眉愈发紧蹙,这单独设宴,不论孙鸣渠目的如何,她若前去,总归是不妥。 她臻首微摇,后退一步,长裙也随之摇曳生姿。 孙鸣渠将这一幕收归眼底,嘴角笑容愈发浓郁。 “便这么说定了,若只是如往年一样,总是太过无趣!”孙鸣渠说完,不给云千瑶回答的机会,迈步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此时广场上,那些文名远扬的才子才女们,似乎对此次诗会信心十足。 但他却并未在意,四周一些女子也在偷偷看着他,目光羞怯。 孙鸣渠便朝着那些女子微微一笑,笑意温和,却又带着一股磁性的魅惑。 那些女子顿时更加羞怯,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孙鸣渠。 孙鸣渠收回目光,摊开折扇,神色淡然。 此次诗魁,他胜券在握! 这时,一名穿着常服,体态清瘦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仆从的跟随下,缓缓走到广场中央。 广场众人的目光顿时皆落在那体态清瘦的中年男人身上。 “见过姜先生!” 众人连连行礼,眼前这位姜先生,姜松白,可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如今朝堂之上,还有一些官员,都是姜先生的门生。 而姜松白自身更是昭文馆中,从四品的学士! 姜松白捋着胡须,笑着挥手。 “诸位京城才子佳人,老夫未着官服,不必在意老夫身份,只是来参加游园盛会罢了,能见到诸位才子佳人们书写诗词大作,老夫也老怀甚慰!” 说着,姜松白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一众才子佳人,有些感慨。 这一次,不知是否又会有轰动四方的诗词问世? 他的目光在孙鸣渠和云千瑶两人身上稍作停留,这两人,必然还是此次夺得诗魁的首要人选。 只是,不知寒门士子中,能否有人脱颖而出? 他也出身寒门,在这京城厮混数十载,倒是更想见到,寒门士子能够大展经纶! 此次诗会,但愿能够见到…… 待到广场众人纷纷起身,姜松白收归思绪,又是笑道:“老夫此次是受邀而来,为诸位揭题。” 听到此,广场众人都是神色一肃。 姜松白治学向来严谨,此次他来揭题,必然也会负责审阅,这于众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不必担忧自己的诗作会出现因审阅之人的纰漏而被埋没! 此次诗会,有着姜先生这位大儒在,那必是锦上添花,说不得此次还能传出一段传道授业的佳话! 甚至,对于寒门士子而言,若能有幸写出一首诗作,得姜松白赏识,必是一场天赐良机! 而现在题目将出,众人也都不由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一时间,广场上的气氛都多了一股紧张与严肃。 “中秋将至,这第一轮考核,便以这空中皎月为题!” 姜松白向着微微挥手,“诸位开始吧!” 以月为题? 广场上一众才子佳人们,都是纷纷思索起来。 月,是诗词之中,尤为常见的意象。 他们平日里,也经常在夜色下赏月,以此抒情。 这题目并不算困难,不过,如此一来,那这第一轮的竞争,便会极为激烈了! 云千瑶站在人群中,略作思索,随即走到身边桌案前,轻挽发髻,拿起毫笔。 她一手捏着衣袖,在砚台上轻蘸墨水,开始书写起来。 习习夜风吹来,云千瑶身上长裙摇曳生姿,当真如出尘的仙子! 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不由都是有些惊讶,云千瑶这么快,便已经有文思了吗? 孙鸣渠见此,微微一笑,他也慢悠悠走到一旁桌案前,持笔书写。 居云舫中,苏扬三人也已经知晓了这第一轮的题目。 赵艺弘看向苏扬,向着画舫中的桌案挥了挥手。 “苏兄,这第一题,你可有文思?” 赵艺弘轻声询问一声,似是怕苏扬写不出来诗词,会有所尴尬,又补充道,“这以月为题,虽看似简单,可实则并不容易写就!” 苏扬点点头,在桌案前正坐,思索起来。 记忆中,包含月亮作为意象的诗词并不少。 他想着先前姜松白所说的话,中秋将至! 是啊,中秋将至,可他前世的亲人,这个中秋,注定是无法团圆了…… 前人睹月思乡,可他前世的故乡,何时还能回去? 苏扬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开始在面前素白的宣纸上,书写起来。 云清郡主与赵艺弘两人不由侧头看着苏扬所写文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云清郡主随着苏扬书写,低声轻读着苏扬的诗句。 她声音宛如银铃,动听悦耳。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清新朴素,却朗朗上口。 云清郡主细读一遍,却很快便沉浸在苏扬诗中意境里。 这皎皎明月之光,岂不正像是一层寒霜? 只是,为何诗中,会有如此真挚的思乡之情? 苏扬不就是京城中人吗? 还是说,他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赵艺弘紧紧地盯着苏扬,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讶。 他先前隐约能够看出,苏扬或许读过一些诗书,所以言谈举止,才会温和有礼。 可是他仔细品读着苏扬的诗句,却是能够感受到,这简单文字里的浓重感情。 诗词,并不只是华丽辞藻堆砌便可,更要有发人深省的深挚情感。 而苏扬的诗句中,处处可见其感情至深! 苏扬缓缓放下毛笔,深吸一口气。 有些怅然…… 故乡,真正离家之后,才最能知晓,这两个字的沉重! 而他,是离家无数距离的孤独远行客。 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他会很想自己的孙子吧? 若是见不到孙子,他老人家可千万别太伤心…… 第二十章 何人所作? 云清郡主深深凝望着苏扬,不知为何,自苏扬的眼眸中,她仿佛能够看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 她不由想到先前苏扬不顾自身,为她治疗之时。 那时的苏扬,似乎也有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执着。 一时间,云清郡主莫名对苏扬有些心疼。 苏医师,总是这般情深意切,或许,这就是苏医师一向令她有好感的原因吧! “苏兄,写下此诗,可是想到什么过往之事?” 赵艺弘看着苏扬有些沉重的表情,关切地询问道。 “只是想到了爷爷,有些……想家了!”苏扬苦涩一笑。 不知是否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但这一世的母亲与妹妹,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又怎能割舍? 一切还得等到他,能够在这世界站稳脚跟,安身立命之后再说…… 苏扬收敛心绪,将宣纸拿起,其上笔墨已然干涸。 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两人,也都是沉默不语。 苏扬重情重义,方能写出如此诗篇! 赵艺弘自苏扬手中接过宣纸,不由再度低声诵读了一遍。 “苏兄,此诗可有名称?” 赵艺弘轻声询问道,对手中满是苏扬字迹的宣纸,有些爱不释手。 “静夜思。” “静夜思,静夜思……”赵艺弘呢喃着,忽的招来画舫小厮,将手中宣纸递到小厮手中。 那小厮接过宣纸,也不敢有所损坏,连忙走出船舱,向着河畔广场那边赶去。 河畔广场上,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的诗作早已写就,其他才子佳人们,也纷纷落笔。 他们之间的诗作,便快速传扬至众人口中。 “皎月值云澜,花灯照江天。是夜秋意浓,素心明镜悬。” “云千瑶小姐的诗,仔细读来,令人身临其境,以月明心,素雅高洁,当真是如这夜空皎月一般……此诗绝对是佳作!” 人们品读着云千瑶的诗句,皆是赞赏有加。 云千瑶在广场上四下行走着,广场上,早有小厮抄下一众才子佳人的诗作,高高挂在四周,供众人浏览。 她偶尔在一些写满诗词的宣纸前停下脚步,驻足品读。 她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显然这些诗词,对她极有吸引力。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张词作之上。 孙鸣渠也适时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向云千瑶轻声询问道:“千瑶,这首词如何?” 云千瑶并未答话,眼前词作,正是孙鸣渠所作。 “长赋相思,月到人间偏落寞,云仙折桂,自古最锦绣。” 云千瑶只读了词作上半阙,便紧蹙起眉头。 孙鸣渠的这首词,分明是暗暗指向着她! 这等刻意作为,她心中很是不喜。 但四周,孙鸣渠的身后,早有一众拥趸走上前来,他们朗声诵读着孙鸣渠的词作,引得四周众人的目光纷纷注视而来。 广场中,多是些才子佳人,对于孙鸣渠词中之意,岂能不知? 云千瑶心中涌起一股浓浓不悦,她未再停留,莲步轻移,行至一旁。 可眼角余光瞥到面前一张宣纸,云千瑶不由抬头凝望。 眼前宣纸上的一首诗,诗名清简素雅。 《静夜思》! 广场最中心的桌案前,姜松白面前宣纸摆放得整整齐齐。 四周小厮仆从恭敬地分列两旁,为姜松白举起宣纸,供姜松白审阅。 两张宣纸之上,分别是云千瑶的诗与孙鸣渠的词。 姜松白细细品读着,轻捋胡须,此次诗会的诗魁,不出所料,必是这两位了。 云千瑶善诗,孙鸣渠善词,各有所长。 至于其他才子才女们的诗词,虽也不乏文采高卓之辈,但比起这二人,还是差了一些。 姜松白摇摇头,有些惋惜,莫非京城其他才子佳人之中,就没有能比肩这二人者吗? 他大手轻挥,一旁小厮连忙将下一张宣纸呈现在姜松白面前。 姜松白看向宣纸,却忽的双眸微睁。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云千瑶贝齿轻启,低声读着面前高挂的《静夜思》。 她美眸微颤,神色动容。 如今大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那作诗之人,究竟是谁? 是京城之中,哪位文名远扬的才子佳人吗? 广场上,由于云千瑶的驻足,其他才子也不由看向云千瑶面前高挂的宣纸。 他们轻声细读着,众人的声音却逐渐汇聚在一起,声音悠扬。 “此诗……” 仔细读来,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震。 “此诗如随性所做,却得之自然,旅中情思,竟也如此深挚!”广场中心的桌案前,姜松白不由感慨一声。 广场上,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首诗,语言素朴,却是贵在自然,更胜在大巧无工!” “此诗,或许……或许可比肩孙公子和云小姐二人了!” 听着众人议论,姜松白清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眼前这首《静夜思》,莫说是与孙鸣渠和云千瑶两人比肩,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鸣渠此时也走到广场上悬挂着的《静夜思》前,他看着宣纸上的文字,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首诗,是哪位才子佳人做得?” 众人皆是寻觅起作出眼前诗的诗人,可却一无所获。 “是那居云舫中传出的!”有华贵年轻人向着小厮询问一声后,向着西厢河中那座静静停靠的画舫看去。 “居云舫?” 云千瑶目光落在居云舫上,画舫灯火通明,却看不见其中身影。 “看样子,此次诗会,也是能人辈出啊!” “只可惜,这作诗之人,我等未尝得见……” 一首《静夜思》传出,在广场众人这边,也算是引起了一些轰动。 姜松白自桌案前起身,大袖轻挥,吩咐四周小厮和仆从。 “三十篇诗词,已经筛选出结果,公布出去吧。” 广场众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向那些入选的诗作。 很快便有人摇头长叹,面露苦笑。 此次诗会,通过这第一轮之人,的确皆是才华横溢之辈,他们也只能自叹不如。 有心人则是注意到,果然,那首《静夜思》,也赫然在列! 第二十一章 咏菊 “诸位才思敏捷,文采斐然,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 姜松白微笑上前,甚是开怀。 他又看向四周那些一脸失意的才子佳人们,摇了摇头,“未过之人,也无需消沉,应当努力治学才是,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 闻言,一些脸皮子薄的才子佳人们,都有些脸色涨红起来,向着姜松白长长作揖。 “第一轮诗会结果既已选出,按诗会规矩,便也该进行这第二轮诗会了!” “老夫与诸位一同期待,诸位才子佳人能够作出名动四方的诗词名篇!” 姜松白说着,伸手指点着广场四周,那些在这秋日,依然盛开着的花朵,“第二轮,就以‘花’为题!” 广场众人顿时会意,姜先生所说的以花为题,毫无疑问,便是指这秋日之花了! 他们纷纷看向那些进入第二轮的才子佳人们,似乎都有着浓浓自信。 也不知,这些进入第二轮诗会的才子佳人们,又能作出如何惊艳的诗句? 云千瑶的目光,一直看着那首誊写着《静夜思》的宣纸被小厮收走,她眼睑低垂,美眸中泛起一抹复杂的涟漪。 纵使一同入选这第二轮,她也知晓,单论上一轮以月作诗,她的诗逊色许多。 她看向那灯火通明的居云画舫,画舫中人,也在书写吧? 随即,云千瑶唇角微微勾起,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斗志。 上一轮她输了,那这一次,她便要与这画舫中的人,一试高下! 居云舫中,四下寂静,只有笔端在宣纸上轻轻摩挲出的细微声响。 云清郡主美眸瞪大,紧盯着正提笔书写的苏扬,她察觉到一旁砚台墨水见底,便走到一旁,温顺地为苏扬研墨,动作轻柔。 赵艺弘也站在一旁,不动声响,仿佛不愿打扰到苏扬。 不多时,苏扬再度收笔,一首诗作,已然写就。 苏扬微微一笑,这一次,他所写的,是诗人元稹所作的《菊花》。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以这首诗,通过这第二轮诗会,应该不难。 随后,他看向身旁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却见两人都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难掩惊讶神色。 “怎么了?”苏扬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苏兄诗才,竟隐藏得这般深,否则,如今京城享有盛名的才子,必有苏兄一席之地!”赵艺弘沉声感慨。 先前苏扬写《静夜思》时,他便已经认识到了苏扬的才情。 而如今,苏扬再度写下这首以花为题的诗篇,他彻底意识到,苏扬,是真的身怀大才,文才卓绝! 接连两首诗,都是这般惊艳绝伦! 如此文采,怎会屈居太医院中,做一个药童呢? 赵艺弘实在是想不通。 云清郡主动容不已,苏扬明明身为医者,她却觉得,苏扬更像是一名真正的才子。 也只有苏扬这种才情绝艳之人,才能接连写出这两首诗作! 河畔广场上。 云千瑶缓缓收笔,看着自己的诗,皱眉沉思着。 那居云舫里的人,是否还能写出,如先前那《静夜思》一般的诗作? 她这首诗,又能否与那画舫中人相比? 她不由再度拿起毛笔,修长的玉指不自觉紧紧捏着毛笔,最终,她却未再做修改。 另一边,孙鸣渠的词作早已写出,顿时引得四周众人一阵喝彩。 云千瑶目光扫过孙鸣渠那边的诗句,并未有太多深思。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居云舫那边。 她擅长作诗,纵使孙鸣渠的诗作,也难以与她媲美。 可今日在这诗会上,她却遇到了一个她都逊色一些的人,她又怎能服输? “云小姐的诗出来了!” 此时,云千瑶刚刚写就的诗已被快速誊写好,高挂在广场之上。 “廊下阶前凝新霜,倦梳新妆阵阵香。” “忍耐寒风枝头老,留得寒露映星光。” 四周众人,依旧是一片唏嘘感慨之声,对云千瑶的诗作尤为赞赏。 可云千瑶却没有去听这些人的话语,她只是打量着四方,等待着那居云舫中的诗词传出。 终于,一个小厮将宣纸高高挂起。 “诸位公子小姐,这是那居云舫中新作的诗。”小厮恭敬地向众人介绍一声。 闻言,云千瑶当即走上前去,四周众人也纷纷围了过去。 看着宣纸上的诗作,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流露出一抹惊意。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出更无花!” 桌案前,姜松白轻吟着诗句,目露惊色,“此等气魄,绝非常人!” “这位居云舫中的作诗之人,究竟是谁?他绝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先后作出这两首诗,足以证明,此人才情绝艳!” “可今日,京城中有名的才子佳人,应该都到齐了才是!” 众人议论纷纷,对于那居云舫里的写诗人,充满了好奇。 只是,居云舫浮于西厢河中,对方一直在画舫中,应该也有不打算露面的意思,他们一时之间,也不好去打扰。 更何况,能在这折桂园中,乘坐画舫的,其出身地位,也绝对不会低! 云千瑶紧盯着面前的诗作,美眸中的复杂之色愈发浓郁。 她与那居云舫中的人,同样是咏菊。 可对方诗中,所蕴含的菊花,除了风骨之外,更还有着一股傲然之气! 单论这意境,便是她未曾想过! 更遑论诗作高下了…… 云千瑶看向居云舫,美眸中疑惑之色浓郁至极。 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绝艳才情? 此人,为何以前从未见到? 又为何自画舫中不出? 只以两首诗作,便盖过此地所有才子佳人! “此花开后更无花……”孙鸣渠呢喃着,他看向一旁正紧盯着居云舫的云千瑶,眼中光芒闪烁,“倒是骨子傲得很啊!” 他忽的对着一旁挥挥手,将一名仆从打扮的人招到身前。 “去查查,那居云舫中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 仆从立即动身,向着折桂园深处走去。 孙鸣渠眉头微微皱起,即便是他不愿承认,可这居云舫中的人,接连两首诗下来,已是将他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他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 这画舫中的人,究竟是谁? 第二十二章 告诫世人 两轮过后,诗会第三轮,此地所有才子佳人中,仅余十五人! 皆是早已名动四方,才华出众之辈。 往往进入这一轮,所出诗词,都可轰动一时。 比起往年诗会,如今更让此地所有人在意的,是那居云画舫中人的身份。 究竟是何等人也? 这位横空出世的读书人,早已凭借先前两首诗,技惊四座! 第三轮的题目,令在场的才子佳人们,有些玩味。 以“相思”为题! 折桂园如此美景,怎能少得了这风花雪月? 云千瑶对此,有些无奈。 情爱之事,她向来不通,又未曾经历过情爱。 她不由想起自己那未婚夫,前几日她写了那封书信,是否太过绝情? 但她心中所仰慕的,是文采绝顶之人,实在不愿被那指腹为婚,区区一纸婚约所束缚。 更何况,她家中人,对于苏扬一家,感情也已经淡了…… 只希望,那苏扬能谅解她的心思,哪怕怨她也好,但莫要因此而消沉。 苦思冥想之下,云千瑶勉强写了一首相思之诗。 至于孙鸣渠,对此却尤为擅长,但云千瑶看都未看一眼,自其他人口中,她也能得知,无非又是以她作词罢了。 她看向居云舫那边,画舫中人,又是否能驾驭相思之题? 不多时,小厮自居云舫那边,手持宣纸,飞速赶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那小厮手中宣纸之上。 “直接挂上便可。” 姜松白捋着胡须,面带微笑。 既然才子佳人们对此题尤为感兴趣,那他也不妨破例。 他对那居云舫中人所作诗词,极其期待! 宣纸上所写文字,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其上字迹,中规中矩,谈不上惊艳,也绝非潦草。 真正吸引所有人的,还是其上内容。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梦后楼台高锁……” “这词牌是……临江仙!” 众人诵读着词中上阙,便瞬间神色动容,双眸瞪大! 这画舫中人在第三轮,不再写诗,转而写词。 而眼前词作,又是一首珍品名篇! “此人词作,竟……竟也能这般绝艳!” “诗词皆如此,此人究竟是谁?” “我大宋,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姜松白双眼圆睁,袍袖中的手都微微颤抖,以他的年纪,本对情爱之事,已经看淡。 可眼前词作,一往情深,令他都不由回忆起少年时。 少年,总离脱不了挚爱情深…… 更为让他心中惊动的是,眼前这首词,浑然天成,找不出半分瑕疵修饰,却又遣词极妙,独具匠心!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云千瑶低声呢喃,贝齿轻咬嘴唇,美眸莫名有些湿润。 似是被画舫中人词作所感,又似是想起先前…… 她与那苏扬所写书信中,所题之诗,不正是用了花朵和飞燕吗? 为何这画舫中人,也用这两种意象,其词中之情,恰好又如此寂寥? 竟莫名与她那首诗,遥遥呼应! 难不成,是舫中人恰好看到了她那首写给苏扬的诗,又或者说这舫中人就是…… 云千瑶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荒诞想法,她摇了摇头。 自己那未婚夫,出身医药之家,又是药童,与这诗词歌赋,应该毫无关系! 不过,她一直心向自由,可是否未曾真正理解过那未婚夫的想法? 那苏扬收到她的信件,是不是也会如这首词中所写那般,哀伤叹惋? 云千瑶神色黯然,玉手紧紧握起。 果然,她对那苏扬,太过绝情了…… 不远处,孙鸣渠俊逸的脸庞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羞愤! 在居云舫中人的这首词面前,他先前所写的那首相思之词,简直成了笑话! 还是在云千瑶面前,这般相形见绌,他几乎丢尽了颜面! 这画舫中人,究竟是谁? 诗会第三轮,毫无悬念,画舫中人,又以一首绝妙词作,技压全场。 众人心中惊动久久难以褪去,对于画舫中人,震惊至极。 良久,一番评选之后,这场游园诗会,也终于进入了最后一轮,也是最为关键的一轮! 姜松白瘦削的身形挺直,他目光扫过四周,又在居云画舫那边停顿一番。 “这诗会最后一轮,乃是今夜角逐诗魁之争,重中之重!” 姜松白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 他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虑。 “只是,我等在这游园盛会风花雪月之时,不该忘记,是我大宋边关将士们,用鲜血为我们换来的太平盛世!” 说到此,姜松白神色肃穆起来。 他上前一步,瘦削的身形仿佛莫名生出一股力量。 “而今,我大宋边疆,蛮夷侵扰不断,战事恒生,将士们犹在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我等能在这折桂园中,安享太平,是边关将士们以出生入死,才自蛮夷屠刀之下,为我们争夺而来!” 姜松白眼中含泪,话语中,裹挟着震撼人心的气势! “诸位,这诗会最后一轮,容老夫多言几句,并非老夫扫诸位兴致,而是我大宋之鼎盛,也当以诸位来贡献一份力!” “所以,这最后一轮,诸位便为边关将士们献上诗词,若诸位的诗词能传扬出去,让世人皆知,百姓皆知,我大宋王师,平定中原,扫清蛮夷,便指日可待!” 姜松白话音落下,此地所有人,皆是默然。 一片寂静。 大宋边疆,战乱未休! 将士们铁马金戈去,马革裹尸还,无边悲壮! 这并非姜先生危言耸听…… 居云画舫中,赵艺弘神色肃穆。 他眼睑低垂,极为凝重。 诚如姜松白所言,边疆战事吃紧,有陷地之危,水深火热,反倒是京城朝堂之中,官宦弄权,败坏朝纲,内忧外患。 他虽身为皇室贵胄,可这境况,却堪称惨淡,无权无势,也不得宠,行事更需谨小慎微。 甚至,连出门在外,都要谨言慎行,时刻提防,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就被人抓住把柄。 他有心图谋改变大宋境况,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良久,赵艺弘倏然抬头,看向苏扬。 苏扬,此人才学高深,绝非寻常药童,不正是他所渴求的有识之士吗? 若能得苏扬相助,或许,他的心中抱负距离实现之日,便可更进一步! “苏兄,姜先生所言,便是我大宋边疆现状。”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摇头长叹,“将士们浴血沙场,奋战不已,可各方蛮夷,皆狼子野心,虎视我大宋中原之地!” 苏扬默然,记忆中大宋国力,其实不算雄厚。 前世南北两宋,更是生存艰难,最后被元朝兵临城下,一代王朝,彻底覆灭。 诚如姜松白和赵艺弘所言,如今这太平,来之不易。 不知何时,便是乱世。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忽的有些不安。 若真是乱世到来,那他母亲和妹妹,又如何能够自保? 覆巢之下无完卵,便是皇帝,都有被俘虏,欺辱的风险! 在这时代,好好活着,其实便是一份奢望。 “可恨如今,许多人安逸太久了,犹在豪奢度日,尽情享乐。”赵艺弘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脸上满是不甘神色。 他双手忽的搭在苏扬肩膀上,紧盯苏扬,郑重无比。 “苏兄,我知你有大才,恳请苏兄,为边关将士与黎民百姓,作一首诗词,敲响警钟,告诫世人!” 第二十三章 诗魁 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不知为何,他在赵艺弘身上,看到一股难言的执着! 似是这大宋边疆战事,于赵艺弘而言,至关重要! “赵兄,竟如此心忧天下……” 苏扬长叹一声,他点点头,“无需赵兄多言,苏某必会尽全力而为!”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平定情绪。 但他看着苏扬的目光,始终执着。 “如此,多谢苏兄!” “何须言谢?” 苏扬摇摇头,又看了眼一旁云清郡主,目光怜惜。 若大宋边疆失陷,那云清郡主这娇弱身躯,如何承担? 这大宋边疆战事,与大宋所有百姓,休戚相关。 他也无法置身事外。 既如此,那便拿出一首流传千古的边关诗词!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平行时空的大宋,就在不久之前,一样发生了震惊朝野的“靖康之耻”!一样被北方敌人打得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它,能代表苏扬此刻所有的的想法了…… 他骤然起身,手持毛笔,自面前宣纸上,将那首照耀千古边关的词,缓缓书写了出来…… 河畔广场上,晋升第四轮的,除苏扬外,只余九人。 此时九人皆在作诗赋词,或皱眉沉思,或奋笔疾书。 云千瑶玉手持笔,飞速题写。 她饱读诗书,对于边关将士,她素来钦佩。 先前姜松白一番话,更是让她心中自觉,要尽全力,为边关将士们书写诗词。 巾帼不让须眉,能为边疆出力,她自当竭力! 不远处,孙鸣渠一篇词作,已然写就。 “塞外寒秋悲过客,大漠孤月照铁衣。” “意欲斩蛮夷,何惜七尺躯?” “长恨不为云中将,敢向敌寇祭剑雨。” “孙公子之词,杀意之盛,敢斩蛮夷!” “不愧是孙公子,有经世之才,若将士们能读得孙公子之词,必将战意高昂!” 四周众人诵读着孙鸣渠的词作,皆是叹服不已。 他们一眼便能看出,孙鸣渠词作中的浓浓杀意。 这不正是边关将士们所需要的吗? 云千瑶写就诗篇,美眸中的目光,也落在孙鸣渠的词作之上。 她也不得不赞叹,孙鸣渠的文采,远非常人所能匹敌。 此时,孙鸣渠此时察觉到云千瑶的目光,看向云千瑶,露出一抹磁性的笑容,似是在向云千瑶彰显,自己先前作词的才气。 云千瑶却眉头微蹙,孙鸣渠写下这首词作,不该流露笑意。 为边关献力,该是一心投入边关,所有的心思,更应该全部放在边关将士之上,而不是再卖弄所谓才华。 她转而向居云画舫那边看去,那其中之人,又会如何? 看到云千瑶的动作,孙鸣渠眉头一皱。 他也想着居云舫那边看去,神色阴沉下来。 他的词作,在大宋京城,向来无人可比拟! 可先前第三轮之时,他却在那画舫中人的词作面前,失了颜面! 这若是传扬出去,那他今后的威名,还如何更加高涨? 这诗魁,必须得是他的! 那画舫中人,拿什么跟他斗? 孙鸣渠词作前,姜松白也在不断品读着。 他捋着胡须,心中赞叹,孙鸣渠这首词,立意高远,文思精妙绝伦,即便出身孙家这等豪门,却依旧有着此等绝艳才情! 哪怕孙鸣渠是自幼在名师教导中,茁壮成长起来,可这才华横溢,谁也无法反驳! 不过,姜松白想起自己在军中任职的那些好友。 这些人,都是些粗鄙武夫,孙鸣渠的词,虽有浓郁杀意蕴含其中,可那些武夫,真的能看懂吗? 想到这,姜松白内心轻叹,希望那些武夫,不会再评价说是所谓的迂腐书生,卖弄词藻! 他又看向居云舫处,却见小厮刚好将写满文字的宣纸呈了过来。 姜松白连忙接过宣纸,品读起来,可下一刻,他便是神色一滞,双手不自觉地用力紧握住宣纸,瘦削的身子骤然绷直,仿佛发现至宝一般! 四周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姜松白这边的情况,他们也纷纷汇聚过来,看向姜松白手中的宣纸。 顿时间,众人齐齐缄默,紧盯着姜松白手中的宣纸,他们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姜松白四周,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云千瑶凝望着宣纸,仿若痴了。 边关诗作,论这让边关将士们鼓舞士气,让黎民百姓们皆知边关血战,眼前宣纸中所写的词作,举世无匹! 孙鸣渠站在自己的词作前,先前并未挪步。 可此时他注意到姜松白四周的诡异景象,心中不免愈发疑惑。 究竟是什么词作,竟让这些人表现出这般反应? 他紧皱着眉头,缓缓走到姜松白身旁,看向宣纸之中。 随即,孙鸣渠一下子瞪大眼睛,眼中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他原本俊逸的脸庞,都近乎扭曲起来! 他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了一抹嫉妒! 宣纸上,一份工整的词作陈列其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居云舫中,赵艺弘手中也紧紧地抓着一张宣纸。 宣纸上,是他自苏扬方才所写词作,亲自誊写下来的。 他神色震撼,良久无言。 他的眼眶,都湿润起来! 苏扬这首词,已远远不是“精妙”二字所能形容! 他仔细读来,心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斗志!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是何等壮阔心境?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又是何等强烈的深仇大恨? 这首词,就该让边关将士和黎民百姓全部知晓! 他先前忧虑,有苏扬这首词,可消! 赵艺弘转而看向苏扬,眼中湿润仍未干涸。 苏扬此人,他只恨相见太晚…… 苏扬没有说什么,他神色复杂。 前世岳飞写下《满江红》时,心境悲愤无比,中原重陷敌手,南宋所有局势,前功尽弃! 就这样的诗词,这样契合如今这大宋的诗词,哪怕更改一字,他都觉得是罪过! 苏扬满心所想,便是借这个机会,让前世这些传诵千古的诗词,照耀整个异时空!想必那时,身在天国的岳飞等人,看着自己的诗词在平行时空的大宋中发扬光大,给世人以警醒和鼓励,也会感到无比欣慰吧? 河畔,姜松白紧握着宣纸的精瘦手指,缓缓松开。 他眼中垂泪,有些老泪纵横。 这首词,正是他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苦心创作,可鼓舞边关士气,告诫黎民百姓的惊世词作! 而今,自那画舫中人手中,终于现世了! 姜松白忽的高举起手中宣纸,朗声大呼:“此词作,可为诗会第一,作此词之人,可为诗魁!” 第二十四章 人去楼空 “诸位可有异议?” 姜松白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是缄默不语。 就连面容扭曲的孙鸣渠,此时都是一言不发。 他双拳握得骨节发白,额头渗出细密汗水,眼中满是浓浓阴鸷! 这首词,竟彻底碾压了他的词作! 他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此地所有人都饱读诗书,不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首词作的精妙! “究竟是何人,能作出此等……此等足以流传千古的名作?”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现出这个疑问。 无论是先前三首诗词,还是眼前这《满江红》,都足以盖过此地所有文人才子! 甚至,哪怕放眼整个大宋,也极难找出,能够写出这《满江红》之人!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众人依旧不住呢喃着宣纸中的词作,震撼无比。 “这诗作,悲壮无比,似在不断呐喊,情势急切,我等必须奋力一搏!” “胆量意见,俱超古今!” “这必是千古名篇,千古名篇啊!” “我等何其有幸,竟能目睹这词作诞生,不枉此行!” 姜松白依旧拿着宣纸,他气息粗重,激动到了极点,身形更是轻颤不已。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满江红》告知他的好友们! 这《满江红》,必可为世人敲响警钟! 今日诗会之后,《满江红》若是传出,必然天下皆惊! “那居云舫中的,究竟是何人?” “一连四首诗词,皆是千古名句,此人是当真无愧的诗魁!” “这必是一位诗词大家!” “我等,必要一见!” 众人急切无比,大宋竟出了这么一位诗魁! 云千瑶心中满是期许,先前那画舫中人所作四首诗词,她已然心悦诚服。 此人诗词造诣,她远远不如。 她心中,也早已充满疑惑。 居云舫里,那位才情惊艳之人,究竟是何人? 她苦苦回忆,可京城之中,实在没有这般存在。 即便放眼大宋,也绝对难以找到,能同时写出先前那四首立意完全不同的诗作的人! 此等人物,无论男女,都值得她敬佩仰慕! “不如,我等一同前往,去拜会那位大家!” 有人按捺不住地提议,这位诗词大家的真面目,他们难以自持地想要见到! “若那位大家不愿露面,可我等一同前去,想必那位大家也必然能够感受到我等诚意!” 四周众人互相附和,已是下定决心! 孙鸣渠不发一言,已迈步向着西厢河走去。 他强压下先前那般被居云舫中人碾压的不悦,见到此人,若是能够收归己用,那对于他们孙家而言,也可平添不少好处! 至于其他的,尚可压下! 云千瑶也莲步匆匆,快步向着西厢河赶去。 这位大家,她万分想要见上一面。 竟能如此惊才绝艳!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可临近西厢河,众人却都不由脸色微变。 不知何时,那居云舫竟飘到了另一侧河畔! 众人连忙招呼船夫,将居云舫再度航行过来。 可是,居云舫中,却是空无一人。 其中身影,早已离去! 见此,所有人都是面露浓浓遗憾神色。 这位大家,他们竟没能见到! 云千瑶深深看着居云舫中,目光停留在桌案上,其中砚台,还留有一小团墨水。 那位大家,应该便是在此,接连写出那四篇诗词。 她长叹一声,看着空荡无人的画舫,怅然若失…… “苏兄,你真不愿露面?” 折桂园外,赵艺弘笑着向苏扬询问,“此次若是露面,那苏兄必然可在京城扬名立万!” 云清郡主在一旁看着苏扬,美眸中异彩连连。 苏扬摇摇头,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是深深知晓的。 以他如今的能力,即便宣扬了这诗魁之名,又能如何? 说不定,也会因此,被他人嫉恨上,凭空带来诸多难以化解的麻烦。 生前名声高显,可却穷困潦倒,甚至被歹人所谋害,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况且他本就是为了银子才参加诗会,如今私底下夺得诗魁,已心满意足,对这所谓盛名,也没什么兴趣。 在这世上,没有实力,一切只是空谈。 “那苏兄,之后这诗会彩头,我会派人送到苏兄那里!”赵艺弘笑着说道。 “那便多谢赵兄了!” 苏扬告谢。 夜色已深,苏扬也未在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他们逗留,相互辞行后,苏扬乘坐马车,回到家中药铺。 他率先前去观察王朗母亲的康复情况,彻底放下心来。 手术后王朗母亲恢复情况不错,在苏扬母亲和妹妹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未曾感染,总算彻底没有风险了。 嘱咐一番,他走回厅堂之中,点起一盏微弱灯火。 他准备趁着时间给云千瑶写一封回信,毕竟对方一封信情真意切,表明不想被这一纸婚约所束缚,他自然不会做什么纠缠。 哪怕今日一见,对方若人间仙子,其实也与他无关。 正动笔书写,王朗此时却走了出来。 苏扬抬头看向王朗,王朗这两日始终候在母亲身边,一直未曾睡下,饶是王朗身强体壮,也不免有些疲惫。 却见王朗抱拳询问道:“苏兄,我收到青州家中好友传信,有些急事,不知我母亲的身体可否长途远行?” 苏扬微微一愣,看王朗的神色,的确有些焦急。 他沉思一番,点点头,王朗母亲早已渡过了危险期,并且又未曾伤口感染,倒是没有大碍了。 “我与你交待一些事项,回到青州,找些信得过的郎中帮忙,伯母的身体很快便可痊愈。”苏扬告知一番,包括如何拆线的方法。 王朗仔细聆听,事关母亲身体安危,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一番准备之后,众人依依送别,王朗没有多做停留,用所剩钱财租了辆马车,带着母亲连夜出发。 苏扬心中不免有些忧虑,看起来,王朗的确很是焦急,也不知能否处理好…… 他收归思绪,将书信写完,嘱咐苏悦,让妹妹明日差人把信送到云府。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扬再度赶往太医院。 昨日医者大考结束,今日便是成绩见晓之时。 太医院放榜,今日的太医院门外,依旧是人头攒动,围得水泄不通。 苏扬来到太医院榜单前,静静地等待放榜。 不多时,负责放榜的医官到来,顿时间,此地所有人的目光便纷纷汇聚在那医官手中的纸卷上! 毫无疑问,这纸卷,便是此次的榜单! 医官到来,挥手让侍卫将此地众人遣散开来,神色傲然。 他并未急着张贴榜单,而是朗声说道:“此次所宣榜单,皆是昨日医者大考,入选之名单!” 对于此,众人自然知晓,心中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却听那医官又道:“榜上有名者,可入我太医院,受朝廷认命,封列从九品医员!” 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这正是他们参与医者大考的目的! 医官挥手,压下喧哗众人,再度说道:“此外,榜上前十名者,在三日之后,当受我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 “其中脱颖而出者,即可当选太医院医官!” 那医官的话音落下,此地众人顿时皆是议论纷纷,一片喧哗!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深深激动神色,若可通过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成为医官,那对于他们而言,便是一步登天! 医官,可是堂堂正七品的官职! 而这负责放榜之人,也正是医官! 苏扬也是双眼微眯,心中意动不已。 太医院的官职,虽没有实权,半点也比不上在朝堂任职的官员,即便在这太医院中,其实也说不上话。 不过,那正七品的俸禄,可是货真价实的!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能够自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中,脱颖而出,那今后的晋升之路,也会方便许多。 众人正议论间,那医官已是将榜单张贴出来。 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齐齐汇聚在榜单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 查验考卷 “我中榜了!我中榜了!” 榜单张贴,当即有人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激动无比,狂喜高呼。 这顿时引得四周众人齐齐投来羡慕的目光,入榜者,便是朝廷册封的医员,自此再不是什么江湖郎中可比了。 众人愈发聚精会神地阅视榜单,恨不得下一刻就在榜单上找出自己的名字。 苏扬本打算自榜首向下看去,可随即,他的眉头却倏然一皱。 那位列榜首之人,赫然是孙巡! 先前考场之上,孙巡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心中一清二楚。 孙巡此人不学无术,竟被列为榜首? 毫无疑问,此次医者大考的榜单,也应该是营私舞弊,水分极大。 苏扬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心中不爽,目光继续向下审视而去。 四周众人,此时皆是神色各异。 入榜之人中,有人兴奋得手舞足蹈,红光满面,也有人强作镇定,却难掩喜悦。 而落榜之人中,则皆是一片哀愁,叹息不止,更有人脸色苍白,当即昏死过去。 对于这些行医之人而言,大宋太医院医者大考,几乎与科举等同。 苏扬此时一通榜单也已看完,脸色沉郁下来。 整个榜单上,所列名单中,竟没有他的名字! 他,并未上榜…… 医者大考上所出题目,虽有些生僻,但每一题答下来,他都得心应手。 他所给出的答案,也不算另类,但凡是知晓医术之人阅卷,必定可以看出,他的治疗之法,绝对可行!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份试卷即便拿去后世中医院考核,他离满分也不会太远! 可他还是落榜了…… 苏扬眉头轻蹙。 他怀疑,这背后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苏扬紧握拳头,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让他落榜,便是毁他前程,是要打压得他无法翻身。 那这仇怨,就大了啊……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次医者大考,李龟兹身为监考官,绝不可能不知道内情,甚至,他便是其中主谋! 苏扬心中思忖,眼中寒芒闪烁。 这时,一道身着太医锦衣的颀长身影经过人潮,走到苏扬身旁,一手轻轻搭在苏扬肩头,动作温和。 “薛太医……”苏扬转头看去,便见薛景山正微笑打量着榜单。 似是注意到榜单上的情况,不多时,薛景山修长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苏扬,这榜单上,没有你的名字?”薛景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 苏扬感受到,薛景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都不自觉用力起来。 他摇摇头,声音低沉道:“未曾见到,我应是落榜了。” “怎会如此?” 薛景山却是双眼圆睁,再度转头紧盯榜单。 良久,薛景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眸中透露着一股愠怒。 昨日苏扬的考卷,他曾亲眼审阅过。 其中苏扬作答,虽与常人不同,却也皆合医理,构思精巧,没有半点毛病疏漏,对于治疗疾病,更是极其行之有效,甚至一度让他尤为惊讶! 负责阅卷的太医,不可能看不出来! 以苏扬那张考卷的精妙,莫说是通过考核,列入这榜单之上,即便是名列榜首,也绰绰有余! 可苏扬却落榜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景山心中沉思一番,眼中愠怒之色愈发浓郁。 这其中,必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扬在一旁静静看着薛景山,心中有些感激,他知道,薛太医来此看榜,应是为了他。 能对他这么挂念,也是一位忠厚前辈。 这时,薛景山忽地转头看向他,神色坚决道:“走,我带你去查查考卷,以你的作答,不该落榜,必是哪里出了差错!” 苏扬一愣,随即向着薛景山躬身作揖,感谢道:“多谢薛太医!” 查验考卷,并不简单,薛太医能为他做这些,已是恩重…… 薛景山步伐迅速,苏扬一路跟着薛景山离开看榜人群,走入太医院内院,来到阅卷堂中。 此时房间中正有一名太医打扮的老者,旁边几名药童正在跟着收拾房间。 那老者见到薛景山到来,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些许疑惑,询问道:“薛太医,你怎么来了?” 薛景山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飞快扫了眼房间中,这才向那老者说道:“陈太医,右院判黄太医呢?此次医者大考,主阅卷官是黄太医吧?” 苏扬跟着看去,这老者他也认识,太医陈温,与那李龟兹一般,都是从五品太医,不过却并没有太大名气,年纪比薛景山和李龟兹大得多,在太医院多年,才堪堪晋升到太医。 “正是黄太医,他出门去了。”陈温点头回应一声,继续询问道:“薛太医,你找黄太医……所为何事?” 薛景山深吸一口气,略作思索,眸中精光微闪,说道:“此次医者大考,事关太医院选用人才,老夫想要看看,这些考生是如何作答,是否有格外卓越之人……” “既然黄太医不在,那找陈太医你,也当可以!” 苏扬在一旁听着,心中赞许,薛太医也是心思活泛,虽为人正直,却不一昧迂腐! 薛景山并未说明要为他核查考卷,否则,事关徇私舞弊,关系重大,眼前陈温绝不会轻易让薛景山查验考卷。 “薛太医是想看考卷?”陈太医仍是有些惊动,眉头皱起,犹豫道:“薛太医,恐怕此举有些不妥……” 薛景山摆摆手,笑道:“榜单既已放出,这些考卷,之后也要列入太医院卷宗,老夫此时查看,也并无逾矩之处!” 说着,薛景山捋了捋胡须,看了苏扬一眼,又对陈温说道:“陈太医,老夫想要看看,此次入榜考生,是否有入眼之人,或许可传承老夫的医术!” 闻言,陈温有些惊奇,说道:“薛太医是起了收徒的心思?” 薛景山医术高超,即便在太医院一众太医里,也绝对算得上卓越杰出,他若要收徒,那对于那些考生而言,可是大事! “劳烦陈太医通融,若能收个入眼之人,老夫必要感谢陈太医!”薛景山说着,向陈温行了一礼。 “薛太医言重了!” 见此,陈温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指着一旁桌案上的厚厚考卷,道:“也罢,既如此,薛太医便查看吧,那些皆是入榜之人的考卷,其他考卷尚在整理,切莫弄乱!” “多谢陈太医。”薛景山感谢一声,带着苏扬向考卷走去。 然而,两人刚看到那入榜考卷中最上方一张,目光便是齐齐一凝,随即眉头紧皱起来。 第二十六章 对质 这张考卷,正是那位列榜首之人,孙巡的考卷! 可是,那考卷上所写的内容,却与苏扬先前在考场所答,一模一样! 苏扬和薛景山皆是目光微沉,这考卷上,分明是苏扬的作答!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露出浓浓凝重。 此次医者大考放榜的问题,已初现端倪! 苏扬紧握双拳,心中一片冰寒。 孙巡这是用他的答案,考到了医者大考第一! 那他的考卷呢? 两人未再去看入榜考卷,而是翻看起四周那些落榜的考卷。 一旁陈温见状,不由疑惑地说道:“薛太医,那些是落榜考卷……” “或许落榜之人,也有其他显著之处!”薛太医解释一声,目光始终落在考卷上。 陈温点点头,既是薛景山收徒,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多时,苏扬拿起一张考卷,双眸微眯。 其上一片空白,却在署名处写着他的名字! 他的考卷,的确是被人调换了! 薛景山自苏扬手中接过考卷,紧紧地打量一眼,随后,他面色沉重,缓缓将考卷放下。 他的眼中,早已是充满怒意! 医者大考,如此舞弊,简直大逆不道! “薛太医,如何了?”陈温询问一声。 薛景山强自压下心中怒意,随后将考卷放了回去,不动声色道:“考卷我已看完,多谢陈太医。” 陈温笑了笑,说道:“那便祝薛太医找到合适人选!” 薛景山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苏扬自房间中匆匆走出去。 “苏扬,你的考卷,被人调换了!” 刚走出房间不久,薛景山便声音愠怒地说道,“太医院医者大考,竟有人敢如此徇私舞弊,老夫必将此事上报,还你一个公道!” 薛景山的脸庞上,满是怒火,拳头更是紧握起来。 苏扬知晓,薛景山为人正直,眼见他考卷被调换,必是想要为他挺身而出。 苏扬眼睑低垂,眸中寒芒闪烁,沉声道:“薛太医,此事与李龟兹和那孙巡,脱不了干系!” “哼,李龟兹此举,胆大包天!”薛景山怒意不减,冷哼一声。 “薛太医,只怕此事……需要好好商议一番!”苏扬缓缓说道,李龟兹既然敢徇私舞弊,那么,他必然有着充足的准备! 若薛景山就这么前去检举,只怕最后,也要不了了之。 苏扬正思索着,却突然眸光一闪,不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正是李龟兹! 李龟兹见到薛景山和苏扬两人,神色微凝,随即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面前,淡淡道:“薛太医,你来这阅卷堂,所为何事?” 薛景山神色不善地盯着李龟兹,冷冷道:“来查有人徇私舞弊,胆大妄为,调换考卷之事!” 李龟兹顿时脸色微变,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薛景山和苏扬两人。 苏扬神色冰冷,他已然确认,此事,李龟兹必定脱不了干系! 但李龟兹却很快掩饰住神色,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 “竟有此事?薛太医是如何得知?”李龟兹询问一声,仿佛半点也不知情。 “事到如今,李龟兹,你还想狡辩吗?”薛景山目光低沉,冷冷喝道。 “老夫不明白薛太医的意思!” 李龟兹神色平淡,大袖一挥。 随即,他又瞥了苏扬一眼,冷笑道:“莫非是这小小药童,自以为那粗鄙医术,可入我太医院榜单,所以薛太医才带他来此?” 苏扬也回之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他在李龟兹这里,也不必再顾及什么了。 “李太医将我与那孙巡的考卷调换,想必收了不少好处吧?” 苏扬声音冰冷,“不过,莫非你真以为你这种卑劣手段……能够瞒天过海?” “放肆!” 李龟兹当即冷喝一声,扬起手臂,便是要打向苏扬,“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想污蔑老夫?”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啊!”苏扬直视李龟兹双眸,手臂一挥,便将李龟兹的胳膊拦了下来。 “你这胆大包天的药童,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找死!”李龟兹怒喝一声,看向四周,似是想要寻找人手。 “李龟兹,你徇私舞弊,此事,老夫必将上报!”这时,薛景山沉喝声响起。 李龟兹紧盯着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脸上冷笑,却是愈发浓郁。 “呵呵,薛景山,老夫看你是奉上太医,不对你无礼,不过,你污蔑老夫徇私舞弊,可能拿出什么证据?” 李龟兹勾起嘴角,对于薛景山的话,并不在意。 他话锋一转,声音骤然阴寒起来,说道:“若没有证据,你薛景山如此构陷老夫,那老夫也要上报!” “好,那便上报,这太医院,还能沦为尔等贪赃枉法之地?”薛景山怒道。 李龟兹微微变了脸色,却是依旧冷笑道:“薛景山,我劝你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的好!” 李龟兹眼中,始终未曾露出丝毫的慌乱。 他负手在后,围着苏扬和薛景山两人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老神在在。 对于苏扬两人的威胁,他仿佛半点也不在意! “先前你们说,老夫将考卷与孙公子的考卷做了调换,这可是事关孙府的声誉,孙公子刚在我们太医院名列榜首,便惹来你们如此污蔑,若惹得孙府怪罪……” 李龟兹瞥了苏扬和薛景山两人一眼,冷冷笑道:“到时候,薛景山你这正五品奉上太医的身份,可也扛不住孙府的怒火!” 李龟兹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一抹浓浓的威胁。 “还有这小小药童,胆大包天,诋毁孙公子清誉,便是在自寻死路!” 说完,李龟兹满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他嗤笑一声,又指着两人说道:“更何况,这一切皆是子虚乌有之事,你们所言,皆是构陷!” 苏扬心中阴沉下来,李龟兹言语之中,所透露的,皆是孙氏一族的威胁! 这便是李龟兹的用心险恶之处! 即便薛景山前去检举,所要面临的,还是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 到那时,只怕不仅他们无法翻案,还要面临孙氏一族地追责! 然而,薛景山依旧未曾露出惧色,他沉声道:“那便试试,老夫就算拼上这五品官身不要,也不能见你们如此贪赃枉法!” 第二十七章 云清郡主邀请 薛景山话音落下,李龟兹顿时变了脸色。 他紧紧地盯着薛景山,冷声喝问道:“薛景山,难不成,你要为了这小小药童,自毁前程?” “尔等在医者大考上徇私舞弊,毁人前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老夫还会在意这区区官身?”薛景山正气凌然,神色始终镇定自若,对李龟兹的威胁,毫不在意! 李龟兹神色愈发难看,脸面铁青。 薛景山的正直之名,向来在太医院内外为人称赞。 若薛景山将事情闹大,即便孙氏一族可以将此事压下,但他李龟兹却免不得落人口舌! 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薛太医……” 这时,苏扬轻叫了薛景山一声。 他面色凝重,向着薛景山摇了摇头,“用不着与小人争执,我们先回去吧。” 薛景山为了还他一个公道,不惜拼上五品官身,更是要与孙氏一族结仇。 他又怎么忍心见得如此? 薛景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沉声道:“苏扬,此事并非你一人之事,而是这整个太医院的大事!” “薛太医,我知晓这些,但与孙氏一族结仇,我们不可抵抗……”苏扬说着,向薛景山躬身,长长作揖。 薛景山长眉紧锁,紧盯着苏扬。 最终,薛景山长叹一声,他冷冷看了李龟兹一眼,带着苏扬一同离去。 李龟兹看着苏扬两人离去的身影,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 有孙氏一族为他撑腰,苏扬与薛景山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苏扬两人离开太医院内院,薛景山依旧满是长叹。 “苏扬,若不将此事上报,你的前程只怕要永远被李龟兹所辖制……”薛景山摇头说道,眸中露出一抹痛惜。 苏扬点头,一时无言,此事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相较于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此时的他,如何能够对抗?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扬便要放弃! 相反,李龟兹等人越是打压,他便越要想办法,奋起反抗! 思索一番,苏扬对薛景山声音坚决道:“薛太医,您且放心,我们从长计议,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易了之!” 薛景山紧紧打量了苏扬一眼,他点点头,对于苏扬这并未轻言放弃的性子,他很是欣赏。 只是,薛景山还是不免痛惜,苏扬一身医术,如此惊艳,绝不该这么轻易被埋没! “多谢薛太医仗义执言!” 这时,苏扬又深深向薛景山行了一记谢礼。 薛景山伸手将苏扬扶起,叹道:“老夫能在太医院后生之中,见到你这般卓出之人,也算老怀甚慰!” 两人正交谈间,却有一个药童领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向两人走来。 “薛太医,苏医师,小人是云清郡主府管家,受郡主之命,特来邀请两位前往郡主府!”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向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行礼道。 “郡主邀请?”苏扬微微一愣,昨日他见云清郡主气色不错,应该不会再突然病重。 但他还是急忙问道:“可是郡主有什么不适之处?” 管家摇摇头,说道:“郡主无恙,但其他情况,小人不知,还是望薛太医和苏医师两位尽快动身。” 薛景山点点头,看了苏扬一眼,道:“如此,那我们现在便动身前往。” 苏扬两人暂且压下先前一番不悦,在管家的带领下,很快便赶到了云清郡主府。 行至郡主府内院,苏扬便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迎上前来,正是云清郡主和赵艺弘。 “下官见过郡主!” 薛景山带着苏扬一同向云清郡主行礼,对于一旁的赵艺弘倒是并不认识。 “薛太医和苏医师不必多礼,此次请二位过来,劳烦二位了。”云清郡主轻声道。 薛景山摇摇头,笑道:“下官指责所在。” 赵艺弘走到苏扬身前,向苏扬笑道:“苏兄,你昨日参加太医院考试,今日应该便是放榜之日吧,可是名列前茅?” 听到赵艺弘的话,苏扬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劳烦赵兄挂念了,说来惭愧,未曾上榜。”苏扬苦笑道。 “未曾上榜?” 闻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皆是一愣,目露浓浓疑惑之色。 先前两人早已见识过苏扬的医术,连云清郡主那令一众太医们皆束手无策的痨症之疾,苏扬都能医治。 怎么一个小小的医者大考,苏扬却连上榜都不曾? 赵艺弘眉头微蹙,思索一番,向苏扬询问道:“难不成,这医者大考,所考的题目,并非苏兄所擅长的?” 苏扬摇摇头,无奈道:“在下不才,却也刚好掌握这些题目。” “那……怎会如此?”云清郡主连忙询问道,美眸中透露出些许关切。 一旁薛景山看着苏扬三人,有些惊讶。 看苏扬与云清郡主两人相处的样子,似乎都是熟识。 苏扬只是苦笑,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见状,赵艺弘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向薛景山,询问道:“薛太医,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薛景山打量着赵艺弘,身穿锦衣,又是云清郡主府上的宾客,身份自然不低。 可是,他并未见过赵艺弘。 “薛太医,这位是……我一个兄长。”云清郡主看出薛景山的疑惑,善解人意地向薛景山介绍道。 薛景山点点头,向着赵艺弘行了一礼,既是云清郡主的兄长,而且听苏扬对他的称呼,也姓赵,那身份应是不低。 “薛太医,苏兄,我知晓苏兄医术,绝不是平庸之辈,此番未曾上榜,必有隐情,若是信得过赵某,但说无妨!”赵艺弘沉声道,目光坚定。 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昨日他对赵艺弘印象极佳,此人也不是什么不知分寸之人,更何况云清郡主也在这里,他倒是没有什么担忧。 随即,苏扬看了薛景山一眼,见薛景山只是交由他定夺,他才轻叹一声,说道:“我自是信得过赵兄,只是此事关系不小,还望赵兄和郡主为我暂且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承蒙苏兄信任,赵某绝非食言之人!”赵艺弘沉声道,他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许赵某也可帮衬一二!” 第二十八章 府中问诊 苏扬知晓,以赵艺弘的精明,能够猜出他并未上榜有所问题,也并非难事。 既然赵艺弘诚心询问,苏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来无奈……” 苏扬将先前之事的原委向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告知一番。 闻言,赵艺弘的脸上顿时露出浓浓怒意。 苏扬绝不是会胡乱污蔑他人的人,一旁更有薛景山作证,足以证明,苏扬所言,千真万确! “想不到,朝中竟已如此腐败,这孙氏一族的手脚,都伸到太医院了!” 赵艺弘怒声道,“还有那李龟兹,身为太医,不安守本分,却也行着此等苟且之事,真是妄为太医身份!” “这些人如此勾结,结党营私,仗着自己的权势,便如此欺人,做这些以权谋私之事,简直……” 赵艺弘说着,眼中怒火熊熊。 “简直罪该万死!” 他紧握起拳头,神色愈发愤怒,原本文质彬彬的模样,此时却显得有些清冷。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轻叹一声,苏扬的医术与才华,她都亲眼见过。 可现在却因为那些贪官污吏的手段,却使得苏扬的前程受阻! 她看着苏扬,美眸中满是忧虑。 苏扬见两人的态度,心中不由浮现一抹暖意。 眼前两人,对他如今的困境,尤为关心,他自是看得出来。 随即,苏扬向着两人长揖一礼,以表谢意。 “此事涉及种种,有些难缠。”苏扬无奈道。 云清郡主黛眉愈发紧蹙,她平日里极少接触这些事情,此事对于苏扬,她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那些坏人这么欺负苏扬,这不是要毁了苏扬的前程吗? 她心中思索良久,仿佛想到什么,转而看向赵艺弘,轻声询问道:“五哥,咳咳,苏医师的麻烦,你可有什么办法帮他解决吗?” 赵艺弘缓缓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 可随后,赵艺弘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赵艺弘犹豫一番,无奈叹道,“苏兄,此事若只有那李龟兹,我或许可以帮衬一二,可涉及到孙氏一族……” 赵艺弘向着苏扬躬身拱手,脸上满是愧色,道:“而今孙家势大,即便在朝堂之上,那也分量极重,不可硬憾,我虽也算有些身份,可也无能为力,还望苏兄恕我……” 苏扬连忙摇摇头,说道:“不必如此,赵兄心意,我心领了,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薛景山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无可奈何,孙氏一族,便是挡在他们面前,那不可翻越的高山! 即便有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两人想要帮助苏扬,可多少也还是无能为力。 这时,苏扬见此时气氛有些凝重,也不愿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为此事过多烦恼。 他主动转移话题,向云清郡主询问道:“郡主,此次寻薛太医和我一同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一时倒也没有多想,臻首轻点,道:“的确有事!” 她看了赵艺弘一眼,又对薛景山和苏扬道:“薛太医,苏医师,此次请两位一同过来,咳咳咳,是因我家中一位长辈,旧疾缠身,今日刚巧前来我府中,便想请两位帮忙医治。” 赵艺弘紧跟着走上前来,对苏扬两人说道:“若惜所言,便是家母,薛太医医术高超,而苏兄也有不俗医术,所以特让若惜请两位前来,劳烦二位了!” “言重了!”薛太医摇摇头,轻捋胡须,既是为了看病,那他自是会尽心尽力, 苏扬轻轻颔首,沉声道:“自当竭力!” “那我先去告知姨娘,准备一下。”云清郡主欠身一礼,裙摆摇曳,向着内府走去。 “赵兄,伯母所患何疾?”苏扬向赵艺弘询问道。 赵艺弘仿若不经意地看了薛太医一眼,随后向着苏扬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经年久病,还得薛太医和苏兄仔细诊断才行。” …… 云清郡主来到内府一间房门外,轻轻敲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个身着丝绸裙裳中年美妇,见她到来,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她气质雍容华贵,显然保养得极好,半点也不显老态。 “姨娘,我和五哥请的医师到了,咳咳……”云清郡主一进房间,便向妇人告知一声,只是似乎先前一番行走,有些许急切,说起话来,轻轻咳嗽着。 “你这孩子!” 妇人将云清郡主招到身前,轻抚云清郡主后背,帮她捋顺呼吸,“你父亲常年在外,只有你娘亲料理家中,她近日繁忙,难以照顾你,姨娘代她来你府中,是来照顾你的,怎能让你这么辛劳?” “咳,我和五哥孝敬姨娘,是应该的!”云清郡主双眸弯成好看的月牙。 “姨娘与你娘两姐妹,嫁给了两兄弟,你与你五哥的性子,也这般相像!”妇人爱怜地轻抚云清郡主秀发。 云清郡主娇俏一笑,向妇人眨了眨眼睛,“姨娘,咱们还是先见见医师吧?” “唉,你们请的是薛景山薛太医吧?” 妇人摇摇头,神色无奈,“若是薛太医,也不必让你和弘儿这般忙活,我平日也可传薛太医。” 妇人像是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何况,姨娘这病,让薛太医也看过几次,可也只能缓解一二,始终难以治愈,就是御医,姨娘也看过……” 妇人慈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苦涩,她轻抚着云清郡主的香脊。 “倒是让你们两个孩子,多费苦心了!” “姨娘,这次不一样的!”云清郡主却是摇摇头,潋滟水眸中泛着一抹坚定的神采。 “其实这次我们请来为姨娘您治疗的,是一位苏医师,我这痨症,就是那苏医师治疗的!” “嗯?” 妇人不免有些诧异。 她对云清郡主的病情,向来甚是关心,而云清郡主口中的苏医师,她也听赵艺弘说起过。 “不是说,那苏医师只是刚巧有治疗痨症的方子吗?” 妇人疑惑地询问一声,迟疑道,“而且,那苏医师还只是……一个药童……” 云清郡主甜甜一笑,站起身来,对妇人说道:“姨娘,不管怎么说,就让他为您诊断一下试试嘛!” 云清郡主美眸中,闪耀着一抹期许的光芒。 “你这孩子……”妇人只好笑着答应下来。 此时,房门外,苏扬三人也来到了这里。 “劳烦苏兄先在此等候,我先与薛太医一同入内,随我母亲交待一番。” 赵艺弘交待一番,带着薛景山轻敲开门,走进房中。 薛景山一同走进去,丫鬟将门轻轻关上。 他神色平静,治病去疾,本就是他的本职。 然而,看到内室中的妇人,薛景山的脸上却是露出浓浓惊色!第二十八章府中问诊 苏扬知晓,以赵艺弘的精明,能够猜出他并未上榜有所问题,也并非难事。 既然赵艺弘诚心询问,苏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来无奈……” 苏扬将先前之事的原委向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告知一番。 闻言,赵艺弘的脸上顿时露出浓浓怒意。 苏扬绝不是会胡乱污蔑他人的人,一旁更有薛景山作证,足以证明,苏扬所言,千真万确! “想不到,朝中竟已如此腐败,这孙氏一族的手脚,都伸到太医院了!” 赵艺弘怒声道,“还有那李龟兹,身为太医,不安守本分,却也行着此等苟且之事,真是妄为太医身份!” “这些人如此勾结,结党营私,仗着自己的权势,便如此欺人,做这些以权谋私之事,简直……” 赵艺弘说着,眼中怒火熊熊。 “简直罪该万死!” 他紧握起拳头,神色愈发愤怒,原本文质彬彬的模样,此时却显得有些清冷。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轻叹一声,苏扬的医术与才华,她都亲眼见过。 可现在却因为那些贪官污吏的手段,却使得苏扬的前程受阻! 她看着苏扬,美眸中满是忧虑。 苏扬见两人的态度,心中不由浮现一抹暖意。 眼前两人,对他如今的困境,尤为关心,他自是看得出来。 随即,苏扬向着两人长揖一礼,以表谢意。 “此事涉及种种,有些难缠。”苏扬无奈道。 云清郡主黛眉愈发紧蹙,她平日里极少接触这些事情,此事对于苏扬,她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那些坏人这么欺负苏扬,这不是要毁了苏扬的前程吗? 她心中思索良久,仿佛想到什么,转而看向赵艺弘,轻声询问道:“五哥,咳咳,苏医师的麻烦,你可有什么办法帮他解决吗?” 赵艺弘缓缓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 可随后,赵艺弘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赵艺弘犹豫一番,无奈叹道,“苏兄,此事若只有那李龟兹,我或许可以帮衬一二,可涉及到孙氏一族……” 赵艺弘向着苏扬躬身拱手,脸上满是愧色,道:“而今孙家势大,即便在朝堂之上,那也分量极重,不可硬憾,我虽也算有些身份,可也无能为力,还望苏兄恕我……” 苏扬连忙摇摇头,说道:“不必如此,赵兄心意,我心领了,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薛景山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无可奈何,孙氏一族,便是挡在他们面前,那不可翻越的高山! 即便有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两人想要帮助苏扬,可多少也还是无能为力。 这时,苏扬见此时气氛有些凝重,也不愿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为此事过多烦恼。 他主动转移话题,向云清郡主询问道:“郡主,此次寻薛太医和我一同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一时倒也没有多想,臻首轻点,道:“的确有事!” 她看了赵艺弘一眼,又对薛景山和苏扬道:“薛太医,苏医师,此次请两位一同过来,咳咳咳,是因我家中一位长辈,旧疾缠身,今日刚巧前来我府中,便想请两位帮忙医治。” 赵艺弘紧跟着走上前来,对苏扬两人说道:“若惜所言,便是家母,薛太医医术高超,而苏兄也有不俗医术,所以特让若惜请两位前来,劳烦二位了!” “言重了!”薛太医摇摇头,轻捋胡须,既是为了看病,那他自是会尽心尽力, 苏扬轻轻颔首,沉声道:“自当竭力!” “那我先去告知姨娘,准备一下。”云清郡主欠身一礼,裙摆摇曳,向着内府走去。 “赵兄,伯母所患何疾?”苏扬向赵艺弘询问道。 赵艺弘仿若不经意地看了薛太医一眼,随后向着苏扬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经年久病,还得薛太医和苏兄仔细诊断才行。” …… 云清郡主来到内府一间房门外,轻轻敲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个身着丝绸裙裳中年美妇,见她到来,脸上露出温和笑容,她气质雍容华贵,显然保养得极好,半点也不显老态。 “姨娘,我和五哥请的医师到了,咳咳……”云清郡主一进房间,便向妇人告知一声,只是似乎先前一番行走,有些许急切,说起话来,轻轻咳嗽着。 “你这孩子!”妇人将云清郡主招到身前,轻抚云清郡主后背,帮她捋顺呼吸。 “我听弘儿先前所说,你们请的是薛景山薛太医吧?”妇人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若是薛太医,也不必让你和弘儿这般忙活,我平日里让人安排一下,也可传薛太医。” 妇人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摇了摇头,叹息道:“何况,姨娘这病,让薛太医也看过几次,可也只能缓解一二,始终难以治愈,就是御医,姨娘也看过……” 妇人慈美的容颜上露出一抹苦涩与无奈。 她轻抚着云清郡主的香脊,笑道:“倒是让你们两个孩子,多费苦心了!” “姨娘,这次不一样的!”云清郡主却是摇摇头,潋滟水眸中泛着一抹光华。 “其实这次我们请来为姨娘您治疗的,是一位苏医师,我这痨症,就是那苏医师治疗的!” “嗯?” 妇人不免有些诧异。 她对云清郡主的病情,向来甚是关心,而云清郡主口中的苏医师,她也听赵艺弘说起过。 “可不是说,那苏医师只是刚巧有治疗痨症的方子吗?”妇人疑惑地询问一声,迟疑道,“而且,那苏医师还只是……只是一个药童……” 云清郡主甜甜一笑,站起身来,对妇人说道:“姨娘,不管怎么说,就让他为您诊断一下试试嘛!” 云清郡主美眸中,闪耀着一抹期许的光芒。 “你这孩子……”妇人只好笑着答应下来。 此时,房门外,苏扬三人也来到了这里。 “劳烦苏兄先在此等候,我先与薛太医一同入内,随我母亲交待一番。”赵艺弘交待一番,带着薛景山轻敲开门,走进房中。 薛景山走进房中,丫鬟将门关上,他神色平静,治病去疾,本就是他的本职。 然而,看到内室中的妇人,薛景山的脸上却是露出浓浓惊色! 第二十九章 旧疾 郡主府,厢房中。 薛太医依旧满脸惊容,深深看了身前赵艺弘一眼。 “是老朽眼拙了……”薛太医长叹一声,正要再说什么。 一旁赵艺弘只是摆摆手,笑道:“还望薛太医帮我向苏兄隐瞒一二!” “必不负所托!”薛太医神色郑重。 赵艺弘点点头,走出房门,向苏扬伸手一招:“苏兄,请!” 苏扬随着赵艺弘走进房中,他先是看了薛太医一眼,见到薛太医的神色似乎有些惊动,不由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但他也并未过多询问,而是向着那与云清郡主一同坐在桌前的妇人看去,这人面容慈美温和,举手投手间,又不经意流露出华贵之气,应该便是赵艺弘的母亲。 想了想,苏扬还是行礼:“苏扬见过伯母。” 赵艺弘母亲点点头,打量着苏扬,目光奇异。 眼前的年轻人,虽只是药童身份,一介布衣,可却能够与她的儿子称兄道弟,足可见她儿子对苏扬的看重。 而身旁云清郡主,似是也对这年轻人很是看好,或许此人的确甚有才华。 赵艺弘母亲想了想,脸上展露一抹笑容,一手虚抬,道:“不必多礼。” “还请苏兄为我母亲诊断。”赵艺弘轻声道。 苏扬微微一愣,不由看向一旁薛景山。 方才薛景山走进房间的时间并不算长,难不成,已经诊断结束了? 薛景山却只是看着苏扬,并未多说什么。 苏扬也没多想,来到桌前,为赵艺弘母亲诊脉。 一时间,房间中众人的目光都是齐齐汇聚在苏扬这边。 赵艺弘、云清郡主和薛景山三人,皆是神色期许,希冀苏扬能够给出针对病情的治疗方法。 苏扬凝神不语,眉头却是逐渐紧皱起来。 最终,苏扬收回手,神色转为凝重。 见此,赵艺弘母亲心中暗叹,就连薛景山这等行医多年,资历深厚的太医,都对她的病束手无策。 且不论苏扬身份,单是苏扬这么年轻,也很难有什么良策。 “敢问伯母这病,应该已有十数年了吧?” 这时,苏扬询问一声,眉头依旧紧蹙,眼中满是思索神色。 听到此,赵艺弘母亲不由有些疑惑,莫非弘儿和若惜已经将她的病情告知苏扬了? 未等母亲多言,赵艺弘已是回答苏扬:“的确,我母亲这病,已有十几年时间了。” 闻言,苏扬思索一番,又向赵艺弘母亲询问:“伯母,是否在诞下赵兄之后,便开始感到身体不适了?后来才逐渐觉察到病情?” 赵艺弘母亲不由一怔,苏扬所询问的这些,却是其他太医都未曾询问的。 “的确如此,当时只以为是生子之后,身体虚弱,未曾多想……”赵艺弘母亲回忆着,多年之前的事情,有些淡忘了。 赵艺弘却是有些急切,连忙向苏扬询问道:“苏兄,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病,是在我出生之后便患了?” 一旁薛景山目光微凝,这些事情,即便是他,也未曾过多想过。 “容我再做些诊断。”苏扬回应一声,又向赵艺弘母亲询问道:“伯母,我再问您如今的病情,是否每到夜晚,哪怕三伏天,天气酷热,也会身体冰凉?” 赵艺弘母亲眸子微睁,心中有些惊奇,苏扬所说,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感觉! “是,多年如此,都快习惯了。”赵艺弘母亲点点头,又向赵艺弘宽慰一笑。 苏扬却是再度询问道:“伯母是否时常在梦中惊醒,盗汗体虚,伴着头晕,甚至会头疼难忍?” “还有饮膳之时,多食欲不振,反胃恶心,甚至肠胃疼痛?” 苏扬语气愈发凝重,继续询问道:“另外,是否近日这些情况愈发加重,时常有乏力的现象?” 听着苏扬的话,赵艺弘母亲神色却是愈发震惊。 苏扬所说这些,竟无一不是她发病之时的感受! 这些病情,即便太医们,都难以诊断得如此全面。 尤其是,她近日的病情,还并未来得及告知其他人,可苏扬竟然都已经诊断出来了! 赵艺弘母亲缓缓点头,心中惊讶不已,想不到苏扬小小年纪,一身医术,竟然就已如此高超! 甚至,苏扬行医之时,给她的感觉,似乎要比一些太医更为老成! “苏兄,你是否诊断出我母亲的病情了?”一旁赵艺弘连忙询问一声,关切至极。 苏扬点点头,神色却始终凝重不已。 见状,薛景山忍不住询问道:“苏扬,这病情,应该不止是体寒之症吧?” 他也为赵艺弘母亲数次诊断过,虽判断出,赵艺弘母亲的病情,有体寒之症的情况,可却更为严重,他虽能诊断出症状,可却实在手无良策。 “并不只是体寒之症!”苏扬回应一声,沉声道:“若只是体寒之症,倒容易治疗,只是,伯母除此之外,还身患旧疾!” “旧疾?”赵艺弘紧盯苏扬,神色关切至极。 “恕我直言,伯母的病,应是身怀赵兄之时,便已经染上了……”苏扬笃定道,“身患旧疾,一直未曾治疗,经年以来,积重难返,再加上这些年来,伯母应该还得过几场大病,即便治愈,还不免留了些病根,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情况。” 苏扬又看向赵艺弘母亲,沉声道:“伯母,这病情决不可轻视,否则,时间久了,便极难治愈了。” 苏扬话音落下,房间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赵艺弘和薛景山眉头紧蹙,苏扬所说这些,他们先前也未曾得知。 云清郡主俏脸上也写满忧虑,苏扬的话,自是让她意识到了严重。 “苏兄,我母亲这病,你可有根治之法?”赵艺弘拱手询问道,苏扬能够诊断出太医们都未曾给出的诊断,足以证明苏扬医术! 苏扬思索一番,取来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一旁薛景山凝视着苏扬所写的方子,却是神色大变。 待到苏扬写就,他拿起方子,手指却有些轻颤。 “苏扬,这方子中的药物,可皆是至毒之药!”薛景山惊声道。 第三十章 三味药材 饶是薛景山向来对苏扬所开药方,尤为赞赏,可此时见到苏扬为赵艺弘母亲所写的方子,还是被惊到了! 这药方中,每一味药,皆是至毒! 常人莫说服下这么多药材,单只是其中一种,便足以致命! 薛景山话音落下,赵艺弘等人也顿时心惊。 他们紧盯着苏扬,心中疑惑至极。 连薛景山都如此震惊,那足以证明,苏扬这张药方,恐怕骇人听闻! 赵艺弘深深凝视苏扬,沉声询问道:“苏兄,为何如此开方?” 见众人的反应,苏扬无奈轻叹。 他写出这个药方之前,便已经猜到了众人的反应。 随即,苏扬向众人解释起来。 “的确如薛太医所言,这药方中,我所用每一味药材,皆是至毒之物,不过,也正因此,这方子的药性尤为强烈!” 苏扬自薛太医手中拿起药方,向众人展示一番。 “但所谓五行相生相克,我所列的这其中五位药材,正是依循此理,毒性相克,药性相生,再以其他药材的相生相克之理,中和药力……” 苏扬看向薛太医,此中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薛太医自然清楚。 “而伯母所患,乃是经年旧疾,若用寻常温补之药,极难有效,更难以压制病症,长此以往,终难治疗。” 苏扬声音缓慢,让众人都能听清楚。 “所以,我才出此方,这些药,是剧毒,但放在一起,将此方煎制之后,便是一记良药!” 话罢,苏扬神色笃定,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薛景山长眉紧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苏扬所说,不无道理,可是,这药方中所列的一株株至毒之药,还有赵艺弘母亲的身份……容不得他不担忧。 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也满是忧虑,他们不如苏扬和薛景山这般通晓医理,可药方中的药物终究是至毒,他们也难以决断。 而赵艺弘母亲虽也在皱眉考虑,可她看了看赵艺弘,又看向苏扬。 从一开始,她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对苏扬的态度中,便能看出,两人对苏扬的观感极好。 尤其是她儿子,那性子她是尤为清楚的,寻常人很难能如苏扬这般,被他如此重视。 而先前苏扬的一番表现,也让她心中印象极佳。 她这病情,也从未有哪位医者,能如苏扬这般,说得如此透彻。 其实每当发病之时,那般痛楚,她也深有体会,只是怕赵艺弘担忧,一直未曾详细说过。 她有时也在思虑,不知能否看到以后儿子一展雄图之时…… 随后,赵艺弘母亲轻声道:“便依苏扬所言吧!” 话音落下,房间中众人都是一惊。 “母亲……”赵艺弘不由叫了一声,满是犹豫。 赵艺弘母亲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苏扬。 “苏扬,弘儿如此看重你,我也信任你的医术,你便放下忧虑,以平常心为我治疗便好。” 听到赵艺弘母亲的话,苏扬心中不由尤为赞赏。 她能对仅是初见的自己如此信赖,足可见其为人心怀宽大! “苏扬,你确有把握吗?”一旁薛景山还是沉声向苏扬询问。 他神色郑重,为赵艺弘母亲治病,关系绝对比苏扬所想更为重大! “有把握!” 苏扬神色严肃,郑重地点点头。 “事关伯母性命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苏扬如此神态,众人心中总算稍稍安定一些。 苏扬,绝不是空口胡言之人! 随后,苏扬考虑再三,又是说道:“我所出地治疗法子,可延缓伯母病情,为伯母减轻大部分病痛,缓缓治疗,只是……” “只是想要彻底根治,还需要三味药材!” “哪三味?”薛景山连忙询问道。 赵艺弘神色坚定,向苏扬道:“若是难寻之物,那我必会倾尽办法,寻找到!” “的确尤为罕见……”苏扬深吸一口气,“这三味药分别是,千山雪莲,雪骨参,九心海棠!” 这三味药,苏扬前世也只在医术古籍中看到过,想要找到,更是困难。 闻言,薛景山不由皱眉沉思,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苏扬所说的这三味药材,即便是他,也未曾有多少了解。 “雪骨参,老朽倒是曾有所耳闻,可也从未见过,至于另外两味药材,更是闻所未闻!”薛景山长叹道。 赵艺弘脸色凝重,就连薛景山都对苏扬所言的药材如此陌生,足可见寻觅的艰难! “我会倾尽办法寻找……” 赵艺弘向着苏扬长揖一礼,“也恳请苏兄,能够将这三味药材寻到,为我母亲治愈病痛!” 一旁云清郡主虽未曾开口,可她看着苏扬的目光中,也满是希冀。 苏扬心中暗叹,他又怎能不知,想要寻找到这三味药材,有多么艰难? 不过,无论是赵艺弘,还是其母亲,都给苏扬留下了极为不错的印象。 而且,赵艺弘母子二人,必然出身尊贵,可对他的态度,却并未有任何轻视。 更何况,一颗医者仁心,也容不得他对朋友之母,见死不救! 想到这些,苏扬目光坚定,躬身向赵艺弘还礼,沉声道:“定当竭力!” 赵艺弘上前,紧握苏扬双手,眼中满是感谢。 云清郡主小脸也愈发希冀,她相信,以苏医师的医术,必然能为她姨娘治愈病情。 苏扬提出了治疗之法,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稍稍落地。 赵艺弘母亲打量着苏扬,神色疑惑,不由询问道:“苏扬,你既然身怀此等医术,为何在太医院中,还只是药童身份?” 苏扬的医术,即便比起太医,也不逊色。 闻言,苏扬和薛景山都是摇头轻叹。 云清郡主美眸中也满是怜惜,以苏扬的才能,屈居药童身份,是在太可惜了…… “苏兄,我可否将先前之事告知母亲?” 这时,赵艺弘却是向苏扬询问一声。 苏扬点点头,应允下来。 赵艺弘这才将先前太医院放榜的事情告知母亲。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赵艺弘母亲慈美的脸庞上也都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愠色。 “竟有这等事,岂不是可惜了苏扬的一身医术?” 第三十一章 争取机会 众人皆是默然。 事关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苏扬根本无法绕过。 苏扬沉默良久,见众人皆在为他忧虑,他苦涩一笑,对众人劝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实在不可强求……那便换个法子好了。” “你这孩子……” 赵艺弘母亲轻叹一声,心中愈发惋惜。 苏扬的性子的确极好,难怪她儿子对其这般欣赏,苏扬更有一身高超医术,可却因小人作祟,止步于一介小小药童身份。 再怎么想,也甚是可惜…… 赵艺弘母亲沉思再三,忽地看了赵艺弘一眼。 随后,赵艺弘母亲轻声道:“三日之后,太医院不是要考核前十人吗?或许可让苏扬趁此机会,向太医院那些太医们,一展身手,如何?” “这……” 话音落下,众人却都是心中一怔。 苏扬也是愣了愣神,他先前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对抗孙氏一族,倒是未曾换个角度想过。 正如赵艺弘母亲所说,若能在三日之后的考核中,抓住机会,或许还有翻盘的希望! 但一旁的薛景山却是轻叹一声:“可到时候,太医院必定戒严,又会有院判大人到场,以苏扬的身份,贸然出场,也不合规矩……” 赵艺弘母亲却是轻笑一声,对赵艺弘说道:“弘儿,你这几日,多走动走动,或许可为苏扬争取一个机会!” 闻言,赵艺弘眼中精芒一闪,对苏扬道:“苏兄,此事便交给我,无论如何,我也会为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苏扬双眸微睁,他先前并未想过,要借赵艺弘的帮助。 毕竟关系到孙氏一族,哪怕赵艺弘出身不俗,也难以与之对抗。 但若只是为他争取这个机会,或许可行! 薛景山却是面露喜色,向苏扬道:“苏扬,有他们二位相助,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只是,这个机会,你是否能够抓住,还要靠你自己把控!” 苏扬点点头,连薛太医都如此肯定,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随即,苏扬向着赵艺弘母子深深行了一记谢礼。 “苏扬,你既然叫我一声伯母,那我便把你看做晚辈,不必多礼了。”赵艺弘母亲笑着说道。 苏扬只好起身,再刻意感谢,便矫情了。 一旁薛景山却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扬心中不知,可他却清楚,赵艺弘母亲这句话,分量极大! 一来二去,无形之间,苏扬与赵艺弘母子和云清郡主倒是关系亲近了许多。 苏扬眼前三人,皆是身份高贵,可却对他平等视之,苏扬倒也与他们相谈甚欢。 薛景山,则是笑而不语,看待苏扬的目光,尤为欣慰。 一番交谈下来,众人倒是对苏扬的才华更为惊异,苏扬的谈吐,反倒半点都不像是寻常药童,更像是一个才情豪逸的才子! 用过午膳,苏扬和薛景山也不再逗留,向三人告辞离去。 赵艺弘将两人送出府后,回到厢房之中。 “弘儿,苏扬虽身为布衣,却才华横溢,可莫要因他身份而怠慢。”赵艺弘母亲见他回来,轻声叮嘱。 “自是不会。”赵艺弘笑道,“苏兄的品行,当得上君子之称!” 赵艺弘母亲笑了笑,又道:“以后你要与他多走动走动,苏扬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有真才实学,却又不张扬,最是难得!” “儿谨记。”赵艺弘应允道。 …… 云府,大丫鬟手持一封书信,快步跑到阁楼。 “小姐,小姐,苏家药铺……” 大丫鬟刚进阁楼,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她又压低声音:“小姐,苏家药铺的苏公子给您回信了!” 云千瑶坐在阁楼中,看着窗牖外父亲为她悉心打造的精致美景,美眸中的目光有些凝滞。 她缓缓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丫鬟手中的信件,点点头。 随即,她又继续看向阁楼外的景致。 “玉儿,你说,那位诗魁,日后还会不会现身?” 云千瑶似呢喃般,原本凝滞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期许,“他是否还会写出那般绝艳的诗词?” 未等丫鬟玉儿回答,云千瑶又自顾自地呢喃着,“会的,以那人的才情,必然还会有这般惊艳的诗词问世!” 玉儿无奈地看着云千瑶,自打小姐参加游园盛会回来,便总是这般模样。 原本那缥缈出尘的神仙气质,都仿若沾染了凡尘。 “小姐,您所说的那位诗魁,连面都没见到,您也不用这般朝思暮想吧!”玉儿走到云千瑶身旁,将信件放在云千瑶的桌案上。 云千瑶静静地看着玉儿,也不说话。 玉儿连忙吐了吐舌头,低眉顺眼地认错道:“奴婢错了,不该打趣小姐!” “你呀……” 云千瑶臻首微摇,目光落在信件上。 她收回思绪,将信件拿了起来。 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边拆着信封,一边询问着玉儿:“玉儿,你说,我先前给那苏扬的信件,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怎么会呢?” 玉儿摆摆手,怜惜地看着云千瑶,“小姐,您又不是嫌弃他家境清贫,但他是个郎中,与小姐您所钟爱的诗词歌赋,半点都沾不着关系,您若是嫁给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玉儿看着云千瑶俏脸上的黯然神色,轻叹一声,继续道,“再说了,小姐您不是还决定,以后多给他一些银两,补偿他们吗?” “但愿他能知我心意,以功业为重……”云千瑶叹息着,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件。 信纸展开,云千瑶看向其中工整字迹,美眸却是瞬间一睁,呼吸都是微微凝滞。 她紧盯着手中信件,青葱玉指竟不自觉微微用力起来。 整个人,仿若痴住! 见状,玉儿不由上前,看向云千瑶手中信纸。 其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一首词: 江汉西来,高楼下、蒲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江表传,君休读。狂处士,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第三十二章 咱们有钱了! 玉儿读着信纸上的词作,小脸上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她自幼伴同云千瑶读书,在云千瑶的熏陶下,对诗词歌赋也算精通。 可眼前这首词,却给她一种难言的震撼! 那名义上的姑爷苏扬,竟……竟然有此等才情!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这是说,虽然苏扬与小姐有那一纸婚约,但其实是陌路人吗? 玉儿黛眉皱起,小嘴微撅,心中有些不悦。 她家小姐貌若天仙,不知有多少文人才子和王公贵族倾慕已久,可这苏扬,竟如此高傲!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 可读至此处,玉儿却忍不住身躯轻颤,眼中早已被一抹强烈的震撼所充斥。 苏扬,竟还笑看书生意气,连那曹公黄祖,都不放在眼里! 这……这是怎样的壮志豪情? 他的心中抱负,难不成,连曹公黄祖这般伟岸人物都比不上他吗? 他竟敢以此表明志向?! 而词作最后,还提到“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苏扬甚至,还反过来,规劝她家小姐,做那人间仙子,专心吟诗赋词! 苏扬此人,心比天高! 云千瑶紧紧捏着手中信纸,美眸一眨不眨,仿若彻底沉浸于词作之中。 她先前以诗规劝苏扬,男儿当建功立业,莫要沉溺于风花雪月,可苏扬却在这回信之中,表明心志。 苏扬的志向,远非寻常书生那般,甚至比曹公黄祖还要高远! 如此说来,倒是她落得下乘了…… 不过,她手中这封书信的字迹,为何……为何竟与诗会上她所见那舫中人的字迹,这般相像? 还有这首词作,大开大合,境界豪放,这般文思精巧,极为罕见。 她不由对比起诗会上所见画舫中人的《满江红》,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那苏扬,即便单凭此词,放眼整个大宋,也堪称出类拔萃文才卓绝之人! 一时间,她对苏扬的印象,以这一首词,彻底改变了! “咦,小姐,这首词的词牌,也是……满江红!”玉儿瞪大眼睛,仿若发现了什么。 闻言,云千瑶不由紧盯手中信纸,她神色骤然一滞。 先前诗会三轮,她读到舫中人那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时的想法,再度浮现! 先前,她曾荒诞的想过,舫中人恰好以“落花”和“雨燕”两种意象作诗,是否会是读过她写给苏扬的那封书信,甚至,写那《临江仙》之人,是否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就是苏扬! 她之前只以为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可如今,她心中这股猜测,竟难以抑制的强烈起来! “玉儿,准备一下!” 云千瑶翦水秋瞳中泛起一抹涟漪,“我们去苏家药铺!” 云千瑶粉拳紧握,她心中的想法,已无法遏制,她要去亲眼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她急匆匆地走出几步,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着手中书信,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 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苏扬双手拢袖,快步赶回家中药铺。 他的袍袖中,沉甸甸的,似是放置着某种重物。 他赶回家中药铺,见四下并无患者,只有妹妹和母亲两人在认真收拾打理着药材,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咣当! 苏扬袍袖中,一个锦布包裹落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咣当脆响。 见状,李兰芝和苏悦两人疑惑的目光都是齐齐看向苏扬。 “扬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不是医者大考放榜吗?”李兰芝询问一声,关切地打量着苏扬。 “娘,今日恰好有些其他的事,便索性回来了。”苏扬简单解释,那放榜顶替的事情,他并不想母亲和妹妹为他担忧。 随后,苏扬看向苏悦,朝着苏悦招了招手。 苏悦小嘴微撅,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充满疑惑,走到苏扬身前。 “哥,你怎么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苏悦好奇询问道。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自袍袖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沉香木打造,雕工精巧,看起来很是贵重。 顿时间,苏悦和李兰芝的注意力便都被这精致木盒吸引了。 苏扬微微一笑,缓缓打开木盒,其中,一根精美的亮银色簪子便显露出来,造型新颖,葳蕤生光,更有一股小家碧玉的精美感觉。 “哥,这是……” 苏悦的目光瞬间就被木盒中的簪子牢牢吸引住了,大眼睛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爱。 “马上不是你的生辰了吗?我特意买来送你的!”苏扬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将银簪拿起,递到苏悦面前。 苏悦接过,却是瞬间小脸一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扬,“这是……银簪?!” “自然是银簪!” 苏扬点点头,可苏悦眼眶却很快红了起来,小脸上露出一抹急切。 “哥,你怎么乱花银子,这银簪得多少银两,我……我不能要,你快快还回去!”苏悦连忙将银簪递回苏扬手中,仿佛这方才还难掩喜悦的银子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李兰芝也神色动容,她紧盯着苏扬,心中知晓,扬儿绝不会胡乱花钱,可这银簪,扬儿是自哪里来得银两买的? 苏扬无奈轻叹,他当然明白妹妹和母亲的心思。 随后,他走到桌案前,打开锦布包裹,其中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出来。 见此,李兰芝和苏悦都是愣住了。 “娘,小悦,这里还有四百多两银子,是我……先前为云清郡主治病,云清郡主赏赐给我的。”苏扬笑着向母亲和妹妹解释着。 实际上,这些银两,正是他在那游园诗会上,夺得诗魁所得。 此次他去云清郡主府上为赵艺弘母亲问诊,临走之前,赵艺弘便将这银两交给了他。 但这些,他并未向母亲和妹妹说明,毕竟,他若是说自己能够夺得诗魁,对母亲和妹妹来说,实在太过惊骇了! 可李兰芝和苏悦两人并未回话,她们沉默着,眼眶纷纷通红起来,泫然欲泣。 苏扬内心轻叹,他明白,自己一家,实在是过久了苦日子,如今突然有了这笔银两,母亲和妹妹,心中都难以自持。 他宽慰一笑,将手中银簪为妹妹插在发髻,在银簪的衬映下,小悦愈发出落得动人了,如小家碧玉一般。 “娘,小悦,现在咱们有钱了,你们不用再如以往那般辛劳了!”苏扬轻声说道。 第三十三章 这可太好了! 苏扬安慰一番,母亲和妹妹两人脸上再度展露出笑颜。 “扬儿有出息了,我这就去准备,上香祭拜,你爹他在天有灵,必然也能安心!”李兰芝拭去眼角泪花,快步走入后堂。 苏扬走到苏悦身旁,再度笑着宽慰几句,苏悦也紧跟着进入后堂帮着李兰芝准备起来。 苏扬长出一口气,有了这笔钱,家里总算不必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 他将银两收拾起来,正也要进入后堂,却见两道身影走进了药铺里。 其中一人,一袭淡青长裙,身姿款款,宛若人间仙子,正是云千瑶! 云千瑶身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也出落得十分动人。 苏扬双眼一睁,有些发愣,云千瑶,她怎么来了? 自己先前不是已经托小悦回信了吗? 回信中那首《满江红》,虽是苏轼苏大家寄友人所写,但全词形散而神不散,不同时景,不同情况下,各人读来,心中观感也各有不同。 他用这首词来回应云千瑶,以云千瑶的才学,自然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那为何而来? 难不成……是因为他先前在游园诗会上所作诗词,以及如今他这药童身份,却作出那首苏大家的词作,让云千瑶猜到了什么? 想到找些,苏扬心中已经了然。 云千瑶此次前来,大概其一是为那解除婚约之事,而其二,便是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不过,现在的他,可并没有表露那所谓诗魁身份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笑着迎接。 “二位姑娘,不知来我们药铺,是想抓什么药?” 他虽认得云千瑶,但云千瑶可不认识他,这一点,万不能遗漏! “阁下便是苏扬苏兄吧?”云千瑶欠身一礼。 玉儿也紧跟着行礼,好奇地打量着苏扬,这位名义上的姑爷,模样倒算俊朗,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并不是想象中一心只知磨药的粗鄙药童。 “姑娘认识苏某?” 苏扬一脸疑惑,“敢问姑娘芳姓大名?” “小妹云千瑶。”云千瑶说着,美眸紧盯着苏扬,似要在苏扬脸上看出什么。 苏扬神色一怔,仿佛极其惊讶,连忙后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一般,目光闪烁,紧紧打量着云千瑶。 “苏公子,虽然我家小姐与公子有婚约,可还请自重!”玉儿提醒一声,显然是看到苏扬直勾勾地盯着云千瑶,有些不悦。 她心中也很好奇,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姑爷,真的是写出先前那首“曹公黄祖俱飘忽”的词作之人吗? “苏某失礼了。” 苏扬似是才反应过来,向云千瑶拱拱手,有些疏远地询问道:“不知云小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苏兄,先前小妹与苏兄所写的那封书信,苏兄可明白小妹的心意?”云千瑶轻声询问。 提及先前书信,云千瑶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紧接着,又变成一抹坚定。 淡青长裙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在风中绽放的青莲,遗世而独立。 “收到了,云小姐,苏某不是已经回信了吗?”苏扬好奇道,“难道云小姐未曾收到?” 云千瑶臻首微摇,轻声道:“小妹已仔细读完,只是苏兄这书信……” “既然云小姐收到了,那想必以云小姐的聪慧,必是能明白苏某心意!” 苏扬直接打断了云千瑶的话,灿烂一笑,看着云千瑶,幽幽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对云小姐也没有什么爱慕之情,那一纸婚约,不过空言!” “好在云小姐对苏某也没有心思,这可太好了!” “太好了?!” 听着苏扬的话,云千瑶顿时愣住,原本淡雅如莲的俏脸上,都流露出一抹惊愕。 她仿佛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苏扬脸上笑容愈发浓郁,双手一拍,搓了搓手,开心莫名:“既然云小姐不想与苏某成婚,那苏某随时可以写下一封休书,递交云叔父,你我二人,自此便可毫无瓜葛,互不拖累!” “休书?!互不拖累?!” 云千瑶紧盯着苏扬,莲袖中,一双玉手早已情不自禁的紧紧握住。 她难以置信地紧盯着苏扬,如兰般的呼吸都不由急促! 怎么苏扬的反应,于她所料想的那般,完全不同? 苏扬能写出那“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这等诗词佳句,不该是彬彬有礼的谦和君子吗? 她所料想的,是哪怕她与苏扬两人,难成婚事,可以他们之间对诗词歌赋的喜爱,也应该能够相谈甚欢。 再者说,她自认,自己的相貌也算称得上极美了,可苏扬见到她,即便对她无感也就罢了,怎么还是这副巴不得跟她断绝婚约的态度? 就仿佛,是她在对苏扬死缠烂打一般! “若云小姐还有其他事情,但说无妨,当然,既然云小姐来了,那不妨留下,在寒舍中吃个饭再回去,如何?”苏扬笑眯眯道,仿佛半点没有察觉到云千瑶的心情起伏。 闻言,云千瑶顿时呼吸一滞,白皙的脸颊上都涌现出一抹酡红。 她向来内心高傲,对其他如孙鸣渠那般苦心追求她的人,都从不理睬。 更是一向洁身自好,以高雅淡洁为处事标准,可苏扬这般恨不得赶紧将她推开的嫌弃态度,却是让她再难保持淡雅,彻底把她气到了! 她,就这般惹人嫌吗? “不必了,小妹还有事,先行告退!” 云千瑶语气僵硬地落下一句,转身就走! 小丫鬟玉儿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生气,她气闷不已地瞪了苏扬一眼,跟着云千瑶快步离去。 苏扬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云千瑶和玉儿快步走着,一直到远离了药铺,这才忿忿地停了下来。 这位名满京都的大才女,此刻握着拳头,轻轻地跺了跺脚,以此来发泄着心中的气闷。 玉儿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撅起了小嘴巴,对那名义上的姑爷,尤为不满! 可她似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向云千瑶说道:“小姐,您还没向苏……苏公子问那首词作的事情呢!” 云千瑶神色一滞,原本发泄了心中气闷,恢复几分淡雅的气质,再度消散。 她玉手轻抚额头,无奈叹道:“下次吧……” 第三十四章 逐出太医院 清晨,苏扬与往常一般,辞别家人,收整心绪,伴着清晨的日光,照例前往太医院。 昨日太医院榜单已定,苏扬再怎么心有不甘,如今也无法与孙家抗衡。 他不是甘愿沉沦之人,但事已至此,他索性放平心态,从长计议。 太医院门前,苏扬正要迈步踏入,门内侍卫却是突然挡在苏扬面前。 见状,苏扬不由一愣,疑惑地看向身前两名侍卫。 “两位大哥,这是做什么?” “苏扬,你已经被逐出太医院了!” 一名侍卫淡淡回应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闻言,苏扬脸色微凝,眉头皱起。 逐出太医院? 谁下的令? 一时间,苏扬心绪繁杂,他隐隐意识到,这或许与李龟兹有关! “你这废物,还死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苏扬正思索间,李龟兹的冷喝声自不远处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李龟兹和孙巡两人,正慢悠悠地向着这边走来。 顿时,苏扬双眸眯起。 果然是这两人的手段! 昨日他和薛景山前去查验考卷,撞见了李龟兹。 今日,他便被逐出了太医院。 毫无疑问,李龟兹这是准备将他这份隐患清楚掉! “我太医院竟出了你这等无耻之辈,简直是玷污了太医院清誉!” 李龟兹高扬着脸庞,双手负后,不屑地看着苏扬,“你这废物,如今已被逐出太医院了,不必再死皮赖脸地乞求回来了!” 苏扬斜睨着李龟兹,冷冷道:“堂堂太医,反倒像个泼皮,想将我赶出太医院,也不必满口喷粪!” “嗯?”李龟兹的脸色骤然一沉,这废物还敢骂他? “你是如何进得太医院,还需要老夫再提醒你吗?如今太医院已然查明,你向我太医院中官员行贿赂苟且之事,买通关系,走歪门邪道进得我太医院……” 李龟兹身形挺直,太医锦袍纤尘不染,仿佛带着一身正气。 “按照我太医院规矩,自当逐出太医院!” 李龟兹话音落下,苏扬脸上已是一片冷意。 当今太医院,想要成为药童,不花钱买关系,几乎没有半点可能! 而太医院中所有药童,绝大部分,都是花钱进来的! 李龟兹却唯独针对他,显然,是想要直接毁掉他的前程,不留后患! “李太医,此风不可助长啊!”一旁孙巡满脸讥讽,落井下石道,“太医院中,竟还有这等下三滥之辈!” “公子所言极是,今后老夫必然严肃法纪,决不允许此等事端再度发生!”李龟兹轻捋胡须,微微颔首。 他又瞥了苏扬一眼,寒声道:“若老夫再查探出你有其他不实行径,必将你押送衙门!” 苏扬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怒意。 这些人,调换他的考卷,毁他前程,还不甘心。 更要压得他再无半点还手的机会! 这时,薛景山急匆匆的自太医院中快步走出。 他的脸庞上满是怒气,长眉飞扬,冷冷地盯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 “李龟兹,你竟敢将苏扬赶出太医院,欺人太甚!” 薛景山怒斥一声,显然已得到消息,他怒不可遏道,“你如此欺害晚辈,毁人前程,妄为太医院医者!” “薛景山,你虽为奉上太医,可如此污蔑老夫,老夫也必要上报!” 李龟兹冷冷瞪了眼薛景山,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这废物是花钱行贿,才进得我太医院,按照规矩,将他逐出太医院,有何不可?” 苏扬目光深沉地看着薛景山,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感激。 薛太医为他的事情,这般大动肝火,已是恩情深重。 “规矩?只怕是苏扬拦了尔等的路吧?”薛景山依旧愤怒不已,他怎能眼见苏扬被如此欺压? “薛景山,可莫要信口胡言,莫非,你是想要包庇这走后门的废物?” 李龟兹却是神色淡然,他轻捋着胡须,仍旧一副正气凛然模样。 他随手一指苏扬,冷笑道:“此人依靠行贿,买通关系进太医院之事,已然查明,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薛景山宽大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怒视着李龟兹。 可对于李龟兹之言,他却难以反驳。 苏扬的确是花钱进得太医院,但以往这就是太医院中一些人谋取利益的手段,涉及关系不小,即便是他薛景山,也无力改变。 但李龟兹却一口咬定此事,更是堂而皇之地按照太医院规矩,将苏扬赶出太医院,他也无可奈何! “薛太医,老夫还是劝你,做好本分之事!”李龟兹讥笑一声,不再理会薛景山。 薛景山一言不发,看向一旁苏扬,满脸痛惜神色。 他走到苏扬身前,轻声安慰道:“苏扬,此事你无需担心,你且先行回去,老夫一定会为你想办法!” “多谢薛太医!” 苏扬诚挚感谢,躬身向着薛景山长长作揖。 只是,他还是对薛景山提醒一声:“薛太医,切莫因我之事而拖累自身!” 他并不愿见到,薛景山为了他,以一己之力,与孙家做对! 那不是薛景山所能抗衡的! 薛景山长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苏扬再度行礼,准备辞别薛景山。 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无法挣扎什么,为今之计,只能先行回去再说。 “慢着!” 正当苏扬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孙巡却是淡淡瞥了苏扬一眼,嘴角满是阴冷笑容,“苏扬,你如今被逐出太医院,此等好事,怎能不好好地通知一番?” 听到此,苏扬神色冰冷下来。 孙巡向着不远处招了招手,顿时几名孙府家丁与太医院杂役快步跑了过来。 “来来来,你们好生陪同苏扬一同回去,帮他好好宣传宣传,务必要让他的街坊邻居好好知道,自太医院被逐出,在平民百姓那里,也算是头等的光彩荣耀之事了吧?” 孙巡眼中满是讥讽意味,先前的恩怨,他还没好好地找苏扬报复呢! “对了,事无巨细,你们可务必要将他所有的光彩事迹交待清楚!”孙巡讥笑着对身前几人吩咐道。 第三十五章 神医葛洪邈 “且不提他是怎么花钱走后门进得太医院,据说他在医者大考之后,对自己的成绩心怀不满,还准备徇私舞弊……” 孙巡脸上讥笑愈发浓郁,又与李龟兹相视一笑。 李龟兹冷笑着上前,补充道:“此人还顶撞上司,对老夫多有不敬,在太医院做工期间,偷奸耍滑,懒不自惜,不求上进,简直是无可救药!” “你们……” 薛景山听着两人的话,脸色铁青。 欺人太甚! 谣言猛于虎! 若他们将这些污蔑话语宣扬出去,那日后苏扬还怎么好好生活? 这分明是要将苏扬逼到绝境! 苏扬冷冷盯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心中一片冰寒。 这些人想要逼他死,此仇,他迟早要报! 他一言不发,向着薛景山再拜一礼。 随即,苏扬径直转身离去! 孙巡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向着身前家丁和杂役挥了挥手。 这些人当即跟着跑了出去。 “你们做出如此行径,是想将人逼死吗?” 薛景山怒喝一声,怒视着面前满脸阴笑的两人。 他长眉飞扬,已然愠怒到了极点! “葛老太医侍候陛下刚刚回来,你们徇私舞弊一事,老夫会通通向葛老太医禀明!” 薛景山目光冰冷地扫过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快步向着太医院内走去。 见此,李龟兹顿时眉头一皱。 他连忙看向身旁孙巡,沉声道:“公子,薛景山所说的葛老太医,正是御医葛洪邈!” “就是那个相传医术能起死回生的葛神医?”孙巡询问道。 “正是!” 李龟兹目光中露出一抹忧虑,薛景山已是准备将事情闹大了! 孙巡却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无妨,即便是二品御医,也应当掂量掂量,我孙家的分量!” …… 太医院内。 薛景山已然来到一间房门前,他站定身形,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 随后,薛景山神色恭敬地轻轻敲门,长长躬身。 “薛景山求见葛老!” 即便房门未开,薛景山也始终未曾起身,等待着房间中的答复。 “进来吧。” 很快,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房间内传出。 薛景山这才起身,动作轻柔地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中,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老人,须发雪白,脸上有些褶皱,身形稍显佝偻,坐在窗下一张桌案前,正手持毛笔,认真书写着什么。 他长袍及地,沾染了些灰尘,也不在意,始终紧盯着面前书册,容颜苍老,却目光矍铄。 “见过葛老!” 薛景山恭敬地低声行礼,也不打扰老人的书写。 老人始终未曾转头,一直到笔尖墨汁写尽,将毛笔放下,缓缓伸了个懒腰,这才悠悠转头,看向薛景山。 “景山,你可有些时日,没来见我这老头子了!”老人葛洪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闪烁着与老迈不符的精芒,打量着薛景山。 注意到薛景山的神色,葛洪邈微微俯身,询问道,“看你这脸色,可是不久前有大动肝火?” 薛景山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再度露出凝重神色。 “葛老,景山此来,是有事禀告葛老!”薛景山面色严肃地说道。 “你这般急切模样,倒是少见!”葛洪邈敛去一些笑容,微微侧耳,“我这老头子耳背,你说清楚点!” “先前医者大考,我见一个名叫苏扬的药童,虽年纪轻轻,却医术根基牢固,更开出奇方治疗云清郡主痨症之疾……” 薛景山缓缓将先前医者大考的前因后果交待分明,叹息不止。 葛洪邈目光微凝,并未打断薛景山。 薛景山继续说着:“即便得知考卷被调换之后,苏扬也依旧未曾失态,更是在云清郡主府上,为高妃娘娘治疗旧疾……” “高妃?” 葛洪邈稍显疑惑。 薛景山点点头,“那赵艺弘,正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只是一直未曾当众露面,深居简出,我先前也未曾认出这位殿下的身份!” 说起此事,薛景山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些许惊异。 “五皇子,我倒是见过,品性不错!”葛洪邈轻轻颔首,老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景山禀报完,便不再多言,静静等待着葛洪邈的定夺。 “从你口中,看来这苏扬很得你的心意啊!” 不多时,葛洪邈却是笑了起来,神色有些赞许,“能入你眼,可不多见,还让五皇子赏识有加,这苏扬倒是表现不错!” “葛老……”见到葛洪邈的反应,薛景山有些无奈,拱手道,“我并未有所虚言!” “葛老,此事事关重大,更有孙家……” 薛景山说着,却见葛洪邈一手放在耳侧,做倾听状,仿佛听不清他的话一般。 薛景山心中愈发无奈,葛老总是如此,似乎不想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老头子这些天里,一直在皇宫中,跟随陛下身边,照顾陛下,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葛洪邈一只胳膊轻轻搭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呢喃道,“如今看来,这小子,倒是跟他父亲当年,很像……” “葛老,你说什么?” 薛景山未曾听清,不由侧耳询问。 “你年岁又没老朽大,跟老头子学什么耳背?”葛洪邈瞥了薛景山一眼,扶着桌案,慢悠悠起身。 薛景山连忙上前,搀扶住葛洪邈,有些急切地询问道:“葛老,那此事……” “我已知晓!” …… 太医院外,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赵艺弘的身影自马车上迈步而下,向太医院内走去。 在他身旁,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快步走到太医院门前侍卫身旁,取出令牌,向着侍卫展示一番。 侍卫们当即露出恭敬神色,向着赵艺弘躬身行礼。 “我家公子找你们太医院的苏扬医师。”劲装护卫淡淡道,“先前苏扬医师为我家公子母亲治病,疗效甚好,我家公子特来请苏扬医师再度前去问诊!” “这……” 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犹豫神色。 随后,一名侍卫满是迟疑地恭声道:“这位公子,苏扬……他已被逐出太医院了!” 第三十六章 叩见五皇子! “什么?!” 赵艺弘神色一变,双眸眯起,眉头紧皱起来。 苏扬,竟被逐出太医院了? 赵艺弘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抹怒火,昨日苏扬还与薛景山一同前往云清郡主府上,为他母亲治病,并说起过医者大考有人徇私舞弊之事。 可今日苏扬就被逐出太医院,这其中,必然有所关联! 太医院门前,侍卫们都神色无奈,先前看这位公子的护卫所出示的令牌,想来这位公子身份也不低。 苏扬不过是一个药童,怎会结识这等身份的人? 不远处,李龟兹和孙巡还未走远,很快便注意到了太医院门前的情况。 “来找苏扬的?” 两人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他们疑惑地打量着赵艺弘,对于此人,李龟兹未曾见过。 但孙巡却曾远远见过,赵艺弘曾出入过云清郡主府,似是云清郡主亲友! “苏扬医师被逐出太医院,因为何事?”赵艺弘沉声向着侍卫询问道,语气中透露着一抹怒意。 “他花钱行贿,买通关系进太医院的事情,事发被查到了,犯了太医院规矩,此等下三滥之人,自是会被逐出太医院!” 孙巡走上前去,嗤笑着看了眼赵艺弘,“你现在来找他,真不凑巧,晚了一步!” 赵艺弘冷冷看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对于眼前两人,心中满是鄙夷。 “事发被查到?怕是这其中,也有孙公子的参与吧!”赵艺弘反讽一声。 毫无疑问,此事绝对是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从中作梗! 孙巡不屑一笑,冲着赵艺弘挑了挑眉。 “怎么?你也对他这小小药童,如此看重?”孙巡嘲弄道。 “你们见他是药童,便对他如此欺辱,仗势欺人,就不怕会惹出什么祸端吗?”赵艺弘寒声道。 “呵呵!”孙巡冷笑一声,对于赵艺弘的怒火,置若罔闻。 他拂平身上锦衣袍袖的褶皱,看着赵艺弘。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即便是云清郡主的亲友,但做事之前,可也要量力而行!” 孙巡咧着嘴角,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威胁意味。 赵艺弘脸色怒色愈发浓郁,温文尔雅的脸庞,都阴沉下来。 “苏扬医师医术高超,你们竟将他赶出了太医院,欺人太甚!”赵艺弘怒斥一声。 一旁李龟兹却是笑了起来,“苏扬靠走后门,才进得我太医院,违反我太医院规矩,我等将他逐出太医院,也是他咎由自取,这位公子,还是莫要在我太医院门前失态的好!” “就是,他连这药童身份,都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什么狗屁医术高超!”孙巡应和一声,对赵艺弘道,“一个药童,也值得你这般盛怒?” “算了,本公子也懒得跟你计较!” 孙巡不再理会赵艺弘,对身旁李龟兹挥了挥手,“李太医,咱们走吧!” 李龟兹微微一笑,瞥了赵艺弘一眼,转过身来,便要随着孙巡一同离去。 可就在这时,李龟兹却是神色一滞,他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两道身影走来,其中一人,身形稍显佝偻,目光却炯炯有神,正是老御医葛洪邈! 而薛景山,则恭敬地跟随陪同在葛洪邈身旁。 李龟兹脸色微变,该死的,薛景山还真去向葛洪邈告状了! 他连忙快步上前,迎上葛洪邈和薛景山两人,躬下身子,向着葛洪邈行礼。 “见过葛老……” 只是,李龟兹话音刚落,却是语气一滞。 他注意到,葛洪邈径直地从他身旁经过,自始至终,看都未看他一眼。 一旁孙巡也在打量着葛洪邈,眉头微皱。 对于这个老御医,他也多有听闻,能够陪同在当今皇上身边的二品御医,也算是地位极高了! 可突然,孙巡却猛然注意到,葛洪邈竟然身形微躬,向着身旁赵艺弘恭敬行礼! “老臣见过五皇子殿下!” 薛景山紧紧跟随着葛洪邈,一同向赵艺弘行礼。 顿时间,孙巡神色呆滞住了! 李龟兹身形瞬间僵住,他艰难地转过头,向着赵艺弘那边看去。 五皇子殿下! 这年轻人,竟然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天潢贵胄! 那他先前,对五皇子的强硬态度,即便往小了说,也算是不敬皇子,犯了规矩,要是往大了说,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李龟兹想到先前的做派,后悔不迭,脸色都晦暗了起来,惊慌无比! 孙巡紧盯着赵艺弘,对于赵艺弘的身份,一时难以置信! 他在孙家,曾听说过,五皇子平日里在皇宫之中,深居简出,声名不显,在所有皇子之中,并不算得宠,权势不大。 相比较其他那些早早拥有封地和爵位的皇子,这五皇子也就一个皇子身份上得了台面,简直惨淡! 在他们权势滔天的孙家面前,一个无权无势的五皇子,并不足为虑。 可是,他孙巡虽是孙家人不假,但比起他那名冠京城的兄长,他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公子罢了。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如何,他都无法与堂堂五皇子相比,哪怕出于礼数,他先前不敬,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后果也极其严重,甚至,他父亲都会责怪他! 想到这些,孙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葛老切莫多礼!” 赵艺弘连忙上前,搀扶住葛洪邈。 对于这位连他父皇都要称赞的御医,他向来敬重。 葛洪邈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眸光微闪。 “二位,见到五皇子殿下,你们为何不拜?” 葛洪邈神色玩味,“三品以下,见到皇子殿下不行跪拜之礼,是大不敬之罪!” 闻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皆是心头一突! 他们先前太过震惊,以至于把这茬给忘了! 两人不敢有半点犹豫,连忙快步跑到赵艺弘身前,噗通向着赵艺弘跪了下来。 “叩见五皇子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却半点都不敢抬头。 他们都是脸色发白,额头虚汗不住地滚落下来! 李龟兹心中惶恐,天知道他怎么就招惹到了五皇子! 而孙巡更是心头砰砰直跳,招惹了五皇子,要是弄不好,只怕他回到孙家,都要有不小的麻烦! 赵艺弘目光冷冷地扫过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没有理会。 葛洪邈未曾理会跪在地上的两人,捋须含笑,意味深长地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此次前来太医院,可是为寻苏扬而来?” 第三十七章 去亲自请他回来! “正是苏扬医师!” 赵艺弘心中一喜,点点头,看样子,薛景山已经将苏扬的事迹告知葛老了。 葛洪邈捋着胡须,微微一笑:“老朽也听说了,此子年纪轻轻,医术却颇为不凡!” 葛洪邈又仿若漫不经心的看了李龟兹一眼,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想当初,他进入太医院,还是老朽首肯的,如今看来,老朽也没看错人……” 闻言,四周几人皆是心中一惊。 苏扬进入太医院,竟然是葛老首肯! 李龟兹和孙巡皆是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这苏扬,不就是区区一个废物药童吗? 怎么不仅与五皇子相熟识,甚至还被葛老所注意! 那先前,他们两个,还寻着苏扬以行贿进入太医院的由头,将苏扬赶了出来。 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刚巧踢到铁板上了? 难怪葛老会亲自前来,他们这是直冲冲地触犯到葛老了! 想到这些,李龟兹不由狠狠咽了口唾沫,一阵唇干舌燥。 孙巡更是脸色难看,先前他是认为葛洪邈不敢招惹孙家,可是,反过来想,孙家真的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公子,去触怒一位二品御医吗? 他父亲虽然在朝中势大,可他也只是侧室所处,并非嫡子…… 心中越想,孙巡额头便越冷汗直冒。 赵艺弘和薛景山两人也是深深地看着葛洪邈,目光惊异。 “难怪如此,葛老慧眼识人……” 赵艺弘摇头笑道,只是,他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起。 他指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对葛洪邈说道:“可是,方才我听这两人说,苏扬医师已经被赶出了太医院!” 赵艺弘轻叹道,“我母妃如今还在病榻之上,等候苏扬医师前去医治,这可如何是好?” 葛洪邈双手一拱,低头看向跪伏在地的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又对赵艺弘道:“殿下,此番都怪老朽管教不力,老朽这就去差人,把苏扬请来!” 随即,葛洪邈忽的俯身注视着李龟兹,询问道:“龟兹,你来太医院,有多少年了?” 李龟兹脸色微变,不知道葛洪邈要做什么。 他略作思索,还是回答道:“已有数十载,具体记不清了。” “哦。” 葛洪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李龟兹挥挥手,“是你把苏扬赶出的太医院,那现在,你就亲自去把苏扬请回来吧。” 闻言,李龟兹顿时表情僵住。 他目光一阵阴晴不定,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让他亲自去请苏扬? 苏扬一介药童,哪里能当得起他这从五品太医亲自去请? 这不是让他在苏扬面前,颜面扫地吗? 想到这些,李龟兹连忙推脱道:“葛老,下官……还有要事,不如我亲自差人去请他?” “嗯?你说什么?” 可葛洪邈却是微微侧耳,一副没有听清李龟兹所说的模样。 “殿下在这看着,你可得好好去请才行!” 葛洪邈看了李龟兹一眼,双手负后,佝偻着身子,嘀咕着,“年纪大了,耳朵是不好使了!” 李龟兹愕然地看着葛洪邈,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也没有合拢。 他心中清楚,葛老虽无心管太医院中权力斗争,可在太医院中,葛老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葛老虽说得轻巧,可他若敢违抗,只怕后果不小! 这时,赵艺弘也来到孙巡身前。 他淡淡道:“顺便,孙公子也去一趟吧!” “嗯?” 孙巡当即愣住,抬头紧盯着赵艺弘,脸上浮现一抹屈辱神色。 他亲自赶走的苏扬,再让他请回来,这不是诚心让他难堪吗? “我母妃身在病榻,而今受苏扬医师治疗,见效甚佳,我父皇也很满意,所以,父皇口谕,让我前来请苏扬医师前往医治……” 赵艺弘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巡和李龟兹,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而你们,却把他赶出了太医院,若是我父皇知晓此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顿时间,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浑身一颤。 天知道怎么逐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苏扬,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们虽不知赵艺弘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可这位五皇子,若真是追究起来,他们也绝对无法应付! 两人心慌到了极点,脸上满是惊恐。 葛洪邈呵呵一笑,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他对着太医院大门下巴微微一扬,又对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道:“若是请不来,二位以后,也就不用踏进这道门了!” “若是请不来,那我也会在父皇面前,奏明此事!”赵艺弘也是补充道,“太医院这等威严神圣之地,竟有人为一己私欲,坑害忠良!” 两人话音落下,孙巡和李龟兹彻底变了脸色。 他们心中早已惶恐不安,手指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去请! 无论如何,他们也得再把苏扬给请回来! 随即,李龟兹和孙巡相互对视一眼,连忙齐齐向着赵艺弘和葛洪邈拱手道:“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去将苏扬请回来!” …… “听说了吗?苏家药铺的苏扬,被太医院给赶出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苏扬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心地善良,怎么会这样?” “太医院的人都来了,说是苏扬在太医院里顶撞上司,偷奸耍滑,还是花钱走后门进得太医院,被人查明了,这才将他赶出来的!”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唉!我也不是不知道,他这孩子,怕就怕在太良善了,肯定是在太医院里得罪人了!”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之时,他被赶出太医院的消息,早已传遍四周。 孙巡和李太医派的人,此时还在奔走相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就差没有敲锣打鼓了! 李兰芝眼眶通红,见到苏扬回来,连忙转过身子,偷偷拭去眼泪。 她站起身来,用力拍去粗布衣服上残留的药渣,显然不知呆愣着坐了多久,她快步走到苏扬面前,紧紧打量着苏扬,仿佛生怕苏扬有什么伤势一般。 “娘,我回来了。” 看着母亲关切的样子,苏扬即便两世为人,却也不由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兰芝声音沙哑,松了口气。 第三十八章 肆无忌惮 钱铺外,一个布衣地痞兴冲冲地跑了进去,刚巧撞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壮硕男人,一袭锦衣在他宽大的体型下显得有些紧缩,脖颈处露出一层层纱布绷带,正是赵成虎。 “你火急火燎地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吗?”赵成虎骂骂咧咧道。 “虎爷,我在外面听到了一桩消息!”布衣地痞连忙说道,脸上满是狡狯。 “什么消息?”赵成虎眯起眼睛斜睨着布衣地痞。 布衣地痞嘿嘿一笑:“虎爷,是关于苏家药铺那小子的,您不是担心他在太医院里有什么际遇吗?现在不用担心了!” “嗯?”赵成虎眉头一皱,随手一拍布衣地痞脑门,“少给老子卖关子!” “是是是!”布衣地痞连连点头,“那小子现如今,被太医院给扫地出门啦!” 说着,布衣地痞又仿佛生怕赵成虎怀疑般,继续道,“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现如今,还专门有太医院的人给宣传呢,那小子绝对得罪了不该惹的人!” 听到此,赵成虎先是一愣,随即目光阴寒起来。 “那就是说,这小子没有靠山,没有靠山……先前哪来的银子还债?” 赵成虎嘀咕着,脸上刀疤愈发狰狞,“这小子必然是偷偷发财了,还敢诈老子,真是好得很啊!” 他冲着布衣地痞随手一挥,嘴角咧开。 “叫人,去苏家药铺,看那小子到底有多少银子?” …… 苏家药铺,今日大门紧闭。 苏扬坐在桌案前,静静思量着,一言不发。 虽然有薛太医在太医院中照应,可对于孙巡的后续报复,薛太医应该也无力应付。 孙巡和李龟兹,即便将他赶出太医院,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必须想个对策,万无一失地解决此事! 一旁李兰芝和苏悦担忧地看着苏扬,神色中满是忧虑。 “扬儿,太医院是个是非之地,此次离开太医院,其实也是好事,咱们就不去掺和了。”李兰芝柔声劝慰道。 苏扬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哥,可是太医院里的人,不会再报复你吧?”苏悦轻声询问一声,黛眉紧蹙。 未等苏扬回答,李兰芝已是仿佛下定决心般,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们便卖了药铺,去寻个安宁些的地方!” 苏扬长叹一声,心中一片愧疚。 他还未能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反倒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可若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不甘心! “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苏扬沉声说道,目光坚毅。 他紧握拳头,神色冰寒。 砰! 突然,紧闭着的药铺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 李兰芝和苏悦顿时脸色一变,惊惧不安地看向药铺大门外。 苏扬冷冷转头望去,便见到赵成虎一行人蛮横地一窝蜂走了进来。 “呵呵!都在啊!” 赵成虎先是打量了药铺中一眼,又慢悠悠地走到桌案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扬,嘴角咧开一抹狞笑。 “苏扬,你小子倒是胆子肥了,这方圆几十里地,你还是头一个敢跟老子耍花样的!” 赵成虎伸手指点着苏扬,语气阴森。 苏扬冷冷盯着赵成虎,沉声道:“七日之期,可还没到!” “老子去你的七日之期!” 赵成虎随手自桌案上抓起茶碗,骤然一把砸向苏扬。 砰! 苏扬侧身躲过,茶碗砸在柜台上,摔得粉碎。 苏扬目光蒙上一层阴翳,他双拳握得骨节发白。 显然,赵成虎这些人,是得到了他被赶出太医院的消息,没有了顾虑,便肆无忌惮地再次闯进他家药铺! “还敢躲?” 赵成虎眉头一挑,脸上狞笑愈发浓郁,“前几天的账,老子还没跟你好好算过呢!” 他身形微微后仰,目光阴冷地扫过苏悦和李兰芝两人,伸出五根手指在苏扬一家人面前晃了晃,“你们是一文不少地赔给老子五百两银子,还是死路一条,你们自己选!” 五百两银子! 李兰芝双眼一睁,有些惊慌。 他们欠赵成虎的钱,赵成虎随口一说,便成了五百两! 虽说扬儿带回来将近五百两银子,可那笔钱,怎能被这些人讹诈去? 这分明是要将他们一家逼上绝路! 苏扬缓缓站起身来,将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他死死地盯着赵成虎,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我要是都不选呢?”苏扬寒声道。 就算他们还了银子,可他一个药童,突然发迹,不合常理。 赵成虎这些人,必然还会觉得,他有更多的银子没有拿出来。 人的贪婪,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事到如今,赵成虎不给他们半点活路,那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母亲和妹妹的安全! “还敢嘴硬!” 赵成虎目光凶恶,脸上狰狞的刀疤尤为瘆人。 “先给老子打断他的骨头,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他的嘴巴这般硬气!” 他向着身后一众地痞重重挥手,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阴森。 一众地痞们随手掂量着手中的生硬棍棒,冷笑着走向苏扬,将苏扬团团围住,威势逼人! 苏扬一言不发,牙关紧咬,眼眸中血丝遍布。 既然这些恶霸已经将他一家逼上了绝路,那便跟他们拼了! 最前头一个地痞高高举起手中棍棒,就要向着苏扬额头重重砸去。 “你们找死?住手!” 可就在这时,药铺外,一群人快步冲来进来。 见此,赵成虎一行人都是浑身一震,连忙转头向着药铺外看去。 药铺外,一行十数人匆匆冲了进来,使得此时的药铺里更为拥挤,人满为患! 为首一人,是一个锦衣玉服,高冠博带,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只是此时那年轻人俊秀的脸庞上,满是冰冷怒容。 而在那年轻人身后,还有着一老一少两人,年长的那人穿着太医院的太医锦袍,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至于太医身旁的青年,也是一身锦衣,神色桀骜,看起来平日里养尊处优。 两人看着药铺中的情形,神色复杂,似乎有些戏谑不屑,却又隐隐带着一股担忧。 “赵兄?” 苏扬看到赵艺弘进来,压住心中冰冷怒意,有些疑惑。 李龟兹和孙巡两人,怎会随着赵艺弘一同前来? “苏兄,你可有受伤?”赵艺弘没有来得及解释,只是打量着苏扬,沉声询问。 第三十九章 好自为之 “多谢赵兄,我无碍。” 苏扬摇摇头,目光冰冷地扫过赵成虎一行人。 有赵艺弘带人前来,他也不必再担忧赵成虎他们为非作歹了! 赵成虎不住地打量着赵艺弘几人,一时间心中惊疑不定。 眼前这些人,绝对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 且不论那两个看不出身份的年轻人,单只是那个身穿太医锦袍的人,便绝对是太医院的大官! 这些人,身份可远远不是他这些地痞恶霸所能相比的! 赵成虎不由看向先前通报他消息的布衣地痞,眼中满是质问神色。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苏扬根本没有什么靠山,已经被太医院扫地出门了吗? 那眼前这些来势汹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赵艺弘的目光也落在赵成虎一行人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给我拿下,送交衙门!” 赵艺弘大袖一挥,声音冰寒。 在他身后,劲装护卫当即带着其他护卫一同冲出,抽出手中朴刀,向着赵成虎一行人围攻而去。 这些地痞恶霸,平日里也就欺负平民百姓,哪里能是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们所能相比? 在赵艺弘带来的护卫面前,赵成虎一行人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便被一一抓住! 朴刀架在赵成虎的脖颈上,冰冷的朴刀令赵成虎心中一片冰寒,不由打了个寒颤。 锋锐的刀刃似乎下一刻,便能割破他的脖子! 赵成虎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来收债的,苏扬一家人,欠我们银子!”赵成虎连忙告饶。 “欠你们银子,你们便擅闯人家家门,喊打喊杀,为非作歹,我大宋京城,天子脚下,竟还有你们这等恶棍!” 赵艺弘怒斥着,向身旁劲装护卫沉声吩咐道,“通知京城府尹,严厉查办!” “是!”劲装护卫当即应允一声,就要让一众护卫押解着赵成虎一行人离开。 “且慢!” 这时,苏扬自药柜处走来,他的手中攥着一把碎银子与铜板。 “赵成虎,我家原先欠你八十两银子,两年之期未至,不过,你不是要银子吗?” 苏扬走到赵成虎身边,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喜怒,“我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赵成虎瞳孔紧缩,不知为何,自苏扬身上,他莫名感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先前还了五十两,按利息,还剩四十七两七文六厘……” 苏扬伸出手,缓缓摊开,手中碎银子和铜板全部洒在赵成虎身上,定当脆响。 “我给你四十七两八文,你可点好了!” 赵成虎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银子,神色凝滞。 很快,赵艺弘的护卫将赵成虎等人押解着离开,药铺中便再度空荡荡起来。 苏扬一家人见此,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多谢赵兄相助!”苏扬上前,向着赵艺弘躬身一礼,诚挚感谢。 赵艺弘脸上露出笑容,向着苏扬还礼,“苏兄有难,我前来相助,自是应该,苏兄切莫多礼!” 他看向李兰芝和苏悦,躬身行礼,“这两位便是伯母和令妹吧?” 苏扬点点头,向着赵艺弘介绍一番。 他又是不由看向始终杵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心中满是疑惑。 这两人先前在太医院,还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怎么跟着赵艺弘来他家了? 而且还都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赵兄,你怎么来了?”苏扬不解地询问道。 赵艺弘笑了笑,并未解释。 他又神色淡漠地看向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沉声道:“两位,你们来这里作何,该向苏扬医师好好解释解释了!”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顿时脸色僵硬起来。 他们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请苏扬回太医院! 可是,他们清晨才刚理直气壮地将苏扬自太医院赶走,现在就要委屈求全地请回苏扬。 这一来二去,他们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他们紧盯着苏扬,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难不成,真要低声下气地向苏扬赔礼道歉,请他回去? 这废物药童,当得起他们这般吗? “嗯?莫非,还要我来提醒你们吗?” 见两人都不上前,赵艺弘冷冷提醒一声。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神色无奈到了极点。 让他们放下身段,向苏扬乞求,那他们今后,在苏扬面前,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孙巡和李龟兹一同看向赵艺弘,苦涩着脸,齐齐向赵艺弘拱手,企图蒙混过去。 “殿……” 然而,他们才刚一开口,便被赵艺弘一声冷哼打断! “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赵艺弘重重拂袖,走到苏扬身前。 “苏兄,你且静看他二人的表现。”赵艺弘对苏扬交待一句,又冷冷看向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眼中意味尤为明显。 苏扬目光愈发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孙巡和李龟兹早已面色苦涩到了极点,神色难堪。 可是眼下,形势逼人! 他们心中纵使万般心不甘,情不愿,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此时的他们,算是深深体会到了,先前苏扬被赶走之时的感觉! 可是没办法,还是形势逼人啊! 终于,李龟兹率先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强忍着心中屈辱,向苏扬道:“苏扬,先前之事,是老夫误会你了,现在,太医院已经收回逐出你的成命,你如今,可以再回到太医院了!” 说着话,李龟兹的脸色都涨红起来,眼中屈辱不已。 苏扬顿时一愣,惊讶地看着李龟兹。 怎么回事? 李龟兹这是突然转性了不成? 竟然让他回去?! 苏扬又看向身旁赵艺弘,见赵艺弘只是朝着他面露温和笑容,不发一言。 苏扬眸光微闪,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 估计是他离开太医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太医院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李龟兹和孙巡两人,会跟随赵艺弘一同前来。 “此次你蒙受如此欺辱,回去与否,你自行定夺!” 这时,赵艺弘忽的提醒苏扬一声,朝着苏扬使了个眼色。 苏扬双眸微眯,明白了赵艺弘话语中的意思。 他又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眼中透露出一抹冰冷。 他很清楚,此次李龟兹和孙巡两人会亲自前来,必然是受了什么威胁。 使得这两人,不得不亲自过来…… 但以这两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早已撕破了脸,结下了深深的仇怨。 先前两人将他逐出太医院,更是还不愿放过他,甚至还派人四处宣扬,以至于赵成虎一行人得知消息,会前来寻仇! 这些,可都要归结到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这里! 那他自然也无须再留什么情面了! 随即,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太医,先前你们可是辞严义正的说过,我玷污了太医院清誉,不配待在太医院了!” 第四十章 向我道歉! 闻言,李龟兹和孙巡皆是脸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一抹怒意。 苏扬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区区药童,能给他回到太医院的机会,他便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了。 更何况,还是他们亲自前来,让苏扬回去。 可苏扬竟作出如此姿态! “先前不过一场误会,就此揭过不提,老夫如今跟你说,让你回到太医院!”李龟兹沉声说道。 他心中愠怒不已,这废物药童,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就算有五皇子撑腰,可也并不意味着,他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药童,终究是药童,命如草芥! 孙巡也是冷冷看着苏扬,眼中威胁意味浓郁。 “苏扬,还不快随我等一同返回太医院?”孙巡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一介草民,也敢如此不识好歹? 实在该死! “二位,是在命令我?” 苏扬神色平静,下巴微扬。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你……”李龟兹怒指苏扬,可却又注意到一旁赵艺弘的冰冷目光,他顿时心中一突。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承认,如今的苏扬,已是有五皇子作为靠山了。 而且,若苏扬执意不回太医院,那他也就跟着被赶出太医院了! 随即,李龟兹轻拢衣袖,收回指着苏扬的手指。 “苏扬,老夫和孙公子此次前来,是特意来……请你回去的!” 李龟兹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在说到“请”字之时,语气稍稍加重。 “请?” 苏扬眉头一挑,没有理会李龟兹,而是看向赵艺弘,目露询问。 他心中疑惑,这二人究竟是在太医院中,遭遇了怎样的威胁? 以至于,会来请他? 赵艺弘看出苏扬心中疑惑,微微一笑。 “这二位,被太医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叮嘱过,若今日他们请不回苏兄……” 他看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目光有些嘲谑,“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回太医院了!” 听到此,苏扬心中明白了过来。 应是在他离开太医院之后,薛太医为他奔走,这才使得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被警告。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一暖,有些感激。 想必,不仅是薛太医,眼前赵艺弘应是也对他施以援手了。 苏扬收整心绪,目光又落在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 难怪这二人,会一反常态,更是来到他家药铺! 苏扬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并不出声。 见此,孙巡愈发不悦,他迈步上前,微仰着脸,神色倨傲。 “本公子和李太医,已亲自前来了,这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可是天大的情面!” 孙巡说着,冷冷直视着苏扬双眸,阴森一笑,“苏扬,你可不要不领情啊!” 只是他虽笑着,可话语中却隐隐透露出 “呵呵!”苏扬嗤笑一声,对于孙巡的话,置若罔闻。 他淡淡地挥了挥衣袖,走到一旁,看都不看两人一眼,“苏某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哪里担当得起两位亲自邀请?”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脸色愈发难看,怒火中烧。 这废物,竟敢这般不顾他们颜面! 他们何曾在这么一个废物药童面前,受过如此屈辱? 两人心中愈发愤怒,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也只能隐而不发。 苏扬若不会太医院,那他们也绝对不会好过! 李龟兹心中思索一番,忽的笑了起来,对苏扬道:“苏扬,你应该也想赶紧回太医院吧?何不就此随我等一同回去?” 苏扬先前买通关系,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挤进太医院里吗? 再怎么说,苏扬也不可能白白浪费这般机会。 然而,苏扬却并未理会李龟兹。 他只是对身旁赵艺弘伸手招呼道:“赵兄,你先行就坐,寒舍只有粗茶,怠慢赵兄了。” “不打紧。” 赵艺弘笑着摇头,挥挥衣袖,“苏兄言重了,客随主便!”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苏悦使了个眼色,让苏悦前去准备茶水。 见状,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苏扬竟敢对他们毫不理会,就这么晾着他们! “苏扬……”李龟兹不由叫了苏扬一声,提醒苏扬。 “李太医和孙公子不必再费口舌了……”苏扬摆摆手,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太医院,苏某不回也罢,反倒落个清静!” 顿时间,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都是面色彻底僵住。 他们说了半天,结果苏扬竟然不想回去了! 若苏扬不回去,那他们不久也回不去太医院了吗? 而且,五皇子先前还曾放言,要将他们的事情,禀报陛下!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扬,你……”孙巡怒视着苏扬,忍不住怒斥一声。 可此时,苏扬已在赵艺弘一旁落座。 他对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挥了挥手,摆出一副送客模样,“二位,寒舍简陋,就不招待两位了,请回吧!” “这……” 李龟兹和孙巡心中不由急切起来,苏扬这架势,难道真不想回太医院了? 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殿……赵公子,您看……”李龟兹不由求助地看向赵艺弘,赵艺弘先前怒斥,已代表他不愿展露身份。 “此事两位自行处理,好自为之!”赵艺弘只是淡漠道,并不理会两人。 这下子,李龟兹和孙巡心中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有心绑也要把苏扬给绑回太医院,可五皇子就在这里看着,为苏扬撑腰,那他们哪怕再借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做! 可苏扬要是不回去,那他们的下场可就惨了! 心念及此,两人都是紧咬着牙关。 李龟兹按捺着屈辱,道貌岸然的脸庞上,硬生生挤出一抹讨好神色。 “苏扬,那如何你才肯回去?”李龟兹笑容勉强地询问。 苏扬的目光这才落在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 “苏某哪敢让两位如何?两位可皆是身份高贵之人!” 苏扬淡淡摇头,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坚决神色,他看着李龟兹和孙巡,眼中光芒闪烁,“苏某,只是想要两位为先前将我赶出太医院之事,向我赔礼道歉!” 第四十一章 善罢甘休 赔礼道歉? 一旁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赔礼道歉只是小事一件,但也要分论谁! 赵艺弘目光幽幽,又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 道歉事小,可在这两人眼里,那恐怕并不简单! 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皆是双眼圆睁,紧盯着苏扬。 很快,他们的脸上逐渐露出冰冷的怒容。 自始至终,他们也没把苏扬当作什么人物来看待! 论身份,论地位,苏扬丝毫无法与他们相比。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废物罢了! 要让他们放下身份,低声下气地向这个废物赔礼道歉,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就是奇耻大辱! 李龟兹深吸一口气,宽大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他面色沉郁,对苏扬道:“苏扬,我们亲自前来请你,你却如此对待,你扪心自问,你这要求,是否尤为过分?” 孙巡也是神色不善地看着苏扬,他语气阴沉道:“我劝你,可莫要仗着你如今得势,而如此行事!” 听到两人的话,苏扬却是笑了起来,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冷意。 “过分?仗势欺人?” 苏扬目光嘲弄地扫过两人,“先前两位将我赶出太医院,准备毁我前程之时,可曾想过是在仗势欺人?” “我离开太医院,两位仍旧不愿就此罢休,还专程派人给我宣传此事,又是否觉得过分?” 李龟兹和孙巡脸色冰冷,心中不屑至极。 苏扬算是什么东西? 他们如此对待,又能如何? 苏扬没有理会两人,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二位既然亲自前来,苏某也为难二位。” “我只是想要,二位为先前之事,赔礼道歉!” “否则,苏某宁愿在家中药铺行医诊病,也不再回太医院中!” 他声音低沉,语气中满是坚决! “你!” 李龟兹和孙巡心中顿时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他们的把柄,牢牢掌握在苏扬手里。 他们即便再怎么愤怒,却也无法反驳。 “二位,若没有什么事,便回去吧!”这时,赵艺弘冷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既然这两人,连道歉都不肯,那也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李龟兹和孙巡不由看了赵艺弘一眼,脸上露出浓浓的挣扎神色。 但最终,他们也只能紧咬着牙,一同迈步走到苏扬身前。 两人僵着身子,脸色涨红,动作僵硬地缓缓躬下身子,向苏扬行礼。 一时间,他们的手指都在因愤怒而颤抖不已。 “先前多有误会,我等向你致歉,还请……海涵!” 一句道歉的话,自两人口中艰难地传出。 两人缓缓起身,咬牙切齿,眼中都浮现出几根血丝。 “苏扬,现在你可满意了?”李龟兹脸色铁青,再没有半点仙风道骨之色,向苏扬冷声询问。 “二位既已致歉,那苏某便不再追究,自是会回到太医院。”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很好!”孙巡咬着牙点点头。 两人又看向赵艺弘,目露询问神色。 “既然苏兄已愿意回到太医院了,那你们便先行回去吧。”赵艺弘挥挥手,待到两人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他又是说道:“二位,好自为之!”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身形微微一顿,随即一言不发,走出了药铺大门。 等到两人离开,赵艺弘这才转头看向苏扬。 他的眼中带着一抹忧虑,向苏扬提醒道:“苏兄,此事虽已了解,可只怕他们二人,不会善罢甘休!”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与孙巡和李龟兹之间,本就已经结下了化不开的恩怨。 他的心中凝重,只怕今后,要多加小心了! …… 苏家药铺外,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一言不发,向着远处走去,皆是脸色阴沉至极。 直到远离苏家药铺,两人才停了下来。 砰! 孙巡猛然一脚踹在巷边墙壁上,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该死!” 孙巡低声嘶吼,额头青筋暴跳。 他还是头一回,在一个草芥药童面前,蒙受此等屈辱! “苏扬此人,实在可恨,竟敢如此羞辱公子与老夫!”李龟兹也是脸色铁青,胡子都散乱开来,也无暇顾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阴寒的光芒,“如今这苏扬,身后有五皇子作为靠山,即便他只是一个药童,可若现在不处置,恐留后患啊!” “后患?” 孙巡嗤笑一声,“就凭他?一介草民,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我孙家斗!” “不过……” 孙巡神色凶戾,拳头紧紧握起,“今日之仇,必须得报!” 李龟兹点点头,目光阴冷,却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这五皇子……” “他还能一直庇护着那废物不成?”孙巡满不在乎,面如寒霜。 “那便依公子所言!”李龟兹捋起胡须,双眼眯了起来。 …… 苏家药铺中,先前被扰乱的家具物事,都已被收拾好。 处理完了孙巡和李龟兹的事情,苏扬收敛心绪,向着赵艺弘感谢一礼:“此次多谢赵兄!” 若没有赵艺弘相助,只怕今日,他要面对那恶霸赵成虎等人,以及孙巡和李龟兹这些人的针对,恐怕极为麻烦。 “苏兄与我,何必见外?”赵艺弘笑着摇摇头。 苏扬起身,看向赵艺弘,询问道:“为何赵兄今日会带着那两人一同前来?” 苏扬心中有些疑惑,看那李龟兹两人的样子,似乎对赵艺弘尤为忌惮。 “先前我去太医院寻你为我母亲继续治病,刚好遇见一位老太医,在训斥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薛太医又陪在身边,所以,我便受托,带着他们一同前来。” 赵艺弘解释一番,但对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却有意并未表露。 苏扬明悟,应是薛太医帮他走动…… “是哪位老太医帮忙出面?”苏扬心中好奇,究竟是哪位老太医,能让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如此作态? “是葛老太医。”赵艺弘笑道。 葛老太医? 苏扬愣了愣,他进太医院的时间不算长,又只是药童,对于太医院中许多事,都还并不清楚。 想来,应是薛太医帮忙出面的缘故。 解决了疑惑,苏扬看向家中,心中轻叹,这次又让母亲和妹妹为他担惊受怕了。 安身立命! 这个目标,他必须尽早做到! 第四十二章 这里是你能来的? 安顿好家中事情,苏扬便与赵艺弘一同赶往云清郡主府。 此次有赵艺弘出面,苏扬再不用担忧赵成虎等人的后顾之忧,至于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他们一时之间,也绝对不会找他报复。 而之后,苏扬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次来到云清郡主府,赵艺弘母亲和云清郡主早已等候多时。 “苏扬,你来了,我服下你那方子,昨夜安睡,未曾惊醒,如今感觉轻松了许多!”赵艺弘母亲有些欣喜。 昨天经过苏扬的治疗,她这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情,竟真的明显感受到缓解了许多! 苏扬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先行上前,为赵艺弘母亲诊脉。 而后,苏扬点点头,“伯母的病情,长久未能治疗,如今初遇我这方子,有些起色,便已说明,此方对伯母病情很是有效。” 闻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心中都是一喜,果然,苏扬的医术就是这般稳健! 苏扬又询问道:“今日伯母可曾服药?” “你来之前,刚刚服过。”赵艺弘母亲笑着回答。 “以伯母如今的情况,服药之后,最好能补上一觉,伯母的病情中,本就有夜半惊醒之症,前期服药之后,安睡一觉,可使药效见效更快。” 苏扬略作思索,叮嘱一声,心中不由想起所缺的那三味药,若是能够有着三味药材,那为赵艺弘母亲治疗病情,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 一番诊断之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总算放下心来。 他们没有多做打扰,让赵艺弘母亲遵循苏扬医嘱,先行在府中休息。 走出房间,苏扬向赵艺弘询问道:“赵兄,先前我说的那三味药材,可有消息?” 赵艺弘皱起眉头,摆了摆手,轻叹道:“太过罕见,如今只能先让人搜寻着。” “赵兄不必着急,伯母服下我那方子,病情可缓解许多,等找到那三味药材,便可根治。”苏扬劝慰道,“我也会为赵兄多做寻找。” “多谢苏兄。”赵艺弘感谢一礼。 送走苏扬,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回到房间中。 “弘儿,后日便是太医院便要考核那前十人了吧?” 两人刚一走进房间,赵艺弘母亲便轻声询问,似在思虑着什么。 赵艺弘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此事说来有些棘手,太医院的规矩使然,他想帮苏扬参与考核,也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母亲对于此事也牢牢记下了。 “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母妃也帮忙走通一二,务必不能让苏扬这般医术奇才因此被埋没!”赵艺弘母亲思量着,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母妃的意思是……”赵艺弘神色一怔。 …… 清晨,太医院。 苏扬刚一来到太医院,便感受到,今日太医院中的氛围,与往日不同。 院门外增添了几个侍卫,铠甲皆是擦拭得光亮如新,神色严肃。 而院内走动的太医与药童,也都一改懒散模样,仿佛在忧虑着什么,步伐飞快。 苏扬微微挑眉,距离当日放榜,已过三日。 今天,便是那榜上前十的考核之时! 他看向太医院深处,目光坚定。 今日的考核,真正关系到他在太医院中的前途,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参加! “薛太医!” 苏扬缓缓行礼,不远处,薛景山正快步走来。 “苏扬,今日,老夫亲自带你进去,无论如何,这考核,老夫也要让你参加!”薛景山沉声说道,语气执着。 见薛景山如此态度,苏扬心中感激。 为了他此次考核,薛太医势必会在考核之时,为他争取机会! 可薛太医性子刚直,他有些担忧,到那时,薛太医会不顾自身,与孙家做对。 他思虑一番,对薛景山道:“薛太医,到时,还请以顾及您自身为先……” 闻言,薛太医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摆摆手,并不多说什么。 苏扬轻叹一声,今日的考核,只怕难以妥善处理。 他不由想到赵艺弘,赵艺弘先前说为他走动,也不知如何了…… 赵艺弘虽是皇亲国戚,可苏扬心中清楚,擅自干涉太医院内务,赵艺弘只怕也举步维艰…… 收整心绪,苏扬深吸一口气,跟随薛景山,向着太医院大殿走去。 此次考核,便是在太医院正殿进行。 他们还未到大殿,便远远见到,孙巡和李龟兹正好整以暇地在大殿外候着,其他一些榜上前十的医师也都陆续到齐。 看着两人的身影,苏扬目光微微一沉。 他能看得出来,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神色轻松,似乎并不担忧接下来的考核。 “此次考核,必须得有真才实学才可,否则,他们应该也瞒不过院判大人!”薛景山长眉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此等庄严之所,他们想要蒙混过关,绝无可能!”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大殿。 殿外两侧,四名身穿甲胄的侍卫,正肃穆而立,为这次考核更添几分庄重。 “嗯?” 见到薛景山和苏扬到来,孙巡和李龟兹相互对视一眼,皱起眉头。 李龟兹看了眼薛景山身后的苏扬,扬着面庞,眯起眼睛。 “苏扬,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李龟兹大袖一挥,语气严厉,“你这药童,不去做工,来此做甚?” 苏扬目光闪烁,他早已料到,此次考核,李龟兹和孙巡必会有所阻拦。 他看都不看李龟兹一眼,对于李龟兹的话,丝毫没有理睬。 “苏扬是老夫带来的!” 薛景山负手而立,站在苏扬身前。 李龟兹紧盯着薛景山,神色微沉。 薛景山和苏扬,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他们在这次考核之时,闹出什么乱子,那也有些麻烦! 思索一番,李龟兹捋着胡须,故作从容,笑道:“薛太医,你应该知晓,此次考核,只有医者大考前十人,才有资格参与吧?” 说着,李龟兹又指了指大殿,“此次考核,院判大人以及诸多大人和太医都会到场,如此庄重之地……” 他淡然一笑,“你带这闲杂药童前来,有些不合规矩吧?” 第四十三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景山一拂衣袖,并未理会李龟兹。 他懒得与这李龟兹虚与委蛇,一切等到考核开始再说! 见此,李龟兹脸上露出一抹愠怒意味,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过来。 “李太医,怎么了?”那官袍中年人淡淡地看了薛景山一眼,向李龟兹询问。 李龟兹顿时谄媚一笑,向着那官袍中年人微微拱手,又起身指向苏扬。 “孙大人,下官在训斥那药童苏扬,他不该擅自来此!” “苏扬?” 官袍中年人瞥了苏扬一眼,又看向一旁孙巡,见孙巡递了个颜色后,他双手负后,微微眯起眼睛。 见官袍中年人走来,薛景山长眉紧皱,但他还是躬身行礼。 “下官见过孙大人!” 苏扬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看得出来,这官袍中年人,应该是一位京城孙家人! 一身从四品的官袍! 他跟着薛景山行礼,一言不发。 京城孙家之人亲自来此,这次的考核,只怕要给为艰难了! 官袍中年人微微点头,又看向身旁李龟兹,仿若不在意地挥挥衣袖,“既是不该来此,那赶出去便是!” 李龟兹微微一笑,迈步走到薛景山身前。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薛景山,孙丰逍孙大人可是专程为孙巡公子而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声音虽小,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话落,李龟兹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回头瞥了薛景山和苏扬一眼。 孙丰逍乃是孙家人,更是从四品官员,其中分量,不可谓不重! 这两人,可不要不识好歹! 薛景山脸色阴郁,他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 随后,他看向苏扬,眼中依旧满是坚定。 可苏扬心中却满是忧虑,他并不愿薛景山为他,得罪孙家。 吱嘎! 这时,太医院大殿的门户缓缓打开,几道身影自门户中缓缓走出。 “左院判刘宣愈刘大人?” 见到最前方那道身影,大殿外众人都是微微一怔,随即连忙行礼。 苏扬跟着行礼,心中微动。 此次考核,按照太医院以往的规矩,应是从四品的右院判前来主持。 可这位左院判,却是正四品! “刘大人,您一向日理万机,怎会来此?”孙丰逍上前,与刘宣愈问候一声。 随后,他转头看向李龟兹,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李龟兹脸色微怔,刘宣愈的到来,他也未曾想到! 他很是意外,这是他所没有料到地。 “原来是孙大人,此次你也来了!”刘宣愈微微一笑,捋着胡须,“此次考核,由本官负责。” “原来如此,那这次的考生,与有荣焉!” 孙丰逍笑着恭维一声,对于心中的意外,不动声色。 他又看向刘宣愈身旁,在大殿中走出的,出了刘宣愈外,还有一人,身穿宦官服饰。 “卫公公也来了!” 孙丰逍心中更是意外,刘宣愈身边的太监,可是皇宫中地位不小的存在,怎会也来这太医院中? “见过孙大人,杂家只是个来传信的,便不打扰几位大人了!” 那卫公公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与几人告辞离去。 苏扬与薛景山看着面前这些人,神色复杂。 刘宣愈的到来,似乎为这次的考核,增添了一些变数! 这时,苏扬忽地注意到,那卫公公离去之时,看了他一眼! 苏扬一愣,便看到那卫公公缓缓离去。 “考生们,入殿吧!” 刘宣愈大手一挥,让众人进入大殿。 苏扬看向薛景山,心中忧虑,他有些踌躇,不知此时该不该进入大殿。 薛景山思索一番,摇摇头,低声道:“稍安勿躁。” 很快,大殿外,便只剩下了苏扬和薛景山两人孤零零地站着。 李龟兹和孙巡进入大殿之前,瞥了站定的苏扬两人一眼。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有进入大殿,看来,这两人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殿门打开,一行考生站在大殿中心,而四周还有着一些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与官员,他们站在刘宣愈身旁,作为此次考核的见证。 苏扬站在大殿外,能够远远看到,此时的大殿中,有序的陈列着几张桌案,而桌案上,摆放着十余包药材模样的黄纸包裹。 想来,这些包裹,应是与此次的考核有关。 “此次考核的规矩,已经事先通知过考生,本官再次也不多赘述!” 刘宣愈朗声说道,“这第一轮考试,便是……” 说着,刘宣愈的声音忽的停顿下来。 他看向大殿外,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他高声询问道:“薛太医,为何不进大殿之中?” 刘宣愈的话音一落,大殿中众人的目光也都齐齐落在薛景山这边。 薛景山给苏扬使了个眼色,带着苏扬一同上前,走到大殿门口,仍旧没有迈步进入。 “回禀刘大人……” 薛景山躬身行礼,随后,向着身旁苏扬挥手,“大人,我身边这个药童,医术不俗,先前曾为云清郡主治愈痨症!” “哦?” 刘宣愈眉头一挑,打量着苏扬。 “薛太医,可是治愈痨症?” 见此,李龟兹和孙巡神色顿时微微一凝。 这个薛景山,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此次考核,他是铁了心的,想要让这苏扬也跟着参与! “确有此事,下官不敢有所欺瞒!”李龟兹连忙说道。 “痨症,药石难医,这药童,竟能有治愈之能?”刘宣愈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好奇。 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自大殿中,看向外面。 远处,卫公公虽然已经告辞离去,可却并未彻底离开,依旧站在大殿能够看到的地方,驻足而立。 此时的卫公公,似是也在眺望着大殿这边! 刘宣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薛景山,询问道:“那薛太医带着这药童来大殿之外,所为何事?” 薛景山仍旧躬着身子,神色坚决,朗声说道:“此次考核,下官斗胆,恳请刘大人,给苏扬一个也参加考核的机会!” 第四十四章 愿辞去官身 薛景山话语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扬身上,目光惊动。 薛景山竟为了这个小小药童,不惜在大殿外,向刘大人请求! 薛景山的刚直之名,在太医院中,人尽皆知。 他从不在太医院中为一己之私,做什么徇私之事。 可为何今日,竟然在这考核之时,提出这等有违规矩的请求? 想到这些,众人不由仔细审视起苏扬,听薛景山所言,这小小药童,竟能治疗痨症? “薛太医,你怎可如此?” 李龟兹自众人中走出,紧盯着薛景山,仙风道骨的脸庞上露出惊讶与愠怒。 他扬起衣袖,指向大殿之中,“此次考核,唯有榜上前十,才能参加,若将这药童强行安插进来,这岂不是有违规矩?” 李龟兹心中冷笑,薛景山,不识抬举,在这里为那苏扬出言,简直是自找苦吃! 想要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 痴人说梦! “薛太医,你这不是让刘大人难做吗?” 李龟兹摇摇头,“刘大人若为这药童破例,那此次考核,岂不是成了笑话?” 薛景山看都不看李龟兹一眼,始终躬身,请求着刘宣愈。 刘宣愈捋着胡须,一时并未答话。 他将李龟兹的反应收归眼底,略作沉吟。 随后,刘宣愈双手虚抬,“薛太医先请起身!” 待到薛景山起身,刘宣愈才询问道:“薛太医,你为这药童请求,乃是有违规矩之举,本官于理,不该答应,可于薛太医的情面,本官倒是想要问问,为何执意让这药童参加考核?” 李龟兹和孙巡相视冷笑,薛景山自找没趣,想要将苏扬安插进来,刘宣愈怎么可能会答应? 刘宣愈这么问,不过是给薛景山一个台阶下罢了。 “苏扬虽只是药童,但医术堪称精湛,此次考核,乃是太医院中,医术卓出之人更进一步研习医术的机会……” 薛景山长叹一声,挥手指向苏扬,继续对刘宣愈沉声道,“以苏扬的医术,不该就此被埋没,恳请刘大人,给他一个机会!” “薛太医,你所言,有些不合情理,此次医者大考,那药童苏扬也参加了吧?” 李龟兹摇摇头,皮笑肉不笑,“他连医者大考此等寻常医理,都未曾通过,哪里能有什么医术?” “哦?” 刘宣愈看向李龟兹,目光深邃,“李太医似乎知晓一些内情?” “刘大人,先前为云清郡主医治之时,下官也在,当日医治,那药童苏扬不过只是凑巧有家传秘方,可治痨症,而此人连医者大考都未曾上榜,薛太医说他医术精湛,实在难以说得通!” 李龟兹身形挺直,摇头轻叹,仿佛对薛景山很是无奈。 他幽幽道:“薛太医爱才,下官心中也知晓,只是,薛太医太过心急了……” “刘大人,李太医所言,并不属实!” 薛景山沉声说道,他神色严肃,紧盯着李龟兹。 这些人,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苏扬! 这般为一己之私,打压人才,毁人前程,他看在眼里,怎么能够容忍? “哈哈,并不属实?” 这时,一旁孙丰逍走了出来,他面向薛景山,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薛太医的意思是,莫非此事,还有什么隐情?” 话虽这么说,可是,见到孙丰逍走出来,薛景山不由面色一沉。 苏扬衣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这句话,由孙丰逍来说,其实是在想薛太医表露威胁! 京城孙家的威胁! 薛景山刚硬的脸庞都因愤怒而微微涨红起来,权势压人! 于这些人而言,一介药童,无关重要,随手便可压下! 可这太医院,什么时候沦为这些人舞权弄势之地了? 若是如此,太医院以后,何谈悬壶济世? 他倏然抬头,高声说道:“此事的确有隐情,苏扬的卷子……” “回禀诸位大人,我的卷子,是被人调换了,先前医者大考,我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未等薛景山说完,苏扬的声音忽的响彻起来。 “什么?” 顿时间,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打量着苏扬和李龟兹,目光闪烁。 医者大考,冒名顶替,这可不是小事! “荒唐!” 李龟兹冷然一笑,大袖挥动,“冒名顶替,你一个小小药童,如何得知?” “说什么调换考卷,呵呵,不过是满口胡言!” 说着,李龟兹向刘宣愈拱拱手,“刘大人,依下官看,差人将这药童赶出去,别耽误了咱们的考核!” “刘大人,此事下官可以作证,医者大考之时,下官也曾当值,苏扬考卷,下官曾看过,后来下官前去查验,苏扬的考卷的确被调换了!”薛景山声音高亢,据理力争。 “薛太医,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你可要想清楚啊!”李龟兹当即反驳。 “好了!” 这时,刘宣愈双手虚压,让大殿中所有人都噤声。 他神色严肃,“若如薛太医所言,那此事,应当查明,医者大考,怎会有调换考卷之事?” “刘大人高见!” 孙丰逍忽的恭维一声,自大殿中缓缓迈步,走到门口。 他看着苏扬,淡淡询问道:“本官问你,你说有人调换了你的考卷,你可知是谁?若是查明,本官也会为你做主!” 苏扬神色冷然,袍袖中的拳头,握的骨节发白。 孙丰逍话语中的威胁,他怎能不知? 随即,苏扬抬眸直视着孙丰逍:“何必……明知故问?” “嗯?” 孙丰逍眉头顿时一皱。 “也罢,此事,本官必会查明!” 这时,刘宣愈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眼远处,仍旧在太医院中的卫公公,又看向苏扬,有些意味深长。 “薛太医虽向本官举荐,以薛太医的清名,应是不会有所欺瞒!” 刘宣愈沉吟,“不过,此次考核,多添一人,有些不合规矩……” “刘大人,下官愿以这正五品奉上太医的官身担保,只求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若苏扬医术泛泛,不能在考核中卓出,那下官甘愿辞去官身!” 薛景山再度躬身,朗声说道! “这……” 刘宣愈神色一怔,紧盯着薛景山。 第四十五章 识材辨药 太医院大殿,一片哗然! 薛景山不惜赌上这堂堂正五品的官职,就为了换一个小小药童参加考核的机会?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那这药童苏扬,究竟医术多高? 竟能让薛太医对其抱以这等信心! “薛太医……” 苏扬神色震动,他也未曾想到,薛太医竟会这么做! 可薛景山始终目光坚定,紧盯着刘宣愈。 苏扬无奈,他知晓,薛太医必然在此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心中长叹,此恩,重如山! “薛太医,你此番举动,简直太过……无理取闹了!” 李龟兹快步走出,脸色难以控制地阴郁下来。 务必打消薛景山的主意,想让苏扬参加考核,绝对不可能! 众人议论间,一个小药童忽的急匆匆自大殿深处走出,来到刘宣愈身前。 见此,刘宣愈目光微凝,与小药童走到一侧,与小药童低语几句。 刘宣愈点点头,挥退小药童,再度走到大殿中心。 众人都看着刘宣愈,不知刘宣愈会对此事如何决断。 李龟兹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受控制! 他略作思索,向一旁刘宣愈,沉声说道:“刘大人,薛太医是否……” 可刘宣愈挥挥手,没有让李龟兹说下去。 而后,刘宣愈深深看了薛景山一眼,收回目光,扫向四周。 “薛太医此举,有违规矩,医者大考榜上前十,才能参加此次考核,强行安插,未有先例!” 刘宣愈缓缓走到大殿中间,将四周众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李龟兹和孙丰逍相视一眼,神色平静。 那薛景山想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哪有那么容易? 可这时,刘宣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既然薛太医声称,药童苏扬的考卷,有被调换的可能,那么,此次考核,若照常进行,反倒存疑!” 刘宣愈摇摇头,轻叹一声,“而薛太医又以自身官职担保,举荐药童苏扬,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做主,开个先例,让这药童苏扬也跟着参加此次考核!” “这……” 刘宣愈话语一处,李龟兹和孙丰逍几人,顿时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刘宣愈的反应,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薛景山的请求,甚至不惜开了先例! “无论医者大考,还是此次考核,本就是为了我太医院选贤任能,多加一人,考核之时,清者自清,这药童苏扬,是否如薛太医所说那般,自可见分晓!” 刘宣愈大手一挥,看向薛景山,“本官已作出决断,薛太医,带着那药童一起进来吧!” “多谢刘大人!” 薛景山神色一喜,带着苏扬一同走进大殿。 苏扬心中却有些疑惑,刘宣愈答应得,看似符合常理,但是否……太过随意了? 难道是……赵艺弘那边,做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已经可以参加考核了,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收整心绪。 “诸位可还有异议?” 刘宣愈向四周众人询问一声,众人皆是默然。 此次考核,本就是刘宣愈全权负责。 “刘大人,这……” 李龟兹心中急切,怎能就让苏扬进来? 苏扬和薛景山,不知是否会让事情脱离掌控! 这不安定的因素,他半点也不愿接受。 “嗯?” 刘宣愈眯起眼睛,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龟兹连忙闭嘴,正四品的左院判,他得罪不起! 他退至孙丰逍身旁,眼中露出询问神色,孙丰逍摇摇头,并未说话。 待到薛景山和苏扬走进大殿,刘宣愈又看向大殿外远处,那卫公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刘宣愈微微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既如此,那本次考核,便由你们十一人来作答!” 刘宣愈身形挺立,向着身旁桌案大袖一挥,让人将桌案上的一包包黄纸包裹打开。 其中包裹,盛放着药材,大多是被处理过,切好成片,也有被研磨成粉,不看出本来面貌。 “本次考核,共分三轮,这第一轮,便是识材辨药!” “你们大可仔细观察这十种药材,写出这些药材的名称、年份,以及药材的用途,本官与诸位太医,会以你们的作答,来为评估你们的医术。”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开始吧!” 刘宣愈话音落下,苏扬身旁,一众榜上有名的医师们,都纷纷紧盯着那桌案上的十种药材,黄纸包裹,皆以甲乙丙丁的顺序标号。 识材辨药,若是成型的药材,并不难以分辨。 可这些药材,都被处理过,单是想要辨别出药材名称,便已极为困难。 更何况,还要辨析年份,写出用途,辨识过程,稍有疏漏,便有可能与真实答案,大相径庭。 这第一轮考核,便极为困难!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忧色,只怕并不好作答。 苏扬瞥了不远处孙巡一眼,却见孙巡始终神色从容,似乎半点也不担忧。 恰好孙巡也看向苏扬,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 苏扬收回目光,未再去理会孙巡。 四周其他太医们,目光也都落在那些药材之上,或神色淡然,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薛景山轻捋胡须,看着苏扬,目露期待。 对于薛景山的心意,苏扬已然知晓。 薛太医对他寄予厚望,那此次考核,他便势必不会辜负薛太医的期望! 苏扬深吸一口气,与四周众人,一同走到药材前,仔细辨别起来。 其他医师或仔细观察,或闻着药材的味道,更有甚者,捻起一点药材碎末放入口中,各施手段。 苏扬动作不紧不慢,甄别过每一种药材,身形停在最后一味标记为“癸”字的药材前。 眼前黄纸包裹中,是一堆灰黄色的粉末,看不清半点原来的迹象。 他伸手捻起一些,放在鼻前轻嗅,沉思起来。 其他医师陆续经过那“癸”字标记的药材,或如苏扬这般沉思,又或者匆匆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向其他药材。 “刘大人,这一轮考核,最有意思的,莫过于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了吧?”有太医看出门道,笑着询问刘宣愈一声。 刘宣愈点点头,面带笑容。 “此次考核,不知会有几人,能够辨别出这‘癸’字标记的药材!”那说话的太医,捋着胡须,看着那“癸”字标记的药材,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时,苏扬忽然率先自一众医师中走出,走到了桌案前! 第四十六章 癸字药材 “嗯?” 见此一幕,大殿中众人都是一愣。 他们惊异的看着苏扬,却见苏扬已经拿起笔,在桌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而其他的医师,分明还在仔细地辨识着药材! “这药童,莫非已经辨识完全部药材了?” “或许是自知其中几味药材他只能辨认一二,便放弃了其他未曾辨认的药材。” “若是如此,那最后的评估,可不会太好!” 一众太医议论纷纷,目光又落在一旁薛景山身上。 薛景山捋着胡须,神色平静,他看着苏扬奋笔疾书的动作,一言不发。 众人摇摇头,却见这时,又有一人自正在辨药的医师之中走了出来。 那个人,正是孙巡! 孙巡满脸淡然笑容,瞥了苏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这苏扬,先前医者大考之时,便来了这么一出。 现在竟然还是率先走出书写! 这种场合,还想要抢风头! 孙巡心中不屑,他慢悠悠地迈步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也书写起来。 “孙大人,你这侄儿孙巡孙公子,竟也如此通晓医理吗?” “孙公子不愧是出身孙家,其兄孙鸣渠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孙家果然人才辈出!” 孙丰逍身旁,几个太医当即恭维起来。 孙丰逍微微一笑,微微摆手,“孙巡自幼喜爱医术,族中便由着他学,比起他兄长,自是不如,对于医术,也不过略通皮毛,怎能当得起诸位的夸奖?” 他看了孙巡一眼,又向着众人拱拱手,“此次也不过是让他来太医院让诸位指导一二,日后还要多仰仗诸位关照!” 几人一番寒暄之时,陆续有医师辨别完药材,走到桌案前,开始书写。 不时有人走回那些药材前,似是拿不定主意,继续甄别。 尤其是那“癸”字标记的土黄色的粉末,时常有人驻足。 对于这药材,众人都有些拿捏不定。 一些太医看向苏扬,对于这个薛景山不惜以自己的五品官职作为担保的药童,他们都有些好奇。 自始至终,苏扬都未曾再度回到那些药材前辨别。 他一直在书写着,即便有时似有所遗忘,也不过只是抬头看了眼那桌案上所摆放的药材,便继续书写。 众人心中狐疑,这药童究竟是否真的辨别出那些药材? 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之中,与苏扬类似举动的,还有孙巡。 孙巡也在桌案前书写着,来到桌案后,便再未曾去过那些药材前。 渐渐的,那些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来到桌案前书写着。 一众太医也不再出声,没有打扰这些医师。 整个大殿,很快安静下来。 只有毛笔在纸张上书写的轻微响声。 这场考核,对于这些参与考核的医师们而言,乃是重中之重。 关系着他们的前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论那些太医们的表现如何,他们这些医师,始终紧张慎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一众医师,书写之时,紧皱着眉头,有人摇摇头,再度走回药材前,在那“癸”字标记的药材前驻足。 沉吟一番,继续回去书写。 太医们看着这些医师们的反应,饶有兴趣。 他们在这一片寂静中,面露笑容,眼神交流,始终未曾出声。 整个大殿,更是被一股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寂静,肃穆! 啪嗒! 突然,苏扬放下了手中毛笔,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桌案,走上前来。 他向着刘宣愈以及一众太医缓缓行礼,不发一言,随后退至一旁,不再作答。 见此,众人都是双眼一睁,脸上露出一抹讶然。 苏扬竟然已经答完了? 这么快? 那一炷香,此时才刚刚过半! 还有两三名医师,甚至还在观察着药材,未曾动笔书写! 他们不由看向先前苏扬书写的桌案,能够隐约看到,那桌案上的纸张中,写满了工整的字迹。 众人目光愈发讶异。 似乎这药童苏扬,始终都有着一股从容不迫。 薛景山面露笑容,他虽不知晓苏扬的作答情况究竟如何。 但他对苏扬这份淡定的气度,尤为欣赏。 行医之人,便当如此! 李龟兹眉头微皱,随即看向孙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论苏扬有如何表现,也不管他到底医术如何,此次考核,胜者,必会是孙巡! 此时的孙巡,也作答完毕,向众人行礼后,走到苏扬身旁。 他盯着苏扬的双眸,目光挑衅。 苏扬对此置若罔闻,静静地站立着,等候着其他医师作答完毕。 放置着药材的桌案前,一炷香逐渐烧尽。 “时辰已到!” 刘宣愈迈步上前,大袖一挥,“停止作答!” 一众医师们纷纷放下毛笔,走到苏扬这边,神态不一。 一些人更是眉头紧皱,神色不安,显然对先前的作答,并不算满意。 还有几人,直到最后,也还在盯着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仍在思索着。 很快,一众医师的答卷被收到刘宣愈面前。 刘宣愈粗略地看了一眼,让人将答卷摆放在诸位太医们面前。 太医们好奇地打量着一众医师们的答案,会心一笑。 这些答卷,粗看之下,所写所列的药材名称,倒是有大部分相同。 对于那些药材,太医们其实心中都早有评定。 只不过,他们并未如那些医师一样,去那桌案前仔细查看药材,还有如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之类的药,并不能确定。 薛景山的目光很快便汇聚在苏扬所答的考卷上。 对于其他的药材,他并不担心,苏扬所答,应该不会有太多差池。 他最为关心的,也是那“癸”字标记的药材! 从那些医师们的反应中便能看得出来,这“癸”字标记的药材,极难辨认! 看到苏扬所写地“癸”字标记药材名称,薛景山长眉一挑,不由看了眼桌案上的药材。 苏扬用工整的字迹写着那药材的名称: 海马粉! “这些药材,本官便从‘癸’字开始公布吧!” 大殿中央,刘宣愈抚须一笑,看着众人。 “这‘癸’字标记的药材,便是海马粉!” 第四十七章 反常的医术 “海马粉?” “海马经风干,会呈灰黄之色,再研磨成粉,的确会是如此!” “涉及海货,的确难以辨认,海马粉虽有腥味,但大海之中,可入药之物不知凡几,又远没有草药那般独特的味道,腥味大多尤为相似。” “更何况,这海马粉,磨得也太细致些了,半点也看不出海马之状!” 太医们议论纷纷,含笑摇头。 这考题,还真是设置得煞费苦心啊! 而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原来,是海马粉……” 他们神色苦涩,对于此,未曾猜想过。 这一味药材,他们都答错了! 太医们看向这些医师们的作答,对于这“癸”字药材,各医师作答,并不相同。 玳瑁粉、河豚鱼肝研墨成粉、海星灰粉…… 各种药材皆有,都是遵循药材腥味辨别而出。 可惜,都答错了! 但很快,太医们的目光都纷纷凝聚在一张答卷上。 “竟真有人答出这海马粉的名称!” 一个太医神色惊异,转而看向那答卷之人的名称。 “孙巡孙公子!” 太医们心中惊讶,不由打量起孙巡。 孙巡神色淡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孙大人,孙公子医术之才,极为少有啊!” “这海马粉,极难辨别,孙公子竟能辨别出来!”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当即赞赏起来。 其他太医也暗暗点头,能辨识出这海马粉,孙巡对医术的确是钻研颇深! 孙丰逍笑着摆摆手,与身边李龟兹相视一笑。 李龟兹嘴角微勾,抚须点头,仿佛不染尘世的高人。 听到众人的声音,苏扬也不由向着身边孙巡看了一眼。 他心中疑惑,先前医者大考之时,他曾见过,孙巡作答还带着小抄,分明是不学无术! 可孙巡是怎么辨认出这海马粉的? 孙巡能有如此医术? “嗯?还有一人,竟然也答出了海马粉!” 一个太医神色惊异,指着不远处一张答卷。 太医们纷纷看向那答卷上所写的姓名。 “苏扬?!” 一时间,太医们心中惊异更浓。 薛景山所担保的,不正是这药童苏扬吗? 能辨别出海马粉,的确可见其通晓医术了! 难怪薛景山会对着小小药童,抱有那么大的信心…… 看样子,这药童,的确是通晓医理,只是不知道,是否真如薛景山所说的那般,医术精湛! 薛景山微微一笑,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说什么。 “呵呵,辨别出这一药材的,只有两人,看起来,这药材颇难辨认啊!” 刘宣愈微微一笑,看向苏扬和孙巡两人。 “不如,便由你们二人,为他人解惑,说是你们是如何辨认出这药材的?” “是!” 苏扬拱手应声。 一旁孙巡却神色一僵,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他也只好跟着苏扬一起拱手应声。 “不如便让这药童来说明吧,先前薛太医为此人担保,如今刚好可以验证他的医术!” 这时,孙丰逍忽的含笑说道,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孙巡身上全部转移到苏扬这里。 验证药童苏扬的医术? 众人点点头,倒是可以。 “既然孙大人如此说,那便如此吧!”刘宣愈笑着点头,看向苏扬。 “是!” 苏扬再度应声,心中却若有所思。 刘宣愈先前提出解惑,其实应该主要是为了给孙巡一个表现的机会,孙丰逍在此,刘宣愈表露一下对孙家的亲和,也算正常。 但孙丰逍与孙巡的反应,却让他心中狐疑。 孙丰逍,似乎特意让孙巡避开了解释! 孙巡真的有能够辨认出海马粉的医术吗? 随后,苏扬收归心绪,没有多想。 他缓缓开口道:“海马粉的确难以辨认,只有腥味,仔细想来,这桌案上所列药材,都有一个共同药效,那便是活血补阳,再加以颜色特性,便能看出这是海马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苏扬没有说明,海马粉在这时代,可是名贵中药,更是有……壮阳补肾之效! 那自然是更为名贵! 太医院中既然考核,更是特意将海马粉列在最后,自然不会是河豚鱼肝之类的寻常药材。 如此一来,不难辨别出! “原来如此!” 听到苏扬的解释,一众医师顿时神色恍然。 海马粉并不多见,他们之前,也未曾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一想,太医院列出海马粉,也有考校他们这些的意思! 众人摇头轻叹,在这一味药材上,他们失败了。 不过,接下来的药材,他们大多还是有信心的! “不错!” 刘宣愈点点头,随后,他再度走到摆放着药材的桌案前,继续介绍起其他药材来。 “‘壬’字药材,六十年人参,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滋补气血……” “‘辛’字药材,十五年杜仲皮……” “‘庚’字药材,鹿茸……” “……” 一个个药材的答案被公布出来,太医们审阅着一众医师们所呈上来的答卷,也在做着评估。 一众医师们,则是在听到答案后,神色各异。 他们或是满脸笑容,所公布的答案,与他们所答,很是相符,又或是摇头轻叹,在作答之时,出了些许纰漏。 “嗯?如此看来,孙公子的作答,竟然全对!” “这药童苏扬的答卷,竟也全部答对!” 等答案全部公布之后,太医们看着孙巡与苏扬的答卷,神色愈发震惊! 这两人,不仅答出了那海马粉,甚至还答对了所有的药材! “不对,孙公子的作答,出了两处错误!” “嗯?” “这药材之名和年份,都写对了,可是,诸位看,这两处药材的药效,似乎调换过来了!” “的确如此!” “怎会如此?这两处药材的药效,若是相互调换,便可全对了啊!” “唉,估计是,孙公子答卷之时,不慎导致!” 一众太医顿时议论纷纷。 闻言,孙巡脸色再度一僵,连忙看向孙丰逍,神色中,浮现出一抹慌乱。 孙丰逍听着一众太医们的话,脸色微沉。 他看着孙巡,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严厉! 苏扬站在一旁,将这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双眸眯起。 第四十八章 毫无差错 答卷之时,不慎导致? 苏扬审视着孙巡的答卷,孙巡作答,的确全对,年份药效,几乎没有错误! 但那相互调换的两种药效,却尤为显眼! 一般人谁作答完,不会再看上一眼? 这种所谓不慎调换了药效的错误,可不像是孙巡现在的表现,所能犯下的低级错误! 与其说是不小心写错了药效,倒更像是,背错了答案! 苏扬心绪涌动,他心中已经大致确定,孙巡,应该是早先知晓了考题! 所以,此次考核,孙巡表现,才会这么反常! 一群太医摇头惋惜,目光最后落在苏扬的答卷上。 如今,将十种药材全部答对的,就只有苏扬了! 药材名称、年份、药效…… 太医们审阅着苏扬的答卷,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苏扬所答,面面俱到,竟然没有丝毫疏漏! 这已经足以证明,苏扬的医术根基,极为牢固! 若非如此,这十种药材,绝无可能辨别得这么详细! 其他十人,孙巡也好,其他人也罢,但看这第一轮考核之后的成绩,毫无疑问,苏扬一人,胜过这榜上前十! 太医们不由看向薛景山,薛景山抚须含笑,神色欣慰。 他们心中恍然,难怪如此,难怪薛景山会这般看重苏扬。 薛景山并非会以权谋私之人,他在此次考核之上,一反常态,倾力举荐苏扬,这是真的惜才! 而这苏扬,在此轮看来,的确如薛景山所言,医术之能不俗! 李龟兹紧盯着苏扬的答卷,目光阴郁。 即便是他,也无法在苏扬的作答中,挑出毛病。 所有药材、年份、药效,一一对应,竟没有丝毫差错! “这第一轮考核,这些人的作答,成绩如何,想必诸位心中已有定论!” 刘宣愈微微一笑,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有些奇异。 难怪,这苏扬,能让薛景山都为之举荐。 难怪,宫中之人,会令卫公公前来说情。 他不露痕迹地看了大殿深处一眼,墙幕之后,还有着一位在太医院中位高权重的老太医,在暗中观察着此次考核。 就连那位都允许破例,让苏扬参与考核…… 大殿中,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神情各异。 他们大多皱着眉头,对这第一轮的作答,不甚满意。 且不提那“癸”字药材的海马粉,其他的药材,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出了些差池。 孙巡紧握起拳头,有些恼羞成怒。 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这一轮考核,若不是苏扬也参与进来了,他即便错了两种药材的药效,也无伤大雅! 可偏偏,与苏扬对比之下,这差距,便彰显出来了! 而且,还被他那叔父孙丰逍看在眼里,即便这次考核,他力压其他人,晋升医官,轻而易举。 但若再表现不好,恐怕少不了一顿训斥! 苏扬,该死! “第一轮考核,乃是以这识材辨药,来考察你们的医术根基,对药理的掌握程度……” 这时,刘宣愈走到苏扬等人面前,在他身后,那些用来识材辨药的药材,悉数被撤下。 “但你们行医,只是这些纸上功夫,可还远远不够!” “进入我太医院,若想日后大行医道,济世救人,还要看你们治病的本事!” 刘宣愈目光掠过一众医师,神色严肃。 “所以,这第二轮的考核,便是让你们识人用药!” 闻言,苏扬心中一动。 这第二轮,是要实实在在的看病问诊了吗? 其他医师们皆是神色变换,先前第一轮考核,与他们而言,极为困难。 不过,这治病救人,可并非纸上谈兵,单只是精通医理,还代表不了什么! 他们调整心情,纷纷默默打量苏扬一眼。 以苏扬第一轮的成绩来看,他们想要在此次考核中,脱颖而出,苏扬会是他们的劲敌! 那便在这第二轮中,胜过苏扬! “去把人带来吧!” 刘宣愈向着身旁下属挥了挥手,那下属当即快步走出了大殿。 见此,一众医师纷纷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 太医院中的病患,只怕皆是些疑难杂症! 第一轮都那么困难,这第二轮,也比不会简单! 苏扬与薛景山相互对视一眼,目光坚定。 无论此次考核有多困难,他势必全力以赴! 他收整心绪,站在大殿中,与其他医师一同等待着。 …… 云清郡主府。 卫公公快在仆人的带领下,快步来到厢房。 房间里,赵艺弘和母亲以及云清郡主三人,正坐在桌前,商讨着什么。 见卫公公到来,三人当即齐齐看向卫公公。 “卫公公,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如何了?” 赵艺弘连忙询问,神色急切。 卫公公先是叩拜行礼,在赵艺弘的搀扶下起身。 “回五殿下的话,太医院中负责此次考核的,乃是左院判刘宣愈刘大人,奴婢将娘娘与殿下的话传达过去,随后刘大人便让薛太医与苏扬公子一同进入大殿了。” 听到卫公公的话,赵艺弘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三人相视一笑,赵艺弘母亲笑道:“如此一来,苏扬必定能在此次考核中,大放异彩!” 云清郡主美眸中浮现出安心的笑容,袍袖中,一直紧握着的粉拳,也悄然松开。 白皙的手掌中,渗出些许细密的汗水。 “苏兄的医术,即便比之许多太医,也并不逊色……” 赵艺弘笑了笑,“渡过这难关,接下来,就看苏兄他的考核结果了!” 说着,赵艺弘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他向卫公公询问道:“此次考核,孙家可有人去?” “孙丰逍孙大人此次也去了!”卫公公恭敬地回答。 “孙丰逍去了……” 赵艺弘眉头愈发紧皱,“看样子,孙家对于孙巡此次晋升,势在必得!” 他呢喃着,“负责此次考核的,是左院判刘宣愈,此人我也知晓,他是心思缜密之辈,此次考核,他必会自由逢源,只是,他怕是不敢得罪孙家!” “苏兄此次考核,想要晋升,只怕也极为困难……” 赵艺弘轻叹一声。 第四十九章 识人用药 听到赵艺弘的话,赵艺弘母亲和云清郡主也都眉头皱起,神色担忧。 赵艺弘思索着,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苏扬弱想要在考核中脱颖而出,晋升医官,只怕困难重重。 可苏扬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他即便能够借助此次考核,恢复医者大考上榜后,封列从九品医员的资格,也无济于事。 他在太医院中的前程,依旧无望。 此次考核,并不仅是晋升医官,更意味着,他的医术有极大的机会,被太医院所看重。 这其中隐含的意味,更为重要! 赵艺弘三人都在思索着,卫公公看着三人的样子,心中思量。 他这做宦官的,自然要通晓自家娘娘和殿下的心思。 且不说云清郡主,就连五殿下和高妃娘娘都对那苏扬如此看重,这苏扬看来并非是寻常药童那么简单了…… “此次结果如何,就要看苏扬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他能够以自身医术,胜过其他人吧!”赵艺弘母亲轻声道。 赵艺弘点点头,只是,力压其他人吗? 孙家此次派出了孙丰逍,那孙巡应是势在必得。 苏扬会如何做? 他莫名想到葛洪邈老太医,葛老太医先前帮苏扬,真的只是因为薛景山的请求吗? 这次考核,葛老即便知晓,又是否会介入? 此次孙丰逍前来,代表孙家,葛老是否…… 随后,赵艺弘摇摇头。 葛老太医的心思,他猜不透! …… 太医院大殿深处。 小药童拿着抄录的答卷,走入大殿深处,神色恭敬。 葛洪邈坐在椅子上,自小药童手中接过答卷。 他大致翻阅几下,目光很快停留在两张答卷上。 一张孙巡的答卷,一张苏扬的答卷。 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身形稍显佝偻。 “让苏扬参与之后,倒让这考核有些意思了!” 葛洪邈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顾自地呢喃着,“都这般势在必得吗?” 他缓缓摇摇头。 随后,葛洪邈随手将所有答卷放在一边,不再理会。 他转而看向前方,脖子向前伸着,有些探头探脑,目光似是要透过墙幕。 “这第二轮,该开始了吧?” …… 大殿中,十名病患已然到齐。 他们或躺在担架上,或坐在椅子上,皆是虚弱不堪。 有人似因疼痛而低吟着,更有人还处于昏迷之中,情况虽有不同,但只怕都患有疑难杂症。 一众太医捋着胡须,目光扫过这十名病患,在太医院中,类似的病患并不少见。 “这第二轮考核,便是让你们一一诊断出这十人所患病情,根据病情,给出你们各自的治疗方法!” 刘宣愈缓缓说着,大袖向着众太医那边微微一扬,“诸位太医,皆可做个评估,以用药准确和疗效快者最佳!” 刘宣愈的目光又落在一众医师们身上,“而此轮考核结束,本官会与诸位太医,一同对你们的表现作出评价!” 一时间,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目光齐齐落在面前十名病患身上。 十名病患,座位上,都如之前的十种药材一般,标记着“甲乙丙丁……”。 即便尚未诊断,单看这些人的样子,便可知晓,只怕眼前这些病患,都并不容易医治! 苏扬眉头微扬,如此看来,这考核倒是极为讲究医术的实用性! “三炷香的时间!” 刘宣愈说着,让下属将香点燃。 洁白的烟雾袅袅升起,医师们皆未有所犹豫,连忙上前。 这一轮,更是关系到,他们今后的前途! 绝对不能再有所差池了! 孙巡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迈步走上前去,他率先走到癸字病患身前,像模像样地开始诊断起来。 这癸字病患,其实也是其他医师们,所想要诊断的。 第一轮的癸字药物,让这些医师们都吃了亏,他们自是想要好好查看一番。 不过,对于孙巡,他们却没人敢冒犯,只好排着其他的病人面前。 苏扬没有理会孙巡,他看了眼四周,来到甲字病人身前。 十名病患,十一名医师,每人问诊一名病患,还会空余一名医师出来。 苏扬身前,那甲字病人身前,已有人在探查起来。 他不急不躁,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四周太医们看着苏扬此时的表现,一些人摇了摇头。 这第二轮考核,与那第一轮的识材辨药,可并不相同。 三炷香的时间,并不算宽裕! 苏扬此番礼让,可不占什么优势! 苏扬身前,那医师仔细地诊断着病患的病情,又询问了那病患几个问题。 随后,他点点头,走到一旁桌案前,开始书写药方。 苏扬这才上前,伸出手指,为那病患诊脉。 那病患是个中年男人,身形有些肥胖,不过看起来只是寻常百姓。 他也在打量着苏扬,这种多位医师与太医,一同观察病情的情况,可并不多见! 不过,中年男人注意到,苏扬收回为他诊脉的手,却并未如先前那医师一般,立即询问他的病情。 苏扬只是抬头,紧盯着他的眼睛,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良久,苏扬忽然说道:“恕我冒犯,可否伸出舌头,让我仔细观察一下?” “嗯?” 中年男人神色疑惑,随即点点头,配合着伸出舌头。 苏扬眯起眼睛,随后询问道:“近日一直胸闷,气短,偶有呕吐?” 先前他站在那名医师身前,并非没有听到什么,这症状,也算是先前医师询问出来的。 “嗯。”中年男人点点头,并不意外。 估计,之后很多医师,都会询问他这个相同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跟先前那医师说了,自己偶尔会感到心痛,发作较为频繁。 这些,对于面前的这位年轻医师来说,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 “那我再问你,是否每次发作,还会伴随大汗淋漓?” 苏扬忽地沉声询问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中年男人愣了愣,这一点,他先前倒是没有在意。 “有的,不过,应该是疼痛过度导致的?”中年男人回答道,有些疑惑。 可苏扬的神色却郑重起来。 “那是否,每次病情发作,会持续一刻钟?” 苏扬沉声询问,紧盯着中年男人。 他眼中的精芒,令中年男人心头忽的一突! 第五十章 时间不够了! “这……” 中年男人愣了愣,忽的神色微变。 眼前年轻医师所询问的这接连两个问题,他自己先前都没有注意到。 如今仔细回忆起来,竟是真如苏扬所说! 可这些,眼前的年轻医师竟然都能看出来! 苏扬深吸一口气,再度伸手为这中年男人诊脉。 而后,他不再多说什么,沉思起来。 中年男人愣愣的看着苏扬,却见这时,又有医师诊断完身前的病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诊断完了吗?别耽误我的功夫!” 那刚过来的医师,身穿锦衣,神色倨傲,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不耐烦。 正是孙巡! 苏扬瞥了孙巡一眼,而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桌案,拿起纸笔,沉吟起来。 孙巡不屑一笑,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胸闷,心痛,恶心?” 孙巡淡淡地询问一声。 中年男人点点头,却见孙巡不再询问什么,已经开始为他诊脉了。 这让中年男人心中愈发疑惑。 他看向依旧在桌案前沉吟着的苏扬,似乎苏扬在考虑着治疗他病情的方子,并没有急着下笔。 反倒是最开始为他治疗的那名医师,早已写完药方,向着下一名病患走去。 这时,孙巡站起身来,就要迈步走向下一个病患。 “大人,您……您不再询问一下我的发作时间?” 中年男人见状,不由询问一声。 “有什么好问的!” 孙巡有些不耐,不再理会中年男人。 他走到乙字病患身前,一言不发。 那还在诊断的医师见到孙巡,连忙起身,为孙巡让出位置。 孙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继续诊断起来。 那离开的医师,来到中年男人身前,一番诊断。 随后,这医师也没有如苏扬那般,再询问他的发作时间。 中年男人不由看向苏扬,便见到苏扬已经开始动笔,只是那药方,似乎写得很是缓慢。 诊断,一直在继续着。 可是苏扬,在诊断完那甲字病患中年男人后,便一直站在桌案前,缓缓地书写着药方。 他似是在一边思索,一边书写,眉头紧皱着。 而其他一些医师,都已经诊断了两三名病患了,苏扬依旧未曾动身。 “嗯?” 苏扬这边的情况,也引起了那些太医们的注意。 “这药童,怎么回事?” “他才刚刚诊断了一名病患,书写药方,便如此艰难吗?” 太医们疑惑地看着苏扬,其他人,即便诊断了甲字病患之后,也没有如苏扬这般,沉思这么久! “莫非,他并不擅长这治病救人?” “只是第一名病患,便如此艰难,只怕,他只是通晓医理,对于这真正治病救人,并不擅长……” 众人目光疑惑,不由看向一旁的薛景山。 若苏扬只会纸上谈兵,那可远远谈不上,什么医术精湛? 那到时候,一切定晓。 那药童苏扬,并不如薛景山所言那般,医术精湛。 以薛景山的性子,即便刘宣愈不去追究他的担保,他也无颜再在太医院任职了! 薛景山此时也在紧盯着苏扬,捋着胡须,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此时的苏扬,反应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甲字病患,看其他人的治疗,似乎都很快速。 那为何,苏扬似乎会如此艰难? 对于苏扬的能力,他并不怀疑,但能让苏扬沉思这么久…… 薛景山有看向那甲字病患,神色复杂。 是否,会是这甲字病患所患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刘宣愈坐在主座,将一众医师们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深深看了眼正在思索着药方的苏扬,神色始终古井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反倒是孙巡公子,一直未曾去书写药方,莫非他要诊断完所有的病患,再去书写?” 太医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孙巡的身上。 第一轮,孙巡的表现,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这一轮,孙巡的动作,与其他医师们,都有所不同。 其他医师,都是看完一个病人,便去书写药方,反倒是孙巡,从未动笔。 终于! 苏扬缓缓收笔,第一份药方,缓缓写就。 “这才写完第一份药方?” “这第一炷香,都已过半了啊!” “剩下九人,若还是如此,只怕苏扬,便没有时间了!” 一众太医议论纷纷,摇了摇头。 这时! 孙巡自最后一名病患面前起身,慢悠悠迈步走回桌案。 “嗯?孙巡公子已经诊断结束了!” “应是如此,单看孙公子第一轮的表现,他的医术,必然极为精湛!” 孙丰逍身前,几个太医恭维起来。 孙丰逍也面露笑容,看着孙巡,缓缓点头。 这表现,还算不错! 先前第一轮孙巡的差池,他勉强可以暂且放下了。 苏扬走向病患,刚好与孙巡擦肩而过。 孙巡嗤笑一声,目光不屑。 苏扬这区区药童,也配谈什么医术精湛? 这么久了,他都已经装模作样地问诊完所有病患了,苏扬才刚写完第一份药方! 呵呵! 不过尔尔! 这么看来,是他先前,高看苏扬了! “唉,薛太医,你……你先前的决定,有些太……太草率了!” 薛景山身前,一名太医无奈地说道。 其他太医们看着薛景山,神色各异,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面露惋惜。 “为了这药童,实在不值啊!” 如今看来,薛景山,押错了宝! 这药童苏扬,真正治病救人,表现……是在差强人意! 与那第一轮的表现,简直大相径庭! 而薛景山,只怕已经免不了,离开太医院了! 李龟兹瞥了薛景山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薛景山,这是你自找的! 如今看来,对付这苏扬,还是一举两得! 今日,便能一举解决掉薛景山了! 那到时候,太医院中,空出一名正五品奉上太医的名额,在孙家的帮助下,还不就是他的? 参与考核的医师们,依旧在不停地诊断着那些病人的病情,偶尔去写下药方。 苏扬接下来的表现,众人简要的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 时间匆匆而过。 最后一炷香,也只剩下一小半了! 其他医师们,都诊断得差不多了,苏扬面前,却还剩下两人。 孙巡早已第一个写完,瞥了苏扬一眼,满脸冷笑。 苏扬的时间,不够了! 第五十一章 无恙 终于! 苏扬在桌案前,再度写下一份药方。 他走向最后两名病人,步伐未见匆忙。 而其他医师,已经陆续问诊完,在桌案前写着药方。 还在为一众病人诊断的,就只剩下苏扬一人! 壬字病人前,苏扬静静地诊脉,身前病人昏迷不醒,躺在担架上。 见此一幕,太医们都摇了摇头。 昏迷的病患,对于寻常医师而言,极难诊断。 想要真正诊断出这病患的病情,也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最后一炷香,正剩下一小截了,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燃尽。 “这药童,先前在那甲字病患前,耽搁太久了……” “看样子,他应是诊断不完了。” “通晓医理,却不擅长真正治病救人,那学了医理,又有何用?” 薛景山身旁,几个太医轻声议论着,面露失望神色。 本以为,苏扬能够得到薛景山看重,又在第一轮中表现极佳,这一轮应是能有不错的表现。 可现在看来,薛景山,恐怕看错了人啊! 此时,苏扬已经看过了壬字病患的病情,他走到癸字病患面前,仔细看了一眼,略作诊脉,走回了桌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最后一炷香,几近见底。 其他医师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毛笔,站定身子。 他们也都看着此时仍旧在奋笔疾书的苏扬,神色安心不少。 先前第一轮,苏扬带给他们的压力极大,但好在,这第二轮,看样子,他们都已经超过苏扬了! 所有桌案前,仍在书写着药方的,就只剩下苏扬一人! 哗啦! 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 苏扬将一张写了许多字迹的纸张好整以暇地堆在一边。 随后,他抬起头,紧盯着那癸字病人,打量一眼。 他沾了沾墨水,再度开始书写。 “这才开始最后一名病患的诊断吗?” “太迟了!” “即便诊断出病情,这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写出一篇药方了!” 此时,苏扬仿佛半点也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一样,笔尖在纸张上缓缓游走,神色轻松。 他似是刚写了几个字,又缓缓提笔,将笔尖放在砚台之上。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最后一炷香,目光平静。 最后一炷香,正缓缓燃尽! “他是放弃了吗?” “这么点时间,他最多也不过写十字以内……” “十个字?想要列出药方,谈何容易?” 众人收回目光,也看向最后那一炷香。 香灰落下,最后一炷香,彻底熄灭! “时辰已到,考生停笔!” 刘宣愈看着一众医师,大袖挥动。 苏扬自最后一次放下毛笔之后,再未动笔。 在刘宣愈话音落下后,他随着身边医师,一同走到大殿中央。 桌案前,几名杂役快速将医师们写好地药方收整好。 而后,在刘宣愈的指示下,所有药方,被摆在一众太医们的面前。 太医们还尚未去看那些药方,刘宣愈便已然开口:“两轮考核已过,此次考核,所有参与考核之人,表现如何,通过两轮,足可见分晓!” 刘宣愈看着面前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脸庞微扬,“想必你们已经知晓,这此考核,优胜之人,可当选正七品医官之职!” 一众医师们纷纷点头,神色中皆难掩一动。 当选七品医官,于他们而言,可是难以想象的好事! 孙巡瞥了眼四周的医师们,嘴角微勾。 这医官,只能是他的! “这优胜之人,自然只能是一人,而这,便要看你们两轮考核之后的最终成绩了!” 刘宣愈说完,看向一众太医,“诸位太医,我等便来揭晓,这第二轮的成绩吧?” 随后,刘宣愈走到那癸字病患前,脸上露出一抹满含深意的笑容。 “如第一轮,便先从这癸字病患开始揭晓。” “癸字病患,未患任何疾病!” 刘宣愈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是一愣。 “什么?” 太医们紧盯着那癸字病患,良久,他们才又看向刘宣愈,脸上露出笑容。 “这一次考核,真是安排得煞费苦心!” “哈哈,此次竟然还会特意设置一名,无病之人,有些意思!” “如此说来,我倒是想看看,这些参与考核之人,都是如何诊断的?” 太医们议论纷纷,满脸笑容。 只是,相比较这些神色轻松,有说有笑的太医们,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却是神色各异。 几名医师,脸色发白。 他们瞪大眼睛,紧盯着那癸字病患,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未患任何疾病? 那他们先前对这癸字病患的诊断,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们,竟然又在这“癸”字标记前,失败了一次! 而另外几名医师,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是会心一笑。 果然如此! 对于这癸字病患的不同寻常,他们早已有所预料。 相比较下,先前第一轮的癸字药材,就像是一个提醒。 所以,他们在先前诊断后,都大胆地写下了,这癸字病患未患疾病的诊断结果! 如此一来,只这一名病患,他们之间,便已经拉开了差距! 说起差距,那这苏扬,想来也应…… 可想到这里,一众医师,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双眼圆睁。 既然这癸字病患为患疾病,那么,苏扬最后几个字,写了什么? 太医们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药方,脸上都露出浓郁笑容。 “难言之隐?肾虚之疾?血虚之病?这些人还真是会异想天开,哈哈!” “嗯,也有几人,还算不错,竟然真的知晓,这所谓‘癸字病患’,并未患任何疾病!” “对了,那药童苏扬,如何写的?” 太医们说着,忽然目光微凝。 先前苏扬书写药方之时,他们很清楚,对于这癸字病患,他所写药方,最多不过十字! 可这癸字病患既然是这种情况,现在看来,十个字,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太医们很快便自一众药方中,找到了苏扬的作答! 如他们先前所料想的一般,苏扬对于癸字病患所给出的药方中,只有寥寥几字。 癸字病患,身体无恙! 第五十二章 胸痹 苏扬,写对了! 太医们收回目光,神色复杂。 这是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原以为,苏扬诊断的时间不足,未曾想到,竟会是这样! 他们又看向薛景山,却见薛景山始终面色平静,似乎对于苏扬所给出的药方,并不担忧。 他不急不躁,甚至都未曾着急看一眼苏扬对着癸字病患的药方! 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是神色微凝。 如此看来,他们不得不再度对苏扬,重新做个评估了! 刘宣愈捋着胡须,走到壬字病患前,继续阐述起壬字病患的病情来。 此人始终昏迷不醒,对于医师们来说,诊断起来,极为棘手。 “壬字病患,身患癫痫,之前发作,以致昏迷不醒……” 刘宣愈介绍一番,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神色再度变幻 “辛字病患,身患颈痈之症……” “庚字病患……” “……” “乙字病患……” 很快,刘宣愈便已经阐述完乙字病患的诊断情况了。 太医们一边仔细听着刘宣愈的话,一边紧盯着面前医师们所给出的诊断结果与药方。 “如此看来,这些考生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以孙公子所出药方,疗效最佳!” “孙公子第一个将这些病患问诊结束,只要这甲字病患的病情揭晓,想必,此次考核优胜者,必是孙公子了!”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不断地恭维着,神色谄媚。 不过,说着,他们又不由看了眼苏扬的药方。 自癸字病患开始,到这乙字病患,在所有的医师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中,除了孙巡之外,苏扬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仔细看来,药效也极佳! 四周太医们,看着薛景山,神色惊动。 到了现在,谁也不能说,苏扬的医术,不精湛了! 薛景山,没有看错人! 先前即便苏扬诊治那甲字病患,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可之后苏扬的诊治,竟然毫无差错! 甚至,要比其他医师所给出的药方,都要好上一些! 一众考核的医师们,皆是脸色黯然。 他们看着苏扬和孙巡,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已经输了! 即便他们之中,又一些人,也看出来了,癸字病患未曾患病,可对于之后几名病患的诊断,他们不得不承认,苏扬和孙巡这两人,所给出的药方,要远比他们全面,疗效更佳! “那甲字病患的病情,只是寻常的胸痛外加风寒,这二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唉,如此说来,此次考核的优胜之人,便会自这二人之中角逐出了!” 一众医师们,无奈议论着。 无论是与孙巡相比,还是与苏扬相比,他们都远远不如! 孙巡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看向苏扬,目光阴冷。 就这药童,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什么他二人角逐? 这一次考核,苏扬有资格跟他争吗? “咳!” 这时,刘宣愈轻咳一声,将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已经走到了甲字病患的面前,对着众人缓缓说道:“至于这最后的甲字病患,情况有些特殊……” “先前,对于这甲字病患的诊断,是普通的胸痛与风寒之疾!” 刘宣愈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愣。 太医们纷纷看向面前的药方,便见到,眼前大部分药方之中,所写的诊断结果,都是胸痛之疾! 应该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刘宣愈这么说,却不由让他们思索起来。 难不成,这甲字病患的病情,还有变化? 很快,太医们的目光凝聚在一张药方上。 与其他所有的药方不同,这一张药方,所给出的诊断,尤为特殊! 胸痹! 痹者,不通也! 这与风寒所致的胸痛,完全不同! 此病,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 太医们正观察着,刘宣愈的话音再度响起。 “直到今日清晨,本官亲自为他们一一诊断,以待今日考核之时,本官才发现,这甲字病患,所患疾病,乃是胸痹!” 顿时间! 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 “胸痹?!” “此病,极容易被误诊,轻者感觉胸闷,呼吸欠畅,重者则有胸痛,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刘宣愈缓缓介绍道。 听到此,太医们齐刷刷地看着那一张与其他所有医师的药方都不相同的药方! 这诊断,与刘宣愈所说,几乎完全一样! 他们又连忙看向那书写药方的人! 苏扬! 所有参与考核的医师中,唯有苏扬,诊断了这胸痹之疾! 李龟兹也紧盯着那张药方,而后,他双眼圆睁,看向苏扬,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这怎么可能?! 胸痹之疾,岂是寻常医师能够看出来的? 只怕即便是太医,也极难看出! 可刘宣愈这么说,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能成为正四品的左院判,刘宣愈在太医院中的医术,极为不俗! 其他太医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扬的身上! 他们终于意识到,先前苏扬为何,唯独在诊断这甲字病患之时,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了! 胸痹之疾! 如此看来,能在先前那么短的时间里,苏扬便诊断出这一病情,那苏扬的医术简直……简直精湛至极! 甚至,有一些太医扪心自问,他们若是遇到这胸痹之疾,是否会忽略掉? 想到这些,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都惊讶至极! 这简直太过难以想象了! 薛景山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从来都没有看错过苏扬! 苏扬的医术,岂止是精湛可言? 简直是惊才绝艳! 苏扬身旁,一众医师在听到刘宣愈的话后,脸色齐变。 胸痹,他们先前根本未曾诊断出来! 可他们看到那些太医们的反应,不由循着那些太医们的目光,看向苏扬。 顿时间,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惊骇! 难不成,苏扬诊断出了此病? 唯独孙巡,目光茫然。 胸痹? 他并不知晓,他只是看向一旁的孙丰逍,见孙丰逍似乎也是神色诧异,他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胸痹,应是与他无关! “苏扬,你是如何诊断出这胸痹之疾的?” 终于,太医之中,有人坐不住了,向苏扬沉声询问。 这也是其他太医心中共同的疑问! 第五十三章 歪曲事实 话语一出,太医院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汇聚在苏扬身上。 医师们目光惊动,苏扬,真的诊断出了这胸痹之疾! 刘宣愈双眸眯起,紧盯着苏扬。 他先前见苏扬在那甲字病患面前诊断之时,便对苏扬有些猜测。 但真得知苏扬诊断出了这胸痹之疾,他还是不免惊异。 药童苏扬,如此年纪,医术便能这般精湛吗? 苏扬看着众人的目光,眉头微挑。 他这算是再度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了吗? 随后,他缓缓上前,向着刘宣愈和太医们行礼。 “先前我为甲字病患诊脉,发现他的脉象,虽与风寒相似,但却细微不同,我便再做诊断……” 苏扬缓声解释道,“随后,我询问其病况,得知,其每次胸痛之时,会大汗淋漓,发作时间,更是持续一刻钟之久,几番对比之下,我才确认他所患,乃是胸痹之疾!” 这所谓胸痹之疾,其实便是他苏扬前世所说的冠心病! 早期没什么症状,之后便会出现其他并发症。 这甲字病患的病情,在这阶段,很容易被诊断为寻常风寒所引发的胸痛,若不仔细诊断,极难诊断出来。 而若想治疗,即便在他前世,也都需要对心脏动手术,极难治愈。 所以,先前为这甲字病患思索治疗之法时,苏扬所需时间,才会最久! 苏扬一番解释之后,大殿中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脉象不同……” “即便不同,也只在细微处!” “这胸痹之疾,可没有这么容易诊断……” 苏扬所说这些,听起来简单,可他们大都知晓,真正诊断起来,极难诊断出这一病情! 可苏扬就这么诊断出来了,并且还是,所有参与考核的医师中,唯一一名诊断出来的! 这第二轮考核,苏扬的作答,竟然又难以预料的全对! 而孙巡,即便对于先前九名病人的诊断,都没有遗漏。 可这第十名病人,孙巡,却诊断错了! 那么,这一次的考核,恐怕苏扬便是……优胜之人了! 想到这些,一众太医们的目光都落在孙丰逍的身上。 孙丰逍此次前来,说是来此观礼,但他们心中清楚,其实孙丰逍就是为了孙巡而来! 可现在,孙巡的最终成绩,恐怕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苏扬了! 苏扬,两轮考核,全部答对! 这成绩,足以傲视其他所有医师! 孙巡站在一群医师中,脸色难看起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这胸痹之疾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这一轮考核,苏扬又一次获胜了! “前后两轮……” 孙巡呢喃着,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 他眼中寒芒闪烁。 前后两轮,苏扬毫无疑问,皆是第一! 那么,这小小药童,岂不是要咸鱼翻身了? 还有,苏扬的成功,更是代表着他孙巡的失败…… 想到这些,孙巡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孙丰逍! 孙丰逍眼睑低垂,瞥了孙巡一眼,目光中透漏出浓浓的严厉神色! 孙巡,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此次考核的答案,他们都已经实现安排给孙巡了! 可现在,孙巡拿着答案,都能被一个小小药童给比下去! 尤其是,第一轮,孙巡相当于连错两题,而第二轮,又出现了这甲字病患的情况。 那按照规矩,孙巡哪里还能当选这正七品医官? “呵呵,太医院中,果然是人才辈出,本官大开眼界啊!” 孙丰逍呵呵一笑,仿佛没有察觉到如今孙巡所处形势般。 “孙大人过奖了,这些只是寻常医师的较量罢了!”孙丰逍身旁,几名太医笑着恭维起来。 “不过,本官有些疑惑,如此一来,这优胜者,该如何选出?” 孙丰逍又是说道,看了四周的一众太医们一眼,目光又落在刘宣愈那边。 如何选? 如今苏扬是板上钉钉的第一,都不用问! 可孙丰逍这么说,他身边一众太医,当即思索起来。 刘宣愈双眼微眯,自是知晓孙丰逍的意思。 一时之间,他并未回话。 “的确难选,此次这些考生们,表现都不错,尤其是孙巡公子,更是医术惊艳我等!” 李龟兹站起身来,捋着胡须。 “先前第一轮,孙巡公子其实也可算全对!” 李龟兹微微一笑,随手一指甲字病患,“而第二轮,这甲字病患所患病情,已经超出了寻常医师之能,即便是知晓其胸痹之疾,也难以医治,当作风寒所致胸痛,一样可以缓解!” “如此说来,孙巡公子,两轮皆可算作第一!” 李龟兹一番话语落下,四周一众太医都是微微一愣。 薛景山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他紧盯着李龟兹。 李龟兹,这是要强行歪曲事实,将这考核优胜者的名头,给安在孙巡身上了! “李太医言之有理啊!” 很快,孙丰逍身边的几个太医都反应过来,附和着李龟兹。 “孙公子的成绩,已不是其他医师所能相比的了!” 他们彼此默契地对于苏扬的事情,闭口不谈。 此次孙丰逍前来,这考核,对于孙巡来说,更像是他晋升正七品医官之前,走个过场罢了! 至于苏扬,不过区区一介药童! 即便薛景山看重,可那又能如何? 薛景山,别说是与孙巡身后的孙家抗衡了,单只是孙丰逍,便不是薛景山的身份地位所能比拟的! “呵呵,照诸位太医所说,那这次优胜者,还需考虑一二了!”孙丰逍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看都不看苏扬一眼,自始至终,苏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苏扬看着李龟兹和孙丰逍这些人的反应,双眼紧眯起来。 这些人,当着他和薛太医的面,就堂而皇之地歪曲事实! 他们对于孙巡第一轮的错误,闭口不谈。 而对于这第二轮的甲字病患情况,更是避重就轻! 一众太医议论间,那甲字病患中年男人看着四周,他没有去管这些太医们在议论什么。 他拱了拱手,战战兢兢道:“敢问这位医师,我这胸痹之疾,还……还有得救吗?” 中年男人话语一出,四周太医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胸痹之疾,哪里有治愈的办法? 第五十四章 鸦雀无声 太医院大殿中,太医们和一众医师看着那中年男人,目光幽幽。 诊断出这胸痹之疾,其实,便足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寻常医术,已经难以治疗此人的疾病…… 甚至,即便医书古籍之中,也根本无法找到治愈的先例。 医师们摇头不语,基本上,这中年男人已经可以着手准备料理后事了。 罹患胸痹之疾,根本无法医治。 “诸位……大人?” 看着面前这些人的神色,中年男人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面前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医师,都是怎么了? 可这些人越是不回话,中年男人心中便越是慌乱。 他额头冷汗之下,从先前这些人的话中,他多少能够意识到,这个病,恐怕不好医治! “胸痹之疾,本官不瞒你……” 刘宣愈声音轻缓,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怜悯,“此病,无药可医!” 噗通! 顿时间,中年男人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茫然与不敢置信神色。 无药可医? 那他……不是死定了? 随即,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扣头不止。 “诸位大人,都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深的大人,求大人们救我!” 他涕泗纵横,惊慌失措,绝望至极。 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是医术最高的人。 要是连这些太医们都无法救他,那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有能救他的人! “我……我家里还经营了许多商铺,也算有些钱财,我可以付钱,只求大人们救我啊……” 中年男人不断乞求着,整个大殿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够了!” 这时,李龟兹神色不悦地站起身来,大袖一挥。 “你看这大殿之中的诸位太医和大人们,此等庄严之地,他们都未曾说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喧哗?” 中年男人浑身哆嗦着,顿时不敢多言。 只是他仍旧跪倒在地上,目光中满是乞求。 “未曾听闻刘大人所说吗?你这病,没法救治了!”李龟兹冷喝一声,对于中年男人的乞求,丝毫不予理会。 这此考核,苏扬接连两轮表现优异,本就令他心中极其恼火! “依老夫看来,你还是准备后事吧!”李龟兹捋着胡须,神色清冷。 既然无药可医,那就别再耽误他们这次考核,他还得思索,该如何让孙巡一举压下风头正盛的苏扬! 其他太医都是摇头,这般垂死挣扎,他们见得多了,但他们也都回天乏术,倒不如好好准备后事!李龟兹捋着胡须,似是见到四周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轻叹一声,仙风道骨的脸庞上,仿佛满是怜悯。 “唉,罢了,此病无法根治,不过,诸位太医们,大多有些缓解的法子,此次考核之后,老夫会为你开些方子……”李龟兹淡淡说道。 “叩谢这位大人,叩谢大人!”中年男人当即感恩戴德起来。 苏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幽深。 他很清楚,李龟兹可不是什么甘愿悬壶济世之人,现在李龟兹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看中了中年男人的家产! “王太医,可否将苏扬的药方,递来让老夫一看?” 这时,薛景山的声音悠悠响起。 众人顿时一愣,纷纷看向薛景山。 薛景山接过苏扬的药方,仔细审视起来。 见此,四周众人都是摇摇头,并未太过在意。 连诸位太医们,都无法医治胸痹之疾,又何况是这小小药童? 苏扬所写的药方,大概也只是稍稍缓解病情罢了。 “嗯?” 然而,薛景山盯着手中的药方,神色却是愈发凝重起来。 他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见此一幕,四周太医们虽有些惊异,但还是无奈摇头。 薛景山的这反应,有些……虚伪了。 区区药童的药方,何至于让薛景山如此惊异? “苏扬,此方疗效如何?” 突然! 薛景山抬头,沉声向苏扬询问,“能否根治胸痹之疾?” 闻言,大殿中众人齐齐愣住。 根治胸痹? 怎么可能? 薛景山为了抬高苏扬,也太舍得下这老脸了吧! “薛太医,此方只怕……难以彻底,无法根治胸痹。” 苏扬沉声回答,心中无奈。 以如今大宋的医疗水平,治疗胸痹之疾,更是困难。 可是,眼前中年人脸上浓浓的乞求神色,他无法视而不见即便在他前世,以他前世的现代医疗手段,也根本无法根治冠心病。 就算缓解了,也可能会反复发作,甚至还会有进行性加重的可能。 他先前思虑良久,才写下这药方,或可一试! 即便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彻底根治这中年人的病情,也会尽可能为这中年人延续性命……。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药童苏扬,怎么可能治愈这胸痹之疾? “那你这方子,药效如何?” 薛景山神色中,并未流露出多少失望,反倒是继续追问起苏扬。 众人神色愈发古怪,薛景山,再这么表现,就有些过了! “咳,薛太医,何必如此?” 孙丰逍身旁,一个太医瞥了薛景山一眼。 “小小药童,能有什么治疗胸痹之疾的方子?” “是啊,薛太医,这胸痹之疾,连你我这些太医们,都无法治愈,你如此一再强调这药童的方子,有些……太过了吧!” “不过最多是缓解病情,薛太医你何必如此?”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附和着,有些无奈。 薛景山的表现,太过火了! 他们看向一旁的孙丰逍,即便薛景山再怎么为苏扬说话,此次晋升医官之人,有孙丰逍在,那应该也必然是孙巡获得了! “薛太医,适可而止吧,这药童虽然诊断出了胸痹之疾,可不代表,他能够医治!”李龟兹悠悠说了一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诸位,请看苏扬的药方!” 然而,薛景山神色始终凝重,他站起身来,高举着苏扬的药方,像面前的太医们展示起来。 见此一幕,即便是刘宣愈,也都眉头微皱。 薛景山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晓? 只是,薛景山竟然会为这苏扬,不惜不顾自己的颜面…… 刘宣愈轻叹一声,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即便苏扬表现不错,可想要在此次考核中,与孙巡争夺,单凭这些,可还远远不够! 太医们先前都未曾注意过苏扬的方子,只是知晓苏扬诊断出了胸痹之疾。 一个小小药童的药方,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并没有什么价值。 可是,薛景山作出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他们也只能装模作样地看向薛景山手中的药方。 然而,下一刻! 一众太医们的神色都是骤然一凝! 他们目光,愈发凝重起来。 薛景山手中的药方,似乎……不同寻常! 一众盯着薛景山手中药方的太医们,仿佛沉迷于药方之中,一言不发。 四周其他人也都被这些人的表现,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纷纷向着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看去。 渐渐的,一众太医们这边,雅雀无声! 第五十五章 用心险恶 见此一幕,大殿中其他人全都神色错愕。 这些太医的反应,是否太过异常了? 一张药方,何至于让太医们如此? 刘宣愈双眸微眯,迈步走了过去。 他看向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目光骤然一凝。 整个大殿,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李龟兹皱起眉头,对于苏扬的药方,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一次,不管苏扬表现如何,这医官之职,注定是孙巡的! 孙巡和孙丰逍相互对视一眼,神色疑惑,苏扬的方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是都已经说了,没有办法治愈这胸痹之疾吗? 良久,一众紧盯着苏扬药方的太医们,才终于抬起头。 “这方子……”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股难言的凝重。 苏扬的药方之中,所列药材配比,他们竟然从未见过! 可是,以他们这些太医的医术造诣,仔细看来,这药方中所列药材,配比极为精妙! 药方,本就讲究所有药材相辅相成,依据阴阳五行调和之理,从而使得药效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以这个角度来看,苏扬的药方,所有药材药效契合,更是针对这胸痹之疾,恐怕……真有奇效! 众人思虑一番,目光在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难以相信,此等药方,竟会出自一个小小药童之手! 刘宣愈收回看着药方的目光,眼中满是思量神色。 单以此方,便足以证明,苏扬的医术,恐怕不只是“精湛”二字所能形容! 他很清楚,在场的诸位太医之中,恐怕能单在胸痹之疾上,也难以写出此等药方! 或许…… 刘宣愈转头看向大殿深处墙幕,墙幕之后的那位老太医,见到此方,又会是何等看法? 他思量许久,看向苏扬。 “苏扬,介绍一下你这药方!”刘宣愈沉声说道。 苏扬点点头,走上前去。 “胸痹之疾,怒则气上,思则气结,乃是气血失调,阴阳失衡之疾……” 苏扬稍作解释,看了眼那仍被薛景山拿在手中的药方,“而此方,以当归、玄参、菖蒲、丹参……此般诸药,可宽胸理气、通络止痛、益气养心。” 刘宣愈双眸微眯,四周太医们,也都抚须沉吟。 苏扬所说这些,他们不难从药方中看出。 只是苏扬的药方极为全面,不仅写了这主要方子,甚至还标注了根据病情的加减之法! “那你所写加减药材之法,又有何等功效?”刘宣愈再度询问。 “根据病情缓急,加毛冬青、太阳草,以扩张血脉,加板蓝根、草河车等药,以清热解毒活血,加甘麦、大枣等药,则用以养心安神……” 苏扬声音轻缓,他说起这些,四周太医们以及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跟着沉思。 他们眼中精光愈发闪烁,如苏扬所言,这药方,恐怕对于治疗胸痹之疾,堪称奇效! 甚至,即便不能根治,至少,寻常情况下,也不会让胸痹之疾,反复发作,药效之强,难以想象! 待到苏扬一番解释完,薛景山身旁,太医们眼中都不由流露出浓浓的震惊! 这药方,即便称之为,世间罕有,也不为过! 即便是他们这些太医,扪心自问,对于这胸痹之疾,也无法写出更好的药方! 只这一张药方中所含医理,便超过了他们所有人! 良久,他们回过神来,看向苏扬,目光赞叹。 这药方,苏扬是如何开出来的? 这真是一个小小药童,所能写出来的吗? 刘宣愈点点头,看了眼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目光凝重。 此次考核之后,这张药方,必会传遍整个太医院! 甚至,苏扬这一张药方,还可为整个太医院,医治胸痹之疾,添加诸多参考! 称得上影响深远! 李龟兹坐在太医们身边,脸色微沉。 他能够看得出来,在看到苏扬的这张药方之后,太医们对于苏扬的态度,与先前相比,都有了明显的不同! 若再这么下去,任由苏扬以这张方子获取太医们的认可,只怕到那时,即便此次考核,孙巡优胜。 但此方一旦宣扬出去,苏扬之名,也必定会随之传遍整个太医院。 若是连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之人也知晓,恐怕即便以孙巡背后孙家的势力,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孙巡的优胜,便会名不正言不顺! 苏扬甚至会借此崛起…… 这绝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 李龟兹眼中寒芒闪烁,他似是想到什么,故作轻笑。 “呵呵,说起来,这药童,老夫对其,也很是知晓!” 李龟兹话音落下,众人不由纷纷看向他。 “老夫先前带苏扬施治之时,也曾见苏扬提出一份不俗的药方!” 李龟兹抚须笑着,看向薛景山,“薛太医,是也不是?” 薛景山瞥了李龟兹一眼,长眉微皱。 苏扬也眯起眼睛,思量起来,李龟兹,想要做什么? 虽然李龟兹一副笑意吟吟的和善模样,可苏扬知晓,李龟兹的话语中,没有半点对他的赞赏意味。 “先前老夫也曾询问过,这药童究竟是如何提出此等堪称惊艳的药方的……”李龟兹故作神秘,卖了个关子。 四周太医们,顿时心生疑惑。 的确,这种方子,若非他们亲眼所见,别人只跟他们说是一个药童提出的,他们必然是半点都不会相信的。 一个药童,究竟如何能够开出此等药方? 刘宣愈也看向李龟兹,等待着李龟兹接下来的话。 李龟兹停顿许久,才慢悠悠说道:“这药童,颇有些家传医术,先前那药方,便是家传所得,而此时这张药方,也必然是家中所传!” 听到这里,四周众人都面露明悟神色。 原来是家传药方! 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 先人有些偏方,未曾流传于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扬!” 李龟兹叫了苏扬一声,笑容温和,“老夫且问你,此等药方,你还有几种未曾提及?” 闻言,薛景山略作思量,忽然脸色一变。 李龟兹此番表现,用心险恶! 李龟兹看似在夸赞苏扬医术,实际上,是在打压苏扬的能力,只是将一切,都推在苏扬那所谓的家传药方上! 而家传药方,绝对不会太多,一旦苏扬将这些药方说出,那苏扬的重要性,便会降到最低! 第五十六章 两难之境 苏扬脸色沉郁下来,李龟兹的险恶用心,他岂能不知? 在李龟兹口中,他不过是因所谓的家传药方,才得以显得表现不俗。 而这种在众人看来很是神异的药方,即便家传,又能有多少? 这么一来,他在这些太医们心中的影响力,必会大大减弱! 没有了所谓家传药方,他便没有了价值…… 李龟兹这是准备,将他以后在太医院中的晋升可能,都给彻底抹除! 苏扬目光冰冷,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随后,他看向李龟兹,面带笑容。 “回禀李太医,小人家中曾留下一本医书古籍,那古籍之中,尽是此等药方……” 苏扬回应一声,看向四周一众太医,又摇头轻叹。 “只可惜,后来因一场大火,导致古籍被焚毁,好在小人自幼便苦读此书,将书中医术,谨记心中。” “医书古籍?” 苏扬话音落下,太医们皆神色动容。 若真如苏扬所言,其中记载那么多药方,那这医书古籍,便是旷世奇书啊! 而这古籍,则被苏扬记在心中,那岂不是古籍上的药方,只有苏扬才知晓了? 但太医们心中,还是不免狐疑。 他们也无法看出,苏扬所言,是真是假。 苏扬不再多言,低下头,脸上笑容尽敛。 他此时也只能这么回应一番,即便他说,这种药方,他有的是,可这些太医们也不会相信。 不过,这所谓医书古籍,却能在这些太医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不论这些人信还是不信,有了他这一番表现,这些太医们,必然都会想要见识一下,他之后是否能够开出类似奇效的药方! 李龟兹神色微沉,冷冷地看了苏扬一眼。 “一本古籍,能记载多少药方?” 李龟兹摇头轻笑,任凭苏扬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说起来,那古籍还挺厚的。” 苏扬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等的就是李龟兹这句话! 他看向一旁仍旧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神色茫然,不过,先前太医们说起药方之时,中年男人大致也能猜出,胸痹之疾,可以治疗。 “除先前我所提到的药方之外,我这里还有几种药方,可治疗胸痹之疾!”苏扬扬起脸,再度说道。 “嗯?”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还有药方?这怎么可能? 刘宣愈也不由紧盯着苏扬,眼神复杂。 “以玄参、茯苓、菖蒲、远志、桂枝……这些药材,也能开出一方!” 苏扬悠悠说道,“又或者以全瓜篓、丹参、薤白、檀香……这些药材,再开一方!” 他瞥了眼李龟兹,笑意吟吟。 在他前世,能够医治冠心病的药方,并不算少,只是效果各有不同。 但这些方子,放在如今,可都极为罕见! “还有人参、三七、水蛭、鸡血藤……” “此般种种,皆是古籍记载,对于这胸痹之疾,皆有奇效!” 苏扬一番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之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齐齐盯着苏扬,目光惊骇! 太医们经年钻研医术,听到苏扬所说这些,自是能够明白其中所含医理! 苏扬所说的这种种药方,可治疗这胸痹之疾! 而且,都是他们前所未闻! 这真是苏扬所说的那本古籍所记载? 还是说,苏扬另有奇遇…… 但如今,他们对于苏扬所知药方,已不再存疑! 苏扬的医术,简直惊才绝艳! 他真是一个寻常的药童吗? 李龟兹脸色早已阴沉如水,他身形僵硬,一言不发。 苏扬的这般表现,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 太医院大殿深处,墙幕后方。 葛洪邈掏了掏耳朵,轻声嘀咕着。 “老头子耳背了,听不太清……” 他看向正走进房间中的药童,挥挥手。 那药童当即快步上前,将手中抄录的药方递到葛洪邈身前。 葛洪邈看着药方,目光一凝。 这一刻,他的身形都仿若不再佝偻! 良久,葛洪邈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欣慰神色。 “家传药方?” 葛洪邈摇了摇头,笑容意味深长,“他家里,可没有这种家传药方……” 说话时,他仍旧紧握着手中的药方! …… 大殿中,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此时,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惊容。 这药童,太过不同寻常了! “刘大人,此次考核,也该宣布结果了吧?” 这时,孙丰逍慢悠悠说了一声。 一时间,太医们都向着孙丰逍看去,神色复杂。 他们心中知晓,孙丰逍对于苏扬的医术,并不关注。 孙丰逍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让孙巡安安稳稳地晋升医官之职! 至于苏扬…… 众人心中轻叹,苏扬的医术的确不俗,甚至在以往太医院的年轻人中,也绝对寻找不到,能够如苏扬这般医术惊艳的,若无孙巡,苏扬必会晋升医官。 可孙家的态度强硬,苏扬如何能够与孙巡相争? 现在,一切都只能让刘宣愈定夺了。 刘宣愈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在孙巡和苏扬这边,来回打量着。 他也在考虑! 若让孙巡晋升,那苏扬今日的表现,大殿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些难以安排,而且,先前宫中之人还特意对这苏扬有所关照,甚至那位老太医还在墙幕之后。 可若让苏扬晋升,那他便得罪了孙家,孙家势大,权倾朝野,孙丰逍更是亲自来此观礼,为孙巡造势。 两难之境! 思索一番,刘宣愈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看向一众太医们,笑道:“此次考核,诸位太医皆看在眼里,对于他们的评价如何,想必诸位自有定论!” 刘宣愈扬起衣袖,伸手挥向一众太医们,“此次优胜人选,诸位太医们,意下如何?” 一时间,太医们面面相觑。 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对于此事,他们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这种时候,谁要是站出来,也都是两难。 这时,李龟兹走了出来,微微一笑。 “说起来,今日这考核,药童苏扬参与此次考核,乃是破例……” 李龟兹慢悠悠道,“既是破例,那似乎并没有参与这最终评选的资格吧?” 第五十七章 无资格参与! “没有评选资格,何来优胜之说?” 李龟兹袍袖轻摆,转过身子,向着刘宣愈拱手,“刘大人,是下官妄言了,不过,这也向来是太医院考核的规矩!” 刘宣愈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看向四周太医,观察着这些太医们的态度。 李龟兹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苏扬本就是破例参与考核,在此次获得优胜,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李龟兹,你……” 薛景山骤然起身,冷冷瞪着李龟兹,神色愠怒。 “薛太医,老夫不过是在说太医院规矩罢了,并无针对薛太医的意思!” 李龟兹淡淡一笑,他轻飘飘地看了苏扬一眼,“药童苏扬,此番表现,的确不俗,老夫心中也很是赞赏,只是……” 李龟兹的摆出一副无奈神色,摊了摊手,“只是,他参与此次考核,本就破例,若一再破例,夺得这所谓优胜之名,那我等又将太医院规矩置于何地?” 苏扬紧盯着李龟兹,目光冰冷。 李龟兹先前一番话,并不只是他想要以此为借口,阻拦他获得优胜。 那一番话,更是给了其他那些不愿得罪孙家的太医们一个可以忽略掉他先前一番表现的理由! 而无论是刘宣愈,还是其他那些不愿得罪孙家的太医们,他们所忧虑的,也只是他先前的表现…… 相比之下,这些人,更愿意卖孙家一个情面! 孙丰逍嘴角微勾,冷漠地瞥了薛景山一眼,未再过多发言。 无需他有什么表示,此次考核结果,早已注定。 “李太医所言,确有道理啊,论起此次考核,孙巡公子才应优胜。” 孙丰逍身边,其他太医纷纷应和起来。 “此次,本就是榜上前十的考核,其他人,没有评选资格。”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先前思虑过多了,那该是要贺喜孙大人与孙巡公子了……” 几人为李龟兹帮腔造势,对于先前苏扬的表现,闭口不谈。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捋着胡须,思虑起来。 孙巡优胜,已是注定了。 至于苏扬,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看到四周太医们的反应,李龟兹笑容浓郁,事情已然可以敲定了。 他与孙丰逍对视一眼,眼神谄媚。 此次孙巡优胜,他可是功不可没,那孙家必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李龟兹略作思索,随后,又对刘宣愈拱手。 “我等所说这些,还望刘大人三思。” 刘宣愈点点头,心中依旧有些思量。 墙幕后那位老太医,会如何抉择? “刘大人,此次考核,甚是精彩啊!”孙丰逍悠悠开口,他笑容和善,“太医院中,能有如此多精通医术的后生,我大宋百姓何患疾病所饶?” “孙大人过誉了。”刘宣愈回应一声。 “老夫所言非虚,刘大人,老夫亲眼见识了此次考核,对于这最终优胜之人,也很是期待!”孙丰逍摆摆手,满脸笑容地看着刘宣愈,目光意味深长。 刘宣愈深吸一口气,看了薛景山和苏扬两人一眼,目光幽深。 看来,这药童苏扬是无望优胜了。 倒不如,卖孙家一个情面…… “可太医院举办此次考核,本不就是为了挑选优异之人吗?” 这时,薛景山紧握起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苏扬如此表现,还不能优胜? 那此次考核,意义何在? 就只是过个形式,全然为了那孙巡升官吗? “苏扬表现优异,两轮考核,他皆是毫无争议的第一,至于那所谓榜上前十,先前乃是苏扬考卷被调换,若不调换,他自是会进入此次考核!” 薛景山不断反驳,他目光扫过四周一众太医,正气凛然。 “诸位太医,对此也应当知晓,那苏扬,也为何没有资格参与评选?” 薛景山自桌案后走出,来到刘宣愈身前。 他躬身行礼,“万望刘大人三思!” 见此一幕,苏扬心中感激,如今这大殿中的形势,其实已然分明。 没有谁,会为了他这药童,甘愿得罪孙家。 孙巡获得优胜,几乎已是不可阻挡之势。 这场考核的结果,早在开始之前,便已经注定! 唯独薛太医,在这种境况下,仍旧不愿为他放弃。 他袍袖中的双拳,愈发紧握。 他与薛太医为了这本该就让他参与的考核,先前一番辛劳,薛太医更是为了他,不惜赌上正五品官身。 苏扬扪心自问,就这么放弃,他甘心吗? 可看那些太医们的反应,这场所谓考核,倒更像是特意为孙巡准备的! 充斥着虚与委蛇,心照不宣…… 而后,苏扬看向薛景山,见薛景山目光中仍旧充满坚定,他心绪涌动,这次优胜,哪怕不为他自己,也必要夺得! “薛太医,莫再如此了,那药童先前未曾在医者大考入榜,能允诺他进来,便已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李龟兹神色淡然,目光冷漠。 他看着薛景山,却是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 “老夫也知晓薛太医你惜才,不过,此事已成定论,既然苏扬医术精湛,那他自可等到下次医者大考,再做尝试!” 李龟兹说完,又看向苏扬,抚恤而笑,仿若和善长者,“苏扬,你此次表现不俗,日后在太医院中,若在医术之上,有什么疑惑,可来寻老夫,老夫承诺,必会对你倾囊相授!” 苏扬默不作声,心中愈发冰寒。 下次医者大考? 在此期间,他怕是已经被李龟兹这些人,打压得毫无翻身之地吧? 至于什么倾囊相授,说得好听,不过是为了打压他,创造机会! 这时,孙丰逍自椅子上缓缓起身,向刘宣愈拱拱手。 “刘大人迟迟不宣布这优胜之人,莫非还在考虑?”孙丰逍淡淡询问一声。 刘宣愈眸光闪烁,事已至此,墙幕后的那位老太医,应是也知晓孙家意图。 随后,他点点头,朗声道:“此次考核,诸位皆应有所定论……” “药童苏扬,虽医术不俗,两轮表现优异,但可惜,他并非医者大考入榜生员!”刘宣愈看了苏扬一眼,摇摇头,“苏扬无资格参与此次评选!” 他话音落下,苏扬眼睑低垂。 果然,刘宣愈会这么选择吗? “刘大人!” 忽然,薛景山上前一步,紧盯着刘宣愈,神色严肃。 他沉声道,“还望刘大人,因材选人,而非……因势选人!” 薛景山话语中气十足,带着凛然正气。 苏扬蓦地抬头,看着薛景山,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色。 大殿中众人更是心中一惊,薛景山这句话,分明带着指责刘宣愈的意味! 第五十八章 证据?我有! 薛景山,胆子太大了! 当着大殿中这么多人,这是在拂刘宣愈的面子! 刘宣愈双眸微眯,神色有些不悦。 “薛太医,本官知晓你惜才,但本官劝你,还是以太医院规矩为重!”刘宣愈缓缓说道。 薛景山紧盯着刘宣愈,目光坚定,“刘大人,苏扬先前考卷被调换,若不调换,他必可参与此次考核,这哪里有逾矩之处?” 四周众人看着薛景山的目光愈发惊动。 薛景山性子太直了! 一个药童,即便医术不俗,可薛景山,为了这药童犯得着做到这一步吗? “呵呵,薛太医,你虽声称苏扬先前考卷被调换,可你所说这些,有何证据?”一旁李龟兹幽幽说道。 他随手一指苏扬,“空口无凭,或许这药童,只是恰好今日所遇考核题目,他皆通晓,而先前医者大考所考核的寻常医理,又恰恰是他所不擅长的!” “规矩就是规矩,先前医者大考,正是为了杜绝这般情况出现!” 说完,李龟兹微微一笑,看向薛景山,“薛太医,对于这些,你应当知晓吧?” 薛景山脸上满是怒意,正要反驳什么,可这时,孙丰逍慢悠悠上前。 孙丰逍淡淡地瞥了薛景山一眼,又看向刘宣愈,似不经意般说道:“刘大人,说起来,先前薛太医似乎已自身官职为这药童担保?” 此言一出,刘宣愈目光微凝。 他自是明白孙丰逍的意思。 孙丰逍想要让孙巡晋升医官,而薛景山推举苏扬,便是阻挡了孙巡的路! 那对于孙丰逍而言,自然是要将阻碍扫除。 只是,刘宣愈心中虽对先前薛景山的冲撞有些不悦,可并不意味着,他便要因此,将薛景山赶出太医院…… 更何况,墙幕后的老太医,对于薛景山向来赏识有加…… “莫非,薛太医是因为眼见这药童晋升无望,又担忧先前担保,会牵连自身?”李龟兹仰着脸,斜着眼睛看了薛景山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嘲谑。 顿时间,薛景山的脸色愤怒得涨红起来。 今日苏扬在这大殿中,表现这么优异,可此地所有太医们却都视而不见。 甚至,就连身为左院判的刘宣愈,都有意偏袒孙巡! 这所谓正五品官身,他并不在意,但他却不能容忍,眼前这些人,以权谋私,可惜了苏扬这一身医术! “老夫何惜这区区官身,拿去便是!” 薛景山大袖一挥,身形挺直,“只是今日,苏扬表现,本就该是第一,至于所谓不合规矩,全然是因为他的考卷,在医者大考之上,被调换了!” “薛太医,三思啊……” 薛景山身旁,有太医低声劝说。 “薛太医,你口口声声说,那药童的考卷被调换,那便拿出证据来!”李龟兹伸出手,神色淡漠。 “若没有证据,那便证明不了苏扬是否真的能够通过先前医者大考,或许真如从老夫先前所说,苏扬只是恰巧遇到擅长的病例罢了……” 说完,李龟兹还对着薛景山和善一笑,“薛太医,务必放心,即便是苏扬先前未能通过那医者大考,那此次老夫也绝不会同意,薛太医辞去官职的!” 话虽这么说,可李龟兹心中冷笑,这可是薛景山自讨苦吃! 薛景山非要倾力举荐苏扬,那今日打压了苏扬更能解决掉薛景山,可谓一举两得! 苏扬站在薛景山身后,一言不发。 他眼中寒芒闪烁,李龟兹说着什么,不同意薛太医辞去官职的话,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刻意激怒薛太医! 以薛太医的性子,今日一旦优胜之人选定为孙巡,只怕薛太医也绝不会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看着四周众人的面孔,惨然一笑,原来,太医院中,都是这般权势遮眼之人! 是啊,太医院向来如此! 这样的太医院,他费尽心思,想要跻身其中,又有什么意义? 苏扬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这太医院,他进与不进,都无所谓了,但是,这场考核的优胜,他无论如何,也要获得! 他要为薛太医,为自己,讨个公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薛景山的身上。 正如李龟兹所说,薛景山的说法,的确不合常理。 苏扬的考卷被调换,薛景山是如何知晓的? “薛太医,拿出证据吧!”李龟兹捋着胡须,淡然笑道。 薛景山眉头紧皱,苏扬的考卷,是被孙巡所调换的。 可是,李龟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便是李龟兹断定,他和苏扬,拿不出证据。 甚至,即便拿出证据,也不敢正面揭穿!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盯着薛景山。 李龟兹嘴角微勾,如今这情况,正是薛景山自找的! “证据,或许我有!” 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众人齐齐一愣,循声望去,便见到苏扬缓缓走了出来。 “嗯?这里何时有你这药童说话的份?” 李龟兹目光一冷,“老夫虽看重你先前的表现,可你也不能不识礼数……” “李太医,你不是要证据吗?” 苏扬眉头微挑,当即反驳一声。 他看向刘宣愈以及一众太医,躬身行礼,“回禀诸位太医,我已经知晓,我的考卷是被谁调换的了!”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闪烁起来。 “苏扬……” 薛景山叫了苏扬一声,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忧虑。 苏扬向着薛景山宽慰摇头,他心中一片坚定。 薛太医为了他,不惜以自身官身为他担保,更是在这大殿中,受李龟兹这些人攻讦! 此等恩情,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管,让薛太医为他承担? “苏扬,你想说的是谁?”李龟兹眯起眼睛,淡淡询问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落在苏扬的身上,苏扬所要说的,调换考卷之人,会是谁? 孙丰逍瞥了苏扬一眼,目光满是不屑。 区区一个药童,还不值得他注意。 “李太医,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苏扬脸庞微扬,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他来到这世上,所想要的,不过只是安身立命! 可李龟兹这些人,却接二连三地打压他,要毁他前途,更要针对一直对他恩重如山的薛太医! 这种时候,他怎能不站出来? “大胆,你这药童,也敢如此对老夫不敬?”李龟兹冷喝起来。 “李太医,我只是想要问问,难道,不是你……” 苏扬慢悠悠地说着,忽的伸手一指不远处孙巡。 “难道不是李太医你将我在医者大考上的考卷与孙巡的考卷调换了?” “什么?” 顿时间,大殿中所有人,都是心中齐齐一惊! 第五十九章 大殿对质 太医院大殿深处,墙幕后。 葛洪邈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看着墙幕,目光矍铄。 “不愿见得长辈为他被人攻讦,大着胆子,自己出面吗?” 葛洪邈点点头,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点着。 “小小年纪,医术不错,这份心性,也过关了!” 他沉吟一番,脸上流露出赞赏的笑容。 而后,葛洪邈向站在房间门口听着大殿中动静的药童招了招手。 “去,告诉刘宣愈,让他把这个事情,好好审下去!” …… 孙巡神色一变,瞪大眼睛,紧盯着苏扬。 这药童,竟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此事! 这是想要找死不成? 他目光冰冷,可见此地众人目光齐齐向他看来,他心中却下意识有些心虚。 他连忙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神色平静,他才稍稍安心下来。 “莫非这药童是嫉妒我,丧心病狂之下,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孙巡冷冷回应一声。 李龟兹冷笑起来,看着苏扬,眼中威胁意味浓郁至极。 “苏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龟兹寒声喝道,“你污蔑老夫,污蔑孙巡,老夫先前还对你的医术多有赏识,可你竟如此胆大妄为!” 四周其他人都是神色疑惑,苏扬竟说他的考卷,是被李龟兹调换的,而且,调换之人,还是孙巡! 今日考核,苏扬表现虽很是不俗,可孙巡的表现,也绝对不差。 先前两轮,若无苏扬的对比,孙巡便绝对可以稳拿第一! 苏扬这句话,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以孙巡的表现来看,根本不需要跟苏扬调换考卷! “污蔑?” 苏扬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刘大人,这药童胆大包天,在大殿重地,不分尊卑,不识礼数,是否该将此人,驱逐出去!” 李龟兹转头看向刘宣愈,有了先前葛洪邈和赵艺弘所给的教训,他倒是没敢直接让刘宣愈把苏扬赶出太医院。 不过,苏扬这么肆意妄为,想必刘宣愈,早已心中不悦了。 刘宣愈神色凝重,今日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薛景山的性子,他很清楚。 药童苏扬这么说,薛景山始终未曾打断,便足以表明薛景山的态度了。 若是孙巡调换考卷,那孙丰逍是否知晓? 大殿这边的动静,老太医应当都知晓…… “刘大人,苏扬所说,句句属实!” 薛景山走到苏扬身旁,向着刘宣愈躬身行礼,坚定至极。 顿时间,众人神色一惊,连薛景山都这么说! 刘宣愈眉头紧皱,有些犹豫不决。 现在薛景山和苏扬两人,将调换考卷之事,矛头直指李龟兹和孙巡。 徇私舞弊,这在太医院中,绝对是大事,不得出现差池! 可他若是仔细审问,那便会得罪一旁的孙丰逍…… 此时此刻,他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小药童自大殿深处走出,来到刘宣愈身边。 见此,刘宣愈目光一凝,当即带着小药童走到一旁。 随后,小药童低声说了几句,转身离去。 刘宣愈神色凝重,这才走回大殿中央,神色中,已没有了先前的犹豫。 他看了一旁孙丰逍一眼,随后,又向薛景山和苏扬询问道:“你们说,李太医将苏扬的考卷调换,那么,你们的证据是什么?” 刘宣愈话语一出,四周众人,神色各异。 孙丰逍眯起眼睛,看着刘宣愈的目光,有些疑惑。 先前那小药童,与刘宣愈说了什么? 为何现在,刘宣愈竟要审理此案了? 薛景山长眉紧皱,他虽知晓先前医者大考时,苏扬写了什么作答。 可是,这些作答绝对已被李龟兹这些人销毁了,想要找到证据,极为困难。 可苏扬却是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随后,他挺直身形,看向孙巡。 “孙公子,你可还记得,先前医者大考,考了什么题目?”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孙巡眉头一皱,心中没来由得涌现出一股慌乱。 医者大考的题目? 他先前拿出小抄,都没有抄好,哪里还记得什么题目? 但他看了眼孙丰逍,没有表露出来。 他只是嗤笑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公子还要回答你这小小药童不成?” 四周众人疑惑地看着苏扬,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用医者大考的题目,能证明什么? 薛景山却是眼中精光一闪,神色一振。 这时,苏扬微微一笑,再度询问道:“那么,孙公子应该记得,你先前的作答吧?” “这……” 孙巡身形一颤,手臂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现在,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意思! “孙公子若是不可得,可我,却记得一清二楚!”苏扬淡淡道。 “先前老夫可是见到,你这药童与薛太医两人,自阅卷堂中走出……” 这时,李龟兹上前,他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一股不妙。 他故作冷笑:“你必然是偷看了孙公子的考卷,将之熟记!” 他冷冷盯着苏扬,沉声喝道:“你现在说起这个,又能证明什么?” 但苏扬却始终神色平静,他微微耸肩,笑意盈盈,一时并未回应李龟兹。 在场的众人,又不是傻子,通过他所说的那些,必然能够推断出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思量起来。 苏扬说出此事,便足以证明苏扬的信心。 难不成,这医者大考,孙巡获得榜首,真有蹊跷? 孙丰逍眉头微皱,瞥了苏扬一眼,目光落在孙巡身上,眼中露出询问神色。 可孙巡,却是目光躲闪,不敢看孙丰逍。 “孙公子,不如你将先前作答,向诸位太医介绍一番?” 苏扬大袖高举,“这被位列榜首的作答,既然是孙公子所作,向来孙公子必然记得清楚吧?” 孙巡咽了口唾沫,神色抑制不住地慌乱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站定身子,反驳道:“这……先前所作,本公子……只是随手作答,未曾特意记下!” “很好!” 苏扬脸上笑容浓郁,孙巡的反应,他早已猜出来了! 先前第一轮时,孙巡必然是事先背了答案! 可是,孙巡连这要作为考核的第一轮答案,都未曾熟记,又怎会料到,他今日会向孙巡询问先前医者大考的作答? 第六十章 分晓已见 “孙公子,这‘佐金平木’之法,是如何施用?” 苏扬眉头微扬,淡淡询问一声。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太医们,脸色微凝。 医者大考之后,他们大多都看过医者大考的考卷,而苏扬这个问题,正是先前医者大考中的题目之一! 苏扬询问这“佐金平木”之法,无非是想要当着他们的面,验证孙巡究竟是否通晓医者大考上的题目。 若孙巡无法作答,那此事,便毫无疑问了! 大殿中众人皆摇了摇头,这“佐金平木”之法,本就是一道基本医理,以孙巡在此次考核的表现,岂能不知? 孙巡喉咙动了动,眼神中难掩慌乱。 什么平金木? 他哪里知晓这些? 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冷冷瞪了苏扬一眼,他高扬着脸庞。 “本公子自然知晓,可本公子为何要向你这药童介绍?” “孙公子,我所问的这个问题,正是先前医者大考上的题目,孙公子先前既然忘了先前作答,那孙公子当着太医们的面,再次作答,若依旧答对,那岂不是就能自证清白?”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太医,见那些太医们的目光也都汇聚在孙巡身上,他微微一笑。 他缓缓伸出手,“孙公子,请吧!” “本公子何须向你自证清白?” 孙巡重重拂袖,眼中却愈发慌乱。 他连忙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眉头微皱,他收回目光,又求助地看向李龟兹。 “孙公子清者自清,何须你这药童来验证?” 李龟兹迈步上前,冷冷盯着苏扬,“先前考核,孙公子一番表现,还需要向你这肆意妄为的药童证明?” “李太医,先前考核,我的表现,诸位应当也有目共睹吧?”苏扬回应一声。 事已至此,李龟兹这些人,先前半点没有给他机会,那他既然出面,也绝对不会有半点退缩! “你这药童,竟敢如此骄横!”李龟兹怒气冲冲。 “李太医!” 这时,刘宣愈沉声叫了李龟兹一声,让李龟兹闭嘴。 他看向孙巡,缓缓道:“孙巡,既然药童苏扬说他的考卷与你的调换了,那你便回答一番,自证清白吧。” 闻言,孙丰逍眉头紧皱。 刘宣愈现在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刘大人,莫非怀疑我这侄儿?”孙丰逍语气中透露出一抹不悦。 “非也。” 刘宣愈摇摇头,笑道,“孙巡先前表现,本官亦是看在眼里,只是如今,在这太医院大殿中,薛太医和这药童提出质疑,本官自是务必要查清楚,否则,难以堵住太医院中悠悠众口。” 孙丰逍眯起眼睛,沉吟起来。 先前刘宣愈可不是这般,自那小药童说了几句后,便换了个态度。 他不由转头看向大殿深处,莫非,这墙幕之后,还有太医院中其他位高权重的存在? “孙巡,回答吧。”刘宣愈向孙巡挥挥手,“这只是寻常医理,若苏扬的确是诬陷你,本官也必不轻饶!” 孙巡身形一滞,心跳都加速起来。 他哪里知晓这些? 先前抄苏扬的考卷,他根本没有怎么记住? 仔细回忆起来,这一题,似乎与肝肺有关? 可具体如何施用,他根本说不出来! “我……我先前为医者大考,特意苦读医术,如今考完医者大考,我便……便忘了这一题!” 孙巡支支吾吾回应一声,他说话时,偷偷看向一旁孙丰逍,眼神躲闪。 孙丰逍眉头紧皱,眼中浮现出一抹愠怒。 一时间,殿中众人看着孙巡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这所谓“佐金平木”之法,乃是基本医理,寻常医者,怎么可能会忘记? “忘了?” 刘宣愈语气重了几分,他深深看了孙巡一眼,随后又看向苏扬。 “苏扬,你来说。” “是。” 苏扬拱了拱手,“所谓‘佐金平木’,依据五行相悔,是肃肺以抑肝的方法。” “肝气上沖于肺,肺气不得下降,出现胁肋窜痛、气喘不平、脉弦等症。用佐金平木法使肺气下降,肝气也得疏畅。” 苏扬声音平缓,他说话之时,四周太医们神色愈发复杂。 “此法,常用桑白皮、杏仁、枇杷叶、苏梗等药。” 话罢,苏扬不再多言。 他与孙巡两人之间的反应,大殿中众人,但凡心中清明之人,都能看出此中猫腻!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未开口。 苏扬和孙巡,两人之间,谁真谁假,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 “刘大人,只此一题,还看不出什么!”李龟兹连忙道,他心中急切。 若今日,孙巡和苏扬两人的考卷,真要是被证实了,那这件事,必然不会就此平息! 而他,也绝对会受到波及! “一题若是看不出来,那我便再问一题。” 苏扬当即回应,继续询问孙巡:“孙公子,若先前一题忘了,那我便再问孙公子一题!” “耳鸣之症,如何治疗?” 苏扬说完,静静地看着孙巡,眼神深邃。 小小耳鸣,其实可列入疑难杂病! 虽比较多见,却由于病因未明,在医学界几乎可算世界性难题! “这一题,也是医者大考的最后一题,孙公子应当记得吧?”苏扬悠悠道。 孙巡脸色抑制不住地难看起来,他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良久,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苏扬,恼羞成怒,目光充满嫉恨! 刘宣愈看着孙巡,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孙巡现在,真能回答出一二,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可看孙巡这样子,四周众人都已经了然。 太医们相互看了一眼,耳鸣之症,的确并不容易治疗。 医者大考其他考题少有那“佐金平木”般寻常医理,更多的,都是医术难题。 而医者大考将此题列为最后一题,乃是为了最终筛选考生们的能力。 “苏扬,你回答吧。”刘宣愈随意挥挥手,即便不用苏扬回答,此事,也已经可以确认了。 他在思索,此事该如何解决? 徇私舞弊,即便孙丰逍在此,他也不得不做出严厉表态! “耳鸣之症,病因复杂,若短时间内,自行痊愈,治疗不难,但若是长时间未曾痊愈,则需排查病因,此外,耳鸣主要是由风邪外攻、肝胆火旺、痰火郁结、中气不足所致,因此有必要使用清热解毒养阴益气的药物!” 苏扬慢条斯理的说着,“除药物之外,还可用按摩与针灸之法,加快疾病恢复!” “针灸?” 闻言,太医们微微一愣,苏扬还知晓如何用针灸来治疗耳鸣? 薛景山似是想到什么,抚须含笑。 第六十一章 转机 “针灸患者耳部耳门穴、听宫穴、听会穴……” 苏扬平静地回应,看向太医们。 “此外,还有诸如阴都穴、太溪穴、风池穴、中渚穴……这些穴位,平日里勤按摩双耳以及听会穴,可加快病情痊愈。” 苏扬说完,大殿中众人都沉思起来。 耳门、听宫等穴位,他们都知晓一二,治疗耳部疾病,多用这些穴位。 而苏扬又提出阴都、太溪等穴位,他们却未曾想过。 是用以刺激阴气上行,养阴益气,从而治疗耳鸣吗? 众人思索一番,心中惊动。 “此法……甚妙!” 终于,薛景山身旁,一名太医情难自禁地赞叹一声。 “此法,可为耳鸣施治,再添新术!” 其他太医思索着苏扬所说的法子,眼神中赞赏之色浓郁。 “原来,还有这等办法……” 四周医师们,都心中感慨。 方才考核,他们对于苏扬表现,自愧不如。 至于这医者大考所列题目,若这作答真是苏扬所说,那他们对于苏扬的医术,更为叹为观止! 至于孙巡…… 看如今这情况,怎么可能会是孙巡所作答的? 甚至,今日这考核,孙巡这表现,也必定有猫腻! 大殿中央,刘宣愈神色复杂,到了现在,已经不必再证明什么了。 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难怪薛景山会这么看重苏扬。 苏扬这性子,与薛景山一般刚直! 只是,苏扬在这大殿上拆穿孙巡,如何能够挡住孙家的迁怒? 刘宣愈暗自轻叹,向孙丰逍拱手,“孙大人,你看……” 孙丰逍瞪着孙巡,眼中难掩怒火。 孙巡,简直是废物! 调换了那药童的考卷,却不将作答记住,不成气候,枉费族中这一番安排! 随后,他快步走到孙巡面前。 啪! 孙丰逍重重一个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孙巡痛叫一声,身形踉跄,险些被这一巴掌抽倒在地。 他捂着脸颊,却不敢看孙丰逍。 他只能看向苏扬,目光怨毒。 这一切,都是苏扬导致的! “你这不成器的东西,竟敢做出此等蝇营狗苟之事!” 孙丰逍说着,举起手臂,就要在一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刘大人喜怒啊!” 其他太医连忙上前,劝阻孙丰逍。 孙丰逍这才顺势收起胳膊,他摇摇头,摆出一副羞愧神色。 “想不到,孙巡竟然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是老夫未曾查明,老夫羞于见诸位!” 孙丰逍向着一众太医行礼,又对刘宣愈道:“刘大人,此事,你尽可严加处理!” “孙大人不必如此,孙大人公务繁忙,对侄儿疏于管教,也是情理之中。” 刘宣愈恭维一声,目光落在李龟兹身上,神色不善,这徇私舞弊之事,也必然有李龟兹的参与! 李龟兹那点心思,他心中很清楚! “只是,这徇私舞弊,既然有所确认,便绝不可姑息!” 刘宣愈沉声道,“李太医,这孙巡的考卷,可是你帮着调换的?” 李龟兹浑身剧颤,脸皮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有先前苏扬两问,孙巡调换考卷的事情,已经无法辩解。 可他半点都不想,这件事再牵连到他。 他连忙躬身,辩解道:“刘大人,下官……下官实在不知!” “不知?” 刘宣愈皱起眉头,冷喝道,“先前医者大考,你身为监考之人,又参与阅卷,这舞弊之事,你如何不知?” 李龟兹顿时脸色狂变,他神色苦涩,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了! 他不由偷偷看了眼孙丰逍,见孙丰逍神色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龟兹顿时心头狂跳。 他负责孙巡进入太医院的事情,现如今出了乱子,孙家自然不会再保他了! 那今天,无论如何,这个徇私舞弊之事,他都绝对不能认罪! “是下官失察,可这舞弊之事,下官半点不知,皆是那药童污蔑……” 李龟兹连声解释,挥手指着苏扬。 他心中怒火熊熊,怨恨无比。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原本计划的大好前程,就因为这小小药童,彻底化为泡影了! “本官必先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刘宣愈沉喝一声,神色冰冷。 李龟兹简直是个蠢货! 历年以来,医者大考,徇私舞弊之事,并不少见。 可李龟兹做出这些事情,还露出了马脚,导致今日出现这种乱子,李龟兹纯粹是自找苦吃! 真若是闹大,太医院上下,都会受到严厉惩办! “至于是否参与舞弊,本官必然严查!” 刘宣愈大袖一挥,不再理会李龟兹,转头看向孙巡。 他心中稍作犹豫,这案子,只怕不能追根究底。 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若是闹大,孙家都会受到牵连,有损颜面。 真若是得罪了孙家,他这区区正四品左院判,也不会好过。 随后,刘宣愈紧盯着孙巡,怒声问道:“孙巡,这舞弊之事,你可承认?” 孙巡下意识想要辩解,可他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紧盯着他,双眸光芒闪烁。 他想了想,连忙摆手。 “刘大人,我实属不知,这考卷,乃是我在医者大考之上,亲手交上,自此之后,我再未曾见过考卷……” 孙巡急忙辩解,“后来我也只知晓,我那作答被评为榜首,我也有些稀里糊涂,想来必是我交卷之后,哪里出了差错,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 刘宣愈眯起眼睛,脸色愠怒。 “若是如此,那这考卷,又如何被调换?” 孙巡和李龟兹相互对视一眼,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得一口咬定,这舞弊之事,他们绝不知情! 否则,罪名不小啊! “哼!你们究竟是否有罪,待查明之后,自可见分晓!” 刘宣愈冷哼一声,“本官会将此事上报,待查明此事,如何惩戒,皆会按照律法执行!” 苏扬站在一旁,将大殿中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心中清楚,即便孙巡参与舞弊,只怕也不会得到什么严惩。 虽然刘宣愈摆出这幅不容半点瑕疵的严厉模样,但刘宣愈也不敢因此得罪孙家。 这便是京城孙家的权势。 不过,不论今日结果究竟如何,对于苏扬而言,都已经有了足够的转机! “刘大人,老大人有请!” 这时,大殿深处,那小药童再度走了出来,向刘宣愈躬身行礼。 刘宣愈目光一凝,随即微微颔首。 他向着大殿中一众太医拱手,沉声道:“诸位稍候。” 第六十二章 正己正物 刘宣愈转身带着小药童走进大殿深处,身形在墙幕后消失不见。 大殿中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凝重。 “老大人?” “是哪位大人?” “今日考核,除了刘大人外,太医院中,竟还有其他大人在暗中观察?”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只怕不会轻易平息了……” 众人议论纷纷,心中惊动。 孙丰逍凝望着大殿深处的墙幕,慎重思索。 果然,这此考核,太医院中,还有其他位高权重之人的关注吗? 如此说来…… 孙丰逍瞥了苏扬一眼,先前这药童能够进入大殿,参与这次考核,那小药童也曾出现过,与刘宣愈耳语几句。 后来刘宣愈一改前态,选择审理孙巡舞弊的事情,也有这小药童从大殿深处走出…… 这药童苏扬,在太医院中,还有能够使唤刘宣愈的人一直在关注吗? 想到这些,孙丰逍心中凝重。 看来,此事应当慎重对待了…… 孙巡和李龟兹紧皱着眉头,皆是脸色发白。 他们的图谋,彻底失败了! 尤其是刘宣愈突然前往大殿深处,这让他们心中都免不得不安。 而孙丰逍,始终一言不发,这反应更让他们慌乱! 两人对视一眼,忽的齐齐抬头,冷冷看向苏扬。 这废物药童,简直是自寻死路! “苏扬,你……” 薛景山走到苏扬身前,长叹一声,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苏扬躬身行礼,目光诚挚,未曾回话。 他知晓,薛太医不愿见他这般行事。 可又能如何? 若今日他不站出来,且不说他日后前途尽毁,薛太医也会受他牵连,无奈放弃正五品的奉上太医身份。 这份觉悟,他在决定参与此次考核之时,便已经做好了! …… 大殿深处,墙幕后。 刘宣愈快步走到葛洪邈身前,恭敬行礼。 “葛老!” 可半晌,刘宣愈也未曾听到葛洪邈的回话。 他只好缓缓抬头,看向葛洪邈。 “哦,是宣愈啊,老头子耳背,刚刚没听到你说话。” 葛洪邈话虽这么说,可他身形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刘宣愈。 他的目光,仿若深山中一汪幽泉,深邃无比。 刘宣愈看着葛洪邈的目光,莫名身躯微颤。 “葛老,您叫晚辈来,可是为了今日那舞弊……”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可是正四品的大员,在老头子面前,不用自称什么晚辈!” 未等刘宣愈话音落下,葛洪邈便挥了挥手。 刘宣愈喉咙动了动,始终躬着身子,没有起身。 “宣愈,老朽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跟外面那些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葛洪邈似是想到什么,自顾自地回忆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刘宣愈的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水。 “对了,你可还记得,你初次见到老朽时,老朽跟你说了什么?”葛洪邈似不经意地询问一声。 刘宣愈身形躬得愈发低了,他低着头,连忙回应道:“葛老告诫晚辈,凡为医之道,必先……” 说到这里,刘宣愈却瞪大眼睛,嘴唇嗫嚅。 良久,刘宣愈继续开口,声音低沉:“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 说完,刘宣愈神色羞愧,脸色涨红。 “葛老,晚辈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老头子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葛洪邈摇摇头,看向前方墙幕,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墙幕。 “你们这些小子,都想要升官,想要位高权重,想要高名远扬……” 葛洪邈目光又落在刘宣愈身上,笑了起来,“这是人之常情,不然,老头子以这堂堂御医的身份,都无颜开口!” “葛老……” 刘宣愈身形轻颤。 “人老了,话就是多了!”葛洪邈向着刘宣愈摆摆手,示意刘宣愈离开,“去吧,该如何选择,是你的事情!” “谨遵葛老教诲!” 刘宣愈再度一礼,步伐沉重地向着墙幕后走去。 “对了,也别得罪了孙家,那样你日子不好过,这太医院……也不安稳!” 葛洪邈的声音再度传来。 刘宣愈步伐一顿,看向葛洪邈,可葛洪邈未再说话。 “是!”刘宣愈点点头,走出墙幕。 葛洪邈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墙幕。 他轻声呢喃:“小小年纪,倒是让其他人汗颜了……” …… 大殿中,刘宣愈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当即齐刷刷落在刘宣愈身上。 刘宣愈脸色平静,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他向着太医们拱拱手,沉声道:“舞弊之事,究竟如何,太医院势必会查清!” 众人目光闪烁,不明白刘宣愈的意思。 孙丰逍紧盯着刘宣愈,等待着刘宣愈接下来的话。 “不过,既然如今已经查明,先前医者大考,孙巡的考卷与苏扬的考卷,相互调换了,那这医者大考的榜首,便本该是苏扬的!” 刘宣愈话音落下,大殿中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他们不由转头看向苏扬和薛景山,心中惊动,今日,这两人,竟真的在这次考核上,一举正名! 甚至,即便孙丰逍在场,也无济于事! 苏扬眸光微震,今日他的举措,成功了! 他连忙看向薛景山,与薛景山相视一笑。 薛景山捋着胡须,难掩喜色。 “而孙巡,医者大考考卷调换,他是否知情参与,尚需调查,不过,无论如何,他冒名顶替,参与此次考核,都已涉嫌舞弊!” 刘宣愈看向孙巡,声音低沉,“此事已成定论,太医院立即革除孙巡从九品医员之职,永不录用!” 革除官职,永不录用! 众人神色震惊地看了眼刘宣愈,又看向孙丰逍。 刘宣愈的决断,尤其是这永不录用,无疑有些触犯到孙家了! 但孙丰逍目光幽幽,他回头看了眼大殿深处,并未反驳什么。 “李龟兹,身为医者大考监考,又负责审阅考卷,出现此等大乱,乃是严重失职!” 刘宣愈向着李龟兹大袖一挥。 “判罚李龟兹,官降一大级,贬谪从六品右医师!” 李龟兹脸色惨白,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再不复存在。 他的胡须,都凌乱起来。 他目光茫然,瞳孔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 官降一大级,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宣判之后,刘宣愈扫视四周众人,捋起胡须。 “那此次考核,优胜之人,已然选出!” 第六十三章 退出太医院 “苏扬先前医者大考,被调换考卷,冒名顶替,他本该是这医者大考的榜首!” 刘宣愈低沉的声音落下,四周众人齐齐看向苏扬。 事到如今,再未有人,质疑之前薛景山对苏扬医术的评价。 苏扬所展现出的医术,何止是精湛? 医者大考,便是榜首,而此次太医院考核,更是两轮皆位列第一! 此等傲然成绩,太医院中,似乎多年未曾有过了…… “既是榜首,便没有破例之说,那此次考核,优胜之人,便是苏扬!” 刘宣愈深深打量苏扬一眼,眼神复杂。 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 葛老所说的这句话,他却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 “呵呵,太医院果然人才辈出,今日考核,老夫真是大开眼界!” 这时,孙丰逍站了出来,面带笑容,仿佛先前因孙巡之事所产生的怒意,不复存在。 “刘大人,老夫先恭喜太医院,又收一名天资不凡的医师!” 孙丰逍恭维一声,又忽的看向四周其他人。 “不过,今日孙巡之事,我孙家之后也会鼎力协助太医院,查明真相……” 孙丰逍眼神幽深,“孙巡既不知情,那必是有歹人刻意污我孙家声誉,我孙家必会将此事查明,这事关我孙家声誉,万望诸位仔细思量!” 话罢,孙丰逍向着刘宣愈拱拱手,退到一旁。 刘宣愈回礼,孙丰逍表面出言恭维,可实际上,那话语中所隐含的威胁,他极为清楚。 孙家,绝不会允许,出现什么孙氏子弟,舞弊之事! 众人默然,他们对孙丰逍的意思,心知肚明。 “孙大人放心,下官一向知晓,孙巡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这等事情,必是有他人刻意谋害!” 孙丰逍身旁,几名太医连声恭维。 “的确如此,孙公子医术,我等在此次考核已经见到,此次被罚永不录用,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若非薛太医……” 说着,那太医看了薛景山一眼,不再多言。 “苏扬考卷,并非孙巡公子作答,他不知晓,自是正常,以孙公子的医术,必是能名列前茅!” “此次考核,若无此事,孙公子必能晋升,只可惜因薛太医和苏扬……” “唉,属实可惜啊!” 另外几个太医附和着,纷纷瞥了眼薛景山和苏扬,神色不悦。 他们虽在恭维孙丰逍,但话语中,多少都有些埋怨薛景山和苏扬的意思。 薛景山,简直愚不可及! 他这般固执,让那药童苏扬在这次考核上,坏了孙家的好事,真是愚昧! 区区一个药童,渺如尘埃,哪里能与孙家这等庞然大物相比? 孙巡若能加入太医院,那太医院众人,都可因此拉近与孙家的关系,而药童苏扬,即便借着此次考核,晋升医官,又能如何? 他得罪了孙家,整个太医院中,还有谁敢重用他? 可想见,苏扬的前途,最多也不过是个医官了! 甚至用不了多久,他还会被有心人针对…… 苏扬默默将大殿中众人的神情收归眼底,眼睑低垂。 他又看向薛景山,目光感激。 整个太医院中,如薛太医这般正直之人,能有几位? 多是如眼前其他太医这些,沽名钓誉,权欲熏心之人! 加入太医院,悬壶济世吗? 苏扬心中嗤笑,如今这太医院,更像是一处追名逐利的场所! 他很清楚,就算是他晋升了医官,在太医院中,恐怕也没有什么晋升的可能了! 让他在这太医院中,凭借着医官身份,混吃等死,捞取那点俸禄,这是他想要的吗? 安身立命,若是这等处境,他真能做到吗? 让他与这些趋炎附势之辈,一同卑躬屈膝,那这太医院,不如不进! 苏扬倏然抬头,目光一片坚定! 刘宣愈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内心暗叹,现在的情况,不知是好是坏…… 他收敛心绪,轻咳一声。 “苏扬如今已获得优胜,那按例,该对苏扬予以嘉奖了!” 刘宣愈话音落下,大殿中,一片寂静。 一众太医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并没有什么太医院中又多出一名英才的欣喜,更无半点祝贺意味。 这苏扬,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 大殿一侧,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面容扭曲。 直到现在,李龟兹也未曾自刘宣愈所宣判的处罚中,缓过神来。 他紧盯着苏扬,目光阴毒。 都是这废物药童,让他沦落到这般下场! 那些太医们,是不敢说孙家闲话,可他却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孙巡额头青筋暴跳,愤怒至极。 孙家为他晋升医官,一番运作,全部付诸东流。 反倒是苏扬,荣誉加身,晋升医官。 这变故,令他嫉妒极了! 这医官,本该是他的! “苏扬,上前听封!” 刘宣愈神色肃穆,待到苏扬上前,他沉声道,“按照此次考核规矩,本官晋升你为……” “刘大人!” 可这时,苏扬忽地躬身行礼,打断了刘宣愈的话。 刘宣愈神色微凝,“苏扬,你要说什么?” “刘大人,在下决定辞去太医院所有职务,退出太医院!”苏扬语气坚定。 “什么?” 闻言,大殿中所有人都是齐齐一愣。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扬,双眼圆睁,惊讶至极。 苏扬眼看着就要晋升医官了,这是要唱哪出? 薛景山神色一滞,紧盯着苏扬。 “苏扬,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刘宣愈眉头微皱。 “刘大人,在下已下定决心,退出太医院!”苏扬再度说道。 “退出太医院?苏扬,你这是在戏弄我等太医吗?” 孙丰逍身边,那几个太医本就对苏扬心存不满,现在见状,当即站了出来。 “此等肃然之地,岂容你如此儿戏?” “难不成,你是对太医院对你的嘉奖,心存不满吗?” 几人怒斥苏扬,满脸不悦。 刘宣愈眉头紧皱,目光凝重,沉声询问:“苏扬,你为何如此?” 第六十四章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 “今日,只是为薛太医正名!” 苏扬转头看向薛景山,目光中饱含谢意。 他先前参与考核,的确有借助考核,晋升医官,青云直上的心思。 可是,今日他深切地意识到,他先前的想法,错了! 唯有薛太医,不惜代价,为他鼎力举荐。 更是因此,被众人攻讦! 他们觉得薛太医为一己之私,强行推举他一介区区药童,上不得台面。 那他便要向所有人证明,薛太医从未徇私! “先前薛太医不愿眼见我因被调换考卷之事,错失良机,他只想为太医院举荐人才!” 苏扬继续道:“所以,小人参与此次考核,便是向诸位大人们证明,薛太医为人,大公无私!” 薛景山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苏扬已经做了决断。 他轻轻一叹,无奈摇头。 苏扬选择离开太医院,也好…… 如今这太医院,并不是苏扬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苏扬在这里,只会被埋没。 可四周其他太医们,却都是脸色微变。 苏扬的话语,分明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更是脸色难看。 不过一介药童,在考核中获胜,又能如何? 胆大包天,还为薛景山正名?是说他们先前错了吗?简直可笑! “胡闹!”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中,一人走出,大袖挥动。 “当这太医院大殿,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吗?” “今日考核,你已获得优胜,却好端端又要退出太医院,当我等是陪你这药童胡闹的吗?” 另外几人,更是神色不善。 “苏扬……” 刘宣愈皱着眉头,苏扬的决定,他有些难以理解。 “大人!” 苏扬上前一步,又转过身来,面向薛景山,目光扫过四周众人,“还有诸位大人!” “在下学医,自幼遵循一句话。”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苏扬话音,掷地有声。 大殿中所有人,全都神色一滞。 即便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原本还想合力攻讦苏扬,趁此机会,助孙家摆平此人,在孙丰逍面前,谋一份好处。 可是,当他们听到苏扬的话后,却都是嘴巴张开,半晌也未曾合拢。 刘宣愈更是呼吸一促,脑海中不断回响苏扬的话。 “学不贯古今,识不通天人……” “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这句话,慷锵有力! 刘宣愈莫名想到先前葛洪邈看他的目光,到现在,他还有几分心悸。 薛景山此刻,也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苏扬竟是这样的想法吗? 一个年轻人,都有这等志向,可怜太医院这些自称杏林妙手的半百之人,一个个的,被权势遮眼,还没有一个年轻人看得清楚! 苏扬这一句话,他们如何能够反驳? 随后,薛景山迈步上前,向着刘宣愈躬身。 “刘大人,诚如苏扬所言,即是如此,还望刘大人莫再强求……” 闻言,刘宣愈收回看着苏扬的目光,心绪不断翻涌。 他莫名有些自惭形秽,正如葛老所说,他刚进入太医院之时,是否也如苏扬一般,意气风发? 又或许,即便是他年少之时,也断不如苏扬这般果决…… 刘宣愈眼神复杂,向着苏扬摆摆手。 “既如此,那本官便不再强求了,苏扬,你之后自行离去吧。” “谢刘大人!” 苏扬躬身一礼。 刘宣愈收归心神,大袖轻挥。 “此次考核,也该结束了,诸位自行散去吧。” 四周众人默不作声,看着苏扬的目光,依旧惊动不已。 刘宣愈的决定一下,此次隆重的考核,竟以没有优胜之人的结果,草草收场…… 不,不是没有优胜之人,而是优胜之人,自愿放弃了正七品医官,退出了太医院! 众人不再逗留,纷纷告辞离去。 刘宣愈看着薛景山与孙巡离去的身影,目光复杂。 待到众人散去,刘宣愈快步走回墙幕之后。 墙幕后,葛洪邈一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葛洪邈呢喃着苏扬的话,良久,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小子,脾气倒是跟他爹很像!” 葛洪邈摇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老……” 这时,刘宣愈快步走进来,向着葛洪邈躬身行礼。 “宣愈,你对这苏扬,作何评价?”葛洪邈身躯微微前倾,向刘宣愈询问。 “苏扬……” 刘宣愈思虑许久,却半晌无言,似是想不出该如何评价苏扬。 葛洪邈未再询问,他双手扶着椅子扶手,慢悠悠站起身来。 他走到刘宣愈身旁,轻轻拍了拍刘宣愈的肩膀。 “安排下去,告诉所有太医们,以后在太医院里,该收敛收敛心思了!” 说完,葛洪邈缓缓离去。 他仍旧在呢喃着苏扬的话。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 刘宣愈始终躬身,待到葛洪邈离去,他才站直身形。 他面前的房间,只有一个座椅与一张桌案,空空荡荡。 …… 太医院大殿外,苏扬跟随薛景山身后,走出太医院门外。 孙巡和李龟兹几人,陪同着孙丰逍,自他们身旁经过。 孙丰逍淡淡瞥了苏扬一眼,一言未发。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怒视苏扬,充满怨恨。 苏扬则默不作声,待到众人散去,他看向薛景山,长揖一礼。 “晚辈多谢薛太医……” 薛景山连忙将苏扬扶起,缓缓摇头。 他看着苏扬,目光中满是赞赏。 “薛太医,晚辈让您费心了……” 苏扬脸色歉疚,薛太医为他奔劳,更是在大殿中,力排众议,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 而他决定离开太医院,却未曾与薛太医商量,枉费薛太医一片苦心。 “苏扬,不必多说,你的决定,老夫再赞同不过!” 薛景山抚须含笑:“你先前那番话,令老夫都有些惭愧啊!” “薛太医切莫如此!”苏扬连忙摇头。 “只是之后,你自太医院中离去,前途如何,你尚需多想。”薛景山看向李龟兹等人的背影,“尤其是今日之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你最近一段时日,需多加注意……” 第六十五章 他别想好过! 苏扬点点头,脸色凝重。 孙巡和李龟兹,他早已得罪死了,毫无任何缓解可能。 之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实在不行,便去请赵艺弘帮忙…… 有赵艺弘在,料想孙家,也不至于为了他这一介平民,兴师动众。 “也罢,你回去之后,也应不忘勤习医术,以后,绝对还会有大展宏图的机会!”薛景山意味深长道。 “晚辈谨记!” …… 太医院外,一队马车前。 啪! 孙丰逍站定身形,回身重重一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孙巡痛叫一声,捂着脸颊,却只能忍住,再不敢痛呼。 “叔父,孩儿知错了!” “知错?” 孙丰逍面容阴沉,冷冷看着孙巡。 “你可知今日,你所犯的错有多大?” 孙丰逍怒声责问,“若你这舞弊之事传扬出去,莫说你,就连鸣渠的名誉都会受到影响!” 孙巡连忙点头,家中对他大哥孙鸣渠的看重,半点都不是他能相比的。 他紧握着拳头,眼底深处,满是愤恨。 “今日,都是那药童……” “你知晓那药童是如何参与此次考核的?” 孙丰逍打断了孙巡的话,回想起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他双眸微眯。 这次考核,按例本该是右院判出面,太医院让刘宣愈这左院判出面,便有些奇怪。 之后一个小药童多次自大殿深处的墙幕后走出,每次出现,都会使得刘宣愈态度有所变动,更为令他疑惑。 那药童苏扬,似乎自始至终,都有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之人默默关注。 这令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们孙家虽算权倾朝野,可如今正值紧要关头,时刻处于风口浪尖之中,由不得招摇出错! 孙巡再不敢多言,脸颊两侧,都肉眼可见的肿胀着。 李龟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这次孙巡晋升医官的事情,办砸了,孙丰逍不迁怒于他,就算不错的了。 他现在即便被降了官职,也不敢再请求什么。 孙丰逍冷冷看了眼孙巡和李龟兹两人。 “之后该如何解决,你们自己看着办,若再出事端……” 孙丰逍目光幽深,不再多说什么,走上马车。 孙巡和李龟兹低着头,浑身震颤。 待到孙丰逍离去,李龟兹走到孙巡身旁,连忙拱手。 “孙公子,此事,老夫也有错,未曾料到,那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胆大包天,竟敢破坏公子好事,老夫惭愧!” 虽是致歉,但李龟兹还是将矛头直指薛景山和苏扬。 孙巡轻轻地揉着脸颊,吃痛不已。 他挥挥衣袖,眼中满是怨毒,“薛景山不好动,那便先想办法,把这笔账,从苏扬那里讨回来!” 李龟兹连忙点头:“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先前孙大人的话,似有深意……” 孙巡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不过,先前孙丰逍说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孙巡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那便先计划计划,坏了本公子的事,那个穷酸小子,就别想好过!” …… 苏扬自太医院离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回到了家中药铺前。 他走到门口,便听见母亲正在药铺中问诊的声音。 他心中长叹,这次离开了太医院,不知母亲和妹妹是否会多想。 离开太医院,他没有半点后悔,那种权欲熏心的地方,不待也罢,只是,他不愿母亲和妹妹为他担忧。 正踌躇间,药铺里的病人已经抓好了药,走了出来。 “小扬,你回来啦!” 那是一个妇人,见到苏扬,满脸喜色。 “胡婶,身体好些了吗?”苏扬招呼一声,便见母亲闻声走了出来。 “多亏了你家,我这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 胡婶笑道,她看向李兰芝,“嫂子,小扬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前几天那专程来请小扬的,是太医院中的太医吧?” “小扬当时肯定是威风得很,不错,小扬以后肯定能做大官!”胡婶欣慰地笑着。 “还是大家对他从小照顾得周到。”李兰芝笑着摇摇头。 苏扬一时无言。 “小扬,要是有时间,去胡婶家坐坐,你叔可一直惦记着跟你喝酒呢!”胡婶又对苏扬招呼道,向他们母子摆摆手,转身离去。 随后,苏扬随李兰芝走回家中。 他心绪涌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扬儿,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李兰芝注意到苏扬的神色,关切询问。 苏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娘,我……今日自行从太医院,辞去职务了。” 李兰芝微微一怔,神色愈发关切。 但她并未立即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扬,等待着苏扬接下来的话。 “今日我参与了太医院考核,获胜之后,本可晋升医官……”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告诉母亲。 他心中愧疚,他本该自太医院中谋求晋升,带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 “娘,我……” “你这孩子,跟你爹当年,真是一个性子!” 这时,李兰芝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走到苏扬身前,轻轻为苏扬整理衣襟,捋平身上的褶皱。 “你爹当年在太医院任职的时候,就经常跟我说,太医院中,风气日下……” 说到这里,李兰似乎想起了某些伤心事,不再言语。 她后退几步,打量着苏扬,柔声劝慰道:“不在太医院中待着也好,在家里跟娘打理打理药铺,先前有你拿来的那笔银子,咱们家的情况好多了!” “娘待会去给你炖个鸡汤,你在太医院做工这些时间,都瘦了许多!” 苏扬苦涩一笑,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他前身进入太医院,本就是因为先父曾在太医院中任职,想要追随父亲的脚步。 只是,他在太医院中所有时日以来,却连半点先父曾经在太医院中的过往信息,都未曾了解到…… 他微微眯眼,收整心绪。 心中,一片坚毅! 此次离开太医院,于他而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会想尽办法,获得足够安身立命的本钱,要带母亲和妹妹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大展宏图吗……”苏扬呢喃,眼中精光闪烁。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做到! 第六十六章 我需要治疗! 云清郡主府。 云清郡主坐在桌前,托着香腮,时而向着窗外看去,一双潋滟水眸中,泛起一抹焦虑的涟漪。 赵艺弘沉吟许久,似在思索。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看着眼前两人的模样,赵艺弘母亲无奈摇头。 “以苏扬的医术,他此次获胜,必是不难,太医院中,也不会不顾他的成绩,你们不必担忧。”赵母轻声劝慰。 赵艺弘点点头,不过,他还是不免忧虑,孙家态度明确,只怕那刘宣愈,不敢忤逆孙家。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苏兄成绩,能远超他人了……”赵艺弘轻叹道。 “只可惜,奴婢未在太医院中观察情况,无法率先知晓结果……” 一旁卫公公走上前,向着赵艺弘两人说道,“既然殿下和郡主担忧,那奴婢再去探探情况!” “不必,已经派人去探查了,算算时间,这结果,也该公布出来了!” 赵艺弘摆摆手,他这五皇子,远没有其他人那般手眼通天…… 这时,云清郡主似是注意到什么,忽的起身。 很快,一名护卫打扮的身影飞快赶来。 “结果如何?” 赵艺弘见到护卫,连忙询问。 护卫跪在地上,沉声汇报:“禀报殿下,此次太医院考核,未有获胜之人……” “嗯?” 闻言,赵艺弘三人顿时齐齐一怔。 “苏公子两轮考核皆是第一,本该获得优胜,晋升医官,可他在获胜之后,辞去职务,选择离开太医院!”护卫继续说道。 “离开太医院了?” 赵艺弘目露疑惑,紧皱起眉头。 难道是,孙家的缘故? “为何?”赵艺弘略作思索,连忙询问。 “属下不知,不过,苏公子自太医院离去之时,曾说起一句话。” 护卫低着头,对太医院中事项,探查详细。 “苏公子说,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顿时间,赵艺弘目光一凝。 他呢喃着苏扬的话,神色凝重。 云清郡主与赵母相互对视一眼,眸中流露出浓浓惊讶。 这番情况,她们怎么都未曾料到。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赵艺弘倏然抬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流露出会心笑容。 “哈哈,苏兄,不愧是苏兄!” 赵艺弘哈哈一笑,眼中忧虑消失殆尽,转为释然。 说完,赵艺弘见云清和母亲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赵艺弘微微一笑。 “苏兄,是自己选择离开太医院的!” 赵艺弘笑着解释,“他这句话,发人深省,暗讽太医院那些只知追名逐利之徒,却又如此洒脱!” 云清郡主和赵母稍作思索,明白过来。 “他是看不惯太医院的风气,一怒之下,自行离去!”赵艺弘脸上满是赞赏笑容,摇了摇头。 “一怒之下,自行离去吗?”云清郡主低声呢喃,美眸中莫名浮现出苏扬的身影。 决绝而坚毅! 她怔怔出神,苏扬医师,所做举动,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却也让人不免为之讶然! “苏扬这孩子……” 赵母有些无奈,轻叹一声。 正七品医官,虽无多少实权,但应也算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官职。 苏扬本就心怀抱负,却甘愿放弃,这份果断抉择之心,令她也难掩惊讶。 “这也正是苏兄的心性,为人刚直,远非他人所能比拟啊!” 赵艺弘赞叹一声,感慨不断。 “弘儿,苏扬虽辞了官职,但也未尝是件坏事,你今后私下里与他多走动走动,劝他莫要因此消沉。”赵母似是想到什么,提醒一声。 “母妃说得极是!” 赵艺弘点点头,沉吟起来。 …… 药铺中,苏扬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将之前的药童衣服叠放好。 他走出房门,便见母亲端着一锅鸡汤走到桌前。 苏悦正整理着碗筷,见到苏扬,眨了眨眼,轻笑道:“哥,你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好看些,那药童衣服,待会拿给我,我给你补补,留着干活的时候穿。” “好。” 苏扬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知晓,妹妹这是在委婉地安慰他。 他打量苏悦一眼,疑惑道:“小悦,我给你买的簪子,你怎么不戴?” “我平时在家,又很少出门,带着不方便。”苏悦回应一声,挥手招呼苏扬坐下。 李兰芝盛满两碗鸡汤,分别放在苏扬和苏悦面前,碗中飘着鲜亮的油花,鲜嫩的鸡翅和鸡腿肉堆得高出碗口。 苏扬轻嗅一口,口鼻间清香萦绕。 他看向母亲面前的碗,不由眉头微皱,那碗中只有鸡汤,以及一小块炖的发柴的鸡脯肉。 “娘,你也多吃些。”苏扬轻声劝道。 “娘不饿,你们吃就好!”李兰芝摇头一笑。 苏扬心中轻叹,他虽然拿回家一笔银子,可母亲和妹妹依旧如以前那般节俭,直到现在,连件新衣服也不舍得增添。 “娘,咱们现在有银子了,平日里拿出一些,吃穿用度,都是可以的。”苏扬无奈地劝慰道。 李兰芝笑而不语。 “哥,娘可是留着银子,给你娶媳妇的!”一旁苏悦笑嘻嘻道。 苏扬一愣,便见李兰芝嗔怪地看了苏悦一眼,小姑娘当即吐了吐舌头,状若无辜地眨眨眼睛。 “扬儿,云家是大户人家,娘常听人说,就是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经常去他们家的店铺购买布匹,而且他们家的店铺在京城外都开着,咱们这笔银子,得先留着,免得到时候,旁人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李兰芝说着,指了指苏扬面前的大碗,示意苏扬快吃。 苏扬心中无奈,云家吗?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跟母亲说,他并没有迎娶云千瑶的心思。 再者说,云家这等富贾之家,他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就算再添上药铺,跟人家也还是云泥之别。 想到自己如今刚刚退出太医院,苏扬还是决定,先不跟母亲说这些,免得母亲过多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如今他一时没法做官,看来,得想些办法,赚取银子了。 没钱万事难! 吃过饭,李兰芝和苏悦回到后院,整理药材。 苏扬坐在药铺中,正思量着以后的计划。 这时,药铺外,一道年轻人的身影急匆匆迈步走了进来,他穿着锦衣,衣料上乘,肌肤细致如瓷,一看便是出身不俗的公子哥。 那年轻人扫了眼药铺中,见到苏扬,忽的神色一僵。 随后,他连忙捂着肚子,痛叫起来,愁眉苦脸。 “哎哟,大夫……” “救命啊,我需要治疗!” 第六十七章 读书好,多读书吧! 年轻人仿若突然体力不支,颤颤巍巍地迈步向苏扬走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苏扬。 苏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这年轻人。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情况,忍不住挑眉。 眼前年轻人,虽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可苏扬注意到,他手臂肌肉松软,没有半点因疼痛而出现的收缩现象,甚至连鸡皮疙瘩都没起。 看起来表情虽然扭曲,可面色红润,额头上连半点冷汗都没有!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家伙并不像病情严重,痛苦不堪的样子…… 苏扬思索片刻,抚着年轻人坐下。 他一只手搭在年轻人的手腕上,为其诊脉。 果然,此人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大夫,我怎么样了?”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却在偷偷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目光,他连忙低下头,继续捂着肚子,“大夫,啊啊!我……我不行了!” “具体有何不适?”苏扬一脸平静地询问。 “我浑身痛,突然就没有力气了,脑袋也痛,头晕眼花,痛死我了,哎哟喂!” 年轻人连声叫痛,声音越来越虚弱。 苏扬忍不住笑了。 浑身痛,捂着肚子干嘛? 他不由想起先前太医院考核中,那身体无恙的癸字病患。 可那毕竟是考核,寻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没病装病,来药铺求医? 除非,脑子有问题! 苏扬抬眼上下打量着年轻人。 此人毫无疑问,是在装病。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仔细看来,这年轻人长相出众,容貌俊美得不像话,一张年少的脸庞,精致如瓷器,可谓是唇红齿白少年郎,翩翩如玉俊公子。 简直俊得让人嫉妒! 如果搁在苏扬前世,那绝对是火遍大江南北的超顶级鲜肉! 就是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大夫,你看……我还有救吗?”年轻人试探着看向苏扬,嘴唇嗫嚅。 苏扬没有回答,幽幽询问:“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这……” 年轻人双眸一眨,想了想,回答道:“有三……三天了!” “三天,为何今日才来问诊?” “之前……没这么痛!” “哦。”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他记忆里并没有见过此人。 孙巡派来的? 以孙巡和李龟兹的性子,想对付他的话,应该不至于派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他这边装病。 那对方就是没事找事了? “那大夫,你给我开个方子吧?”年轻人说着,目光特意落在一旁的纸笔之上。 “且慢。” 苏扬忽然起了玩弄的心思,立刻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你可知,你这病,极难医治?” “嗯?” 年轻人愣了愣神,狐疑地看着苏扬,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他这病,是装的啊! 这苏扬,据说还在太医院中做工,却连他装病都看不出来? 这种医术,怎么进的太医院??? “我且问你,是否每次吃饭相隔时间一久,便会感觉有些异样?”苏扬依旧紧皱着眉头,双眼中精光闪烁。 “肚子饿……还能有什么?”年轻人撇撇嘴,再度指了指桌案上的纸笔,“大夫,不如先给我开个药方?” 苏扬缓缓摇头,脸色肃穆:“除此之外,时间一长,你是否会感到心悸、头晕眼花,腹部仿若有气体回流,并且浑身乏力,就连神志都难以集中?” “这……” 对于苏扬的话,起先年轻人并未在意。 可是,苏扬说得煞有介事。 难不成…… 这苏扬真看出他患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病? 这,不会吧? 年轻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大夫,我患了什么病?” “此病,乃是体内浊气上升,堵塞脑部经络引起,称为怠学之疾!”苏扬声音沉重,摇了摇头。 “怠学之疾?” 年轻人一愣,这是什么病?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他不由仔细观察着苏扬的神色,见苏扬脸色愈发凝重,他心中一突。 这病,莫非很严重? 不行不行! 回去得想办法,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苏扬悄悄瞥了眼年轻人,一眼便看出了眼前年轻人的心思。 所谓“怠学”,就是读书少,不爱学习,脑子不好使! 孩子,读书好,还是回去多读书吧! “那我这病,如何治疗?”年轻人有些口干舌燥,一时都忘记装病喊疼了。 “不必过多忧虑,此病,用药难医,不过,根据病况不同,医治是否困难,也不一样,公子之病,没有大碍,我与你交待一些治病之法,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两载,必可痊愈!”苏扬微微一笑。 年轻人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既是脑部经络不通,便以活用之法,疏通经络,更应每日饮食规律,保持睡眠良好,如若不然……”苏扬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依旧很明显。 如若不然,就等死吧…… 年轻人俊美的脸庞急得通红:“经络不通,如何活用?” “这便是此病难医的关键所在!” 苏扬轻咳一声,语气凝重:“寻常药物,难以医治,须得自行多做思考,常人若患此症,多以读诗书,来提升思考之量。” “读书?” 年轻人神色狐疑,饶是他再怎么迷糊,此时也都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这苏扬,不会是在诓骗他吧? “我来你这里看病,你可不要骗我!”年轻人眉头微蹙,紧盯着苏扬。 “公子若不信,回去之后,可再寻大夫。” 苏扬起身,摇摇头,不再理睬这年轻人。 年轻人见状,却是焦急起来。 他现在要是走了,那他的任务可怎么办? 他此次来寻苏扬,可是有要事的! “大夫,我没有不信,你还是为我开个药方吧?”年轻人连忙道。 “开个药方?”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我已说过,公子之病,用药难医。” “就开个方子,我担心……”年轻人想了想,连忙说道,“对,我担心没有药物相助,我病情好得慢!” “呃……” 这家伙有点倔啊。 他不过想要诈一诈此人,看看是否能够探寻出此人来药铺的目的。 结果此人反倒跟他犟上了? 难不成,他还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六十八章 你这人还不错! “公子,实不相瞒,对于公子这病,我开不出什么方子……” 苏扬干脆直接摆摆手。 “就开个方子,无论多少银子,我一定出,如何?”年轻人急忙道,他伸手把纸笔挪到苏扬面前,示意苏扬动笔。 苏扬斜着眼睛看了年轻人一眼,这个时候,年轻人反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叫痛了。 “公子这病情,似乎……好些了?”苏扬似笑非笑,“看来我家这药铺有神仙保佑啊,病人只要踏进这道门,病就能自己好了……” “呃……” 年轻人脸色一僵,尼玛,忘记装了……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肚子,咧嘴一笑:“的确,大夫这药铺,当真有神奇功效,我进来没多会,只听了大夫一番话,思索一番之后,还真就好多了。” 对于苏扬方才所说的什么“怠学之疾”,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既如此,公子请回吧,无需我再开方子了。”苏扬挥挥手,送客。 一番交谈下来,苏扬多少意识到,此人没有什么恶意。 只不过,此人来药铺装病,肯定是为了什么事。 或许,是被人安排过来的…… 那会是谁呢? 苏扬心中思索着,年轻人却急得团转,直接打断了苏扬的沉思。 “大夫,你只管出价,你这方子,我今天一定要!”年轻人随手取出荷包,就要从中取出银子。 “公子,不必……” 苏扬说着,年轻人已经将一枚十两的小银锭摆放在桌上。 苏扬:“……” “不够?那我便再……” “不必不必!” 砰! 又是十两…… 苏扬:“……” 也罢,不就一个方子吗? 也不是为了那点钱,主要是为了治好对方的病…… 苏扬脸不红心不跳:“那我便为公子开个方子!” 年轻人连忙点头,紧盯着苏扬,目光期待。 苏扬取来纸笔,随手写了个安神养心的方子,多是以大枣、枸杞子、莲子等寻常可见药物写成。 年轻人看着苏扬写下药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任务,完成了! “公子,先不用抓药,待用我先前说的法子,试用一段时间,若是感觉未有痊愈,再做诊断,这药方……”苏扬说着,年轻人已经将药方拿在了手里。 “这药方,用处不大!”苏扬补充道。 “这用处可大了去了!多谢大夫!”年轻人紧紧攥着药方,向苏扬致谢一声。 苏扬心中有些好笑,这年轻人,有点意思。 “容我问一句,公子来此,应该不只是来看病的吧?” 年轻人身形一滞,脸上尴尬一笑。 他有些心虚道:“来药铺不是看病,还能做什么?” 说着,年轻人起身,往外快步走去。 走到药铺门口,年轻人忽然停住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苏扬,咧嘴一笑。 “大夫,你这人不错!” 说完,年轻人大步迈出,离开了药铺。 苏扬起身,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身影,眯眼思索起来。 这人,会是谁指使来的呢? 他来到这世界后,所接触过的人里面,应该不会有谁,故意跟他搞这么一出…… 排除了孙巡和李龟兹的可能,云清郡主和赵艺弘更是不会这么做。 如果这些人都不是的话,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云千瑶! 先前云千瑶收到他的回信之后,就曾来药铺试探过他。 这次,该不会也是她吧? 只是,一张药方能拿去做什么…… 正思索着,一道身着劲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药铺外。 “苏公子,我家公子让小人来请公子一叙!”来人抱拳道。 “赵公子找我?好,烦请带路!” 此人苏扬曾见过,正是赵艺弘身边的护卫。 当日解决赵成虎的麻烦,就有此人参与。 对方这时候来,应当是赵艺弘得知,他离开太医院的消息了! …… 云府,阁楼。 云千瑶坐在桌案前,面前摆放着几张素白的宣纸以及一张信纸。 宣纸上罗列着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正是先前诗会之上,那获得诗魁之人,所写诗词。 云千瑶时而看向宣纸,时而又看向信纸,不停对比着。 宣纸上的字迹,是她自诗会回来之后,循着记忆,仿照那诗魁字迹所写。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云千瑶低声诵读着,直至今日,再读那诗魁的诗词,她依旧不禁为之动容。 此等心境,何其壮阔? 若没有足够的壮志与抱负,怎能写得出这般诗词? 云千瑶又看向桌案上的信纸,这是苏扬写来的回信。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 仔细看来,苏扬的字迹,似乎也是一样工整。 只是,世上规规矩矩地写工整字迹的人,实在太多了。 只凭借一张信纸,根本看不出什么…… 云千瑶不由回想起先前去药铺见苏扬时的场景,她下意识的黛眉微蹙。 自己那名义上的未婚夫,真能写出“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这等惊艳词句吗? 先前初见,苏扬给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 “小姐!” 正思索间,丫鬟玉儿的声音传来。 云千瑶转头看去,便见玉儿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堂少爷来了!”玉儿低声道。 第六十九章 我到底有没有病? 云府凉亭。 云千瑶刚一赶到,便见凉亭中,正站着一道身形颀长的年轻身影,容貌俊美,丰神如玉,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不过,如果这年轻公子不是正奋力地甩着胳膊,用手里的小石子在池水中打着水漂,做出这些不符合形象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云千瑶见状,轻轻摇头,这般百无聊赖的事情,也就自己这堂弟能做得出来了! “堂姐!” 那年轻人见云千瑶走来,顿时向着云千瑶招了招手,兴高采烈地迎面跑过来。 云千瑶没有回话,一对翦水秋瞳目光平静地看着年轻人,她穿着青色长裙,站在亭台水榭前,气质淡雅宁静,更像一朵亭亭玉立的青莲! “堂姐,你猜我这次去苏家药铺,有没有收获?” 年轻人跑到云千瑶身前,眨了眨眼,俊俏的脸庞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听到“苏家药铺”,云千瑶平静的双眸中泛起一抹涟漪。 她依旧未曾回话,莲步轻移,裙摆摇曳,自年轻人身边经过,自顾自地走向凉亭。 年轻人笑容微僵,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云千瑶。 “堂少爷!” 玉儿欠身行礼,小声提醒,“小姐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在云府提及苏家药铺……” 年轻人神色顿时有些凌乱,一溜小跑,赶上云千瑶。 “堂姐,为了这次任务,我可是煞费苦心,在那个苏……” 年轻人话音还未落下,便见云千瑶美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邀功似的说道:“我好一通装病,硬生生骗过了他,堂姐,这事情,寻常人可做不来,想我云澈何等英明……” 云千瑶未曾理睬他,走到凉亭,好整以暇地坐下。 她手臂轻抬,摊开白皙的手掌心,伸向云澈。 云澈摊开双手,手中还握着石子,他当即有些尴尬地把石子丢到池塘中,拍了拍沾着些灰尘的手。 随后,他自袍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到云千瑶手中。 “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那人……呃,那位兄台给我写下这份药方!”云澈低声道,似是回忆起了先前与苏扬谈话时的情形,苏扬看出他的病情,对他也算有所帮助。 “那位兄台?” 云千瑶美眸微抬,似乎云澈对苏扬的印象还不错! 她展开纸张,看向其中字迹,依旧如先前书信一般,行笔工整。 看这字迹,与先前那封书信倒是一模一样。 只是对比诗会上那诗魁所写字迹,仅凭此,却依旧难以辨别。 云千瑶臻首轻摇,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 至少现在确认了,先前苏扬回信中的那首词作,是他本人所写。 这么看来,苏扬的确才华横溢,博学多才,不是寻常一介药童所能概括。 她不由幽幽轻叹,如今转念一想,苏扬身怀才情,也该是她所赞赏之人。 不过,她又不由想起先前苏扬对她那避而远之的态度,仿若是她死缠烂打一般,她淡雅的心绪都有些难以保持,有些羞恼! 云千瑶莫名想到,那诗魁所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词中这句,为何又偏偏暗合她先前写给苏扬的书信? 一时间,她心绪繁杂,难以如先前那般宁静。 “说起来,那位兄台给我写药方的时候,还说我生了病,用药难医……” 一旁云澈撇了撇嘴,对于苏扬先前所说,他直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嗯?小澈,他说你生病了?” 听到云澈的话,云千瑶连忙看向他,目露关切。 苏扬毕竟出身医家,自幼从医,若他真看出云澈患病,那便不得不重视了! 云锦点点头,愁眉苦脸道:“那位兄台,说是怠学之疾!” “怠学……” 云千瑶稍作沉吟,忽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 怠学,不就是读书懈怠吗? 她又看向手中药方,神色愈发古怪。 她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晓,大枣、莲子这些,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治病奇效! “他说,我长久不吃饭,就会心悸、乏力,头晕眼花,便是以此推断出我有病的!”云澈苦着脸。 云千瑶忍不住伸手扶额,这些症状,不就是饿过头了吗? “那位兄台还说,这病用药没法治疗,虽然没有大碍,但平日里得多做思考,最好读读书,一年以内差不多就能好!”云澈无奈摊了摊手。 云千瑶目光幽幽地看着云澈,一言不发。 一旁玉儿却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她见小姐和堂少爷向她看来,连忙收敛住表情,强行憋着笑意。 “怎么了?”云澈疑惑道。 他心中升起一抹苦闷,他都生病了,堂姐也不关心,甚至玉儿还在笑! 云千瑶无奈轻叹,她这愚蠢的弟弟,被人耍了还不自知,犹在沾沾自喜,甚至还向她邀功! 那苏扬,应是早已看穿了云澈的心思,这才随意写了份药方,将其打发走了。 不过,苏扬也没有过分地吓唬云澈,劝云澈多读书,也是对的! 再这么下去,云澈就真不成材了! 云澈忽的意识到一股子不对劲,他连忙抬头看向云千瑶。 “堂姐,他不会是在诓骗我吧?” 云澈脸色微微涨红,“我可是看在他瞧出我生病的份上,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二十两? 云千瑶俏脸再难保持平静,为了一张药方,云澈竟能花二十两银子! 忽然,云千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光落在云澈身上。 “你先前去苏扬药铺,可曾暴露出你的身份?” “当然没有!”云澈自信道,“这些事情,堂姐尽管放心!” 云千瑶无奈轻叹,苏扬能写出回信中的那般词作佳句,便绝不会如云澈这么傻乎乎的。 她贝齿轻咬嘴唇,苏扬不会自云澈身上,猜出什么吧? 若是猜出来了…… 云千瑶心中浮现出一抹羞意,如她这般试探,还被对方知晓,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堂姐,你说我到底有没有病?”云澈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迟疑着询问。 “有!” 云千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缓缓起身,长裙轻摆,再度恢复渺渺出尘的气质。 她沉声道:“照他医嘱,你便好好读书吧!” “这……” 云澈小脸当即垮了下来! 第七十章 今后之计 醉香楼,在京城众多酒楼中颇有名气,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此光顾。 苏扬在护卫的引领下,刚踏上醉香楼二楼,便见赵艺弘已在等候。 “苏兄,这边请。” 赵艺弘轻挥衣袖,带着苏扬进入雅间。 云清郡主一身雪白长裙,长发如瀑,见苏扬进来,黑润的美眸中泛起一抹动人的神采。 “郡主。”苏扬缓缓行礼,便见云清郡主乖巧回礼。 三人就座,赵艺弘看着苏阳,笑容温和道:“苏兄,你今日之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苏扬摆手一笑,他知道,赵艺弘必然已经得到了他离开太医院的消息。 “先前劳烦赵兄走动,此次我擅自辞去太医院职务,让赵兄费心了!” 他能参与先前的考核,除薛太医相助外,必是还有赵艺弘为他走动。 “哪里的话,苏兄不慕权贵,令人汗颜,我当钦佩才是!” 赵艺弘挥挥手,起身端起酒壶,亲自为苏扬斟酒,“我见苏兄心绪豁达,似未曾有所苦闷。” “赵兄莫要打趣我!”苏扬苦笑。 “哈哈,不谈这些……” 赵艺弘举杯:“这醉香楼中的酒酿,在京城中很有名气,苏兄不妨尝尝?” 世人多借酒消愁,赵艺弘此举,意在宽慰苏扬。 借酒消愁吗? 苏扬一口饮尽,离开太医院,便相当于放弃了那所谓大好前途。 是好是坏,他也不算清楚。 反正,问心无愧,不曾后悔就是! “这酒酿如何?”赵艺弘含笑询问。 “佳酿!” 苏扬回应一声,心中忍不住拿前世的酒作为对比。 这时代的酒酿多是米酒,虽制作工艺袭承前朝,别有一番风味,但普遍度数不大,先前为王朗母亲治病时,那几坛用来消毒的烈酒,还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即便是烈酒,度数也并没有多高。 好在阑尾炎手术,所需消毒环境,并不算严格。 “苏兄辞去太医院职务,可有其他打算?”赵艺弘再为苏扬斟满一杯。 苏扬略作思索,摇了摇头。 如今的打算,便是先想办法赚些钱,让母亲和妹妹丰衣足食,不必再辛劳。 其他还得另做打算。 赵艺弘点点头,鼓励一笑,道:“若苏兄还想及早步入官场,我可想办法,为苏兄举荐一二。” 说完,他紧盯着苏扬,似在等待苏扬的回答。 苏扬知晓,所谓举荐,便是推举他前去一些朝廷官员家中,或作门客,或在推举之下担任些官职。 不过,他之前在太医院考核时,显然已经得罪了孙家,即便有人看在赵艺弘的情面上任用他,应该还是如太医院一样,不敢重用! 而这,当然不是苏扬想要的! “赵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暂时还需多作考量。”苏扬婉拒道。 闻言,赵艺弘反倒是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他思索一番,又道:“我得到一些消息,先前苏兄在游园诗会上所写诗词,尤其是那首满江红,已被许多人所关注,若苏兄此时承认身份,应当也会被人看重!” 以诗词出名吗? 苏扬摇摇头,凭借这些,不见得就能如何。 况且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心中很清楚。 想了想,苏扬向赵艺弘请求道:“赵兄,若是可以,还望帮我隐瞒一二。” 赵艺弘深深凝望苏扬一眼,答应下来。 “如今朝堂局势,称得上风谲云诡,苏兄此时不进官场,也是明智之举。” 赵艺弘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忧色,“况且,我边疆之外,战事不休,似乎还有战乱加紧之急,苏兄倒不如先稳妥一些。” “我正有此意。”苏扬点点头。 说起战乱,一旁云清郡主黛眉紧蹙,眸光暗淡了几分。 她抬头看向赵艺弘,轻声询问道:“五哥,边疆战乱,还会加重吗?” 苏扬看向赵若惜,对方对这边疆战事,似乎很关注。 “若惜放心,有王叔镇守西北,不用过多忧虑!”赵艺弘轻声安慰道。 他又向苏扬解释一声,“我齐王叔常年坐镇边关,若惜心中不免担忧。” 苏扬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他初次为云清郡主治病之时,都未曾见到云清郡主父母,原来是有这些原因。 云清郡主黛眉微微舒展,美眸中平静下来,粉拳紧握,平复心情。 她虽身体柔弱,但性格却十分要强! 苏扬见状,不由说道:“如今郡主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元气有所恢复,待下次齐王殿下回来,见郡主身体痊愈,也会为之欣喜的!”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重重点头,俏脸上满是向往。 “再过些时日,我便再去郡主府上诊断,为郡主开下一个疗程的药方。”苏扬补充道。 “多谢苏医师!”云清郡主乖巧道。 吃过饭,三人辞别离去。 苏扬沉吟,回过头看了眼醉香楼。 从赵艺弘口中,他已经知晓,如今大宋尚且面临危机,大势之下,他务必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获取自保的实力了! …… 昭文馆。 姜松白坐在桌案前,正仔细审阅着面前几本书籍。 昭文馆为崇文院三馆之一,掌藏经、史、子、集四部图籍及修写校雠等事,详正图籍,教授生徒,姜松白身为昭文馆正四品的学士,时常需要审阅修订书籍。 “大人!” 门外,一个生员手捧书册,来此求见。 姜松白正翻阅着面前书籍,挥手让生员走进房间。 “大人,先前游园诗会所出的诗词,已经整理造册好了!”生员恭敬道。 “哦?” 姜松白当即站起身来,从生员手中接过书册。 他翻开崭新的书册,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书页展开,其上一首诗词,正是《满江红》! 除此之外,其他《静夜思》等三首诗词,三页相邻。 姜松白低声诵读着《满江红》,时至今日,他再度这首词,依旧心中震撼。 随后,他眼中精光闪烁,看向生员,大袖一挥,“将这新造书册,按例送予诸位大人吧!” “是!”生员应声离去。 “松白兄,你叫我今日前来昭文馆,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生员刚离去不久,一道爽朗厚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第七十一章 这词,何人所作? 姜松白清瘦的脸庞上露出和煦笑容,向着门外拱拱手。 “良崇兄,你来得正是时候!” 门外一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身着儒生服,作读书人打扮,体型远比姜松白高大,蓄着简短胡须,脸颊上还有着一道浅浅疤痕,气质儒雅却又显干练。 虞良崇走到姜松白身前,笑容满面。 他抚须含笑,“松白兄,你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必是有什么好事!” 姜松白点点头,将手中崭新册子递到虞良崇身前。 “嗯?” 虞良崇接过书册,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姜松白的意思。 “这是前几日,折桂园的诗会上,那些才子佳人们所写诗词文章!” 姜松白伸手轻指虞良崇,笑道:“此次游园盛会,你不与我同行,可是错过了一场盛事!” “先前我还在军营校场练兵,哪里有闲暇去参与这些年轻人花前月下之事?” 虞良崇挥挥手,扫了眼手上的书册,又看向姜松白,“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让我来看看这本书册吧?” “然也!” 姜松白微微仰头,捋着胡须。 虞良崇神色无奈,有心想要将书册丢到一旁。 可见姜松白的神色,虞良崇还是缓缓打开书册。 “这些所谓才子佳人,一个个的,只对风月之事感兴趣,莫非松白兄以为其中有能合我心意的诗词?” 虞良崇瞥了姜松白一眼,“若是没有,今日你可得请我喝酒!” 姜松白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虞良崇。 “此次诗魁是谁,孙家的孙鸣渠,还是那个商贾之家的小丫头?”虞良崇随手翻阅几页,摇了摇头。 “皆是些书生意气,卖弄词藻之作,也就老夫能评价一二,若让军营中的那些只知武力的家伙们看,他们……” 虞良崇说着,随手反倒最后几页,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一页上,忽的目光一凝,话音停滞! 那一页书页上所写,正是《满江红》!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虞良崇看着,情不自禁地低声诵读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股难言的感慨!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读完,虞良崇良久无言。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书册,手臂轻颤。 这首词作,堪称惊艳! “良崇兄,这首满江红,如何?” 姜松白笑容浓郁,虞良崇的反应,他早已料到。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哈哈哈,痛快,何等痛快!” 虞良崇再度诵读,大笑起来。 此等壮阔词作,莫说是他,恐怕就连军营中那些一身蛮力的武夫们,也都要大呼痛快! 虞良崇依旧紧握着书册,崭新的书册在他手中,都已变形。 他倏然看向姜松白,询问道:“这首词,是何人所作?” “不知……” 姜松白摇摇头,轻叹一声,“此次诗魁,始终未曾露面,我也不知其身份。” “不知?这……” 虞良崇有些难以置信,他很清楚,能写出这首《满江红》,盖过京城所有才子佳人,这作词之人,必是惊才绝艳之辈! 这《满江红》若是流传出去,必可引得一片轰动,所收获的名声,绝对空前! 可大好名声就在眼前,那作词之人,却未曾露面? “或许有什么原因吧……”姜松白无奈一笑。 虞良崇思索一番,神色凝重。 他看了眼手中的书册,沉声道:“这首词,若在军营中传扬,必可大振士气!” “若此人还能再作出这等诗词,必是良才!” 虞良崇看向姜松白,“松白兄,此等英才,应该将其寻找出来……” “我必尽力而为!” …… 孙家,孙鸣渠自父亲孙丰毅的房间中走出,面色沉郁。 “居云舫诗魁……” 孙鸣渠低声呢喃,拳头紧握。 直至今日,他自己也未能查出,那居云舫中的诗魁,究竟是谁! 似乎一切踪迹,都被有意掩盖! 他刚走出几步,迎面便见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叔父!” 孙鸣渠躬身行礼。 眼前之人,正是孙丰逍,虽是他父亲堂弟,并非嫡系,但处事不俗,被他父亲多有赏识。 “鸣渠,你刚见过你父亲了吗?”见到孙鸣渠,孙丰逍面容亲和许多。 孙鸣渠点点头,“太医院之事,我爹已经知晓了。” “你父亲怎么说?”孙丰逍连忙询问。 “此事太医院中,应是有人安排,叔父不必多虑。”孙鸣渠衣袖轻摆,处理这些事务,从容有序。 孙丰逍松了口气。 想来,兄长应该对太医院中,已经做了一些了解。 “至于孙巡,禁足十日,压下此事的影响。”孙鸣渠神色有些清冷,颀长的身形挺直,在一身锦衣映衬下,更显华贵之气,“之后的麻烦,让他自行处理!” 孙丰逍看着孙鸣渠的目光中满是赞赏,鸣渠有大才,远不是孙巡所能相比的! “说起来,叔父应该知晓先前游园诗会之事了吧?”这时,孙鸣渠又询问道。 孙丰逍点点头,眉头微蹙。 他心中很是疑惑,先前游园诗会,孙鸣渠竟未曾夺得诗魁,不该如此! “那诗魁身份,尚不知晓,或可稍作调查,若能收归己用,自是最好。”孙鸣渠轻轻一笑。 孙丰逍心中赞赏愈发浓郁,打量着孙鸣渠,夸赞道:“鸣渠果然识人善用!” 孙鸣渠笑着摇摇头,未再多说什么,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他目光幽冷,若能找到那诗魁,收为己用,当然最好,可到时,若对方不识抬举,那就得两说了! …… 清晨,苏扬打开药铺大门,伸展胳膊,活动筋骨。 昨日离开太医院,今天不用再去做工,他心里也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感。 在太医院中,可没有什么朝九晚五的说法,更多的,则是做些处理药材,为太医跑腿的活,即便做了医官,也难以轻松多少。 离开了这太医院,倒是少了一些束缚,便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谋生的办法。 他刚走进药铺,收拾起家中杂物,便听见门外一道身影传来。 “劳烦问一声,这里可是苏扬苏大夫家……” 苏扬转过身来,便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药铺外询问。 见到苏扬,那男人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苏大夫,我可算找到你了!” 苏扬神色错愕,眼前中年男人,正是先前太医院考核时,他曾为其诊断过的甲字病患! 这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第七十二章 感谢救命大恩! “苏大夫!” 中年人满脸喜色,快步走进药铺中,向苏扬见礼。 “是你?” 苏扬没有想到,先前他在太医院考核中,为其施治,不过一面之缘,对方竟会找到他家药铺中。 苏扬还未来得及询问,中年人便转身跑到了药铺门口。 中年人向着门外招了招手:“把东西都搬进来!” 很快,药铺门外,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一溜小跑,匆忙走进药铺中。 “都小心点,别蹭到门框!” 管家指挥着,几名仆从便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入药铺。 苏扬双眸微睁,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惊异。 他走到中年人身旁,指了指箱子,不明所以道:“这是……?” “先前在太医院中,匆忙之下,还为来得及向苏大夫介绍,小人潘通,在京城经商已有十数载了!”中年人潘通笑眯眯地介绍道。 “原来是潘老爷,不知潘老爷来寒舍,所为何事?”苏扬愈发疑惑,他先前在太医院时,曾听此人说起过,其家中经营着几家店铺,应算是小有资产。 可是,潘通来他药铺,还带着这大箱小箱的东西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感谢他? “小人可当不起苏大夫如此称呼!” 潘通连忙摆手,仿若受宠若惊。 随后,他看向四周仆从,吩咐道:“先将谢礼放下!” 待到仆从们将大小箱子放下后,潘通又很自来熟地向苏扬笑道:“苏大夫,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老潘好了!” “呃……” “苏大夫!” 不待苏扬说话,潘通正了正神色,忽的作势就要像苏扬跪下。 “感谢苏大夫救命大恩,潘某没齿难忘!” 苏扬连忙搀扶住潘通的双臂,费力将其搀扶起来。 “这可使不得!” 这时候,李兰芝和苏悦也听到了药铺中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她们看着面前的景象,神色惊讶。 见到两人,潘通又连忙上前,就要再度下跪! “想必这两位便是尊堂和尊……” “潘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苏扬赶紧跑上前去,再度搀扶住潘通。 潘通这表达谢意的方式,让他有些无奈。 李兰芝和苏悦两人神色愈发惊讶,看向苏扬,目露询问神色。 “先前在太医院中,若不是苏大夫医者仁心,为小人写下那救命的方子,小人这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潘通神色诚挚,向着苏扬连连感谢。 他又向着药铺中的大小箱子挥挥手:“这些东西,是小人为苏大夫准备的谢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苏扬神色无奈的与母亲对视一眼,这潘通倒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先前在太医院中一番救治,其实也在考核,可潘通却彻底当成了救命之恩,亲自前来感谢。 “潘老爷不必如此,为患者治病,是我本分。”苏扬劝说道。 “苏大夫,请叫我老潘即可!您可是救了我的命!”潘通郑重摆手。 两人一番谈话,李兰芝和苏悦总算明白过来。 李兰芝深深凝望着苏扬,目光欣慰。 扬儿在太医院中能够救死扶伤,结下这么一段善缘,她心中也很欣喜。 “好吧,老潘,先前我为你问诊开药,本就是本分,你不用带着如此重礼前来的!”苏扬再度劝说道。 “苏大夫可莫要推辞,这是小人一番心意,当时在太医院中,就连院判大人,都说我这病没救了,偏偏苏大夫开出了药方,让那些太医们,都赞叹不已,小人当然要感谢苏大夫!”潘通笑道。 他很清楚,先前在太医院中所见,意味着什么。 那些太医们,都认同苏扬的药方,便足以证明,苏扬的药方,对他的病情,极为有效。 普天之下,只怕他都再难找出另一个能够治疗胸痹之疾的大夫了! 苏扬看了眼药铺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撇撇嘴,从先前那些仆从抬箱子的情况,便能看出,这些箱子分量不轻,其上都用红布缠绕,很是喜庆。 药铺外,一群清晨开门的街坊邻居们,也都注意到了苏家药铺这边的景象,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药铺中的情况,大致知晓一些,心中惊动,议论纷纷。 对于苏扬,满是赞赏。 苏扬看了母亲一眼,李兰芝顿时会意,带着苏悦走出药铺外,招呼那些街坊们。 “老潘,先前那药方,你可抓药了?”苏扬询问道。 “抓了的,服下药方,我感觉身体通泰,舒服多了!”潘通连忙点头,对于苏扬,很是恭敬。 苏扬笑了笑,这潘通,过于热情了。 “按照方子服用一段时日,若是可以,我再按照你的情况,酌情加减用药。”苏扬又说道。 听到此,潘通顿时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喜出望外。 “那这么说,苏大夫觉得,我这病,能治好吗?”他有些忐忑的询问。 苏扬心中明悟,潘通应是知晓了胸痹之疾的治疗困难,担忧性命之危,所以现在,潘通几乎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病,极难治愈,不过,用我那方子悉心调理,改善作息,至少也难有性命之危。”苏扬笑着解释一声。 潘通这才像是放下许多忧虑,他打量了一眼药铺之中。 整个药铺,远比不上他在京城中所见其他药铺那般精致,甚至有些简陋,桌椅药橱也只是用寻常木材所制,不知用了多久,显得陈旧。 但打扫整洁,不落灰尘,看得出来,平日里苏扬一家对药铺经营,极为用心。 他不由疑惑,按照苏扬的医术,家中药铺,应不至于这般情况才对。 随后,潘通又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大夫,容小人冒昧问一句,先前您在太医院中辞官,如今身在家中,可是另有安排?” 当日太医院那位薛太医对苏扬极为看重,他是看在眼里的。 但苏扬辞去官职,家中却如此清贫,应是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若是苏扬需要,他倒不介意,为苏扬谋个生计,也能结下一段善缘。 他这病,还得多需苏扬关照。 “哪里有什么计划?” 苏扬苦笑,摇了摇头,“如今,唯有好好经营家中药铺。” “若苏大夫不嫌弃,那小人可以帮您找些门路!” 苏扬话音刚落,潘通便连忙说道,“小人家中有几家铺子,也算有些钱财,为苏大夫找些赚钱的路子,应是不难,苏大夫尽管向小人开口便是!” 第七十三章 蒸馏酒 “哦?” 苏扬微微一怔,潘通的心思,他多少也知晓。 估计在潘通看来,如今的他与潘通今后的性命,休戚相关。 苏扬看了满脸笑意的潘通一眼,老潘是个精明人啊! 而今他离开了太医院,正愁以后计划,潘通看出他的窘迫,便毫不吝啬地提供帮助! 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苏大夫,您意下如何?”潘通轻声询问。 苏扬笑了笑,他现在想要先赚一笔银子,能多一份助力,自然是好事。 他又扫了眼药铺四周。 这间药铺,是他们一家人的安身之本! 但想要将药铺发展起来…… 苏扬心中微动,眼中泛起一抹精芒。 或许,之后可以研究些现代化的药物…… 但这前提,还是得需要大笔的银子! 苏扬挥挥衣袖,示意潘通就座。 “老潘,你先前说经营几家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苏扬询问一声。 “做些杂七杂八的买卖,什么赚钱,便卖什么,陶瓷、布匹、家具物事、柴米油盐、桌椅板凳……我什么都卖一些!”潘通笑笑眯眯道,看着苏扬,“苏大夫,这些你看看有看得上的吗?随便一家铺子,我都可交给苏大夫来经营!” “嗯?” 苏扬目光有些怪异,老潘卖的这些东西,倒是挺全乎,开个百货商店是没问题了! 想起前世的超市,苏扬双眸微眯。 他在这时代,倒是可以想办法鼓捣一些后世的东西,进行售卖…… 这若是能够发展起来,那必然也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 当然,也不用非得开超市,只要思索一下,该卖些东西便可…… 见苏扬沉吟,潘通还以为苏扬是在考虑该选那一种店铺,他笑了笑:“我先前就是从一个货郎做起的,在京城经营这些年,堪堪积累了这么点家业!” 他体态发福,脸庞浑圆,笑容显得憨厚,但仔细看去,能够看出隐藏在憨厚笑容之下的,一抹狡狯! 苏扬点点头,潘通能一步步做到现在,称得上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了。 “说起来,你先前不知晓这胸痹之疾,又为何会去太医院?”苏扬疑惑地询问道,潘通之前又不知晓患病,只以为是寻常风寒,也没必要往太医院跑! 潘通却是尴尬一笑,轻挥衣袖。 “实不相瞒,如今生意不好做,我卖得这些物品,远比不得那些官窑御用之类的地方所产,做些小本生意还行,可若是想要做大,还是太难……” 说到这里,潘通又忽的抬头看向苏扬,“苏大夫不要误会,我这些店铺虽不算多大,但让苏大夫维持生计,总归还是可以的!” 苏扬笑着摇头,并未有所疑虑。 “至于我先前去太医院……”潘通顿了顿,看了眼四周,才压低声音,对苏扬道,“我本打算,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给那些太医们,卖一些桌椅板凳等物,这些东西,太医院中虽有供应,但总归不算那么舒服不是?” 潘通嘴角勾起一抹狡狯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向着苏扬眨了眨眼! 苏扬会意,潘通倒是会钻空子,太医院中的太医们,大多追求享受,而潘通便看中了这其中商机,供应一些稍显奢华的桌椅,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随后,苏扬深深看了潘通一眼,老潘,的确是个人才啊! 这方面,寻常人可想不到! “只是没想到,这次关系没走成,反倒是因祸得福,结识了苏大夫!”潘通摇摇头,神色唏嘘。 说完,潘通又目光诚挚地看向苏扬,“苏大夫,若你觉得我先前所说的那些生意不好,我之后还准备开家酒铺,我已经物色到几家不错的酿酒人家,回头商谈对比一番,应该能买下!”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并非不务实,知晓潘通所说的这些小本生意,其实真正经营起来,也很困难。 但若只是如此,哪怕做大,也得需要很久的时间,这时间,苏扬等不起! “酒铺……” 苏扬呢喃,忽的眸中精芒爆闪! 这时代的酒,可并不算烈! 多是些发酵酒,而真正想要高浓度的烈酒,还有一种工艺,一种如今大宋绝对不成熟的工艺…… 蒸馏酒! 尤其是,还可通过蒸馏酒,获得酒精! 若有酒精进行消毒,那对于苏扬以后行医,也能多出一种极为关键的助力!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回忆着前世翻阅书籍时,所看到的一些有关蒸馏酒的知识。 蒸馏酒,最早可追溯到元朝,但那也是宋朝之后了。 若他能够制作出蒸馏酒,那无论是用于商用酒酿,还是用于医用消杀,都有着广大的前景! 苏扬微微一笑,收归心绪,笑意盈盈地看向潘通。 “老潘,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与你合作,你可愿意听听?”苏扬展颜道。 潘通不由心生诧异,他看了眼药铺,莫非,苏扬是想要与他合作开药铺? 以苏扬的医术,若真好好经营,那必是可以日进斗金! “方才听你说,你物色了几家不错的酿酒人家,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个酿酒的法子,你可有兴趣?” 这时,潘通又听到苏扬的话音,他心中错愕,酿酒的法子。 苏扬家中,不是经营药铺的吗? 他点点头:“苏大夫但说无妨!” “我这酿酒法子,有些特殊,酿造出来的酒,很烈!”苏扬笑容温和。 “烈酒?” 潘通忽的神色一振,不由紧盯着苏扬。 烈酒,放眼大宋,并非没有。 可酿造的秘方,外界根本就没有流传的! 若真是烈酒,那根本就不用愁什么销路! “有多烈?”潘通莫名咽了口唾沫,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 “要多烈,就有多烈!” 苏扬悠悠回答,笑容浓郁。 听到此,潘通却是犹豫起来,心中的激动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他狐疑地看了眼苏扬,他心中并没有轻视的意思,只是,苏大夫,或许没怎么喝过烈酒? 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潘通思索了一番,只好向苏扬解释:“苏大夫,这市面上,烈酒其实还是有一些的,可即便如此,那些烈酒,也并不能说是……” 苏扬却是摇了摇头,他看出了潘通心中的疑虑。 这东西,不太好向潘通解释。 “这么说吧……”苏扬笑道,“按照我的法子酿造的酒,绝对比市面上的酒,都要烈!” 第七十四章 接手地盘 “这……” 潘通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扬,年纪轻轻,或许还有些涉世未深。 比市面上的酒都要烈? 不是他不相信苏扬,而是苏扬这句话,微眯也太匪夷所思了! 潘通想了想,委婉地劝道:“苏大夫,这酒……或许……” 苏扬笑着摇摇头,他知道潘通没办法轻易相信。 “这样吧!” 苏扬稍作思索,笑道,“老潘,你下午时分,再过来看看,等我将这酒酿造出来,你便可知晓了!” 潘通却是愈发不知该说什么了。 下午再来? 这小半天的功夫,就能酿造出来酒? 这根本不可能…… 但他看着苏扬这幅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暗叹,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拱了拱手:“那苏大夫,我便下午再过来!” 潘通虽无奈,可心中却莫名有着一股希冀,若是苏扬所说的酒,真的存在,那…… 但想到这里,潘通还是摇摇头。 这等酒酿,怎可能会有? 但苏扬这般诚心邀请,他下午也必须得过来。 苏扬送走潘通,回到药铺,此时李兰芝和苏悦也将街坊邻居们送了回去。 一家人看着药铺里摆放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扬上前,打开箱子,便看到箱子中整整齐齐地堆放着的各式瓷器,其中用细密茅草填充,防止碰撞,而另一个箱子中,则存放着许多精美的布匹,甚至除这些外,还有牛肉和麦、粟等物,角落中,还摆放着几坛子酒。 各种东西,一应具有,堆得满满当当。 苏扬笑了笑,眼前这些,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 由此来看,老潘的品性在商人之中,算是极为不错的了。 即便有着这救命的缘由,老潘也还是知恩图报之人。 要是能够与老潘合作,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娘,我出去一趟!” 苏扬向母亲打了声招呼,走出门去,既然准备要做这蒸馏酒,那自然得先备些原材料。 他家中药铺地处京城闹市区域,四周街坊邻居,也大都做些小生意,卖些诸如桌椅、成衣、果脯等物。 而在街道上,还有许多的小商贩们,推着货摊,卖些吃食。 对于四周景象,苏扬已是不只第一次看到了,不过,他先前在太医院做工时,每日早出晚归,也没有闲暇,如今静下心来,看着四周景象,他心中感慨莫名。 这便是大宋的市井生活,寻常百姓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维持生计。 刚走出药铺没多久,苏扬便注意到,不远处,正有几个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人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闲逛着。 那几人偶尔在街道两旁的商贩那边驻足,随手拿起几个包子,直接便塞在嘴里,他们一边吃着,一边离开,走向下一个商贩的货摊。 商贩有心想要收钱,只是刚开口询问,那几人便挥了挥手中的拳头,警告商贩。 商贩顿时不敢多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货摊前,暗自低声怒骂。 苏扬看着那几人,双眸微眯。 这几人,让他想到了先前的赵成虎! 大宋市井之中,总少不了这些欺负良善的人,先前赵成虎被赵艺弘派人押送报官,想来应该已经被关押进了大牢。 这才几日的功夫,市井中,便又出现了一茬这种人。 那几个流痞慢悠悠地自苏扬身边经过,其中一名头戴簪花的流痞,还有意用肩膀撞了苏扬一下。 “不长眼的东西,看着大爷在这边走路,也不知道退让!”那簪花流痞冷笑一声,瞥了苏扬一眼,跟着身边几人走了过去。 苏扬微微垂首,转过身来,看向那几人。 这几人很快便走到了苏家药铺前,他们探头探脑地看了药铺一眼。 其中那簪花流痞,似是发现了什么,就要迈步进入其中。 见状,苏扬面色一冷,眼中寒芒闪烁。 这些人,要去他家药铺中闹事吗? 但下一刻,其他流痞便很快拦住了那簪花流痞。 砰! 其中一名高大流痞一巴掌拍在那簪花流痞的脑袋上,将其发髻间插着的簪花都给抽歪过去。 随后,那高大流痞低声训斥几句,那簪花流痞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一群流痞很快自苏家药铺门外离开,走向远处。 见此一幕,苏扬不由凝眉。 这些流痞的反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看那些流批的样子,似乎对他家的药铺,有些忌惮? 苏扬稍稍安心一些,但总归还是不免担忧。 他稍作沉思,便决定,还是快点将制作蒸馏酒所需物品买齐,赶紧回家。 小心防备,总是没错! 一群流痞很快远去,一直到自苏家药铺走远,这些流痞的脚步才稍有停顿。 那簪花流痞整了整发髻,有些畏惧地看了眼身边的高大流痞。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询问道:“七哥,您刚刚是……” “爷刚刚是救你一条狗命!”高大流痞冷冷看了簪花流痞一眼,神色中满是训斥意味。 簪花流痞顿时愣住了,委屈道:“那不就是个寻常药铺吗?里面那小娘子,长得还挺俊俏的!” “呵呵,不想要命,你就再过去!” 高大流痞冷笑一声,冷冷盯着簪花流痞,“你可知道,之前这里的赵成虎那些人,是因为得罪了谁,被抓进大牢的吗?” 簪花流痞张了张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转过身,看向苏家药铺方向。 他瞪大眼睛,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据说,就是得罪了苏家药铺的小子,赵成虎以及他身边那些人,一个都没跑得了,直到现在都还在大牢里关着!” 说起此事,高大流痞神色有些凝重。 他看向四周流痞,沉声道:“我告诉你们几个,不想找死的,最好别去苏家药铺那里,要是被洪爷知道了,那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一群流痞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那簪花流痞更是脸色发白,喉咙不住动弹,嘴唇干涩。 “如今洪爷刚刚接手赵成虎的地盘,对于这边的消息,还没打探好,谁敢惹出什么乱子,不说洪爷,我先打断你们的狗腿!”高大流痞寒声道。 第七十五章 浓郁酒香 坊间集市中,苏扬逛了一圈,终于买完了蒸馏酒的材料。 一口新锅,几坛烈酒,外加酒糟、瓦罐等物。 他这次制作蒸馏酒,只是尝试,之后量产,还得看情况而定。 他背着新锅,双手各自提着一大堆东西,很快回到家中药铺。 “扬儿,你背了口锅做什么?” 李兰芝见了,连忙上前帮苏扬卸下重物。 “回头给家里换口新锅!” 苏扬笑着解释一句,打量一眼药铺中的情况,问道,“娘,我先前出门,看到街道上有些流痞闲逛,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人来闹事吧?” “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 苏扬松了口气,先前那些流痞,似乎对他家药铺,有些忌惮。 或许是由于赵成虎的原因…… 这样也好,总比动不动就有人来捣乱强。 苏扬跟母亲和妹妹交代了一声,提着东西,径直去了后院。 咣咣咣! 不多时,药铺后院传出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娘,我哥他在砸锅盖!” 苏悦跑去后院看了眼,又折返回来,一脸惊奇道。 “嗯?” 李兰芝一愣。 买一口新锅回来砸? 扬儿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又有某些奇思妙想了? …… 药铺后院,苏扬看着手中砸好的锅盖,满意地点点头。 锅盖上只留了一个口子,作为蒸馏的出气孔,他点着灶火,将身边坛子中的酒浆通通倒入锅中。 先前潘通给他送来了好几坛酒水,他又买了一些烈酒与酒糟,这么一来,制作蒸馏酒的原料是凑齐了。 盖上锅盖,再以和好的泥土将锅盖四周密封上,用一截细竹安置在锅盖通气孔处,另一端则放着一个瓦罐,一个简易的蒸馏器便制作完成。 所谓蒸馏酒,其实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从中蒸出一部分酒精成分,从而提高酒精含量。 苏扬谨慎地添着柴火,防止锅内温度过高,把水蒸气蒸馏出来,待锅中温度上升后,他不时用湿抹布轻轻擦拭锅盖,加快蒸气冷凝液化。 滴答! 滴答! 灶火燃烧,一滴滴液体从竹管中滴落下来,落在瓦罐中。 纵使瓦罐被苏扬密封的很好,也依旧有些酒精挥发出来,溢散出一股浓郁酒香! 苏扬微微一笑,接下来,只要保持这个步骤,便可对这些酒浆逐渐提纯! 药铺中,病人正等待苏悦抓药,忽的鼻子轻轻一抽,仿佛闻到了什么。 “好浓郁的酒香!” 李兰芝和苏悦看向后院,惊讶道。 “小扬是在温酒吗?” 病人使劲嗅了嗅,同样一脸惊奇:“这股酒香……有些不一般,味道怎么这么醇厚?” 李兰芝和苏悦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平日又不饮酒,只觉得这酒香远比寻常酒铺中的味道浓郁。 苏悦把抓好的药递到那病人手中,笑道:“刘叔,您现在可不能喝酒,回头我哥要是弄好了酒,我提醒他给您送过去!” 病人连连笑着应允,提着药离开药铺。 李兰芝和苏悦终于有空闲下来。 马上便迫不及待进到后院,正好看到苏扬将一部分浊青色酒液倒进瓶中。 “扬儿,你在做什么?”李兰芝好奇地打量着后院中的新鲜物事。 “酿酒!” 苏扬神秘一笑,将瓶子塞好,放到一旁。 这是头酒,尚且无法饮用。 他端起瓦罐,将其中蒸馏出的酒水倒入用纱布盖好的酒坛中。 浊青色的酒液,还有着许多的杂质,还得进一步过滤提纯。 很快,一番操作后,苏扬看着面前的一坛新酒,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单是轻轻嗅上一口,便能闻到酒坛中浓郁酒香。 这一坛酒,少说也得有五六十度了! 目前仅是简单制作,若要真正成批量制作蒸馏酒,仅凭这些,可还不够。 药铺外。 潘通再次上门,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面容与潘通有几分相似,仿佛是年轻的潘通一般。 “盛年,等见到了苏大夫,你万不能失了礼数,苏大夫可是爹的救命恩人!”潘通提醒着身边的年轻人。 “知道了,爹,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潘盛年挥挥手,忽的鼻尖轻嗅,疑惑地看向四周,“爹,这附近有酒铺吗?怎么酒香这么浓郁?” 潘通闻着空气中馥郁酒香,也有些好奇。 随即,他仿佛想到什么,快步走进药铺中。 先前苏扬说有酿造烈酒的方法,难不成,真被苏扬酿造出来了? 走进药铺,酒香更是浓郁。 潘通心中惊疑不定,他已经确认,那酒香,正是从药铺中传出的! 恰巧这时,苏扬抱着一个酒坛,自药铺后院中走了出来。 见到潘通与其身边的年轻人,苏扬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潘,你来得正是时候!” 砰! 苏扬将酒坛放在桌案上,向着潘通招了招手。 潘通立即走上前去,待到苏扬打开封坛的盖子,顿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便自坛子中飘散出来。 潘通深嗅一口,喉咙顿时动了动,口中生出许多口水。 通过这浓郁酒香,他便能辨认出来,这是一坛烈酒! 他顿时瞪大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他看了看酒坛,又看向苏扬。 “苏大夫,这……这是……” “正是我之前所说的烈酒!”苏扬微微一笑。 “那这是苏大夫你……你酿造的?” 潘通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这烈酒要是苏扬所酿造的,那简直神了! 第七十六章 好酒! 苏扬笑着点点头,还未说话,潘盛年便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酒?酒香味这么浓!” 潘盛年打量一眼酒坛,狐疑地看向苏扬,“这酒真是你酿的?就你?不会吧?” 他爹所说的苏大夫,就是这么个年轻人? 这看起来还不如他大呢…… 啪! 突然,后脑勺被扇了一巴掌。 潘盛年疼得龇牙咧嘴,往后一看,发现自家老爹正举着巴掌,眼看又要打下来。 “爹!你这是做什么?”潘盛年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做什么?”潘通瞪了眼自家儿子,“还不见过苏大夫?”随即又朝苏扬歉意道,“犬子无礼,还请苏大夫莫要见怪。” “无妨。” 苏扬笑着摆摆手,压根不在意。 潘通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潘盛年吓得缩了缩脑袋,撇嘴道:“在下潘盛年,见过苏大夫!对了,苏大夫……” 讪讪一笑,不死心地凑上前来:“苏大夫,这到底是什么酒?这也太香了!” 苏扬笑而不语,直接舀起一勺导入碗中,放到他面前:“不如尝尝?” 碗中的酒液呈淡青色,轻轻摇晃下,顿时泛起道道涟漪,香气四溢。 潘通目光微凝,当即就要抢在儿子前面端起酒碗。 “老潘,身患胸痹之疾,不能饮酒。”苏扬挥挥手,制止潘通。 他看得出来,潘通父子俩对他这一坛酒,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马上灌上一口试试! 潘通脸色一僵,看着面前的酒碗,恋恋不舍。 “我倒是想尝尝看,这酒有什么不同寻常?”潘盛年咧嘴一笑,端起酒碗。 随后,他一仰头,大口饮下! 见状,苏扬眼神怪异,这么个喝法,真壮士也! “噗……咳咳咳……” 下一刻,潘盛年当即被酒浆呛得重重咳嗽起来。 “好辣,咳!” 潘盛年表情扭曲,鼻涕眼泪都痛苦的流了出来。 他吐着舌头,后悔不迭。 一口酒,竟然这么辣! 见此,潘通顿时忧虑,难不成,这酒虽烈,但并不好喝? 然而潘盛年擦了擦嘴角,手中依旧紧紧端着酒碗,他砸吧着嘴,似在回味,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好酒!” 这酒是辣,可这代表酒烈。 而且,回味之下,更能感受到一股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泛起,回味无穷! 只喝了一口酒,潘盛年的脸色便很快涨红。 “这酒,尝起来怎么样?”潘通在一旁看的心情跌宕起伏,这酒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这酒比我喝过最烈的酒还要烈,但饮下之后,却又唇齿留香……”潘盛年说着,不由再度端起碗,吸溜了一口。 这次小口吸溜,他更是能够品尝出酒浆中的味道。 这是一种他先前喝酒之时,从未尝过的酒香! “真是好酒!”潘盛年捧着酒碗,赞叹不已。 潘通看得眼都直了。 奈何刚才苏扬说了,他现在不能喝酒…… “这酒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便制作出来,味道还不算太好,若是之后再加上选料、拌曲、发酵等步骤,便能酿造出真正好喝的酒!”苏扬适时地补充道。 “这……” 听到这话,潘通和潘盛年齐齐怔住。 这坛子里的酒,还真是苏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制作出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酿造出烈酒,他们根本前所未闻! “两位,现在觉得我这酒,如何?”苏扬笑眯眯询问。 潘通回过神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热切! 若这酒能够售卖,那必然不用愁什么销路了,甚至,一旦宣扬出去,说不定还会有人争相购买! “这等烈酒,我敢断定,寻常人绝对从未喝过!”潘盛年果断道。 别说是喝了,就连他,要不是今日亲口品尝,他都未曾想过,世上还能有这等烈酒? 苏扬笑了笑,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老潘,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 潘通立即点头,他经商这么多年,对于商机,他一向嗅觉敏锐。 苏扬这酒,简直意味着大好商机! “苏大夫想要合作,那我老潘当然是鼎力支持,不过……”潘通稍作思索,询问道,“这酒的成本如何?” “与寻常米酒,造价差不多吧!”苏扬思索道,蒸馏酒与酿造酒之间,工艺虽不同,但原料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蒸馏这一步骤,需要耗费一些柴火,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闻言,潘通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如今市面上的烈酒,本来就少,寻常酒家,都不见得能够有烈酒售卖。 而且,烈酒价格更是普遍极高,普通百姓,即便是爱酒之人,也不见得就能喝上几次。 可苏扬这酒,竟然与普通米酒成本相差无几! 若是售卖,这价格岂不是…… 潘通心中越想越激动,他看着苏扬的眼神都变了。 苏大夫,神人也! 这酒要是不好卖,那可就没天理了! “苏大夫,那这酒……究竟是如何酿造的?”潘盛年按捺不住询问。 砰! 可他话音刚落,潘通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后。 随后,潘通瞪了潘盛年一眼,又看向苏扬,挥了挥手:“苏大夫,不用理会他,不知苏大夫想要如何合作?” “我将这酒的制作法子交给你们,你们负责制作,再进行售卖,咱们到时,便五五分成如何?”苏扬伸出五根手指,向着潘通比划一下。 既是谈生意,双方之间,都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五五分成……” 潘盛年眉头微凝,他们出钱出力,苏扬只需出法子,是否有些不太合理? “苏大夫,五五分成,是否不太妥当,不如……四六分成?”这时,潘通的声音响起,他向着苏扬比划一番,“苏大夫,你六,我们四!” “嗯?” 听到此,潘盛年不由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目光错愕。 卖酒,可不是有酿酒的法子就行,制作、售卖,这都得不小的成本! 可却让苏扬拿六成! 潘盛年张了张嘴,注意到父亲神色,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苏大夫信得过我们,愿意将这酿酒的法子交给我们,那我们不论怎么说,都不能让苏大夫吃亏才是!” 潘通双手轻按桌面,“若是苏大夫觉得可以,那就这么定了!” 第七十七章 伤重 苏扬深深望着潘通,笑了起来。 这么让利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这酿酒的法子,我整理整理,最迟明日,交给你们。” 苏扬笑容中,大有深意,他对潘通的心思,已大致了解…… 与潘通合作,将这制作蒸馏酒的法子传过去,并非不可。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着手准备,咱们尽快把这烈酒,推上市面!”潘通看了眼酒坛,心中迫不及待。 这酒坛中装得不是酒,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潘盛年被潘通一把拽走,可依旧频频回头,眉宇间透漏出一股疑虑。 苏扬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潘盛年的心思,他看得出来。 不过,蒸馏白酒又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种,在他前世悠久的酿酒历史中,细分出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多种香型。 他准备先将米香型白酒的制作方法交给潘通,至于后续合作,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 药铺外,潘盛年怀抱酒坛,跟在潘通身后。 父子二人一言不发,气氛有些沉默。 直到远离了药铺,潘盛年终于按捺不住,向父亲询问:“爹,你怎么就直接让了一成利!” 潘通淡淡地瞥了潘盛年一眼,一张浑圆的脸庞,此时显得很是肃穆。 “你小子想的什么,真以为你爹不知道?” 潘通面容冷凝,“你是不是还想着,给他五成利都算多的,反正之后苏扬要给了咱们这酿酒的法子,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卖酒,不用管他?” 潘盛年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真以为,没有咱们,苏扬有这酿造烈酒的法子,就没人能够合作了吗?”潘通沉喝一声,“你知道昨日爹在太医院见到了什么?” “爹,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咱们出钱出力……”潘盛年连忙解释。 “够了!” 潘通停下脚步,瞪着潘盛年。 “爹这条命,是苏扬救的,以后爹想要活下去,也得多靠苏扬!” 潘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语重心长,“苏扬是心善之人,断不会以此来要挟我们,从你记事起,爹便教育你,咱们行商,有可为有可不为,知恩图报,更是绝不能忘记!” “苏扬应该比你年轻,可论品性,他胜过你千倍万倍!” 潘盛年目光复杂,怔怔无言。 “以后再见到苏扬,你给爹诚心诚意地对待人家!”潘通转过身,又似呢喃般低语,“苏扬虽现在穷困,但以后他或许……必成大器!” …… 药铺后院,苏扬把先前制酒的家伙什收拾起来,再把新锅换上。 只蒸馏一次酒,药铺便有些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苏扬实在没法自行制酒售卖,而有潘通合作,便能省下不少功夫。 刚把新锅换上,苏扬忽地听到,药铺中传来一阵大哭声,那哭声有些熟悉。 他连忙跑进药铺,就见到一个妇人正站在药铺门口,掩面哭泣。 “胡婶,怎么了?” 苏扬连忙跑了过去。 胡婶一家向来对他家照顾有加,苏扬前身自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胡婶家里蹭过不少顿饭。 昨日苏扬刚从太医院离开,胡婶便曾邀请他去吃饭。 附近街坊,多是如胡婶这般长辈。 李兰芝和苏悦也已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小杨……” 苏扬顺着看去,目光骤然一凝。 药铺门外,正有两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抬着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中年人,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虚弱。 “胡叔!” 苏扬当即上前,探手触碰中年人手腕,为其诊脉。 很快,苏扬稍稍松了口气,胡叔伤势虽重,但一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看向两个抬着木板的乞丐,帮着搭把手一同将胡叔抬进药铺。 四周街坊邻居听到动静,都纷纷走了出来,见到眼前的情况,顿时大惊。 他们跑进药铺,帮着苏扬架好桌子,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放在桌上。 苏扬轻轻地掀开胡叔身上的衣物,看着皮肤上大片大片的淤紫与伤口,顿时凝眉。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胡叔大腿上,一处被撕裂的狰狞伤口,血肉翻涌,鲜血直流! “胡家嫂子,老胡怎么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 街坊邻居们纷纷询问胡婶,很是关切。 胡婶抽泣着,眼眶通红:“是一群……恶霸,他们打了……老胡!” “什么?赵成虎他们不是被抓了吗?” “这群畜生!” 街坊邻居们怒骂起来,怒火熊熊。 苏扬脸色沉郁下来,他顿时想到上午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帮流痞。 打伤胡叔的人,难道与那群流痞有关? 李兰芝和苏悦拿着药物走过来,帮着苏扬一起处理胡叔的伤势。 “嫂子,小扬,你们一定要治好老胡,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可怎么活啊!”胡婶哀求着。 “胡婶,你放心,胡叔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把他治好的!” 苏扬劝慰一声,认真打量着胡叔身上的伤势,双眸紧眯。 这些伤势,足可见那些人下手多重! 一旁李兰芝神色忧虑,老胡腿上的伤势严重,即便痊愈,只怕也会留下后患。 “小悦,拿布来捂住伤口,止血。” 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响起,他又向母亲嘱咐道:“娘,取针线来,把针线放进我上午酿的酒里浸泡一下。” 上午制作的蒸馏酒,给了潘通半坛,剩下半坛刚好可用作消毒。 李兰芝很快取来针线,自酒碗中浸泡一下,取了出来。 苏扬用跌打药涂抹好胡叔身上的淤青,针线酒渍已晾干了一些。 他自母亲手中接过针线,开始着手缝合大腿上的狰狞伤口。 见此,胡婶脸色发白,一阵揪心,有些不敢看自己的丈夫。 李兰芝看得直摇头,这么大片的伤势,极难缝合…… 可这时,她注意到苏扬手上的举动,心中一惊! 她不是第一次见苏扬缝合伤口,可是苏扬的缝合手法,她前所未见。 苏扬一双修长灵巧的手,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迟滞。 那原本呈撕裂状的血肉,在苏扬的缝合下,竟仿佛只是裂开了一道小小伤痕,肌肉齐齐整整,没有半点错位! 第七十八章 这么热闹呢! 终于,苏扬收针,长出一口气。 “胡婶,伤口缝合好了,胡叔没有大碍了……”苏扬如释重负。 “真的吗?” 胡婶连忙打量着丈夫,见丈夫伤势悉数被苏扬处理好,她顿时捂嘴,喜极而泣。 “我再为胡叔开些补血养身的方子,让他安心休养一段时间,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苏扬劝慰一笑。 闻言,药铺中一众街坊邻居们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先前苏扬为老胡缝合,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终于放心了。 “我就知道,有小扬在,再大的伤病都不用怕!” “小扬的医术越来越厉害了!” “那当然,小扬打小就老实聪慧,从太医院里,肯定精心学了不少医术!” 街坊邻居们夸赞着苏扬,又聚到胡婶身边安慰起来。 苏扬会心一笑,他们邻里之间,向来和睦,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邻里温情。 “胡家嫂子,那些丧尽天良的禽兽,怎么把胡大哥打成这样?” 说起这个,一众乡邻皆是义愤填膺。 胡婶情绪收敛了许多,她轻柔地为胡叔擦拭着身上血迹,眼眶依旧红肿。 “他们说看中了我家的衣服铺子,想要强行买过去……” 胡婶满脸忧色,回忆着经过,眼中流露出一抹惧色,“老胡气不过,去跟他们理论,可他们不仅动手,还想拿小雄威胁!” 听到胡婶的话,四周街坊邻居当即大怒。 “这群没人性的东西!” “难不成赵成虎他们又出来了?没天理了!” “之前不是小扬报官抓得他们吗?怎么就出来了!” 苏扬脸上也露出一抹愠怒,他回想着先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群流痞,真是赵成虎那帮人吗? “不是赵成虎他们……”胡婶摇摇头,神色愈发苦楚,“我听他们谈话,说是西城过来的,要接手赵成虎他们的地盘,他们比赵成虎那帮人还要蛮横!” 闻言,街坊邻居们都是一惊。 竟然又有恶霸过来了? 苏扬神色沉凝,他已经意识到那些流痞的身份了。 市井之中,一向如此,一帮恶霸失利,便会有其他恶霸前来。 恶霸之间,也会如改朝换代一般,甚至,有时还会爆发大规模的械斗! 这些,除之不绝! 平民百姓,只能尽可能求自保,对于这些恶霸,避之不及。 咕噜噜! 凝重的气氛中,忽的响起一阵肚子咕噜声。 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去,落在一旁两个乞丐身上。 其中那个子稍矮一些的乞丐,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脏兮兮的脸庞上还挂着两行鼻涕。 他拉了拉身旁乞丐满是补丁的衣角,躲到那乞丐身后。 “要多谢这两个小兄弟,老胡被那些恶霸打伤,是他们从西边一路抬回来的,一路上停都没停!”胡婶擦拭完胡叔身上的血迹,走到两名乞丐身边。 听到胡婶的话,一众街坊邻居齐齐看向两个乞丐。 乞丐向来招人嫌弃,不过,街坊们都心善,尤其听到是这两个乞丐救来的老胡,目光都赞赏起来。 苏扬打量着两个乞丐,其中个头高的乞丐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一些,而那个头矮的乞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两人满脸污垢,身形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难以蔽体的衣服上,还沾染了一些血迹。 直到现在,两人还有些气喘吁吁。 倒是多亏这两人把胡叔送来的及时,避免胡叔陷入失血过多的危险。 “哥,我饿了!”小乞丐躲在高个乞丐的身后,声若蚊蚋。 胡婶当即摸索一番身上衣服,却发现自己没带银子,不由求助地看向李兰芝。 “嫂子,能不能先借我些银两,给这两个小兄弟!” 她自李兰芝那里接过银子,将手中所有的银两全都交到高个乞丐的手中。 高个乞丐紧紧地攥着银子,看向弟弟,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样,我再去家里拿些炊饼,给他们吃!” 一个邻居笑了笑,“他们救了老胡,可不能再让他们饿着肚子了!” 他转身看向两个乞丐,“还想吃什么,你们尽管说!” 小乞丐顿时意动,自高个乞丐身后走了出来,欲言又止。 “小远,咱们现在有钱了,吃东西要自己买!”一旁高个乞丐正色道,他转身面向众人,施了个并不规范的揖礼。 随后,高个乞丐又低声对小乞丐道:“小远,不记得哥跟你说的话了吗?一直讨饭吃,那就一直都是讨人厌的乞丐,得咱们自己挣钱,才能好好活下去!” 小乞丐低着脑袋,用衣袖抹了把鼻涕,温顺地点点头。 一种街坊邻居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乞丐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去。 “等等!”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小乞丐身前,蹲下身子,轻轻抓起小乞丐的胳膊,为其诊脉。 “受了些风寒,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会加重,这样吧,我再开些药,也当作先前你们救胡叔的酬劳!”苏扬说着,走到药柜前,自顾自地抓起药来。 “清水煎服即可,一两日便能痊愈。” 高个乞丐自苏扬手中接过药材,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多谢!” 苏扬摇摇头,目送两人离去。 药铺中再度归于平静,老胡伤势被苏扬打理好,街坊邻居们神情却依旧有着难以化解的忧虑。 那些打伤老胡的恶霸现在来接手地盘,手段蛮横强硬。 他们打伤老胡,其实也在立威,之后恐怕他们都免不了要被讹诈些钱财。 想要相安无事,只能破财消灾。 “哟!这么热闹呢!” 众人正思虑间,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自药铺门口响起。 大家循声望去,目光顿时一凝。 药铺门口,一个身形精瘦的中年人慢悠悠地迈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把珠串,作富商打扮,刀削般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而在这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流痞打扮的人。 苏扬双眸微眯,自中年人身后的那些流痞中,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先前那曾在药铺门口转悠的簪花流痞和高大流痞皆在其中! 见到这些人进来,胡婶顿时浑身剧颤,脸上露出浓浓惊惧神色! 第七十九章 试探 中年人视线在药铺中扫了一圈,轻开折扇。 他慢悠悠问道:“谁是苏扬?” 苏扬刚要上前,一旁胡婶便满脸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对他摇摇头。 苏扬心中会意,多半就是这些人动手打的胡叔。 “无妨,我出去看看。” 苏扬安抚地拍了拍胡婶手背,走了出去,淡淡问道:“有事?” 闻言,中年人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眯眼打量起来。 “赵成虎,你应该认识吧?”中年人嘴角咧开一抹笑容,“他是我一位朋友!” 话音落下,药铺中众人神色齐齐一凝。 赵成虎的朋友,当然也是恶霸! 街坊邻居中,几个汉子走到苏扬身边,警惕地盯着中年人这一伙人。 赵成虎那帮人是在小扬家里被抓走的,难不成,这些人是来寻仇的? “苏扬,跟我们洪爷走一趟吧,我们洪爷可是亲自来请你的!” 这时,中年人身后的高大流痞走出来,大拇指向着中年人指了指。 这下子,一众街坊邻居们神色更是凝重。 小扬怎么能跟这些人走? 那还能有好? 李兰芝和苏悦更是担忧,脸色微白,手掌中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些恶霸,怎么又来找他们家的麻烦了? “小扬,可别跟他们去,就是他们……” 胡婶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她待在胡叔身边,满脸惊恐,“就是他们把老胡打成这个样子的!” 众人死死地盯着眼前恶霸,又是愤怒又是惊惧。 这帮恶霸把老胡打成重伤,一个个的,都丧尽天良! 苏扬身边的几个汉子紧握着拳头,现在他们街坊邻居都聚集在一起,心里有着底气。 李兰芝护在苏扬身前,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些流痞。 “哟呵!” 见这些人的样子,高大流痞嗤笑一声,“你们想干什么?怎么,没听说过城西洪狂澜的名号吗?” “洪狂澜!” 其中几个街坊似是意识到什么,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畏惧神色。 苏扬始终打量着洪狂澜,猜测着洪狂澜的意图。 洪狂澜是专程来找他的,又提到了赵成虎,难不成,是想要来试探他,究竟是怎么把赵成虎给送进大牢的? 要是这样的话…… 想到这些,苏扬示意母亲放心,往前走了几步。 “让我跟你们走,倒不如直接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吧!”苏扬脸色平静,眼中没有半点畏惧。 “胆子不小!” 簪花流痞伸手指着苏扬,“洪爷亲自请你,你竟然还敢摆谱!” “先前是你在我家药铺外探头探脑吧?”苏扬并不畏惧,反而迈步上前,紧盯着簪花流痞,沉声喝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这……” 簪花流痞却是神色一滞,有些担忧地看了一旁洪狂澜一眼。 之前要不是高哥拦着,他已经进药铺找那个小娘子闹了,现在看来,那小娘子是苏扬的妹妹! 现在洪爷似乎对苏扬很重视,他要是惹了苏扬,真不知道洪爷会怎么怪罪他! “你们先前进药铺了?” 洪狂澜淡淡地瞥了簪花流痞一眼。 “洪爷,我拦住了他,没惹事!”高大流痞低眉顺眼道。 簪花流痞咽了口唾沫,连忙向洪狂澜解释:“洪爷,我……” 啪! 下一刻,洪狂澜直接一巴掌抽在了簪花流痞的脸上。 簪花流痞一声痛呼,捂着脸颊,身形畏畏缩缩。 “小高,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洪狂澜拍了拍高大流痞的肩膀,又看向苏扬,“苏扬,我来这里,只是想要跟你交个朋友!” “嗯?” 见此一幕,药铺中众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几个听说过洪狂澜的,更是震惊。 这洪狂澜可是城西出了名的狠人,那边的人就没有敢招惹洪狂澜的! 可他怎么对小扬这么客气? “不必了!” 苏扬摆摆手,仰起面庞,“还是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吧?要是为赵成虎出头,那我就接着!” 洪狂澜眯起眼睛,打量着苏扬:“这么说,真是你把赵成虎送进大牢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作恶多端,自然有人收拾他!”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猜对了! 洪狂澜是不是赵成虎的朋友,并不重要,先前胡婶说起过,这些人是来接手赵成虎的地盘的。 那么,将赵成虎送进大牢的他,自然是要被洪狂澜给盯上! 而洪狂澜前来试探,便是不确定,他的身后,是否有什么靠山! 那他现在,就不能流露出半点畏惧与担忧! 他必须向洪狂澜展露出他强硬的态度,让洪狂澜对他的态度愈发谨慎! “小扬……” 几个邻居担忧地看着苏扬,却见苏扬脸上毫无半点惧色。 他们不由想到先前的事情,当日有人大肆宣传小扬被逐出太医院了,结果没多久,就有太医亲自过来接小扬回去。 那小扬一定是在太医院中有了靠山! 这么说,小扬不怕洪狂澜这些人了? “有点意思!” 洪狂澜咧嘴一笑,他目光幽幽,“可我收到消息,你似乎自行离开太医院了?” “洪爷消息灵通啊!”苏扬敷衍地恭维一声。 看来,洪狂澜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他了! 街坊邻居们却还不知此事,神色惊动,小扬自行离开太医院? 他们看着苏扬,却莫名发现,似乎小扬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 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眼中透露着一股难以理解的成熟与从容。 李兰芝目光复杂,扬儿,长大了……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洪狂澜身躯微微前倾,笑容温和。 苏扬看了眼身后的胡叔,木板上,胡叔稍稍清醒过来,却依旧动弹不得,口中不时地传出吃痛的闷哼。 “不必了!”苏扬摆摆手,不再理会洪狂澜,走到胡叔身边,轻声道:“胡叔,伤势我已经处理好了,您忍着点痛,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洪爷……” 见此,高大流痞眉头微皱,不悦地盯着苏扬。 洪狂澜看着苏扬的举动,目光闪烁。 他抬起手,笑了笑,“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高大流痞挥手示意身边流痞离开。 只是,洪狂澜一帮人刚走到门口,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慢着!” 洪狂澜转身凝视苏扬。 苏扬向着胡叔伸出手:“你们伤了胡叔,这医药费……可还没给呢!” 第八十章 深明大义 话语一出,药铺中众人皆变了脸色。 街坊邻居们怔怔地看着苏扬,神色惊讶,洪狂澜可是出了名的恶霸,小扬刚刚已经拂了洪狂澜的面子,现在又要医药费,那这帮恶霸不会发怒吧? 胡婶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小扬为他们着想是好事,可是,这些恶霸万一愤怒之下,伤了小扬可怎么办? “苏扬,洪爷看重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高大流痞神色阴沉,语气中透露着威胁。 苏扬看都未曾看高大流痞一眼,只是静静地盯着洪狂澜,与其目光对视,丝毫没有退避! “洪爷深明大义,打伤了人,那自然要赔偿对方医药费,这种事总不能亏欠着吧?”苏扬咧开嘴,灿烂一笑。 “小扬!” 李兰芝拉了拉苏扬的手腕,手中浸满汗水,心中忧虑。 “娘,放心!” 苏扬劝慰一笑,“洪爷可不是赵成虎那种蠢货!” “是吧,洪爷?”苏扬幽幽询问。 “苏扬,你小子……是个聪明人!” 洪狂澜感慨一声,向着高大流痞挥挥手,“给他银子!” “洪爷,这……”高大流痞身形一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可洪狂澜未再说什么,他看着苏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 顿了顿,洪狂澜又道,“当然,我更讨厌,别人欠我!” 后面一句话,透漏着一股难言的清冷! “洪爷果然深明大义!”苏扬点点头,“苏某定当谨记!” 他转身走到胡叔夫妻身边,稍作思索。 “胡叔伤势,几位应该很清楚,各种药材,补物,怎么也得十两银子……” 苏扬计算着,“除此之外,胡叔在床养伤,耽误做工,这笔钱,加上其他诸事,也得十五两银子左右,这二十五两,应该不多!” “二十五两!” 高大流痞目光一凝,苏扬这是把他们当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竟敢敲诈到他们头上! 苏扬不再多言,等待着洪狂澜的答复。 他先前的表态,就是告诉洪狂澜,他并不好惹! 他有能力将赵成虎送到大牢,就能对洪狂澜这帮人做出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他想让洪狂澜此次试探所能了解的。 “给他!” 洪狂澜说完,随手将一个荷包丢到高大流痞手中,迈步走出了药铺。 高大流痞咬着牙,从荷包中掏出一枚二十五两的银锭,丢到苏扬脚下。 随后,他冷冷地瞪了苏扬一眼,神色威胁,跟着洪狂澜走出药铺。 “洪爷,这小子……”高大流痞满脸不悦。 洪狂澜挥挥手,直到远离了药铺,他才停下脚步。 “洪爷,咱们接手赵成虎的地盘,当然得立威,可现在,怎么对苏扬这么客气,是否有些不妥?”高大流痞沉吟,有些恼怒。 “苏扬是个聪明人,猜出了我这次来试探他,所以装出一副强硬态度,不过外强中干,对于他,我并不担忧。” 洪狂澜眺望着远处的苏家药铺,双眸微眯,“不过,他的底细,还得打探一番,赵成虎那些人,是被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押送到衙门的,他的底细,还得好好打探打探!” 药铺中,街坊邻居们仍旧心中震惊不已,这洪狂澜都对小扬客客气气的! 哪怕小扬已经自行离开了太医院,洪狂澜竟然还是对小扬多有忌惮! “胡婶,这银子不算多,但足够胡叔休养一段时间了,其他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苏扬将银锭放到胡婶的手里,笑容温和。 胡婶拿着银锭,手中温热,她看着苏扬,眼眶湿润。 “小扬,多亏了你,婶子和你叔该怎么感谢你的大恩……”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苏扬连忙摆手,他前身自幼在胡叔胡婶家里吃饭,这份恩情,他必须要还! “他婶子,这些都是小扬应该做的,你可千万别跟他客气!”李兰芝走上前来,轻声劝慰,“现在有了银子,老胡也不用担心了!” “小扬真是长大了啊!” 街坊邻居们神色感慨,看着苏扬的目光,尤为欣慰。 “小扬真威风,连洪狂澜都不怕!” “肯定是在太医院里混得风生水起,小扬从小医术就厉害,那些大人物当然要对小扬赏识有加了!” “不过,小扬怎么离开太医院了?” “你懂什么,小扬心有大志,肯定是有更好的路子,还用得着你担心!” 街坊邻居们纷纷夸奖着,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苏扬无奈,看向门外,目光却是凝重起来。 哪怕身处市井之中,也并不意味着,能够安然无恙。 赵成虎那帮恶霸落幕,便会有新的恶霸接手地盘。 即便洪狂澜哪天倒台了,谁知道又会有哪些恶霸会来? 在这时代,寻常百姓只能做的夹缝中求生存,要提防着恶霸,还要担心着朝廷征税,又或者其他方面的欺压。 今日洪狂澜来,更是让苏扬深切地意识到此。 不论太医院还是这市井之中,没有让他人忌惮的力量,便总是要面临各方面的欺压…… 想到这些,苏扬紧握起了拳头,神色坚定。 一家人将胡叔的伤势处理好,众人抬着木板,将胡叔送了回去。 李兰芝送走街坊邻居们,来到苏扬身前。 “小扬,今天你处理这些麻烦,娘很欣慰,只是,娘不想看到你这么冒险,你明白娘的心意吗?” 李兰芝担忧地看着苏扬,小扬长大了,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可是,她这当娘的,哪里愿意见到儿子冒险? 苏扬点点头,神色歉疚。 今日他赶走了洪狂澜,可是,母亲也始终为他担心着。 “娘,我……” 李兰芝摇摇头,没有让苏扬说下去。 “你长大了,要是你爹在天之灵见到你,也会很欣慰,但是,今后做事,一定要保全自己。” 她凝重的语气逐渐收敛,走到苏扬身前,为苏扬整理着衣服。 “娘,我知道了!”苏扬郑重回答。 李兰芝笑了笑,走到一边,整理起药铺中的东西。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第八十一章 齐王妃 孙家,孙丰逍迈步走到房间,便听到房间中传来的怒骂声。 “抄书,整日抄书,能抄出什么名堂?” “少爷,老爷罚您禁足十日,闭门思过,您好歹得趁着这几日时间,多读读书!” “读什么书?本公子连吃喝拉撒都得在一个破房子里,这还不如被关进大牢呢!” 砰! 檀木门剧烈晃动,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孙丰逍皱起眉头,一把推开木门。 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 孙丰逍脚下,是一块砚台,墨汁洒落四周,他转头看向孙巡,目光凛冽。 “叔……叔父” 孙巡咽了口唾沫,身形微微发颤。 “你父亲罚你闭门思过,你便是这么思过的?”孙丰逍沉声训斥。 孙巡连忙跑到孙丰逍面前,低着脑袋,一句话不敢多说。 “哼!”孙丰逍冷哼一声,挥退左右。 “叔父,您怎么过来了?”待仆人离开,孙巡喉咙动了动,低声询问。 孙丰逍语气淡漠:“我来通知你,你的禁足时日,或许可以减少!” 闻言,孙巡顿时一怔,悄悄抬头看着孙丰逍,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父亲不生气了? 孙巡想着自己父亲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噤。 “各方各面,你皆不如鸣渠,自己不求长进,那你这孙家少爷的名号,也可以摘掉了!”孙丰逍冷冷道。 “叔父,我知错了!” 孙巡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低着头,脸色微白,摘了孙家少爷的名号,那他可就完了! 孙丰逍睥睨着孙巡,神色清冷。 “太医院你是别想再进了,没了这一层身份,你在孙家,还有什么用?” 孙巡冷汗直冒,嘴唇嗫嚅,不敢多言。 “今日我来,是告诉你,家中已派人,明日一早,去给云清郡主送上慰问礼品,为她医治疾病……”孙丰逍微微俯身,“以你孙巡的名义!” “云清郡主?” 孙巡双眸一睁,轻声嘀咕,“那个痨病鬼……” 他追求云清郡主,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一个终日卧病在床的痨病鬼,他孙巡怎么可能会真心倾慕? 要不是他用得上云清郡主的出身和地位,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怎么?家中给你谋划前途,你还有什么怨言?”孙丰逍脸色微沉。 “不敢不敢!” 孙巡顿时摇头,“我追求云清郡主,还得多谢叔父指点,不过,前些日子,她不是被那苏扬……医治了吗?” 提起苏扬,孙巡语气中流露出一抹恨意。 “这些不用你来管。” 孙丰逍淡淡道,“到时候,家中会说,过几日,你邀请云清郡主一同出门游赏,你自行做好准备!” “是!”孙巡连忙点头,“多谢叔父!” 他紧握起拳头,心中一喜。 只要能够迎娶云清郡主,那他的身份自然可以随之水涨船高,还管她是不是什么痨病鬼! 她是痨病鬼,那更好,等她死了,所有的一切,不就都是他的了吗? “这是家中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别再弄出什么乱子!” “是!” …… 大清早,苏扬便走出门去。 他手中拿着厚厚一卷纸张,循着潘通留下的地址,来到潘通府上。 昨日定下了合作,今日他就要把制作蒸馏酒的法子交给潘通来制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潘通的心思,他很清楚,与潘通合作,他并无担心。 潘通收下纸张,喜出望外。 苏扬简要交待一番,便自潘府告辞离去。 没钱万事难,昨日的经历,更让苏扬心中清楚,希望这蒸馏酒制造成功后,能够让他改变现状…… 苏扬沉思着,向云清郡主府赶去。 今日,他要去为云清郡主更换下一个疗程的用药。 来到郡主府前,苏扬却注意到,门外增添了许多守卫,把守森严。 先前守卫都认识他了,可这一次,最前方的守卫却拦住了他。 “劳烦通报一声,苏扬来为郡主问诊换药。”苏扬只好道。 门前守卫飞快前去通报,新增添的守卫依旧在打量着他,目光警惕。 苏扬能够感受到,这些守卫似乎比寻常人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威风凛凛,看样子更像是战场下来的精兵! 不多时,负责通报的守卫回来,带着苏扬走进郡主府中。 今日的郡主府,气氛格外沉闷,府中丫鬟仆人低头快步行进着,不敢窃窃私语。 很快,苏扬赶到正堂,房间中云清郡主乖巧地端坐着,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华丽宫装,打扮正式。 而在房间主座,还坐着一道妇人的身影,身着繁复长裙,风髻露鬓,身形窈窕,面容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母亲都透露着几分相似,只是妇人的神色更为清冷肃穆。 见到苏扬,云清郡主有些坐立不安,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眸,尽力向苏扬递着眼色。 苏扬微微一怔,大致猜出,这妇人应该就是云清郡主的母亲,齐王妃! 齐王妃打量着苏扬,黛眉微蹙,瞥了身边丫鬟一眼。 那丫鬟会意,上前一步:“来者何人,见到齐王妃与郡主,为何不行礼?” 果然是云清郡主的母亲…… 苏扬心中一动,连忙躬身行礼。 “草民苏扬见过王妃,郡主!” “母妃,我先前交待过了,苏扬医师见到我不必行礼!”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为苏扬圆场。 齐王妃无声看了云清郡主一眼,云清郡主当即微微垂首,小嘴微撅,似乎有些委屈。 “苏扬,本宫先前听闻你救治郡主,多有功劳,可想要什么奖赏?”齐王妃淡淡询问,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波动。 “为郡主医治,乃是在下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苏扬连忙回答。 齐王妃与赵艺弘的母亲应是姐妹,性格似乎大不相同…… “你先前退出太医院了?”齐王妃忽的询问道。 “是!” 苏扬点点头,想必齐王妃对于他这个治疗自己女儿的人,也做过了解了。 他正思索着,忽然又听齐王妃的话音响起。 “为何退出太医院,小小年纪,怎能这般不求上进?” 齐王妃蹙眉,“如今连药童都不是了,为郡主治疗,不合规矩……” 第八十二章 孙家送礼 “母妃……” 云清郡主幽怨地叫了齐王妃一声。 苏扬医师是来帮她看病的,母妃怎能把他拒之门外? 齐王妃不为所动,依旧淡漠地看着苏扬,一双凤眸中竟蕴含着庞大的压迫力! 苏扬苦笑,在齐王妃看来,没有官职,连为云清郡主治疗的身份资格都没有吗? 齐王妃,似乎太过注重规矩,有些不通情理。 “王妃,治病救人,一向以对症下药为主,这寻医问药,不也该遵循这个道理吗?”苏扬回应一声。 他只是在告诉齐王妃,寻医问药,首先看重的,应是医者的能力! “倒是有些傲骨!” 齐王妃凤眸微眯,“不过,若是居功自傲,你可知,该当何罪?” 苏扬脸色微僵,看样子,齐王妃对他的确不待见。 “母妃,苏扬医师是来为女儿问诊的,咳咳,您怪罪他做什么?”云清郡主站起身,贝齿轻咬着嘴唇。 “若惜,身为郡主,当举止有礼!”齐王妃淡淡训斥一声。 云清郡主撇着小嘴,满是委屈,却依旧执拗地站在齐王妃面前,并不退让。 “苏扬医师救了女儿一命,您不应当嘉奖他吗?” 云清郡主轻声反驳,声音细柔悦耳,却带着一股倔强,“怎能反过来怪罪他?” 齐王妃凝视云清郡主,看着自幼倔强的女儿,终究是摇摇头。 她转而看向苏扬:“本宫知晓你医术不俗,你为郡主治病,本宫便给你赏赐!” “不过,你若想凭借这些邀功……那便自行掂量!” “在下谨记!” 苏扬躬身一礼。 齐王妃未再多说什么,贵气的脸庞始终清冷。 当着齐王妃的面,苏扬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边。 “苏医师,我母妃让你为难了……”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神色歉疚,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愁容。 苏扬微微一笑,齐王妃虽对他不怎么待见,但他也不会迁怒于云清郡主。 “郡主,最近咳嗽有没有好一些?”苏扬笑着转移话题。 云清郡主见苏扬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美眸中展露出舒心的笑靥,柔美而惊艳。 苏扬医师,一直都是谦谦君子呢! 说起来,无论是苏扬医师的医术,还是他那堪称绝艳的才情,都远远不是世间其他男子所能相比的……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莫名有些羞涩,她点点头:“好多了!” 随后,她玉臂轻挥,搭在桌案上。 苏扬正要为其诊脉,一旁齐王妃却眉宇微凝,向一旁丫鬟轻挥衣袖。 “苏大夫,稍候片刻。” 丫鬟说着,自一旁取来一片纱帕,轻轻搭在云清郡主脂玉般的皓腕上。 苏扬无奈,这才开始为云清郡主诊脉。 他神情专注,仔细审视着云清郡主的病情,思索起接下来的方子。 “苏医师,怎么样了?” 云清郡主关切地询问道,仿佛担忧得不是她自己的病情,而是苏扬能否解决难题。 说完,她一手捂着嘴唇,再度轻咳起来,俏脸上依旧有着一抹病态的白皙。 “郡主元气已经恢复许多,我可为郡主再开新的方子,以舒缓病情为主。”苏扬笑道。 “嗯嗯!” 云清郡主点点头,笑靥如花。 齐王妃始终盯着苏扬与云清郡主这边,她黛眉不自觉紧蹙。 若惜与这苏扬,似是多有交集,关系熟络。 堂堂郡主,对一介平民态度温和,这……有失仪表! 对于齐王妃的目光,苏扬始终有所察觉。 他视若无睹,起身走向一旁,丫鬟早已备好纸笔,在身边等候。 苏扬略作沉吟,很快提笔书写药方。 这时,正堂外,一名护卫快速赶来,向齐王妃行礼汇报。 “王妃,郡主,门外孙府递上名帖,说是听闻郡主病情渐愈,特来为郡主送上慰问礼品。” 丫鬟自护卫手中接过名帖,递交给齐王妃。 “孙府?” 齐王妃打开名帖,看着其中字迹,思索起来。 随后,她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此时,苏扬手下药方已经提笔写就。 他微微皱眉,孙府?孙巡! 他初次见到孙巡时,孙巡便因为他治疗云清郡主的事情,找他麻烦! 孙巡一直在觊觎云清郡主! 想到这些,苏扬连忙抬头看向云清郡主,便见云清郡主此时黛眉紧蹙,略显苍白的俏脸上笼罩着一层令人怜惜的愁容。 不多时,一行人抬着箱子走了进来。 最前方一人是一名身穿绿裙的妇人,头戴翠玉钗子,长长的珠饰在发髻间摇曳,穿着考究,虽是妇人,眉宇间却还流露出一股妩媚,凭借一身珠玉衬映,才显露出一股贵气。 “原来齐王妃也在,妾身见过齐王妃!” 那妇人站在正堂外,便欠身遥遥行礼。 “孙二夫人不必多礼,怎会亲自来云清府上?”齐王妃缓缓起身,衣袖轻挥。 对于这孙二夫人,她也有了解,孙陈氏是孙丰毅的侧室,生下孙巡后,母凭子贵,再加上有些手段,在孙家虽比不得孙府大夫人,但也多少有了些地位。 “巡儿他得知郡主病情初愈,心中喜不自胜,本想着自行过来送上贺礼,只是近日在家中苦读诗书,不便出门,所以妾身便只好代他来了!” 孙陈氏轻笑道,悄悄扫了眼正堂之中,目光在苏扬身上稍作停顿,又不露痕迹地转过身,吩咐身后家丁,将礼品放到一旁。 “王妃,这些礼品是巡儿特意挑选的,妾身也不知是什么,只希望能和郡主心意才是!” 说着,孙陈氏笑意吟吟地看向云清郡主。 云清郡主俏脸上强行挤出一抹恭维的笑容,美眸中蒙上一层阴翳。 苏扬双眸微眯,这孙二夫人应该就是孙巡的生母。 她现在来云清郡主府上,那有意撮合孙巡与云清郡主的心思,不言而喻! “孙二夫人有心了!” 齐王妃恭维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些礼品,本宫便代若惜收下了,只是以后可切莫再送礼了!”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齐王妃这一句话,堪称高明,一方面对孙家的里子面子都给足了! 另一方面,齐王妃看出了孙二夫人的心思,言语中,又不着痕迹地透露出一股疏远意味。 “王妃言重了,齐王殿下和王妃素来受百姓爱戴,我那巡儿为郡主送上些慰问礼品,自然是应该的!” 孙陈氏仿佛没有听出齐王妃的意思般,她笑了笑,向着身后一个老人轻轻挥手。 “王妃,我那巡儿对于郡主病情,一直关切的很,此次还特意自青州寻来一位隐居多年的老神医,此人专治痨症之疾,在青州素有名气,或许可为郡主医治!” 第八十三章 这药方,大有问题! 那老人迈步上前,身着布衣,面容苍老,须发皆白,身形还有些枯瘦,但面色红润,脸上挂着淡然自若的笑容。 “草民荆生安叩见齐王妃!” 荆生安跪拜行礼,远比之前的苏扬礼数周全。 “荆生安?本宫似乎听说过……”齐王妃略作沉吟,像是想到了什么,“先前本宫为郡主遍寻名医的时候,也曾找过你!” 齐王妃又看向孙陈氏,凤眸微眯,“只是当时,未曾找到!” “草民隐居多年,不知郡主病情,否则必定会不远万里前来为郡主医治!” 荆生安恭敬地回应道,“多亏了孙巡公子找到草民,草民才能够前来!” 苏扬看着眼前一幕,挑了挑眉。 这荆生安是专门来给云清郡主看病的? 孙家找来这么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没想到王妃竟然还寻找过他,这下子神医荆生安来为郡主治病,那郡主病情必然可以好转许多了!”孙陈氏神色惊喜。 她走到荆生安身前,轻声催促道:“荆神医,还请快去为郡主诊断吧!”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这荆生安是孙家找来专程为她治病的,可她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看向齐王妃,见母亲似在思索,她撅了撅小嘴,又看向苏扬,正对上苏扬一双温润的眼眸。 苏扬对着她鼓励一笑,神色从容。 一时间,云清郡主心中安定许多。 “既如此,那便请荆大夫为郡主诊断吧。”齐王妃淡淡道。 “遵命!” 荆生安缓缓起身,走到云清郡主身边,他稍稍端详云清郡主一番。 随后,他像是准备诊脉,却停顿身形,向一旁丫鬟询问道:“可有纱帕?” 丫鬟点点头,快步自一旁取来一块崭新的纱帕。 见状,苏扬嘴角轻撇。 荆生安这行医前的一举一动,倒是符合齐王妃的预期! 只不过,此时的齐王妃神色始终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 荆生安为云清郡主诊脉一番,又简要地询问了几个问题。 云清郡主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荆生安是孙家找来的,她总是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可母妃在这里,她又不能直接拒绝。 荆生安诊断结束,慢悠悠走到一旁。 “荆神医,郡主的病情怎样了?” 孙陈氏当即询问,像是比齐王妃还要关切。 齐王妃不言不语,目光也落在荆生安身上。 “郡主身患痨症,却恢复了许多元气,这么看来,先前应是有独特的药方作为滋补……”荆生安抚须沉吟。 听到荆生安的话,齐王妃微微颔首,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先前的药方,的确对救治若惜的病情有效。 “郡主身患痨症,草民不知道,郡主之前是否一直在府中静养,不过,依照草民看来,最好是多出门走走,使得清气入体,郡主体内浊气才可消退!” 荆生安又是说道,“痨症之疾,病位在肺,肺主呼吸,受气于天,吸清呼浊,肺气虚,则卫外不固……” “而郡主久病未愈,拖到如今,病情已经极为严重了!” 闻言,苏扬眸光微闪,荆生安能说出这些话,看来的确是对痨症有独到的见解了! 孙家这个时候把荆生安请过来,是想要将治疗云清郡主病情的事情,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吗? 齐王妃凝眉,看着云清郡主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怜惜。 “郡主的病,在你看来,能否医治?”齐王妃询问道。 “病情虽重,但草民行医多年,也并非未曾治愈过如郡主这般病情的人!”荆生安微微一笑,“王妃不必担忧!” “那这可太好了!” 孙陈氏神色欣喜,“恭喜王妃郡主!” “不过,我先前为郡主问诊,似乎郡主情况有些不妥……” 这时,荆生安又道,他向齐王妃询问道,“王妃,可否将先前为郡主医治的药方,拿来让草民看看?” 齐王妃点点头,向着一旁丫鬟挥挥手。 她目光扫过荆生安与苏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丫鬟将一张药方取来,那药方正是之前苏扬首次为云清郡主看病之时,所书写的药方! 荆生安拿起药方,仔细端详。 “以白参为主药,再辅以白术、山药、茯苓……” 他沉吟着,忽然眉头紧皱,“这药方,大有问题!” “嗯?” 荆生安话音一落,正堂中众人都是目光一凝。 “这药方有什么问题?” 云清郡主脆生生询问道,心中为苏扬鸣不平。 苏扬写下的这药方,当初连薛太医都赞叹不已。 要是有问题,薛太医怎能看不出来? 可这荆生安一扫药方,就说苏扬的药方大有问题! 她半点都不相信! “郡主莫急!” 荆生安摆摆手,缓声道:“此方虽可以为郡主滋补元气,可长久看来,对郡主病情无益,以郡主身躯长久的亏损,来暂时滋补元气,怎能如此?岂不是加重郡主的病情吗?” “这写药方的人,必是对痨症之疾所学不多,医术更是不精妙!” 荆生安紧紧捏着药方,苍老的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这药方虽然不俗,可是,并不适用于郡主的病情,必是那为郡主诊治的人,生搬硬套,将现成的药方给郡主用了!” 说着,荆生安大袖一挥,神色愠怒。 “简直是庸医害人!” 苏扬双眸眯起,目光在荆生安和孙二夫人两人这边来回打量着。 他的药方,他很清楚! 说他是庸医害人? 怕不是早就有了预谋,故意这么针对他的吧? 苏扬心中已经明悟过来,孙家对于他为云清郡主治疗的事情,当然是早就知晓的。 而现在,孙家想要换荆生安为云清治疗,那必然是要贬低他的医术! “荆大夫,你可确定?” 齐王妃沉声向荆生安询问,黛眉皱起,看向苏扬,清冷的脸庞上满是审视意味。 “草民绝不敢妄言!” 荆生安恭声回答,“王妃若不信,可找来那先前为郡主治病的太医,与草民对证!” “这位为郡主治病的太医,至少在痨症一疾,并不精通……” 苏扬心中冷笑,还找为郡主治病的太医? 装得倒是挺像! 荆生安跟着孙家人来,还能不知道是他为云清郡主医治的? 他不再沉默,盯着荆生安,询问道:“敢问荆大夫,先前为郡主治病的方子,若是不对,那荆大夫觉得……该怎么出药方?” 第八十四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郡主的病情,什么时候,也轮到一个下人来过问了?” 荆生安看都没看苏扬一眼,双手负后,傲然地高仰着头:“王妃,这闲杂人等多嘴,岂不是耽误了郡主的病情?” 把他当做郡主府的仆从了? 无论是那孙二夫人,还是这荆生安,应该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苏扬眯了眯眼。 既然如此,那这老头,极有可能就是孙家请来,专门针对他的。 “苏扬医师是来为本宫治病的!荆大夫治病便治病,哪儿来这么多话?!” 云清郡主悦耳的声音中透露出不满,学着母妃的样子,神色清冷,拿出了几分郡主的威仪。 话音落下。 整个场间顿时便安静下来。 齐王妃等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云清郡主。 自家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凌厉了? 苏扬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想到。 以前云清郡主给她的印象,都是温柔乖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云清郡主发这么大的火。 但很明显,云清郡主这么做,完全是在为他出头。 “郡主所言极是,是草民失言了!” 荆生安连忙恭维,又道:“不过,先前草民所说的,皆与郡主病情有关……” “荆大夫!” 苏扬打断了荆生安的话,淡淡道:“先前为郡主治疗的药方,就是在下开的。” 他没有理会荆生安在听到他的话后,所伪装出来的惊讶模样,继续道:“既然荆大夫觉得在下所出的药方不对,那不如荆大夫把你认为可行的药方写出来,容在下参详?” “唉,年轻人啊,总是会争强好胜!” 荆生安摇摇头,感慨一声:“老朽先前只是为郡主治病,无心针对你这小辈!” 他仿佛在教训晚辈,语重心长。 “不过,既然郡主对于草民所言,都心存疑虑,那草民便写下一味药方吧。” 随后,荆生安拿起毛笔,气定神闲地写下一张药方。 他双手捏着药方,向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展示一番。 “草民观郡主病情,之前应是元气大损,寻常药物已经无法医治,若想治疗,必须得以温补为主才行!” 荆生安悠悠道,随手将药方见到一旁丫鬟身边,“而草民这张药方,以金银花、当归、玄参等药,滋阴润肺,防止气血两亏,一切不足弱症,服之屡效,而对于当时郡主病情,更是大有奇效!” “只可惜……” 荆生安又故作长叹,斜睨苏扬一眼,“只可惜草民没有及时为郡主治疗,而这负责治疗的人,又医术平庸……” 荆生安虽然侃侃而谈,可府中众人,通晓医术的,只有苏扬。 齐王妃对于荆生安的药方,药效究竟如何,并不知晓。 不过看荆生安始终气定神闲,多少能判断一二。 云清郡主赌气似的,看都不看荆生安的药方一眼。 她早就认定,一定是苏扬医师的药方更有用。 这荆生安肯定是收了孙家的钱,来故意抹黑苏扬医师的! 荆生安看着苏扬,脸上挂着淡定自若的笑容,询问道:“老朽说的这些,你这小辈觉得是否有理有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汇聚在了苏扬的身上,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齐王妃眸光凛冽,她想要看看,苏扬会如何反驳荆生安。 是针锋相对,还是底气不足? “的确有理有据,荆大夫这药方,确实可行!” 可这时,苏扬的话音响起,却让齐王妃微微凝眉。 云清郡主小嘴微张,目光诧异。 苏扬医师怎么认同了荆生安的药方? 她心中忧虑,若是苏扬医师今日无法反驳荆生安,那今后为她治疗的人,恐怕就要变成荆生安了。 这还是其次,就怕荆生安一直贬低苏扬医师庸医害人! 那到时候,她母妃也不会轻易饶恕苏扬…… “荆大夫不愧是专治痨症的医者,能提出这个药方,足以证明荆大夫在治疗痨症之疾上的造诣了!” 苏扬依旧在恭维着荆生安,嘴角微勾。 这老头的施治方法,有点意思! 这老头,在痨症之疾这方面的医术水平,的确比李龟兹高明多了! 若是当时,换成荆生安的药方,云清郡主的病情也的确可以好转。 一旁孙陈氏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请荆生安来,的确是一个上上之选! 苏扬明显是无力反驳荆生安的话。 那么,巡儿凭借着荆生安接近云清郡主,便可更进一步! 至于这庸医害人的苏扬,王妃会怎么处理,她都不用费心了! “老朽本不愿跟你这年轻人,做什么意气之争,不过,事关郡主病情安危,老朽不得不警醒你,医术不精,就不要学他人行医,免得庸医害人!” 荆生安仿佛在训斥后辈,但那严厉的语气,更像是在攻讦苏扬! 可苏扬却是笑了起来。 他扬了扬眉:“荆大夫,在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朽今日是为郡主治病,你有什么话,也不该此时说,免得耽误郡主病情!” 荆生安没有看苏扬一眼,只是恭敬地向齐王妃行礼:“草民已将诊断说明,望王妃明察!” 齐王妃微微颔首,审视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苏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齐王妃询问一声,语气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苏扬拱拱手,笑道:“在下只是好奇,明明荆大夫对痨症之疾造诣颇深,那为什么会看不出,我那药方的精妙?还是说,是故意贬低在下,又或者有其他什么心思?” 苏扬话音落下,荆生安苍老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阴沉。 “在王妃和郡主面前,你这小辈,也敢如此放肆?”荆生安重重拂袖。 孙陈氏眼神微凝,这苏扬,的确放肆大胆。 难怪巡儿先前会因他而失败…… “荆大夫别生气,在下只是问一句而已!” 苏扬笑容温和,像是对荆生安先前的贬低,没有半点忧虑,“既然荆大夫固执己见,觉得在下那药方对郡主病情有什么隐患,那么,在下倒想要问问,以如今的情况,你再为郡主开药,该用什么药方?” “你这小辈,心中还有不服?” 荆生安嗤笑一声,“不过,老朽来此,可不是与你做意气之争的,为郡主治病,才是老朽本分!” 苏扬眼皮微抬,这老头话说的冠冕堂皇,自始至终,立在道德高地。 这种人,他前世见得多了。 在那第一张药方上,他懒得与这老头争辩。 不过,这老头先前的药方,他已经了解了。 想以此来对付他,达到孙家的目的吗? 苏扬笑了! 第八十五章 你说巧不巧! 齐王妃心中微动,不露痕迹地瞥了眼一旁丫鬟。 丫鬟先前已将苏扬在孙府一行人来之前所写好的药方收了起来。 面对荆生安的攻讦,苏扬依旧这么从容,更是让荆生安继续写药方,莫非已有对策…… 这苏扬,是个心思活泛的人! 齐王妃又深深凝视着云清郡主,见云清郡主正紧盯着苏扬,那一双灵动的美眸中泛着异彩。 她黛眉微蹙,这苏扬,心思活泛是可以,但可不要心中有什么逾矩的想法! 齐王妃收回思绪,锦袖微抬,道:“荆大夫,为郡主开新的药方吧。” “草民从命!” 荆生安躬身一礼,再度走到桌案前,提笔书写。 一张药方,迅速写就。 “王妃,郡主,这是草民所开的药方,以此药方,按时服用,可保郡主病情逐步康复!” 荆生安退至一旁,抚须含笑。 似乎对治疗云清郡主的痨症之疾,游刃有余。 丫鬟小心拿起荆生安的药方,递到齐王妃身前。 “王妃,先前郡主被庸医所耽误,尚有隐疾,而草民这药方,可为郡主将这隐疾一并祛除,但草民还得叮嘱一句……” 荆生安嘲弄地瞥了苏扬一眼,“郡主的病情,容不得一丝马虎,可千万别再让医术不精的人为郡主治疗了!” “有荆神医为郡主治疗,这下子大可放心了!”一旁孙陈氏笑吟吟道。 现在,荆生安为云清郡主治疗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 “王妃,可否让在下看看荆大夫的药方?” 这时,苏扬忽的恭声询问。 齐王妃指尖轻动,丫鬟便将荆生安的药方呈在苏扬面前。 苏扬也不动手,只是微微俯身,打量着荆生安的药方。 很快,苏扬笑着赞叹:“荆大夫果然高明,这药方以沙参、天冬等药滋养肺阴,以贝母、桔梗化痰止血,以服苓、山药补脾助肺,还有其他诸多药材,安排精妙,实在是大好药方!” 听着苏扬的话,荆生安捋着胡须,神色高傲。 他的药方,当然精妙! 苏扬一个小辈,对他的精妙医术,也只能望尘莫及! 云清郡主却有些担忧,粉拳微微握起,掌心中渗出细密的香汗。 即便如苏扬所说,荆生安的药方很精妙,可她也相信,苏扬一定能够拿出更好的药方! 苏扬医师的医术,绝对不会输给荆生安的! “如今老朽写下这药方,你可有所明悟?现在你知道,你先前是怎么贻误郡主的病情了吧?” 荆生安沉声询问,心中自鸣得意。 这一切,孙二夫人可都看在眼里,以后他取代苏扬,为云清郡主治疗,那他便是孙家与云清郡主府联结的渠道! 想来,孙家对他的赏赐,绝对不会少! “王妃,可不能再让这种年纪轻轻的人,来为郡主治疗了!”孙陈氏适时的对齐王妃道,“他不通医术,怎能让郡主千金之躯因此被贻误?” “苏扬医师哪里不通医术?他的医术,本宫知晓,就连太医院中的太医们都对其赞赏有加!”云清郡主声音柔软轻细,语气却坚持而笃定。 她纤细的黛眉皱起,一双潋滟水眸中写满不悦。 孙府这些人,从一开始为她诊断,就在贬低苏扬! 饶是她再怎这么性情温和,也还是为苏扬鸣不平。 齐王妃暗自摇头,这些人是在讨论若惜的病情,可自己这女儿,却对病情不管不顾,反而还为苏扬争辩。 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向苏扬,神色始终清冷。 苏扬现在的表态,是对荆生安心悦诚服,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若苏扬的医术真不如荆生安,那看来,就得更换荆生安为她女儿治疗了! “荆大夫,你的意思是,想要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情,非你这药方不可了?” 这时,苏扬又是询问一声。 “这是自然!”荆生安淡然一笑。 事到如今,苏扬这小辈,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这药方,必定是集荆大夫一生所学,是荆大夫针对这痨症之疾的医术中,精华里的精华!” 苏扬睁大眼睛,仿佛对荆生安极为尊崇,“那这药方,当今世上,必定极少有人能够写出来!” “嗯?” 荆生安狐疑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小辈怎么突然开始尊崇起他了? 更是将他的地位再度拔高! 难道是苏扬心中清楚,不可能比得过他了? 随后,荆生安点点头,算是回应苏扬了。 “那要是有人能够写出如荆大夫这般药方,是否此人治疗痨症之疾的医术,比起荆大夫,并不逊色?”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荆生安一愣,心中疑惑,不明白苏扬想要做什么。 苏扬没有再理会荆生安,而是看向齐王妃,微微一笑:“王妃,可否将先前在下为郡主所写的药方拿出来,与荆大夫的药方对比一下?” 齐王妃凤眸微眯,微微颔首,吩咐一旁丫鬟将苏扬所写的药方拿出来。 众人看着苏扬的药方,猜测苏扬的用意。 很快,苏扬的药方被打开。 然而,看到药方上所罗列的药材,众人的神色顿时微微一震! 药方上,用工整的字迹,列着每一味药材的名字。 沙参、天冬、贝母、桔梗、服苓、山药…… 其中大多数药材,竟然与荆生安的药方中所写,一模一样! 只有寥寥几种药材不相同! 荆生安紧盯着苏扬的药方,胡须轻颤,脸上满是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孙陈氏也瞪大眼睛,目光在两张药方上来回打量着,她的脸色逐渐僵硬下来。 齐王妃那始终如冰山般清冷的神色,此时也微微动容,睫羽轻颤。 但那也仅是一瞬,她眼睑低垂,神色迅速又恢复平静。 果然如此…… 云清郡主小嘴微张,很快,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眸子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难怪苏扬会一直没有反驳荆生安,更是让荆生安写下新的药方! 这一切,早就在苏扬的掌握之中了! 苏扬,果然聪明呢! 云清郡主如星辰般闪耀的瞳孔中,异彩连连。 “荆大夫,你说巧不巧!”苏扬笑容灿烂,“你来之前,我给郡主诊断之时,写下的药方,竟然跟你的这张精妙药方,这么相似!” 第八十六章 这些,你可知晓? 荆生安脸色逐渐铁青起来,他中了苏扬的圈套了! 从一开始,苏扬恭维他,再到最后,苏扬刻意说他的药方多么精妙,都是为了此时亮出药方做准备! 他心中惊动,这等药方,当今大宋,能有几人写得出来? 就算有人,也都是早就负有盛名的老头子! 可苏扬分明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为云清郡主写出这等对症下药的药方? 这年轻人,心机深沉! 他大意了! “你这药方……” 荆生安心中气急,可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辩驳。 苏扬写的药材,与他那么相似! “看样子,在下与荆大夫,所见略同啊!”苏扬笑道。 中医辨证施治,对于同一种病,开出不同的药方,是极为正常的。 但是,根据云清郡主的病情,对症下药,所能列出的药方,却并没有多少。 尤其是,苏扬早先看到荆生安所写下的那替代他第一份药方的方子,他对于荆生安的治疗路子,便已经看透了! 他早已确认,荆生安能为云清郡主现阶段开出的药方,与他所开出的药方,大致相同! 所以,在荆生安大肆贬低他那第一份药方时,他并没有立即反驳。 他早就做好了对策! “哼!” 这时,荆生安冷哼一声,指着苏扬的药方,“你这药方,又是生搬硬套!” “表面看起来,你我的药方尤为相似,可你看这些不同之处,恰恰是这寥寥几种药材,便是你这药方的弊端!” 如今,两份药方的相同之处,已经无法辩驳。 那就从这不同之处,应对苏扬! “这一点,我与荆大夫,也有相同的见解!” 苏扬再度一笑,走到荆生安身旁。 他淡淡询问:“荆大夫,你看,这不同之处,在与你用了知母、乌梅、青蒿等药,你可知晓,这三味药材,有什么药效?” “区区小辈,这种简单的问题,也想来考校老朽?” 荆生安一拂衣袖,不屑一笑。 可不知为何,看着苏扬脸上的淡然笑容,他心中莫名有些惊疑不定。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齐王妃和郡主母女,还是孙二夫人都在盯着他。 由于苏扬这一张与他大为相似的药方,他不得不回答苏扬。 “知母生津、乌梅敛肺,青蒿则用于治疗血虚,除此之外,其他药材,也都各有作用,皆可用于肺虚久咳,对郡主治病,可谓对症下药!”荆生安板着脸,闷声回答。 “确实!” 苏扬笑了笑,却又骤然收敛笑容,紧盯着荆生安,“那你可知晓,这几种药材,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治疗肺部阴虚火旺,皆有清热的作用!” “但郡主的病情,如今是阴阳两虚!” 苏扬话音一落,荆生安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神色顿时僵住。 但随即,荆生安咬了咬牙,继续道:“这些药材,混在我那药方中,依旧可治疗郡主的病情!” “是,的确可以治疗!” 苏扬再度上前一步,“但你更应该知晓,你如今治疗的,是云清郡主!” 苏扬声音高朗:“郡主乃千金之躯,你先前也说过,为郡主治疗,容不得丝毫马虎!” 他靠近荆生安,颀长的身形挺直,远比荆生安高上一头,似是带着一股浓浓的威慑感! “你再看我的药方,与你不同的是,我用了白术、山药、茯苓等药,此般诸多药材,都可补肺益气,同样用于肺虚久咳,但不同的是,这些药材,都是用于阴阳两虚,滋阴补阳!” “这些,你可知晓?” 苏扬话罢,整个正堂之中,陷入一片寂静。 荆生安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他怔怔看向眼前低头睥睨着他的苏扬,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双眸瞪大,浑浊的眼睛中浮现出根根血丝,更带着一股浓浓的惊异! “哦,对了,我用的白术、山药、茯苓等药,还是我先前第一份方子中的药物,也就是那被你说是庸医害人的药方!”苏扬又补充道。 顿时间,荆生安浑身一颤,苍老的脸庞上,仿佛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手掌哆嗦,整个人更显老态! 他……依旧无法辩驳! “荆神医行医多年,经他手治愈的病患不知道有多少,他所写的方子,自然有他的用意!” 这时,孙陈氏的声音响起。 孙陈氏瞥了荆生安一眼,目光不悦。 来这里之前,荆生安不是一直信誓旦旦地说,对于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手到擒来吗? 怎么现如今在苏扬面前,反倒是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糟老头子,迂腐不堪,竟然这么不中用! 孙陈氏又看向苏扬,妩媚的眸子此时显得有些冰冷,道:“你这么反驳荆神医,那我且问你,经你的手治愈的病患,又有几人?” 孙陈氏嗤笑一声:“正如荆神医所说,你只知道生搬硬套,现在竟然还质疑起荆神医来了!” 荆生安愣了愣,随即心中一喜。 的确,论实力的话,治愈的病患,也算一份实力! 孙巡的娘,的确难缠啊!苏扬暗自腹诽。 连荆生安都无法反驳了,反倒是孙陈氏硬生生搬出荆生安治愈了身患痨症之疾的例子来打压他。 “孙二夫人,治病救人,是以对症下药为主,还是看所谓的治愈了几人?” 苏扬回应一声,又道,“先前在下也说了,荆大夫的药方,的确可以治疗郡主的病情,但是,孙二夫人不是也说过,郡主的病情,不能有所贻误?” “此外,咱们这么争论,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大可让王妃和郡主请来太医院的太医,来做辨别!” “当然,若是孙二夫人认为,太医都难以辨别这两张方子的好坏,那就让王妃请来御医辨别!” 苏扬神色始终从容淡定,“疑难之症,出一张药方虽难,可辨别两张药方对于郡主病情的优劣,应是不难!” 云清郡主眉开眼笑,白皙的俏脸上都浮现一抹淡淡的酡红。 她粉拳依旧紧握着,轻轻颤动,仿佛在为苏扬加油打气! 苏扬这种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表现,让她因为孙府来人的心中郁结,一下子舒展开来。 苏扬医师真是厉害! 她就知道,凭这些人,根本不是苏扬医师的对手! 这时,苏扬转过头,冲着她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云清郡主莫名地俏脸微红,目光下意识躲闪开…… “真是牙尖嘴利,可凭你一张嘴,就能治愈郡主的病吗?”孙陈氏冷哼一声。 “孙二夫人,那你认为,应当如何?”这时,齐王妃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漠然。 第八十七章 分歧 齐王妃注视着孙陈氏,再不发一言,等待着孙陈氏的回答。 她端坐在椅子上,长裙繁复华丽,绮罗珠履,玉饰摇曳,贵气逼人,凤眸之中,更萦绕着一股威严气息! 见到齐王妃的反应,苏扬心中已定。 齐王妃虽然不怎么待见他,可是,孙府的心思,半点都瞒不过齐王妃。 孰优孰劣,他与荆生安一番辩驳,已见分晓! 他不再多言,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 “王妃……” 孙陈氏对上齐王妃的目光,眼眸微颤。 自齐王妃的身上,她莫名能感受到一股威压,令她心中不自觉有一股紧张感。 紧张感,她没少从孙丰毅的正妻那里感受过,可齐王妃给她紧张感,却更为强烈! “妾身只是觉得,事关郡主病情,不得不谨慎!”孙陈氏连忙道。 “孙二夫人看起来比本宫还要更关心郡主的病情啊!”齐王妃轻声道,语气缓和几分。 那带给孙陈氏的威压,瞬间消失。 可孙陈氏心中的紧张感,并没有减少! 孙陈氏强颜欢笑,摆了摆衣袖:“王妃爱女情深,妾身哪里能跟王妃相比,王妃说笑了!” 齐王妃不再去看孙陈氏,而是看向荆生安。 “荆生安,本宫问你,先前苏扬所说的,是真的吗?” 荆生安脸色微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躬着身子,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是孙家派他来是为替代苏扬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扬在治疗痨症之疾方面,医术竟不输于他! 而且,苏扬那药方,他竟然找不出丝毫的漏洞!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这是草民二人在医术上的分歧……” “应当如何,还请王妃明断!” “分歧?” 齐王妃冷冷地看了荆生安一眼,目光又落在苏扬的身上,“苏扬,你说。” “回禀王妃,先前荆大夫说在下的药方是生搬硬套,但在下反倒觉得,荆大夫的药方是生搬硬套!”苏扬当即回答。 “荆大夫!” 苏扬看着荆生安,“究竟是你这药方循规蹈矩,不适合郡主的病情,还是我的药方,哪里有问题,还请荆大夫为在下详细说明!” 荆生安嘴唇轻颤,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荆大夫,容在下奉劝你一句,行医治病,医术非精不可,万不能生搬硬套!”苏扬说完,向着齐王妃躬身行礼。 他相信,齐王妃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孙二夫人,看来,荆生安并非为郡主治病的最佳人选!”齐王妃悠悠道。 “是,王妃说得极是,巡儿为郡主病情多方奔波,想不到,还是未能给郡主帮上忙,实在是遗憾。”孙陈氏讪讪回答。 “有劳孙二夫人了,只是,以后可莫要再为郡主的病情费心!” 齐王妃话音落下,孙陈氏的神色顿时一僵。 还未等她回话,齐王妃就向着身边丫鬟挥挥手。 “去为孙二夫人准备回礼,另外,再赠予孙二夫人千两白银。” “是。” 丫鬟回应一声,前去准备。 “妾身哪里当得上王妃如此厚礼?”孙陈氏连忙道。 “应该的。”齐王妃淡淡回应。 可孙陈氏却怔怔无言,脸色阴晴不定。 苏扬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微动。 孙陈氏虽然有些手段,可在齐王妃面前,还根本不够看的! 齐王妃拿出厚礼重谢孙陈氏,看似是感谢,其实更向孙府表露出疏远的态度。 并且,依旧给足了孙府的面子! “那妾身便不再叨扰了!” 孙陈氏告辞,不再久留。 只是临近离开之前,孙陈氏还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从容以对,他与孙府,早已界限分明! 待到孙陈氏一行人离去,齐王妃眉宇微凝,似在沉吟。 而云清郡主则神色欣喜,一直紧握着的粉拳,总算松开。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扬,小脸红润,睫羽轻颤。 她悄悄向着苏扬点点头,美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像是胜利了一般。 看着云清郡主这幅可爱模样,苏扬会心一笑。 “苏扬,对于郡主的病情,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这时,齐王妃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扬稍稍沉吟,道:“如今郡主已恢复了一些元气,按照在下之前的医嘱,按时服药,这药方应是足可以让郡主病情逐步痊愈,待到之后,再看郡主康复情况,为郡主更换药材。” “好,下去领赏吧。” 齐王妃挥挥手,打发苏扬。 果然,王妃对我还是不待见吗? 苏扬耸了耸肩,躬身行礼:“那在下告退!” 他转过身子,看着云清郡主,贝齿轻咬嘴唇,欲言又止。 他暗暗递了个眼色,示意云清郡主放宽心,不用多说什么。 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定是不愿见到自己母亲对他这么冷漠。 但现在,可不是跟齐王妃说这些的时候…… 云清郡主看着苏扬离去的洒脱身影,眸光有些黯淡下来。 她轻抿嘴唇,眼睑低垂,心中满是歉疚。 苏扬见她母妃这般态度,心里一定也有些委屈吧…… 但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还为她着想。 “若惜……若惜?” 齐王妃挥退左右,正堂中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她目光幽幽的打量着云清郡主,见云清郡主有些魂不守舍,她又叫了云清郡主几声。 “母妃,怎么了?”云清郡主低声询问,情绪有些低落。 “你对苏扬,似乎赏识有加?”齐王妃询问道。 云清郡主一怔,没有想到母妃会这么询问。 只是向着母妃对苏扬的态度,她有些委屈道:“姨娘和五哥他们,咳,也很看重苏扬医师。” 没有反驳吗?那就的确是对苏扬很赞赏了…… 齐王妃黛眉微凝。 随后,她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若惜,你或许觉得母妃不近人情……” “没有没有!”云清郡主连忙起身,“母妃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 齐王妃展颜一笑,又道:“你父王他常年在外镇守边疆,心里也一直挂念着你。” 云清郡主默然,她也想父王了。 齐王妃招招手,将云清郡主唤到身前,轻抚女儿柔顺的秀发,她似呢喃般,低语道:“你可知,母妃为何要这么看重规矩?” 第八十八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母妃?” 云清郡主疑惑地抬头,大眼睛眨动着,不明白母妃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些? “如今你也长大了,这些事也该对你说说了,母妃一直跟你强调规矩,其实也是为了咱们着想。”齐王妃柔声道,面容不复清冷,带着浓浓的爱怜。 “你父王镇守边疆,手握兵权,咱们母女虽说是风光无限,但也因此,咱们行事,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免得被有心人得知,以此攻讦你父王!” 闻言,云清郡主凝视着齐王妃,却发现母妃的眼睛中,流露出她先前从未注意过的疲惫! “母妃……” 云清郡主眼眶泛红,母妃一定为她扛下了许多的重担! “母妃本不愿跟你说这些的,可是,现在你身为郡主,母妃一个人料理咱们齐王府在京城中的事情,难免对你照顾不周。”齐王妃笑了笑,“若惜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云清郡主一时无言,总感觉今日的母妃,有些与往常不一样。 “孙府那些人的心思,母妃也知晓!” 齐王妃说着,凤眸微眯,她轻柔地为云清郡主抚平长裙上的褶皱,“你放心,孙巡绝不可能成为你的夫婿!” “此外……” 齐王妃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决绝,“艺弘和你姨娘他们……” 最好也少走动! 后面半句话,齐王妃没有说出来。 “罢了,这些以后再看吧!”齐王妃缓缓起身,牵起云清郡主的柔荑,轻声叮嘱,“你在府中,要好好养病,莫让母妃担心。” 云清郡主眼中水雾升腾,乖巧地点点头:“是,母妃。” …… 孙陈氏的马车一路自云清郡主府赶回孙府。 待到孙陈氏走下马车,荆生安连忙上前,神情忐忑不安。 “荆生安,我孙家养你多日,就是为了云清郡主这病情,到头来,你却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孙陈氏瞥了荆生安一眼,自顾自地向着孙府中走去。 “二夫人,是老朽办事不力……”荆生安低着头,惊慌失措。 “哼!”孙陈氏看都不再看荆生安一眼,迈步走进府中,她的脚步又停顿下来。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乌云渐渐凝聚,孙陈氏站在孙府大门前,窈窕的身影中散发着一股威严。 “是老爷派人将你带来的,留着你或许还有用!” “多谢二夫人,多谢二夫人!”荆生安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不住向孙陈氏扣头。 孙府下人很快迎接上来,孙陈氏将胳膊搭在丫鬟双手,让丫鬟搀扶着。 “老爷呢?” “不在府中。”丫鬟恭敬回答。 “去巡儿那里。” “是!” 孙陈氏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下,很快来到孙巡房门前。 她轻轻敲了几下门,房门便被迅速打开。 孙巡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见到孙陈氏,他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一振。 他连忙询问:“娘,云清郡主府那边……” “被那苏扬坏了好事!”孙陈氏走进房中,妩媚的脸庞上满是阴冷。 “苏扬?” 孙巡双眼一睁,神色凶厉! 又是苏扬! …… 街道上,苏扬步伐不紧不慢地向着家中药铺赶回,袍袖中揣着一百两银子。 齐王妃虽然不待见他,但这赏赐倒算得上尤为丰厚! 他自嘲一笑,这一百两银子,也算是齐王妃向他表明态度吗? 不过,齐王妃给孙二夫人重谢,那是表明与孙府疏远。 而他不过一介平民百姓,还不值得齐王妃多做关注! 正行走间,灰蒙蒙的天空中,逐渐滴答起雨来。 清冷的秋风裹挟着水雾打在苏扬的脸颊上,使得苏扬前额的头发迅速湿润。 苏扬不由裹紧衣服,加快脚步,云清郡主府距离他家,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 终于,紧赶慢赶之下,苏扬在雨势变大前,赶回了家中。 “扬儿,你出门没带伞,快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李兰芝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衣服,显然已经等待了很久。 苏扬笑了笑,先将袍袖中的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才换上衣服。 “扬儿,这银子?”李兰芝目光疑惑,扬儿又从哪里弄来这一百两银子? “齐王妃赏赐的!” 苏扬简要解释一声,换上衣服,暖和了许多。 这时,苏悦自后院中走了出来,端着一碗姜汤。 “哥,娘说你没带伞,怕你着凉,特意给你熬得姜汤。”苏悦把姜汤端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姜汤,轻声对李兰芝道:“娘,不用这么麻烦,我身子骨好得很!” 李兰芝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走到药铺门前,街道上,行人奔袭,冒着雨水,纷纷寻找避雨的地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往后时令便越来越冷了。” 阵阵冷风自门外涌进来,令药铺中几张被压着的药方胡乱颤动,药铺中无人,李兰芝只好先关上门。 “往年这时候,还没这么冷,今年有些格外冷了!”李兰芝嘀咕一声,有些忧心忡忡。 苏扬端着碗,姜汤入腹,体内涌现出一股暖意。 记忆中,大宋灾害频发,近年以来,气候也有些反常。 他前世读书时,也曾注意到,前世的南北两宋,自然灾害密集,大抵可归于前人和宋人对自然进行无序开发,而两宋期间,又刚好处于环境反馈的时间段上。 “每到气候反常,便总会有传染疫病,不知今年怎样……” 李兰芝思索着,又对苏扬道,“扬儿,咱们药铺里得多备些药材了。” “娘说得极是。”苏扬点点头,母亲行医多年,也有她所总结下来的经验。 由于这场秋雨,自苏扬回来后,前来看病的人格外的少。 一家人清闲下来,吃过晚饭,便早早休息。 深夜,苏扬正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顾不得睡意惺忪,连忙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像这种事情,他遇到过许多次。 总是有患者深夜发病,火急火燎地赶来药铺。 “苏大夫,苏大夫!” 苏扬刚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呼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可一时间,苏扬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打开门,便见门外,正有一道高个子身影背着一人,冒着雨水,只在背后那人身上披了件破旧的蓑衣,尚且难以覆盖住身形,雨水早已将两人打湿。 而眼前这两人,正是昨日帮忙把胡叔抬到药铺的两个乞丐! “苏大夫,求求您,快救救我弟弟吧!”高个乞丐见到苏扬,顿时乞求起来! 第八十九章 雨停 苏扬一惊,连忙闪开身子,让高个乞丐背着弟弟进入药铺。 待到高个乞丐把弟弟放下,苏扬探手摸着小乞丐的额头,眉头紧皱。 发高烧了! 小乞丐躺在病榻上,紧闭着眼睛,稚嫩的小脸上,表情因痛苦拧作一团。 他呼吸粗重,脸色苍白,浑身不住地打着寒噤。 苏扬诊着脉搏,心中思索,昨日见到小乞丐的时候,他便注意到小乞丐流着鼻涕,有些感冒。 当时他还特意给小乞丐备了几服药,想来应是这场秋雨,气温骤降,使得小乞丐再度发烧了。 一旁高个乞丐气喘吁吁,盯着小乞丐,双拳紧握,关切至极。 “苏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见到苏扬起身,高个乞丐连忙询问。 “风寒加重了……” 苏扬叹息,注意到高个乞丐神色苦涩,他又劝慰道:“我为他开些药,服下之后,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听到此,高个乞丐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住致谢:“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此时的高个乞丐,有些六神无主。 这时候,李兰芝和苏悦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 见到药铺中的情况,两人快步围到小乞丐身边。 “我去找些干净的衣裳,先给他们两个人换上!”李兰芝连忙向一旁走去。 两个乞丐都被雨水打湿,那破旧蓑衣还被高个乞丐紧握在手中,不住地滴答着雨水。 “小悦,你先去将之前的姜汤热一热。” 苏扬叮嘱苏悦一声,走到药柜前,迅速抓起药材。 高烧难退,体内通常会伴有炎症。 而且,在这时代,医疗手段并不齐全,哪怕只是寻常的高烧感冒,若不妥善处理,都有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将药材备好,苏扬走到苏悦身边,用药铺中另一个火炉煎药。 待到苏悦将姜汤热好,苏扬端着一碗姜汤,将其递到高个乞丐手中。 “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苏扬轻声道。 高个乞丐感激地看着苏扬,眼眶发红,没有多说什么,将姜汤缓缓饮尽。 躺在病榻上的小乞丐早已被高个乞丐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只是高个乞丐身边还放着一件衣服,并没有换上。 “怎么不换衣服?”苏扬询问道。 高个乞丐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泥泞,低下了头:“我身上臭烘烘的,别给苏大夫您弄脏了!” 苏扬哑然,笑着摇了摇头:“穿上吧,你弟弟受了风寒,你现在可不能再病倒了!” 高个乞丐这才换上衣服,目光依旧不时落在小乞丐身上,极为关切。 “放心吧,等汤药煎好,他服下之后,就会有所好转的。”苏扬拍了拍高个乞丐的肩膀。 他先前对这两人的印象很好,听胡婶说,这两人一路从城西把胡叔抬回来,路上停都没停,正因为此,胡叔才没有失血过多的危险。 而且,这高个乞丐收到了胡婶给的银子,也没有贪得无厌,反而很洒脱的带着弟弟离开。 高个乞丐在身上摸索了几下,取出一把银子,递向苏扬。 “苏大夫,这些银子够吗?”高个乞丐抬头询问,“不够我再……” 苏扬看了一眼,这些银子,几乎与先前胡婶给的那些一模一样,并没有少多少,很显然,两个乞丐拿到银子后,也没有乱花,而是很节俭地存了起来。 “不用,先前你们帮着把胡叔抬过来,我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苏扬挥挥手笑道。 高个乞丐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攥着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汤药煎好,高个乞丐小心翼翼地喂小乞丐服下。 小半个时辰后,小乞丐悠悠醒转过来,脸色逐渐恢复一些。 “小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高个乞丐连忙询问。 “哥……”小乞丐张了张嘴,嘴唇该有些干裂。 “先不用多说话,好好睡一觉,看情况,明天就能好转许多了。”苏扬走了过来,为小乞丐诊着脉。 高个乞丐脸上露出浓浓喜色,总算安心下来。 随即,他转身面向苏扬,忽的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苏扬连忙将高个乞丐搀扶起来:“不必如此!” 高个乞丐眼中噙泪,苏扬帮他弟弟治疗,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命大恩! 他随手抹了抹眼角,他紧握着拳头,郑重道:“苏大夫,以后您但凡有能用到我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哪怕是跟人拼命,我也立马就去!” 苏扬摆摆手,他只是治疗风寒罢了,哪里还用得着对方为他拼命? 不过,这应该就是眼前高个乞丐最质朴的谢意了。 苏扬转移话题,道:“对了,未曾请教两位姓名……” “我叫秦青,我弟弟叫秦远,您以后叫我们大青和小远就行!”秦青恭敬道。 “好吧,大青,我之前给了你们几服药,没管用吗?”苏扬又问道,虽然今夜气温骤降,但他先前给的那几服药,应该很快就能治愈秦远的病情。 “管用了,本来小远的病都要好了……” 秦青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干净衣服,又道,“但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很难避雨,今天一下雨,到了晚上,小远就这样了,我们那里,还有几个人,也都受了风寒。” “嗯?还有人也生病了?”苏扬询问道。 看样子,秦青秦远两兄弟住的地方,应该就是所谓的“乞丐窝”,一下子好几个人受了风寒,这可不是小事。 寻常感冒,在这时代,都是能要命的! 苏扬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若病情能够痊愈还好,可今日下了一场雨,明天只会更冷,那几人的病情,真的能自行痊愈吗? 若是乞丐窝里,那几人的病都加重,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多出几具尸体! 苏扬深吸一口气,在大宋,这其实是常态,寻常百姓都难以维持生计,莫说是这些乞丐们了。 就算乞丐死绝了,估计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人会在意。 秦青默然,下意识看向药铺门外,神色中再度蒙上一股忧虑。 “大青哥,大青哥,你在这里吗?” 这时,药铺大门又被敲响起来。 苏扬打开门,便见一个小乞丐正双手扶膝,不住地喘着粗气。 外面雨水已经停息,小乞丐身上却湿漉漉的,他的眼中还噙着一抹泪花。 小乞丐探头探脑地看向秦青,急切道:“大青哥,牛爷让我来看看小远的情况,刚说完,牛爷就昏过去了!” “什么?”秦青顿时大惊。 第九十章 路有冻死骨 秦青身子颤了颤,连忙跑到小乞丐面前。 他双手抓着小乞丐的肩膀,焦急地询问:“小穂,怎么回事?牛爷他怎么样了?” 小穂揉了揉眼眶,见到秦青后,忍不住啜泣起来。 “不……不知道,牛爷昏倒了,我……我就赶紧跑过来找你了!” 秦青神色凝重,随后转过头,向苏扬沉声道:“苏大夫,麻烦您照顾一下小远,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小穂,走!” 说着,秦青按捺不住就要跑出门去。 “等等!”苏扬叫住秦青,自一旁提起药箱,“我跟你一起去。” 他看得出来,秦青对于那个牛爷极为重视,而且牛爷昏倒,这种时候,少不了医者帮忙。 “娘,小悦,你们帮忙照顾小远。”苏扬交待一声,跟着来到门前。 秦青重重点点头,感激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跑了出去。 李兰芝走到门前,看着苏扬三人远去的身影,忧虑的皱起眉头。 三人跑进夜色中,踏着路上的积水,一刻不停。 鞋子很快被积水打湿,雨后冰凉的夜风吹来,令人清醒。 一路奔行,苏扬跟着秦青和小穂两人终于赶到西城,他们穿过小巷,来到了一处像是被废弃多年的破败房屋前。 院墙早已坍塌,一场秋雨,使得小院中充满了雨水泥泞,房屋窗户堪堪用破木板和废弃纸张堵住,里面烧着一个火堆,火光自缝隙中映照出来。 苏扬走进房屋,看到房间中的景象,眉头微皱。 房屋不大,可却住着十来个乞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气,四周杂乱,放着一些生硬的吃食,房顶几处漏雨的窟窿,将地面打湿,堪堪用破盆接着滴落的雨水。 乞丐们用茅草和鸡毛铺在地上,当作床铺,有几个乞丐躺在茅草堆中,脸色发白,疲惫萎靡,一看就是生了些病。 还有几个乞丐正围在一处,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躺在茅草堆里,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牛爷,您醒醒!” 秦青跑到老人身边,轻轻晃着老人的身躯。 可老人始终没有反应,身躯无力,身边几个乞丐都在轻声啜泣着。 “大青哥,牛爷昏倒了,咱们快带他去找大夫!”一个十四五岁大的黑脸乞丐急切道。 秦青紧紧抓着老人的身体,盯着老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苏大夫,苏大夫,你快救救牛爷,求你了!”他连忙看向苏扬,满脸哀求。 苏扬放下药箱,神色凝重,探手诊着老人的脉搏。 他早就注意到,面前的老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老人的身体都已冰凉,他放下老人的手臂,神色黯然。 “抱歉,牛爷已经去了……” 听着苏扬的话,秦青眼皮轻颤,闭上眼睛,紧握着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呼吸都紊乱起来。 “不可能,你骗人!” 之前说话的黑脸乞丐怒视着苏扬。 “牛爷只是昏倒了,他明明好好的,他……” “小黑!” 一旁秦青忽的轻喝一声,他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悲痛,可又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牛爷已经死了。” “大青哥……”那乞丐无助地看着秦青,眼中难以控制地流下泪水。 四周其他乞丐也都纷纷哭了起来,聚到牛爷遗体身边。 秦青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为牛爷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他一言不发,眼眶中也蓄满泪水。 苏扬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以作安慰。 眼前这老人,应该早就生了病,风烛残年,再加上今夜一场秋雨,气温骤降,没有熬过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时代,乞丐命如草芥,随便一场病,都可能要了性命。 “苏大夫,谢谢你。” 秦青嘶哑的声音传来,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脸庞,看不清神色。 苏扬摇摇头,看向四周。 那些躺在地上的乞丐,都踉跄着爬起身子,来到这边,捂着脸庞,不断抽泣。 苏扬不认识这个老人,但看得出来,这里的乞丐们,都对老人很敬重。 他退到一旁,没有打扰这些人。 良久,乞丐们才终于哭声渐消,只是仍旧悲痛地看着牛爷的遗体,忍不住啜泣着。 破屋中,萦绕着一片悲伤与寂静氛围。 雨水还在顺着房顶的漏洞滴落,火堆传出阵阵噼啪声。 秦青安抚好乞丐们,走到苏扬身边,黯然神伤。 秦青往火堆里添了跟木头,低声呢喃:“别人都觉得,我们是乞丐,死了就死了,可我们只是想要活着……” 苏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声道:“节哀……” “乞丐堆里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苏大夫不用安慰我。”秦青摇了摇头,又低沉道,“只是,牛爷不一样,我们这些人,都是牛爷收拢过来的,要不是牛爷,我跟小远早就冻死在路边了。” “上次搭救那个胡叔,也是牛爷让我们做的……” 他又看向苏扬:“辛苦苏大夫跟我们跑这一趟了。” 苏扬静静地看着秦青,一时无言。 秦青在乞丐中,看惯了生死,经历的苦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现在才能这么平静。 但平静之下,还隐藏着难以化解的悲伤。 苏扬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向着四周那些重重咳嗽着的乞丐走去。 对于这世道,他能够改变的,并不多。 既如此,便做些力所能及的吧! 他捏起面前乞丐的胳膊,为其诊脉。 见此,其他乞丐纷纷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苏扬,有些不解。 苏扬诊断完,自药箱中拿出纸张和笔墨,快速书写下一张药方,收好之后,又走向下一个乞丐。 “苏大夫,您这是……”秦青意识到苏扬的动作,神色感激。 “我先为他们诊病,之后,我再回药铺抓些药给他们,今后的日子越来越冷了,这风寒不能拖延。”苏扬轻声说道。 闻言,一众乞丐都微微一愣。 他们凝视着苏扬,怔怔无言。 苏扬又写下一张药方,就要提起药箱,向下一人走去。 “我……我来帮你!”黑脸乞丐跑了过来,率先帮苏扬提起药箱。 逐个诊断后,苏扬眉头紧皱,这些人的情况,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差上许多。 感冒的人就有不少,还有些人发了低烧,甚至,还有人身患其他疾病! 苏扬看向不远处牛爷的遗体,几个乞丐跪在那边,默默垂泪。 医者,悬壶济世吗? 苏扬心绪涌动,这世道,真是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吗? 他竟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突然,苏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一促! 或许……能! 治病,无非是用药,而药物,远不止如今这些! 第九十一章 执拗跟随 在充足的条件下,他完全可以凭借前世所学,制造出见效更快,价格低廉的跨时代药物! 这些药物,一旦推广出去,苏扬甚至,这股力量,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当然,受条件限制,许多药物一时难以制造出来,又或者,许多疑难病症,还难以解决。 可哪怕只能改变治疗风寒一种病,也足以拯救无数性命! 譬如前世常见的板蓝根颗粒、感冒灵颗粒…… 至少这些药,并非没办法制作出来! 一念之间,种种思绪涌上苏扬心头。 他眼睑低垂,只不过,想要将这些想法便为现实,最为基本的一个条件,便是钱! 足够的银子! 苏扬紧握起拳头,暂且压下这些想法。 但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他自黑脸乞丐的手中接过药箱,稍作整理。 “苏大夫,他们怎么样?”秦青走过来询问道。 “我回去给他们拿些药,按时服药,便能痊愈了。”苏扬交待道。 “多谢苏大夫!” 秦青沉声感谢,四周其他乞丐看着苏扬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深深的感激。 苏扬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你先料理牛爷的后事,你弟弟那边,不用担心。” 说完,苏扬提着药箱走出门去。 秦青凝望着苏扬的身影,神色复杂。 苏大夫,与常人不同…… 他们往日乞讨,不是没有好心人给他们施舍,但在苏扬这里,他能感受到,苏大夫比起其他人,更像是把他们当成正常的人看待! 不分高低贵贱! 他轻推身边的黑脸乞丐:“小黑,还有小穂,你们两个跟着苏大夫,去帮苏大夫拿药!” “可是牛爷……”小黑有些犹豫。 “交给我吧。”秦青平静道,“咱们从小跟着牛爷长大,现在牛爷死了,咱们想办法把他安葬,至少……也得买个像样的草席……” 苏扬带着两个小乞丐,一路自西城赶回。 天色已经渐渐放亮,昨日下雨,各个商铺收摊早些,今日开门格外的早。 他回到药铺时,路上已经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走动。 药铺中,李兰芝正在给几人诊病。 气温骤降,不少人都受了些风寒,一大清早便忙碌个不停。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向母亲简要说明几句,带着恢复许多的小远和两个小乞丐,一行四人,提着大包药走出药铺。 …… 街道上,云千瑶带着玉儿正匆匆赶路。 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两人投来惊异的目光,这主仆二人,都生得明艳动人。 尤其是云千瑶,身姿绰约娉婷,折纤腰以微步,翠烟长裙轻轻摇曳,纵使漫步在世俗街道上,依旧难掩出尘气质。 不过,对于这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女子,行人也只敢偷偷瞧上一眼,便快步离去。 “小姐,咱们一大清早就偷偷从府中溜出来,老爷不会怪罪吧?”玉儿靠近云千瑶,小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云千瑶瞥了玉儿一眼,没有回话。 玉儿撇撇嘴:“那孙鸣渠公子今日也不止怎的,一早就来府中做客,让小姐您头一回起这么早!” 她看了眼四周,有些犹豫地道:“小姐,咱们这是去苏家药铺的方向吧?” “咱们这么频繁来找苏扬公子,会不会……” 玉儿正说着,忽然见到云千瑶停了下来,她连忙闭上嘴巴。 “玉儿,你是不是想要阻拦我?”云千瑶一双剪水秋眸微微眯起,仿佛要将人看透一般,散发着动人的光辉。 “小姐……” 玉儿撅了撅嘴巴,这才委屈巴巴地说道,“老爷已经说了,他知晓苏扬已经离开太医院了,估计是准备本本分分地经营自家药铺,他不会让您委身于苏扬的,过些时日,他会想办法补偿苏家,让小姐您放心!” “你呀!”云千瑶臻首微摇,轻轻抚摸玉儿的小脑袋,“这些事情,不许你自作主张!” “是!” 玉儿乖巧地点点头,又道:“可是小姐,我看那苏扬公子也不像是什么擅长诗词的人,顶多就是字迹写得工整些,咱们真用的着一次次的去试探他吗?” “也不是试探……”云千瑶嘴唇轻抿,“我毕竟跟他有婚约在身,就算是这退婚,我也得与他当面说清楚才行,总不能亏欠着人家。” 只是,一想到先前她初见苏扬时的情景,云千瑶黛眉就不自觉轻撇。 那苏扬仿佛巴不得跟她解除婚约似的,她退婚,看起来对苏扬来说,更像是解脱了! “小姐!” 这时,玉儿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拉着云千瑶走到一旁。 云千瑶疑惑,便见玉儿悄悄指了指一个方向,云千瑶随着望去,目光微凝。 苏扬? 远处,苏扬正提着几包药,匆匆行走着。 云千瑶心中诧异,苏扬一大清早,这是要去哪里给人治病吗? 随后,她便发现,苏扬身旁,还跟着三个乞丐,其中两个乞丐同样都提着几包药。 她不免好奇,苏扬这是找乞丐帮忙拿东西吗? 可看那最后一个乞丐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拿,还穿着一件厚实的干净袍子,这又并不像是苏扬找他们帮忙了。 那苏扬是去做什么? “小姐,咱们怎么办?苏扬公子要外出,咱们下次再来?”玉儿询问道。 云千瑶沉吟一番,见苏扬已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粉拳微握,下定决心道:“走,咱们跟上去!” “啊这!”玉儿愣了愣神,就看到云千瑶已经走了出去,她只好跟上前去。 苏扬四人匆匆走过一段路,小黑便靠近苏扬,小声提醒道:“苏大夫,有人跟着咱们!” 苏扬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便见到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也早就看到了云千瑶。 或许云千瑶又是来试探他的,可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来不及耽误工夫应付两人了。 “走吧。” 苏扬快步离开。 然而,苏扬一路走到西城,却发现云千瑶依旧执拗的跟在身后,像是赌气一般,怎么都不离开。 直到苏扬与三名小乞丐穿过小巷,迈步走进破屋…… 第九十二章 不用再谈了! 小巷口,云千瑶和玉儿一路跟着苏扬来到这里,鼻息有些粗重。 看着面前有些阴冷的巷子,玉儿皱了皱眉头,一脸忧虑。 “小姐,这里这么偏僻,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云千瑶望着苏扬的身影进入破屋之中,黛眉微蹙,星眸中有些不服输意味。 她看出来了,苏扬一定早就发现她们了,可苏扬一路上,停都没停,分明是成心要将她们甩开! 连停下说几句,都不愿意吗? 云千瑶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下愈发好奇。 苏扬走了这么久来到西城破屋中,一路上停都没停,神秘兮兮的,仿佛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云千瑶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小姐……”玉儿紧张地叫了云千瑶一声,这里不会有什么坏人吧? “你在巷口候着,若有事,我会叫你。” 云千瑶交待一声,继续走了进去。 玉儿紧握着小拳头,看了看四周,稍稍松了口气,街道上行人不少。 要是小姐进去了,有什么异常动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求救! 破屋中,苏扬将药分发下去。 “这些药,我都做了标记,你们记得按时服用。”苏扬提醒道。 一众乞丐们紧紧攥着苏扬送来的药,如获至宝般,不愿松手。 他们平日里,几乎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药,以往生了病,通常是能熬就熬。 实在熬不住了,才有可能拿着一点碎银子,去药铺换些药物。 附近几家药铺,几乎没人愿意为他们诊治。 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夫,对他们一视同仁,并没有嫌弃他们是乞丐。 苏扬交待一番,转头看向一旁。 秦远正跪在牛爷的遗体旁,无声落泪。 秦青手中扶着一张崭新的草席,怔怔出神。 在这间破屋里,反倒是这张草席,最显得干净。 对于这些乞丐们来说,死后能用草席下葬,已经耗费不小了。 苏扬暗叹一声,走到秦远身边。 “牛爷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说,他死的时候,要埋在山顶,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别人脚下,死了就要比所有人都高……” 秦远低声说着,目光有些黯淡。 苏扬知道,秦远现在想要找个人倾诉,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 “他说我要是有孝心,就给他立块碑,可我去找了刻碑的工匠,人家嫌我是乞丐,出钱少,把我赶出来了。”秦远神色苦涩,看起来有些颓然。 苏扬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只见云千瑶莲步轻移,走进了破屋里。 四周一双双目光顿时齐齐汇聚在云千瑶身上,令云千瑶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有些不自然。 “云小姐?” 苏扬皱了皱眉。 这姑娘,还真跟着他到这地方来了。 也罢…… “云小姐,借一步说话吧。”苏扬经过云千瑶身边,走了出去。 云千瑶看了眼破屋中的景象,便见此时,秦青已经将草席盖在了牛爷的遗体上。 她目光有些复杂,又见到四周乞丐手中提着的药,对于苏扬来这里的目的,已经猜出来了…… “见过苏兄。”云千瑶欠身行礼,长裙翩跹,依旧那般淡雅出尘,只是看向苏扬的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透露着疑惑,以及好奇。 苏扬回礼,问道:“云小姐一路跟随我来到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他果然早就知道,我跟着他了! 云千瑶一愣,可却再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心中涌现出一股歉疚。 原来,苏扬是特意来为这些乞丐们治病的…… 她没有回答苏扬,反问道:“苏兄,你……是特意来为他们诊病的吗?” 苏扬点点头。 事实摆在面前,他也没必要遮掩。 “苏兄大德,小妹佩服。” 云千瑶神色认真,轻抚一礼。 她先前心里还责怪苏扬有些傲慢,连停下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可现在看来,是她心胸狭隘了。 云家每逢节日,也会为乞丐们施粥送钱,但她很清楚,家族大多数人,不过是以此为契机,做好事给天下人看罢了。 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这些乞丐的死活? 更不用说,亲自来到这种乞丐居住的地方,为他们诊病,送药! 苏扬竟能做到这一步,而且她先前看苏扬的模样,对于这些乞丐们,并没有任何嫌弃,这足以证明,苏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甚至比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心善…… 她对苏扬的印象,瞬间大为改观。 她转头看了眼破屋之中,又继续询问:“苏兄,那位去世的老人是……” “我只知道他们都称呼他牛爷,其他的便不知情了。”苏扬回答。 闻言,云千瑶又一次愣住了,苏扬与这些人,竟一点也不认识吗? 这…… “云小姐?” 苏扬见云千瑶有些出神,只好继续说道:“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上次说的退婚的事情吧?” “这……” 云千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她找苏扬,是为了亲自与苏扬说退婚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她有些开不了口。 苏扬不辞辛劳,在这里为乞丐们治病,或许对于乞丐的悲惨遭遇,还心存悲伤。 她哪里能跟苏扬说起这些? 可随即,她便又听到苏扬的声音响起。 “我上次不是已经跟云小姐说了吗?咱俩不合适,既然我们谁都不想跟对方成婚,现在一拍两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苏扬撇了撇嘴,他很清楚,云千瑶应该也不至于为了退婚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他。 而以云千瑶的聪慧,恐怕由于他上次的那封书信,想必她已经对游园诗会的事情,有所猜疑! 以区区一封书信,竟然就将他与诗魁联系到一起了,这份心思,的确厉害! 可至少目前,他还不能暴露出诗魁的事情。 “所以,云小姐,只能抱歉了,这件事,不用再谈了!”苏扬平静道。 闻言,云千瑶美眸微睁,紧盯着苏扬。 第九十三章 你是何人? 一瞬间,云千瑶心中的愧疚,荡然无存! 这次见到苏扬救治乞丐,她原本对苏扬敬重有加。 她本以为,先前初次见面,只是个误会。 可现在看来,苏扬是真的对她避之不及! 她那如同远山般的清秀黛眉都不自觉地跳动一下,那出尘的气质都被破坏许多。 而后,云千瑶一言不发,向着破屋中走去。 “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见状,苏扬连忙询问。 云千瑶脚步微顿,脸色再度恢复了平静。 她眸子轻动,瞥了苏扬一眼。 “苏兄为他们施以援手,小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她语气清冷,说完,走进破屋中。 苏扬目光诧异,云千瑶的话,像是跟他赌气。 可是很快,云千瑶又快步跑出门来,擦着他身边走过,俏脸上带着一抹赧然与羞愧。 “呃……” 这是怎么了? 苏扬面色古怪,看向秦青:“方才那位云小姐怎么了?” “她说要出钱,帮我们安葬牛爷。”秦青感激地说道,也有些疑惑,“只是说完,她便快步跑出去了。” “难道是身上没带钱?” 苏扬忽然生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接着转身拍了拍秦青肩膀:“这一次,买口棺材,好好安葬牛爷吧,牛爷已经去了,那你们也别再留什么遗憾了。” “谢谢苏大夫。”秦青深吸一口气,朝着苏扬郑重地鞠了一躬。 小巷口,玉儿见云千瑶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神色顿时关切无比。 她连忙询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玉儿,把银子给我。”云千瑶裙摆摇曳,向玉儿伸出手。 “怎么了?”玉儿疑惑地看着云千瑶,自腰际摸索起来。 云千瑶没有多做解释。 刚刚的尴尬场面,她现在还没缓过来。 “坏了!” 玉儿愁眉苦脸道,“咱们这次出来的匆忙,我……我没带银子!” “什么?” 云千瑶神色一僵,竟有些不知所措。 玉儿还是头一次见到云千瑶这幅模样,急切地询问道:“小姐,究竟出什么事了?您可别吓我!” 云千瑶揉了揉眉头,皱眉凝思起来。 她已经允诺,要帮助那些人安葬老人,刚才就没有掏出来银两,现在玉儿身上也没有,这该怎么办? “玉儿,你快回家一趟,取些银子回来。”云千瑶想了想,“再让府里的人,帮忙买口棺材!” “买口棺材?” 玉儿脸色一变,“小姐,难道是苏扬公子他……” “我怎么了?” 这时,苏扬的声音自小巷中传来。 玉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云千瑶身边。 云千瑶黛眉微微蹙起,看着苏扬,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苏兄怎么出来了?” 苏扬打量了云千瑶一眼,方才云千瑶与玉儿的对话,他听到了一部分。 没带银两吗? 苏扬从怀中掏出银两,足足二十两,递到云千瑶的手里。 “云小姐,先用这些吧。” 云千瑶看着苏扬手里的银子,并没有去接。 苏扬只好继续道:“自西城到云府,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说完,他没有再看云千瑶,将银子塞到了玉儿手里,径直转身走回小巷。 “小姐……” 玉儿拿着银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小姐。 云千瑶深深凝望着苏扬的身影,向着苏扬欠身一礼。 “多谢苏兄,这次,算小妹借苏兄的……” 苏扬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回到破屋中。 片刻后,云千瑶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扬为何会随身带这么多银子? 难道,他早就想把这笔钱送那些人了吗? 云千瑶眸光微凝。 她发现,自己对苏扬似乎还不够了解…… 云千瑶收敛心绪,握了握手里的银子,再度走进小巷。 很快,秦青等人前去买棺材,料理牛爷的后事。 而苏扬和云千瑶没有再掺和,告辞离去。 三人自西城离开,还有一段路需要同行,倒也没有刻意避开。 只是,两人一路上,都默契地没有交谈。 顺着西城的主干道,一路同行,终于,在到达一处路口之后,云千瑶和玉儿停了下来。 “苏兄,我们就此别过吧。”云千瑶告辞道。 “恕不远送。” 苏扬回应一声,稍稍松了口气,这般相处,有些尴尬了。 他正准备离去,却忽的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千瑶,你怎么在这里?”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到一道身着锦衣的身影迈步走过来,高冠博带,手持折扇,气质儒雅。 孙家,孙鸣渠! 苏扬双眸微眯,对于孙巡的这个哥哥,他印象很深! 云千瑶纤细的娥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后缓缓行礼,可以保持疏远。 “孙公子。” “千瑶,今日一早,我就去你府上寻你了,本想邀你一同前往东山赏景,却不料听云叔父说,你早先时候已经出门了。” 孙鸣渠轻拍折扇,笑意充沛,“想不到,竟在街道上遇到了你!” 说完,孙鸣渠又瞥了眼一旁的苏扬,眼眸眯起。 方才他便注意到,这个身穿布衣的男子,刚刚似乎与云千瑶走得有些近。 尤其是,此时他过来后,这男子竟然还未离去,反倒是也在看向他! 这顿时让孙鸣渠心中升起一股不悦。 一个布衣平民,也敢在这里碍事? 云千瑶也不自觉看了眼苏扬,有些为苏扬担忧。 这孙鸣渠,此时找来,若知晓苏扬是她未婚夫的身份,会不会为难苏扬? “你是何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可这时,孙鸣渠已向着苏扬沉声训斥。 这布衣,竟然还在这里待着碍事! 第九十四章 果然是亲兄弟! “你又是何人?” 苏扬笑了,这孙鸣渠跟那孙巡,还真是同一家人! 见到他跟云千瑶站在一起,便心中不爽了吗? 闻言,孙鸣渠眼神变换了几下。 他没有再理会苏扬,只是向着一旁挥了挥手。 不远处,几个仆从打扮的人快速跑了过来。 “公子!” “我与千瑶说话,不喜欢闲杂人等打扰。”孙鸣渠漠然道。 “是!” 仆从们应允,围到苏扬身边,目光不善。 “孙公子,我与你只是偶遇,何必惊扰他人?” 云千瑶语气清冷疏远,“孙公子是孙府大公子,事务繁忙,若是无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苏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千瑶。 对方这么说,其实是在暗中向他介绍孙鸣渠的身份。 孙府大公子! 这是提醒他,不要轻易招惹孙鸣渠吗? 不过,他跟孙家的恩怨,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了。 “千瑶……” 孙鸣渠向前迈出一步,有些诧异,云千瑶向来性子清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云千瑶像现在这样庇护一个年轻男人! 此人,是谁? 但随后,孙鸣渠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爽。 这种时候,他要是一昧针对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引起云千瑶的不悦。 “是我冒昧了,还望千瑶见谅!” 孙鸣渠抱歉一笑,再度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 “孙公子言重了。”云千瑶回应一声,想要带着苏扬离开这里。 “这位兄台是……” 可孙鸣渠并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继续询问。 云千瑶目光微凝,她要是说出了苏扬的名字,那孙鸣渠必定会知晓,苏扬是她未婚夫的身份。 以孙鸣渠的手段,要是针对苏扬,苏扬怎能躲得过? “苏扬。” 然而,苏扬却是自云千瑶身后走了出来。 他面带淡然笑容,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孙鸣渠。 如今直面孙鸣渠,他更能够清晰地看出来,孙鸣渠这一副举止有礼的作态,有些虚假! 云千瑶惊诧地看着苏扬,暗叹一声。 现在孙鸣渠知晓了苏扬的身份,更是见到苏扬跟她走在一起,恐怕,真会对苏扬做什么!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能让苏扬因她受牵连。 “原来是苏兄,在下孙鸣渠!” 可这时,孙鸣渠轻笑起来,笑容温和可亲,仿佛对苏扬没有半点敌意。 苏扬也笑了起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孙鸣渠对他虚与委蛇,表面上装作一副温和模样,实际上,心底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孙鸣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只是在云千瑶这里,当日在太医院,孙巡败在了他的手上,孙鸣渠或许也知晓! “久仰大名!” 苏扬摆出一副惊讶表情,向着孙鸣渠迈出一步,以示亲近。 “孙鸣渠公子,一定是孙巡公子的兄长吧?” “嗯?” 孙鸣渠审视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他目光闪烁:“苏兄认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谈不上认识,就是今日见到孙公子,仔细一看……” 苏扬笑道,“二位果然是亲兄弟!” 他只是在告诉孙鸣渠,没必要跟他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这句话,孙鸣渠应该听得懂! “是吗?”孙鸣渠语气中幽冷了下来,先前装出的温和亲近,一下子消失无踪。 云千瑶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苏扬和孙鸣渠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她并不知晓,苏扬与孙家之间,有什么恩怨。 但一直让苏扬跟孙鸣渠接触,她还是不免忧虑,孙鸣渠会对苏扬做什么! 随后,云千瑶欠身一礼:“孙公子,我与苏兄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 “也罢,那就暂且别过!”孙鸣渠未再阻拦。 他静静地看着苏扬和云千瑶一同离去,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公子,这个苏扬与二公子那边的,是否是同一人?”一名仆从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 孙鸣渠并未回应,眼中反倒是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意味。 “回头去告诉孙巡,苏扬,交给他来处理!” “是!” 孙鸣渠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云千瑶的未婚夫吗……” …… 街道拐角,苏扬三人直到转进拐角,云千瑶步履才停了下来。 云千瑶神色复杂,向苏扬道:“苏兄,那孙鸣渠……” 苏扬摆摆手,示意云千瑶不必说什么。 “云小姐放心,我心中自有计量!” 他向云千瑶拱拱手,“云小姐,我便先行告辞了!” 等到苏扬远去,玉儿忍不住向云千瑶询问:“小姐,我先前听苏扬公子和孙鸣渠公子的谈话,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苏扬和孙鸣渠两人的会面,她有些不明所以。 云千瑶看着苏扬的身影,怔怔出神。 这一番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看不透苏扬! 苏扬的身上,就像是有着许多秘密一样! 就连她,对苏扬与孙鸣渠的交谈,都有些不解。 “小姐?” “先回府吧……” …… 苏扬赶回家中药铺的一路上,不住沉思。 这一次见到孙鸣渠,他向孙鸣渠说出有关孙巡的那一句话,除了让孙鸣渠不用对他虚与委蛇以为,其实还有试探的意思。 事实证明,孙鸣渠的确是知晓他破坏了孙巡在太医院的谋划。 那便意味着,这件事,孙家并非不看重。 可他离开太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孙家一直未曾报复他。 这有些反常! 或许他只是个小角色,不值得孙家兴师动众,但该有的报复,应该少不了! 思索一番,苏扬心里有些凝重。 他并不对此,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看来,得尽快想些办法,让自己有些自保之力才行! 收敛心绪,苏扬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家中药铺外。 已是下午,昨夜他匆忙起床治病,一直没有休息。 他与母亲简要交谈几句,母亲便嘱咐他及早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潘通兴高采烈地找上门来。 “苏大夫,咱们那酒,我按照您说的法子,已经做好了一些!”潘通身边,两个家丁各自捧着一个酒坛子。 “这么快?”苏扬打开坛子看了一眼,蒸馏酒真正的制造时间不短,潘通这应该是与他先前一样,用普通酒水蒸馏出来的。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老潘,咱们这么制作酒,应该没办法售卖吧?” “不,恰恰是这两坛酒,能让咱们大赚一笔!”潘通咧嘴一笑! 第九十五章 今朝酿 “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咱们这酒想要卖出去,还得打开路子才行!”潘通笑着解释道,眼中透露着商人的狡狯。 “你是说……” 苏扬心中一动,“要拿这两坛子酒,去那些酒楼谈生意?” “没错,苏大夫意下如何?” “明智之举!” 这不就是前世的推销吗? 拿着产品去找合作商谈生意! 一旦谈妥了,便能接到一大笔商业订单,倒是在根据订单来制作蒸馏酒。 这可远比自产自销要靠谱多了! 苏扬赞赏地看着潘通,老潘,真是个人才啊! 得到了苏扬的首肯,潘通心中欣喜,这两天里,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一旦这蒸馏酒能够推出到世面上,必定可以有大把的银子入账。 “苏大夫,你要是没什么事,咱们不如一起前去?”潘通邀请道。 这蒸馏酒的法子是苏扬提出来的,带着苏扬一起去谈生意,应该会顺利许多。 “事不宜迟,走吧!”苏扬应允。 这次去推销蒸馏酒,苏扬与潘通的主要精力,不约而同的放在京城中出名的几家酒楼之中。 相比之下,越是这种出名的酒楼,平日里所卖的酒种类才会越多,而一旦能与这些酒楼谈成合作,接下来的销售,就会简单许多! 醉香楼,不少京城显贵都会光顾这里。 前些日子,苏扬还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一起来过这里。 “刘掌柜,好久不见!” 潘通刚一步入醉香楼,便与掌柜攀谈起来。 “哟,潘老爷!” 刘掌柜身着青衫,回应着拱拱手,目光却是敏锐地落在潘通身后的两个家丁身上。 两个家丁,都抱着酒坛子…… “潘老爷这次来小店,这行头可有些不一样啊!”刘掌柜不咸不淡地询问道。 “刘掌柜……” 可潘通已是满脸含笑的来到刘掌柜身旁,热情地揽着刘掌柜的肩膀,“我这一次来,可是有笔大买卖想要跟你合作!” 苏扬站在一旁,看着潘通这幅自来熟的模样,讶然一笑。 潘通会认识这聚仙楼的掌柜,他并不奇怪。 这或许就是潘通经商多年以来,自然积累了一定的人脉。 同时,他处事圆滑,不管到了哪里,都能吃得开。 “大买卖?”刘掌柜轻轻推开了潘通的胳膊,伸手指向两个家丁怀中的酒坛子。 “潘老爷说的不会是酒吧?” 刘掌柜摇了摇头,“小店这醉香楼,卖的酒水品种繁多,已经不需再进什么酒了!” “非也!” 潘通老神在在地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随后,他将一个家丁召到身前,吩咐其打开酒坛。 顿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自酒坛子中散发出来。 刘掌柜鼻尖抽动,闻着坛子中的酒香,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讶然意味。 “烈酒?”刘掌柜走到酒坛前,让潘通家丁把酒坛放在桌上。 他仔细地朝酒坛中张望着,眸中倒映着酒水的涟漪。 半晌,刘掌柜才缓缓抬头,向潘通询问:“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烈酒?” “的确不是,这酒远比寻常烈酒,还要烈!”潘通微微一笑。 “嗯?” 听到此,刘掌柜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狐疑神色,许多向他卖烈酒的人,几乎都这么说! “刘掌柜,不妨尝尝?”潘通又道。 “也好!” 刘掌柜当即让小二取来一个小碗,舀了一碗酒水,轻饮了一口。 “嘶……” 一小口酒下肚,刘掌柜却被辣的直抽冷气。 “这酒……好烈!” 刘掌柜喃喃道,他紧盯着手中的酒碗,仔细观察,碗中的淡青色酒浆似乎有着奇异的魅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 很快,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浓浓的震惊神色。 这酒,竟然真如潘通所说,确实比他所品尝过的大部分酒,都还要烈上一些! 酒香飘荡,逐渐弥漫聚仙楼一楼。 使得原本醉香楼一楼中的酒菜香味,更多添了一股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酒香。 “小二,你们醉香楼中,这是又上了什么新酒吗?” “今日的酒香,有些不同啊!” 一楼的许多食客,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股酒香。 他们不由向小二询问,可小二看向柜台那边的掌柜,也不知情。 “几位爷,不瞒你们说,我们掌柜的最近正准备上些新酒,等之后上了,我一定跟几位爷说!”小二安抚道。 苏扬听着四周的动静,笑而不语。 看样子,这酒的反响还算不错。 “刘掌柜,咱们现在可以谈谈这笔买卖了吧?”潘通笑吟吟地向刘掌柜询问。 刘掌柜缓缓放下酒碗,目光扫过两个酒坛。 “这酒,潘老爷那边有多少?”他仿若不经意地询问。 潘通笑容浓郁:“要多少,有多少?” “嗯?” 这下子,刘掌柜不由一愣,他神色凝重,“你是说……” 潘通微微一笑,走到苏扬身边,介绍道:“还没向刘掌柜介绍,这位是苏扬苏大夫,而这酒,便是苏大夫向我们提供的!” “哦?”刘掌柜这才打量向潘通身后的苏扬,这个年轻人,他起先还没有在意。 而潘通这个老狐狸会亲自带着这个年轻人过来,便足以说明其对这年轻人的重视。 “见过刘掌柜……”苏扬笑着走上前来,他一只手轻轻搭在酒坛上,笑道,“实不相瞒,这酒只是我们刚开始酿造的,还只能算半成品……” “这还是半成品?”刘掌柜神色惊讶。 方才这酒他也尝过了,这种烈度,还是半成品吗? “毕竟,这酒虽烈,还算不得香醇,我们之后酿造出来的,是味道香醇的烈酒。”苏扬随口解释道。 听到苏扬所说,刘掌柜沉默了下来。 难怪这潘通会这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这酒,的确不俗! 他看着那酒坛中淡青色的酒液,询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潘通看向苏扬,这酒苏扬还未曾告诉他名字。 “就叫今朝酿吧!” 苏扬想了想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苏扬话音刚落,聚仙楼门口,一个年轻公子笑着走了上来。 第九十六章 冤家路窄 年轻公子笑容和煦,脸庞棱角分明,肤色白皙,看起来平日里养尊处优,一身淡黄锦衣,针线细致,衬托出一股华贵之气。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护卫模样的人,皆身穿劲装,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此时,年轻公子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轻嗅了一口坛子中的酒香,双眸微眯,仿佛在感受这股浓郁的酒香。 “好酒!”年轻公子赞叹道。 “今朝酿,本公子还没有喝过这种烈酒!” 年轻公子笑吟吟地打量了苏扬一眼,“这名字,你起得倒是文雅!” 苏扬心中诧异,看刘掌柜和潘通的模样,似乎两人都不认识这个年轻公子。 这年轻公子倒是自来熟! “过奖了。”苏扬只好回应道。 “掌柜的,二楼雅间,给本公子上一坛!” 年轻公子向着刘掌柜吩咐一声,又看向苏扬,询问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句,该是什么?” “这……” 苏扬愣了愣,他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年轻公子的状况。 这年轻公子做事,似乎随性的很! “这位公子,这酒并不是小店的!”刘掌柜解释一声。 他能成为醉香楼的掌柜,自然有眼力见。 印象中,这年轻公子来过醉香楼几次,但具体身份,他并不知晓。 可看着年轻公子的穿着,以及身边的这三位随从,那边足以推断出,这年轻公子的身份不俗。 这种身份的人,并不能轻易得罪。 只是,他与潘通的生意,还没谈妥。 “无妨,多少银子,本公子出了。”年轻公子毫不介意地一挥衣袖。 “潘老爷,您看,要不先卖给我们一坛?”刘掌柜只好向潘通询问。 而潘通却看向苏扬,似是等待苏扬的答复。 苏扬笑了笑,走到那坛未曾开启的酒坛子旁,双手捧了起来。 “这样吧,这坛酒,我便代刘掌柜送给公子了!” “送?” 年轻公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苏扬一眼,“那本公子可要好好尝尝你这今朝酿!” “嗯?苏扬!” 这时,一道充满恼怒的沉喝声,突然自醉香楼深处响起。 苏扬循声望去,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醉香楼二楼楼梯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冷冷地盯着苏扬,体型高大,身披锦衣,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正是赵成虎! 赵成虎竟然自大牢中出来了? 苏扬心中微沉,又看向赵成虎的身后。 令他惊奇的是,赵成虎的身后,还有一人,他也认识! 洪狂澜! 前几日洪狂澜还在接手赵成虎的地盘,怎么今日,赵成虎和洪狂澜混在一起了! “大爷我刚出来,就碰到了你,苏扬,咱俩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赵成虎说着,几步便自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紧盯着苏扬,满脸阴狠。 苏扬扫了赵成虎一眼,目光又落在洪狂澜那边。 他注意到,洪狂澜此时,竟然还跟在一个中年人的身后,神色中还带着一股恭敬意味! 中年人轻捋胡须,慢悠悠地自楼梯上走了下来的。 洪狂澜则陪同在中年人身边,目光也落在苏扬这边。 “这么快,就从大牢里出来了?” 苏扬眉头微挑,他咧嘴一笑,又看向洪狂澜,“洪爷,您接手地盘,这是把赵成虎也给一起接手了?还是说,您现在是赵成虎的人了?” “苏扬,这是你与赵成虎的恩怨,你们自行处理便是。” 洪狂澜淡淡说了一声,又低声对中年人说道:“二帮主,这苏扬就是当日把赵成虎送进大牢的人。” 中年人点点头,扫了赵成虎一眼,微扬着脸庞。 “小赵,快点处理。” “是,二帮主!” 赵成虎狞笑一声,忽的大手一拍,落在苏扬捧着的酒坛上。 咔嚓! 酒坛重重砸落在地,摔成碎片,淡青色的酒液洒满一地。 “苏扬,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才好?”赵成虎厉声询问。 见此一幕,潘通顿时一惊,咽了口唾沫,靠近苏扬的身后。 看起来,这些人跟苏大夫之间的仇怨不小啊! 一旁年轻公子的目光却落在散落一地的酒坛碎片上。 他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成虎,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大牢里出来的,不过,你要想再进去,我随时奉陪。”苏扬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慌乱。 “威胁我?你以为,你还是太医院中的大人物啊?” 赵成虎不屑一笑,“上次你被赶出太医院,只不过是大爷点子背而已,碰到那些请你回去的人!” “但这一次,似乎是你自己退出的太医院吧?” 赵成虎说着,紧握起拳头,手臂肌肉,高高隆起。 他能成为一地有名的恶霸,打起架来,尤其是对付一般人,自然阴狠毒辣! “太医院?” 一旁年轻公子嘀咕一声,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饶有兴趣了起来。 “你刚出大牢,了解的是不少!”苏扬依旧神色自若,他看向洪狂澜,毫无疑问,赵成虎了解这么多,一定是洪狂澜告知的。 “洪爷,看来您对我还挺上心啊,调查得这么仔细?” 事到如今,估计洪狂澜对于他,已经没有了什么忌惮! “哪里哪里?” 洪狂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扬,“苏扬,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听说你在太医院中,成绩很不俗,而且还是什么榜首,只可惜,你在太医院里得罪了人!” “现在,我也没办法收你了!” 洪狂澜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洪爷调查的,果然仔细!”苏扬眯起眼睛,拳头紧握起来。 “行了,小赵,赶紧动手吧,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耗。”这时,洪狂澜身边的中年人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悦。 “二帮主说得极是,您稍等片刻!” 赵成虎连忙恭维一声,随后,他转过身子,突然重重一拳,向着苏扬的脸上砸去。 砰! 可下一刻,赵成虎的身形却一下子停滞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名护卫打扮的人,竟然直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苏扬神色愕然,眼前这护卫,正是那年轻公子身边的三名护卫之一。 第九十七章 三皇子赵澈 “你们做什么?” 赵成虎暴怒无比,眼前这护卫,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会突然阻拦他? 洪狂澜和二帮主两人也面容冷峻,紧盯着那年轻公子几人。 他们方才下楼时,也注意到了,苏扬与这年轻公子,应该并不熟识。 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年轻公子竟然会让护卫出手帮助苏扬! “先废他一条胳膊。” 这时,年轻公子忽的随手指了指赵成虎,声音平淡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是!” 那护卫回应一声,抓住赵成虎拳头的手,骤然发力。 咔嚓! 一阵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响起,赵成虎脸色瞬间苍白下来,毫无血色。 在这护卫面前,他竟然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赵成虎痛叫一声,跪倒在地,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胳膊,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冒,表情都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苏扬瞳孔紧缩,他注意到,赵成虎那条手臂,无力地垂下,其中骨头,都不知碎裂了多少根,应该是很难有接好的可能了! 下手,极重! 洪狂澜和中年人两人更是惊动不已,这年轻公子做事,远比他们预料中的更为狠辣! 中年人凝视着年轻公子,而后,他缓缓上前:“老夫聚贤帮二帮主,苗铸,不知阁下为何要这般对付我们?” “你们做什么,本公子不想管,不过……” 年轻公子幽幽笑着,随手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赵成虎,“他手欠,打碎了本公子的酒,那本公子自然得废他一条胳膊!” 刚刚那坛酒,是这年轻公子的? 赵成虎脸色复杂无比,他不过只是打碎了一坛酒,竟然就被废了一条胳膊! “公子,他打翻了一坛酒,我们赔给你便是,何必如此?”苗铸又道,对于这个不知身份的年轻公子,他有些忌惮。 可年轻公子却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向着护卫挥挥手:“掌嘴,赶出去。” 闻言,苗铸和洪狂澜顿时脸色微变。 可年轻公子的护卫已经走到了苗铸身前。 啪! 啪! 两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一楼,在年轻公子的护卫面前,苗铸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赵成虎被废一条手臂,苗铸被连打两记耳光,只有洪狂澜,因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话,反倒是逃过了一劫。 眼前护卫驱赶他们,三人再不敢久留,连忙灰头土脸地自醉香楼中离去。 一直到苗铸赵成虎三人离开,醉香楼一楼,众人才缓缓反应过来。 那些食客们,都默契地没有言语。 苏扬看着年轻公子,更是目光复杂。 但不论怎么说,这年轻公子都是帮他解决了刚刚的麻烦。 “多谢公子。”苏扬感谢道。 年轻公子摆摆手,看向苏扬和潘通带来的另一坛烈酒。 “看样子,就剩一坛酒了!” “这一坛酒,也赠予公子吧!” 苏扬将酒递到年轻公子的护卫手中。 “你叫苏扬是吗?”年轻公子面带笑容,端详着苏扬,“与本公子一起上二楼坐坐?” “那便却之不恭了。”苏扬应允。 对方这次帮了他,他当然不能拒绝。 他向潘通简要地交待一番,让潘通继续与刘掌柜谈生意,接下来的生意,应该好谈多了! …… 醉香楼外,苗铸三人一路远离的聚仙楼,狼狈不堪。 苗铸脸颊迅速肿胀起来,满是淤青,而赵成虎更是凄惨,他那条胳膊传来阵阵刺痛。 三人回头看了眼醉香楼方向,心中愤怒之余,却又有着一股后怕。 “二帮主,那年轻公子恐怕出身必然不俗!”洪狂澜思索道,神色凝重。 苗铸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挨得这两巴掌,简直是无妄之灾! “赵成虎,我们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你倒是一开始,就给我送上了一份惊喜啊!”苗铸冷笑着对赵成虎道。 赵成虎脸色始终苍白,嘴唇干裂,很是虚弱。 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今日他又因苏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见赵成虎的模样,苗铸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吩咐道:“小洪,你带赵成虎去治伤,顺带,查查那人的身份!” “是。” “还有,那个苏扬……” 苗铸说到此,又挥挥手,“算了,你们自行看着办吧!” …… 醉香楼二楼,厢房中。 年轻公子招呼着苏扬落座,询问道:“苏扬,我先前听那些人说,你曾在太医院任职过?” “远远谈不上什么任职,只是一介药童罢了。”苏扬摆摆手。 他从太医院离开,这年轻公子会好奇,也属正常。 “哦。” 年轻公子随口回应一声,自护卫那里接过酒坛子。 “你这烈酒,用碗大口喝,会是什么滋味?”他笑着向苏扬询问道。 “这酒辛辣,后劲十足,最好还是小口抿下。” 苏扬介绍道,大口喝这烈酒,先前潘盛年已经证明了后果! 年轻公子点点头,率先自酒坛中倒满一碗酒。 “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苏扬起身,向年轻公子拱手询问道。 “赵澈!” 年轻公子赵澈随口回应道。 苏扬目光一闪,姓赵? 莫非是皇亲国戚? “或者……”这时,赵澈又笑眯眯道,“也有人称呼我为三皇子殿下!” 闻言,苏扬顿时心中大惊。 三皇子! 眼前这年轻公子,竟然是一位皇子! 随后,苏扬站起身来,向着赵澈躬身行礼。 “草民参见三皇子殿下!” “参见?” 赵澈笑了笑,“其他人见到我,可都是跪拜行礼的……” 未等苏扬作出回应,赵澈又道:“你不必如此,坐下吧!” 而后,赵澈端起酒坛子,再度给苏扬斟满了一碗酒。 苏扬再度坐会座位上,心中依旧惊动。 一位皇子,竟然邀请他一起喝酒! 虽然,喝得是他的酒…… 现在回想赵澈处理赵成虎时的淡漠,这顿时说得通了。 “来,尝尝你这酒!” 赵澈端起酒碗,示意苏扬共饮。 苏扬只好一起拿起酒碗,与赵澈隔空敬酒,随后缓缓抿了一口。 反倒是赵澈,大口饮下,碗中酒水干干净净。 赵澈轻出一口气,即便是一口饮下烈酒,也未曾有多少失态。 “这酒……果然烈,这今朝酿,好酒!” 赵澈捏着酒碗,轻轻晃悠着,忽的又向苏扬询问道,“苏扬,这‘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下一句,是什么?” 第九十八章 品牌效应 还在想着这句诗吗? 苏扬哑然,随后轻声道:“明日愁来明日愁。”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赵澈重复一声,忽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爽快,这一句,果然爽快!” 赵澈笑着,随手斟满酒,也不管苏扬,再度痛饮一碗。 随后,他微微附身,笑道:“苏扬,你这人,有点意思!” 苏扬只好回道:“多谢殿下夸奖。” 他有些不明白,这三皇子的心思。 两碗酒下肚,赵澈的眼神微微飘忽起来,他拿着酒碗,静静打量。 “这酒,你是怎么酿出来的?”赵澈忽的询问道。 “这……” 苏扬有些犹豫,他现在制作这蒸馏酒,主要目的,就是抢占商机。 虽然蒸馏酒的制作法子,随着之后大批量酿造,雇佣工人,迟早会泄露出来。 但现在,要是将这法子泄露出来,恐怕会对之后抢占市场,有些影响…… “是怕我跟你抢这卖酒的行当吗?” 赵澈仿佛瞬间看穿了苏扬的心思,笑着摇摇头,“看来,这的确是机密,我也就不跟你询问了!” “其实也简单。” 想了想,苏扬回应道,“就是单纯用市面上所能买到的烈酒,蒸馏出来,去掉最开始蒸出来的酒液,便是这酒酿了。” 对方毕竟是三皇子,真想要查出来,并不困难。 而且,他这坛酒,还只是粗浅制作,真正要摆上市场的,还是后续酿造的酒。 那些,才是真正的秘方,也是苏扬的后手。 倒不如,索性直接将这粗浅的法子交出来,免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嗯?” 赵澈目光闪烁,笑吟吟地看着苏扬,“你不怕我跟你抢生意吗?” “殿下说笑了。”苏扬无奈,这三皇子,有点不会聊天啊! “哈哈哈,你这人,真是有趣!” 三皇子挥了挥衣袖,忽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放心,这法子,你知我知……”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什么,指了指身边三个护卫,“哦,还有他们三个也知道,这机密,我会为你保守的!” 苏扬看着三皇子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掌,神色古怪。 “你们三个,记下了吗?”三皇子突然向身边三人询问,平淡的声音中竟蕴含着一股威严! “我等谨记!”三名护卫连忙齐齐半跪,恭敬无比! 苏扬愕然,没有想到赵澈竟然这么郑重其事。 “不能让你白送我一坛酒,还有这酿酒的法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赵澈又询问道。 “不必劳烦殿下,殿下先前帮我解决了麻烦,我还没谢过殿下呢!”苏扬推辞道。 他跟这三皇子,只是初识,还不至于,凭借这些,就想向赵澈邀功请赏! “难不成是想让我这个皇子,欠你一个人情?” 可赵澈忽的又询问一声,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 苏扬一愣,这赵澈,有点喜怒无常啊! “哈哈哈,逗你的,你这人情,我记下了!” 赵澈又笑了起来,打量了苏扬一眼,“你这反应……有意思!” 这下子,苏扬彻底无语了。 三皇子的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揣度的! “算了算了,你怎么也得把这碗酒喝了,喝完,你就去忙你的生意吧,放心,我还不至于跟你抢卖酒的银子!”赵澈摆摆手,又自顾自地给自己的酒碗倒满。 他提起酒碗,向着苏扬晃了晃,示意苏扬继续饮酒。 苏扬只好端起酒碗,一口饮下。 他轻出一口气,感受着口腹传来一阵火辣的暖意,放下酒碗,却见赵澈正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看你这喝酒的架势,也没少喝烈酒啊!” 赵澈打趣一声,这才将碗中酒饮下,他轻轻抹了抹嘴角,“去忙吧,改日有空,咱们可要一起好好喝上一顿!” “是。” 苏扬起身,向赵澈告辞行礼,随后缓缓离开厢房。 走到厢房门口,他脚步停顿,转过身子。 “殿下,饮酒当适量,烈酒伤身。”苏扬想着前世的教训,还是提醒了一声。 “记下了!” 赵澈挥挥手。 他看着苏扬离去,笑容玩味。 而后,他放下酒碗,不再饮酒。 “你们三个,对这苏扬,怎么看?”赵澈向身边三名护卫询问道。 三人沉吟,随后,中间那个先前出手帮助苏扬的人上前一步。 他沉声道:“回禀殿下,这苏扬在听闻殿下身份后,虽神色惊讶,但却并不像寻常百姓那般惶恐不安,此人……” “我这三皇子,又不吃人,百姓们惶恐什么?”赵澈眯起眼睛,淡淡询问。 “是属下失言了。” 那护卫连忙跪下身子。 “查清楚苏扬的身份。”赵澈慢悠悠道。 “是!” …… 苏扬走下楼时,潘通已经与刘掌柜商谈好了。 “苏大夫,刘掌柜大气啊!” 潘通兴高采烈,热情地揽着刘掌柜的肩膀,向苏扬挤眉弄眼。 “潘老爷,小店可等着你的酒呢!”刘掌柜挣开潘通的胳膊,向潘通拱拱手。 “放心,重阳节前,保证给你送来!” 潘通大咧咧走到苏扬身边,跟苏扬一起向刘掌柜告辞离去。 走出醉香楼,潘通瞟了眼四周,这才低声对苏扬道:“刘掌柜只先订了五十坛酒,不算多,不过,订金他已经给了!” 他狡狯一笑:“等到他见咱们的酒卖得好,他肯定会继续向咱们订酒的,这笔生意,算是成了!” “老潘,这做生意,你果然拿手!”苏扬称赞一声,有老潘在,这卖酒的生意,是不用担心了。 他不由又想到赵澈,这三皇子的心思,他有些猜不透。 但对方身为三皇子,应该也不至于,为了点蝇头小利,跟他的抢卖酒的生意。 更何况,真正的酿酒法子,还没那么容易琢磨出来! 想了想,苏扬又道:“老潘,咱们这酒,今后就叫做……今朝酿!” 他眼中精芒闪烁:“之后卖酒,今朝酿的名号,一定要打出去!” “今朝酿……” 潘通思索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着苏扬比起大拇指。 “苏大夫,你这招,妙啊!” 苏扬笑而不语。 这就是前世的品牌效应。 等“今朝酿”的名号,真正打出去,这可比所谓秘方,还要更来得吸引眼球! 第九十九章 书册 昭文馆。 虞良崇匆匆来到姜松白的房间中,一进门,便询问道:“松白兄,那作满江红一词的人,查到了?” 姜松白点点头,却又轻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虞良崇眉头微皱,有些失望,“看你这样子,似乎对那诗魁的身份,并不满意?” “并不是……” 姜松白摇摇头,不住沉吟。 他环顾四周,谨慎地将房门关上,这才走了回来。 虞良崇疑惑地看着姜松白,注意到姜松白的举动,他也意识到了一些异常,按捺着心思,等待着姜松白的回答。 “我这一番调查,最后查到了一人身上……” 姜松白靠近虞良崇,压低声音道:“此人,是五皇子殿下!” 虞良崇神色一凝,目光闪烁不定。 五皇子,赵艺弘! 他深吸一口气:“那这诗魁难道就是……” “也并不见得,这诗魁就是五殿下……”姜松白思忖道,“或许是五殿下所作,也或许是,五殿下身边门客所作!” “但无论如何,查到这里,是没法再查了!” 话罢,姜松白走到桌案前,再度捧起游园诗会的书册。 虞良崇沉思起来,双手负后,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这位五殿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这次,倒是一鸣惊人了!” 虞良崇感慨,摇了摇头,“据说,这位五殿下,并不受陛下……” “良崇兄,慎言!” 姜松白一手伸出,提醒一声。 虞良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又看了眼姜松白手中的书册,询问道:“那这册子,是否还要宣扬出去?” “早就派人宣扬出去了,估计,许多京城百姓,也都能读到这次诗会的诗词了。”姜松白缓缓道,“不论这诗魁是谁,这些诗词,必定要流传出去!” “也罢!” 虞良崇捋了捋胡须,揶揄道,“看样子,其他人调查这诗魁的身份,也该跟我们一样,没法明目张胆地查下去了!” “五殿下那边,应对的及时,许多痕迹,都被掩盖,查是没法查了……”姜松白意味深长,“但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知晓这诗魁的真正身份!” …… 苏扬随着潘通奔走一番,自潘通府上拿来新酒,又陆续谈成了几笔生意,当前的销售,是不用担心了。 他回到家中药铺,却见门外,秦青正带着几个小乞丐,手持扫把,帮忙清扫着门前。 “苏大夫,您回来了!” 见到苏扬,秦青几人当即招呼起来。 “你们这是……”苏扬错愕地看着秦青几人,撇了撇嘴。 这或许就是秦青这些人,想要报答的方式。 “苏大夫,您别嫌弃就是,现在天色快黑了,路上没那么多人看着,以后等大清早,我们再过来打扫,就不会有人发现了。”秦青有些局促。 “这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情吗?”苏扬轻声道,秦青他们,还需要乞讨,这是他们谋生的手段。 “苏大夫您不用担心,我们就是抽空过来的!” 秦青解释一声,见苏扬没有嫌弃,他便继续打扫起来。 “对了!” 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跑到苏扬身边。 “苏大夫,今天,我们这边有人捡到,赵成虎从大牢里出来了!”秦青压低声音,“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又被人打断了右胳膊,还去西城那边找人医治了!” “还有,洪狂澜也跟他一起!” 听着秦青的话,苏扬双眼微睁,不由询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得靠小黑!” 秦青看了眼不远处正卖力清理着药铺门外一块灰渍的小黑,“我们先前了解到,赵成虎和洪狂澜跟你有恩怨,小黑见状就跟了上去!” “而且,他还听到,洪狂澜和赵成虎两人谈话间,提到了你!” 苏扬惊奇不已,秦青这些人的消息,竟然来得这么灵通! 仔细想想,也合情合理,秦青他们作为乞丐,本来就分布与京城四方。 他们的视野,远比寻常人更为广阔。 小到谁家丢了只鸡,大到京城哪个显贵家里出了事,这些,他们都能察觉到一些! “苏大夫,您可一定得小心!” 秦青关切道,“我怕他们会报复你!” “有劳了!” 苏扬感谢一声,轻拍秦青的肩膀。 “苏大夫,您放心,他们要是敢来找你麻烦,我们一定会过来帮您的!”秦青郑重承诺。 苏扬心中感慨,自秦青的眼中,他能看出极为坚定的感激神色。 他先前救治这些人,他们应该是深深地铭记在心里了。 “多谢!” “苏大夫,您跟我们谢什么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大青,你有没有想过……” 苏扬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但又摇摇头,“算了,先不说了,你们早些回去。” “好嘞!” 秦青点点头,也不多问,继续清扫起来。 苏扬向着药铺里走去,他方才的想法是,秦青这些人的能力,远不止是乞丐这么简单! 若是能够好好地打理一番,或许,秦青他们这种消息灵通的能力,能够被好好地利用起来! 但真正想要形成力量,还得发展壮大才行…… 他目前这想法,还并不成熟。 以后再说吧! 苏扬压下想法,心中却不由浮现出一个词,丐帮! 他刚走进药铺,便见母亲正端着一个筛子走了出来,筛子中,放满了饭食。 “扬儿回来了,娘给你留了饭菜。” 李兰芝招呼一声,又看了眼门外,摇头轻笑,“他们非要帮忙打扫,娘怎么劝也劝不住,这些吃食,好歹让他们解决一顿温饱。” 苏扬点点头,母亲一向心善,让秦青他们吃顿饭正好。 他到药铺里,就看到苏悦正手捧着一本书册,专注地读着。 她大眼睛一眨不眨,泛着黑润的光泽。 “天都快黑了,现在看书,也不点一盏灯,当心对眼睛不好!”苏扬教训道,瞅了眼苏悦手中的书册。 随即,苏扬顿时愣住了! 这书册上停留的一页上,印着一首词!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第一百章 阴损手段 “你这书册,是哪来的?” 苏扬自苏悦手中拿起书册,翻了几页。 这书册之中印着的,正是先前游园诗会上的那些诗词! 竟然被编纂成册了! “张叔啊,他家不是开书铺的吗?” 苏悦见书册被苏扬拿去,鼓起腮帮子,看着书册,目光恋恋不舍,“他受了些风寒,今天来看病,特意给我带的!” “好吧!” 苏扬翻着书册,目光古怪。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词,竟然这么快,就被印刷成书册,还能流传到市井之中! “这可是今日刚到的新书,我还没看完呢!”苏悦撅着小嘴,有些不满。 “这些诗词,你这么感兴趣?” 苏扬心中有些怪异,自己先前在游园诗会上写的诗词,现在竟然在被妹妹看! 苏悦小脸一红,站起身子,修长的手指把书翻到其中一页上。 “你看,这首临江仙,写得多好啊!” 她一边说着,小手负后,一手轻勾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踮着步子,“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苏悦说着,回过头看向苏扬,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向往,“那写下这首词的人,肯定是一个文采卓绝的才子!” 苏扬一手抚额,老脸一红。 听小悦这么说,他莫名的有些羞耻! “也……也就那样吧!”苏扬讪讪道。 “哥,你不知道,这作词的人,可是游园诗会的诗魁!” 苏悦正色道,“我听张叔说了,这新书才刚一摆出来,就有很多富家小姐,都争相去购买呢!” “都说要一睹诗魁的风采,她们对那诗魁,都是赞不绝口!” 苏悦愈发向往,“而且,据说这诗魁,极为神秘,到现在,都不知道那诗魁的身份!” “是吗?我不知道……” 苏扬小声嘀咕,脸色愈发古怪。 不过,羞耻之余,他倒是也注意到,似乎,这书册,是被人有意这么快,便推上市井之中的。 这才过去几日,竟然已经在市面上售卖了…… 注意到苏扬神色,苏悦轻笑一声,劝慰道:“哥,放心吧,在我看来,那些才子,都不如你厉害!” “呃,好……” 两人正交谈间,李兰芝已经走回了药铺。 “今天按理说,本该是药行给咱们送药的日子,可他们今天没来。” 李兰芝放下空荡荡的筛子,走道苏扬这边。 “扬儿,明日一早,得去进些药材了。” 李兰芝忧心忡忡,“这两天来看风寒的人不少,风寒还是其次,我就担心,现在冷得这么快,会有什么疾病蔓延……” “好,等明天我去吧。”苏扬应允道,母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合上书册,放在桌上,叮嘱苏悦道:“小悦,天快黑了,明天再看吧!” “知道啦!” 苏悦乖巧地点点头,把书册捧在怀里。 见此,苏扬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翌日清晨,苏扬便向着西城赶去。 他家药铺的药,一向是自西城的药行那里进货。 循着记忆,苏扬来到周记药行前,走了进去。 “周掌柜,昨天不是给我们送药的日子吗,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苏扬来到柜台前,掌柜正快速打着算盘。 他抬头看到苏扬,却忽的脸色一变。 “苏扬,你还敢过来?” 周掌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苏扬身上,神色有些清冷。 注意到周掌柜的神色,苏扬眉头皱起,这语气不善啊! “周掌柜,我家应该没欠你们银子吧?”苏扬询问道。 “是没欠,咱们两清!” 周掌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以后,我们药行,就不给你们药铺送药了,你们另找他人吧!” “嗯?” 苏扬眯起眼睛,“周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药行小本买卖,做不起你们家药铺的生意!” 周掌柜语气不咸不淡,拱了拱手,疏远道,“咱们好聚好散!” “去去去!” 说完,周掌柜一推苏扬,“您还是快走吧,别耽误我们药行做生意!” 苏扬脸色沉了下来,这周掌柜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他家药铺,与这周记药行合作也有几年了,银子从来就没拖欠过,现在却突然不做他们的生意,这就奇怪了! “那看来,是我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苏扬淡淡道。 “别,我们可得罪不起您,您可是连……大人物都敢得罪的人!” 周掌柜自柜台后走了出来,双手向着苏扬挥了挥,“您还是赶紧走吧!” “大人物?” 苏扬目光一凝。 哪个大人物? 昨天在醉香楼,洪狂澜和赵成虎吃了大亏! 今天他就在西城,碰了这么个软钉子,那或许就是洪狂澜的手段了! 洪狂澜下手,倒是阴损,没有明摆着去找他们麻烦,反倒是用这种路子,切断他们的货源! 药铺没有了药,拿什么治病? “那就好聚好散吧!” 苏扬不再逗留,直接迈步走出了药行。 周掌柜戏谑地看了苏扬一眼,走回药行中。 走在路上,苏扬心中思索着,对方要断他家药铺的货源,估计在西城买药,有些困难了! 他想了想,准备找潘通试试。 老潘路子广,应该会有办法。 “苏大夫,您怎么在这?”这时,一个小乞丐走到苏扬这边。 “小穂。” 苏扬认出了这个乞丐,他心思一动,带着乞丐走到角落里。 “小穂,最近,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流痞,在西城的药行这边转悠?” “有的!” 小穂点了点头:“就昨晚,来了不少人呢,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知道了。” 苏扬微微握起拳头,那必定是洪狂澜那些人的手段了。 他正要从怀中掏出银子给小穂,可小穂却已经跑远了。 “苏大夫,您快去忙吧!” 苏扬失笑,只好先行离开。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潘通府上。 他将药材的事情,告知潘通。 潘通当即保证,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苏扬放心下来,现在多找一些进药材的渠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赚够银子,就去制作现代化的药物。 这自然是需要大量的药材的! 苏扬思索着,只要今朝酿能够大卖,那制作药物,应该也就快了吧! 第一百零一章 来京城发展! 咕噜!咕噜! 锅盖密封的大锅中,不住地响起液体沸腾的声音。 一根琉璃管自锅沿伸出,下面摆放着一个酒坛,锅中蒸馏出来的液体自琉璃管中滴出,啪嗒啪嗒地落进酒坛中。 待到酒坛中蓄满小半坛液体,赵澈端起酒坛,鼻尖轻动,闻了闻坛子中浓郁的酒香。 而后,他将酒坛中的液体倒入碗中,观察着浊青色的酒液,赵澈眸光幽幽,眉头微微皱起。 “这酒,不对啊……” 赵澈自言自语,摇头沉思。 他似有所觉,转头看向房门外。 “苏扬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赵澈随口询问一声,捏起酒碗,与鼻梁同高,仔细端详起来。 门外,护卫恭敬地跪伏在地,向赵澈汇报。 “苏扬曾在太医院中做过药童,但因太医院中医者大考……” 赵澈听着护卫的诉说,他逐渐放下手中酒碗,盯着护卫,脸上浮现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有意思,获得了考核优胜,反而自行离开了太医院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是怕孙家报复,还是如何?” 但他很快像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又继续询问:“他既然考卷被调换,又是如何参与考核的?又是如何在考核中胜过对医官之职势在必得的孙巡?仅凭薛景山这区区一个奉上太医的极力举荐?” “属下不知……”护卫浑身一颤,“是属下办事不力!” “算了,他被孙巡调换了考卷,还能好好待在太医院……” 赵澈轻摆衣袖,“看样子,是有人在幕后相助,你若是能查出来,才不正常!” “不过,属下还查到,苏扬曾为云清郡主治疗痨症,并且,与五殿下相识…” “老五?” 赵澈眯起眼睛,他指尖轻扣桌案,不知在想些什么。 “查一个苏扬,竟能牵扯出这么多……” 赵澈自顾自地低吟,“这苏扬,倒是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更有意思!” 半晌,他才慢悠悠询问:“还有什么吗?” 护卫稍作犹豫,继续道:“五殿下先前曾暗中参与游园盛会,当日诗会,诗魁身份神秘,无人知晓,但之后,线索却联系到了五殿下那边。” “哦?” 赵澈挑了挑眉,“老五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啊!” 他的目光又落在护卫身上:“让你查苏扬,你查这些做什么?” “殿下,当日五殿下前往游园盛会之时,身边除云清郡主与护卫陪同外,还带着一名药童……”护卫微微抬头,沉声说道,“那药童,正是苏扬。” 闻言,赵澈目光骤凝。 …… “苏大夫,苏大夫!” 药铺中,苏扬刚为一名病人开好药方,便见潘盛年快步走进了药铺。 潘盛年身后,还跟着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鬓角斑白,肤色微黑,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经历风吹日晒。 “潘兄,这位是……”苏扬迎上前,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老夫范升舟,见过苏大夫!” 中年人拱拱手,笑意温和,打量着药铺。 “范叔是庐州本草商行的二掌柜!”潘盛年补充道,“苏大夫,我爹在忙着带人酿酒,就让我带范叔过来了。” “见过范掌柜,两位快请坐。”苏扬忙招呼一声,庐州本草商行,想来应该是药商。 昨日他刚找潘通说完药铺进货的事情,今天潘盛年就给他把范升舟给带来了,老潘的人脉真是没的说! “我这才刚来京城,老潘就给我介绍过来了。”范升舟乐呵呵道,“苏大夫,听老潘说,贵药铺需要药材?” 见苏扬点头,范升舟又向着门外指了指,“苏大夫,我这次,还带来了一些药材,都是我商行自西南或者长白山等药材名产地精选的药材,咱们不妨先看看?” “好!” 苏扬兴冲冲走出门去,要是范升舟带来的药材不错的话,那倒是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了!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摆放着少量的药材,但种类繁多,想来是范升舟带来的样品。 他随手拿起一根人参端详一番,放在鼻前轻嗅,眼前一亮。 “好药!” 老潘做事,的确靠谱! 要是范升舟带来的药材,都是这种,那可比他们药铺往日自西城进的药材,品质上要好上许多! “苏大夫,咱们有老潘这层关系在,我也不跟你弄虚作假,若苏大夫觉得我们商行的药材还不错,咱们就商量商量合作的事情?”范升舟笑道。 苏扬再度邀请两人进入药铺,范升舟落座,环顾药铺四周,询问道:“不知苏大夫需要多少药材?” 顿了顿,范升舟又道:“我听老潘说,贵药铺如今需要药商合作,我此行自庐州而来,本是路过京城,去外地送药,若是以后贵药铺还需药材,我之后再来,可多带一些。” “就是这么一来,恐怕难以及时为贵药铺供货,而一些药材,又难以囤积……” 范升舟摊了摊手,这些麻烦,他就爱莫能助了。 但苏扬听着范升舟的诉说,脸上并没有多少忧虑。 他为两人斟好茶水,笑意从容:“范掌柜,贵商行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发展?” “这……” 范升舟苦笑着摇了摇头,“京城繁华,但也因此,像我们这种外地商行,很难进驻,虽可以与贵药铺合作,而且……一家药铺,也难以支撑起我们的生意……” 苏扬会意,京城之中,势力错综复杂,许多商行,后方都有权贵暗中把持,几乎早已垄断,范升舟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不如范掌柜听听我的想法?” 苏扬笑吟吟道,“如今寒日渐近,我们药铺准备先进购一大批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道:“范掌柜,这还只是其一!” “嗯?” 范升舟疑惑不解,便听苏扬的话音继续响起。 “其二,若是进展顺利,之后我还需要购买大批药材,相比之下,我这一家药铺所进购的药材,都微不足道了。” 听到此,范升舟顿时一怔。 “莫非苏大夫也有心向药行发展?”范升舟神色为难,这样的话,就难免会抢生意了! “那倒不是,范掌柜尽管放心!”苏扬看出范升舟的心思,解释道,“只是刚好需要罢了,要是贵商行的药合适,那我这里,可以为范掌柜提供足够的销路!” 苏扬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届时,这销路绝对不会比在京城开一家药行分号要差!” 第一百零二章 被抓走了! 不比在京城开药行分号差? 外地商行在京城开分号,最发愁的就是没有销路,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要是能解决销路,那简直是如鱼得水! 范升舟目光僵住了,可很快,表情又逐渐怪异起来。 “苏大夫,你说这些,究竟是准备做什么?” 范升舟委婉道,“在京城里,一时之间,也没有能用大批药材的地方吧?”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苏扬购买大批量的药材,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看苏扬的态度,似乎还想要跟他们进行长久的合作! 更何况,很多药材都难以存放,时间一长,简直是在浪费银子。 一旁潘盛年也极为费解,等到他们的酒卖出去,苏扬肯定能赚到银子。 但听起来,这银子转手就要买大批药材。 他半点也猜不透苏扬的意图。 “现在说这些,只是想问问范掌柜,若是真如我说的那样,我们能否合作?” 苏扬知晓两人的心思,也不点破。 他只是笑了笑:“等到时,范掌柜便会知晓了。” “好吧。” 范升舟稍作思索,笑了起来,“能卖出去,我们当然乐得合作,我们商行的药材绝对跟的上。” “只是……” 他还是提醒一句,“苏大夫,到时候,你购买大批药材可是要花不少的银子!” “还得多谢范掌柜提醒,有范掌柜一句准话,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事情,等咱们之后再作商议就好。”苏扬笑道。 “也罢,咱们之后再议……”范升舟知道自己劝不动苏扬,也不再劝。 两人暂且揭过这一话题,商谈起目前药铺进货的事情。 谈妥价格,范升舟便与潘盛年回去提货。 苏扬送着两人离去,笑容温和。 现在药材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等条件充备,再有范升舟这边的药材供给,那制作药物,就简单多了。 而且,自范升舟这里拿药,货源更稳定,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些,是京城的药行完全比不了的! 嘎吱!嘎吱! 范升舟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行,潘盛年坐在车前当车夫,赶着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范升舟探出身子. “盛年,那苏扬真的就只是个自由学医的普通大夫?” 范升舟询问道,“我听你爹说,你们那烈酒,也是他提供的法子吧?” “是啊,怎么了?”潘盛年疑惑地点点头。 “这苏扬,不简单……” 范升舟看了眼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药铺,想起苏扬想要进购大批药材时,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沉思起来。 “我爹也说他是个聪明人。”潘盛年撇撇嘴。 他心中奇怪,怎么范叔也好,还是他爹也好,对苏扬的评价,都不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得这些法子,据说他的医术,还是从医书古籍上学来的,兴许酿酒的法子也是!” 他对苏扬,还是羡慕的,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年轻人,却做出了一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事情! 范升舟省视了潘盛年一眼,捋了捋鬓角,道:“我听他对你爹称呼为老潘,而对你,却叫潘兄,这说明,他对你还是……有些疏远的!” 见潘盛年神色怔住,他又继续道:“这些话,不知道你爹跟没跟你说起过,总之,你最好与他多亲近一些……” 潘盛年一时无言,思索着范升舟的话。 “停下!” 突然,一声暴喝,自马车前方传来。 潘盛年和范升舟齐齐一愣,循声望去,便见一群人正快步跑过来。 这些人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是流痞。 “那辆马车,给大爷停下,不然,打断你们的马腿!” 其中一名头上插着簪花的流痞,一边跑着,一边指着范升舟两人这边,手中棍棒不住挥舞。 两人顿时心惊,有些不明所以。 很快,一众流痞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街边行人惊惧地看着这些流痞,匆忙散开。 一众流痞挥舞着棍棒,指点着潘盛年和范升舟两人,一片混乱。 “下车!” “赶紧给大爷滚下车!” “打断你们的狗腿!” 簪花流痞身边,一名高大流痞走出来,随手挥了挥,让身边众人稍稍退开。 潘盛年神色惊慌,不明白如今的情况。 范升舟深吸一口气,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向着高大流痞拱拱手,询问道:“我是庐州本草商会的二掌柜范升舟,初来京城,不知诸位……” “本草商会……卖药的?” 高大流痞冷着脸,直接打断了范升舟的话,他看向一旁,早有流痞将马车后方掀开,露出其中的药材。 “先前就是你们给苏家药铺送药的吧?”高大流痞寒声询问。 闻言,范升舟目光微凝,继续询问道:“是我,不知……” “那就对了!” 高大流痞冷笑一声,大手一挥,“跟我们走一趟!” 当即便有流批冲上来,粗鲁地抓住范升舟和潘盛年两人,拖着他们就向着远处走去。 还有流批大咧咧跳上马车,催动马匹跟了上去。 直到这些流痞带着两人离去,街道上的行人才终于围聚起来。 他们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还残留着惊惧。 …… 药铺中,苏扬正研磨着药材。 如今卖酒的生意已经开始铺开,只待潘通那边制造好,便可进行生产。 而且,药材的货源也已经找到,距离苏扬制造现代化药物的目标,逐渐迈出一步。 他现在准备,先尝试着制作简单的药物。 许多现代药物,都离不开现代化学,对此,苏扬一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等逐步发展起来,再做进一步的探索研究。 但最简单的板蓝根颗粒,目前还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至于苏扬认为当前最为有用的感冒灵颗粒,苏扬脑海中,也有一些替代的方法。 他刚将板蓝根研磨好,药铺门外,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很快,潘通的身影出现在药铺外。 “苏大夫,大事不好,我儿子和老范,他们被抓走了!” 潘通还没进门,便焦急地大喊。 苏扬瞳孔一缩,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是西城的洪狂澜,那帮人把盛年和老范抓走了!”潘通跑到苏扬身边,慌乱极了。 第一百零三章 独自赴西城 潘通着急忙慌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纸张,打量一眼,脸色沉郁起来。 “苏大夫,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潘通六神无主,双手紧握,额头冷汗直冒。 他似是觉得有些胸闷,捂住胸口,不住地大口呼吸着。 苏扬伸手按住潘通的穴位,为他捋顺呼吸。 “老潘,你别着急,他们是冲我来的。”苏扬沉声道。 他手中这张纸里的内容,是洪狂澜写给他的话: 要人,来西城找! 苏扬攥起纸张,眼中寒芒闪烁,这倒像是标准的勒索语录! “他们不会对盛年和范掌柜怎么样的,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苏扬轻声安慰着潘通,老潘有胸痹之疾,这一路骑马匆匆赶来,难免对身体有影响。 好一会,潘通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苏扬继续按着潘通的穴位,心中怒意却愈发奔涌。 洪狂澜并没有选择直接对他下手,而是阻断药铺的货源,甚至,连为他送药的潘盛年和范升舟,他都不曾放过。 而现在,洪狂澜直接将这纸条送过来,逼他去西城,就是要告诉他,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抱歉,连累你们了。”苏扬歉声道。 此时,李兰芝和苏悦都听到动静,自后院赶了出来。 “扬儿,这是怎么了?”李兰芝关切地询问。 苏扬将事情简要地告知一番,李兰芝和苏悦顿时脸色煞白。 “没事的,我会解决的。”苏扬轻声安慰道。 “可是,他们让你去西城,肯定怀着歹意!”李兰芝满脸担忧,焦虑万分。 潘通愁眉苦脸地连连长叹,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 “苏大夫,要不……咱们报官吧?”他试探着询问道。 苏扬摇摇头,洪狂澜敢这么做,便说明他们有足够的底气。 他很清楚,这是洪狂澜给他的警告! 哪怕能够将潘盛年和范升舟带回来,这件事,也无法解决。 他必须得亲自过去! 他看了眼身边焦虑不已的三人,紧握起拳头,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潘通想了想,急切道:“那苏大夫,我去找人,咱们多带些人手,看看能不能……” “他们是流痞恶霸,不是咱们召集些人手,就能摆平的。” 苏扬松开按压潘通穴道的手,皱眉沉思。 先前他自醉香楼中见到洪狂澜和赵成虎时,便已经意识到了,对方能够将赵成虎从大牢里捞出来,便远远不只是恶霸流痞那么简单。 这京城,一向错综复杂。 这些恶霸流痞,难保身后,会有什么人暗中支持。 凭借他和潘通,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们。 “老潘,帮我个忙。”苏扬沉声道。 “苏大夫您尽管说!”潘通重重点头。 “去云清郡主府,找到郡主,让她帮忙将咱们的事告知她五哥。” 苏扬缓缓道,“到那里,就说我有要事求见郡主,其他的事情,老潘你就不用担心了。” 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赵艺弘,才最可能有办法解决了。 “好,我马上就去!” 潘通没有停留,飞奔出门去。 苏扬看着潘通离去的身影,神色凝重。 希望云清郡主能够及时找到赵艺弘,让其迅速赶来。 “扬儿,你真的要去吗?” 李兰芝抓住苏扬胳膊,双手微微用力,紧张极了。 “娘,放心,我已经让潘通去找人了,不会有事的。”苏扬轻笑着安慰道。 “可是,那帮人可都是恶霸!”苏悦在一旁焦虑道。 “无妨!” 苏扬仿若不在意般,耸了耸肩,“洪狂澜对我,还是忌惮的,忘记上次他来咱们药铺了吗?” 他笑道:“娘,小悦,你们放心,他这次之所以只抓潘盛年和范升舟,就是为了警告我,否则的话,他们早就来咱们药铺了,不是吗?” 听着苏扬的话,李兰芝和苏悦忐忑的内心,终于是安定了一些。 但她们的目光中,依旧充斥着担忧。 “大不了,他们有什么要求,就满足他们好了,咱们与他们之间,又不是死仇,没必要把我逼得太狠,再说,先前来咱们药铺的那位赵艺弘,可也是皇亲国戚,他们忌惮的是这些。” 苏扬把利弊分析一番,轻轻拉开母亲的手臂,“我很快就回来了。” 话罢,他笑了笑,轻刮苏悦挺翘的琼鼻,慢悠悠地自药铺中走了出去。 李兰芝和苏悦忧心忡忡,守在门内,默默地看着苏扬离去。 走出药铺,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逐渐转为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沉。 先前在醉香楼,赵澈的手下帮他废了赵成虎一条胳膊,还打了洪狂澜身边的那个二帮主,这些,苏扬从来没有跟母亲和妹妹提及。 洪狂澜,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他挡了洪狂澜接收地盘的路那么简单了,更是还有赵成虎的新仇旧怨在! 苏扬很清楚,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善了! 他一路奔赴西城,在路边找了个小乞丐问路。 这小乞丐也是当初苏扬救治风寒的几人之一,听到苏扬要去寻洪狂澜,小乞丐顿时紧张兮兮的。 苏扬劝慰一番,由小乞丐带着,来到了一座院门外。 小乞丐看着院外逛游着的流痞,咽了口唾沫,发憷地询问道:“苏大夫,您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苏扬笑着挥挥手,看着小乞丐离开。 随后,他向着大院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几个流痞便围了上来。 “苏扬,我们洪爷可等你很久了!”簪花流痞冷声道。 苏扬瞥了簪花流痞一眼,自顾自地走进院门。 迎面便见到院落中,洪狂澜和赵成虎分坐在桌案两侧。 赵成虎右臂缠着绑带,见到苏扬,当即狞笑起来。 洪狂澜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盏,撇开浮沫,轻饮了一口。 只是在院落中,苏扬便未见到潘盛年和范升舟。 “苏扬,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会来!”洪狂澜慢悠悠放下茶盏,打量着苏扬。 “洪爷,我的朋友呢?” 苏扬平静询问,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赵成虎狞笑着,起身迈步走来。 他走到苏扬身边,骤然发难,重重一脚踹在苏扬肚子上! 第一百零四章 没有后路 “啊!” 一阵痛叫声响彻整个院落。 院落外,簪花流痞等一众流痞,听着院落中的痛叫,嘲谑地笑了起来。 苏扬这蠢货,当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敢质问洪爷?! 可很快,他们却意识到那叫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簪花流痞几人探头探脑地向院落中看去,看清眼前的情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痛叫连连的,竟然是赵成虎! 此时的苏扬,正狠狠地抓着赵成虎缠着绑带的胳膊! 赵成虎神色狰狞,脸上肌肉都拧成一团,他一只脚还踹在苏扬的肚子上,但由于苏扬不退反进,那只脚一直都不曾落地。 砰! 赵成虎吃痛之下,一拳向着苏扬的脸颊砸去。 可苏扬伸出手,挡住了赵成虎这一拳。 饶是这样,被赵成虎一拳砸中,苏扬的胳膊依旧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闷哼一声,抓着赵成虎缠满绑带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嘶……” 赵成虎吃痛,喉咙中发出怒吼,可苏扬就像是一只咬住他手臂的猛兽,死死不松开。 那剧烈的疼痛,使得赵成虎一只脚站立的身形,愈发踉跄。 扑通一声,赵成虎跌倒在地,仍旧被苏扬死死地钳制住受伤的手臂。 “受了伤,就别逞能了。” 苏扬语气漠然,看都不看伏在脚下的赵成虎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洪狂澜的身上。 “洪爷,咱们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把咱们的事情,好好说一说!” 苏扬轻笑:“您觉得呢?” 在他脚下,赵成虎依旧想要挣扎,可苏扬索性两只手一起握住赵成虎的手臂,使得赵成虎脸色惨白,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洪狂澜深深地凝视着苏扬,神色却不急不躁。 “苏扬,我还是觉得,你先前没有跟着我,有点可惜了!” “我反倒觉得,洪爷您跟我为敌,才是可惜了!”苏扬淡淡回应。 院落中,高大流痞和簪花流痞等人,早就将苏扬团团围住,目光凶厉地瞪着苏扬,等待着洪狂澜的命令。 “把人带过来吧。” 洪狂澜挥挥手,高大流痞应声,快步带着几人向着院落后跑去。 不多时,范升舟和潘盛年的身影,便被几个流痞推搡着,脚步踉跄地来到院落中。 他们两人都是鼻青脸肿,脸上还有着未曾擦干净的血沫。 两人看到苏扬以及被苏扬钳制在脚下的赵成虎,不由浑身一震。 只是,来到这里后,他们畏惧地看着洪狂澜,半点都不敢吭声。 “连累二位了。” 苏扬向两人点了点头,又看向洪狂澜,“洪爷,我朋友没得罪您吧?” “你觉得呢?” 洪狂澜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 他扫了眼脸色惨白,萎靡不振的赵成虎,不介意地笑了笑。 “苏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用赵成虎来换他们两个的,不是吗?” “当然。” 苏扬很清楚,他就算现在钳制住了赵成虎,可赵成虎对于洪狂澜来说,其实并不算多重要。 甚至,四周这些流痞,随时可以不顾赵成虎的安危,一同涌上前来。 苏扬耸了耸肩:“不过,我只是想让洪爷您知道,对付自己的仇人,我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咔嚓! 咔嚓! 一阵令人牙疼的骨骼碎裂声,自赵成虎那缠满绷带的胳膊上轻轻响起。 起先赵成虎的惨叫声,还能掩盖过骨骼碎裂声,但很快,赵成虎的声音便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他双眼紧闭,几近昏迷。 “我知道洪爷的想法,无非是担忧我身后的人,所以,你没有直接对我下手,而是对我的朋友动手。” 苏扬直视着洪狂澜,“毕竟,我身后的人,也不至于,连我这些朋友都一并保护,是吗?” “跟聪明人说话,的确简单。” 洪狂澜笑着感慨,他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 他慢悠悠地询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又是为什么,让你来西城?”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 苏扬松开抓住赵成虎手臂的手,一只脚重重地踏在赵成虎的脑袋上。 此时的赵成虎,连痛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有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洪狂澜看着苏扬的动作,赞赏一笑:“不错,对自己的敌人,就该这么狠才对!” “其实,若不是前天因为你,让二帮主被打,我还不至于对你下死手。” 洪狂澜耸了耸肩,笑道:“咱们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还知道,你先前……让人去找帮手了吧?” 听到洪狂澜的话,苏扬瞳孔骤然一缩。 老潘可千万别出事! “我还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云清郡主府!” 洪狂澜又道,仿佛早就看透了苏扬。 “年纪轻轻,一身医术不俗,这心性也是上佳,本该有个不错的前程!” “但你自己从太医院离开了,那就是你身后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保你!” “可我解决了你,我自有办法,摆平后续的麻烦!” 洪狂澜每一句话音落下,苏扬的心中,都凝重几分。 洪狂澜的背后,一定有着某个势力的支持! “哦,对了,在醉香楼时,你还认识了个人,我也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你与他,也是初识,不是吗?” 洪狂澜缓缓起身,睥睨着苏扬。 他的身上,仿佛弥漫起一股重逾万斤的压迫感,将苏扬所有的后路,全部扫除! “你若是还有倚仗,那算你厉害!” 洪狂澜淡然一笑,忽的眯起眼睛,神色中,终于露出一抹彻骨的阴寒! “可若是没有,那你就要好好听听我的要求了!” 苏扬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洪狂澜说的这些,他已经明白了。 洪狂澜是想要逼他放弃所有的挣扎,从而不用费什么力气,便能轻易地解决他! 他现在……还有后路吗? 苏扬心中苦涩,没有了! “赵成虎这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洪狂澜冷漠地扫了赵成虎一眼,摇摇头,“这条胳膊,你得赔吧?” “自己废了两条胳膊,再滚出京城,从此之后,不再回来,这就是我的要求!” 洪狂澜笑吟吟地看着苏扬,“我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第一百零五章 全都废了吧! 自行废掉两条胳膊,离开京城…… 不用洪狂澜多说,苏扬也明白,眼下这局势,是洪狂澜特意为他营造的。 自始至终,洪狂澜也未曾直接对他动手。 只是逼迫他自己做这些! 这么一来,就算之后赵艺弘知晓这件事,盛怒之下,为他报复,可洪狂澜依旧有着足够的底气,避开赵艺弘的怒火。 而且,洪狂澜又没有逼死他,那就没有彻底化不开的仇怨。 苏扬双手用力握起,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局势,他破不开! “为了对付我,洪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苏扬眯眼。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我在京城打拼这么久,向来都是要时刻提防,哪天一不小心,就得被一个不起眼的人一刀捅死!” 洪狂澜淡笑道:“咱们不是死仇,但眼下,也没办法化解恩怨了,不是吗?” 他随手一挥,不远处,几个流痞顿时踹在范升舟和潘盛年的双膝,令两人跪下来。 “你还可以选择不救他们,就是以后,最好别有什么朋友就行!” 洪狂澜摊了摊手,“能做到这一点,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就废他们每人两条胳膊吧!” 洪狂澜随意吩咐一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扬。 几个流痞当即走到一旁,拿起粗重的木棍,掂量着来到潘盛年和范升舟身边。 “苏大夫……” 潘盛年惊恐大叫,心惊肉跳地盯着几个流痞手中的木棍。 范升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苏扬,咽了口唾沫,他的胡须早已被干涸的血粘连成了一坨。 “洪爷!” 苏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摊开双手,神色平静:“让我自己废两条胳膊,也得给我工具才行!” “有种!” 洪狂澜鼓起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说着,他自袍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丢到苏扬脚下。 “你是大夫,做完之后,我会让兄弟们帮你再撞两下,免得处理得不干净!” 苏扬一言不发,弯腰捡起脚下的匕首。 这匕首似是被人精心保养,寒光闪闪,刀刃薄如蝉翼,刀柄没有多余的坠饰,与刀身连在一起,入手圆润。 “是把好刀。”苏扬低下头,幽幽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潘盛年和范升舟怔怔地看着苏扬,目光复杂,心绪万千。 “我对你先前的印象,还算不错!”洪狂澜伸出手,向着苏扬轻轻一扬,“所以,别让我久等……” 蹬蹬蹬! 洪狂澜话音还未落下,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匆的马蹄声。 院落中,所有人齐齐浑身一震。 洪狂澜皱眉,向着院门处看去。 看到面前出现的身影,他的目光瞬间凝住。 苏扬也跟着看去,不由双眼微睁。 院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动作轻巧地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那身影,正是赵澈! 在他身后,几名护卫迅速跟了下来,潘通的身影,紧随其后! 赵澈慢悠悠地走进院中,目光掠过四周,最后落在苏扬的身上。 “苏扬,行啊,我还以为,你会很狼狈!” 赵澈挑了挑眉,嬉笑着看了眼苏扬脚底的赵成虎,打趣道,“结果你倒是威风凛凛,武艺高强啊!” 苏扬神色惊愕,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赵澈! 他又看向潘通,此时老潘正痛心疾首地看着潘盛年,老潘的身上挂了点彩,所幸并无大碍。 但老潘竟然是跟赵澈一起来的! 院落中,一众流痞们早已围聚在一起,纷纷拿起棍棒,与赵澈带来的护卫对峙着。 “洪爷,要动手吗?” 高大流痞靠近洪狂澜,低声询问。 洪狂澜摇摇头,他紧盯着赵澈,面色凝重,原本脸上的从容笑容,随着赵澈的到来,荡然无存! 当日在醉香楼,他看得真切! 此人与苏扬,难道不是初识吗? 怎么可能会为了苏扬,来到西城? 尤其是注意到,赵澈身边跟着的数名护卫,他心中更是沉重。 毫无疑问,这年轻人绝对身份不低! “阁下何必来我这里?” 洪狂澜沉声道:“为一个苏扬,不至于跟我聚贤帮为敌!”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苏扬,是无法对付了! 随着此人的到来,形势骤变! 反倒是他,该担心这些人的报复了。 他毫不迟疑,直接亮出聚贤帮的名号,既然此人身份不低,那应当知晓,聚贤帮绝不只是一个帮派,背后是有着大势力的! “为敌?” 赵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起来。 他丝毫没有理睬洪狂澜,向苏扬询问道:“苏扬,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 “不如……全都杀了?” 一句话,平平淡淡。 仿佛杀了洪狂澜这些人,对于赵澈来说,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四周所有流痞,顿时满脸愤怒,这不知来历的年轻人,是想戏弄他们吗? 他们混迹在西城地界,向来凶悍,一句杀了他们,在他们看来,更像是叫嚣。 “阁下为何这么轻视我聚贤帮?” 洪狂澜眯起眼睛,“就算是朝中显贵,要对付我们,也得掂量一二。” 看起来,这年轻人不知道他们聚贤帮的底细。 他这句话的意思,更多的是向这年轻人表明他们背后的势力之大。 “掂量一二?哈哈哈……” 赵澈大笑起来,笑眯眯向苏扬询问:“苏扬,你怎么说?” 苏扬长长躬身,向赵澈作揖行礼。 “多谢殿下!” 什么?! “殿……殿下?” 听到苏扬的话,洪狂澜瞳孔骤然紧缩。 他死死地盯着赵澈,眼中浮现出浓浓的难以置信。 殿下的称呼,只有诸王或者皇子才能使用,这年轻人,竟然是一位皇子?! 他又看向苏扬,目光惊骇。 一位皇子,竟然为了苏扬而来! 这苏扬,难道还有什么底细,是他没有查出来的? 四周一众流痞更是脸色僵住,咽着唾沫,惊慌失措起来。 街头打架,他们做得多了。 可对付一位皇子,这可是要杀头的! “算了,我帮你解决吧。” 赵澈笑了笑,向身后护卫挥挥手,“杀了也麻烦,先全都废了吧。” 闻言,洪狂澜身形骤然凝固住了。 流痞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赵澈身后的一众护卫,已经飞奔上前,挥舞长刀,带着刀鞘,迎面砸来! 咔嚓! 站在流痞稍稍靠前的簪花流痞,面色悚然,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瞬间瘫倒在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自己的大腿,正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斜在一旁…… 第一百零六章 有仇报仇 “啊……” 噗通! 噗通! 凄厉的惨叫混杂着一道道身影翻到在地的声音,响彻四方,整个院落中,一片混乱。 在赵澈身份的威慑下,所有的流痞,没有任何人敢反抗。 对抗皇子,十个脑袋,都不敢砍的! 他们被赵澈的护卫奋力攻击下,惊慌失措,骇然无比。 一片惊惧下,流痞们也只敢鼓起残存的勇气,无力地挥动手中的棍棒,堪堪抵挡。 可他们的抵挡,瞬间便会迎来,更为猛烈的攻击! 咔! 当先一个护卫索性直接抽出手中长刀,一道斩下,流痞手中的棍棒直接便被劈得折裂,甚至,那护卫面前的流痞,脸上都先露出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反抗者,斩!” 赵澈身边,护卫头领冷漠沉喝。 唰! 一柄柄长刀出鞘,护卫们手中的长刀,映衬着冷冽的寒芒。 一名护卫挥刀斩出,在面前流痞肩膀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刀身滴落而下。 这下子,所有的流痞们,再不敢有丝毫的抵抗, 他们手中的一根根棍棒,纷纷无力地跌落在地。 咔嚓! 可即便如此,那些护卫们,依旧未曾停下攻击的动作,打断流痞们的手脚! 而赵澈,也一直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始终都没有让护卫停手,冷漠无比。 “殿下!” 见此,洪狂澜噗通跪倒在地,向着赵澈重重扣头。 他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他能够看得出来,在赵澈的眼中,他们这些人,就像是性命半点不值钱的蝼蚁,那种漠视,没有半点虚假! “我们……降了,望殿下……” 咔嚓!咔嚓! 可洪狂澜的声音,很快便被一阵阵骨骼碎落声和惨叫声掩盖住。 洪狂澜嘴唇颤抖,面色死灰,整个人,彻底没有了半点从容。 他彻底慌乱了! 苏扬默默无言,这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所有流痞,此时更像是待宰的牲畜。 他扫了眼洪狂澜,又看向赵澈。 赵澈笑容满面,在四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自顾自地走到苏扬这边。 他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这完全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打斗,仅一会的功夫,所有的流痞,全部倒地,惨嚎不止。 整个院落中,除了洪狂澜外,再没有任何流痞恶霸站着。 “检查,不得留有任何四肢没有废掉的人。” 赵澈身边的护卫头领语气漠然。 “啊!” 下一刻,一声痛叫,自洪狂澜脚下不远处响起。 洪狂澜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高大流痞仅剩的一只完好胳膊,被护卫补了一击,瞬间变形碎裂。 而四周,那些护卫们,全都冷漠地随手拉起四周流痞们的四肢检查,但凡发现骨骼碎裂得不够完整,便迅速补上一击。 终于,所有的护卫停下动作,又迅速归拢到一起,站定身形。 “怎么样,苏扬,我这些护卫,还能称得上是纪律严明吧?” 赵澈大袖轻挥,向苏扬挑了挑眉。 整个院落中,一片哀嚎,地面上,染满鲜血。 苏扬抬头看向四周,赵澈与一众护卫的身后,满是四肢被废的流痞,不似人形,神色痛苦而绝望。 “好了,全部送入大牢……” 赵澈随口向护卫头领吩咐一声,他想了想,又笑道,“为民除害,自此西城,便少了些为祸百姓的祸害!” 护卫们当即开始拖起流痞们的残躯,就要向院外走去! “苏扬!” 这时,洪狂澜依旧跪拜在地,却面向苏扬。 先前的打斗,并没有波及到洪狂澜。 似是有意留下了他! 洪狂澜看着四周的流痞们,神色悲痛,他彻底败了。 但,他手底下这些兄弟们,真要是被以这种状态送入大牢,恐怕没有几人能够活下来了。 “苏大夫,今日对付你,全是我洪某一人之罪!” 洪狂澜说着,向着苏扬重重扣头。 他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渗出鲜血。 “我这些手下们,他们都是听我的命令做事,还望苏大夫能够饶恕他们的性命。” 说下一句,洪狂澜便又重重扣头。 “我留着你,是让你说这些的?”可这时,赵澈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 洪狂澜顿时浑身一颤,跪伏在地。 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度说了一声:“苏大夫……” “苏扬,在这里诛杀一个首恶,不算什么麻烦。”赵澈转头笑眯眯对苏扬道。 苏扬眼睑低垂,随后猛然抬头,看向赵澈。 他随手一指洪狂澜:“殿下,此人是我的仇人,便由我来处置,如何?” “本就是留给你的!” 赵澈不在意地挥挥手。 洪狂澜缓缓抬头,直视着苏扬,面如死灰。 苏扬随手将手中的匕首,丢回洪狂澜的身前。 “洪狂澜,正如你所说,咱们不算是什么死仇,不过……” 苏扬淡淡道,“不过,咱们的恩怨,是没办法化解了。” 洪狂澜跪着身子,原本还算高大的身形,此时有些佝偻。 “既然你让我自废双臂,离开京城,这样吧,我也不多做要求!” 苏扬继续道,“用你自己的刀,自废双臂,从此以后,别让我在京城看到你,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洪狂澜看着面前的匕首,缓缓捡了起来。 他神色复杂,用匕首轻轻地在指尖一划,手指瞬间便流淌出一缕鲜血。 随后,他却是放松地笑了起来。 “多谢!” 说完,洪狂澜当即一刀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浑身轻颤。 他喘着粗气,硬生生用布满鲜血的手再度拿起匕首,向着自己的另一条胳膊刺去。 啪嗒! 匕首摔落在地,洪狂澜两条胳膊,彻底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面白如纸,惨然一笑,再度向着苏扬重重扣头。 “多谢苏大夫!” “谢我?” 苏扬摇了摇头,“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 “苏扬,你倒是仁慈!” 一旁赵澈耸了耸肩,自苏扬身边转悠一圈,无所谓地向着护卫们挥挥手。 “也对,你毕竟还是大夫嘛!” “殿下说笑了。” 苏扬恭维一声,扫了眼四周,那些护卫,不再拖拉流痞们的身躯。 第一百零七章 诗魁是你吧?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苏扬长长作揖,神色诚挚。 这一次,没有赵澈相救,他就要如此时的洪狂澜一般了。 不过,他心中却又不免疑惑。 他的确与赵澈只是初识,最多不过是送给赵澈一坛子酒罢了。 仅凭借这么点交情,赵澈便带人过来救他。 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时候,潘通已经急急忙忙地带着潘盛年和范升舟两人赶了回来。 三人身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彩。 看着躺在地上的所有流痞,三人脸色都微微发白。 眼前的场景,令他们心中有些震撼。 随后,三人没再犹豫,直接向着赵澈跪拜行礼。 “草民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们是苏扬的朋友,我也是为了苏扬而来,谢我干嘛?” 赵澈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要谢,也该谢苏扬嘛!” 说完,赵澈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苏扬,我在外面等你!” “是。” 苏扬回应一声,转头面向身前三人。 他将三人搀扶起来,愧疚道:“是我连累三位了。” 潘通和范升舟两人苦笑着摇摇头,脸上却还残存着一副震惊模样。 苏扬,竟然还认识这么一位殿下! “苏大夫,这位是哪位殿下啊?” 潘盛年仿佛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反而是好奇地低声询问,偷偷打量着赵澈离去的身影。 “三殿下。”苏扬回答。 “哦!” 潘盛年惊讶地点头,又连忙向潘通询问,“爹,您是怎么把三殿下请过来的?” 苏扬也好奇,赵澈这次过来,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潘通苦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肌肉抽搐一番。 “我按照苏大夫的吩咐,本想着赶往云清郡主府,可半路上,却遇到了一帮流痞阻拦……” 潘通缓缓道,“那些人正殴打我时,那位殿下便赶了过来,搭救了我……” 闻言,苏扬稍作思索,又询问道:“老潘,你是从哪里遇到的殿下?” “就在刚出药铺不久,听那位殿下说,他是专程来找苏大夫您的!”潘通说着,脸上不由露出浓浓的惊异。 正如他以前所想得那样,苏大夫以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药童,哪怕在太医院里,身后也都有人保着! 而现在,更是连一位皇子都对苏扬青睐有加! “专程来找我的?” 苏扬沉吟,他这里,有什么是值得这三皇子看重的? 思索一番,苏扬摇了摇头,又看向范升舟。 “范掌柜……” “苏大夫不必多说,今日范某算是见识到了!” 范升舟拱起手,打断了苏扬的话,“您要的药材,我务必会送到!” 苏扬苦笑,未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走到因失血过多而浑身不住颤抖的洪狂澜身边,随手捡起地上的匕首。 “洪狂澜,这把刀,送我如何?” 苏扬随手掂量了一下匕首,轻声说道,“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洪某还是没有看错苏大夫!” 洪狂澜声音虚弱,目光黯淡,“只是,算错了苏大夫的能力!” “我以局势逼迫苏大夫,苏大夫却反能在局势下,逼迫我……” 他有些怅然,“但同时,也饶了我和手底下的兄弟一命,这不杀之恩,洪某牢记!” “苏大夫放心,这些,洪某会向帮里表明,并且自此离开京城,绝对不会再给苏大夫添麻烦!” “有劳了。” 苏扬转身离去,掂量着手中的匕首,这的确是把好刀! 洪狂澜一直看着苏扬的身影走出门去,目光低垂,扫向四周的流痞。 他面色惨然,却没有仇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落外。 赵澈看着走出门的苏扬,笑道:“我这次来,本想着带着人马,去你家中药铺,来个礼贤下士的,不曾想,这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见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殿下……” 苏扬正要说着,赵澈却自顾自地翻身上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也好!” 苏扬点点头,一名护卫当即牵着马走来,把马缰递到苏扬手中。 苏扬与潘通三人辞行,跟着赵澈一同离去。 待到众人散去,那名护卫护送着三人回去。 “这位大哥,咱们殿下是怎么与苏大夫认识的?”潘盛年谄笑这与护卫攀谈。 护卫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在前方。 “盛年!” 潘通低喝一声,潘盛年不敢再多事,连忙来到潘通身边。 “爹,看起来,您和苏大夫,都认识这位三殿下?”潘盛年依旧有些不死心,压低声音向潘通询问。 “嗯?” 潘通怒冲冲瞪了潘盛年一眼,没有理会儿子。 “老范,倒是害得你跟我遭罪了,我可得好好补偿补偿你!”潘通又苦笑着对身边范升舟道。 “那是当然的!” 范升舟打趣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潘通,“老潘,看起来,这位苏大夫,绝非常人啊!” “别看我老潘见识浅,但对于苏大夫的能力,我老潘从来不怀疑!” 潘通轻吐一口气,“他还是我老潘的救命恩人,若是你因为今日的事情,对苏大夫有什么怨言,那我老潘……” “这是哪里的话,我反倒是觉得,能经历这么一场,见识到苏大夫的厉害,不虚此行!” “够义气,那你给苏大夫的药材,可别缺斤少两……” “不仅是不缺斤少两,我现在更期待,能与苏大夫后续的合作!” …… 西城茶楼。 赵澈随性地招呼苏扬落座,他打量着苏扬,亲自为苏扬斟茶。 “苏扬,我愈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殿下谬赞。” 苏扬双手捏着茶盏,他注意到,赵澈挥退左右,只留下一名先前曾出手对方赵成虎的护卫。 他始终猜不透,赵澈的心思。 但随即,他便听到赵澈的声音响起。 “苏扬,我问你一句,我可不想,咱们之间,因为一句谎言,而有什么间隙!” 赵澈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滚烫的热气。 苏扬疑惑地看着赵澈,心中莫名有些凝重。 “当日游园诗会……” 赵澈轻轻喝了一口茶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那诗魁,是你吧?” 第一百零八章 为何来见你? 苏扬内心一震,游园诗会的事情,被赵澈查出来了? 赵艺弘虽是皇亲国戚,但他的实力,跟赵澈这个三皇子,应当还比不了! 那当日游园诗会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会查到他这边? 苏扬表情逐渐凝重,现在出风头,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样子,已经不用你来回答了!” 赵澈随手放下茶盏,一手微抬,示意苏扬喝茶。 他看透了苏扬的心思,笑道:“你能够隐瞒此事,便不是为了区区名声不顾一切的人,这一点,我很欣赏!” 见苏扬没有回话,他继续道:“你放心,这件事,算得上极为隐秘,连我……也仅仅只是怀疑,没有什么证据。” 听到此,苏扬松了口气。 寻常情况下,他可以放心隐瞒,可对于这位三皇子,他却没有什么把握。 他苦笑着点头:“瞒不过殿下,当日的确是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赵澈吟诵着《满江红》的词句,语气悠悠,“当日诗会的诗词,经由昭文馆编纂造册,连我手上都有一本!” “而你的诗词,无疑是此中之冠!” 赵澈微微颔首,“苏扬,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苏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今,反倒是他先前写下的诗词,在被赵澈查清楚后,引得了赵澈的兴趣,间接使得赵澈前来,帮了他一把。 “我这次过来,本想好好见一见你……” 赵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咧嘴一笑,“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闻言,苏扬不由诧异。 听赵澈的意思,这次赵澈过来见他,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那所谓的诗魁! 那还能是什么? “在下不知……”苏扬耸了耸肩。 “我知晓你医术不俗,本可晋升医官,更还是诗魁,能写出那满江红一词……” 赵澈慢悠悠道,“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 赵澈眸光郑重了几分,“则是,以你的才学,不至于跟着他人被白白埋没!” 说到这里,赵澈手肘伏在桌案上,紧盯着苏扬,“你的路子,还有很多!” “跟着他人?” 苏扬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跟着别人混了? “嗯?” 注意到苏扬的反应,赵澈却是一怔。 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一股玩味神色。 他目光幽幽:“你的意思是,就没人想要收你做个门客什么的?” “殿下,在下区区一介平民,又声名不显,只是一个寻常医者罢了。”苏扬回应道。 赵澈的询问,让他有些奇怪。 “有趣!” 赵澈端起茶盏,向苏扬示意喝茶,升腾的水雾令他的面容有些朦胧。 苏扬也跟着端起茶盏,却见赵澈依旧在玩味地看着他。 “也罢,倒是我想错了!” 赵澈哈哈一笑,喝起茶来。 苏扬也只好跟着喝茶,心中却愈发奇怪。 赵澈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收他做门客吗? 难道是说……赵艺弘? “苏扬,你离开太医院后,又开始卖酒了,你这是准备做一个富家翁吗?”这时,赵澈询问道。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苏扬苦笑,富家翁还远远无法真正在这时代立足…… “以你的才干,有些可惜了!” 赵澈看向面前的茶盏,忽的又抬起头,询问道,“对了,你那制酒之法,为何我制造起来,会是浊青酒液,而且,味道也远远不如你那酒浓烈?” 苏扬神色怪异起来,听赵澈这意思,赵澈还真去制酒了? 真不会是准备抢他生意吧? 但赵澈也不解释,就只是等待着他的回答。 今日,赵澈这么帮他,苏扬倒是并不介意将这蒸馏酒的法子,说给赵澈。 “或许是温度不对……” 苏扬思索道,“蒸馏出酒,要始终保持合适的温度,免得使酒液中的水又或者其他杂质,被一并蒸馏出来!” “同时,蒸馏之后,要还是感觉酒不够烈,还可多次蒸馏……” 他将推断出的原因,一一与赵澈详细说明。 而赵澈则仔细倾听,不时点点头,似乎对此极为上心。 说完,苏扬想了想,又道:“若是殿下还有疑问,那我就把这法子,仔细写出来,供殿下参详!” “那倒不必!” 赵澈摇摇头,“自行摸索,才更有趣!” 自行摸索? 苏扬尽可能的从赵澈的话语中提取信息,心中莫名有了猜测。 这三皇子,不会是闲着没事,自己酿酒玩吧? 看赵澈这样子,也不至于去做什么卖酒赚钱的行当! “好了,也不耽误你的功夫了,过些时日,我若有时间,再来找你!”赵澈起身,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起身行礼:“此次还得多谢殿下相助。” “见外了不是?” 赵澈满不在乎地挥挥衣袖。 苏扬辞行,转身离去。 送走苏扬,赵澈再度坐回座位,瞥了眼身边的护卫。 “殿下恕罪!”护卫当即跪伏下来。 “你有什么罪?” 赵澈玩味一笑,“连我都没能猜到,老五竟然没把他的身份,告诉苏扬!” “也是!” 赵澈手指轻点着桌案,“这才符合老五那韬光养晦的性子!” ……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将早已擦拭干净的匕首,藏入衣袖。 洪狂澜这把匕首,于他而言,算是他对自己的一份警告! 没有相应的实力,这一次,若不是赵澈前来,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药铺中,母亲和妹妹正焦急地等待着。 见到苏扬,两人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扬儿,你总算回来了,没受伤吧?” 李兰芝赶紧打量着苏扬,长长松了口气。 “哥……” 苏悦努了努嘴巴,泫然欲泣,“先前潘老爷过来,把事情说了一通,娘还是不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我们总算安心了!” 苏扬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心中暗叹,他又让母亲和妹妹担心了。 他勉强一笑:“没事的,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准备的!” 李兰芝点点头,未再说什么,没有让苏扬心里歉疚。 苏扬正准备休整一番,却听到药铺外有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望去,双眼一睁,连忙迎上前去。 “薛太医!” 第一百零九章 天灾 薛景山站在药铺门外,原本英朗的脸庞上却挂着几分疲态,就连一身官袍,都沾着些许药材碎屑。 他疲惫一笑,轻声道:“下午我在太医院中无事,索性来看看你。” “快快请进!” 苏扬忙招呼薛景山进入药铺坐下,他从太医院离开的这些天里,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拜访薛景山,也不知道薛太医在太医院中境况如何了。 “薛太医,您最近在太医院中,孙家那边,可曾派人针对过你?”苏扬关切询问。 先前破坏了孙家安排孙巡进入太医院的计划,薛景山必定也会被孙家那边记上一笔,他有些担心薛太医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孙家那边的打压。 “先不说这些……” 薛景山挥了挥衣袖,岔开话题,打量着苏扬,“苏扬,你回到家中药铺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见到薛景山的反应,苏扬的脸色顿时阴郁下来。 恐怕薛太医在太医院中,这些时日以来,并没有受到多好的待遇。 当日太医院考核时,他曾亲眼见到太医们,一个个的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即便孙家不表态,那些太医,也不会给薛太医什么好脸色。 苏扬板着脸,正想要说什么,但薛景山却只是轻轻摇头,笑吟吟地看着苏扬。 “多谢薛太医关心,我还算安好……”苏扬只好回答。 薛太医不愿让他操心,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在这市井之中,也有着许多困难,不过,解决了洪狂澜那些人的麻烦,想来,应该会轻松一段时间了。 他想了想,又道:“薛太医,我还准备制作一种汤散!” 汤散,自然就是感冒灵颗粒,制作新药物这件事情,问问薛太医,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汤散?是新药方吗?” 薛景山有些疑惑。 苏扬摇了摇头,描述道:“大抵是将药材制作成颗粒,到时只需要用热水冲泡,便可服下,省了熬药的时间。” “哦?” 薛景山目光一闪,神色惊异,“这倒是从未想过的法子!” 他很清楚,若是能够省去熬药的时间,那对于许多人来说,作用是极为巨大的! 他又连忙询问:“那这汤散,是用于治疗什么疾病?” “目前我只能制作出,用于治疗风寒感冒的药物。” 苏扬摊了摊手,他暂时,还没有那么多的条件。 闻言,薛景山却尤为惊动,他双眸目光都炯炯有神起来,一扫疲态! 简易的汤散,还用于治疗风寒! 风寒,几乎是最为常见的病情! 那行医之时,要能够用上苏扬所说的神奇汤散,那施治起来,便会简单数倍! “那这汤散,造价……等等!” 薛景山正要询问苏扬口中的汤散造价,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神色一滞! 他喉咙轻动,询问道:“你先前说目前只能制出这种汤散,难不成……” “之后或许能制作出其他药物!” 苏扬明白薛景山心中的惊讶,他身躯微微前倾,又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所制作的这些药物,绝对会比寻常一副同等药效的药物,造价低廉数倍!” 听到此,薛景山彻底惊住了。 比寻常治疗风寒的药物,低廉数倍的价格,这便意味着,许多穷苦人家,都能买得起药物! 很多人身患风寒,都是想着能拖就拖,希望病情自行痊愈,对于穷苦人家而言,一次生病,便会花费许多积蓄。 但若是苏扬所汤散能够制作出来,那这汤散,恐怕不知道能够拯救多少性命! “你这汤散,真能制造出来吗?”薛景山忽的有些难以置信。 “薛太医放心,再过些时日,便可制作出来了。”苏扬笑着回答。 薛景山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平复下心绪。 他神色郑重地盯着苏扬,沉声道:“苏扬,你这汤散,一定要制作出来,这是能够拯救许多贫苦百姓性命的药物!” 苏扬点点头,他明白薛太医心中所想。 “只是,老夫现在是没办法为你提供帮助了。”这时,薛景山一声长叹。 “嗯?” 苏扬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薛景山,“薛太医,您的意思是?” 薛景山脸庞扬起,捋着胡须,神色愈发凝重。 “苏扬,南方爆发了瘟疫。” 听到薛景山的话,苏扬身形瞬间呆滞住了。 瘟疫! 在这个时代,瘟疫对于人们来说,那就是一道催命符! 一旦又瘟疫爆发,那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即便被控制住,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更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生灵涂炭! 如今气候反常,真的爆发了瘟疫…… 苏扬心绪涌动,只感觉心中笼罩上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这一次瘟疫,又会殃及到多大的程度? “这次瘟疫,是什么病?”苏扬连忙询问。 “不知。” 薛景山摇了摇头,“事发紧急,来的消息中,还未言明病情,估计明日,我们便能知晓了。” “连什么病都不知道吗?” 苏扬眉头紧皱,他突然脸色骤变,紧盯着薛景山:“薛太医,这次瘟疫,您……” 薛景山点了点头,幽幽道:“老夫也被调拨去为百姓们诊断。” “什么?” 苏扬一下子站起身来。 这瘟疫,连病情都不知晓,怎么可能会草草调派薛太医跟着前往? 即便是太医院要负责治疗瘟疫,那也得查明病情,才能调派专攻相应病情的太医前往! 他瞬间意识到,恐怕薛太医会被这么草率地调拨去治疗瘟疫,绝对是有人在幕后把控! 毫无疑问,必定是孙家! “薛太医,是我连累了你……” 苏扬嘴唇嗫嚅。 在这时代,治疗那连病情都不知晓的瘟疫,最先赶往的太医,在瘟疫爆发之地,简直十死九生。 这时,薛景山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苏扬,你何必自责?” 薛景山笑容洒脱,目光中露出浓浓的坚定,“纵使这次没有调拨老夫,老夫也会自荐前往。” 苏扬目光一僵,瞳孔中倒映着薛景山刚直的身影。 “先前考核,太医院中情况,你也见到了,与其一直待在太医院中,老夫倒不如前往瘟疫爆发之地,为百姓们治疗!” 第一百一十章 郡主前来 “所以,这一次过来,老夫算是与你辞行的!” 薛景山笑容温和,看待苏扬的目光满是赞赏,“见得你能制作出那神异的汤散,老夫心中甚是慰藉。” 苏扬内心狠狠揪了一下,薛太医始终这么从容,可从薛太医的身上,苏扬却看到了一份誓死治疗瘟疫的觉悟! “即便在这市井之中,你也尚需小心。” 薛景山又提醒道,“即便不说孙家,李龟兹和孙巡这两人,向来睚眦必报……” 苏扬重重点了点头,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 “届时,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可向赵公子求助。”薛景山意味深长道。 苏扬一时无言,这种时候,薛太医还在想着帮他以后处理麻烦吗? “你也不必担心,老夫还得再过上几日,等收到病情的消息,商量好对策,才会一同出行!” 薛景山轻声劝慰,“只是剩下几日,便没法再这么清闲了!” “好了,老夫也不再多待了!” 话罢,薛景山挥挥手,向苏扬告辞。 苏扬送着薛景山走出药铺大门,他沉吟着,忽的抬头紧盯薛景山。 “薛太医,待到病情的消息传来,我也会尽可能想些办法,帮您想一些治疗的法子。” 薛景山笑着点了点头,自药铺远去。 苏扬心绪沉重,如今对于那瘟疫,还不知晓。 希望到时候,得悉病情,他能有些办法吧…… 时值傍晚,天色逐渐黑了下来。 苏扬在药铺中专心研磨着药材,是制作板蓝根颗粒和感冒灵颗粒,他想要尽可能地加快进度。 至少,先尽可能地找出最好的制作方法。 “请问,这里是苏扬医师的家吗?” 苏扬正制作着药物,忽然听到,药铺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动听嗓音。 他当即一愣,连忙转头向外望去。 对于这道声音,他有些难以相信…… 药铺门外,被问路的人,似乎是隔壁的婶子。 “你说小扬啊,这就是了!” “多谢……” 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药铺门外。 苏扬瞬间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身影,咽了口唾沫。 眼前的身影,正是云清郡主! 薛太医才刚离开不久,云清郡主竟然也来到了他家中药铺。 “苏医师!” 云清郡主看到苏扬,美眸顿时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白皙的俏脸上满是欣喜。 “郡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苏扬深吸一口气,连忙走出药铺大门向外看去。 药铺门外,并无车马,云清郡主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跟随着。 小丫鬟满脸愁容,紧张兮兮地看着四方,似乎尤为胆怯。 这个小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苏扬先前为云清郡主治病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咳咳……” 云清郡主用手绢捂着嘴巴,轻轻咳嗽着,一时没有回答苏扬。 “外面风大,先进来再说。” 苏扬招招手,让云清郡主两人走进药铺中。 他扫了眼四周,确信没有见到云清郡主的其他随从后,走回药铺,关上了药铺大门。 “苏医师,前几日你来为我治疗,我母妃她,咳咳,她对你态度不好,苏医师你不要挂怀……”云清郡主轻声说道,黛眉微凝,悄悄打量着苏扬的脸色,仿佛生怕苏扬不高兴! 听到此,苏扬顿时猜出了云清郡主的一些心思。 她是因为前几日,齐王妃的事情,特意过来的吗? “郡主放心,我没有什么不高兴!”苏扬轻声安慰道。 “嗯。” 云清郡主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郡主,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好想没有看到你们郡主府的马车?”这时,苏扬询问道。 听到此,云清郡主小脸顿时微微红了起来。 一旁小丫鬟撇了撇小嘴,愈发愁眉苦脸,却不敢多说什么。 看着眼前两人的样子,苏扬眸光微闪,问道:“郡主,你们不会是自行走过来的吧?” “我……”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仓促地摆了摆小手,最终却又低下头去。 “母妃她嘱咐我不要随便外出,我只能……”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完全听不清了。 苏扬一脸怜惜地看着云清郡主,心中复杂无比。 估计前几天,齐王妃对他态度不善的事情,云清郡主一直记在心里,忐忑不安吧! 所以,她才会自己偷偷溜出门,更是一路步行来到他家药铺! 他家这药铺,位于西城以东,距离太医院不算远,再加上云清郡主府的距离,怎么也得走半个时辰。 而云清郡主身体孱弱,才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走这么远的路,实在是太过辛苦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件他并不算在意的小事,竟然被云清郡主看的这么重! “郡主,你的身体才更要紧……” 苏扬怜惜地说着,却见云清郡主像是犯了错的小女孩一般,低着小脑袋。 她两只白嫩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袖,轻轻揉捏着。 苏扬摇摇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郡主稍等!” 苏扬走到一旁,自药铺中的小火炉上取下砂锅,倒出一碗汤药。 而后,他小心端到桌前。 “这汤药是我为隔壁婶子熬得,但对于增补气血,刚好适合,郡主,你走了这么多路,先喝上一碗吧!”苏扬轻声道。 云清郡主这才点点头,眸光落在面前的汤药上,鼻尖轻动,有些欣喜。 眼前汤药,闻起来,是香甜的! “我加了红枣,会好喝些。”苏扬看出了云清郡主的心思,笑了笑。 云清郡主眉开眼笑,嘟起嘴巴,吹了吹碗中的汤药。 苏扬看着云清郡主这幅娇憨模样,疑惑地询问道:“郡主,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是小杏,她刚进府中不久,之前家住西城,对这边还算熟悉。”云清郡主指了指身边的小丫鬟。 苏扬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云清郡主为了找过来,肯定很不容易。 “郡主,休息一会,天已经黑了,若是郡主府的人发现您不见了,肯定会着急的。”小杏提醒道。 云清郡主小脸一苦,点了点头。 “待会我送你回去,可好?”苏扬又问。 云清郡主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融洽 “哥,娘让你今天早些休息……” 苏悦一边说着,一边自院落中走出来,看着药铺中的云清郡主,顿时脚步一顿。 她好奇地打量着云清郡主,药铺里少有富家小姐来看病,似乎这位富家小姐与她哥哥熟识。 “这是舍妹……” 苏扬介绍道,“小悦,这位是云清郡主。” “郡主?” 苏悦大眼睛睁得跟个金鱼泡似的,不由仔细打量起云清郡主。 一身衣料不俗的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映衬得她本就不俗的容颜愈发明艳动人,白皙的俏脸上还挂着和悦的笑容,没有半点盛气凌人。 似乎还只带了一个小丫鬟,身边并无其他随从,苏悦先前都没有看出来她的身份! “嗯……民女见过郡主!” 苏悦连忙上前,心里想着措辞,对于云清郡主这种身份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只好恭敬地欠身。 云清郡主此时也在看着苏悦,见苏悦恭敬行礼,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这位是苏医师的亲妹妹? 她来苏家药铺,只是想要为母亲的事情,给苏扬赔礼道歉。 可见苏医师的家人,她先前……没有想过! 云清郡主赶紧迈着莲步,来到苏悦身前,她莫名有些担心,会冒犯到苏医师的家人。 “快快请起,不……不必多礼。” 待到苏悦起身,她仔细打量着苏悦,只觉得苏悦的面孔与苏扬有几分相似,但比起苏扬那硬朗的面孔,苏悦要柔和秀气许多,散发着青春与活力,举止间透露出小家碧玉的气质,还有一股干练。 很快,云清郡主又觉得失礼,按照礼数,她这般上门拜访苏医师,得带些礼品,可她却两手空空!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她看了看身上,忙道:“你是苏医师的妹妹,我这次来,应该给你带些礼品的,我……” “不用不用!” 苏悦急忙摆手,她看得出来,云清郡主极其平易近人。 她快步躲到苏扬身后,瞥了苏扬一眼,小声道:“哥,郡主大驾光临,你怎么也不去跟我说一声啊,娘刚刚从后院出门去给胡叔胡婶送药去了!” 苏扬目光掠过苏悦和云清郡主,嘴角轻撇。 他还未说话,苏悦又对云清郡主道:“我……我这就去找我娘来!” “不用……不必劳烦了!” 这次,倒是轮到云清郡主手忙脚乱了,她小脸愈发羞红,一双潋滟水眸,求助似的看向苏扬。 她平日里虽极少出门,平时随着娘亲见贵族亲友,都是要礼数周全的,她并非应付不来。 可是,对于来到市井之中,见苏扬的家人,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回应对。 苏扬笑了起来,小悦见到郡主,一时紧张,倒也正常。 反倒是云清郡主,处理起这些事情来,竟有些天然呆! “小悦,我待会还得跟郡主一起出门,你帮我跟娘说一声。”苏扬解围道。 “好吧。” 苏悦点了点头,悄悄探出小脑袋,不住打量着云清郡主。 她先前便从苏扬这里听说过云清郡主的事情,对于云清郡主她一直很好奇。 云清郡主臻首微垂,有些羞赧,拘束起来,姿态比苏悦还要温顺。 苏扬失笑,云清郡主平日里很少跟平民接触,除了府中丫鬟仆人外,应该很少与旁人交流,估计这次来他家,只想着解释先前齐王妃的事情,也没有想太多。 这时,云清郡主像是想到什么,自发髻取下嵌着珠玉的簪子,走到苏扬这边,掀起一阵轻柔香风。 她和煦轻笑,笑得有些拘谨,但又像是鼓起勇气般,轻声道:“苏……苏妹妹,这簪子是我府中前几日采购来的,我没带什么礼品,这就赠予你吧!” “这……这太贵重了!” 苏悦看着云清郡主手上的珠玉簪子,造型精美,珠圆玉润,看起来比她哥前几日花了好多银子给她的银簪都要贵重不少! 这么贵重的簪子,她哪里肯收? “郡主,我……我不能要!”苏悦一边拒绝着,一边看向苏扬,露出求助的模样。 云清郡主也看向苏扬,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在苏扬家中,是否属于失礼的举动。 苏扬哭笑不得,这怎么还客气上了? 他看了看苏悦,又看向云清郡主,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上次在游园盛会时,曾在云清郡主面前提过要给小悦买簪子,想不到,竟被云清郡主记到了现在。 云清郡主取下这簪子,作为给苏悦的见面礼,的确有些太贵重了。 不过,见云清郡主目光盈盈,俏脸上流露着期待与忐忑,他也没有拂这份好意。 “小悦,收下吧,这是郡主的一片心意!” 苏扬笑了笑,又提醒道,“其实,咱们不用这么客气……” 他没眼看两人这么尴尬相处了! 苏悦惊讶地看了苏扬一眼,这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自云清郡主手中接过珠玉簪子。 她大致明白了,眼前的云清郡主,与她哥哥,关系很不错! 云清郡主樱唇轻抿,总算露出安心的笑容。 “郡主,您……你叫我小悦就行!” 苏悦放下了忧虑,不再拘束,活泼起来。 她大胆地自苏扬身后走出来,轻声道:“我哥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不了礼数不周的地方……” “怎么会呢?” 云清郡主明眸眨了眨,“苏医师很通情达理的!” “那就好!”苏悦满意地看了苏扬一眼。 苏扬撇了撇嘴,没有理会小丫头的洋洋得意。 见苏悦和云清郡主很快熟络了起来,苏扬会心一笑。 两人加上一个小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药铺中很快便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看着眼前融洽的一幕,苏扬又转而看向药铺外。 今天薛太医所带来的事情,让他心头始终有着一股难以化解的凝重。 瘟疫蔓延了…… 恐怕京城很快便会人人自危,这份安定,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还有,薛太医之后要是前往瘟疫爆发的地方,恐怕真的是十死九生! 希望到时候,能有解决的办法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旖旎 天色早已漆黑,秋意渐浓,料峭寒风吹过街道,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稀疏行人在夜色下匆匆行进。 药铺四周,许多店铺也都早早打烊,如今京城的夜晚,比往日要幽静了许多。 云清郡主不再逗留,与苏悦辞行。 苏悦站在要药铺门口,远远向着云清郡主挥着小手。 “郡主,天气渐冷,虽然不能多出门,但平日里,房间中,也要多开窗通风。”苏扬轻声叮嘱道。 云清郡主衣裙厚实,有着府中下人的悉心照料,即便走在这清冷的夜色中,也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寒冷。 她反倒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兴奋。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笑着点了点头,眸光却不由向着四周看去。 苏扬明白,像这般趁着夜色外出,云清郡主应该还是头一次,尤其是她还很少来西城,对于街道周边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他也没有打扰云清郡主,三人一起向着郡主府方向赶去。 “苏医师,小悦她还跟我约定,下次我过来,要带我去附近逛一逛……” 这时,云清郡主忽的轻声对苏扬道,俏脸上流露出一抹期盼。 苏扬笑了起来,小悦都已经跟云清郡主熟络到,相约一起逛街的地步了吗? 前世的那些女生们,倒是普遍对逛街情有独钟。 他见云清郡主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很快便反应过来,云清郡主其实是想要询问他,还可不可以再过来。 “那郡主想要跟小悦一起闲逛,倒是不错,药铺周边的许多店铺,都是我们的街坊邻居开的。”苏扬也没有揭穿云清郡主的小心思,笑眯眯地回答。 听到此,云清郡主美眸中顿时流转起一抹熠熠神采。 她喜悦地点点头,脚步轻快了许多,继续向前走着。 苏扬跟在云清郡主身边,结伴而行。 丫鬟小杏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识趣地没有打扰两人。 “苏医师,原来西城这边,到了夜晚,也还会有人在路边摆摊吗?”云清郡主看着街道不远处,还有星星落落的商贩,摆着热气腾腾的摊子,美眸中满是好奇。 “如今秋寒,街道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许多,若是夏天,那会更热闹许多的!”苏扬笑着解释,那些摊子,多是些卖热食的,偶尔有行人驻足。 “夏天更热闹……” 云清郡主仿佛愈发期待了,睫羽扑扇扑扇地眨着。 苏扬眸中倒映着云清郡主俏丽的容颜,心中却不禁涌出一股复杂。 前世还在校园里的时候,他与前女友也经常在夜间漫步,或在校园中的景观下,一同闲逛,又或者会一同去逛商场,偶尔两人在深夜里饥肠辘辘,还会一同兴致勃勃地去夜市,又或者干脆在路边小摊,买上一份小吃…… 只是,这些今后都不再有了!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云清郡主,与他前女友相貌是那般相似…… 尤其是此时,两人在夜间漫步在街道上,云清郡主那动人的面孔,莫名地与他记忆中,相互重合起来。 苏扬眼前模糊,一阵失神,脑海中映着云清郡主灵动的双眸。 忽然,他回过神来,注意到云清郡主的目光! 不知何时,云清郡主也在盯着他,黑润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波光潋滟! 云清郡主白皙的俏脸上,早已遍布红霞,一直红透到了耳根,使得本就明媚动人的脸颊,愈发娇艳欲滴! 两人本就相伴而行,先前交谈间,行走得愈发近了。 此时两人相互对视,隐约间,苏扬似乎都能感受到,云清郡主那如兰的吐息。 他心中顿时一颤! “苏医师……”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地叫了苏扬一声,终于是羞意浓郁,臻首低了下来。 苏扬深吸一口气,连忙反应过来。 他看向身后,小杏一直跟在后面,见到他们两人停下脚步后,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打量着两人,小脸通红,低着脑袋,没有打扰两人。 苏扬喉咙动了动,脸色讪讪。 “咳,郡主,咱们继续走吧!” 苏扬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嗯。” 云清郡主低着头,脚步轻柔,长裙翩跹,跟在苏扬身边。 她呼吸多少有些起伏不定,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由相伴而行,逐渐演变成了并肩行走,距离也贴近了一些。 远离西城街道,四周愈发幽静下来。 这时代本就没有所谓的路灯,多是些店铺点着灯笼照明。 秋夜下,一些店铺连灯笼都没有点,只有点点星光与一弯月牙堪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街道上行走着,幽静地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 夜风拂面,苏扬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忽然,他听到了一股异响,转头向着后方看去。 后方一片漆黑,夜色下看不到行人的身影,只有零星几盏微弱的灯火照亮一小片区域。 “苏医师,怎么了?” 云清郡主见苏扬停下脚步,好奇地询问。 苏扬仔细打量了身后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视野的幽静夜晚,总是会让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咱们快些赶路吧,郡主要早些休息才是。” 云清郡主乖巧地应允,继续前行。 行走间,苏扬依旧不时地向后方打量,先前的异响,令他心中有些忧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隐约有打更人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苏扬心中稍稍安心了一些,但还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身边有云清郡主这两个女孩子,在大宋京城,又没有什么治安可言,云清郡主身子骨不便加快太多的速度,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出西城范围。 他还是得小心防范才行,他轻抚衣袖,摸到一件有些冰凉的物体。 今日从洪狂澜那里拿来的匕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放下。 “天干物燥……” 打更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是,苏扬侧耳聆听,却发现打更人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沉寂了起来,他迟迟都没有听到下一句。 苏扬心中微凝,这有些不同寻常。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忽然自身后远处传来。 苏扬连忙转头望去,最先映入眼中的,是远处几道明晃晃的刀剑之影!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袭 那是三个蒙面黑衣人,身穿夜行衣,手中拿着刀剑,正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 苏扬顿时大惊,连忙大喝:“郡主,小心!” 云清郡主和丫鬟小杏愣了愣,转头望去,见到眼前的三个黑衣人,她们顿时大惊。 “苏医师!” 云清郡主急忙叫了苏扬一声,便见苏扬已经迈步向着那三个黑衣人走去。 “郡主,你们先逃!” 苏扬沉声喝道,心中凛然。 这四周,根本没有其他的行人,那么,这三个黑衣人,一定是冲他们来的! 对付他们,手持刀剑,其中杀意,不言而喻! 苏扬飞快解下衣袖中匕首的束缚,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这把本来是洪狂澜逼他自废双臂的匕首,竟在此时,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三名黑衣人速度迅猛,飞奔着冲向苏扬这边,他们手中的刀剑,即便是在这朦胧夜色之中,依旧散发着瘆人的寒芒! “苏扬!” 云清郡主焦急不已,她紧握着粉拳,就要跟着去追向苏扬。 “郡主,苏医师让咱们先逃!” 丫鬟小杏急忙道,紧紧地拉住云清郡主。 “逃!” 苏扬大吼,目光却飞速打量着四周。 他没有犹豫,飞奔向一旁,抓起一块砖石,等待着三人的到来。 “小杏,去叫人!” 云清郡主忽的对身边的小杏说道,她紧紧抓着衣袖,贝齿紧咬着嘴唇。 “你跑得快,快去!” 云清郡主声音中流露出一股威严。 小杏只好点点头,快步向着远处跑去。 “救命!” 随后,云清郡主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起来。 苏扬心中一振,他清楚,若眼前三人,一心追杀云清郡主,以云清郡主的脚力,恐怕根本躲不过追杀。 而云清郡主让小杏去找人,无疑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这种时候,只有找到其他人,才有一些微弱的可能! 随后,云清郡主并没有跟上来添乱,而是躲到一旁,尽可能地大喊着,希望能够求来救援! 苏扬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那正快速临近身前的三人,这三人应该是先被打更人发现,否则的话,不至于这么快便远远暴露了行踪! 真要是被临近才发现,那恐怕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了! 自始至终,三名黑衣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只是握着刀剑,默默地冲向苏扬这边,动作矫健,训练有素! 嗖! 丈量着三人的距离,苏扬奋尽全力,挥动手臂,手中砖石,骤然砸向最先前一人。 砰! 那黑衣人一个翻身,躲过砖石,使得砖石砸落在地,碎裂开来,砖块四溅,未能伤到他。 但好在,他的身形被稍稍限制了一些。 另外两人却依旧没有迟疑,继续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仿若冲向猎物的猛兽,来势汹汹。 “你们是什么人?” 苏扬一边大喝,一边目光再度搜寻起能够尽可能阻拦这些人的东西。 三个黑衣人手中都是手持刀剑,带给人一股难以想象的压迫力。 以他一个人,就算拼死,也绝对不会是这三人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任这些人伤害云清郡主! 随即,他忽的向着不远处跑去,伸手抓住一根半枯的树枝,重重一掰。 咔嚓一声,树枝顿时应声而断,苏扬左手紧握匕首,右手抓着树枝,警惕地防御着。 他双眸紧眯,注意到,这三人竟似乎没有任何绕过他的心思,只是手持刀剑,向着他冲来! 苏扬心神一震,来不及思索,其中一人,已经冲上前来。 朴刀寒光凛冽,一刀斩下! 苏扬连忙挥动树枝阻挡,骨头般粗细的枯枝,挥动起来,竟发出破空声,重重与朴刀撞击在一起。 下一刻,苏扬手掌虎口一痛,手中树枝都在震颤,眼前这刺客斩击的力道极重! 另外两人也一前一后跟了上来,攻势迅猛,几乎不给苏扬丝毫休息的时机! 苏扬尽可能地挥动树枝抵挡,朝着三人的脸庞砸去。 砰! 一阵脆响,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苏扬身前,一人浑身剧颤,捂着脑袋。 三人已经,连忙转头看去。 云清郡主躲在远处,温玉般的手掌中,紧紧地攥着两可石子。 她面色苍白,战战兢兢,长裙都沾了些土灰,却瞪大美眸,紧盯着那三个黑衣人。 见三人转头看来,她连忙再度高举起手中的石子,奋力向着三人砸过去。 这一次,其中一人侧身一躲,便躲闪过去。 那被石子砸中的黑衣人,目光狰狞,朴刀一扬,就要冲向云清郡主。 “只杀他一人!” 另一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阻拦一声,那朴刀黑衣人才身形微顿。 他转过身,正要再度挥刀斩向苏扬。 可他突然眼前一黑,鼻子传来一股剧痛! 苏扬手中的树枝,已然重重杵在了那朴刀黑衣人的脸颊上。 刚猛的力量,直接将那黑衣人重重击倒在地。 苏扬动作没有半分迟滞,借着云清郡主争取过来的时机,继续抡动树枝,砸向另外两人。 树枝砸中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再砸向另一人时,却被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硬生生用胳膊夹住了。 那长剑黑衣人抓着树枝,却让苏扬无法挣脱开来。 另一人直接挥舞大刀,斩向苏扬! 苏扬见状,索性直接放弃了树枝,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刀。 可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那长剑黑衣人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飞踹了出去! 轰隆隆! 苏扬身躯在地上翻滚数周,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捂着肚子,那股强烈的剧痛,几乎使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心中苦涩,在这三人面前,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过,他已然确认,这三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抬起头,那长剑黑衣人已经再度冲了过来。 黑衣人手中长剑,带着不可阻挡地威势,向着苏扬额头重重刺来。 哧! 苏扬咬牙,强忍着肚子传来的剧痛,大喝一声,左手中的匕首硬生生甩了出去。 宛如一道流光,直接没入那长剑黑衣人的肩膀! 长剑黑衣人动作顿时僵住了,他痛哼一声,看向深深插在肩膀上的匕首,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呼吸剧烈起伏着,竟忍住疼痛,冷漠地盯着半躺在地上的苏扬,声音低沉地吩咐身边两人。 “杀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敢行凶? “你们胆敢!” 云清郡主急切地喊着,她紧握着粉拳,咳嗽声却越来越急促了。 “本宫,咳咳,本宫是云清郡主,你们……” 可即便她亮出身份,那三名黑衣人也始终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那持剑黑衣人紧紧捂着伤口,另外两名黑衣人则高举起手中朴刀,准备向着苏扬脖颈斩去。 苏扬神色苦涩,如今又是一次无法破局的必败之局吗? 而这一次,败了,便是死! 他的眼前,是两名黑衣人寒光凛凛的朴刀,眼看着就要斩下。 簌! 苏扬紧咬着牙,大袖一挥,手中抓起一把尘土,向着面前两名黑衣人的脸颊洒去。 飞洒的尘土还残留着些许湿润,却足以让苏扬这一把尘土洒在两人面前。 两名黑衣人被苏扬这一把尘土影响,身形稍稍受阻,但这就给了苏扬喘气的余地。 他硬撑着肚子传来的剧痛,身形翻滚,尽可能地爬起身子。 但随即,那两个黑衣人反应了过来,已经向着苏扬冲了过来。 苏扬身边,已再没有什么东西。 他早已汗流浃背,这几乎是必死之境! 蹬蹬蹬!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飞速临近。 “谁敢行凶!” 一阵粗壮的大吼声,响彻四方! 苏扬双眸一睁,这声音有些耳熟。 但他容不得多想,那两名黑衣人听到声音后,竟然依旧没有迟疑,还在向着他冲杀而来! 他趁着刚刚爬起身子,忍着剧痛,尽可能地远离两人。 “救命!” 一边跑着,苏扬一边大吼着。 他顾不得多想,这种境况下,大声求救,是唯一的办法! 蹬蹬蹬! 马蹄声终于迅速临近! 一人骑乘着一匹马快速赶来,夜色朦胧,看不清身影,但手中却握着一把远比夜色更黑的棍子! “不想死就滚开!” 肩部受伤的持剑刺客厉声大喝,可那策马而来的人丝毫没有理会他,反倒是向着正追杀苏扬的两名黑衣人赶去。 急切的马蹄声接连不断地响彻,那人骑着马匹,迅速便赶到了两名黑衣人身旁。 见此,那两名黑衣人怒骂一声,终于暂且放弃追击苏扬。 他们持着朴刀,劈砍向那马匹上的人。 嗖! 可那人手中黑棍速度更快,裹挟着刺耳的破风声,已然重重轰击在两人的朴刀上。 一把朴刀直接飞了出去,而另一个黑衣人即便紧握着大刀,却也依旧身形不稳,手中大刀险些脱手而出。 骏马自两人身边飞驰而过,打了个漂亮的转弯,也未曾停下,继续向着三个黑衣人冲击而去。 “该死!” 最当前那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只好迎击上去,而另一人,则迅速向着被击落的朴刀赶去。 可随即,那黑衣人的身形却僵住了。 被击落的朴刀,竟然已经被人捡了起来! 那是……苏扬! 苏扬抓起朴刀,却没有第一时间冲向那失去朴刀的黑衣人,而是骤然迈步,向着云清郡主那边冲去。 不远处,那肩膀受伤的黑衣人,并没有呆立一旁,而是见有人来救援后,当机立断,手持长剑,向着云清郡主那边冲去! 他要挟持云清郡主! 砰! 云清郡主手中的石子砸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使得那黑衣人一个踉跄。 可对方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滞。 她美眸圆睁,大惊失色,一边后退,一边奋力地抓着石子向那黑衣人砸去。 这时,苏扬的暴喝声响起。 “王兄,拦住他们两个!” 苏扬早已认出来了,那骑马赶来的人,正是王朗! 王朗从青州回来了! 只是此时,苏扬还顾不得多想,急速向着云清郡主那边赶去! “王兄……苏兄?” 王朗神色错愕,先前他赶来匆忙,一心只顾着阻拦黑衣人,昏暗的夜色中,只看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奋力逃跑。 没有想到,那竟然是苏扬! 苏扬怎么会在这里? 还被人追杀? 但王朗没有多想,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伤我苏兄,你们找死!” 王朗怒喝,骑乘着骏马,手中黑棍重重向着那两名黑衣人砸去! 与此同时,那肩部受伤的黑衣人已是嘶吼着向云清郡主冲去。 砰! 可随即,一股巨力自他身后传来,使得他本就因受伤而虚弱的身躯重重趔趄,直接啪倒在地上! “啊!” 随着黑衣人倒地,那插在他肩膀的匕首也更深地没入他的肩头,只留下一把刀柄! 即便他再如何镇定,也忍不住痛呼一声! 他眼前一黑,呼吸急促,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股巨力,重重落在他的后背。 苏扬已然一脚踩在黑衣人的后背上,使得此时黑衣人四肢都按在地上,唯有肩头由于刀柄,以极为怪异的姿势被撑起来! 咔嚓! 随后,苏扬又是重重一脚,踏在那黑衣人的右臂上,响起一阵骨骼碎裂声。 黑衣人浑身剧颤,身躯一阵扭曲,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郡主,放松呼吸!” 苏扬强自冷静下来,向不住咳嗽地云清郡主提醒道。 云清郡主重重点头,俏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即便她再怎么镇定,遭遇这种场面,也难掩慌乱。 苏扬踩着黑衣人的右臂与后背,缓缓蹲下身子,他手中朴刀一挑,便将长剑挑到云清郡主脚下。 这下子,他脚下这黑衣人所带来的危险,便大幅度降低了许多。 他将朴刀插在黑衣人的脖颈旁,冰冷的刀刃稍稍划破黑衣人脖颈处皮肤,渗出细密的鲜血。 “不想死,就别动。” 苏扬冷漠的声音响起,使得那浑身紧绷的黑衣人再不敢动弹。 他一把翻过黑衣人的身子,脚踏黑衣人的胸膛,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抓住没入黑衣人肩头的刀柄,硬生生将匕首自黑衣人肩头一寸寸拔了出来! 黑衣人不住嘶吼,浑身剧烈颤抖着,待到沾满鲜血的匕首被苏扬拔出,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做完这些,苏扬才走到云清郡主身边,见云清郡主两只白皙的小手正紧紧抓着长剑,小心防着,他赞赏地点点头。 而后,他轻抚云清郡主后背,按压着云清郡主的穴位,帮云清郡主止咳。 噗通! 而此时,王朗已是一棍扫下,将一名黑衣人重重敲到在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命如蝼蚁 最后,就只剩下这唯一一个还手持大刀的黑衣人。 但他握着大刀的胳膊,都在不住颤抖着,显然已经受了些伤。 嗖! 王朗却没给他休息的余地,手中黑棍,已然重重砸下! 当啷! 黑棍与大刀重重撞击在一起,竟激荡起星星火花! 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应声而落,他浑身一颤,正要向着一旁远离,可王朗手中的黑棍已然重重杵在他的胸膛。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那黑衣人重重倒地,强撑着在地上翻滚数周,艰难地爬了起来。 “驾!” 王朗策马,神色愤怒,继续追击。 “王兄,先撤!” 可这时,苏扬急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援手,先离开!” 王朗这才勒住马匹,策马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郡主,咱们先走,不可久留!” 苏扬看着云清郡主已经逐渐平复些的呼吸,安心下来。 他扔掉朴刀,将匕首掖在袖中,向云清郡主背身蹲了下来。 “我背你!” 苏扬头也不回,双手摊开。 云清郡主俏脸微红,但也没有犹豫,轻轻俯下身子,趴在苏扬后背上。 苏扬深吸一口气,背着云清郡主迅速远离。 此时王朗已经策马赶到,手持黑棍,神色疑惑。 “苏兄,为何……”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苏扬闷声回应,奔跑着赶往远处。 王朗点点头,他转头看了眼那三个黑衣人。 如今那三人都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只要乘胜追击,便能让这三人彻底无法反抗。 而且,他仔细倾听,却依旧未曾发现,四周还有什么动静,应该没有人还继续躲藏在暗处了。 危机应该解除了才是,那为何苏扬要让他们赶紧逃离? 但苏扬语气坚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骑着马匹,跟上苏扬。 “郡主!” 不远处,小杏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苏扬三人一马,顿时松了口气。 “继续逃!” 苏扬沉声道,没有解释什么。 他们脚步匆匆,一直绕了数个街道,才终于停下来。 苏扬蹲下身子,一手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云清郡主原本苍白的小脸,此时却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她羞赧地自苏扬背后爬下来,又目光关切地看着苏扬。 “苏医师,你怎么样?”云清郡主连忙询问。 “我没事……” 苏扬气喘如牛,摆了摆手,示意云清郡主放心。 只是先前被那持剑黑衣人踹中的肚子,依旧隐隐作痛。 他正喘着粗气,便感觉后背有着一只柔软的小手,正轻轻抚着,把他捋顺呼吸。 苏扬转头望着云清郡主,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苏兄!” 王朗翻身下马,快步冲到苏扬身前。 苏扬缓缓站直身子,向着云清郡主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随后,他打量着王朗,沉声道:“要不是王兄相救,我这条命……” “哪里的话!” 王朗直接打断了苏扬的话,“我刚入京城,正准备前往你家药铺……” 他指了指小杏,又道:“听到这位小姑娘求救,我便赶来了。” “苏兄,刚刚为何不让我追击?” 王朗询问一声,将手中的黑棍杵在地上,“凭我这黑铁棍,他们三人绝不是对手,而且,我也未曾发现其他人!” 苏扬摇了摇头,依旧有些喘不过气。 “苏兄,你知道是谁来刺杀你们的?咱们该抓住他们,好好审问的!” 王朗说着,看了眼云清郡主。 他大致看出来,这姑娘必定出身不俗,那三名刺客或许是冲着这姑娘来的。 “他们……是冲我来的!” 这时,苏扬低声说道,“是想要来杀我的!” “嗯?” 王朗一怔,错愕地盯着苏扬。 他离开的这小段时间里,莫非苏扬招惹了什么仇家?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王朗再度询问。 “大致能猜出来……” 苏扬幽幽道,眼中闪烁着冷冽寒芒。 那训练有素的三个黑衣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指派来的。 而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除去今日的洪狂澜外,便只剩下……孙家! 孙巡的报复,迟迟未曾到来! 那三人,杀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就算是洪狂澜指使,以那些流痞的手段,也绝不会只杀他一人! 所以,最有可能是孙巡派来的! “可若只是猜测,倒不如将他们抓了,好好地审问,或者……再送交衙门……”王朗不解地询问道。 “真要是抓了,那就不只是这种简单的刺杀了……”苏扬摇摇头,“这也正是我没有让王兄进一步对付他们三人的原因!” 抓住那三人,严加审讯,又或者,将那三人反杀! 这些选择,他又哪能想不到? 但真要是审问,问出了后方的孙家,那孙家后续的报复,将会更为恐怖! 即便是杀了那三个人,也会引起孙家的猜忌,反倒不如,装作担心对方还有援兵,一言不发,直接逃跑。 这个选择,苏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王朗沉默了下来,他能够意识道,让苏扬这么担忧,那仇家,一定是难以惹得起的存在! “苏兄,你放心,以后我来了京城,再有这些麻烦,我都帮你灭了!”王朗咬牙切齿,握着黑铁棍的双拳都愈发用力起来。 “多谢王兄!” 苏扬心中一暖,王朗算是他来到这世上后,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又看向云清郡主,歉声道:“郡主,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让你陷入……” “苏医师!” 云清郡主臻首微摇,没有让苏扬继续说下去。 从苏扬与王朗的一番话中,她也能猜测出一些。 随后,她柔声道:“苏医师,要是有什么麻烦,我就去找我五哥帮忙,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扬温和一笑,知晓云清郡主的关心。 他眼睑低垂,双拳紧握起来。 赵艺弘恐怕也难以与孙家抗衡! 直到现在,苏扬的背后,依旧冷汗直冒。 这一次的遭遇袭杀,要不是王朗赶来,他恐怕难逃一死了。 命,如蝼蚁…… 苏扬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不屈神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疟疾 一日之间,经历了两场险象迭生的局面! 每一场,对于苏扬来说,几乎都是必败之局! 没有任何退路…… 身如草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种境况! 想要改变,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苏扬紧咬着牙关,拥有足够的实力,威望也好,势力也好,权力也好…… 尽可能地提升实力,尽可能地让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他是不好惹的! 至少,想要一口气将他吞掉,那也得硌碎满口牙齿才行! 卖酒、制药,是目前他积攒家业的手段,但这些,需要足够的时间,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 那他如今还剩下的倚仗,便是这一身医术…… 苏扬思索着,眼中光芒闪烁! 薛太医来告诉他的瘟疫,他是否能够有办法治疗? 若是他能治疗这瘟疫…… 苏扬收敛心绪,无论如何,这场瘟疫,他都要尽自身所能,帮助薛太医治疗! 这些,还得等到明日,明确瘟疫的病情才行! 随后,苏扬嘱托王朗先将云清郡主送回府,他先行向着家中药铺赶去。 虽然那三个黑衣人,是被派来只杀他一个人的,应该不会对他家人动手,打草惊蛇,但苏扬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匆忙跑回家中。 见到母亲和妹妹安然无恙,苏扬终于松了口气,不住喘息着。 “哥,你把郡主送回去了?” 苏悦跑上前来,注意到苏扬衣服上的灰尘,她目光顿时关切起来。 “扬儿,你这是……”李兰芝也迎上前,轻轻帮助苏扬打掉身上的尘土。 “没事,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好在王朗兄弟从青州赶回来了,碰巧遇到我,帮我解决了。”苏扬没有跟两人详说,免得两人为他劳心伤神。 但听到苏扬说到麻烦,李兰芝和苏悦依旧担忧不已。 “扬儿,是不是还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李兰芝深深看着苏扬,担忧询问,知子莫若母,儿子现在匆匆忙忙的模样,她也看在眼里。 想了想,李兰芝仿佛下定决心般,又道:“要是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麻烦,再不行的话,咱们……咱们就从京城搬出去!” “搬出去……” 苏扬心中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环顾家中药铺,这药铺是他们家唯一的家产。 逃离京城,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南方瘟疫蔓延,北方时有战乱,他们一家人,即便离开京城,想要站稳脚跟,谁又能知道,会不会遇到其他的麻烦? 总不能一有麻烦,就直接逃离? 而且,母亲和妹妹一直生活在京城中,真的离开京城,她们又真的能生活的习惯吗? 四处奔波的苦日子,他半点也不想母亲和妹妹过! 李兰芝仿佛看出了苏扬的想法,又是劝道:“扬儿,娘是妇道人家,可你爹在世的时候,也跟娘说起过,京城世事险恶,暗潮汹涌,不是寻常人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 她帮着苏扬掸去身上的灰尘,又双手帮苏扬整理好衣襟,继续道:“你当时是爹身在太医院,身不由己,你之前非要去太医院中,想成为你爹那样的医者,娘不好拦着。” “但现在,你已经离开了太医院,咱们不如……离开京城。” “娘……” 苏扬心中感动,为了他,母亲和妹妹其实一直都在劳心伤神。 他没有拒绝,只是对母亲说道:“娘,离开京城也好,但如今,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薛太医今日前来,向我说了瘟疫的事情,就算咱们要离开,也得等这瘟疫消除。” 苏扬无奈摇头,在这时代,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也好。” 李兰芝点点头,不再劝说,走到一旁。 她又何尝想要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药铺? 但想要安稳地过下去,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些,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苏扬走到药铺门前,看向记忆中早已看过无数遍的熟悉夜景。 他心绪复杂,母亲为了他,不惜从京城搬走。 可离开京城,真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吗? 且不说如今瘟疫四起,单是如今大宋局势,苏扬也看得清楚。 内忧外患! 京城繁盛,繁盛之下,却又暗流汹涌! 京城,更应该是整个大宋各地的缩影了…… 不多时,街道上,一阵马蹄声传来。 王朗背负长棍,赶到药铺。 “苏兄,云清郡主她们回去了。”王朗说着,翻身下马。 苏扬点点头,王朗这一次赶回京城,于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小朗回来了,你娘身体怎么样了?” 李兰芝和苏悦迎了出来,见到王朗后,她们先前的忧虑都隐藏了起来。 “托您的福,我娘身体好多了!”王朗轻笑道,“我之前来京城时,变卖了些家产,有些余钱,就给我娘招了几个仆人和丫鬟照顾着,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从青州赶来,一路奔波,饿了吧?”李兰芝询问道,“我去给你准备些饭菜。” 说完,她带着苏悦走向后院,没有打扰苏扬与王朗。 “王兄,多亏你了!”苏扬轻声道。 “跟我还犯得着客气?” 王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走进药铺,将黑铁棍放在门边。 苏扬看了眼黑铁棍,听落地的声音,这铁棍分量不轻,可先前王朗却舞得轻松。 “我从小练武,打几个人还是简单!”王朗笑了笑,仿佛看出了苏扬的心思,又询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赵成虎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他们……算是解决了吧!”苏扬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深吸一口气。 两人分别不久,再度重逢,倒是积攒了许多话,一直交谈到深夜。 今天一天经历了那么多事,苏扬心绪沉重,一夜未睡,第二日清晨,苏扬便及早地打开药铺大门,在药铺中等待着。 太医院中,应该收到瘟疫的具体消息了。 终于,初日东升时,一个苏扬认识的太医院药童赶到了药铺。 “苏扬,薛太医托我给你送话!” 那药童一进来便说道,“他让我跟你说,那瘟疫是疟疾!”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去疟之药 疟疾! 苏扬浑身剧震,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是最为可怕的瘟疫之一,致死率极高! 疟,酷虐也! 身患此病,全身会忽然发冷,忽然发热,宛如遭受酷虐! 前世疟疾虽然得到控制,但即便是他前世,在人类彻底认清这病情之前,疟疾,一直都是令人绝望的疾病! 但是,此病,在他前世,可治!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前世治疗疟疾的药物……青蒿素! 这一千年后的研究,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苏扬?” 那药童见苏扬愣住,又叫了苏扬一声,“也是,你害怕也正常,这该死的瘟疫,谁听了都害怕,薛太医还让我嘱咐你,多加注意!” 他没有过多停留,转告一声,便迅速离去,“太医院里,现在忙成一锅粥了,消息我带到了啊,我还得赶紧回去!” 苏扬目送那药童离去,心念急转。 在这时代,疟疾几乎无法治疗,这于大宋而言,无疑是一场足以导致生灵涂炭的灾难! 但与他而言,并非无法治疗! 在他前世,青蒿素,这一药物,曾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其发现者屠老也因这青蒿素,获得了诺奖! “青蒿素……” 苏扬呢喃,忽的跑到药柜前,打开标注“草蒿”的药柜,迅速翻找起来。 李兰芝自后院走进药铺,注意到苏扬的动作,疑惑道:“扬儿,你这是……” 这时,苏扬已然自药柜中取出一枚叶片。 “青蒿?”李兰芝愈发疑惑,不解苏扬的用意。 “娘,这是黄花蒿……” 苏扬看着手中的叶片,眼中精芒爆闪。 青蒿素,不是来自于青蒿,而是来自于这黄花蒿! 前世宋代以前,青蒿与黄花蒿都是当作草蒿入药…… 苏扬尽可能地思索着有关疟疾的知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疟疾瘟疫,既然已经出现,那必定会是一场席卷整个大宋的灾难! 而且,纵使是疟疾瘟疫,薛景山也还是要前往瘟疫爆发之地。 那他自是务必要尽可能帮助薛景山脱险! 此外,京城虽刚收到瘟疫爆发的消息。 但苏扬清楚,这瘟疫,势必会影响到京城! 他也必须得尽早想办法预防! “青蒿素……” 苏扬呢喃着,眼中光芒闪烁。 治疗这场疟疾瘟疫,非青蒿素不可! 若要制作青蒿素,那他如今就需要尽快完善提取青蒿素的流程。 以如今的条件,须得用上酒精才行。 潘通那里,倒是还有不少的酒精! “伯母,苏兄,可是出事了?” 这时,王朗自房间中走了出来,轻声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王兄,随我出去一样,我们路上说!” 今日太阳高照,京城气温回升,京城街道上,很快便恢复了一片繁华。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仿佛外地的疫患,对于京城没有半点影响。 “王兄,此次疟疾瘟疫,非同寻常……” 苏扬将有关于疟疾瘟疫的事情告知王朗,压低声音道,“我担心,京城这边,迟早会有疫患!” “什么?” 王朗顿时一惊,脸色骤变。 苏扬的医术,他绝对是相信的。 那苏扬说京城有可能会有疫患,就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那青州……”王朗又不由担心起来,他娘还在青州。 “青州在京城以北,若是有事,也还是京城这边先开始。”苏扬解释道。 但王朗脸上的担忧并未减退多少,他蓦然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兄,对于疟疾,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王兄还真是看得起我!”苏扬苦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这下子,王朗像是一下子安心了不少,长出一口气。 苏扬无奈,王朗对他的医术,还真是无条件信任! 两人边说边聊,正走在街道上,苏扬无意间扫向一个方向,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目光微凝。 孙鸣渠! 不远处,孙鸣渠正跟着几名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一同行走着,几人相互恭维着,但更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将孙鸣渠簇拥在中心。 对于这孙鸣渠,苏扬本能的并不喜欢,他瞥了那几人一眼后,正准备继续离去。 “哦?这不是苏兄吗?” 可这时,孙鸣渠却慢悠悠地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苏扬皱了皱眉,他与孙鸣渠正式见面,还是上次他与云千瑶一同自西城回家时,遇到了孙鸣渠。 这孙鸣渠却已经将他记住了! “苏兄,那人认识你?”一旁王朗疑惑地询问道。 “孙家的大公子。” 苏扬低声告知王朗,不过,他却并未理会孙鸣渠,只是与王朗一同,自顾自地向着前方走去。 他与孙鸣渠,没有半点交情! 细说之下,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孙巡那一层的恩怨! 他没有任何必要,去理会此人! 注意到苏扬两人的动作,孙鸣渠眼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随即,他的嘴角却又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 “拦住他们。” 孙鸣渠轻声吩咐一声,他身后两名护卫,便快步向着苏扬两人这边赶了过去。 “苏兄,何故不理会我?” 孙鸣渠来到苏扬这边,手中合拢的折扇轻轻拍着手心。 孙鸣渠身边,几名文人打量着苏扬两人,能值得被孙鸣渠这般对待人可不多! 但看起来,孙鸣渠还与这两人并不对付! 两名护卫挡在苏扬身前,王朗顿时警惕起来。 而苏扬则看向孙鸣渠,淡淡道:“你哪位?” 听到苏扬的话,孙鸣渠笑了起来。 “苏兄,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他轻轻整理着衣袖,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在下孙鸣渠,是云千瑶小姐的……知交好友!” 知交好友? 苏扬眼中闪烁着氤氲光华,云千瑶对孙鸣渠的疏远,他是看在眼里的! 而孙鸣渠知晓他是云千瑶的未婚夫,却偏偏来他这边这么说,意思也很明显! 想要来恶心人吗? 苏扬眼眸微抬,仿佛恍然大悟般:“原来是孙公子,说起来,我当日在云清郡主府,还见过令堂!” 苏扬口中的“令堂”,正是孙二夫人,严格来说,是孙巡的娘…… “当日一别,令堂可还安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恶心人? 苏扬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一副对孙鸣渠尤为关怀问候的模样。 可听到苏扬的话,孙鸣渠原本笑意吟吟的神色,一瞬间,却有些难以掩饰地阴沉了许多。 孙鸣渠微眯的双眸中,隐隐闪过一缕危险的寒芒! 两人的交谈,迅速沉寂了下来。 一旁王朗以及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都脸色怪异起来。 两人之间的谈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寒暄,却怎么听起来,多少都有些不太对味! 苏扬目光扫向孙鸣渠,正见孙鸣渠此时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他笑容和善,人畜无害。 孙鸣渠想要跟他玩阴的,那就玩好了! 看谁恶心得过谁! 论起阴阳怪气,苏扬前世网络上那些直接问候对方的话语,那可是有海量的储备! “难怪孙巡在你手底下吃了亏,身为一介草民,却没有相应的自觉!” 孙鸣渠目光幽幽,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苏扬,你这胆色,的确远超常人!” “孙公子,若是无事,我这就先行离开了!”苏扬不想再跟孙鸣渠纠缠什么。 如今疫患告急,他必须得尽早制作出青蒿素来! “何必这么急着离开,我与你虽是偶遇,但或许可以好好谈谈!”孙鸣渠慢悠悠道。 他的两名护卫再度阻拦住苏扬,不让苏扬和王朗离去。 “我还有要事,没时间与孙公子闲聊!” 苏扬眼睑微垂,孙鸣渠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无非是为那孙巡,又或者是因为云千瑶。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现在,可没有什么时间浪费! 王朗更是走到苏扬的身前,冷冷地与两名护卫对峙。 他身形高大,甚至高过那两名护卫半头,身上干练的气息更是隐约间,要压过那两名护卫。 孙鸣渠身边的那几名书生,此时也都反应过来。 眼前这两人,听孙鸣渠的话,这两人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 既然如此,竟然还敢招惹孙鸣渠与孙巡?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既然是一介草民,还能有什么要事?” 那几名书生也跟着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嗤笑着道,“你这要事,难不成还能比孙公子找你,更为重要吗?” 几人目光扫过苏扬,脸上的不屑之色尤为浓郁。 苏扬看都没看那几人一眼,毫无疑问,这又是一群阿谀奉承之辈! “王兄,咱们走吧!” 说着,苏扬就要离开。 那两名护卫正要阻拦住苏扬,可王朗已是直接迈步上前,双肩撞过两人的肩膀,竟是硬生生将这两名护卫撞得踉跄起来! 见此,孙鸣渠不由看了眼王朗,他两名护卫的实力,他自然清楚,可此人却轻易地撞开了两人! “苏扬,我身边这几位兄台,在问你话呢,这么急着离开,可并不合礼数!”孙鸣渠淡淡说了一声,又仿佛想到什么,嘴角微勾,“我等正要去游湖赏景,倒不如邀你一同前去,届时,再邀请云千瑶小姐一同前去,如何?” 游湖赏景? 苏扬瞥了孙鸣渠一眼,他瞬间便猜透了孙鸣渠的心思。 邀他一起去游湖赏景,无非是借着他的名义,再去邀请云千瑶罢了! 从自己先前与云千瑶的接触,苏扬大致猜出来,孙鸣渠寻常情况下,是难以自云府将云千瑶邀请出来的。 而若是再加上他苏扬的名号,那就不一样了。 孙鸣渠会对他做什么,云千瑶哪怕是出于婚约考量,都不得不有所顾虑! “孙公子还真是好雅兴啊!” 苏扬奉承一声,挥了挥手,“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是吗?”孙鸣渠点了点头,对于苏扬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微微一笑,又道:“苏扬,与我谈谈,这对你,并非坏事,若是可以,你与孙巡的恩怨,或许还有转机!” “哦?” 苏扬也笑了,这就是孙鸣渠给他抛出的诱饵吗? 他与孙巡之间的恩怨,还有转机? 呵呵! 先前要是他猜得没错,刺杀他的人,必定是孙巡派遣的。 若说他与孙巡的事情还有什么转机,苏扬可半点都不相信! 至于孙鸣渠,的确可以从中说和,但孙鸣渠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苏扬得从中付出什么代价,还得两说! “还是不必了!” 苏扬摊了摊手,“我的确有要事!” 听到此,孙鸣渠却是目光一凝。 苏扬的回应,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 “孙公子,此人如此不识抬举,何必好言相谈?”孙鸣渠身边,一名书生走上前来,不屑地瞥了苏扬一眼。 不知好歹! 连孙鸣渠都敢拒绝! “要事?两个匹夫,无非是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罢了!” “风雅之事,与他们毫不相干!” 几人对于苏扬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我呸,你们才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时,王朗当即怒骂了起来。 那孙鸣渠在来到他和苏扬这边后,便一直阴阳怪气。 而孙鸣渠身边这几个狗腿子,更是对他们冷嘲热讽! 王朗心中早就充满了怒意,他冷声道:“我苏兄是去准备治疗瘟疫的药物,你们这几人,也有脸说我苏兄?” “治疗瘟疫?”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脸上的嗤笑更为浓郁。 孙鸣渠嘴角微勾,摇了摇头,疟疾瘟疫,如今的京城之中,倒是很快传遍了。 但这疟疾,岂是常人能够治疗的? “大言不惭!”几名书生哄堂大笑。 “就凭你们,还敢说什么准备治疗瘟疫的药物?” “果然是匹夫!” 几名书生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鄙视苏扬两人的模样。 “你们……”王朗握紧拳头,神色忿忿,正要说话,可苏扬却是拦住了他。 而后,苏扬慢悠悠走到几人身前。 他眼中光芒闪烁,淡淡道:“看你们的意思,莫非是说,若瘟疫蔓延,谁都不能去救?” 那几名书生目光不屑地扫过苏扬。 “自是会有人去救,可绝非是你这匹夫!” “那你们又是什么?”苏扬反问。 “我等自然是读书人,又岂是你这匹夫所能理解?”几人嗤笑道。 “愚昧!” 可下一刻,苏扬直接反驳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制药 “嗯?” “你说什么?” 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他们瞪着苏扬,神色愠怒。 他们平日里以读书人自居,一向是心高气傲的。 对于眼前苏扬,他们半点也看不上。 可这么一个匹夫,竟然敢骂他们愚昧? 孙鸣渠眉头微挑,听着苏扬的话,也有些惊奇。 “区区一介匹夫,也敢妄言愚昧?”最前方一名书生沉声说道。 苏扬目光扫过几人,神色不屑。 对于这几名跟在孙鸣渠身边的阿谀奉承之辈,他本没有什么心思理会。 不过,看孙鸣渠这些人的样子,是不准备简简单单地放他离去了! 他看了眼孙鸣渠,又看向最前方的那个书生。 “怎么?难道诸位不认为自己愚昧?”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 那书生一指苏扬,随即重重拂袖,冷哼起来,“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我等读书人,不与你这匹夫做意气之争!” 另外几名书生也都是神色傲然,斜睨着苏扬。 “既然你们是读书人,那我更要问问你们,如今这瘟疫,该如何治疗?”苏扬微微倾身,声音逐渐高亢起来,“你们说这瘟疫,不该是匹夫去救,那该谁来去救?” “治疗瘟疫,自然会有太医院中的太医!” 最前方那名书生仰着头,淡淡回应一声。 他看都不看苏扬一眼,神色高傲极了,“至于你这一介匹夫,当然治疗不了,枉谈治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那书生又看向孙鸣渠,奉承道:“孙公子,此人不分尊卑,连公子的邀请都不顾,就是个愚不可及的粗鄙匹夫,公子邀请他,他该荣幸至极才是!” 孙鸣渠笑而不语,这苏扬,还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打压! 今日偶遇苏扬,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用这苏扬,来换取云千瑶出面,那自然是一件不错的计策! “所以,愚昧二字,与你们倒是相得益彰!” 苏扬慢悠悠说道。 未等这几名书生再说什么,苏扬已是继续说道:“太医院中的太医只有多少位,而瘟疫蔓延之后,罹患瘟疫的百姓们又有多少?” “这些,你们这些读书人,可曾知晓?” 苏扬话音落下,几名书生脸色顿时僵住了。 他们似乎想要反驳,一时间,却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这些,连我都能想到,你们自诩读书人,倒是连匹夫都还不如!” 苏扬嗤笑一声,不再去看这几名书生,目光又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眉头微蹙,他身边这几名书生,有些废物了! 连这苏扬,都说不过! “孙公子,如今这瘟疫肆虐,这游湖赏景的雅兴,我便不参与了!” 苏扬挥了挥手,再度向着孙鸣渠辞行。 孙鸣渠那些心思,他也很清楚,但懒得去理会。 疫患当前,孙鸣渠这个孙家公子,依旧毫不受阻,仿佛没事发生一般,该游湖赏景就去游湖赏景,该寻欢作乐就寻欢作乐! 反倒是平民百姓们,人心惶惶,在担忧着疫患传到京城这边。 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说苏扬是匹夫,结果在苏扬一问之下,他们反倒连他们口中的匹夫都不如了! 原本还想着在孙鸣渠这边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多博得这位孙家公子的好感。 现在他们却是直接颜面扫地了! “那瘟疫还能传到京城不成?”最前方那名书生说不过苏扬,小声嘀咕,“真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苏扬瞥了那书生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与王朗一起,迈步离开这边。 “少爷……” 两名护卫向着孙鸣渠询问一声,等待着孙鸣渠的指示。 孙鸣渠挥了挥手,没有再让护卫阻拦苏扬。 他淡淡对两名护卫吩咐道:“回去查查,看看孙巡是怎么对付的这苏扬。” “是!” “这苏扬,是有点能耐!”孙鸣渠自顾自低吟一声,又看向身边几名书生。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失望。 他招揽这几人,本想着看看这几人的能力,之后是否能够收归他们孙家所用。 但现在看来,皆是些能力不足之辈。 这些人,难堪大用! “孙公子,咱们还去游湖赏景吗?”其中一名书生低声下气地询问道。 “去吧。” 孙鸣渠回应着,慢悠悠迈步向前走去。 既然这几人没有什么大才,那就趁机看看这几人的学识好了。 孙鸣渠的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当日游园诗会上的诗魁,他眯起眼睛,眼中氤氲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苏兄果然好口才,那几个心高气傲的书生,在苏兄面前,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朗嘴角挂着快意的笑容。 苏扬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回想着孙鸣渠等人的话,眉宇微凝。 疫患当头,那些人却依旧能够好整以暇地跑去游湖赏景,看起来,还是有许多人,对于这疫患并不在意的。 这疟疾,真不会传到京城吗? 苏扬抬头看了眼天空,艳阳高照,他的眼中却显得有些阴翳。 两人前往潘通府上,要了几坛高度酒,苏扬又嘱咐一声,让潘通再按照简易的方法,生产一些粗制烈酒。 制作青蒿素,需要酒精,之前准备的酿酒法子,如今倒算是派上了用场。 回到药铺,苏扬便马不停蹄地制作起来。 青蒿素需要自黄花蒿中提取出来,这黄花蒿,药铺中还算充足。 用酒精提取青蒿素,算是比较笨的法子,但如今,苏扬眼下的条件,也只有这些。 有关于青蒿素的记忆,苏扬自得到疟疾瘟疫的消息后,脑海中便在一直回想着。 青蒿素几乎不溶于水,但可溶于乙醇,用酒精来提取,便是依照这一原理。 见到苏扬忙碌着,李兰芝几人没有前去打扰,对于苏扬想要治疗疟疾的心思,他们都清楚。 只是,治疗疟疾,何其艰难? 李兰芝轻叹一口气,帮着苏扬准备了些饭食。 一夜时间,匆匆而过,第二天清早,李兰芝起床时,却见苏扬仍旧在忙碌着,昨晚准备的饭食,一口未动! 她心中担忧,却难以劝阻苏扬。 王朗和苏悦对于苏扬,也不知该如何劝阻。 他们看得出来,此时的苏扬,执着的可怕! 终于,直到过了午时,苏扬忽的浑身剧震。 他惊喜道:“成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一筹莫展 苏扬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瓷瓶,瓷瓶中存放着的,是一片雪白的微小结晶,细软如砂糖。 青蒿素,成了! 苏扬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有了这青蒿素,如今这疟疾瘟疫,便可以治疗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却见面前,母亲、妹妹还有王朗正在关切地看着他。 “扬儿,这就是你说的药吗?” 李兰芝指了指苏扬手中的瓷瓶,看着苏扬脸上的欣喜神色,她也不免为苏扬欣喜。 苏扬重重点了点头,想了想,迫不及待道:“我得赶快去太医院!” 他将小瓷瓶盖好,小心放入衣服中,就要迅速出门。 要尽快将青蒿素的事情,告知薛太医。 薛太医因他不得不前往瘟疫爆发之地,那他就帮薛太医消除这份劫难! “带上些吃食,路上吃!” 李兰芝只来得及提醒一声,便见苏扬随手捏起一个包子,自王朗那里借来马匹,向着太医院急速赶去。 刚来到太医院门外,苏扬便注意到,今日的太医院中,又增添了许多的陌生侍卫。 他心中思索着,估计是疫患四起,朝廷之中,已经有官员前来太医院了。 他走到太医院门前,向着一名还算熟悉的侍卫招呼一声:“刘大哥,劳烦帮忙通报薛太医。” 那侍卫点点头,苏扬虽然离开了太医院,但他受薛景山看重,这些,他还是知道的。 尤其是薛景山刚刚晋升为从四品右院判,苏扬也算薛景山身边的红人,他没有耽误,很快便跑进太医院中。 不多时,苏扬刚拴好马匹,便见侍卫赶了出来。 “薛太医正在忙碌,你可先行进太医院等候。”侍卫转告道。 苏扬感谢一声,进入太医院。 今日的太医院,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苏扬注意到,太医院中的药童们,奔行忙碌,就连一些平日里还算清闲的太医们,此时都有些紧张感,在太医院中匆忙行走着。 …… 太医院中,一群太医们或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或不住踱着步子,满脸愁容。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而今东南、西南各道,皆遭受疟疾之害,百姓们苦于瘟疫,能否救治万千黎民百姓,就要仰仗诸位太医了!” 主座之上,从四品右院判黄谋正襟危坐,悠悠开口,“瘟疫猛如虎,诸位太医,我等急需速速商定治病之法,诸位可有良策?” “唉!” 太医们重重叹息,愁眉不展。 “治疗疟疾,唯有祛邪截疟,但此次瘟疫已蔓延多地,只怕……” “而今只好尽可能不让瘟疫再度蔓延,希望朝廷能够严加防守,不让流民四处流窜,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我们能做到的其实只有这些,真正治疗起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太医们议论纷纷,可却始终一筹莫展。 这场瘟疫,偏偏是疟疾! 这是最为棘手的病症,他们哪里能有什么治疗之法? “本官倒有一策,不妨诸位听听!” 这时,黄谋的声音自主座上缓缓响起。 众人神色一振,连忙看向黄谋。 “疟疾,自古以来,多次发生,我等治疗疟疾,先依循古策,控制瘟疫,之后,我等再趁此时机,多番试用各种药方,从中找出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子……” 黄谋捋着胡须,“本官曾翻阅古籍,或许可用柴胡、乌梅等药,制成截疟饮,此方先行试用,待之后,再做决断。” 听着黄谋的话,一众太医却是神色各异。 “黄大人此法,的确行之有效!” “柴胡截疟饮,我也曾有所听闻,没想到黄大人却能想起,此方可和解少阳,或可一试!” “不愧是黄大人……” 几名太医当即赞许起来,语气奉承。 但其他太医们,却未曾说话。 柴胡截疟饮,他们又何尝不知? 只凭借这方子,治疗蔓延如此之广的疟疾瘟疫,恐怕收效甚微。 类似的方子,他们也有,但他们这些方子,也仅仅只能起到些许作用,真正想要治疗疟疾,却绝无可能。 但黄谋现在说这些,他们也明白其用意。 疟疾本就难以控制,如今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地用这些办法。 如今秋意渐浓,待到寒天,疟疾瘟疫也可逐渐消退。 只要将瘟疫控制在爆发之地,不使其再度蔓延,便可达到些治疗瘟疫的效果。 但如此一来,瘟疫爆发之地,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黄谋听到几名太医们的赞许,点了点头,又向四周太医询问道:“那等副院使大人前来,咱们便将此法先行献上,如何?” “这……” 其他太医们有些犹豫不决,提不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只能将瘟疫控制在一片区域里,那这区域中,恐怕便是一场生灵涂炭啊! “黄太医!” 一众太医中,薛景山缓缓走上前来,“此法,只怕……未必有效!” “嗯?” 听到薛景山的话,黄谋脸上顿时露出些许不悦。 前几日他主掌那医者大考审阅考卷,偏偏出了乱子。 孙家想安排孙巡进太医院,也是跟他打过招呼的! 可偏偏由于这薛景山,使得孙巡调换考卷的事情出了乱子,所幸此事没有闹大,但他这右院判也依旧受了些波及。 黄谋皱眉,语气不善起来,“为何不行?” “今年气候反常,我京城骤冷,可南方各地,却酷热难耐,由此,也使得此次疟疾瘟疫,其危害远超从前!” 薛景山回应道,“往常少有这种规模的瘟疫,以古法控制,恐怕会出纰漏!” 黄谋脸色愈发不善,沉声道:“薛太医,你此次是前往南方瘟疫爆发之地的多位太医之一,你可有什么良策?” 薛景山苦思着,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他难以想出什么。 “没有法子?” 黄谋嗤笑一声,“薛太医,你没有法子,却质疑本官这治病之策,说来是否有些可笑?” 薛景山长叹,他的确没有行之有效的法子,可是,黄太医这法子,会使得许多百姓就此失去性命。 他们太医院既然要治疗瘟疫,怎能这么草率地决定? 为今之计,更该是想办法,寻求更为有效的法子。 薛景山只好道:“黄太医,下官并非质疑你这治病之策,而是可继续寻些法子,诸如使百姓们避瘴祛蚊,又或是……” “薛太医,近日以来,你似乎有些不正常啊!” 黄谋却沉喝一声,打断了薛景山的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眸眯了起来,“前几日,你包庇那药童苏扬,此事,咱们太医院中,人尽皆知!” “那苏扬却退出了太医院,使得咱们一场考核,成了他人笑柄,莫非你对此次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治疗,有什么怨言?” 黄谋话音落下,太医院中众人都齐齐缄默无声。 他们很清楚,黄谋是在为前几日薛景山为苏扬说话一事,打压薛景山。 “对那苏扬,我等本该追究其亵渎太医院威名之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下苏扬,前来献药 “黄太医,当日太医院考核之时,刘大人已经查明,苏扬的考卷,是被人所调换!” 薛景山沉声反驳,“更还有多位太医一同见证,苏扬医术精湛,他获得优胜,合乎规矩,哪里来的下官包庇他一说,哪里来的他亵渎太医院威名一说?” “医术精湛?” 黄谋不在意一笑,摇了摇头,“一个黄毛小儿,医术又能精湛到哪里?” 他高扬着脸庞,不再去看薛景山,而是扫向一众太医:“薛太医,你这么推举他,你若是觉得他厉害,依老夫看,你倒不如让他来治疗这疟疾瘟疫!” 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尤为浓郁。 黄谋话音落下,他身边几名先前奉承他的太医们,都跟着揶揄地笑了起来。 薛景山长眉紧皱,黄谋言辞中的打压意味,他岂能不知? 但如今,真施行黄谋所谓的古法,只怕这场瘟疫,不只会让疫情爆发地的那些百姓们白白死去,恐怕还难以压制瘟疫蔓延。 他正忧心忡忡间,却瞥到大殿外,一名药童正蹑手蹑脚地转悠着,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虑。 他神色疑惑,这药童,正是他派去告知苏扬疫情消息的人。 只是为何会来此? “吴牛,你鬼鬼祟祟的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黄谋也注意到了外面的药童,沉喝一声。 药童吴牛浑身一颤,连忙战战兢兢地走到大殿门口。 他看了薛景山一眼,欲言又止。 “薛太医,这吴牛如今是你身边的药童吧?”黄谋淡淡地向薛景山询问,他又目光威严的盯着吴牛,“吴牛,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吴牛嘴唇嗫嚅,见黄谋目光凌厉的睥睨着他,他只好回答,“苏扬求见薛太医!” “苏扬?” 闻言,太医院中一众太医顿时神色错愕起来。 他们才刚刚提及苏扬,这苏扬怎么就过来了? 不过,这苏扬来太医院找薛景山做什么? “吴牛,转告苏扬,老夫与太医们商量过瘟疫之事后,会抽时间寻他。”薛景山挥挥手道。 “是!” 吴牛应声,正要离去。 “慢着!”可这时,黄谋却挥手阻止住了吴牛。 他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薛景山,淡淡道:“去把那苏扬叫来!” 随后,他又对薛景山道:“薛太医,你如此看重苏扬,现在那苏扬来找你,必是有什么要事,本官给你时间!” 薛景山皱眉:“黄太医,瘟疫之事……” “应对瘟疫的法子,本官不是已经说明了吗?”黄谋慢悠悠道。 薛景山轻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他已经看清了,与黄谋争论,并无意义。 此事还得等太医院中身居上位者做决断。 不过,黄谋让苏扬来这里,他心中却不免担忧。 恐怕,黄谋想要针对苏扬! 不多时,吴牛便领着苏扬来到了大殿。 苏扬环顾大殿,见到此时一众太医们的目光也纷纷汇聚在他身上。 他大致猜出,太医们是在商量解决疟疾瘟疫的事情。 “苏扬!” 薛景山率先迎到苏扬身边,递了个眼色,警示苏扬。 苏扬心中微微一凛,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大殿主座上。 主座上,黄谋一双满含阴翳的眼睛,正如毒蛇般看着他。 这种事态紧急的时候,黄谋却让他进来,多少有些心怀叵测的心思啊! “苏扬,你前几日不是自我太医院中退出去了吗?” 黄谋目光威严,睥睨着苏扬,“连堂堂医官之职,你都看不上,你还真是好高骛远!” “依本官看,让你进太医院做药童,都是高看你了!” “多谢黄太医抬举了!”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黄谋先前主掌医者大考的阅卷,孙巡舞弊的事情,黄谋又怎能不知道? 对于黄谋,他半点好感都没有。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医院的药童了! 听到苏扬的话,黄谋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愠怒。 黄毛小儿,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不过,现在苏扬来找薛景山,还能有什么事情? “你离开太医院,此时却又回来,莫不是后悔了?”黄谋冷然一笑,又看向薛景山,“薛太医,如今你若是为这苏扬说话,再想要他回来,这可不合规矩!” 他正色道:“这太医院,其实常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薛景山心中也有些疑惑,不清楚苏扬来这里找他的目的。 他才刚让吴牛将瘟疫的事情告知苏扬,苏扬便迅速赶来,难道是有什么疑问? “让黄太医挂念了,不过,在下如今并没有回到太医院的心思!”苏扬耸了耸肩。 闻言,黄谋却是神色一滞。 不是后悔了? 那还能有什么目的? 四周其他太医,也都疑惑地看着苏扬。 不管怎么说,苏扬其实还是医者大考的榜首,当日还在考核中获得优胜,更是先后提出了治疗痨症之疾以及胸痹之疾的奇方! 对于苏扬的医术,他们无法否决。 现在的形势,他们也清楚,苏扬当日离开太医院,令太医院中许多人不喜,他再来太医院,若是没有什么目的,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那你来太医院做什么?”黄谋沉声询问。 薛景山也疑惑不解地看着苏扬,目露询问之意。 苏扬深吸一口气,悠悠道:“在下苏扬,前来为治疗疟疾瘟疫献策!” 他话语平静,可落在四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为治疗疟疾献策! 如今这疟疾,太医院上下,都没有好的应对法子。 至于黄太医不久前说的法子,他们都心知肚明,此法对于此次瘟疫,只怕收效甚微。 可就算薛景山提出意见,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这苏扬,能有什么计策? 黄谋眯起眼睛,喝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一旁薛景山也不由愣神,他知道,苏扬绝不会信口开河。 可这治疗疟疾,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扬此言,事关重大! “苏扬,你有法子?” 薛景山询问着,又不由提醒道,“这疟疾,向来药石难医,如今这瘟疫,更是形势严峻,寻常之法,极难遏制!” 若苏扬没有法子,恐怕黄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苏扬! 苏扬重重点头,神色坚定。 他语出惊人:“疟疾,并非无法治疗,这瘟疫,可医!” 话落,全场寂静!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药,可治疟疾! 但很快,四周太医们却又摇了摇头,面露嗤笑。 疟疾,是瘟疫! 这又不像是寻常病情那样,治愈一人,便不用担忧了。 瘟疫,是会蔓延的,如今更是泛滥成灾! 整个太医院上下,都没有人能够提出有效的法子,岂是苏扬这么一个离开了太医院的药童所能治疗的? “满口胡言!” 黄谋冷喝,寒声道,“本官该治你个蛊惑之罪!” 他心中冷笑连连,他还正为之前医者大考的事情,暗自恼火。 现在,苏扬反倒自寻死路! 疟疾可医? 简直是笑话! 对于苏扬所说,他半点也不在意。 如今,只要他能将苏扬报复下去,想必孙家也会为此事,多多赞赏于他! “来人啊,将这蛊惑人心的贼人,抓去,听候发落!” 黄谋大手一挥,大殿外,当即有两名镇守的侍卫进入大殿中。 “在下何时犯了这蛊惑之罪?”苏扬沉声反驳。 薛景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中,他无疑是对苏扬最为了解的。 苏扬既然说这瘟疫可医,那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只是,这场疟疾瘟疫,他很清楚,除非有可以将所有病情通杀的奇药,否则根本无法彻底治疗。 可这奇药,古往今来,哪里曾出现过? 但此时,侍卫已经来到苏扬这边,薛景山面容凝重,黄谋想要借机针对苏扬,他绝不能冷眼旁观! “黄太医!” 薛景山迈步上前,郑重道,“如今我太医院中,尚无治疗疟疾的法子,倒不妨听听苏扬所说!” “呵呵,薛太医,你的心思,真当本官不知道?” 黄谋冷笑,“你就算再怎么重视这苏扬,可他说疟疾可医,这难道不是蛊惑人心?”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两名侍卫走到苏扬身边。 “疟疾,自古以来,遍寻医术,也难有根治之法,薛太医,此事你又岂能不知?” 薛景山身边不远处,有几个太医轻声劝诫。 “更何况,此次疟疾瘟疫,已经成灾,寻常药方,哪里能够解决这瘟疫?” “薛太医,你有爱才之心,可是苏扬,太过盲目自大了!” “这瘟疫哪里可医?” 太医们不住向着薛景山递着眼色,前几日的考核,薛景山与苏扬一起,破坏了孙家的计划,现在本就在太医院中,饱受冷眼。 更何况,这次疟疾瘟疫,已然成为了朝中大事! 他们平日里与薛景山交好,对于薛景山的刚直不阿,一向有所敬重。 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薛景山犯糊涂! 可薛景山丝毫没有退让,喝退两名侍卫。 随后,他向着苏扬重重点头。 他心中疑惑,苏扬究竟有何等治疗疟疾之法? 苏扬瞥了眼黄谋,毫无惧色。 黄谋想要给他盖高帽子,施加罪名,他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既然来了,便没有退避的可能了! 随后,苏扬自怀中稍作摸索,掏出一枚瓷瓶。 此时大殿中,一众太医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他这边! 随后,苏扬举起手中的瓷瓶。 “此药,可治疟疾!” 这下子,四周所有人都看向苏扬手中的瓷瓶。 薛景山也凝住目光,仔细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瓷瓶。 而后他便见苏扬打开瓷瓶,瓷瓶中所盛放的,乃是一些细软如砂糖的粉末!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故喧哗? “这是……何药?” 薛景山不由询问。 “此药名为青蒿素,乃是以草蒿中的黄花蒿,用最浓的烈酒,提取出其中药性……” 苏扬简要介绍道,“此药,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草蒿?” 听到苏扬的话,黄谋却嗤笑起来。 单凭草蒿,就想治疗这次瘟疫? 痴心妄想! 四周其他太医也都是目光戏谑起来。 草蒿的确有些清热凉血的功效,可是,这药,对于疟疾,可没有什么作用! “你说凭此药,就想解决瘟疫?” 黄谋冷笑,随后看向薛景山,“薛太医,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若是没有,那这苏扬在咱们太医院中,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也与你有关,你可逃脱不了责任!” 太医院中这些太医们,钻研医道多年,自然知道,草蒿根本无法治疗疟疾。 他还以为,苏扬真能有什么法子,结果竟然掏出了这草蒿! 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苏扬,此药……真可治疗疟疾?”薛景山犹豫道,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草蒿对疟疾有什么作用。 “千真万确!” 苏扬沉声对薛景山回答,神色始终坚定。 薛景山深深凝视着苏扬,点了点头。 “呵呵,薛太医,你至于为了这苏扬,做到这种地步吧?” 黄谋身边,一名太医戏谑道,“这可有违薛太医的正直之名!” 薛景山看向那太医,不发一言。 “尔等还不速速将此人抓出去?” 黄谋不再理会苏扬,大袖挥动,沉声命令侍卫。 “黄太医,不是让尔等讨论瘟疫之事,何故如此喧哗?” 可黄谋话音未落,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忽的自大殿外传来。 大殿中,所有太医皆是面容齐齐一肃。 黄谋更是脸色微变,连忙自主座上站起身来。 此时,大殿外,数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一众太医顿时齐齐跟着行礼。 苏扬目光扫过那几道走进太医院中的身影,心中微动。 这几人,可都是太医院中的高层! 当日负责太医院考核的正四品右院判刘宣愈也在其中,除刘宣愈之外,苏扬更是见到一名老人。 那是太医院副院使! 从三品的官职! 这一次讨论,连副院使都参与吗? 苏扬眯了眯眼睛,如今这场面,倒是他乐得见到的! “林大人……”黄谋迎上前去,恭敬行礼。 刘宣愈一行人目光扫过大殿之中,随即,刘宣愈的目光在苏扬身上微微一滞。 苏扬?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黄太医,不是让诸位太医在这里商讨治疗瘟疫的大事吗?” 刘宣愈淡淡询问道,“为何本宫听到你说什么,治罪?要治谁的罪?” “这……”黄谋语气一滞,脑海中组织着语言。 可副院使林章璞却摆了摆手,没有让黄谋说下去。 他缓缓走到大殿中心,环顾四周。 “而今瘟疫,愈发急切了,其蔓延之势迅猛,疟疾,更是一向难以医治,诸位同僚,先前可曾商量出什么法子?” 林章璞询问之声响起,四周一众太医们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黄谋身上。 先前黄谋曾说起过,依循古法,这个法子,自然要由黄谋亲自禀告副院使才是。 至于苏扬所说的什么黄花蒿,他们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将其当做一个偏方了! 黄花蒿治疗疟疾,这是从未听闻过的! “黄太医?”林章璞淡淡瞥了黄谋一眼。 “回禀林大人,下官所给出的法子,乃是依循古法,暂且用前人治疗疟疾的方子,为瘟疫爆发之地进行压制瘟疫,之后再广泛征集药方,进行试用!”黄谋正了正神色,恭敬地回答。 “哦?” 林章璞的脸色却是微微一沉,“本官问你,前人之法,可治疗疟疾吗?” “这……” 黄谋语气顿时噎住了,只好讷讷道,“前人之法,可……可暂且压制疟疾。” “那若是有压制不住的呢?那些患病百姓们的性命,该当如何?”林章璞的声音凌厉起来。 闻言,黄谋脑袋低了下来,一下子也不敢抬头。 四周太医们更是神色复杂,不由看了眼一旁的薛景山,林章璞如今所询问的,其实也是薛景山之前的担忧。 他们先前其实也多少看出了黄谋所提出法子的问题,可是并未没有如薛景山那般直接指出。 “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章璞再度询问。 这下子,大殿中一众太医皆是默然。 “黄太医,你身为右院判,本官命你先行与诸位太医讨论,就只讨论出了这么个法子?”林章璞严厉的目光再度落在黄谋身上。 黄谋身子颤了颤,忽的抬起头,向着林章璞汇报道:“回禀林大人,并非下官有意不曾与诸位太医一同商讨法子,而是有人故意拖延!” “嗯?” 林章璞淡淡瞥了黄谋一眼,目露询问神色。 黄谋顿时一指薛景山,对林章璞道:“林大人,薛景山薛太医,今日带着原本的药童苏扬,来大殿之中,那苏扬蛊惑人心,耽误我等商讨大事!” 他话音落下,苏扬双眸微眯。 这种时候,黄谋想要甩锅吗? “薛太医,可有此事?” 林章璞看向薛景山,又瞥了眼苏扬,“这苏扬,是先前那个得了考核优胜,又离开太医院的药童吗?” “是……” 薛景山神色凝重,躬身上前:“回禀林大人,我等并非故意耽误商讨治疗瘟疫一事,而是,苏扬此次前来,是来献上治疗疟疾之法的!” 闻言,林章璞顿时目光微凝,眯起眼睛,打量着苏扬。 他身旁,刘宣愈等人都是齐齐一惊。 献上治疗瘟疫的法子? “薛太医,你可确定?”刘宣愈有些按捺不住地询问一声,又看向苏扬,“苏扬,你这治疗疟疾的法子是什么?” “刘大人,莫听此人胡言乱语!” 未等苏扬答话,黄谋已是走上前来。 他冷笑一声,不屑道:“此人提出的法子,是用草蒿!” 黄谋指点着苏扬:“还说用什么高浓度酒提取草蒿药性,此等法子,简直荒唐!” 听到黄谋的话,刘宣愈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失望。 烈酒与草蒿,这怎么听,都像是偏方。 这种法子,怎能用于朝廷和太医院救治这场瘟疫? “回禀刘大人,在下所献之药,正是此物!” 这时,苏扬亮出手中的瓷瓶,向着刘宣愈展示,“此药由黄花蒿所提取,有抗疟之药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谋献策 刘宣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苏扬这法子,他实在没有听过,也没办法相信。 “黄花蒿,抗疟之效,诸位太医,可曾有听说过的?” 这时,林章璞向大殿中一众太医们询问起来。 毫无意外,所有太医们皆是摇头。 “薛太医,你呢?”林章璞又向薛景山询问道。 薛景山颓然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向苏扬,他也没有听说过。 “都未曾听过,如何证实,此法可治疟疾?”林章璞幽幽道。 苏扬无言,这青蒿素的法子,在这时代,当然没有人听说过! 他此次来太医院,本想将这法子,先交给薛景山,待到之后薛景山再使用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发展到了现在的情况。 苏扬目光幽幽,发展到如今这情况,也算变相达成了目的,这下子,太医院中的太医,都该知道,他所说的这法子了。 只是用于不用的区别了! 可这时,黄谋又趁机对林章璞道:“林大人,此人所出的草蒿法子,必是胡言乱语,下官如今反倒怀疑,薛景山如此耽误时机……” 他神色阴冷地看了薛景山一眼,“难道是想要逃脱几日后去疫情爆发之地?” 黄谋声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阴毒意味。 苏扬双眸紧紧眯了起来,眼中寒芒微微闪烁。 黄谋一句话,听起来,不过就像是猜测,但这却是直接在诬陷薛太医的清誉! 若是不加反驳,那么,薛太医以后在太医院中,都将落下这贪生怕死的罪名了。 “下官是为这瘟疫之患考虑!” 薛景山沉声说道,对于黄谋的污蔑,他不屑于去反驳。 “难道其他太医们,就不为这次瘟疫之患考虑了?” 黄谋淡淡地反驳道,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薛太医,如今疫患当前,本官本不愿与你争辩,只是,你一再耽误我等商议治疗瘟疫之事,本官远不得不与你说道说道了!” 他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向着薛景山道:“这苏扬知晓瘟疫之事,是薛太医你告诉的,那他提出这所谓的用草蒿治疗疟疾,也必然有薛太医你来参与!” “可草蒿治疗疟疾,咱们就算遍寻古籍,真就能找到,一个治愈的例子?” “没有例子,单凭此人言之凿凿,薛太医你又跟着他一同起哄,这岂不就是耽误我等言论这疫患之事?” 黄谋声音落下,四周一众太医们也都目光复杂下来。 如今这局势,几乎就是黄谋所说。 “而薛太医你被选中,前往疫患爆发之地,这心中有所顾虑,也属正常,可是,怎能因此,就用这种办法,来耽误我等的大事?”黄谋再度询问。 薛景山眉头紧皱,紧盯着黄谋:“下官只是在为治疗疫患出谋献策!” 但比起黄谋先前所说的那些,薛景山这么一句话,显得有些无力。 一旁,林章璞和刘宣愈等人目光复杂,一时并未回话。 “黄太医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懂,若是说着耽误商讨,在下倒是想要问问,难道薛太医和在下一同献出用那黄花蒿治疗疟疾的方子,这不算是商讨抗疟之事吗?”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同前往 听到此,黄谋的脸色顿时显得阴沉了几分。 他冷冷看着苏扬,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如今也有你说话的份?” “就事论事,既然诸位太医,本来就是在商讨治疗疟疾的事情,那薛太医给出我这法子,有什么不对?”苏扬继续驳斥道。 对于黄谋此时的愠怒,苏扬置若罔闻。 他目光扫过四周一众太医们,冷笑一声,“还是说,黄太医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最为正确的法子?” 林章璞来时,对黄谋的那简单几句问话,足以证明,林章璞对于黄谋的法子并不满意。 “如今疫患迫在眉睫,黄太医何必如此给薛太医泼脏水?”苏扬目光凛冽,不畏不惧。 “你……” 黄谋脸色却是阴沉如水,怒指着苏扬。 “够了!” 这时,林章璞沉喝一声。 黄谋再不敢多言,低眉顺眼,恭敬地站立着。 他目光阴冷地瞪了苏扬一眼。 “苏扬,黄太医所说的那些,你可听清楚了?” 林章璞淡淡询问道,“你那草蒿治疗疟疾的法子,可从来没有先例!” “万望大人明察!” 苏扬回应道。 “如何明察?”林章璞眼中流露出一抹威严,又瞥了眼一旁的薛景山,“你们献上此策,若是真有耽误疫患之心,那本官也不会姑息!” 听到此,苏扬眼中光芒闪烁。 这算是一个警告了!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他和薛景山,但显然,林章璞对于他所说的法子,也并不信任! “林大人!” 这时,苏扬忽地抬头,看向林章璞,“在下献出这草蒿治疗疟疾之策,乃是为治疗瘟疫着想……” “呵呵!为治疗瘟疫着想!” 黄谋嗤笑一声,“你连我太医院药童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出此话?” 想了想,黄谋又看向林章璞,沉声道:“林大人,既然苏扬口口声声说他那法子可治疗疟疾,那倒不如,之后太医院中太医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时,也让苏扬一同前去!” 闻言,薛景山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前往瘟疫爆发之地,这是九死一生的处境! 苏扬此次来献上抗疟的法子,乃是心怀一片赤诚! 可黄谋,却用心如此阴毒! “万万不可!” 薛景山沉声道,“苏扬并非我太医院之人,何必要与我等一同前往?” “他不说什么为治疗瘟疫着想吗?”黄谋反问道。 林章璞眉宇微凝,似是在思索,他的目光逐渐落在苏扬身上。 “林大人!” 这个时候,苏扬忽地迈步上前,向着林章璞躬身行礼。 “还请大人恩准,之后薛太医前往疫患爆发之地为百姓们治疗之时,让在下一同随之前往!”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股恳请意味。 可听到他的话,四周所有人却都齐齐一愣了! 怎么回事? 这苏扬,傻了不成? 瘟疫爆发之地,何其危险? 哪怕他们是学医之人,可进入那等危险之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罹患疟疾! 这更是九死一生! 可苏扬,竟然主动要求前往! “苏扬……” 薛景山叫了苏扬一声,语气有些急切。 苏扬却始终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章璞,等待着林章璞的决断。 林章璞深深地凝视着苏扬,半晌才向苏扬询问:“为何?” “我先前所提出的法子,可治疟疾!”苏扬沉声道。 此时,再度听到苏扬的这句话,四周的一众太医们心中,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他们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苏扬,对于他那法子,就这么有信心吗? 为此,甚至不惜前往疫患爆发之地! 一旁黄谋心中一喜,他先前说起这些,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让苏扬前去疫患之地! 可他没有想到,苏扬这小子,竟然还犯傻一般,自己主动要求前往!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卸了你的官职! “不过,我还是要说,我愿前往疫患爆发之地,还是要为薛太医正名,薛太医,绝无贪生怕死之心!” 苏扬声音再度响起,他环顾四周,“太医院中,必定没有贪生怕死的太医!” 说着,他又大袖一挥,指向黄谋:“黄太医,也是如此,黄太医先前也提及了治疗瘟疫之法,连我这不属于太医院的人,都主动要求前往疫患之地,那这一次,黄太医,也必定也不会推辞!” 顿时间,黄太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恳请林大人恩准,此行,黄太医也一同前往!” 苏扬声音高亢,响彻整个大殿。 这下子,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全都变得怪异起来。 他们简直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苏扬这次主动提出,前往疫患爆发之地,本就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更狠的是,苏扬甚至还要拉着黄谋跟着一起去! 这架势,简直更是……同归于尽! “竖子安敢胡言乱语!” 黄谋怒斥,他的脸色却掩饰不住地变得难看起来,目光躲闪,有些心虚意味。 “嗯?” 看着黄谋的反应,苏扬一副极为疑惑的模样,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还以为,黄太医先前向林大人言明法子,定会以身作则,不惜自身安危,前往疫患之地,原来,黄太医只是说说而已,是我失言了!” 苏扬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原来,只有薛太医,才是真正的不顾自身安危,而黄太医,你这……” 说到这里,苏扬摇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四周众人的目光,逐渐落在了黄谋的身上。 前往疫患爆发之地,那危险,他们所有人都是极为清楚的。 若是有办法,他们谁都不愿前往那种危险的地方! 现在想来,反倒是薛景山,在得到消息后,始终不急不躁,与其交谈,也看不出他的惊慌,只是能够感受到,薛景山始终在担忧着疫患。 而此时的黄谋,脸色却是狂变起来。 他连忙看着林章璞,急切道:“林大人,下官先前,只是向林大人汇报我等太医们一同谈论出的计策……” “只是汇报计策?” 林章璞自始至终,神色都平静而冷漠。 他对于黄谋和苏扬之间的争论,仿佛半点也不关心。 可是,他却更为注重两人所带来的结果! “黄太医,莫非你对方才汇报于本官的计策,没有把握?”林章璞慢悠悠询问道。 “这……” 黄谋神色惴惴不安,“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事关瘟疫……” “你也知道,事关瘟疫?” 林章璞眸子一抬,脸上露出一抹威严,“你这不确定的把握,会害死多少百姓?” 黄谋顿时浑身一颤,连忙告饶:“大人恕罪!” 林章璞不再理会黄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苏扬的身上。 “苏扬,你对那法子,似乎极有信心?” “在下有充足的把握!” 苏扬沉声道,青蒿素对于抗疟的药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罢,本官就批准你,待到太医院商量出治疗瘟疫的具体计策,跟随薛太医,一同前去治疗瘟疫!”林章璞淡淡说道。 “多谢林大人!”苏扬长长作揖。 一旁薛景山神色复杂,长眉垂落,摇了摇头。 苏扬还年轻,应该大有作为,不该与他这个老头子,一同前去犯险! “黄太医!” 这时,林章璞的目光又落在了黄谋的身上。 “苏扬并非我太医院,可为了此次治疗瘟疫,也愿前往疫患之地,黄太医,你此次也提出了治疗瘟疫之法,再过几日,你便也跟着一同前去吧!” “这……” 黄谋脸色狂变,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来。 那种地方,他半点也不愿去! 瘟疫,怎么可能说治疗好,就治疗好,若是去了,他这把身子骨,岂不是要交待在那里? 他绝对不能去! 想到这些,黄谋连忙道:“大人,下官……下官身体抱恙,恐怕……恐怕难以前往……” “身体抱恙?” 林章璞目光幽幽地看着黄谋,一言不发。 可在他的注视下,黄谋额头不断地渗出细密的汗水! “既然黄太医身体抱恙,这右院判的官职,便暂且先卸了吧!”林章璞走到黄谋的身边,随手捏起黄谋的胳膊,似乎在为黄谋诊脉,脸上更是流露出一副关切神色。 可是,他的话,却让此地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这是让黄谋卸任右院判的官职? 苏扬目光惊讶地盯着林章璞,林章璞似乎依旧在为黄谋诊脉着。 而黄谋的脸色,则愈发苍白了起来。 “先行休养一段时间,右院判,容本官之后想想,该交由哪位太医来担任!” 林章璞仿佛为黄谋诊过脉,松开抓住黄谋胳膊的手,他捋着胡须,目光平淡。 一旁黄谋,早已汗如雨下! “林大人,下官……下官担任这右院判的官职,还是……还是可以的!”黄谋哆哆嗦嗦地说道。 “身体抱恙,担任什么官职?” 林章璞挥了挥手,原本平淡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还是说,黄谋,你对如今这瘟疫之患,还不清楚其究竟有多么严重吗?” 林章璞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训斥意味,他冷冷看向四周一众太医。 “诸位太医,应当知晓,此次瘟疫,蔓延究竟有多广泛,事关万千百姓性命,事关我大宋国运,这瘟疫,我太医院中,所有人,哪怕死绝了,也要将这瘟疫,全部扫除!” “老夫不知道诸位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瘟疫当头,我太医院若还无人敢前往治疗,那我太医院众人,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太医院中?” 林章璞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在大殿中悠悠回荡着。 苏扬紧盯着林章璞,自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上,他竟感受到一股宛如山崩一般的庞大威势! 四周所有太医,寂静无声,一言不发。 尤其是原本那些奉承黄谋的几个太医们,额头都渗出了几滴冷汗。 林章璞威严的目光扫过四周太医,最后有看向黄谋。 “黄太医,本官再问你,你能否前往疫患之地?”林章璞询问一声,神色仿佛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平淡。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气温,回升了…&hellip 黄谋嘴唇嗫嚅,脸色苍白如纸,满头冷汗。 可他始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了那疫患之地,可就是一个死啊! 哪怕现在被林章璞卸任了这从四品的官身,可他好歹还有一条命在! “那便卸了吧!” 林章璞慢悠悠道,“容本官想想,该由谁来担任……” 他的目光,逐渐落在了薛景山身上。 “薛太医,这空闲下来的右院判一职,便由你来暂为担任吧!” 林章璞随手一指薛景山,“你暂代这一职,之后赶赴疫患之地,由此身份,行事也更方便些!” 薛景山身形微滞,随即上前躬身行礼。 此时此刻,他没有推辞。 “定当竭力!”薛景山声音坚定道。 “诸位太医,可有异议?或者……有自认可代为担任这右院判一职者,尽可向本官开口!”林章璞又看向四周。 一时间,四周太医们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人多说什么。 太医院中,真正要前往疫患爆发之地的太医并不算多,这种生死危机下,多是些不得志的太医前往。 现在林章璞将右院判一职给薛景山暂代,他们都识趣地并不表态。 如今这种情况下,万一表态后,林章璞要求他们一同前往疫患之地,那该怎么办? 黄谋就是摆在面前,现成的例子! 这从四品的右院判官职,有些烫手啊! 他们又看向薛景山,摇了摇头,这官职,说好听点,是给薛景山暂且升官,说不好听,那就是让薛景山带着这个从四品官职,前去赴死! 苏扬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没有为薛景山晋升而感到欣喜,反而心绪有些沉重。 他看着薛景山,自薛太医的脸上,他只能感受到一股从容! 百死犹不悔! “苏扬,你那草蒿治疗疟疾一法,本官不知其真正效用……” 林章璞又看向苏扬,“就由薛太医来为你此法负责……” “是。”苏扬回应一声。 林章璞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转而对黄谋挥挥手:“黄太医,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去颐养天年吧!” 黄谋脸皮不断颤动,却又说不出话,他早已汗流浃背,向着林章璞行了一礼,灰溜溜自大殿中离去。 他离开大殿,浑身依旧轻颤,他的眼神中,更有着一股茫然。 这么短的功夫,他竟然就已经不再是右院判了!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经历! 苏扬扫了眼黄谋,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是黄谋自找的! 如今瘟疫肆虐,百姓们正在水深火热之中,黄谋身为右院判,不思救民之策,却依旧在耍那些小心思! 更是打压和针对他与薛太医! 他先前向林章璞表明心思时,拉着黄谋,便是他对黄谋的回应! 待到黄谋身影消失不见,苏扬又抬头看向天空,眉头微微皱起,他自清晨赶到太医院,如今还只是上午,太阳高升。 阳光自天际照耀而下,使得原本骤降的气温,逐渐恢复了许多。 苏扬轻轻捏起衣服,在此时的阳光下,他竟感受到一股热意。 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疟疾,最可怕的,便是那些带有病菌的蚊虫! 而天气一热,蚊虫肆虐便更是汹涌。 气温,开始回升了…… 苏扬心中呢喃,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竖子败坏我事! 黄谋一路自大殿走出,紧握着拳头,脸色阴沉难看。 他这才走了一小段路,太医院中,便有许多的医官来向他恭敬地打着招呼。 就连那些还有职务在身,未曾去参加大殿议论的太医,都是快步跑到他这边,与他恭敬见礼。 这种身居高位的感觉,今日,却要彻底破灭了! 他的官职,被卸掉的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太医院! 甚至,他这次避开疫患,也会沦为笑柄! 想到这些,黄谋的脸色便是一阵青一阵白。 一个离开太医院的苏扬,竟然在大殿上,三言两句,就把他拖下了水! 黄谋呼吸剧烈起伏着,却听到一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黄太医,今日大殿那边,不是在谈论疫患之事吗?为何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黄谋沉着脸,本不愿理会,看清那人的相貌,却是双眼微眯。 “李龟兹?” 黄谋目光微凝,心念急转,换了个脸色,“李太医,如今你也成了这左医师了!” 李龟兹注意到黄谋的神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太医,是否有空闲?”黄谋询问一声,“咱们去一趟孙府!” …… 太医院大殿中。 一众太医犹在商讨着整治疫患之事。 “诸位,瘟疫因疟疾而起,传播之势迅猛……” 薛景山沉吟道,“若按照以往散播之势流传,只怕……京城恐有肆虐之危!” 听着薛景山的话,苏扬暗暗点头。 这场瘟疫散播开来,京城能够幸免于难吗? 苏扬深知,这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只是不知道这场瘟疫究竟会有多快,传到京城! 薛太医这番言论,绝对是有先见之明! 四周一众太医们皆神色沉凝,一时并未回话。 瘟疫会传到京城…… 此事,他们并不敢想! “林大人,诸位太医都在啊!” 这时,大殿外一道声音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顶着满是肥膘的肚子,慢悠悠走来。 他扫了眼那中年人的官袍,双眸微眯。 勋官? 上轻车都尉,这是一种勋官,正四品的官职,却无法执掌什么实权,获得这种官职,更算是一种嘉奖! 大宋开朝以来,被授予勋官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贵族后裔,许多勋官,干脆就是一些贵族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得到朝廷封赏的一个勋官,便可以混吃等死了! “原来是崔大人。” 林章璞扫了那中年人一眼,稍作回礼。 “林大人,下官奉上护军庞大人之命,前来问询……” 上轻车都尉崔忧微微一笑,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在薛景山等几名太医身上稍作停留。 “被派遣前去整治疫患的太医,何时出发?” 崔忧淡淡询问道,“疫患甚重,朝廷多番催促,诸位太医也该火速前往,万不可怠慢!”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微闪烁。 看样子,眼前这个勋官,是被朝廷派来,督促太医院前去整治疫患的。 不过,朝廷派一个不通医术的勋官来督促,这似乎不怎么合情理! “劳烦崔大人回去告知庞大人,太医院中正在商讨整治疫患之策,待有了万全之法,便会前往。” 林章璞轻挥衣袖,随口回应一声。 看得出来,他对崔忧并不怎么待见。 崔忧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眼皮微抬。 “朝廷诸公都心系百姓,对这瘟疫皆是心急如焚!” “林大人或许不知,朝廷中已经有大人,在质疑太医院,是否有故意拖延之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解释不清 他话音落下,四周太医们皆是脸色微变。 故意拖延,怠慢疫患,这可绝不是小事! “而庞大人的意思是,最迟两日,诸位太医就该出发了!” 崔忧继续说道。 闻言,林章璞目光幽幽。 崔忧口中的庞大人,是正三品的上护军,也是此次负责督促太医院的主要人物。 而崔忧在此带话,是吃准了他们的辩驳无用! 他稍作沉吟,目光落在薛景山身上。 “薛太医,而今你暂代右院判一职,又要前去瘟疫爆发之地,便由你与崔大人说说情况。” 他向薛景山微微挥手。 薛景山点点头,当即走了出来。 “崔大人,疟疾,与其他瘟疫不同,瘴气四散,非人力可阻,既是治疗瘟疫,只贸然去瘟疫爆发之地,恐难以阻止,其他各地,更得小心防备才是!” 整个太医院中,也在迅速忙碌着,收集药材,甄选药方,各方各面,都不得有所马虎。 前往疫患之地,他其实心急如焚。 “整治瘟疫,万不可急于一时!” 若不顾情况,直接让太医们前往,无异于前去送死,更别说平定疫患了…… 崔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薛景山的话,自顾自走到一旁桌案前坐下。 他身边一名太医当即谄媚地提起茶壶,为崔忧斟茶。 待到薛景山说完,崔忧才掏着耳朵淡淡道:“薛太医说了这么多,不还是要延缓前去的时日吗?” “崔大人,并非我等有意拖延,而是此次疫患,非同小可!” 薛景山语重心长道,“而今天气愈发炎热,更使得瘟疫蔓延,京城这几日以来,更有逐渐炎热的迹象,这些都需先行防备着!” “一派胡言!” 崔忧直截了当地反驳道,“瘟疫爆发各地,官府早已派遣重兵把守,如何还能再度蔓延?” 薛景山摇了摇头,瘟疫蔓延,岂是那么容易防备的? “不只是各地,京城也务必得小心防备!” “这瘟疫,还能到京城?” 崔忧笑着摇摇头,丝毫不以为意,“距离京城最近的疫患爆发之地,怎么也得两三日的路程,如今京城周边,更是严防死守,疟疾哪里能蔓延过来!” “你所说这些,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崔忧一口咬定,“太医院前往瘟疫爆发之地的太医,早已定下,你们就该即刻启程!” 苏扬瞥了崔忧一眼,暗自腹诽,这大概就是不通情理的上司了! 对于实际情况,不管不顾,就只是一个劲的固执己见! 跟这种人,没法说理! 一旁林章璞捋着胡须,并不多言。 而刘宣愈则皱眉思索着,忍不住走出来。 “崔大人,这绝非妄言!” “绝非妄言?” 崔忧眉头一挑,瞥了眼林章璞,才又说道,“那薛太医觉得这疫患,多久能传到京城?” “就算你等太医离开京城,太医院中,又不是没有其他医术精良的太医,真要是疟疾能传到京城,自然有太医可以医治!” 薛景山无奈摇头,他已经意识到了,跟这崔忧,是说不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章 这茶,凉了! 苏扬瞥着崔忧,现在崔忧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昨日他遇见的孙鸣渠那几人,也都是如此。 都认为这瘟疫,短期之内,不会传到京城这边。 该玩乐的,还是去玩乐。 这是丝毫不把瘟疫当回事啊! 这种意识,苏扬深切地清楚,是极其危险的! 他握了握手中的小瓷瓶,如今,想要迅速治疗这疟疾瘟疫,非青蒿素不可。 但他昨晚制造出来的药,还是太少了。 但好在,经过一整天的摸索,这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他已经熟练掌握了。 只要届时多加人力物力,便应该可以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我此次只是带来朝廷的意思,最迟两日,太医院的太医务必出发!”崔忧断然道,语气不容反驳。 “这……” 薛景山紧皱着眉头。 “可不要再耽误了,否则,本官可必定要上报此事了!” 崔忧神色一肃,又向林章璞拱拱手:林大人,如何统筹此事,是太医院的事情,朝廷诸公也无暇顾及。” 林章璞并未急着回话,而是慢悠悠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他这才淡淡向崔忧询问:“崔大人觉得,薛太医所言不对?这瘟疫,不会蔓延至京城?” “这些,太医院应当自有计量!” 崔忧随口回应,云淡风轻。 “那些瘟疫爆发之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诸位所说这些,莫不是借口?” 话罢,他坐在椅子上,轻拢衣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正要饮用。 这时,大殿外,一名医官快步跑了过来。 “刘大人,京城有人患病,与疟疾极为相似!” 还未走进大殿,那医官便匆忙禀报! 顿时间,大殿中几人身形一震。 崔忧端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冒着热气的茶水洒在手上,依旧浑然不觉! 这茶,仿佛凉了! 苏扬心中一凛,这么快,京城就出现了疟疾的相似病患! 无论那病患究竟是否身患疟疾,这绝对都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事! 京城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一旦瘟疫袭来,必将引得朝野上下震动! 刘宣愈和薛景山神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浑身紧绷。 林章璞目光也不由凝住,眼中泛着沉思神色。 “那病患而今在哪?”刘宣愈急忙询问,“详实道来!” “西城三泉客栈!” 医官喘着粗气道,“右医师栾献野今日受邀前去西城诊治之时发现!” “西城的客栈……” 刘宣愈呢喃着,眉头紧皱,“为何会在客栈中发现?那病患是何人?” “那是外地入京之人,似是逃难而来……”医官艰难道,事态紧急,他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来汇报了。 他又道:“具体情况,暂不知晓,但栾大人已通知西城巡检司!” “外地逃难而来,逃得是疫患吧……”刘宣愈牙关紧咬,脸色难看,紧握起拳头。 苏扬深吸一口气,疫患爆发,绝对不是短短几日的事情。 在消息传到京城之前,瘟疫爆发之地必定会有人慌忙逃难,流窜各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以杜绝 这时代,通讯极为不方便,对于瘟疫,难以做到迅速反应,京城即便第一时间便展开调度。 但消息到来之时,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自瘟疫爆发之地逃难而来…… “林大人!” 刘宣愈尽力维持着平静,向林章璞投去询问的目光。 “通知下去,同时,调拨太医前去……” 林章璞沉声吩咐,“另外,立即将此事上报朝廷!” 医官应允,匆忙离去。 刘宣愈双眸紧闭,沉思起来。 “栾献野一向做事谨慎,他通知了巡检司,必定是想要暂且将那客栈封锁起来,林大人,接下来所需要防范的,是小心其他各地,也有如那病患这般逃难而来的人……”薛景山思索道。 林章璞点点头,神色愈发凝重。 他向崔忧看去,在得到医官汇报来的消息后,崔忧便始终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崔忧双手早已被茶水打湿,散着温热水雾的茶水滴落在地上,他也浑然不知。 “崔大人,如今京城有病患的病情与疟疾极为相似!” 林章璞重复一声那医官的话,淡淡提醒崔忧。 “是……是出现了……”崔忧这才回过神来,他手中传来一阵疼痛,连忙松开手,茶盏啪嗒落地,滚到一旁。 他神色慌乱,身体轻轻哆嗦起来,手足失措地用袍袖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快!” 崔忧焦急地跺了跺脚,尖声道,“快派人去,去找到那个人,千万要防住瘟疫!” “崔大人,我太医院中,已有人前去治疗了……”刘宣愈幽幽回答。 “治疗了……”崔忧呢喃着,忽的脸色一狞,仿佛想到什么,“那人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砰! 他重重一拍桌案,怒声道:“简直该死,竟敢将瘟疫带到京城,得赶紧派人把他杀了!” “杀了……那瘟疫能遏止吗?” 崔忧又抬头向刘宣愈询问,“是不是还得放火烧了?对,处理瘟疫都是这么做的,还要将尸体埋在漏泽园……” 苏扬看着崔忧惊慌的模样,目光鄙夷。 刚刚崔忧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对于刘宣愈和薛景山的提醒丝毫不在意。 现在只是有病患可能拥有疑似病情,崔忧便方寸大乱,恨不得直接让京城的瘟疫人间蒸发! 火烧到了他自己这边,他才着急! “崔大人,如今所要担心的,是京城以及其他各地,还有自瘟疫爆发之地逃窜出来的流民,若他们身上也患有疟疾,必是大患!” 刘宣愈强行拉回崔忧的思绪,“崔大人,而今须得你去上报此事,同时,请求让各地严加防守,不得再有此种情况再度发生了!” “这些不难!” 崔忧挥了挥衣袖,又眼巴巴地询问道,“那如此一来,京城就不会再有疫患了吧?” 刘宣愈皱了皱眉头,随后摇头道:“难以杜绝!” “可是,以往疟疾瘟疫爆发,极少传到京城这边啊!”崔忧依旧不死心,“京城何时有过疟疾?” “此次疫患不同以往,先前薛太医已经说明了!” 刘宣愈说完,不再解释,他拱了拱手,“事态紧急,崔大人快去行动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万事小心! 崔忧张了张嘴,还想再询问,却见刘宣愈已经不再理会他。 他又看向林章璞,却见林章璞正在沉吟着,哪里有搭理他的意思? “诸位,召集所有太医,此次疫患之迅猛,远超预料!” 林章璞沉声吩咐。 四周太医们连忙点头,脸色都极为沉重。 这时,薛景山走上前来。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林章璞道:“林大人,如今西城客栈那边,只有栾献野一人在,许多事情,恐有不及,下官也先行赶过去!” 闻言,林章璞不由深深看了薛景山一眼。 瘟疫爆发,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即便是西城客栈中那人,一时间还没有确认是不是身患疟疾,但薛景山如果前去,那便是在亲身涉险! 但薛景山目光坚定,已然下定了决心! “去吧,万事小心!” 林章璞抬了抬祖弼。 “薛太医,万事小心!”刘宣愈也跟着叮嘱道。 薛景山拱拱手,不再说话,转身自大殿离去。 “薛太医,我随你一起去!”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他向着刘宣愈告辞一礼,快步跟上薛景山。 刘宣愈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愈发复杂。 “苏扬!” 苏扬刚一步迈步大殿,便听刘宣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转头看去,等待着刘宣愈的话。 “你那药……” 刘宣愈说着,又挥挥手,“去吧!” 苏扬不再犹豫,迅速跟着薛景山离开。 他大概猜出了刘宣愈想要说什么,还是对青蒿素有所疑虑。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苏扬急匆匆跟在薛景山身边,心中却凝重起来。 那病患所在的地方,是西城! 西城是闹市,许多外地赶到京城的人,都会在西城落脚。 如今出现了这一个病患,那西城还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整个京城,又会有多少? 苏扬紧握着瓷瓶,待到随薛太医解决了那病患的病情,他得尽快赶回家中药铺了! 刘宣愈目送苏扬两人离去,又看向仍旧瘫坐在椅子上的崔忧。 “崔大人,还是快些动身……” 刘宣愈拱拱手,目光冷淡了几分,“如今的事态,崔大人还得向其他那些大人们禀报吧?” 崔忧脸皮轻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依旧抑制不住惊慌,但听到刘宣愈的话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他双手抓着椅子扶手,奋力站起身子,腿脚有些虚软。 “刘大人,这瘟疫是否真能蔓延到京城?” 崔忧再度询问,现在他一想起疫患,心中就一阵慌乱。 那疫患不该远在千里之外吗? 京城怎么就出现了这有可能身患疟疾的人? 真正感觉到瘟疫临近,他再不敢不以为意了。 “那疟疾多是由于瘴气扩散,才成瘟疫,即便那人所患的病是疟疾,也难说就会扩散到京城,而今不好过早下定论……”刘宣愈思索道,“不过,崔大人,如今不得不重视了,还需崔大人赶紧将这事态上报!” 崔忧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本官这就去上报!” 他再不敢怠慢,现在看来,这瘟疫真是有可能威胁到京城的! 事关他自身安危,他怎能再不管不顾? 崔忧连忙自刘宣愈身边经过,向着大殿外跑出去。 但还没出大殿门,崔忧又脚步一顿。 第一百三十三章 瘟疫已至 他看向林章璞,冷汗直冒。 “林大人,不妨……先暂缓太医们前往瘟疫爆发之地!” 林章璞却一言不发,未做回应。 见此,崔忧咬了咬牙,急切道:“林大人,京城才是重中之重!” 可林章璞始终未再多看他一眼。 崔忧只好咬着牙,快步离去! 太医院马车行驶飞快,苏扬和薛景山走下马车,已然到了西城三泉客栈外。 苏扬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客栈外正有许多差役持刀把守。 街道上的店铺都早早大门紧闭,更远处行人稍有靠近,便被差役喝退,行人们只敢偷偷向着客栈这边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些差役,便是西城巡检司! 巡检司负责巡逻州邑,捕捉盗贼,此外,起初设立之时,还有监视的权能! 前世记忆中,宋朝巡检司所设官职品秩不高,所带来的效果却很是显著,宋朝起义不断,却始终未能形成太大规模,与巡检司有很大的关系。 苏扬跟随薛景山快步走进客栈,便见客栈中也早已戒严,掌柜与小二战战兢兢地站着,丝毫不敢上前,一些客人也都被差役把守在角落里。 客栈二楼,一名身穿太医院官袍的中年人自楼梯口走出。 “薛太医!” 见到薛景山,他快步走下楼。 “献野,那病患呢?”薛景山连忙询问。 栾献野叹了口气,向薛景山躬身行礼。 “下官失职,那人已自绝了。”他低着头,手指轻颤。 “自绝了?” 薛景山眉宇一凝,“先上去看看。” 几人快步赶到二楼房间,床榻上正躺着一具尸体,床边落着一把染血的小刀。 苏扬率先上前,伸手探了探,向薛景山摇了摇头。 “此人病情,经下官诊断,应该就是疟疾,他是自疫患爆发之地而来,朝廷下令封锁疫患之地前,便已经逃窜出来,一路来到京城!” 栾献野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下官来为他治疗时,他还有所隐瞒,待到我查出其病情,便立即让人去通报,但下官回来后,他便已经畏罪……” 他黯然道:“只知其妻小已早早被其藏匿,其他事情,一概未能问出……” “献野,你做这些,已经很好了。” 薛景山点点头,并没有责怪意味。 他又看向苏扬,叹惜道:“可惜,此次无法试用你的药物!” 苏扬默然,这么下来,想要通过医治此人来证明青蒿素,这想法算是断了。 他仔细打量着床榻上的尸体,经由栾献野所说,他已经确定,这的确是疟疾。 如今京城之中,如此人这般,逃窜而来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这还不是他最为担心的,他最担心的,还是这天气竟又有逐渐变暖的趋势! 到现在,蚊虫也还未彻底消退。 真要是肆虐开来,恐怕京城迟早会有瘟疫。 思索一番,苏扬抬头对薛景山道:“薛太医,之后可向太医院表明,京城若防治疟疾,须得多加注意水道沟渠,其中蚊虫肆虐,很可能便带有疟疾!” “蚊虫?” 薛景山和栾献野齐齐一怔。 “这疟疾,不是瘴气所致吗?”栾献野询问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个人,那么难杀? 苏扬摇摇头,这时代对于疟疾的认知,还停留在认为疟疾是由于疟邪、瘴毒等因素所引起。 而疟原虫之类的,一时半会,他也没办法解释通。 想了想,他只好说道:“沼泽毒瘴之中,通常有蚊虫肆虐,其中蚊虫沾染瘴毒,落在人身上,便有可能使得疟疾蔓延!” 听到此,薛景山和栾献野皆是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房间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苏扬向外看去,便见几名巡检司的差役走了进来。 “卑职西城巡检司巡检使梁虎,见过大人!” 最前方一人满脸络腮胡,向着薛景山躬身行礼。 即便是巡检使,也不过才正九品。 他身后跟着一名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是巡检司副使。 瘟疫的消息一出,估计整个巡检司都惊动了! “老夫薛景山,暂代太医院右院判一职。”薛景山简短介绍一声,又道,“梁巡检,这边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吧?” 他指了指床榻上的尸体,又道:“此人的家小还需寻找,也有可能身患疟疾。” “是,卑职已接到命令,全力听从太医院安排!”梁虎应声。 薛景山与梁虎交待一番,又看向苏扬:“苏扬,这尸体,该如何处理?” 在薛景山看来,苏扬屡有奇策,对于这疟疾,似乎还有独到见解。 现在瘟疫有逼近京城的趋势,出于谨慎,他也得向苏扬多做询问。 “带回去验明是否身患疟疾……” 苏扬回应道,“防治疟疾瘟疫,在我看来,防蚊才是重中之重!” “防蚊……” 薛景山呢喃,苏扬一再强调,他也意识到其中必要性。 “好,回太医院后,我会将此事奏明!”薛景山应允道。 见此,一众巡检司差役不由神色一震。 薛景山这等太医,竟会向一个年轻人问策? 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薛景山对苏扬极为看重! 苏扬和薛景山来这客栈里治疗疟疾,算是扑了个空。 薛景山也没有再多停留,与众人辞别,带着栾献野离去。 而苏扬,则向着家中药铺赶去。 …… 孙府。 李龟兹和黄谋在孙府下人的领路下,很快来到了孙巡的房门前。 房门打开着,其中三道身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孙巡坐在三人身前,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见到李龟兹和黄谋走进来,孙巡这才慢悠悠看向两人。 “李太医、黄太医,二位怎会有空过来?” “特来拜见公子!” 李龟兹和黄谋两人恭敬见礼。 他们悄悄打量着那三个跪地的身影,注意到三人脸色发白,即便跪在地上,姿势依旧有些怪异。 以他们行医多年的眼力,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这三人似乎都受了些伤。 其中一人,肩膀处的衣物有些鼓囊,应该是其中缠着纱布绷带。 孙巡摆摆手,示意两人稍等片刻。 他又看向三人,冷漠道:“你们三个,这么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三人跪在地上,半点不敢动弹,额头冷汗直冒。 随即,孙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个人而已,有这么难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孙巡的不甘 闻言,李龟兹和黄谋皆是一愣。 杀人? 杀谁? “算了,我懒得跟你们絮叨,你们自行去领罚!” 孙巡却懒得理会那三人,吩咐一声,三人连忙告辞离去。 待到三人离开,李龟兹和黄谋才走到孙巡身边。 “公子,近日可还安好?”李龟兹轻声询问道。 “禁足多日,还能怎么样?” 孙巡撇了撇嘴,目光有些阴沉,“好不容易可以取消禁足了,却被那三个废物坏了兴致!” 李龟兹和黄谋面面相觑,没有乱搭话。 “黄太医,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跟李太医一起过来?”孙巡扫了眼黄谋。 “回禀孙公子,老夫如今……已经落得清闲了!”黄谋苦涩一笑,脸上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嗯?” 孙巡疑惑地看着黄谋,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黄太医的右院判官职,被罢免了。”一旁李龟兹解释道。 顿了顿,李龟兹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因为那苏扬!” “苏扬?” 孙巡眉头一皱,“他不是已经离开太医院了吗?” 黄谋自怨自艾地哀叹一声,只好向孙巡简要地解释来龙去脉。 “真是该死!” 孙巡当即怒骂了起来,苏扬,在他眼中,不过就是草芥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草芥,竟然屡次败坏他的事情! “所以,我们只能找孙公子,希望您能帮我们想想办法……”黄谋又道。 “那三个废物!” 可这时,孙巡再度怒骂起来,“要是他们三个,把苏扬给杀了,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了!” 闻言,黄谋和李龟兹顿时浑身一颤。 他们瞬间明白了孙巡先前为何训斥那三人,那三人,竟然被派去杀苏扬了! “那苏扬,竟能逃脱公子的手段?”李龟兹惊愕询问。 提到此,孙巡更愤怒了,脸上遍布寒霜。 “让他逃了这一次,再想用相同的办法杀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巡咬牙切齿道,满脸的不甘心。 “为何?”李龟兹满脸不解。 “那三个废物,是被他放过一命的!” 孙巡紧握双拳,“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三个有没有落下什么马脚,还有没有什么手段,万一杀了他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就对本公子影响不好了!” 杀一个苏扬,在他看来,不过是随手而为。 他派人去杀苏扬,一为雪恨,二为向家中证明,他摆平事情的能力! 但偏偏那他派出的三人,直接失败了! 家中知晓此事,必会对他孙巡大失所望,所幸没有惹出什么大动静。 而那苏扬甚至还有余力地留了这三人一命! 这意味着,苏扬本可以将事情闹大的,这让孙巡不得不有所顾虑,他若再出什么乱子,家中真会继续容忍他吗? 想到这些,孙巡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旧冰寒:“该死!” 而一旁李龟兹和黄谋两人,心中却是惊动不已。 虽然孙巡一直在骂那三名手下废物,但能被孙巡调动的人手,必然训练有素。 可在孙巡的口中,那三人,竟然是被苏扬故意留下一命的! 甚至,他们已经意识到,苏扬没杀那三人的目的,便是为了震慑孙巡!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心惶惶 苏扬不过是一介草民,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想了想,李龟兹低声道:“公子,那苏扬,如今倒是不必再顾虑了!” “嗯?” 孙巡眉头一挑,询问地看向李龟兹。 “孙公子,那苏扬,已被黄太医打发去疫患之地了,几日后,便会离开京城!” 李龟兹阴冷一笑,“如今疟疾在外地闹得极凶,苏扬被打发过去,势必九死一生!” 他邀功似的说道:“就算他到时候能够捡条命,也不一定,就能从疫患之地回来,公子,你觉得如何?” “好啊!” 孙巡一拍大腿,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让他去那种必死之境,遭受折磨,这可比我自己动手杀他,要有意思的多了!” 孙巡咧嘴一笑,看向面前的李龟兹和黄谋,“两位太医,你们做得很好!” “都是黄太医的功劳!”李龟兹谦和一笑,向黄谋递了个眼色。 黄谋顿时会意,眼巴巴地看着孙巡,无奈道:“公子,老夫如今被罢免了官职,也只能为公子做这些了!” “不妨事,黄太医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 孙巡安慰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家中先前想要把他安插进太医院,结果因为那苏扬而失败。 但如今,黄谋这个曾经的从四品右院判就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更像是来投诚的! 那他现在要是将黄谋收为己用,还顺带着随手除掉了苏扬,那他岂不是能够将功补过了? 想到这些,孙巡脸上流露出一抹欣喜,他笑眯眯道:“黄太医,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向家中告知,若是有机会,必会让黄太医官复原职!” 顿了顿,他又对李龟兹道:“李太医,你也是,这份功劳,本公子一直记着呢!” “多谢公子!” 黄谋和李龟兹两人大喜过望! “公子,公子!” 可这时,房门外,一名仆从飞速赶来。 “何事?” 孙巡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外面传来消息,京城……有瘟疫了!”仆从急忙道。 “什么?!” 顿时间,房间中三人悉数僵住! …… 苏家药铺里,人头攒动,陆续有人自药铺中走出来,满脸愁容。 “大夫,您就开些方子吧!” “苏家嫂子,这两天,巡检司的差爷已经开始自各个药铺征调药材了,您不妨先把药给我们开出来?” “三泉客栈那边,动静不小,说不定哪天瘟疫就过来了,您开些方子,我们到时候也免得没有药吃啊!” “多少钱,您尽管开口……” 有街坊邻居的声音,也有一些陌生的声音,估计都是来求药的。 苏扬目光凝重起来,看样子,西城客栈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西城客栈那边的动静不算小,人多眼杂,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诸位,这疟疾……我也不会治疗,开不出什么有效的方子……” 李兰芝站在柜台之后,语气无奈。 疟疾近乎无法治疗,她又怎能有什么好办法? “唉,也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老爷们能否治好这瘟疫!” “可太医院那边,咱们哪里能收到消息啊?” “对了,不是说,苏家药铺里,那个苏扬之前在太医院中任职过吗?” “苏扬呢?” 又有人询问起来。 “小扬早上就出门了……”李兰芝只好解释。 正说着,她便看到,苏扬迈步走进了药铺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征调 “小扬!” 见到苏扬,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汇聚过来。 “苏扬,你那里有太医院的消息吗?”当即有人向苏扬询问起来。 街坊邻居们也看着苏扬,眼中满是询问神色。 “太医院中,如今正在商讨治疗瘟疫的事情……”苏扬摊了摊手,回应道,“我先前已经离开太医院了,我也只知道这些!” 他虽然知道一些有关瘟疫的情况,但也不能透露太多。 否则,一旦他走漏的消息被有心人得知,再引起什么乱子,绝对不是好事! “唉,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顿时失望起来,他们现在,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时,药铺外,忽然响起一阵大喝声。 “让开,都让开!” 药铺中的人群,很快便散开了一条通往门口的道路。 而此时药铺门口,正有几名手持朴刀的差役走了进来。 见此,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当差的衙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不愿有什么牵扯! “谁是药铺掌柜?” 最前方一名中年差役环顾四周,开口询问。 “我是,请问大人有什么事情?”苏扬上前回应,静静看着面前的中年差役。 此人他先前自三泉客栈那边见过,正是跟在巡检使梁虎身边的巡检司副使。 “嗯?” 看清苏扬的身影,那中年人一怔。 “原来是苏小兄弟!” 他原本板着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上头有令,征调你们药铺中库存的柴胡等药,以用来治疗外地的瘟疫!” 中年差役交待一声,指了指身后,他身边的差役已经取出一张盖了大印的布告。 “哦?” 苏扬眉头一挑,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大宋朝廷应对疫患的对策。 将柴胡等药集中整合起来,以供使用。 随后,他点点头,笑道:“大人稍等!” 这些人征调的药材中,并没有草蒿,大多是诸如柴胡这些药,给就是了! 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垮了下来,默不作声。 现在,连苏家药铺的药材都被征调走了。 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苏大夫……” 待到药材悉数整理好,中年差役又凑到苏扬身边。 “大人,找在下何事?”苏扬疑惑地询问道。 “我名林季友,不过是个副巡检使,苏大夫不必叫我大人!”林季友摆了摆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林大人过谦了!” “苏大夫,来你家药铺,我也是奉命而为,若有得罪,还望苏大夫见谅!”林季友又道。 听到此,苏扬不由错愕,随即明白过来。 先前在三泉客栈一面,林季友已是将薛太医当作是他的靠山了! 而林季友既是在巡检司任职,对这些人情世故,自然通晓。 苏扬和煦一笑,摇了摇头:“这是哪来的话?林大人尽职尽责,在下怎会心生不满?” “苏大夫果然是个爽快人,今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林季友哈哈一笑。 两人客套一番,林季友告辞离去。 苏扬耸了耸肩,能在巡检司这边混个熟脸,也算不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戒严 “那些差爷收走药材,是要做什么啊?” “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现在,瘟疫都要到京城了……” 待到巡检司差役们离去,药铺中众人都低声抱怨起来,一片愁云。 苏扬看着眼前的情况,紧紧握着手中的瓷瓶。 他想了想,朗声道:“大家无需太过担心,真有了瘟疫,也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只能希望,瘟君别来京城!” “听天由命了!” 众人皆不住叹气。 “不,绝不会没有办法!” 可苏扬却轻挥衣袖,语气坚定。 “我先前翻阅医术时,曾注意到有古籍中提过治疗疟疾的方子,太医院那边,也有医术高明的太医钻研……” 闻言,所有人都齐齐愣住,紧盯着苏扬,目光炽热。 “到时候,或许我会有办法!”苏扬缓缓道。 苏扬的话语,掷地有声! 药铺中所有人都双眼瞪大,目光愕然。 要是以前苏扬说这话,他们是万万不信的,街坊邻居们也只当是安慰。 但街坊邻居们都亲眼见过,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亲自来邀请苏扬回太医院,这说明苏扬在太医院里是极为有门路的! 尤其苏扬这句话说得信誓旦旦,他们不免猜测,苏扬是否有什么消息…… “小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名来买药的人试探道,幽幽地打量着苏扬。 “对于此次疫患,还是该稳住心绪,切忌慌乱。”苏扬平静道,“至于我所说的办法,大家可记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惊疑不定。 半晌,街坊邻居们帮忙说起话来。 “小扬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得先稳下心思才是!” “就是,小扬都说不会没有办法了,咱们现在这么慌张干嘛?” “这种时候,大家心里都慌,但你们看小扬,还能想着安慰咱们,回头我可得揪着我家那臭小子教训一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劝慰着。 其他来买药的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场面迅速稳了下来,其他人逐渐散去,街坊邻居们还有些迟疑。 但他们深深看了苏扬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离开。 药铺中再度平静下来,李兰芝走到苏扬身前。 “扬儿,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外出忙碌,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李兰芝轻声道。 她知道昨夜苏扬是在琢磨治疗疟疾的法子,但具体药效,她一时没有询问。 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担心儿子的身体。 “娘,放心,我没事。” 苏扬笑了笑,将瓷瓶放在桌上。 这么少量的青蒿素,根本不足以治疗如今的瘟疫。 他得想些办法,尽可能多制作一些才行。 但好在昨夜一番研究,他已经掌握了相对简易的制作方法。 “娘,王兄呢?”苏扬扫了眼药铺中,并未发现王朗的身影。 “收到西城疫患的消息,他便出去打探了,这会也该回来了。”李兰芝向着门外张望着。 不多时,药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王朗赶回了药铺,向苏扬道:“西城三泉客栈那人身患瘟疫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一路上见到许多巡检司的人,正在西城搜查!” 对于这些,苏扬已经知晓了。 “动静闹得很大,整个京城都有要戒严的样子,不让外地人赶来,我还听人说,连三衙的禁军都要出动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王朗又道。 “三衙的禁军?” 苏扬神色一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摩尼教 听王朗所说,看起来崔忧已经将太医院的提议上报了。 事关自身安危,崔忧倒是麻利了起来。 对于这三衙的禁军,苏扬还有所了解,殿前司与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并称三衙。 但这消息不知真假,苏扬也没再多想。 “王兄,现在西城中已经人心惶惶了吧?”苏扬又询问道。 “谁说不是呢?” 王朗撇了撇嘴,“我这一路上见到的人,大多都在谈论瘟疫的事情,许多人都在奔走求药,生怕瘟疫蔓延到京城这边!” 这些倒是如苏扬所猜想的一样,从这两天药铺中的景象便能看出来,瘟疫的消息一传开,所有人都得忙着准备些药材。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一桩怪事!”这时,王朗又道。 “嗯?” 苏扬疑惑起来。 王朗耸了耸肩:“我在人群中打听消息的时候,还见到一个老妪跟我说什么,现在这瘟疫,是黑暗邪魔导致,想要活命,得信奉什么明尊,我听得一塌糊涂,不过,那老妪说他们是摩尼教……” “明尊,摩尼教……” 苏扬嘀咕着王朗所说的话,忽的双眼一睁! 摩尼教,这不就是他前世记忆中的明教吗? 苏扬前世看武侠小说的时候,对于明教印象颇深,还特意搜过资料。 明教正式名称就是摩尼教,这是前世史书中真实记载地,发源于波斯,传入中原后,经历过打压,但依旧逐渐形成了声势! 前世记忆中的北宋末年,方腊便曾利用摩尼教起义! 之后摩尼教又分出分支,与弥勒教、白莲社相结合,逐渐演变成白莲教。 可以说,这摩尼教,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苏扬不清楚,在今生这大宋,摩尼教又有怎样的势力。 但从京城之中都有人信奉,也能窥探出一二…… 苏扬不得不重视起来,如今疫患四起,摩尼教要是趁机起什么心思,恐怕会影响极大! 他连忙对王朗道:“王兄,此事你跟我好好讲讲!” “我起先也没怎么在意,但那老妪说,他们摩尼教有治疗疟疾的法子,我才多询问了几句!” 王朗缓缓道,“我具体问了一下,她说对明尊虔诚的人,摩尼教中便会为人消解磨难,这区区瘟疫,也不在话下!” 苏扬眼皮一跳,果然,跟他预料中的一样。 趁着这瘟疫四起,这摩尼教也都跟着活跃起来了! 至于摩尼教有治疗疟疾的法子,苏扬还是半点都不相信的。 这瘟疫,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治疗? 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这些搞什么神神鬼鬼的人,就能有办法了? 怕就怕在,京城中会有人病急乱投医,跟着相信。 到时候,若是西城再出什么乱子,那他家中药铺这边,日子也不会好过…… 苏扬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搁置下这些凌乱的想法。 为今之计,还是得先尽可能多地制作一些青蒿素,以备不时之需。 而后,苏扬走到桌子前,将青蒿素的制作流程大致写了下来。 做完这些,苏扬才便先行赶去休息了,两天一夜没合眼,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养精蓄锐,第二日一早,他带着母亲和妹妹还有王朗,一同制作起青蒿素来。 几人正忙碌间,一个妇人背着个八九岁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药铺。 “大夫,能给我们开些药吗?”那妇人急切地询问道。 苏扬连忙迎上前去,紧紧打量着那女孩,浑身不住打着寒战,浑身被汗水湿透。 他试探着摸了下女孩的额头,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又迅速给女孩诊脉,瞳孔紧缩:“这是……疟疾!” 第一百四十章 见效 听到苏扬的话,李兰芝三人顿时浑身一震! 疟疾! 那妇人背着的女孩,患上了这瘟疫!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 妇人一口不怎么熟练的大宋官话,一听就是外地来人。 她满脸哀求,看向身后,带着惊慌失措。 苏扬没有犹豫,带着两人走进药铺。 待到妇人将女孩放下,他仔细为女孩诊脉。 他已经确认,这女孩所患的就是疟疾了! 他不由想到昨日客栈中那身患疟疾的男人,眼前这母女二人,也是自外地逃难来的人吗? 苏扬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瓷瓶:“王兄,帮我把药拿来。” 王朗几步之下,取来瓷瓶,递到苏扬手中。 “大夫,您这药……” 那妇人看了眼苏扬手中的药瓶,顿时紧皱起眉头,满脸艰难神色。 “能不能用些抗疟的药材?”她又请求道,护在女儿身边,满是抗拒意味。 “这药,是能治疟疾的。”苏扬只好解释一声,以这女孩的情况,若再不加以治疗,会越来越严重了。 “大夫,我求求您了,这药……救不了人的!”妇人继续哀求,“我们家乡就有人用符水给我们治病,那是救不了人的!” 闻言,苏扬皱了皱眉,用符水治病吗? 应该就是些魔教手段了! “放心好了,我这药,不是符水。” 苏扬想了想,又道,“先让她服下我这药,若是不见好转,我之后再为她抓些药。” 妇人的抗拒意味这才减退一些,只是她不住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瓷瓶,依旧有些警惕。 苏扬自瓷瓶中取出少量青蒿素,又从苏悦那里接过一碗热水,喂给女孩服下。 而后,他走到一旁,迅速写下一张药方,递到母亲手中。 “娘,先按照此方抓这些药,大火煎好即可。”他嘱咐道,“之后若是……再有遇到疟疾,让病人服下青蒿素后,再配合此方酌情加减药量,以此法医治!” 李兰芝接过药方,扫了一眼。 这青蒿素,她行医多年,以往却从未听说过。 如今扬儿制作出来,更是对治疗疟疾,信心十足。 她对儿子自然相信,但对于青蒿素的效果,她还是不清楚。 不过,这药方上所写,却让她不免惊讶,这药方,总体来看,的确有抗疟之效,皆是医术上所记载的正常抗疟药材,除此之外,更有温补身躯的效果。 她没有犹豫,迅速抓起药,带去熬制。 见此,妇人才总算放下了许多警惕,目光再度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为女儿擦拭额头的汗水。 “等到药熬好,她再服下之后,高烧应该就会褪去了。”苏扬轻声道。 这妇人独自带着女儿前来,又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现在女儿身患疟疾,还在担惊受怕中。 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为妇人把了把脉,见到妇人并未患病后,这才起身。 “苏大夫,苏大夫!” 这时,药铺门外,传来一道苏扬熟悉的声音。 苏扬向门外看去,疑惑道:“大青,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乞丐秦青,他探头环顾了眼药铺中的情况,迈步走了进来。 “苏大夫,昨天西城那边差役们搜查,已经有身患瘟疫的人,逃到咱们京城了!” 秦青话音刚落,一旁的妇人便不由身形一颤,掩饰不住慌乱。 苏扬对那妇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看向秦青。 “苏大夫您要小心,我们听人说了,瘟疫可怕,都可能蔓延到京城这边,你们可一定得多加注意!”秦青又道。 苏扬听出了秦青的关切意思,不由询问道:“你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些的?” “嗯!” 秦青重重点头,“西城那些差役们,昨夜一夜的功夫,便搜查出了许多人,大概得有二十多个,据说,那些人都可能患了瘟疫了!”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沉。 二十多人…… 这还只是一晚上搜查的情况,现在看来,自疫患爆发之地来到京城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啊! “有劳你挂念了。” 苏扬感谢一声,又询问道,“对于这疫患,还有别的消息吗?” 秦青消息灵通,从他这里,说不定能够得到许多有关于京城疫患的消息。 “大家都传禁军会出动,但我们还没见到禁军。”秦青思索道,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我们还听说,西城那边,有个摩尼教,据说他们能够赐下符水,让人抵御瘟疫!” 秦青挠了挠头:“现在倒是有不少人都过去那边了,我也不知道真假,还得问问苏大夫您!” “果然是符水吗……” 苏扬双眸微眯,凭借这神神鬼鬼的符水,哪里能够治疗瘟疫? “那符水是假的!”这时,不远处的妇人忽然说道。 药铺中几人疑惑地看着那妇人,从一开始,这妇人似乎就对符水尤为抗拒。 可那妇人却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众人。 “大嫂,麻烦说说那符水的情况,你放心,今天你们来就医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苏扬轻声道。 隐瞒这母女二人来就医的事情,倒还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疫患告急,衙门早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情? 妇人犹豫一番,这才说道:“我们那边,一开始就有人宣传这些,说用符水能够免受瘟疫侵害,那些人用了符水,的确一开始好转了一些,但是没多久,那些人就都死了!” “那些符水,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妇人说完这些,又不再多说什么了。 “岂有此理!” 王朗神色忿忿,紧握起拳头,“疫患当前,这些人反倒趁机坑蒙拐骗,害人性命!” 苏扬目光沉郁几分,又向秦青询问道:“大青,你说现在京城中,那摩尼教也开始给符水了?” “没错,现在西城都乱成一片了,昨晚差役们抓了那么多人,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许多人都赶过去了!”秦青回答。 苏扬目光微闪,又看向一旁,几人谈话间,小悦已经大火煎好了药,端了过来。 妇人接过汤药,喂着自己女儿服下。 一晚汤药喝完,女孩额头上的虚汗随之消减许多,她仿佛恢复了些力气,眨着眼睛,脸色有所好转。 “囡囡,怎么样了?”妇人关切地询问。 “娘,我……不那么难受了……”女孩虚弱的回答,但声音中的痛楚明显减轻许多。 妇人目光闪了闪,出于担心,又连忙将手贴在女儿额头上。 很快,她抬起头,双眼都不由瞪大起来,又是难以置信,又是喜不自胜! 闻言,药铺中众人当即惊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赐符水 那药,竟然真的见效了! 这才过去多短的时间? 他们又看向苏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苏扬走到女孩身前,为其把脉,而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了!” 苏扬笑道,“高烧逐渐开始消退,照着趋势,再过两三日,应该便能痊愈了。” “两三日?” 苏悦美眸圆睁,疟疾能成瘟疫,其难以治疗的程度,可想而知。 她虽然相信她哥的药,可是,真正亲眼见到,还是让她不得不惊讶! 李兰芝更是紧盯着苏扬,眼睑轻颤。 扬儿制作的这青蒿素,竟然这么神异! “大嫂,你尽管放心,我这药,可不是什么符水!” 苏扬笑了笑,“我再给你一些药,让她按时服用即可。” 妇人深深凝视着苏扬,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捂住嘴巴,眼眶噙泪。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走到桌案前,将用来开药方的纸张撕开,折好,再将青蒿素分别倒入其中。 “接下来让你女儿卧床休息,待到身体彻底痊愈再说。”苏扬又叮嘱道,“这期间,若是再发烧,务必再来我们药铺!” 妇人重重点头,连忙感谢起来。 李兰芝走上前去,轻声安慰。 苏扬看了眼瓷瓶中,只开出一人的药量,他一开始制作好的青蒿素,便用去了接近一半! 不过,好在其他的青蒿素还在制作之中,很快就能再出一批青蒿素了。 先前自范升舟那里进得大批药材,如今倒是都派上用场了! “苏兄,你这药,也太神了!” 王朗兴冲冲道,“我就知道,这瘟疫,肯定难不倒苏兄!” 苏扬摆了摆手,青蒿素的药效,他早就已经料到了。 他又走到秦青身边,提醒起来:“大青,你们那边,也要多加注意,尤其是做好防蚊,平日里可多用烟熏……” 秦青仔细倾听着,一一记下。 待到苏扬说完,王朗拍了拍苏扬的肩膀:“苏兄,这下子,那小女孩的病,你的治疗算是结束了吧?” 苏扬点点头,便又听王朗道:“咱们一起去西城的摩尼教给符水的地方瞧瞧?” “这……” 苏扬看向正在制作中的青蒿素,当务之急,是多制作些青蒿素。 “嫂子,小扬!” 这时,药铺外,胡婶赶了过来。 她看了眼那妇人母女,又将李兰芝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了,西城那边,有人说能够用符水防治瘟疫,街坊们也都有过去看看的了!” 苏扬走了过去,听着胡婶的话,目光一凝。 看这样子,西城摩尼教那边,的确闹得动静不小。 现在,就连他的街坊邻居们都有过去的了! 用那符水欺骗百姓,这分明是恶意害人! 李兰芝看向苏扬,神色凝重。 见李兰芝没有回话,胡婶又热心道:“你们要是走不开,我到时候,去给你们多求点过来!” “胡婶,这样吧,我去看看吧,你在家里还得照顾胡叔。” 这时,苏扬凑上前道。 “这……好吧,那就麻烦小扬你跑一趟了!”胡婶应允道。 苏扬双眸微敛,摩尼教,他也过去看看吧! 他嘱咐母亲和妹妹继续制作着青蒿素,带着王朗和秦青一同赶往西城。 在秦青的指引下,他们一直赶到西厢河畔。 苏扬远远就看到,河畔正有许多人围着,人群中,袅袅烟雾升腾而起。 “苏大夫,那就是摩尼教给符水的地方了!”秦青指着河畔那边道。 三人挤进人群,便见眼前正有一个身着白衣,头戴乌帽的人高高盘坐着,落座之地,仿若祭坛。 在他面前,是一尊香炉,香炉中高高地插着三炷香,苏扬先前所看到的厌恶,正是从这香炉中升腾而出的。 袅袅烟雾将那人身形隐隐遮掩住,使得此时的他看起来宝相庄严! 而四周,更是还有许多名同样作白衣乌帽打扮的人围坐着,神色肃穆,跟着一起颂唱着经文。 经文声悠悠响彻,围观的人群,没有人敢高声说话,仿佛生怕打扰了这些人。 苏扬静静打量着四周,他注意到,在那高座祭坛上的白衣人身后,插着四面旗子,分明写着“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 他眼皮一跳,这还真是明教! 终于,一篇经文颂唱结束。 “善男善女,可取符水!” 那高座祭坛上的白衣人悠悠说道。 而后,人群中,数名身着布衣的百姓走了出来,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来到祭坛前,恭敬地跪拜下来。 “请明尊赐符水,饮下符水,业果皆消,不受人间疾病侵扰,不受黑暗邪魔加害!”白衣人袍袖轻挥。 四周白衣人缓缓上前,各自端着一碗符水,递到百姓们手中。 围观的人们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惊疑不定。 “这符水……真的管用吗?” “清羽道人不是说了吗?饮下符水,不受人间疾病侵扰!” “喝了符水,就不用担心瘟疫了?” “那当然,这符水可是明尊赐下的,神异无比,当今能救我们的,只有明尊了!” 人群议论纷纷,不知该不该相信。 苏扬将众人反应收归眼底,并不意外。 现在瘟疫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摩尼教的鼓吹怂恿,自然会有人上当。 苏扬身旁,王朗紧握起拳头。 符水的事情,他已经听那妇人说了,现在眼见这些人继续坑害他人,他心中不免愤怒。 “看我不给他砸了,真要是患了疟疾,再喝他们这害人的符水,那得死多少人?”王朗忿忿道! “王兄,稍安勿躁!”苏扬轻声道。 这时候,高高盘坐在祭坛上的清羽道人再度开口道:“饮符水之时,务必心怀光明,对明尊虔诚,唯有这样,符水方能有效!” “而今世人受苦受难,这瘟疫,乃是黑暗邪魔所致,皈依明尊,可受庇佑,免遭黑暗邪魔侵袭!” 围观的人群依旧将信将疑,不敢轻易尝试。 而那些跪拜在祭坛前的人们,随着清羽道人手臂轻抬,齐齐将手中的碗,举过头顶。 “服下吧!” 随着清羽道人的声音响起,那些跪拜的人这才准备饮下符水。 “慢着!” 可这时,一道高喝声突然响起,让原本身处安静场合中的众人齐齐一惊。 就连那些正准备喝下符水的人,也不由身形一晃,碗中的符水顿时都洒落出来许多! 那些身穿白衣的教徒都有些愠怒,齐齐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的吗?我不信! 人群中,苏扬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兀。 王朗紧随其后,与那些白衣教徒对峙着。 “何故喧哗?” 清羽道人自高台看俯视而下。 “我有个疑问!” 苏扬朗声说道,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打断那些人饮用符水有什么不妥。 事实上,他是故意打断这些人喝符水的! 那符水呈现一片灰褐浑浊颜色,且不论这符水中究竟是由什么原料制成的,但这一口下去,估计也得有半个元素周期表! 现在瘟疫肆虐,普通人再喝了这么一碗符水,难保免疫力下降…… “道长,还请为我们解惑!”苏扬再度说道。 称呼道长,也没有什么不妥,摩尼教传到中原,历经变迁发展,吸收本土教派,演变得鱼龙混杂,法师、道人、僧人皆有,就连许多教徒都不见得能够搞清楚教义! “疑问?” 清羽道人声音悠悠,面前烟雾氤氲,看不清表情。 不过,他的语气中却露出一股不悦:“有什么疑问,为何非要现在说,明尊赐下符水,此等神圣庄严之时,岂能打断?” 那些端着符水的人们全都埋怨地看着苏扬,先前苏扬的声音,使得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符水洒了一些,他们心疼极了! “道长,你说这符水中蕴含神力,我就是想问问,这符水,真的能够治疗疟疾吗?”对于清羽道人的不爽,苏扬丝毫没有理会。 苏扬看了眼四周众人,又道:“这也是我们大家的疑问,毕竟而今瘟疫四起,若这符水真能治瘟疫,那为何瘟疫会蔓延成灾?”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围观的人群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缓和了起来。 苏扬所问的问题,的确是他们心中的疑虑。 人群中,还有几个苏扬的邻居,认出了苏扬都凑到了苏扬身后,附和着点头。 “方才贫道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清羽道人挥了挥衣袖,“符水乃是明尊所赐,神力无穷,饮之百病不侵,区区疟疾,自然也能消除!” “而今黑暗邪魔入侵,世人正陷入危难之际,明尊降下神谕,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但世人中,唯有对明尊虔诚者,方能受符水的恩惠……” 清羽道人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犹豫起来。 听清羽道人说得神乎其神,他们也难以分辨真假。 “饮用符水,莫待吉时过去!”清羽道人又对那些跪拜的人们说道。 他倒是没有再度责斥苏扬,苏扬这么询问,他刚好可以借机进一步打消人群心中的疑虑。 “真的吗?” 这时,苏扬再度询问,似乎也不确信。 清羽道人点点头,每次布道,总是会碰到些钉子,但只要将其化解,反倒会事半功倍! “明尊……” “我不信!” 可还未等清羽道人说什么,苏扬已是摇了摇头。 “嗯?” 清羽道人语气一滞,愈发不悦。 此人这么说,是成心了挑事的吗? “你是在质疑明尊?”清羽道人喝道。 在他周边,那一众白衣教徒们顿时齐刷刷地盯着苏扬,警告意味尤为明显。 “并非我不愿相信,实在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道长,你说这符水能治百病,能解疟疾,可是,我们还没见到过,有谁身患疟疾,还被道长的符水治愈的!”苏扬淡淡道,“这些疑虑,还请道长为我们消解!” “这有何难?” 听着苏扬的话,清羽道人反倒淡然无比。 他俯视四周,询问道:“诸位是否对明尊所赐符水,也有所疑虑?” 众人纷纷点头,虽说现在都传,这符水能治百病,能消瘟疫,说得神乎其神。 但他们也还是不太敢相信。 一碗符水,真就能有那么大的神效? 清羽道人大袖轻挥,吩咐白衣教徒:“去,将人请来。” 两名白衣教徒领命,向着不远处的房屋,快步赶去。 苏扬看着那两名白衣教徒的身影,目光闪烁。 摩尼教的符水,毫无疑问,是骗人的手段。 但清羽道人却这么淡然自若,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倚仗。 他又看向那些跪拜在地的人手中捧着的符水,只是这么看,还看不出什么来。 不多时,那两名白衣教徒便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那几人面色蜡黄,身形瘦弱,一看就是身上患了些疾病。 可是此时,那几人跟在白衣教徒身后,迈步赶来时,却一个个的都看起来生龙活虎,目光炯炯有神。 这种感觉,在这些人的身上,显得有些矛盾! 苏扬目光微凝,紧紧打量着这几人,自这几人身上,他能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待到白衣教徒将那几人领了过来,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这几位,便是新加入我摩尼教的教众,他们原本都身患疾病,苦不堪言,但饮下符水之后,却都已经消除病痛!” 清羽道人轻笑着介绍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四周众人。 “王三?你不是……这……” “陆叔,你也喝了符水?病怎么样了?” “小牛……” 人群中,有些人认出了那些跟着白衣教徒走来的人,皆是惊诧的打量着那些人。 苏扬听着这些人的话,眉头微挑。 那几个跟着白衣教徒来的人,果然都是身患疾病的。 但现在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却又并不是病怏怏的样子。 是喝了符水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 苏扬思索起来,目光紧盯着跪拜在地那些人手中的符水。 难道说,那符水有什么古怪? “道长,我们可以喝符水了吗?” 这时,跪拜在地的人中,有人抬头向清羽道人询问。 他们看着喝完符水后的几人,愈发迫不及待。 “饮下吧,心怀虔诚!”清羽道人笑吟吟道。 那几人半点没有犹豫,端着符水就一口饮下。 苏扬没有再阻止这些人,这些人早已打定了主意。 现在,他更想要看看,那符水究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那几人喝下符水,将碗交回白衣教徒的手中。 他们又在清羽道人的授意下,站起身子,尝试着活动起来。 其中还有人身形踉跄,看起来也生了病,但不多时,随着他们一番活动,动作竟然逐渐灵活起来! 他们的脸色都逐渐浮现一片红光,精神也随之好了起来! “没那么痛了!” “痛疼……在逐渐消退!” 几人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疟疾……好了!”更是有一人喃喃说道,随即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第一百四十三章 存心闹事! “疟疾?” “他……他得了瘟疫!” “这……” 听着那人的话,四周所有人顿时惊恐起来,连忙向着四周退开。 这些饮符水的人中,竟然真的有人患了瘟疫! 他们之前完全不知情啊! 众人避之不及,一片慌乱,唯恐被瘟疫传染上。 苏扬紧紧盯着那说话的人,神色凝重起来。 看现在的情况,摩尼教这边的混乱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连身患疟疾的人都有,看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今天去他家药铺看病的那对母女一样,对这符水深恶痛绝! “肃静!” 高台上,清羽道人沉喝起来,“他所患瘟疫,已被符水治疗好了!” 听着清羽道人的话,慌乱的众人情绪稍稍安定下来,但依旧充满恐慌。 他们又紧紧打量着那声称自己身患疟疾的人,警惕极了。 那是一名青年,喝下符水后,整个人都生龙活虎起来。 他迈着步子,身形还有些摇晃,但仿佛充满了活力,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时不时地挥舞着胳膊,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激动无比。 “道长,这符水,真是太神了!”那青年惊喜道。 苏扬能够听得出来,这青年的口音,虽然与京城的口音有些不同,但却相差不多。 青年脸色都涨红起来,额头渗出汗水,紧握着拳头。 “这是明尊赐下符水,自然有无穷神效!” 清羽道人捋着胡须,笑容浓郁。 四周众人见状,顿时一片哗然! 那青年人的情况,彻底震惊到了他们! 此人真的是身患瘟疫吗? 喝下那符水后,竟然真的被符水治愈了! 尤其是,另外几名饮下符水的人,也都如这青年一般。 其中即便有身患其他病的人,在喝了符水后,都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这……真是神药吗?” “明尊所赐的符水,果真能够一扫瘟疫!” 众人议论纷纷,在亲眼见证了眼前一幕后,原本心中的疑虑,都一扫而空! 那符水的效果,太神了! “苏兄,这符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扬身边,王朗低声询问道。 他对于眼前的情况,他心中也充满惊愕。 但他惊愕的同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与这符水的效果相比,就连苏扬那治疗疟疾的药,都没有这么快见效! 这不太可能! 苏扬双眸眯起,要说有什么药,能够这么快治愈人的疾病,他半点都不相信! 就连那疟疾都能治疗,这根本不可能! 那符水,绝对有问题! 他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就连他的街坊邻居们,此时都目光热切地盯着清羽道人,对于那符水,都已经深信不疑了! 这种情况,可并不妙! 苏扬深吸一口气,自人群中,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道长,能否也给我一碗符水?” 苏扬声音响起,四周其他人都是身形一滞。 亲眼见证了符水的效果,他们也迫不及待得想要求上一碗符水。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瘟疫了! 王朗疑惑地看着苏扬,他很清楚,以苏扬的心性,绝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会信服。 那么,苏扬现在要这符水,是要做什么? 他静下心来,隐隐觉得,苏扬要有什么举动了! “道长,也请赐给我们符水吧!”众人纷纷乞求起来。 “不必急躁,明尊神谕,拯救世人,只要对明尊心怀虔诚,你们就都可以脱离苦难!” 清羽道人轻笑着,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先前此人还一副质疑的态度,但见到符水的神效,不也是按捺不住地求药了吗? 他挥挥手,那些白衣教徒便迅速走到祭坛后,盛出一碗碗符水,来到众人这边。 但碗少人多,还有许多人在等待着。 苏扬自白衣教徒手中接过碗,打量着碗中符水。 符水呈现灰褐浑浊颜色,一看就是真正烧过了符纸,将符纸的灰烬倒入了符水中。 但这符水,绝对不只是这样! 上面还漂着浮沫,仔细看去,里面更有许多碎屑。 盛着符水的碗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符水中,还加了什么物质,才能让先前那些患病的人有那种异常的反应? “饮下圣水之人,当诚心跪拜,心怀虔诚!” 祭坛上,清羽道人悠悠说道。 苏扬身边几人当即跪拜下来,手捧符水,恭敬极了。 一时间,整个场地中,就只剩下苏扬一人独自站立着。 他颀长的身形,尤为显著! 众人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有些疑惑。 “当诚心跪拜!” 清羽道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股催促意味。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苏扬身形低了下去。 见此,清羽道人这才点头,先前此人是吓住了吗? 但随即,清羽道人的身形便是一僵。 他注意到,苏扬低下身子,竟没有跪下,而是在地上搜寻起来,随便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再度站起身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清羽道人顿时怒喝起来。 苏扬却置若罔闻,只是拿着树枝刮开碗中浮沫,捞取着其中的碎屑,仔细审视着。 见此,四周众人都是皱起眉头。 这人是怎么回事? 取到了符水,却不乖乖配合着喝下,反倒是这么一副作态! “若不心怀虔诚,只喝下符水,那也不行!”清羽道人沉声道。 哗啦啦! 可这时,苏扬已是碗口倾斜,树枝堵着碗口,将一部分符水倒了出来。 “你……” 清羽道人身形一震,指着苏扬,有些坐不住了。 “你亵渎符水,对明尊不敬!” “来人!” 他大袖一挥,那些白衣教徒当即神色一凛,准备对苏扬动手。 “道长!” 苏扬忽地抬头,目光直视着清羽道人。 “这符水,有些不对啊!” “一派胡言!” 清羽道人冷喝,“你这人,必是存心来闹事的!” 此人先前三番两次出言询问,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来搅局的! 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阴森:“贫道奉明尊神谕,为百姓们布施符水,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这厮,却来搅局,简直是不顾他人性命,狼心狗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看着苏扬的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 耽误他们饮用符水,这不就是要害他们的性命吗? 苏扬的街坊邻居们也看向苏扬,目光担忧,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 “不敬明尊,该打!”清羽道人冷冷一挥袍袖。 白衣教徒们顿时一拥上前,冲向苏扬。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符水的秘密 他们没有犹豫,直接向着苏扬攻击过去! 当先一人,直接一脚踹向苏扬的肚子。 砰! 可苏扬一动未动,那白衣教徒的身形已然倒飞出去! 王朗已然来到苏扬身前,一脚踹飞那白衣教徒。 “你们也敢在京城动手?” 王朗高大的身形挡在苏扬身前,冷冷与这些白衣教徒对峙着。 这下子,众人全都惊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你们是什么人?” 清羽道人自祭坛上站起身来,面容呈现在众人面前,蓄着长长的胡须,须发皆白,一身白色衣袍,微微飘扬,仿佛天然带着一股仙气! 只不过,此时的清羽道人,满脸寒霜,带着一股愠怒。 “哦,我是个大夫!” 苏扬头也不抬地回应一声,用木棍在碗中挑挑拣拣。 很快,他目光一凝,自碗中捏起一小块碎片。 他将叶片伸展开来,仔细辨别。 “大夫?” 清羽道人皱眉,随即冷笑起来,“你这厮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在我摩尼教布施符水之时,却来捣乱,你其心可诛……” “道长,你的符水,有问题!” 可这时,苏扬缓缓抬头,手中依旧捏着那一枚碎片。 “胡说八道!”清羽道人冷冷道,“你是在亵渎明尊!” “那这是什么?” 苏扬捏着碎片,向着清羽道人晃了晃。 “明尊恩赐,本座用得着跟你说?”清羽道人说着,目光却落在苏扬手中的碎片上,眉头微皱。 他又看向四周众人,指着苏扬:“此人心怀叵测,耽误大家饮用符水,又对明尊不敬,用心简直歹毒!” 众人盯着苏扬,目光愈发不悦。 “真喝了符水,那才是大有问题!” 苏扬淡淡道,目光扫过那些患病后喝了符水的人。 “这符水,莫说是治疗疾病,喝下它,不中毒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这黄毛小儿,还想污蔑本座?” 清羽道人冷笑起来,“符水神效,大家有目共睹,就凭你这空口白牙,也敢出言污蔑?” “就是,我们喝下了符水,病痛立即消解,你在胡说些什么?” 喝下符水的人中,一人指着苏扬,鄙夷地笑了起来。 “这人,一定是存心来破坏道长的法事的!” 那得了疟疾的青年寒声道,“我这疟疾,不是被符水治好了吗?” 说着,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向四周众人道:“道长这符水,的确有神效,我喝了之后,浑身发热,舒坦极了,先前疟疾带来的折磨,一下子就感觉不到了!” “是啊!” “你小子在做什么?” “见不得我们好!” 那些人跟着附和道。 苏扬瞥了那几人一眼,摇了摇头。 “药医不死病,难医必死人!” 苏扬不再去看这些人,目光又落在清羽道人的身上,淡淡问道:“道长,我再问你,你这符水,真是什么明尊赐予?” “哼,明尊神威,岂是你这种用心险恶之徒所能领会?” 清羽道人冷哼一声,“你也敢质疑明尊赐下的符水?” “那我倒是奇怪了!” 苏扬耸了耸肩,晃了晃手中的碎片,“那为何这符水中,会有许多曼陀罗花?” 闻言,清羽道人目光顿时一凝。 但四周众人却满脸茫然,对于苏扬所说的曼陀罗花,他们并不了解。 “对了,这曼陀罗花,有一种药,制作之时,经常用到!” 苏扬意味深长地看了清羽道人一眼,“这药,叫做蒙汗药!” “什么?” 众人齐齐一怔。 蒙汗药,他们可都清楚。 吃了之后,直接就动弹不得了,当场就能昏死过去。 但随即,他们看了眼苏扬手中的碎片,又狐疑起来。 真要是蒙汗药,那些喝了符水的人,还能这么生龙活虎? “简直是无稽之谈!” 清羽道人嗤笑道,“若是蒙汗药,还能让人百病不侵?” “我也没说,这符水加了蒙汗药,而是加了这曼陀罗花!” 苏扬又用木棍在碗中翻腾几下,很快就又找出几块零星碎片。 “这曼陀罗花有剧毒,常人若是误食,根据吃下多少,所造成的后果也不相同!” 苏扬缓缓道,“只要控制符水中的曼陀罗花剂量,服下之后,就会感觉兴奋,有麻痹意识的效果!” 曼陀罗花,又叫洋金花,凤茄花等,蕴含剧毒,平时用药,也都取微量。 正如他先前所说,蒙汗药,其实就是用曼陀罗花所制! “换言之……” 苏扬指了指那那些喝下符水的人,“他们的病,不是被符水治愈了,而是因为符水中的曼陀罗花,短暂时间里,感受不到身上的不适,处于亢奋状态!” “你……一派胡言!” 清羽道人怒声道,只是,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心惊。 他们这符水,从来就没有别人知晓,究竟是如何制作而成。 可此人,竟然仅凭符水中的几块碎片,就推断出了符水中加了曼陀罗花! 苏扬不再去看清羽道人,又对四周众人道:“而今瘟疫,蔓延至今,这清羽道人说那一套神神鬼鬼的话,再用这所谓符水,欺骗大家,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四周众人满脸迟疑,看了看苏扬,又看了看清羽道人那些人。 他们迟疑起来,那符水的效果,他们有目共睹。 但苏扬说这曼陀罗花,又似乎有理有据,他们也不免迟疑起来! “你们也不想想,瘟疫如今肆虐了,瘟疫爆发之地的人们,难道就没有人喝过符水?”苏扬高声说道。 “你们回去,找大夫问问,这曼陀罗花是否跟我所说的一样,而这符水中,加了曼陀罗花,效果又是如何!” “心诚则灵,那喝了符水,病后来却没有好转,他们也可以推脱,说是你们对明尊没有心怀虔诚!” 苏扬淡淡道,“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想想也能明白了!” “这……” 众人一时无言,神色怔怔。 “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你……你简直是在蛊惑人心!”清羽道人怒气冲冲地指着苏扬。 “蛊惑人心?” 苏扬冷笑,“瘟疫当前,你们却借机布施符水,这蛊惑人心的,是你们!”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严重形势 “你这厮,血口喷人!” 清羽道人怒指苏扬,语气阴冷,一身白色长袍所营造出的仙气荡然无存。 他心中恼怒,可对于苏扬的话,他再怎么反驳,都显得有些无力。 苏扬所说,正是这符水的真相! 此人,竟然真能看得出的来! 他高声厉喝:“抓住他们,向明尊恕罪!” 白衣教徒们立即向着苏扬和王朗两人冲了上去,可王朗动作更快,已然迎着飞身来到一人身边,刚猛的拳头力道十足,落在白衣教徒的身上。 “你们……你们肯定是骗子!” 苏扬身后不远处,几个街坊邻居也都跟着站了出来。 与那些白衣教徒们对峙着,苏扬揭穿了这些人的骗术,他们心中都有些后怕。 要真是喝了这劳什子符水,以后还想指望着这玩意治疗疟疾,那恐怕真要丢掉性命!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四周其他人神色茫然,苏扬刚刚说的曼陀罗花,让他们心中都对那符水生出疑惑,那是制作蒙汗药的东西,这么一想,那些人喝下符水的人,真是有可能被麻痹了感觉! “官府的人来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向四周散去。 “小扬……” 街坊邻居们凑到苏扬这边,神色焦急。 他们对官府的人,本能的恐惧。 苏扬向着远处看去,便见一队身着差役服饰的人正向着这边飞奔而来。 巡检司的人! 苏扬嘴角微勾,看向清羽道人。 清羽道人面色沉凝,正看着那些飞奔而来的巡检司差役。 他振臂高呼:“走!” 随即,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转身离去。 那些白衣教徒们再不敢停留,跟着清羽道人飞快逃离。 “巡检司办案,所有人等,不得逃窜!” 巡检司那边高喊着,震慑那些正准备逃离的人们。 而清羽道人那些人却不管不顾,撒腿狂奔,就连清羽道人都跑得飞快,须发飘扬! 很快,巡检司的差役们赶了过来,为首一人持刀震慑四周,命令其他差役追捕那些白衣教徒们。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苏扬这边。 “林大人!” 苏扬拱手见礼,带着西城巡检司队伍起来的人,正是副巡检使林季友! “苏大夫,你怎么也在这里?”林季友疑惑询问。 “听说这边摩尼教的人来宣扬符水,便过来瞧瞧,顺带揭穿了他们的把戏……”苏扬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给林季友说了一通。 “曼陀罗花……” 林季友愣了愣,看向苏扬手中的碎片,他常年办案,对于曼陀罗花还是了解的,可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扬手中的碎片,废了好大得劲,也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丝痕迹。 要不是苏扬这么说,他半点都认不出来,而苏扬竟然凭借这零星碎片,就辨认出来了! 两名差役自王朗这边接手白衣教徒,林季友又看了眼王朗,目光愈发惊异。 “这些人着实可恨,用那符水蒙骗大家,真是半点都不顾及人命!”王朗忿忿道。 “这些江湖教派,滑溜得很!”林季友点头道,“我们是过来清查的,收到消息便赶过来了!” “头,那边发现了三具尸体!” 这时,一名差役跑过来低声对林季友汇报。 “嗯?” 林季友眉头一凝,向着不远处的房屋赶去。 苏扬跟身边的街坊邻居招呼一声,也跟着走了过去。 刚进房间,苏扬就看到房间中躺着的几道身影,除了那三具尸体外,还有两人还活着,但都躺在茅草堆里,气息奄奄。 苏扬走到活着的两人身前,探向其中一人的脉搏,打量着那人,双眸紧眯起来。 “是疟疾!”苏扬沉声道。 “什么!” 林季友几人顿时浑身一震,双眼瞪大。 “估计是喝了符水,自以为病愈,最后落得这种下场。”苏扬摇了摇头,此人已经无法挽救了,他又探向另一人脉搏,另一人虽不是疟疾,但也已经病重,无可救药。 他继续检查那三具尸体,脸色沉凝,这三人,都是疟疾! “京城之中,身患瘟疫的人,恐怕不少!” 苏扬沉声道,巡检司这边应该已经抓获了不少身患疟疾的人,但还有像这种隐藏起来的。 单是这一片,加上先前苏扬看到那喝下符水的青年,就已经发现了五个人了! 恐怕,这边应该还有! 京城的疫患,远比太医院预料中的更为严重! “唉!” 林季友长长叹息起来,满脸充满了忧虑,“我们今天又发现了不少,这疫患,在京城之中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浓郁了。 “苏大夫,这些人,我们都得带走了!”林季友拱拱手,“这次揭穿摩尼教符水真相的事情,我会代为禀报……” “多谢林大人了!”苏扬感谢一声,不过,他揭穿符水的事情,这种时候,估计不会有人还顾得上他,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苏扬便带着王朗与林季友辞行,赶回药铺。 刚一回到药铺,母亲李兰芝便迎了过来。 “扬儿,太医院那边带来口信,说是薛太医让你过去一趟!”李兰芝提醒道。 “薛太医……” 苏扬沉吟,点了点头。 如今京城发现的疫患越来越多了,估计太医院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他又看了眼药铺中,那对母女已经不在药铺中了。 “娘,那对母女……” “那女孩的病情好转一些了,她们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李兰芝回答。 苏扬很清楚青蒿素的药效,那女孩继续服用一两天的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而后,他借来王朗的马匹,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中,薛景山又忙碌了一番,才回到房间。 他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疲惫与焦虑。 “而今京城疫患,越来越严重了……” 薛景山眉头紧锁,对苏扬道,“太医院传下命令,暂缓太医们前往疫患之地!” 对此,苏扬倒是并不意外。 京城重地,对于朝廷来说,京城出现疫患,远比其他地方的疫患更为重要! “还有,你那青蒿素,恐怕短时间内,不能再度提及了!”薛景山又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戒严 “为何?” 苏扬身形一滞,连忙看向薛景山。 他意识到,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瘟疫肆虐,京城之中,早已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更是有用心险恶之人,借机行事!” 薛景山缓缓道,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虑,“太医院中这几日以来,一直在搜寻治疗之法,搜罗了不少,但是……” “但是其中有许多方法,极为荒唐,甚至有用污秽之物治疗的!” 薛景山似是想起什么,刚毅的脸庞上都流露出一抹愠怒。 苏扬默然,太医院搜寻治疗疟疾的法子,自然会遇到各种千奇百怪的偏方。 一一甄别起来,并不轻松。 但要只是这样,也不至于青蒿素不能再提及了! “此外,经过这两日的搜寻,已然搜出数十名身患瘟疫的人了!” 薛景山又道,“这还只是开始,京城之中,又有多少没能搜寻出来的人?” “恐怕绝对不下于百人吧……” 说到此,薛景山神色凝重至极,“还不只是这样!” 苏扬双眼一睁,自今天清羽道人那边的事情,他其实也能推测出一些。 京城里有上百人身患瘟疫,恐怕都还是少算了! 这瘟疫,距离蔓延到京城,还有多久? 又或者说…… 已经蔓延到京城了! 这几日的炎热天气,再加上瘟疫蔓延各地,已经使得京城危机重重了! 他正思索着,便又听薛景山的话音响起: “今日上午,京城中,发现了一名身患瘟疫的人,那人……并非来自疫患之地!” 顿时间,苏扬瞳孔紧缩起来。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薛景山。 不是来自疫患之地,那就是说…… “那人自京城以南而来,距离京城,不足百里!”薛景山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沙哑。 “不足百里……” 苏扬浑身紧绷,这么短的路程,骑马的话,半日的时间便能赶到京城! 也就是说,瘟疫,已经蔓延到京城了! 这瘟疫,来得太快了! 苏扬后背隐隐发凉,瘟疫蔓延过来,以如今的情势来看,京城恐怕会生出什么乱子! 那他的家人,在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自处? 京城的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了! “太医院在京城中设置的各处诊治之所,今日前来问诊的人,更是人数暴涨!”薛景山长叹。 这次瘟疫,远比预料中蔓延得更快! 薛景山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苏扬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他走到一旁,斟了些茶水,端到薛景山身边。 “薛太医,今日我药铺中,也来了一名身患疟疾的病人。”苏扬轻声说道。 薛景山接过茶水,目光微凝。 现在的京城中,有身患疟疾的人,并不算什么大事了。 但是,苏扬遇见身患疟疾的病人,那便意味着,青蒿素,有可能被苏扬使用了! “具体如何?”薛景山连忙询问。 “我用青蒿素为其治疗,她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了。” 闻言,薛景山握着茶盏的手,都不由轻颤起来。 “青蒿素,的确可用……”苏扬再度说道。 薛景山顿时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他紧盯着苏扬,正要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只此一例吗?”薛景山询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 但薛景山却是重重叹息,表情有些苦涩。 “苏扬,我让你短时间内,不再在太医院中提及青蒿素一事,是没办法的事情!” 薛景山无奈道,“京城疫患迫在眉睫,而太医院中,也在施用那些搜罗来的方子,可是,那些人不听劝告,强行用那些法子施治,已经有许多人因此殒命了!” “还有,市井之中,如今流言四起,我听闻有人用符水、金丹之类的东西,谎称可以治疗疟疾,导致不少人丧命……” “朝廷对于这些事情,尤为重视,下令严禁胡乱施治!” 他无奈道:“青蒿素的药效,我对你说的,深信不疑,可是,这青蒿素在更多人眼中,还是所谓的用草蒿治疗……” 听到此,苏扬明白了过来。 正是因为现在有关于治疗疟疾的流言四起,就如那清羽道人的符水,被传得神乎其神,其他人在亲眼见证了符水的效果后,更是对符水的效果深信不疑。 而青蒿素,在如今的许多人看来,也没什么两样! “你若再提及,恐怕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趁机对付你。”薛景山轻声道。 苏扬默然,薛太医的提醒,不是没有必要的! 这么说来,太医院这边,是有些艰难了。 不过,施用青蒿素,治疗疟疾的效果,就在那里摆着,他并不着急! “青蒿素的这件事,由我来想办法。”这时,薛景山缓缓道。 苏扬一怔,连忙看向薛景山。 前几天见到崔忧,苏扬便已经明白,许多事情,太医院自己做不了主。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薛太医再提及青蒿素,恐怕也极为困难。 “薛太医,刘大人请您过去!” 房门外,药童的声音响起。 薛景山回应一声,向苏扬轻声道:“太医院的事情,你不必担忧,你先行在药铺中施治便是。” “薛太医……” 苏扬正要劝薛景山,但薛景山却摆了摆手。 “现在太医院里,不只是那崔忧,还有其他许多朝廷官员,你先行回去吧!” 说完,薛景山不再停留,快步走出了房间。 桌案上,苏扬斟好的茶水还安好地放置着,一口未动。 苏扬神色复杂,看着薛景山匆匆离去的身影。 他摇了摇头,自太医院离开。 一路赶回家中,苏扬注意到,如今京城中,整体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行人都匆匆忙忙,路上的摊贩也都随之少了许多,冷冷清清。 刚回到家中药铺,苏扬便见到王朗与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赵兄?你怎么来了?” 苏扬打量着赵艺弘,他倒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赵艺弘了。 “特地来见苏兄!”赵艺弘轻声道。 苏扬带着两人回到药铺中坐下,便听赵艺弘低声道: “苏兄,而今疫患已然蔓延至京城了,此事,我特来提醒你!” 赵艺弘神色凝重,“朝廷已准备……将京城戒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明争暗斗 “戒严京城,疫患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王朗语气惊动,朝廷要戒严京城,足以说明疫患的严重! 苏扬深吸一口气,瘟疫蔓延过来,京城戒严是可以预料的。 “如今这疫患,只怕难以解决,太医院都在搜寻治疗之法,而朝堂之上,百官更是在商讨治疗疟疾计策,但疟疾难治……”赵艺弘神色有些苦涩。 “赵兄,疟疾,我有治疗的办法!” 苏扬的话音响起,赵艺弘顿时浑身一震。 他紧盯着苏扬,有些难以置信。 “苏兄,你……你能治疗疟疾?” 赵艺弘很清楚,如今疟疾肆虐,最为令人头疼的,就是一直无法找到有效医治疟疾的方子! 可苏扬,竟然可以治疗疟疾! 若是可以,那这瘟疫,便有解决之法了! 苏扬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取来小瓷瓶。 赵艺弘的身份不低,若是可以,或许也能帮助推行一下青蒿素。 “赵兄,我这办法,也曾向太医院提过,只是,太医们并不相信……” 苏扬将青蒿素的事情解释一番。 赵艺弘也不由皱起眉头:“这么说来,苏兄这药,想要推行下去,恐怕极为困难!” “薛太医应是在太医院中奔走,但恐怕……”苏扬苦笑。 他对于如今的太医院,还是很清楚的,以那些人的秉性,应该不会把他这青蒿素当回事。 而薛太医刚晋升右院判,目前还只是代为担任,这必定会让一些人为之眼红! 若薛太医在太医院里提起青蒿素,恐怕,那些人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趁机反驳薛太医! “此事,我也会想些办法帮忙!” 赵艺弘应允道。 他接过瓷瓶,仔细打量着。 而后,他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兄,我这几日里,一直闭门不出,没想到,发生了这瘟疫,你竟还能有解决之法!” 苏扬耸了耸肩,若这次瘟疫不是疟疾,他还真不一定有办法解决。 “这几日里,当日诗会的事情,有不少人查到我这里了。”赵艺弘又道,“也因为这瘟疫,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 “嗯?” 苏扬一怔,这些,他倒是不曾想到。 “那诗会上,不过只是出了几首诗而已,为何会有人这么在意?” 苏扬不由询问,他这诗魁的身份,还能引得别人这么追查。 “若是往年诗会,倒是也不会引起那些人太过在意。” 赵艺弘眯了眯眼睛,“而是因为,此次诗会,那首……满江红!” “满江红吗?” 苏扬沉吟,他想到当日赵艺弘所说,一首诗词,以振民心。 “这首词,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赵艺弘缓缓道,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那些人想到找到诗魁,收归己用,为自己增添些声望……” 对于这些,苏扬撇了撇嘴,用诗魁的名声增添声望,仔细想来,的确对于那些人有不少益处。 王朗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有些云里雾里。 诗会的事情,苏扬还没有对他提起过。 “王兄,这些事,我之后再跟你说!”苏扬笑道。 “这些事情,我也只是来告知苏兄一声,若是有人注意到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尽可来找我!”赵艺弘叮嘱道。 “多谢赵兄了!”苏扬感谢道。 他不由想到三皇子赵澈,此人猜出了他的身份。 “赵兄,说起来,此事已经有人猜出我的身份了!”苏扬无奈道。 “谁?” 赵艺弘目光微凝,他对诗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保密。 竟然还有人能够查到苏扬是诗魁的事情! “这件事,是我引起的。”苏扬苦笑道,“那人是……当今三皇子,赵澈!” 顿时间,赵艺弘呼吸一促! …… 太医院。 薛景山跟在刘宣愈身边,一起走向大殿。 “薛太医,那青蒿素的事情,老夫劝你,还是莫要再那些大人面前提及了!”刘宣愈轻声提醒道。 “刘大人,青蒿素的确可治疟疾!”薛景山眉头紧皱,眼中一片坚毅。 刘宣愈轻叹起来。 他看了眼四周,一边与薛景山一起行走着,一边轻声道:“现在太医院的情况,你应当知晓,你说苏扬治愈了一人,可是,我们无法拿出证据!” “此外,即便他治愈那身患疟疾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例,或许有什么机缘巧合,这些,都说不定!” “现在提出这些,恐怕……会对你不利!”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大殿外。 “多谢刘大人!” 薛景山向着刘宣愈拱手,行了一礼。 但他却未再说什么,脸色并未有所缓和。 “刘大人,薛太医!” 大殿中,崔忧叫了两人一声,语气中带着一股催促意味。 两人不再犹豫,迈步走进了大殿里。 大殿中,只有三人,崔忧坐在大殿右侧座位上,坐在他对面的左侧座位上的是副院使林章璞! 而大殿主座上,坐着一个老人。 “庞大人,林大人!” 刘宣愈和薛景山一同向着主座上的老人和林章璞行礼。 老人庞途挥挥手,让两人就座。 而后,他看向林章璞:“既然两位院判也到了,那咱们便该好好说说这瘟疫之事了!” 庞途慢悠悠道:“太医院本该迅速商讨出治疗瘟疫之策,迅速前往疫患爆发之地,但如今瘟疫却肆虐到了京城,危害重大,林大人,这些……太医院可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庞大人,瘟疫肆虐,并非人力能够阻挡。”林章璞回应道,“下官在得知疫患消息后,便已经上书,京城务必严查!” “但太医院至今,可曾有过良策?”庞途捋着胡须,不紧不慢道,“反倒是如今,那些来太医院治疗疟疾的人,死者甚多!” “下官先前说过,那些药方,不可这般试用。”林章璞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察觉到庞途的斥责意味。 “若是太医院中,有治疗疟疾的良方,怎会至此?”庞途反问道。 刘宣愈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明争暗斗,摇了摇头。 太医院先前试用各种药方,使得许多病患殒命,这其实是庞途这位负责督促太医院的正三品上护军的主意,但现在朝廷的谕令传下,庞途又想要将责任甩到太医院这边! “太医院中,这么多的太医,为何几日过去,连张像样的方子都拿不出来?”庞途再度询问。 “回禀庞大人,下官有一药献上!” 这时,薛景山起身,沉声向庞途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荒唐之言 薛景山躬身行礼,扬起面庞,神色坚毅而平静。 刘宣愈顿时眼皮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 果然,他劝不住薛景山…… “薛太医?” 庞途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薛景山。 他心中不悦,现在他正借着由头,打压着太医院。 而薛景山此时走出来,简直像是有跟他刻意叫板的意思! 庞途又看向林章璞,薛景山这时候出面,是林章璞的授意吗? 林章璞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看了薛景山一眼,并未表露什么。 “老狐狸!” 庞途内心暗骂一声,面向薛景山,“薛太医,你有什么药?” 未等薛景山回话,庞途捋了捋胡须,又说道:“这药,可治疟疾吗?” “而今太医院中,迟迟拿不出药效足够的药方子,薛太医你所提出的这药,可千万别再是会医死人的药了!” 庞途语气平淡,却隐隐透露出一股阴森意味。 刘宣愈坐在下方,听着庞途的话,皱起眉头。 这一番话,几乎是将薛景山的后路给堵住了! 要是薛景山说的药,有什么不妥,庞途便掌握极大的话语权! “回禀庞大人,下官所献之药,名为青蒿素!” 薛景山缓缓说道,仿佛对于庞途的用意丝毫没有察觉到。 “什么素?” 庞途眼皮微抬,薛景山说的这药,他没有听说过! “青蒿素?呵呵!” 可这时,右侧座位上的崔忧却笑了起来,笑声中,透露出一股戏谑。 “薛太医,你在庞大人面前提起这药,多少有些不知场合了吧?” “哦?” 庞途瞥了眼薛景山,慢悠悠向崔忧问道:“崔大人,你也知道这药?” “是!” 崔忧自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 “这青蒿素,薛太医之前已经跟下官说过了!” 崔忧慢悠悠道,“当时刘大人也在!” “不过,提出这药的,可不是薛太医,而是……一介平民!” 说着,崔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平民?” 庞途眼中光芒一闪,扬了扬手,示意崔忧继续说下去。 “所谓的青蒿素,说白了,其实就是什么草蒿罢了!”崔忧揶揄道。 “崔大人,那并非是寻常草蒿,而是用草蒿提取制药!” 薛景山当即反驳起来,他眉头紧锁。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苏扬所说的青蒿素,告知众人! “那不还是草蒿吗?”崔忧嗤笑不已,看向庞途,“庞大人,用这草蒿治病,难道不还是庸医害人? 两人一唱一和,轻易地便将矛头直指薛景山! “薛太医,你所要献上的,就是这种药物?”庞途沉声质问,脸色冷凝起来。 “庞大人,青蒿素已有使得身患疟疾之人,病情好转的先例了!” 薛景山回应道,“只要试用此药,待到诸位见到效果,进而推行出去,那这次瘟疫,便有解决之道了……” “够了!” 庞途重重拂袖,不再让薛景山说下去。 他转而看向林章璞,沉声道:“林大人,这就是现在,太医院的境况?” “事到如今,太医院中,迟迟没有治疗之法,对这疟疾,束手无策,就连薛太医这个右院判,都还在说什么荒唐之言!” 庞途语气森然,满是斥责意味,“若太医院中,还是如此情况,本官必定上奏,到那时,诸位该如何自处,也当好好想想!” “庞大人,疟疾,自古以来,便难有治疗之法。” 林章璞慢悠悠回应着庞途,“自瘟疫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医院起,下官便奉命与刘大人一同召集太医院中所有太医,商讨此事,所寻药方,也实难有效!” 对于庞途的斥责,他仿佛没有察觉。 “说起来,下官还得恳请庞大人将此事上奏,太医院中,实在没有良策啊!” 林章璞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奈态度。 他目光幽幽,庞途趁着这疫患的时机,想要插手太医院之权,心思昭然! 不过,正如他所说,疟疾,自古难医。 这种时候,庞途想要接手这烂摊子,他反倒是乐得见到! 闻言,庞途脸色沉凝。 这老狐狸,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诸位大人,青蒿素,实在可用啊!” 众人之中,唯有薛景山还在言辞恳切地说着。 “薛太医,你这是做什么?”庞途寒声道,“你身为右院判,如今疫患已有蔓延到京城的趋势,却不思切实治疗疟疾之策,反而还在说这些荒唐之言!” “庞大人,也不能这么责怪薛太医,毕竟,薛太医现在还是暂代右院判一职,许多事情,他一时还难以熟络!”崔忧在一旁幽幽说道。 听到此,刘宣愈顿时轻叹。 崔忧看似是在为薛景山开脱,实则是在帮庞途打压薛景山! “暂代右院判一职,难怪此时不见黄太医呢!” 果然,庞途冷笑起来,“依本官看,薛太医,你这右院判一职,应当卸去,现在疫患危机,该换一些有真才实干之人!” 卸去薛景山的官职,自然可以打压太医院的气焰,届时,再换上他这边的可用之人。 那太医院也没话说! “庞大人,薛太医这也是治病心切,下官免去黄谋之职,选拔薛太医暂为担任,便是看中了薛太医的真才实干之能!”这时,林章璞拱了拱手。 “就是这么真才实干的?” 庞途冷哼一声,林章璞铁了心地跟他对抗! 不过,即便不免去薛景山的职务,他也要好好地震慑这些人! “但薛景山行事,终究太过荒唐了,林大人向继续任用他,本官不说什么,不过,现在这疫患,让他别再插手了!” 庞途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待到京城疫患解决,让薛景山安安分分地前往其他疫患爆发之地,好好学学吧!” 庞途自顾自地站起身,又沉声道:“现在这疫患,太医院里,可得给本官切实地治疗之法!” 说完,庞途不再去看太医院众人,径直自大殿离去。 …… 苏家药铺中。 赵艺弘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向苏扬询问道:“苏兄,三皇子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他的双手,不自觉紧握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陛下宣召 苏扬回想着见到赵澈的经历,将经过向赵艺弘说了一番。 他注意到,赵艺弘似乎对这些事情很上心,每一句话,赵艺弘都仔细倾听着。 等到苏扬说完,赵艺弘神色凝重地思索起来。 良久,他才向苏扬询问:“三皇子可否跟你提过,为你提供仕途?” “那倒没有!” 苏扬摆了摆手,“三皇子倒是对我这酿酒之法有兴趣……” 他说着话,对于赵艺弘的反应,不免疑惑起来。 提到三皇子,赵艺弘似乎有些……警惕? “赵兄,莫非,你与三皇子之间,有什么渊源?” “这……” 赵艺弘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扬。 而后,他收敛心绪,轻声道:“苏兄,这些,你无需多虑!” 顿了顿,赵艺弘脸色惭愧起来。 “说来,我对苏兄,倒是一直有所隐瞒!” “嗯?” 苏扬一怔,赵艺弘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 至于赵艺弘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想了想,是赵艺弘的身份吗? “我的处境,算是有些特殊,以至于,至今,我都还未曾向苏兄你透露身份!”赵艺弘声音低沉。 果然是身份…… 苏扬心中有些怪异,对于赵艺弘的身份,他其实多少有些猜测。 皇亲国戚! 当然,应该也不是寻常的皇亲国戚,云清郡主的父亲是齐王,当今皇上的亲兄弟。 而赵艺弘与云清郡主一家也走得比较近,平日里,出行也都有护卫陪同,按理说,赵艺弘的身份绝不会低。 可是,苏扬也能看得出来,一直以来,赵艺弘都似乎有着什么顾虑! 这也是令苏扬疑惑的地方。 “赵兄,不必多说。” 苏扬宽慰道,赵艺弘既然有所忧虑,他自然不会勉强。 赵艺弘表情有些苦涩,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多谢苏兄谅解!” 苏扬摆摆手,每个人都有些秘密。 若说秘密,他的秘密不会比任何人小! 三人再度交谈一番,赵艺弘告辞离去。 他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乘坐马车,一路离开苏家药铺。 “殿下,容属下多嘴,三殿下与苏大夫已经相识,殿下为何不向苏大夫展露身份?”护卫策马来到马车前,向赵艺弘低声询问。 赵艺弘回头看向苏家药铺方向,摇了摇头。 “我而今的处境,与三皇兄不同……” 赵艺弘神色苦涩,“将我的身份告知苏兄,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殿下,三殿下既然已知晓苏大夫是游园诗会的诗魁,若是有收服之心……”护卫语气中满是忧虑。 “不必再说了!” 赵艺弘挥挥手,“苏兄他心怀抱负,若能有机会一展宏图,对他而言,更是好事!” 话罢,赵艺弘摇了摇头,关上帘子,闭目沉思。 只是他的双手始终用力紧握着…… …… 太医院大殿中,随着庞途和崔忧离开,大殿陷入一片沉寂。 刘宣愈走到薛景山身前,看着怔怔无言的薛景山,摇头道:“薛太医,那青蒿素的事情,庞大人绝对不会采纳的!” 薛景山袍袖中的拳头用力握着,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中,带着难言的执着! “薛太医,你多少有些太过心急了。” 这时,林章璞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大人……”薛景山看着林章璞,嘴唇嗫嚅。 “庞途崔忧这些人的心思,想必不用本官多说了吧?” 林章璞坐在椅子上,脸色始终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继续询问:“薛太医,本官再问你,这青蒿素的药效,究竟如何?” “此药,经由苏扬提出,并且,他已经医治了一名身患疟疾的病患,使得那病患病情好转,据他所说,两三日,那病患便能痊愈!” 薛景山语气笃定无比,“我们对疟疾,一向没有治疗之策,即便是那些截疟之方,药效也并不如人意,向病患施药之后,最多不过缓解一二,之后病患能否痊愈,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是不争的事实! 但即便他们的药方,再怎么难以治愈疟疾,也还是得尽可能地去施治。 能挽救一条性命,便去挽救一条性命! “而苏扬所说那病患,重病之下,却能在短时间内有好转效果,这是许多药方,都无法做到的!” 薛景山有些苦涩,庞途不听他的劝告,连试用都不愿。 “你倒是对那苏扬,信任有加!” 林章璞意味深长道,“那青蒿素的效果,如你所说,也只是初用,而今初用之后,有所效果的药物,可并不少!” “林大人……”薛景山蓦然抬头,语气急切。 “对于这青蒿素的药效,本官不予置评!”林章璞轻挥衣袖,“既然那青蒿素是苏扬提出的,便让他先施治一番,待到真有成效,到那时再用也不迟!” “可……时日一久,恐怕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丧命!”薛景山满脸愁容。 “此事,终究难以避免……”林章璞摇了摇头,“庞途他们虎视眈眈,多少指望不上了,我们太医院自己也得行动起来!” 他稍作思索,沉声向刘宣愈道:“刘大人,召集所有太医,下令,在京城各地分设熟药所,安排太医们亲自坐诊……” “届时,通知京城百姓,身患瘟疫者,可就近前往熟药所问诊!” “是!” 刘宣愈领命,林章璞的这个命令,无疑是直接将整个太医院彻底调动起来了! “至于薛太医……”林章璞又道,“你且先行负责疫患外的其他太医院事宜吧!” 薛景山默然点头,神色沉凝。 …… 皇宫。 赵艺弘来到母妃宫殿前,满腹愁绪。 他还未进入,便有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过来。 “五殿下!” 那宦官向着赵艺弘躬身见礼。 “元公公?” 赵艺弘疑惑地看着眼前宦官,这宦官是他父皇身边的几位大太监之一。 此时元公公过来他母妃的宫殿,他心中不免疑虑。 “公公来我母妃宫殿,可是父皇有事要转告我母妃?”赵艺弘询问道。 可元公公却摇了摇头,面白无须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而后,他恭敬道:“殿下,陛下让奴婢前来,宣殿下过去!” “嗯?” 赵艺弘顿时一怔,目光闪烁不定,“父皇宣召?” 第一百五十章 问策 赵艺弘在元公公的带领下,一路赶到文德殿。 待到元公公前去通报,赵艺弘抬头凝视着文德殿。 这里是他父皇处理朝廷政务的地方。 记忆中,他来文德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收整心绪,思索起来。 父皇这一次宣召他来文德殿,有什么事情? 他并不如其他皇兄皇弟那般得宠,见父皇的次数也比其他皇兄皇弟要少,这次宣召,有些突然了! 正思索间,赵艺弘却又注意到,文德殿中,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三皇兄!” 赵艺弘迎上去,礼数周全。 来人正是三皇子,赵澈! 他不由想起今日苏扬跟他所说的那些有关于赵澈的事情,心中微微凝重起来。 “五皇弟,你也来了啊!” 赵澈回了一礼,打量着赵艺弘,他走到赵艺弘身边,低声道,“皇弟,父皇也宣你前来,皇兄给你提个醒!” “皇兄但说无妨!” “而今疫患肆虐,已蔓延到京城,你应当知晓吧?” “对此,我也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啊!” 赵澈挑了挑眉,轻轻拍了拍赵艺弘的肩膀,“此事,我也只能给你透露这么多,或许父皇寻你,还有别的事情!” “多谢皇兄!”赵艺弘拱了拱手。 “咱们兄弟二人,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多礼吗?”赵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若不是这瘟疫害得民不聊生,我也该寻个时间,找你聚聚……” 顿了顿,赵澈又靠近了赵艺弘一些,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前些日子,寻到了一种酒,那酒不错,待到疫患结束,五皇弟你可一定要来尝尝!” 赵艺弘目光微凝,他从苏扬那里,已经得悉,赵澈所说的酒,应该就是苏扬酿造的蒸馏烈酒! 此时赵澈跟他提起这些,毫无疑问,是隐隐跟他提及苏扬的事情! “皇弟谨记!”赵艺弘平静道。 “对了!” 赵澈像是又想起什么,后退一步,与赵艺弘拉开距离。 “疫患危机,我听说太医院中也在苦思治疗疟疾之策,现如今形势,只怕尤为严峻……” 赵澈摇了摇头,脸上摆出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他轻叹着,“这些天里,父皇一直为这些辛劳不已,咱们兄弟,也得多多挂念父皇龙体。” 赵艺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有些不清楚,赵澈说这些的用意! “说起来,我还听说,先前太医院考核之时,有个药童,医术不错,就连一些绝症,都有奇方治疗……” 赵澈慢悠悠道,“若是那人也有治疗疟疾的良策,那便好了!” 闻言,赵艺弘双眸微眯。 果然,赵澈是在跟他说苏扬的事情! “五皇弟,对此可有所听闻?”赵澈又询问道。 “略有耳闻!” 赵艺弘沉声道,他目光凝重,赵澈说的这么明显,是在告知他,赵澈已经得知了苏扬的事情吗? “略有耳闻?五皇弟对于这些事情,都是知晓一些,这可不像是什么略有耳闻了!”赵澈说着,转身向外面走去。 “五皇弟,我便先行回去了!” “恭送皇兄!” 赵艺弘目送赵澈离去,脸色沉凝。 赵澈说的这些,有些云里雾里的。 但是,赵艺弘清楚,赵澈的话语中,几乎皆是与苏扬有关! 这分明意味着赵澈的态度! 是在告知他,赵澈已经注意到苏扬了吗? 赵艺弘袍袖中的拳头,紧握起来。 “五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这时,元公公走了出来,轻声提醒赵艺弘。 赵艺弘收归思绪,跟着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 赵艺弘走进文德殿,向着坐在御榻上的人恭敬行礼。 “咳咳!” 一阵咳嗽声自御榻那边传来。 “平身吧。” 而后,咳嗽声止住,御榻那边的声音才淡淡响起。 赵艺弘缓缓起身,看向御榻那边。 他的父皇正坐在御榻上,身披衫袍,头发花白,身形还有些瘦削佝偻,明明不过花甲之年,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 不过,其眼中闪耀着的矍铄精芒,却天然蕴含着一股不可直视的威严! 仿佛只凭眼神,便足以震慑四方! 皇帝赵煊手持毛笔,正在奏折上书写着什么。 他让赵艺弘起身之后,便未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 待到一本奏折批阅完,一旁的宦官连忙躬着身子双手接过,放至一旁。 赵煊又再度拿起另一本奏折,审阅起来。 赵艺弘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方才,见过你三哥了吗?” 半晌,赵煊的声音悠悠响起。 “见过了!”赵艺弘恭敬回答。 “如今这疫患,你可知晓?”赵煊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儿臣知晓!” “说说看,咳咳,说说看该如何治理瘟疫。” “是!” 赵艺弘应声,“而今瘟疫,乃是疟疾肆虐,更随着天气炎热,蔓延之势迅猛……” 他诉说一番,赵煊只是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也不作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赵艺弘所说。 “更为重要的是,疟疾,须得有治疗之法才行!”赵艺弘继续道,并未因父皇没有回应而停下。 他已然明白了,父皇这次宣他前来,大抵是有考问他治理瘟疫之策的意思。 赵艺弘目光微动,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向父皇提起苏扬所说的青蒿素! 他正要说起,这时,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上护军庞途与太医院几名太医到!” “宣他们进来吧!” 赵煊说完,冲着赵艺弘挥了挥手,“你的话,先停下吧!” “是。” 赵艺弘不再多说什么,推至一旁。 很快,庞途与几名太医来到了文德殿中,庞途站在前方,而那几名太医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同向着赵煊恭敬行礼。 “太医院进展如何了?” 赵煊批阅着奏折,看了庞途一眼。 “陛下,太医院中尚未寻出治疗瘟疫的良策!” 庞途说着,悄悄看了眼一旁的赵艺弘,继续道,“太医院副院使林章璞,更是言称,对于疟疾,他们向来没有治疗之法!” “疟疾古来难医,朕已知晓,不必多说什么。”赵煊挥了挥手。 “陛下!” 可庞途又是说道:“而今太医院,身患疟疾之人,死者甚多,可太医院中,一些人却还在行荒唐之事,诸如新任右院判薛景山,还在声称青蒿可以治病,简直是渎职!” “陛下,这些,实在是不可不加以严惩啊!” 他话音刚落,一旁赵艺弘却不由目光微凝。 赵艺弘沉声询问:“庞大人,你所说那青蒿,可是青蒿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爆发 “五殿下……” 庞途神色微怔,他早就注意到了赵艺弘。 自陛下这边,他还是极少见到这位五皇子的! 五皇子远不如其他皇子那般受陛下恩宠,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朝堂之中,极少听闻与这位五皇子有关的消息。 与其他皇子相比,五皇子的存在感并不强! 不过,听赵艺弘的话,似乎这位五皇子,也曾听说过青蒿素? 庞途眯起眼睛,询问道:“五殿下也听说过这些市井传言?” “有所耳闻。” 赵艺弘说着,看向父皇。 赵煊威严的目光审视着赵艺弘,一只手撑着脸庞,也不说话。 “这青蒿素,据我所知,那提出之人,也曾是太医院之人!”赵艺弘缓缓道,“那人曾在太医院考核中,获得优胜,本该是太医院医官,并不是什么市井传言。” 听到赵艺弘的话,庞途看向身后一众太医,摇头轻笑。 不过,庞途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五皇子对于这劳什子青蒿素的了解,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后,一名太医向着赵艺弘拱了拱手。 “五殿下,老臣身在太医院中,对于殿下所说这些,还算清楚,只是治疗瘟疫,并非那么简单……” 那太医似是在向赵艺弘解释,“即便是诸位太医,遍寻古籍中治疗疟疾之法,都难以寻找到治疗之策,更别说这些偏方了!” “再者,用草蒿治疗疟疾,我等从未听闻过!” 太医恭维道,“殿下为疫患操劳之心,老臣皆看在眼里……” “实乃百姓们之福啊!”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恭维起来。 对此,赵艺弘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无论是那庞途,还是这些太医们,对于苏扬所说的青蒿素,都半点不曾在意! 他们虽在恭维他,但更多的,却是贬低青蒿素的作用! 庞途悄悄瞥了眼赵艺弘,在他看来,赵艺弘说这些,无非是想要在陛下面前,表露一些重视疫患的态度。 这些,说说也就行了! 但经过赵艺弘一打岔,他只好再度向皇帝说道:“陛下,五皇子爱民心切,自行搜罗药方,虽难辨药方真假,但绝对是一片为陛下分忧之心……” 他话锋一转:“可是,太医院中,那些精通医术的太医们,若是还无法辨明药方,胡乱施治,乃是渎职之举!” “暂代右院判一职的薛景山,与任命薛景山的林章璞,在提及这些荒唐之药时,皆不分真假,依微臣看来,皆需惩戒!” 庞途的矛头,直指薛景山和林章璞! “可那青蒿素,的确有治疗疟疾之效,为何庞大人要说薛太医他们,不分药方真假?”这时,赵艺弘沉声说道,“青蒿素治疗疟疾,更是已有实例,若是加以试用……” “五殿下!” 庞途直接打断了赵艺弘的话,语重心长道,“殿下应当不知晓,而今民间谣言四起,更是有包藏祸心之人,借机蛊惑人心,假托药物可治疟疾,实则居心叵测,殿下应当明辨啊!” 庞途眉头微皱,他算是看出来了,五皇子竟然多少有帮着薛景山那些人说话的意思! 难道五皇子与薛景山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他现在要收太医院的权力,这五皇子想要阻碍,还是太年轻了! 而后,庞途又对皇帝说道:“陛下,民间谣言,不可不防,太医院也当惩戒警醒!” “庞大人……”赵艺弘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御榻上的赵煊却是手掌虚按,让赵艺弘沉默下来。 赵煊稍作思索,轻声道:“传旨,命大理寺与巡检司,着手查办那些趁机蛊惑人心的贼人,至于太医院……” “现在是用人之际,先对其小惩大诫吧!” 赵煊话音落下,庞途顿时神色一喜,有陛下这么说,那他收拢太医院之权,便能更简单了! 太医院,很快便能尽在掌握! 赵艺弘眸光内敛,低下了头。 他已经看清楚了,庞途只想要打压太医院,对于那青蒿素的效果,却想都没想! 即便是他提及青蒿素,父皇也没有在意,更相信这些太医们所说的话。 这些太医,估计都是庞途的人…… 赵艺弘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苏扬跟他说起青蒿素的事情,他一直铭记着。 青蒿素,明明可以治疗这次瘟疫! 他答应了帮助苏扬,就不该仅仅做到这些! 他不由又想起在文德殿外,见到赵澈时的情景,赵澈对于苏扬,应当有拉拢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做出了许多让步,也该争取一些了! 苏兄,你这青蒿素既然能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我便帮你! “父皇,儿臣认为,那青蒿素,可以试用!” 赵艺弘迈步上前,“薛太医的医术,父皇知晓,而薛太医既然声称青蒿素可治疟疾,便必然不会是虚言,儿臣以为,应当一试!” 听到此,庞途几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起来。 他们没有想到,五皇子竟然这么支持这青蒿素! “父皇,便试一试这青蒿素吧!”赵艺弘恳切道。 “行了!” 赵煊一挥衣袖,轻咳起来。 而后,他淡淡道:“你退下吧!” “父皇……” 赵艺弘身形躬得更低了! “退下!” 回应他的,是赵煊淡漠的话语。 “是!” 赵艺弘手指轻颤,“儿臣……告退!” 眼见赵艺弘离去,庞途几人都是嘴角微勾。 陛下对五皇子一向不怎么待见,五皇子现在提及青蒿素,陛下当然不会相信!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皇帝赵煊,正一手托着脸庞,目光幽幽地睥睨着庞途几人! …… 苏家药铺。 苏扬将研制好的青蒿素存放好,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加班加点地制作青蒿素,现在已经有些成果了。 至少,治疗一些身患疟疾的人,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收拢着材料,便见王朗赶回了药铺中。 “苏兄,你给我的青蒿素,我已经托付范升舟范掌柜代为送去给我娘了,不过……” 王朗语气凝重,“不过,范老板刚出去不久,京城,便戒严了!” “此外,我还打听到消息,京城本地,已经有身患瘟疫的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过小人尔! “京城疫患……爆发了!” 苏扬心中凛然,他早就知道,这瘟疫,京城是防不住的! 现在京城瘟疫一起,也不知道薛太医那边,情况怎样了。 他沉吟一番,拍了拍王朗的肩膀:“范掌柜人脉广,把药送去青州,伯母那边,就不用太过担忧了……” 顿了顿,苏扬眼中闪烁起精芒:“这瘟疫,说不定,还到不了青州!” 王朗重重点头:“好,苏兄,咱们就把这瘟疫从京城拦住!” 他对苏扬提出的青蒿素,信心满满! 不说别的,那对母女从药铺离开后,便再没有回来找苏扬,他估计,那女孩的病情,应该已经好转不少了! “当啷!” 苏扬两人正交谈间,药铺外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敲锣的声音。 两人一怔,便听到街道上有人高呼起来。 “太医院将在西城各地,分设熟药所,将由太医院太医亲自坐诊!” “百姓们如发现瘟疫症状,可前往熟药所!” “当啷!” “太医院……” 听到药铺外的高呼声,苏扬眉头一挑。 这么快,太医院便行动起来了吗? 在京城各地分设熟药所,这应该就是太医院应对京城疫患的手段! 看来,太医院中还是有人决策迅速的! 苏扬不由想到林章璞,这位从三品的副院使,行事手段,的确令人捉摸不透。 他走到门前,向外看去。 街道上,一队巡检司的差役正从远处赶来,打更人手持铜锣,在高声宣告着。 为首一人,是副巡检使林季友。 四周许多街坊邻居也都纷纷探出头来,打量着那一队巡检司差役,听着打更人的话,他们神色稍安。 现在有太医院的太医亲自出马,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太多了。 很快,那一队差役便行至附近。 苏扬向前看去,目光却是微微一凝。 那一队差役,还簇拥着一个身着太医锦袍的人。 那人,正是黄谋! 黄谋步伐不疾不徐,双手负后,高扬着面庞,胡须随风轻轻摇曳,一派身居高位的气势。 他斜着眼睛睥睨四周,随着他们到来,街道上的百姓们连连躲到一旁,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差役又偷偷看向黄谋。 对他们来说,太医可是大官! 这位太医,就是来西城分设的几处熟药所坐诊的太医之一吗? 黄谋扫了一圈,便兴致乏乏地收回目光。 这些平民百姓们敬仰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若是以往,即便在太医院中,那些太医们也都要低他一个品阶! 来熟药所坐诊,本不是他的职务! 一想到此,黄谋的脸色便不由沉郁了几分。 他的右院判一职,如今已经归给薛景山了! 正思索间,黄谋眼角余光却瞥到不远处一个牌匾。 苏家药铺! 黄谋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黄太医,怎么了?” 差役们见黄谋驻足,也跟着停了下来。 林季友连忙上前,疑惑地看着黄谋。 “去那药铺看看!” 黄谋朝着苏家药铺那边扬了扬下巴,自顾自走了过去。 差役们不敢怠慢,紧跟上前。 林季友看着药铺,目光一动,那是苏扬一家的药铺! 他已经知晓,苏扬在太医院中,大有背景,就连薛景山这位右院判,都对苏扬极为看重! 而黄太医是太医院的太医,莫非也是来找苏扬的? 对了,起初他去苏家药铺征收药材时,苏扬便曾提到过一位姓黄的院判,而他也打听到,他身边的这位黄谋黄太医,似乎先前也任右院判一职。 莫非,说得就是这位黄太医? 想到这些,林季友心中更是震惊了。 苏扬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容小觑! 药铺中,苏扬注视着正向他这边赶来的黄谋,眯起眼睛。 黄谋,这是故意过来的啊! “王兄,咱们该准备准备了……”苏扬幽幽道。 “嗯?” 王朗疑惑不解,他注意到苏扬的脸色中透露出几分清冷。 他似有所觉,也向着黄谋看去。 很快,黄谋来到药铺门外,打量一番,目光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这药铺果然是苏扬所在的地方! “黄太医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苏扬走上前,淡淡询问一声。 黄谋仰着脸,斜睨苏扬一眼,双手依旧负后,摆出一副高傲姿态。 “你这厮,见到本官,为何不见礼?” “是在下礼数不周!” 苏扬随口说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 这老家伙,来者不善! 见到两人相见后彼此的态度,林季友顿时愣住了。 这与他预料中的场景,并不一样! 黄太医不是苏扬在太医院中的靠山之一吗? 先前苏扬不是还说了,有一位黄院判对他赏识有加吗? 他难道记错了?! “哼,不过小人尔!” 黄谋冷哼一声,未再理睬苏扬,而是看向身边的林季友。 “林副使!” “卑职在!” 林季友连忙上前。 “这药铺,位置不错!”黄谋慢悠悠道。 林季友一怔,有些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太医院加设熟药所,乃是为治理瘟疫之患,如今,疫患肆虐,更有临近京城之危……” 黄谋自顾自地说着,“而这熟药所设立,便是为了让京城百姓安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下来,林季友更是糊涂了。 黄谋现在说这些,难道是有什么意图? 林季友又看向一旁神色淡漠的苏扬,他早已看出来了,黄谋与苏扬之间,绝对有恩怨! 说起来,黄谋先前曾是右院判,而如今,右院判一职却落在了薛景山的身上! 薛景山又对苏扬赏识有加…… 想到这些,林季友深吸一口气,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间的纷争,果然难以揣度! “林副使?” 黄谋又叫了林季友一声,将林季友的思绪拉了回来。 “本官所说,你可知晓?”黄谋淡淡询问道。 “这……”林季友犹豫起来,他还是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既然熟药所是为百姓们所开设,那自然应当在百姓们方便之地选址,这药铺位置不错……” 黄谋嘴角微勾,装模作样地扫视药铺,“依本官看,应当征调这药铺,作为一处熟药所选址之地!” 闻言,苏扬目光一冷,这黄谋,还真是个小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以退为进 “林副使,你觉得如何?” 黄谋朗声询问道,仿佛故意要让苏扬听清楚他的话。 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他被免去右院判的官职,可与苏扬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被派来西城坐诊,来到苏扬家中药铺,这还真是因果报应! “这……” 然而,林季友却难堪起来。 他神色犹豫,看了看苏扬,又看向黄谋。 对于苏扬,他实在是不想得罪。 毕竟他所见到苏扬的靠山,是现任的右院判薛景山。 反倒是黄谋,被免去了右院判一职。 即便他对太医院中的明争暗斗不清楚,可就结果而言,谁胜谁负,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两边,他都不愿得罪。 他只好劝说:“黄太医,咱们在这附近,又分设的熟药所,据此也就一里多路程,一刻便能到达!” “嗯?” 黄谋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狐疑地看向林季友。 这林季友,是怎么回事? 先前林季友带队护卫他前来,他还与其交谈了一番,算是一个识趣的人! 怎么现在处理一个小小苏扬,此人就拈轻怕重了? “林副使,本官是在为百姓们安危着想!”黄谋语气加重了几分。 “黄太医还真是大义凛然!” 这时,苏扬冷不丁说了一声。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谑意味。 黄谋无非是想要借机找他的麻烦! 还说什么为百姓考虑!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可实际上,黄谋当日对于前往疫患爆发之地的态度,苏扬可记得清清楚楚! “本官做事,哪里容得着你这小人多嘴?” 黄谋脸色沉郁起来,他当然听得出来,苏扬分明是在嘲笑他! “太医院设置了熟药所,黄太医却不去,反倒是看上了我家这小小药铺!” 苏扬对于黄谋的斥责,半点也未曾理会,他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黄太医是觉得,我先前所提出的治疗疟疾之法,果真有效,可偏偏又放不下颜面,只好以此来委婉表达心思?” 他揶揄道:“若是如此,那黄太医该去寻薛太医,向薛太医说明此事!” “哼!” 黄谋重重一挥衣袖,冷冷道,“薛太医他现在,可是正焦头烂额着呢!”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敛。 他大致能够猜出来,只怕薛太医为了提倡青蒿素,情况并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这些,得之后再看了。 而后,苏扬又看向黄谋,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既然黄谋找他麻烦,想要恶心他! 那他就先处理黄谋的麻烦! “林副使,回头本官要拟一份折子,上报太医院,征调这药铺作为熟药所!”这时,黄谋又高声说道。 他看了眼药铺外,药铺这边的情况,也将许多街坊邻居吸引过来。 “这药铺之人,若是有什么怨言……” 黄谋语气中裹挟着一抹威严,“那就是在不顾百姓们死活,不顾瘟疫蔓延!” 林季友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黄谋与苏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便是,黄谋又何必牵扯上他? 现在黄谋刻意唱高调,分明是在逼迫苏扬。 若苏扬敢表达什么不满,只怕对苏扬的影响并不会好! 他又看向苏扬,悄悄递了个眼色,表示他无能为力。 但苏扬神色却始终从容,对于黄谋的话,他反倒是点了点头。 “黄太医一片为百姓们赤诚之心,在下还是很了解的!” 苏扬慢悠悠道,“既然黄太医向征调我家这药铺,在下自然没有怨言,不过……” 他故意放慢语速,等待着黄谋的反应。 黄谋顿时一愣,没有想到苏扬会这么好说话! 他狐疑地盯着苏扬,揣测起苏扬的用意。 一旁王朗和林季友也不免疑惑,黄谋分明是存心不良,可苏扬为何要这么说? “没有怨言自然是好的,那你这药铺,本官便征用了!”黄谋沉声道。 “黄太医,你还得听我把话说完啊!” 苏扬耸耸肩,“不过,对于这疫患,我也有些见解,不如这样,我家药铺,可为黄太医提供坐诊之地,而我也常伴黄太医左右,帮着黄太医一起行医!” 顿了顿,苏扬又摆出一副诚恳神色:“既然黄太医如此重视治疗瘟疫,那自然不会拒绝我这一片诚心吧?” 闻言,黄谋的脸色却是微微僵住了! 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苏扬,分明是故意恶心他! 不,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将脏水引到他身上! 薛景山在太医院中提及青蒿素,已经惹得庞途不悦,说不定,庞途还会有什么打压的心思! 而他要是征调了苏扬的药铺,再让苏扬常伴他左右,这岂不是被苏扬强行拉着,站在苏扬和薛景山这一边的队伍了吗? 那到时候,庞途那些人清算下来,他就算是想撇,也撇不清楚! “黄太医,我这提议,对于黄太医来说,应当不算为难吧,毕竟,我先前也算是在太医院中任职!” 苏扬上前一步,逼近黄谋,“若黄太医推辞,那我也只好禀告薛太医,再让薛太医帮忙,想来,太医院中诸位大人,也不会拒绝我这提议!” 他这是以退为进,刚好可以借机,推出青蒿素! 这样子,把黄谋拉来背锅,他可半点没有心理负担! 反倒是还可以将薛太医借机撇开! 至于他家药铺,黄谋想要强行征调又能如何? 只要把脏水泼在黄谋身上,在让薛太医帮忙走通,征调不征调,可就不是黄谋能够说得算的了! “黄太医,不如咱们现在就走,一同前往太医院,将此事禀告?”苏扬说着,继续逼近黄谋。 “你……” 黄谋却下意识后退一步,指着苏扬,仿佛苏扬是什么祸根一般! 他简直要被恶心坏了! 真要是跟苏扬和那劳什子青蒿素扯上关系,那他可就两头不讨好了! 甚至,他好不容易与孙家牵上的线,也要因此断送! “你满口胡言,用什么蛊惑人心之药,本官岂能用你?”黄谋寒声道。 “那黄太医就是看中了我药铺中的青蒿素!”苏扬不紧不慢地反驳起来。 随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黄谋一眼,朗声道,“对了,黄太医到时候,大可将我药铺中的青蒿素扔出去,以免他人非议,反正是否有所存留,别人也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机 黄谋脸色阴晴不定,连忙向着药铺外围观的众人看去。 于他而言,苏扬的话,简直狠毒! 他明明是站在苏扬的对立面的,可半点都不想跟苏扬扯上什么关系! “你这小人,本官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黄谋高声怒喝,急着跟苏扬划清界限! “是是,黄太医,咱们的关系,不必多说!”苏扬点头附议,“黄太医只是看中了我家药铺罢了!” 黄谋胡须都凌乱了,气得浑身直哆嗦! “你这小人,赤口毒舌!” 他咬牙切齿,“就你这点心思,真当他人不知?你这药铺的东西,老夫会派人清除的一干二净!” “那黄太医的心思,又是如何?” 苏扬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 黄谋征调他家药铺,分明是想让他们一家人无家可归! 这么歹毒的心思,真当他是好欺负的? “你说你看中我家药铺的位置,那明明林大人说了,太医院熟药所,就设置在据此一里多的地方,我家这药铺的位置,真是你看中的吗?” 苏扬收敛起先前的揶揄神色,脸色逐渐沉凝起来,“你又说看不上我家药铺的东西,征调药铺,却又不用药铺的东西,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 “还是说,黄太医想要公报私仇,以口口声声说为百姓们考虑做借口,企图借机欺压我?” “若是如此,那我更该虽黄太医一同上报太医院,咱们一起看看,届时,林章璞林大人和刘宣愈刘大人,他们会如何判处?” 苏扬话音落下,黄谋身形顿时僵住了。 他在林章璞那里,已经没落下什么好印象了,他那右院判的职位,可就是林章璞给免去的! 现在真要是捅到林章璞那里,林章璞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莫名有些心虚了! 药铺外,四周街坊邻居们现如今,也都看出了黄谋的心思。 这老家伙,原来是来公报私仇的! “呸!” “这太医,怎么做这些苟且的事情!” “跟小扬有仇,就借机来寻仇吗?” 众人窃窃私语着,忿忿的盯着黄谋。 听到这些人的话,黄谋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若没有其他的事,黄太医就赶紧前往熟药所吧!” 苏扬冷冷瞥了黄谋一眼,“若是被人在背后说什么怠慢疫患的闲话,那可就不妥了!” “你……” 黄谋指着苏扬,胳膊哆哆嗦嗦的,脸都被气绿了,却硬生生没能再憋出一句话。 一旁林季友惊愕地看着眼前苏扬和黄谋两人,他愣是没想到,苏扬竟能把黄谋逼到这种程度! 明明苏扬没有什么官职在身,却对黄谋半点也不畏惧。 反倒是黄谋,一开始就没理在先,只是想要找苏扬的麻烦,待到现在苏扬对于黄谋的威慑半点也不畏惧,黄谋便无法反驳了! “熟药所的太医是在这里吗?” 这时,药铺外,忽的响起一阵焦急的声音。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男子正拉着板车,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脸色慌乱地向众人询问。 而那板车上,还躺着一名女子,脸色苍白,额头浸满汗水,浑身不住打着寒颤。 “寻太医何事?” 一名差役上前询问。 那男子声音有些虚弱,一边穿着粗气,一边说道:“差爷,我妻子患病了,西城的大夫是说瘟疫,让我赶紧来熟药所找太医!” 他不住探头,向药铺中看着,目光很快落在身穿太医锦袍的黄谋身上。 “太医老爷,太医老爷,救救我妻子吧!” 那男子当即哀求起来。 “瘟疫?” 药铺外众人顿时目光一凝,连忙四散开来,为那男子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又看向躺在板车上的女子,脸色不由慌乱起来。 这几日里,他们之中,已经有人见过身患瘟疫的人了。 但随着在京城中见到的病患越来越多,他们心中不免愈发不安了! 一旦被疟疾缠身,那种痛苦,简直是可以想象的! 甚至,究竟能不能治愈,还得两说! 街坊邻居们看着那女子的目光,都变得怜悯起来。 见到外面的情况,黄谋目光一闪,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他脸上的阴沉顿时消解了一些。 在苏扬这里,他险些要丢掉了身为太医的颜面! 而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病患,那他挽回颜面的时候就到了! 只要他为这病患施治一番,在借机打压苏扬,看苏扬还能如何狡辩! 而后,黄谋摆出一副肃穆神色。 “让他们进来!” 他挥了挥手,沉声道,“本官治疗瘟疫,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差役们围在四周,放那拉着板车的人走了进来。 而此时,李兰芝和苏悦也早已赶了出来。 那男子抱着妻子走进药铺后,李兰芝便安置好两人。 黄谋迈步上前,自顾自地为那女子诊脉。 不多时,他缓缓说道:“果然是疟疾!” “太医老爷,求您一定救我妻子!”男人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似是因为先前拉车的原因,他直到现在,也大汗淋漓,脸色有些苍白。 说完,他又仿佛是用力过多,有些晕眩地踉跄一步。 “本官奉朝廷之名,救治疟疾,自是会为你妻子治疗!”黄谋大义凛然道。 他瞥了眼苏扬,又喝道:“尔等速速退去,本官治疗瘟疫,尔等是想要在此妨碍吗?” “退去?” 苏扬冷着脸,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这里是他家,要让他退到哪里? “林副使,将闲杂人等清除!”黄谋又安排起林季友来。 林季友神色无奈,只好道:“黄太医,治病要紧,您先治病,这些事,我来安排!” 而后,他缓缓走到苏扬这边。 “苏大夫,你看……”他有些犹豫,黄谋分明是想要赶走苏扬。 现在苏扬要是离开,那黄太医借机夺走苏家药铺,那到时候苏扬也难以反驳了。 但现在,有了那身患疟疾的女子在,他明知道黄谋是借机发挥,却也不得不从命! 可苏扬的目光却是落在那站着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此时正关切地盯着自己的妻子,额头汗水直冒,手臂还在无力地轻颤着。 而后,苏扬精致从林季友身边经过,走到那男子身前。 他一把抓起那男子的胳膊,试着诊脉起来。 很快,苏扬脸色凝重起来。 这男子,也同样患了疟疾!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还看不出来吗? 见到苏扬的动作,林季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还以为,苏扬是在反抗黄谋的吩咐。 黄谋也注意到苏扬的动作,冷哼一声,怒道:“还不速速退去,贻误本官治疗病情,你罪责难逃!” “苏大夫,要不,咱们先退到后院?” 林季友上前,帮着两人圆场。 苏扬点点头回应了林季友一下,他深深凝视着那男子。 这男子头发有些凌乱,但却是做书生打扮,身形也有些文弱。 先前卖力地拉车过来,估计已经耗空了力气。 而他的病情还只是初发,远没有其妻子那么严重。 先前应该是焦急之下,没有察觉到自身的不适,一路拉着板车赶来。 现如今满头大汗,并不只是拉车累的! “这位兄台,一路辛劳,我去为你备些补身子的东西。”苏扬轻声道。 他没有立即表明这书生的病情。 书生愣了愣,随即连忙告谢。 见此,林季友愈发无奈了。 估计苏扬是不愿离开,这才找什么由头! 一番劳累,哪里用得着什么补身子的东西! 但好在,苏扬说完后,便立即向着药柜那边赶去,这也算是远离了黄谋。 黄谋冷哼一声,苏扬不过一介小人,也配跟他耍手段? 他这才看向面前的夫妻,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模样。 “病情甚重啊……”黄谋故作轻叹。 闻言,那书生顿时浑身止不住轻颤起来。 他面色绝望,满含悲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老夫会为其想些办法的,有老夫在,或许可救她一命!” 这时,黄谋又继续道。 听到此,书生顿时跪了下来,不住向黄谋扣头。 苏扬自药柜中静悄悄取出一些青蒿素,听着黄谋的话,嗤之以鼻。 这不过是黄谋提升自己威望的话术罢了! 要是黄谋真有什么治疗疟疾的办法,当日在太医院中,岂能因为畏惧前往疫患之地,而被林章璞免去官职? 而现在,不过是瘟疫已经蔓延到了京城,黄谋已经避无可避了,这才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这些,苏扬很清楚! “林副使,劳烦取纸笔过来,老夫为其写下一张方子!”黄谋淡淡道。 那书生这才终于停下叩拜,但他双手撑地,似乎有些乏力,硬是半天没能站起身来。 很快,黄谋一纸药方提笔写就。 他震了震纸张上的墨迹,将药方递到书生的手中。 “按照此方,去熟药所抓药,可保无忧!” 那书生躬着身子,恭敬地用双手接过药方,连忙认真读了起来。 黄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他又像模像样地看向药铺外众人,悠悠道:“为百姓们治疗瘟疫,乃是本官职责所在,有本官在,百姓们万不必慌乱!” 街坊邻居们看着黄谋,神色复杂。 这位太医,看起来始终一副淡然模样,莫非真有真才实学? “林副使,现在已有病患前来,倒不如,老夫之后就在这里为百姓们坐诊吧!” 黄谋丝毫不再去理睬苏扬,现在有了这治疗瘟疫的情况,他刚好可以借机,占下苏家药铺! 至于苏扬再去太医院跟他理论什么,他也有了凭据了! “太医老爷……” 这时,书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虚弱与迟疑! “何事?” 黄谋神色温和地看向书生。 “这药方……” 书生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药方,“太医老爷,我先前带妻子去药铺看病时,那里的大夫,也为小人开了一张药方!” “乡野郎中,开得药方,何必相信?”黄谋说着,目光却落在了苏扬身上,显然意有所指! “可是……” 书生愈发迟疑,他双手各自捏着一张药方,将两张药方一同展现在黄谋的眼前。 “可是太医老爷,这两张药方上,所列药物,大致相同!” “嗯?” 听到此,黄谋顿时脸色僵住了。 他连忙抬眸打量着书生手中的另一张药方,那张由别的大夫所开的药方上,所列药物,竟然的确有大部分与他所写的药物相同! 只有两味药材,以及那些药材的用量有些许差别! “那大夫跟我说,他这药方,哪怕加大剂量,也只能尽可能缓解一二,救不了我妻子的命,所以,我才只能来求太医老爷您相救!” 书生言辞恳切,脸上再度透露出一股茫然与绝望。 他苦读诗书多年,未曾考取功名,可这识字逻辑,他还是详熟于心的! 眼前这两张药方,分明是同样的药材,不过剂量有些不同,这怎么可能救活他妻子? “本官的方子,其中蕴含医理,又岂是你能明悟的?”黄谋顿时斥责起来。 这时候,苏扬端着一碗清水,来到了那书生面前。 “兄台,先喝些水,平复一下吧。”苏扬轻声劝慰道。 那书生惨然摆摆手,万念俱灰。 “都是你这小人,妨碍本官行医!” 这时,黄谋将注意力转移在了苏扬的身上,他的药方,的确是普通的治疗疟疾的方子。 那些寻常的大夫,为治疗疟疾,翻阅医术,也能找出这药方! 现在被撞破,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可治疗疟疾,哪里有什么有效之法? “黄太医,你既然行医多年,还看不出来吗?” 可苏扬却是沉喝起来。 “你这小人,想要污蔑本官!”黄谋连忙道,他还以为,苏扬是在说他那张药方的事情! “我说的是,这位兄台!” 苏扬看都懒得看黄谋一眼了,“这位兄台,也患上疟疾了!” 他话音落下,顿时间,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那书生的身上,有些难以置信。 黄谋神色一怔,也不由打量起那书生来。 现如今,那书生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浑身被汗水浸湿,甚至还在打着寒噤。 这似乎与疟疾的症状相似…… “胡言乱语!” 黄谋冷喝一声,走到书生面前,一把抓起书生的手腕,诊脉起来。 很快,他的表情就彻底凝固住了! 书生愈发惨然,从黄谋的神色中,他已经能够看出结果了。 他悲凄地看向妻子,目光黯淡无比。 “兄台,不如先喝下这碗水,你这病情,黄太医治不了,或许可让我试一试!”苏扬直视着书生双眸,沉声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早就治疗完了! 苏扬话音刚落,黄谋便嗤笑起来。 “让你治?” 黄谋轻蔑不已,“真以为你用那草蒿偏方,还能治疗疟疾不成?” 书生低着头,连他也患了疟疾了。 既然这瘟疫,连太医都治不好,他已然心灰意冷了! 可他却分明注意到,苏扬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他不由有些迟疑,眼前的年轻人,是大夫吗? 可这么年轻,真的能治疗疟疾吗? “兄台,让我先行为你施治,若能让你病情有所好转,再为令夫人医治,如何?”苏扬询问一声,他看得出来,这书生对妻子情深义重。 听到此,书生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大夫,便先为我尝试治疗吧,若能……有所好转,在下必定……” 可书生的话还没说完,黄谋便一挥衣袖,打断了书生的话。 “他不过一介乡野郎中,以往在太医院里,还是个做药童的!” 黄谋寒声道,“让他治疗,你简直失了心智!” “你既然没法治疗疟疾,还跟人家夸下海口,现在让我苏兄施治,有何不可?”这时,王朗愤愤不平地上前。 他对黄谋这老匹夫,充满憎恶! 果然是太医院中被利欲熏心的太医! “放肆!” 黄谋怒视王朗,对林季友道,“林副使,将这污蔑本官,对本官不敬之人抓起来,本官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诽谤本官!” “黄太医息怒!” 林季友赔笑,却并未下令。 他多少看出来了,黄谋摆明了是治不了疟疾了,先前那一番话,不过是想要彰显威风罢了! 难怪会被罢免右院判一职! 这跟他见过的那位气度沉稳的薛景山薛太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兄台,喝下这碗水,再仔细考虑!” 苏扬向书生递了个眼色,把碗端到书生面前。 书生接过水,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扬一眼,又看向躺在病榻上的妻子。 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将碗中的水一口饮尽。 “用草蒿治疗疟疾,简直是痴人说梦!” 黄谋依旧在嘲谑着苏扬,他又对那书生说道,“本官的药方,便是为了治疗你们的瘟疫而写,不信本官,那今后京城各处熟药所,也不会有太医再为你们治病开药了!” “这些,你自己想清楚!” 他的话中,隐隐蕴含着一股子威胁意味。 若是这书生再选择让苏扬为其治疗,那不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老脸吗? 他堂堂太医,竟然还不如一名乳臭未干的乡野郎中有信服力,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他的名誉必定会受损! 书生神色一僵,原本做好的决心,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瘟疫,不知道还得持续多久? 他跟妻子又都患了瘟疫,现如今,也只能指望太医们救他们了。 若是如黄谋所说,京城各处熟药所的太医都不为他们治病,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大夫……”书生犹犹豫豫地叫了苏扬一声。 “不是本官擅独,而是,此人所出药方,本官也听说过,就是些偏方,就连我太医院中,也对其有所驳斥!”黄谋脸色放缓了一些,语重心长道,“若你用此人的药,便是对自己性命置之不理,本官凭着一颗医者仁心,也不能见你如此!” “黄太医,好一颗医者仁心啊!” 苏扬幽幽说了一声,未等黄太医有所反应,他已经再度向着药柜走去。 很快,他便抓好了药,自顾自地熬制起来。 见状,黄谋冷喝:“你这小人,熬药做什么,谁让你治病了?” “我自家药铺,熬个药,你也要管?” 苏扬瞥了黄太医一眼。 黄谋语气一滞,恼怒不已。 这小人,竟然如此嚣张! 他深吸一口气,待到薛景山那边在太医院中也被免去职位,他必定要给此人好看! 而后,黄谋又对那书生道:“你的病情,本官也看了,老夫这药方,也同样适用于你,你还不速速去熟药所拿药?” 书生默然点了点头,紧紧攥着药方,目光黯淡。 这药,真的能治好他和妻子吗? “兄台,你还生着病呢!” 苏扬提醒道,“若是取药,待会我找人帮你去取。” “多谢!” 书生诚挚感谢道。 “你留他在这里,莫非,还想给他治病?”黄谋冷幽幽道,苏扬敢跟他耍什么小心思,简直妄想! 他又对苏扬道:“你还是准备收拾收拾,这药铺,本官要征调作为熟药所了!” 到现在,黄谋还在惦记着找苏扬的麻烦! 林季友摇摇头,黄谋的品行,真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他在巡检司当差多年,如黄谋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怎么也得等我这服药,煎好再说!”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加大火力,继续熬煮着药。 “呵呵,你继续熬便是,老夫便在这里等着!” 黄谋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他坐在长凳上,整理着衣袖,“此地,今后便是熟药所了,往后百姓们寻我治病,便可来此……” 不多时,苏扬面前的药壶中便升腾起水雾。 他向书生道:“兄台,待会服下这服药,你的病情,便能好转许多了!” “嗯?” 黄谋骤然瞪着苏扬,“本官说了,他这病情,不准你治!” 书生犹豫不已,有黄谋的威胁在先,他现在不敢再让苏扬为他治疗了。 他下意识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汗水,似乎消减了许多! 而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黄太医说得极是!” 苏扬奉承地点点头,却又笑了起来。 “不过,我早就帮这位兄台治疗完毕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给书生治疗了? 什么时候? 黄谋茫然地看着苏扬,苏扬那壶药,不是才刚刚熬煮开吗? “兄台,算算时间,你是否能够感觉出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些许力气了?”苏扬笑吟吟询问道,“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难受,就连这寒颤和流汗都消退许多!” 书生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正如苏扬所说,他的汗水的确少了许多,脑袋也不昏昏沉沉了,连先前忍不住地寒颤,都不再剧烈。 他的情况,的确好转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了智的糟老头子 四周众人齐齐打量着书生,书生的变化,肉眼可察! 原本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身形,此时都稳健了许多!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异至极。 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生的病,明明是疟疾啊! 这瘟疫,就连那太医,都没有好的法子治疗! 可他们明明还没有看到苏扬给书生施治,书生竟然就已经有所好转了! 林季友双眸微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扬。 他清不清楚,苏扬究竟做了什么! “大夫,我这病……是怎么回事?” 书生喃喃地询问,身体的变化,他最为清楚不过。 这种身体好转的感觉,并不是幻想! 黄谋更是紧皱着眉头,浑身紧绷起来,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波涛! 苏扬,是何时为书生治疗的? 自始至终,苏扬也不过只是给那书生号了脉,然后给书生递了一碗水。 可那碗水,分明不是什么药汤! “兄台方才不是已经服用了药吗?” 苏扬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空碗,先前书生已经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了。 “是这碗水?!” 书生愣住了,方才苏扬劝他喝水,他其实并未想太多,只以为苏扬是想要帮他。 可一碗水,竟然有这么奇异的效果? 他心中捉摸不定,满是茫然。 “那碗水里,我事先放了治疗疟疾的药,未曾跟兄台说起,还望兄台见谅。”苏扬解释一声。 看刚刚黄谋的反应,他要是真是后来拿出青蒿素给书生治疗,谁知道黄谋还会怎么阻拦? 苏扬早就预料到此,所以,便用了这么一个法子。 青蒿素,是目前治疗书生病情的最佳药物,最好是及早使用。 以现在的情况,事先给书生用药,是他最好的选择! 书生仔细感受着身体的情况,愈发难以置信。 之前来到苏家药铺后,他都能感受到浑身难受,一直害冷。 而现在,他身体所有的情况,都好转了许多! 这说明,苏扬那一碗水,的确对他的病情有效! 正如苏扬所说,苏扬能够治疗他和妻子的病情! 想到这些,书生浑身一震,连忙向着苏扬躬身行礼,感谢起来。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还望大夫,救我妻子!” 苏扬微微颔首,书生妻子的病情,要更为严重,也应当及早治疗。 “住手,谁让你行医了?” 可这时,黄谋却是怒喝起来。 他冷冷指着苏扬,“你私自以蛊惑人心之药,假托救治疟疾之名,行医治病,实则居心叵测,你……你罪责难逃!” “蛊惑人心之药?” 苏扬冷笑,“这位兄台的病情好转,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这药明明能治疟疾,哪里来的蛊惑人心?” “反倒是黄太医,你那药方,果真能治愈疟疾吗?” 苏扬不畏不惧,他与黄谋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化解! 黄谋一再逼迫他,他不介意让黄谋自食恶果! 见黄谋还要反驳,苏扬没有再给他机会,只是冷声道:“黄太医,你一再阻拦我为病人治疗,到底有何居心?” “你血口喷人!”黄谋声音冰寒,恼怒不已。 “谁是谁非,我们看得清楚!” 王朗淡淡说道,对于黄谋鄙夷到了极点! “这当太医的,自己治不好病,还不让小扬治病!” “我就说,小扬的医术,在太医院中肯定混得风生水起,这人本就是来存心找麻烦的!” “他这是嫉妒小扬的医术!” “小扬连疟疾都能治,那这下子,咱们就不用那么担心瘟疫了!” “反正就算得了疟疾,也不能去找这个太医治疗……” 药铺外,一众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黄谋的所作所为,令人所不齿! 黄谋的脸色顿时铁青,这群刁民,跟苏扬都是一路货色! “谁敢妄言!”他高声怒喝。 药铺外众人顿时不再多说什么,可他们看着黄谋的目光,依旧充满鄙视! 苏扬对于黄谋的反应,半点没有理会。 此时的黄谋,几乎颜面尽失,就是个失了智的糟老头子! 苏扬早已来到书生的妻子身前,仔细诊脉起来。 而后,他起身向着药柜走去,提醒书生:“兄台,先喝一碗汤药,可帮助病情恢复。” 他刚刚熬得汤药,都是些帮书生温补身体的药。 “多谢!”书生拱手行礼。 “你敢让他治疗?” 黄谋声音冰寒,冷冷盯着书生,“而今借治疗瘟疫的名义,蛊惑人心的药,并不少见,你现在虽感觉不错,可谁知多久,你的病情便会贻误!” 对于黄谋的话语,书生并未再回应什么。 他身体的情况,他自己清楚。 就算再让黄谋给他们夫妻二人施治,那药方,也同样救不了他们。 比起黄谋这个太医,他更愿意相信苏扬! “用青蒿治病,怎么可能!”黄谋说着,却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冷笑连连。 既然苏扬非要治病,那就让苏扬去治! 草蒿还真能治疗疟疾不成? 疟疾,而今太医院中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一个药童出身的小人,若说真能治疗疟疾,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书生夫妻二人,几乎已是必死无疑了! 待到这两人死去,那大可借机,将苏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很快,苏扬将药物备好,嘱托书生喂给妻子。 再让书生妻子服下他先前熬制好的汤药后,书生妻子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 原本不停打着寒颤,也都逐渐消退。 见此,书生顿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都放松了下来。 而直到现在,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情况似乎再逐渐好转,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他心中惊动,果然这位年轻大夫,真的能够治疗疟疾! “安心服此药,再过几日,兄台与令夫人的病情,便能痊愈了。”苏扬包好药,放在书生身前。 “痊愈,痴心妄想!”黄谋冷冷说道。 苏扬瞥了眼黄谋,嘲谑道:“黄太医,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快些离开!” “我这人行医治病,跟你有差不多的毛病,都不喜欢让闲杂人等打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彻底爆发 苏扬明显是在赶人了! “放肆!” 黄谋气得浑身轻颤,胡须都禁不住飞扬起来。 “你去熟药所,待在我家药铺做什么?”苏扬眉头微挑,“还想着征调我家药铺?” 不等黄谋回话,苏扬便正色道:“我现在已经治疗了他们的病情,手头上没什么事情,那咱们便一起去太医院吧!” 黄谋脸色僵硬,苏扬并不怕他强行征调药铺! 他现在偏偏有没有办法再打压苏扬了! 黄谋又看向那书生,直到现在,那书生也没有任何病情复发的表现! 他等了许久,现在看来,一时半会,那书生夫妻还死不了! “你不同本官劝阻,擅自用假药治病,若是他们二人之后病情复发,因此丧命……” 黄谋语气阴寒,“那你便等着受法伏诛吧!” 但苏扬对黄谋的威胁,置若罔闻。 他只是揶揄道:“难不成,你还准备在我家药铺里,一直等到看着这两位病情痊愈?” “那我家药铺,可没有多余的被褥给你准备!” 苏扬挥了挥手。 “小人得志!”黄谋重重拂袖,不再待在药铺中。 他面沉如水,径直向着药铺外走去。 这药铺,他片刻也不想待了! 尤其是药铺外这些刁民的鄙夷目光,更是令他怒火中烧! “对了,黄太医要是还想征调我家药铺,可一定要告知我一声,我倒是也得去太医院好好说明今日的情况!” 药铺中,苏扬的声音再度响起。 黄谋身形一僵,离开的速度愈发加快了! 待到黄谋走出药铺,苏扬又面向一旁的林季友。 “此次多谢林大人了。” 林季友虽没有帮他,可也没有帮助黄谋。 这才能让他好好地对付黄谋。 “苏大夫客气!” 林季友拱手回应,他打量着那书生夫妻二人。 他看得出来,那两人的情况的确有所好转! 这与他先前和苏扬一同抓获的那些摩尼教教徒所把持的符水不同,喝下符水后,那些人虽精神亢奋,可实际上,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病情严峻。 而那夫妻二人的病情,是的的确确有所好转了! 林季友深吸一口气,心中不免震惊。 苏扬这个年轻人,竟然真能治疗连太医院都治疗不好的疟疾瘟疫! “林副使!” 药铺外,黄谋充满不悦的声音响起。 “苏大夫,那我便先行离开了!”林季友告辞,带着差役们离去。 街坊邻居们这才走进药铺,向李兰芝询问情况。 而苏扬则走到书生夫妻身边,叮嘱起来:“兄台,我给的这些药,须得按时服用,之后时日,要多加休息,如此病情才能彻底痊愈!” “果真……能痊愈?” 书生喃喃道,虽然他的身体情况,的确有所好转。 可直到现在,他也难以置信! 这瘟疫,他其实也听人说起过,极难治愈! 不说别的,就连那黄太医,都也只能开些寻常的药方糊弄!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药铺中的街坊邻居们。 “再过几日,兄台可带着令夫人再来我家药铺复查。” 苏扬叮嘱一声,有了今日的事情,等到之后书生和其妻子病情痊愈,那这其中的宣传效果,不言而喻! 现在一时半会的,太医院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听黄谋所说,薛太医恐怕还在为青蒿素的事情而奔波。 那他就从自家药铺这边,自行宣传。 不多时,书生的妻子也恢复了一些气力,身上的寒颤消退大半。 苏扬诊断之后,点了点头。 “高烧减退了,而且没有体温骤降,病情已经可以稳定下来了。” 闻言,书生神色顿时激动起来,眼眶都微微发红。 他对苏扬感激至极。 苏扬治疗了他们夫妻的疟疾,简直就是救了他们两条性命! 而四周街坊邻居们,也都极为惊异。 他们对于苏扬的药惊叹不已,这下子,心中更能放心了! 等到街坊邻居们逐渐离去,苏扬又向书生询问道:“兄台,听口音,贤伉俪应该是京城本地人吧?” “还未曾向大夫介绍,在下王贺,家住京城西南,临近西厢河畔……”书生王贺连忙自我介绍起来。 苏扬点点头,目光却凝重起来。 果然是京城人士! 现在看来,瘟疫的确已经蔓延到京城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瘟疫就会彻底爆发! 而以太医院的手段,应该还没有多少治愈疟疾的可能…… 他只能尽快将青蒿素宣传开了! …… 太医院。 院中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快步奔走着。 崔忧坐在房间中,看着眼前的一份份奏报,脸色微微发白。 “报!” “崔大人,南城熟药所,太医上报,一上午时间,发现五名身患瘟疫的病患!” 房间外,一名差役匆匆来报。 崔忧脸皮轻颤,如今,距离京城发现身患疟疾的病患,已经过了三日时间了! 京城之中,发现的身患瘟疫的病患,早在第一日,就已经过百了! “报!” “崔大人,西城太医上报,发现十人,身患疟疾!” “报!” 房间外,一名名差役陆续赶来,向崔忧汇报今日一上午的情况! 崔忧脸色愈发难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的眼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惊慌! 京城的瘟疫,已经愈发严峻了! 可偏偏这段时间里,太医院中,一直没有治疗瘟疫的手段! 太医院在京城各地所设置的所有熟药所,至今还没有一次彻底治愈病患疟疾的例子! “崔大人,东城熟药所传来讯息,东城……今日上午,发现五名身患疟疾之人!” “东城……” 崔忧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东城,大多是朝廷中那些身居高官之人的居所。 东城的疫患,若是再度严峻,那可就真要危及朝堂了! 他现在,都只能整日待在太医院里,不敢回府! 他向门外看去,却见那前来禀报的差役还未离去。 “退下吧……”崔忧挥挥手,正要将那差役打发走。 可那差役却神色凝重地继续汇报起来。 “崔大人,今日东城发现的身患疟疾之人中,有两人……是在朝廷为官的大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卖这么贵! “什么!” 崔忧眼皮狂跳! 在朝为官的官员身患疟疾,这绝不是小事! 一旦这消息传出去,文武百官恐怕都会提及此事,那到时候,他在太医院这边,恐怕也不会安生了! 甚至,万一他再被人趁机攻讦,说他和庞途督促不力,那还是个麻烦! “那两位是何人?”崔忧连忙询问。 这可马虎不得! “是殿中侍御史张世大人,和右武大夫韦通达大人!”差役恭声汇报。 崔忧额头冷汗直冒,这两人,分别是正七品和正六品的品阶! 尤其是其中,还有个殿中侍御史! 这殿中侍御史虽然品阶不高,可却是个言官。 莫说是他,就连庞途,都拿这些话唠般的言官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下子张世患病,只怕朝堂之上,那些言官们都有话说了! “速去禀报庞大人!” 崔忧急忙道,这件事,可一定得让庞途知道,早做准备才行! 他如坐针毡,索性自己站了起来,向着房间外跑去。 …… 苏家药铺外。 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 仆从快步跑到马车前,自马车上迎下一名锦衣年轻人。 “少爷,就是这里了!” 仆从指着苏家药铺,“别人都传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疗瘟疫!” 年轻人打量了药铺一眼,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西城也有医术这么厉害的大夫了?” 他撇了撇嘴,“我就说这里都是以讹传讹,真要是能治瘟疫的大夫,还能一直待在西城?” “这西城……可是闹市,京城的贫穷之地罢了!” 年轻人正说着话,马车帘子被缓缓掀开,其中露出一张脸色苍白的妇人面孔。 “广儿,不可……乱说!” 那妇人脸色苍白,额头有些虚汗,说话声音极为虚弱。 “孩儿知晓!” 年轻人费广点了点头,只是,他看着苏家药铺的目光,依旧满是狐疑。 向药铺里看去,倒是能看到,药铺中有不少人,似乎都在等待着看病。 不时有人从中走出,脸上挂着一抹欣喜。 “少爷,这几天里,西城中有许多人,都在说这药铺里的大夫,所用的药极为有效,甚至说,还有人患了瘟疫后,已经被治愈了……”仆人低声诉说着。 “传得倒是神乎其神,可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费广摇了摇头,埋怨道,“之前还说熟药所的太医们能够治疗瘟疫呢,可咱们去了几处熟药所了,那些太医们开的方子,都大同小异,对我娘的病半点用都没有!” “可是……”仆人小声道,“可是大家都说,吃了这里的大夫开的药,一两天的功夫,病情就好了大半……” “行了!” 未等仆人说完,费广就一挥衣袖,打断了仆人的话。 他又向马车中说道:“娘,我去药铺里看看!” 说完,他便带着仆人一同走进了药铺。 药铺中,苏扬和母亲两人各自为病患诊断着病情,而王朗则和苏悦在药柜前忙活着,给众人拿药。 苏扬诊断完面前一人病情,轻声道:“病情只是初发,不算严重,去拿药吧,很快就能痊愈了。” “多谢大夫!” 那病患连忙告谢,脸上流露出一抹劫后余生之色。 他幸亏没去京城熟药所那边,不然的话,病情要严重起来,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京城中经过几天以来的瘟疫肆虐,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反倒是熟药所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治愈的消息! 这让很多人都对熟药所的太医们产生了怀疑。 虽然去熟药所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但想要从那边挨上号,也不知道得花费多久时间。 他听到苏家药铺的消息,赶过来后,没多久,便见到也有些病情初发的人,当场服下药后,便好转许多! “下一位!” 苏扬深吸一口气,让下一名病人在亲人的陪同下落座。 几天的时间,京城的瘟疫便已经蔓延开来。 单是这几天里,他们药铺中,便已经医治了不少人! 他还听薛景山说起太医院那边的消息,几日以来,太医院所有能用的太医都被派了出去。 但京城各地熟药所,所发现的病患,一天加起来,便绝对超过百人! 更为严重的是,身患疟疾的人数,还在与日俱增。 一名老妇人在年幼孙子的陪同下,缓缓落座。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看着苏扬,浑身不住打着寒颤,她轻声念叨着:“小大夫,老身这病,还能治吗?” “老身死了也就死了,可我这孙子,可怎么办啊……” 她满脸悲凄,满是皱纹的手抹了把眼角。 “放心,老人家,我会治疗好的!”苏扬劝慰一声,帮着诊脉起来。 不多时,他诊断完病情,松了口气。 好在京城瘟疫还算爆发不算太久,他诊断的病人中,有许多人的病情都还未太过严重。 眼前这老妇人也是这种初发的情况。 “老人家,你这病不算重,吃过药,安心休养,一两天就能痊愈。”苏扬轻声道。 “多谢小大夫!” 老妇人抹着眼角,喜极而泣。 她自孙子那里颤巍巍地接过一块破布袋,一层层地缓缓打开。 布袋中,只放着一两小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 “老身……老身听人家说了,一副药,要三十文吧?” 老妇人看了眼年幼的孙子,又对苏扬道,“小大夫,要不,您就少给老身开几服药,老身……” 未等老妇人说完,不远处,李兰芝便轻声道:“大娘,您这药钱,我们就不收了!” 苏扬也点了点头,向苏悦递了个眼色。 三十文一副药,其实也就是个本钱,这年头,三十文铜板的购买力,放在他前世,其实也就几块钱。 而青蒿素制作,算上黄花蒿原料以及酒精,其实也就是这个价格。 想要多治疗疟疾,只凭他们自己掏银子,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大多情况下,开药的钱,不得不收! 老妇人正告谢着,可这时,药铺中却响起了一阵尤为突兀的声音。 “我当是什么神药呢,就这么屁大点药,竟然还敢收三十文,卖这么贵!” 那说话的人,正是费广! 他瞥了眼王朗正包好的药,嗤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赚钱的法子! “少爷,嘘……” 仆人连忙朝费广比出噤声手势,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话,万一惹恼了人家,不给夫人治病了咋办? 费广却并不在意,他看着四周,摇了摇头。 他轻蔑道:“就凭这么点东西,还真能治疗瘟疫?” 虽然京城熟药所的那些太医们,所开的方子对于瘟疫没有太大的用处,可好歹,那还是正常的一副药啊! 反倒是这苏家药铺,所给的药,竟是以那用纸包着的小团白色碎屑状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可能治疗瘟疫? 他心中半点都不相信! 不远处,苏扬淡淡瞥了费广一眼。 看此人的穿着打扮,一身衣料品质上好,并不像是连三十文都付不起的人! 现在这么说这些话,分明是不相信他的青蒿素! “我说,大夫!” 费广此时也向着苏扬看来,“你们药铺,就是用这些药治疗瘟疫的?” 苏扬冷眼,没有跟对方解释什么。 “不想治,你可以不治!” 他药铺中的青蒿素,对于治疗疟疾的效果,现如今,早已有目共睹。 此人现在不相信,迟早会有意识到青蒿素药效的时候! 闻言,费广脸色顿时一僵。 这大夫,竟然还在他面前傲然起来了! 他正要与苏扬理论,可苏扬早已专心诊断起下一名病患的病情,丝毫没有理会他! 这种不理会,于他而言,更像是蔑视! “少爷……”仆从再度劝了费广一声。 “哼!” 费广有些恼怒,冷哼一声。 “年轻人,我奉劝你,还是少说些话为好!”这时,药铺中有正准备拿药的人向着费广提醒一声。 “就是,你自己不买药,那就别耽误别人拿药!” “这位小大夫,可是神医,我们吃了药之后,瘟疫有没有好,还用听你说什么?” “少见多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满地向费广说着。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费广张了张嘴,却半晌未能说出话来。 仿佛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在药铺里其他人看来,就像是自取其辱一般! 这些人,竟然对这药铺中卖的药,这么深信不疑! 察觉到此,他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而后,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悻悻走出药铺。 对于费广那边的情况,苏扬半点也没有理会。 他为面前一人诊断完病情后,心中思量起来。 按照目前他们治病的情况,也就是赚个本钱罢了。 他所要做的,其实还是将青蒿素推广出去。 只有这样,才能迅速解除京城的疫患。 而若是青蒿素治疗瘟疫的消息彻底推广出去,朝廷之中若能知晓,那又怎会对他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 当然,苏扬做这些,并不是一心为了谋求名利。 而是,他早已经认清楚了,想要在这时代安身立命,该有的实力,必须要有! “接下来,得进一步扩大青蒿素的生产规模了……” 苏扬沉吟起来,几日下来,他们制作的青蒿素,已经逐渐快要消耗空了。 但制作青蒿素,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又是一笔钱。 此外,真想将青蒿素推广出去,以如今京城瘟疫蔓延的速度,他们即便每日救治病人,也很难赶上! 还是得想个法子了! “万事,还是离不开钱啊!” 苏扬思索着,现在,得想办法赚取足够的银子,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不会将希望只寄托在太医院那边,而要从他家药铺这边作为突破点的话,所需要的银子便是大量的…… 但,该怎么赚取银子呢? 老潘那边的酒,暂时还指望不上。 由于京城疫患的原因,恐怕酒的交货日期不知道要推迟多久了! 苏扬思索间,一名病人已坐到了他的身前。 “大夫,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患的瘟疫!”那病人愁眉苦脸道,“太医院的太医说是瘴气入体,可我这几日始终待在家里,怎么就患了瘟疫呢?” 苏扬听到面前此人的话,摇了摇头。 疟疾的散播机制,可不是什么瘴气! 而是带有疟原虫的蚊子…… 等等! 苏扬目光猛然一睁,蚊子! 既然要防治疟疾,那么,驱蚊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驱蚊,可以用蚊香、驱蚊液等物…… 这些,并非无法制作出来! 想到这些,苏扬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爆闪! 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收入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而后,苏扬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为面前的病人诊断完病情,嘱咐之后,站起身来。 “娘,我得出去一趟。” 苏扬轻声对母亲嘱咐道。 他准备,去找潘通,将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与其好好商量一番。 李兰芝几人虽然有些疑惑,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去吧,药铺这边,我来顾着。”李兰芝回应道。 有母亲在,苏扬也并不担心什么。 他正要走出门去,却见门外,先前离开的年轻人再度走了回来。 费广搀扶着一个身着华贵衣裙的妇人走了进来,脸色涨红。 “广儿!” 那妇人叫了费广一声,费广顿时咽了口唾沫。 而后,费广走到苏扬面前,躬身行礼。 “大夫,先前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了!” 药铺中众人看着费广的模样,神色各异。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苏家药铺的药,的确对治疗瘟疫有效! 除此之外,他们可还没见过,有哪里的大夫能够开出这种疗效的药来! 这年轻人先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态度,现在还不是后悔了? “哦,不觉得我家药铺的药贵了?” 苏扬挑了挑眉,没有再责怪什么,他只是挥手道,“安心排号吧!” 说完,苏扬便急匆匆向着药铺外赶去。 费广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怔怔无言。 “广儿,以后……万不可如此鲁莽!”妇人轻声警醒着。 费广连连点头,神色收敛起来,再不敢有逾矩的动作! 药铺外,苏扬骑马向着潘通宅邸方向赶去。 蚊香和驱蚊液的点子,在他心中,已经愈发成熟! 这东西,制作起来,是足可以批量制作的! 若能成功,那他们治疗瘟疫的银子,便不用担忧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蚊香和驱蚊液! 潘府。 苏扬刚进入府中,便见潘通父子快步迎了上来。 潘通手持蒲扇,而潘盛年则手持折扇,不断挥舞着,尽可能扫除天气闷热所带来的不适。 “苏大夫,你怎么有空闲突然过来?”潘通轻轻挥手,指引着苏扬向宅邸中走去。 “老潘,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苏扬眼中光芒闪烁,“算是又一桩生意了!” “哦?” 潘通双眼一睁,有些惊讶。 制作蒸馏酒的生意,还是前些天苏扬与他合作的! 现在,他们虽然制作蒸馏酒已经步入正轨了,但还没开始交货收银子呢! 苏扬竟然又有一桩生意来找他! “苏大夫,现在京城疫患这么严重,能有什么生意?”一旁潘盛年则疑惑地询问起来。 他们家的生意,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至于与苏扬合作卖酒,也要因此而耽搁了。 京城疫患愈发严重,这种关头,哪里还有多少人,会去酒楼买酒喝? 只是,看着苏扬自信满满的模样,潘盛年不免狐疑起来。 他蓦然像是想到什么,惊疑不定地说道:“苏大夫,您不会是要卖治疗瘟疫的药吧?” “这……” 听到潘盛年的猜测,潘通也不免迟疑起来。 他经商多年,哪种生意能做哪种生意不能做,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们多少也听说了苏扬治疗疟疾的事情,可是,以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真要是敢大张旗鼓的直接卖药,恐怕会触及官府的霉头! “放心!” 苏扬摇了摇头,他知晓父子两人的担忧,解释道,“治疗疟疾,马虎不得,胡乱卖药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 即便青蒿素能够治疗疟疾,没有专业的大夫,也不能乱用药! 他要推广青蒿素,可并不是这种手段! 父子二人顿时松了口气,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却愈发浓郁了。 这种时候,苏大夫想要跟他们谈什么生意?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府邸中的凉亭处。 苏扬环顾四周,潘通还算是有钱的商人,府邸虽然不如云清郡主府大,但也有模有样。 而这凉亭,四处只有一小汪水池,几朵莲花呈现着枯萎之象。 三人还未进入凉亭,潘通便招呼来仆人,让仆人在不远处点燃一些草料,用以驱蚊。 苏扬看着那升腾而起的烟雾,目光有些怪异。 父子二人各自摇着扇子,同时还帮着苏扬扇了删,尽可能地将烟雾驱散开一些。 用烟来驱蚊,这算是当今大宋许多人常用的手段。 不过,这么大肆地燃烧草料,却并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两位,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这次的生意,其实是驱蚊之法!”苏扬说话间,面前的凉亭便已经被烟雾缭绕起来。 “驱蚊?” 父子二人齐齐一愣。 随即,潘盛年无奈道:“苏大夫,您莫跟我们说笑了,今日上午府中的浮萍、雄黄等物便用光了,纸缠香是没法做了,所以暂时只能先烧草料来驱蚊了!” 他还以为,苏扬这么说,是在打趣他们现在用以驱蚊的方式! 苏扬知晓,所谓纸缠香,其实就是用浮萍和雄黄混在一起,用纸包裹,点燃,用作驱蚊。 不过,其实实际的驱蚊效果,并不理想! 想要做到他前世所用的蚊香那样,点燃不久,便能扫清大片蚊虫的效果,还是没什么可能的! “我还真不是说笑!” 苏扬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所说的驱蚊之法,与纸缠香不同!” “其效果,更是显著,使用之时,绝不用担心蚊虫侵扰!” “嗯?” 苏扬话音落下,潘通和潘盛年脸上都有些难以置信。 “苏大夫,你还真有办法?”潘通诧异地询问道。 “没错,这驱蚊之法,其实分为两种东西,我将其分别叫做,蚊香,和驱蚊液!” 苏扬缓缓解释道,“所谓蚊香,大抵与纸缠香类似,但效果要更为显著,而驱蚊液,平日里洒在蚊虫出没之地,蚊虫自消……” 他简要解释一通,很快,潘通和潘盛年便彻底惊愕起来。 他们逐渐回过神来,心中却震惊不已。 若是真如苏扬所说,蚊香和驱蚊液有这种效果,那而今受欢迎程度简直可想而知啊! “现在京城疫患闹得这么凶,大家都待在家里,不过,架不住家里闷热,蚊虫肆虐,要是真如苏大夫你所说的这样,那这的确是桩好生意!”潘通沉声说道。 “还不止如此!” 苏扬却是又补充道,“而且,蚊香和驱蚊液,制作起来,也很简单,只要将大量的原料混合,晾干之后,便是蚊香,而驱蚊液,加水混合,直接就成!” “这造价也极为便宜,一两文钱,便能用一整日!” 苏扬说完,潘通和潘盛年顿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蚊香和驱蚊液的效果,可以让很多人所欢迎! 那这简单的制作方式,和低廉的造价,那简直就是帮助他们一下子打开销路的倚仗! 苏扬笑而不语,这便是他要用蚊香和驱蚊液的目的之一。 一两日的时间,便能制作完成,进行售卖! 很快就能赚取一部分银子,而之后,蚊香和驱蚊液,更是绝对可以一直卖到疟疾结束! 蚊子没了,瘟疫自然也就消退了! 这些,苏扬没有多说。 当今很多人,还是认为,疟疾与所谓瘴气有关! 若是强行打着防治蚊虫疟疾的名头,售卖蚊香和驱蚊液,反倒适得其反! 随后,他将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方法一一列下,又叮嘱道:“接下来便有劳你们了,尽快将蚊香和驱蚊液制作出来,最好,两日以内!” 潘通仔细打量着苏扬的写下的制作方法,重重点头! “两日时间,足以完成,不过……” 潘通拿起纸张,疑惑道,“这蚊香,怎么是是盘起来的?” 苏扬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笑道:“等制作好后,看效果,你便清楚了!” 等蚊香和驱蚊液制作出来,那这场疟疾瘟疫,便会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消失!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对劲! 西城熟药所,这里是西城几处熟药所之一。 黄谋坐在熟药所中,心中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今日一上午,他所坐诊的这熟药所中,竟然才只来了一名病患! 一开始,他刚来熟药所时,每日少说都有十来人前来问诊。 可再往后几天里,来他这熟药所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这给他一种错觉,简直就像是京城的疫患在减退一般! 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同样是西城,其他熟药所那边,去找太医看病的人,却络绎不绝,甚至有增加的迹象! 可他这里的情况,简直离谱! “黄太医!” 这时,一个药童快步赶了回来。 黄谋目光沉凝,不悦地瞥了那药童一眼。 “让你去买纸缠香,怎么去了这么久?”黄谋责问道,“莫不是去偷懒了?” “没有没有!” 药童连忙摇头,将手中的篮子举了起来。 “黄太医,我这次买的,是一种新的驱蚊之物,叫做蚊香!” “蚊香?” 黄谋皱了皱眉,“本官管你什么蚊香,要是不能驱蚊,看本官不打断你的腿!” 药童连连点头称是,跑到一旁,将篮子中的蚊香取出来。 黄谋的目光继续落在熟药所外,愈发感觉到不对劲了! 外面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行人,也都行色匆匆。 京城疫患,明明更严重了才是! 他这熟药所,却无人来问诊,这要是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像话! 他前两日还乐得清闲,可现在这心思却逐渐没有了! 若被太医院的人知晓,他所坐诊的熟药所中,无人来求医,那不是在变相的说明,他的医术根本比不过其他太医吗? 西城其他人,莫非都去别处熟药所了? 想到这些,黄谋心中愈发焦虑不安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药童,却见那药童正拿着火折子,准备点燃一个盘起来的旋涡状物事,那东西黑不溜秋的。 “混账,你烧的这是什么?”黄谋沉喝,将心中的不满发在那药童身上。 药童双手一颤,吓了一跳。 “回禀黄太医,这就是小人说得蚊香……”药童连忙解释。 “嗯?” 黄谋皱了皱眉,“为何是盘起来的?” “那卖蚊香的店家说了,盘起来燃烧的更久,烧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药童回答。 “别人说了,就一定是吗?” 黄谋依旧有些愠怒,“这东西,要是没法祛除蚊虫,看本官不让你好看!” 药童委屈道:“小人亲眼所见,这蚊香点燃之后,只冒出些微烟雾,反倒有点香气,那些蚊虫很快就被熏死了!” “还敢顶嘴?” 黄谋怒气冲冲,“若真有那种毒性,那人被熏了,还能有好?” 他怒指着药童:“你这混账,也不动脑子想想!” “那店家说,早已燃了一天一夜,小人还见到许多香灰,对人没什么毒性……”药童小声嘀咕着,见黄谋神色愈发不悦,他连忙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只能悻悻道:“那小人这就撤了……” “慢着!” 黄谋挥了挥手,“先点着吧!” 他瞥了那蚊香一眼,神色有些奇异。 这时,熟药所外,两人缓缓走来。 “太医,劳烦您给看看,我兄弟是不是患了瘟疫!”壮汉搀扶着瘦削男子,迈步走进熟药所,急切地向黄谋询问。 黄谋神色一振,他这熟药所里,总算是来人了! “让他坐下!” 黄谋缓缓走上前去,捋着胡须,为那瘦削男子诊脉。 而后,他点了点头:“的确是疟疾!” “那劳烦太医老爷了,您快给出个药方!”壮汉连忙道。 “急什么?” 黄谋端起架子,“治疗瘟疫,哪能随便出个药方?” 几天以来,他也有所反思,人们都不来他这熟药所看病,或许是看明白了,他给的药方大同小异。 所以,他已经准备,换些办法,以此来彰显他的医术。 “可是……”那壮汉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瘦削男子却摇了摇头,壮汉只好闭嘴。 “瘴气入体,情况甚重,所以,得用祛瘴之药治疗……” 黄谋悠悠说着晦涩难懂的医理,看着面前两人疑惑的神色,他嘴角微勾。 “本官开这药方,可为你们祛瘴截疟!” 说完,他取来纸笔,缓缓写就。 待到黄谋慢悠悠写完,两人才接过药方,随即一同仔细打量着药方。 但很快,他们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这药方,不是跟冯老二在西厢河畔的熟药所中,太医给开得药方一样么?”壮汉迟疑道。 瘦削男子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但看着黄谋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听到此,黄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放肆!” 黄谋沉喝,“本官给你们开的药方,是对症下药!” “是是是!” 瘦削男子连连应声,却不再看黄谋,转而向身边壮汉递了个眼色。 壮汉会意,搀扶着瘦削男子站起身来。 “多谢太医开得药方,这药,我们先不拿了!” 瘦削男子轻声说完,跟着壮汉一同走了出去。 黄谋紧皱起眉头,莫名恼怒起来。 这两人是什么意思? 竟然怀疑他的医术,连药都不肯拿了! 可这两人已经走出门去,半刻也不曾停留。 黄谋紧紧握起拳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果然与他所料想的一样,他的医术,竟然被人诽谤了! 熟药所外,两人离开熟药所不久。 “什么太医,果然都一样,治不好病!” 那壮汉便忿忿道,“这太医还跟咱们说那一堆,这不是耽误病情吗?早知道,我就直接带你去苏家药铺了!” “薛兄,慎言……” 两人说着,自熟药所逐渐远离。 熟药所中,黄谋紧皱着眉头,那两人的议论,他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们说什么?” 黄谋向站在门旁的药童质问。 “黄太医,他们说……”药童迟疑道,“他们觉得您治不好他们……” “本官治不好?” 黄谋愈发愤怒了,“那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他们说……要去苏家药铺!”药童又道。 “什么!” 黄谋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苏扬! 这小人,做了什么? “去,你快去苏家药铺,打探打探情况!”黄谋急忙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平添助力 苏家药铺中,来看病的人愈发多了。 苏扬和王朗还在药铺外搭了简易的棚子,放着板凳,此时棚子中,也都坐着许多人。 “魏大夫,您怎么也过来了?” 药铺中,似是有人相互认了出来,打起招呼。 “老朽惭愧,也患了疟疾……老朽自己,无法治疗!”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一身粗布长袍洗的发白,说话间满脸赧然。 “您老可别这么说,您的医术,咱们大家伙都知道,现在这瘟疫,连太医都难治疗!”另一人劝慰着。 魏大夫摇了摇头,满脸苦涩。 不多时,魏大夫排上号,坐在了苏扬面前。 苏扬为其把着脉,便听魏大夫缓缓道:“小友,老朽身患疟疾,应有两日了,寒战不止,多汗……” 苏扬听出来,老者是在描述自己的病情,看起来应该也是一名医者。 他诊过脉,轻声道:“无妨,老先生,您拿些青蒿素,用以服用,几日便能痊愈了!” “果然……有如此神效吗?”魏大夫惊叹不已,他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又询问道,“小友,你说这青蒿素,究竟是何等神药,为何老朽从未听过?” 未等苏扬回话,魏大夫又艰难地拱了拱手:“老朽魏春阳,是西城魏记药铺的大夫。” “原来是魏大夫!” 苏扬起身见礼,他这几日里,也听人说起过魏春阳的名字,那些人对其评价不低,说是魏春阳为一些贫苦人家治疗,都不收钱,甚至还在京城疫患爆发之时,四处奔走,给人出些缓解疟疾的药方。 见魏春阳满脸询问之色,苏扬便轻声解释起来:“这所谓青蒿素,便是自草蒿中的黄花蒿上提取出来……” 他简要说明一番,魏春阳不由面露震惊。 “这草蒿,竟有治疗疟疾之效!” 魏春阳深吸一口气,环顾药铺,看着药铺中许多人拿了药,兴冲冲地离开。 “小友,恕老朽直言,既然小友有此治疗疟疾神方,老夫问起,你也未有所隐瞒,” 魏春阳询问道,“那小友为何不将此奇方献于太医院,届时,这瘟疫可解,而小友也必可因此事,获得朝廷封赏!” 苏扬无奈一笑,哪有这么简单! 太医院的人,要都如薛太医那般,他现在也不用自己忙碌了! “许多太医,都认为我这法子,是蛊惑人心的偏方……”他解释道。 “这……” 魏春阳凝眉,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愤愤不平的神色。 这等能治疗瘟疫的奇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竟然污蔑这是偏方! “岂有此理!” 魏春阳显得尤为愤怒,浑身再度寒颤起来。 苏扬向着王朗使了个眼色,王朗便取来青蒿素,让魏春阳和水服下。 很快,魏春阳坐在一旁,气色便好转了许多。 待到苏扬再度诊断完一人的病情,魏春阳再度走了过来。 “小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魏春阳沉声道。 “先生请说。” “可否……让老夫也帮衬着治疗?” 魏春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青蒿素,既然对治疗瘟疫有奇效,那该救治京城中更多人才是,如此一来,京城疫患便能化险为夷了!” 苏扬愣了愣,不由深深看了魏春阳一眼。 眼前这个老人,的确是想治疗疟疾! 似是怕苏扬会有所不满,魏春阳继续道:“小友放心,老朽医治病患,所得所有钱财,将悉数奉还小友,老夫还会言明,这青蒿素皆是小友制作,若小友还有……” “老先生!” 苏扬轻叹一声,若有医者愿意帮他一同用青蒿素治疗疟疾,那青蒿素宣传出去,必定会简单许多! 只不过,单看薛太医在太医院的情形,便能知晓。 太医院那些人,无论是不相信他这青蒿素的药效也好,还是存心打压他们也罢,对他这青蒿素,很难说会坐视不理! 魏春阳见状,神色黯然:“是老朽唐突了!” “并非如此!”苏扬将自己的担忧解释了一番,便见魏春阳非但没有因此而放弃打算,反倒是笑了起来。 “小友果然深明大义!” 魏春阳感慨,“至于其他的,连小友都不在乎,那老朽这一把老骨头,又岂会畏惧?” “小友只管将这青蒿素交给老夫,老夫必会帮小友治疗!” 听到魏春阳的话,苏扬心中顿时敬重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魏春阳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倒是充满洒脱! “此外,老朽那不成器的儿子,现如今在朝为官,虽品阶不高,但也有些人脉,若小友有什么麻烦,尽可告知老朽!”魏春阳又道。 “那便先谢过老先生了!” 苏扬笑道,这是他极为乐得见到的! 有魏春阳相助,那他宣传起青蒿素,便能多一份助力! 这时,后院中,秦青走了出来。 “苏大夫,新一批的药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秦青低声询问道。 “好!” 苏扬微微一笑,现在,他直接请来了秦青几人帮他制作青蒿素! 青蒿素虽然一开始难以制作,但只是制作,却不需要太多的医理,只要稍稍培训个一两天,制作起来,便能熟练。 而且,秦青悟性很好,对制作青蒿素掌握得极快,帮忙照看着,苏扬时不时也会去后院看看,制作完成,他还会亲自检查,并不会出现纰漏。 先前他嘱托潘通售卖蚊香和蚊香液,已经步入正轨。 只这几日里,药铺中,便有不少银子进账! 这也使得他可以购买大批制作青蒿素的原料! 苏扬暗自盘算着,距离京城疫患爆发,已经过了多日时间,他这些天里,治愈的病人已经有不少了。 估计,他这边的消息,很快就应该能传开了。 等到彻底传开,那青蒿素,便绝对是朝廷中所无法忽视的了! 苏扬搀扶着魏春阳走到后院,检查过新制作好的青蒿素后,便让秦青带上部分青蒿素,先送魏春阳回去。 他刚从后院回到药铺,就见一人气势汹汹地迈步走了进来。 “黄太医,稀客啊!”苏扬斜睨着黄谋,这糟老头子,又来他家药铺做什么? 黄谋目光清冷地扫过药铺众人,脸色愈发难看了! 果然! 这些刁民,都跑到苏家药铺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人喊打 “竖子几败吾事!” 黄谋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闻言,苏扬挑了挑眉:“我是哪里又招惹到黄太医了?” 黄谋撂下熟药所的事情,跑到他家药铺来,还来势汹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吗? “你竟敢私自用那草蒿,治疗百姓疟疾!”黄谋寒声道,“你如此蛊惑人心,简直大逆不道!” 这下子,苏扬大致猜出来了! 虽然黄谋话说得大义凛然,但其实,突然来他家药铺,必定是从熟药所那边,察觉到了异常! 说起来,黄谋所在的熟药所,距离他家药铺,也就不到两里路。 这些时日以来,又很多病人都是从熟药所那边治疗无果后,才来的他家药铺。 再到后来,就有人不去熟药所,直接来他家药铺看病了! 那相对应的,黄谋所在的熟药所,自然就没有什么人去了! 这糟老头子,是恼羞成怒了啊! 苏扬目光怪异地扫了黄谋一眼,淡淡道:“我在我家药铺治病,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对于苏扬而言,其实是好事! 黄谋这边忍不住了,便足以证明,而今京城,依旧有许多人都知晓他家药铺可治疟疾的事情了! 那他这边青蒿素的消息,能有多久,传到朝堂之中呢? “你这厮,如何想得,真当本官不知道吗?”黄谋怒冲冲指着苏扬,“你无非是……” “无非是想要救治京城百姓,解决疟疾?”苏扬直接接下黄谋的话茬,朗声道,“这些,黄太医不必在我家药铺里说,要说,就去太医院说!” 黄谋一时语塞,被苏扬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你满口胡言,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苏扬反倒嗤笑起来。 此时,药铺中众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落在他和黄谋两人的身上。 众人看向黄谋,鄙夷起来。 这太医,他们中有不少人认识。 给他们开的药方,一点用都没有! 反倒是他们去求医时,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官威! 与苏大夫这边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黄太医,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 苏扬上前一步,高声说道,“用我这药治疗疟疾,这是我家药铺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若真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在蛊惑人心,那而今,那么多被我亲手治愈的患者,是如何来得?” “他们病情痊愈了,要作何解释?” 苏扬声音雄浑,这黄谋才是几次三番地阻挠他! “你倒是牙尖嘴利,这纯粹是狡辩!”黄谋怒声说道,可看着四周众人,他的气势却有些难以彰显。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我狡辩?”苏扬当即反驳,“我这药,从瘟疫刚爆发之时,便立即赶去太医院献策,本就是为了治疗瘟疫!” “可黄太医你是如何说的?” 苏扬冷笑,“你到现在,还在说这药是在蛊惑人心,可你若是早早采用我这药,让太医院也跟着推行,那京城疫患,又岂会蔓延到今日的地步?” 说着,苏扬冷冷盯着黄谋:“黄太医,这些,你作何解释?”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看着黄谋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一股愤懑。 原来如此! 原来,苏大夫早就将他那神药,向太医院献上了! 反倒是太医院中,如黄谋这种人,对于苏大夫提出的神药,置之不理! 这才使得,他们的病,在太医院所设置的各处熟药所,根本无法得到治愈。 那这黄谋,简直罪孽深重! “你……”黄谋浑身震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身为太医,既然知晓苏大夫的神药能治病,为何不用?” “现在苏神医为我们治疗瘟疫,你反倒要阻拦他!” “你上次来苏神医的药铺,我便听说过,现在苏大夫治好了那么多人,你竟然还说他是蛊惑人心!” “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吗?病情有没有痊愈,我们还不知道?” 四周众人愈发义愤填膺,向着黄谋喝问起来。 若是黄谋再对苏大夫加以阻挠,那他们所患的瘟疫,该由谁来治疗? 这事关他们的性命,他们自是半点都不会退让! 听着四周众人的呵斥,黄谋脸色微微发白。 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如此得这些刁民们的敬仰! 与之相比,他这太医,简直都像是不值一提了般! 甚至,人人喊打! “哼,本官……本官不屑与尔等争论!” 黄谋重重冷哼,脸上却再也挂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声名,便要毁于一旦了! 他当即转身,径直离去! 苏扬看着黄谋离去的身影,冷冷一笑。 而今这情况,便是他的倚仗! 他治病救人,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便是他所埋下的种子,一旦到了开花结果的那天,势必不可阻挡! …… 太医院大殿。 庞途慢悠悠踱着步子,淡淡道:“而今朝中已有数位大人,身患疟疾了,林大人,对于此事,尔等可难辞其咎!” “庞大人何来此言?” 林章璞仿佛尤为疑惑,“我等做事,不都是听从庞大人的安排吗?” 庞途神色一沉,林章璞竟然还想让他背着个黑锅! 他沉声道:“可时至今日,太医院,对这次疫患,也未曾拿出有效的手段!” “疫患爆发之时,下官便已经与庞大人说了,这疫患,自古难医,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林章璞摇摇头,“太医们都被下官安排去各处熟药所,为百姓们治病,可这疟疾,实在难医啊!” “难医,你们便不去医治了?”庞途冷笑,“难道,你们要眼看着京城百姓们生灵涂炭?” 一旁刘宣愈摇头轻叹,他知晓,庞途虽然话说的大义凛然,但京城疫患闹到今日,与庞途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先前他听薛景山提起,要尽可能清理水渠,防治蚊虫,他便以此提议,可庞途根本就不采纳! 尤其是,太医院中,许多太医也早已被庞途纳为己用,都在推说疟疾是瘴气所致,清理蚊虫是在做无用功! 现在庞途倒是想要继续怪罪他们了! “说起来,我等还有一法,未曾尝试!”这时,林章璞又道。 “嗯?”庞途眉头一皱,正要询问。 这时,他又听到大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向外看去,便见薛景山快步赶来。 “薛太医,你又来此做什么?”庞途冷嘲热讽道,“本官不是让你先行处理太医院中其他事宜吗?” “庞大人!” 薛景山已然上前,“下官恳请庞大人,使用青蒿……” “呵呵,薛太医,你真想让本官现在就撤了你的职吗?”未等薛景山说完,庞途便冷声道,“陛下对你这荒唐行为,可是龙颜大怒!” 薛景山没有再理会庞途,而是向着林章璞看去。 他沉声说道:“林大人,苏扬已在市井之中,治愈诸多身患疟疾之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世之功 “治愈?” 林章璞敏锐地察觉到薛景山话语中的意思,“你是说,苏扬所治疗的身患瘟疫的病人,已经痊愈了?” “正是!” 薛景山语气笃定,“苏扬所救治的病患,悉数痊愈!” 大殿中,几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他们齐齐盯着薛景山,目光惊疑不定。 治愈了身患瘟疫之人,这可绝非儿戏! 时至今日,太医院对于这场肆虐京城至深的瘟疫,还是一筹莫展! 太医们所开的药方,最多不过是扼制病情,或许偶有病状极轻者,治疗之后,逐渐痊愈,可这种情况,几乎屈指可数! 可若是说,所救治的病患悉数痊愈,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用那青蒿素?”林章璞几步走到薛景山身前,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的确是此药!” 薛景山重重点头,郑重说道,“下官绝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呵呵!” 薛景山的话音刚落,庞途便冷笑以对。 他慢悠悠走到薛景山身前,前倾起身子:“本官且问你,此事,你是如何下定论的?” “回禀庞大人,此事,乃是苏扬治愈了诸多身患疟疾之人,那些人悉数康复,下官才敢来此禀明!”薛景山不卑不亢道。 这几日里,由于先前庞途这些人的打压,已经拖延了治疗瘟疫的时间,使得京城中瘟疫肆虐。 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苏扬能够治愈瘟疫的事情,告知所有人! “你怎知那苏扬说得是真的?” 庞途好整以暇地询问,“若是他谎报治愈病患,那些被治愈的人,若只是寻常感染风寒,又如何证实?” “此事,千真万确,若诸位大人不信,我等可前往苏家药铺,一探究竟!”薛景山仰起头,目光扫向四周几人。 苏扬能够治愈疟疾,已是确凿之事。 对于庞途的怀疑,薛景山丝毫不惧。 “疫患当前,你当我们皆是游手好闲之徒不成?”庞途呵斥,“本官哪里有闲工夫去那种地方?” “庞大人若不去,那下官可以代劳!” 这时,林章璞的声音悠悠响起。 “林大人难道没有职责在身?”庞途神色不悦,林章璞突然来这么一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正因为职责在身,下官才更应该去看看!” 林章璞朗声回应,“这苏扬治疗疟疾之法,也可算是我太医院中所搜寻的治疗疟疾之法,还未曾试用!” 庞途脸色微沉,林章璞这是铁了心的要过去了! 若是苏扬那药,果真对治疗瘟疫有用,那他想要掌控太医院的计划,势必会失败! 想都不用想,那苏扬,届时必定会站在薛景山和太医院这边! 献奇药,以治瘟疫! 这对而今大宋的疫患而言,简直是不世之功!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思索一番,庞途眼中寒芒一闪。 “哼!” 庞途故作冷哼,“那林大人你便好好去看看吧,届时,若是那苏扬捏造事实,蛊惑人心,那本官可决不轻饶!” “多谢庞大人恩准!” 林章璞拱拱手,转身自大殿离去。 刘宣愈和薛景山当即跟上前去。 大殿中,崔忧看这林章璞几人离去的身影,眉头紧皱起来。 他连忙走到庞途身前,低声说道:“庞大人,那薛景山说得信誓旦旦,只怕此事……” 崔忧叹了口气,才又急切道:“大人为何如此轻易放林章璞他们前去?” “那本官拦得住他们吗?”庞途缓缓坐回座椅上,不急不躁。 “可……这可如何是好?” 崔忧愁眉苦脸,“若那草民真能治愈疟疾,太医院势必会以此,抨击我等!” 庞途一手虚压,没让崔忧再说下去。 他只是凝视着大殿外,见到林章璞几人离去,他的嘴角才勾起一抹笑容。 “崔忧,你觉得,那草民的药,是否真能治愈瘟疫?” “嗯?” 崔忧微微一愣,稍作思索,“只怕……十有八九!” “若是如此,岂不是更好?” 庞途笑容浓郁,“为百姓们治疗疟疾,为我大宋清除疫患,这可是不世之功……” “这……”崔忧满是迟疑,不明白庞途的意思。 “崔忧,本官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这时,庞途身体微微前倾,示意崔忧靠近,附耳说了起来。 闻言,崔忧双眸圆睁,满是惊动。 “大人,这……”他呼吸不免急促起来。 “去吧!” 林章璞挥挥手,待到崔忧应声离去,他轻声呢喃着:“不世之功啊……” …… 太医院门前,林章璞三人共同走上一架马车,身边一众药童和护卫陪同,队伍浩浩荡荡。 “宣愈,你对庞途此人,如何评价?”林章璞坐在马车上,捋着胡须,慢悠悠询问。 “这……” 刘宣愈思索一番,才缓缓道,“其绝非等闲之辈,其他,下官也不敢多言!” “这马车之中,只有老夫与景山在,在我们面前,你也不敢多言?” 林章璞指了指薛景山,笑意吟吟。 “这……”刘宣愈苦笑一声。 待到刘宣愈正要说什么,林章璞又道:“庞途没有再做阻拦,此事,有些怪异。” 闻言,刘宣愈和薛景山两人皆是目光一凝。 林章璞又摇了摇头:“还是之后再说吧,庞途会做些什么,老夫也不知晓!” 他看向薛景山,笑道:“景山,看你对苏扬那么信任,老夫倒想好好看看,苏扬那药的疗效!” “必不会让大人失望!”薛景山拱手回应。 …… 苏家药铺,苏扬刚为一名病人诊断完,便见药铺中,几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锦衣,大腹便便,一副富商模样。 那富商扫了药铺一圈后,目光很快落在了苏扬的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苏大夫吧?”富商笑眯眯询问道。 “正是。” 苏扬点点头,看向富商身边的几人,那几人应该都是富商的护卫,可无论是这富商还是几名护卫,皆行动稳健,不像是患病的模样。 “苏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富商向着一旁扬了扬手。 “若是看病,可带病人前来。”苏扬眯起眼睛,看这富商,似乎不像是看病的! 富商摇了摇头,笑道:“我找苏大夫,另有其事!” 说完,他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向着一旁走去。 而他身边的护卫则围到苏扬面前,其中一人沉声道:“苏大夫,请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强买强卖 “你们来药铺不看病,还要做什么?” 王朗注意到苏扬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药铺中,其他前来看病的人,也都眉头紧皱,警惕地盯着那富商一行人。 “诸位不要误会,我找苏大夫,实在是有些私事!” 富商和善一笑,又看向苏扬。 苏扬目光闪烁起来,与王朗使了个眼色,这才跟着富商向着药铺外走去。 药铺外的街道上,富商一直走到四周无人经过的空旷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待到苏扬上前,富商才笑道:“苏大夫,鄙人贾清贵,是南城清贵药行的老板!” “原来是贾老板,不知找我何事?” 苏扬询问一声,打量着贾清贵。 药行的老板,这个时候来找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苏大夫在危难之际,救治百姓,实在是令贾某佩服!” 贾清贵打了个哈哈,并没有直接回答苏扬。 “那贾老板来我药铺,莫非就只是为了跟我说几句话?”苏扬双眸微眯,看先前这贾清贵让那些护卫们强行请他的模样,可不是什么佩服的态度! 他懒得跟贾清贵虚与委蛇:“有什么话,贾老板就直说吧,我还得看病,没太多闲暇时间!” “苏大夫果然是直率啊!” 贾清贵乐呵呵一笑,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贾某来寻苏大夫,的确有一事相商!” 苏扬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贾清贵。 “容贾某问一句,敢问苏大夫这治疗瘟疫之奇药,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贾清贵缓缓询问道。 苏扬微微一笑,不出他所料,贾清贵果然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贾老板,不如说清楚些!”他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贾清贵看了眼四周,才低声道,“苏大夫,贾某此次前来,其实是特意与苏大夫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 “自然是让苏大夫赚钱的生意,苏大夫,你这一副药,才只卖三十文,却能治愈瘟疫这种不治之症,这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贾清贵的脸上,流露出市侩的笑容,“若苏大夫愿意,我们可以合作,有我们清贵药行相帮,那苏大夫你必定可以凭借此药,大富大贵,如何?” 未等苏扬回话,贾清贵又继续道:“若苏大夫信不过我们,那也简单,苏大夫可直接将这奇药的制作方法,转售给我们,这价格嘛,虽苏大夫说便是!” “有点意思!”苏扬笑了起来。 搞了半天,此人是来买他的药的! 不过,贾清贵虽然话中所承诺的报酬极为丰厚,但苏扬清楚,天上可没有白白掉馅饼的事情! 他在药铺中救治瘟疫,看样子,也有人盯上了青蒿素的疗效! 苏扬淡淡询问道:“那与你们合作,可有什么条件?” 见苏扬似乎面露好奇,贾清贵撇着嘴畔的胡须,“若只是合作嘛,我们与苏大夫你,可以二八分成,只要告知我们方法,一切所需人力物力,皆由我们出!” “二八分成?谁占八成?” “苏大夫莫要说笑,你只提供一张方子,这谁占八成,还用说吗?” 贾清贵理所当然地挥挥手,“但若是直接将制作方法转售给我们,那更简单,苏大夫你说价就行!” “还有就是,一旦与我们合作,苏大夫,你这药方,可不能再告知他人了!” “有趣!” 苏扬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苏大夫,我们的诚意如何?”贾清贵前倾着身子询问道。 “不错,很有诚意……” 苏扬话音响起,贾清贵脸上顿时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很快,苏扬就又继续道:“不过,还是免了吧!” “嗯?” 顿时间,贾清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扬不再理会贾清贵,径直向着药铺中走回去。 花钱买断他制作青蒿素的法子? 当他是愚昧无知的傻子吗? 青蒿素既然能治疗疟疾,那自然对整个大宋的瘟疫皆十分有效! 可以说,一旦大宋瘟疫因青蒿素而解除,那必定将会让人尽皆知,朝廷也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若是封赏,又怎会比把药卖给贾清贵这些人要差? 且不说这些,他不知晓贾清贵的底细,若真诚心想要卖药赚钱,他早就与潘通合作了,他的目的,可并非仅仅如此! “苏大夫,贾某可是诚心与你合作!” 苏扬身后,贾清贵的声音缓缓响起,笑容收敛几分。 “我也是诚心拒绝的!”苏扬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转身向着药铺走去。 贾清贵紧盯着苏扬的身影,脸色难看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苏扬身边跟了上去。 “苏大夫,莫非是觉得贾某诚意不够?”贾清贵询问道,“我说了,这价虽你定!” 在他身后,一众护卫也都跟着围了上来,不让苏扬离开。 “贾老板这是想要强买强卖吗?”苏扬挑了挑眉,对于眼前这阵仗,他并不畏惧。 “苏大夫,不如好好考虑考虑!” 贾清贵幽幽地盯着苏扬。 两人正对峙着,忽的听到一阵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 仿佛正有一行人马在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贾清贵眉头微皱,转头望去,便见一辆马车已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马车两侧,还跟着一众药童与护卫。 “太医院的马车?” 苏扬一眼就认出了马车。 他又看向身边的贾清贵,笑道:“贾老板,我还有事,你是继续留在我药铺中,还是等着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贾清贵愣了愣,便见那马车队行驶到苏家药铺前,便迅速自苏扬这边停了下来。 而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道身影,正是薛景山! 贾清贵看着薛景山身上的官袍,目光圆睁,从四品的太医? 来苏家药铺做什么? 可随着薛景山走下马车后,刘宣愈也跟着走了出来。 正四品! 贾清贵更是震惊了! 但更为让他震惊的是,最后从马车中走出来的人,身穿官袍,竟然是从三品! 三人走出马车后,目光齐齐汇聚在了苏扬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骗子苏扬 连刘宣愈和林章璞都来了…… 苏扬心中一动,迎上前去。 “见过三位大人!” “苏扬,你在忙?” 刘宣愈瞥了眼贾清贵,以他的眼力,瞬间便看出了苏扬与贾清贵双方之间的对峙。 “贾老板,我们还要继续谈吗?” 苏扬淡淡向贾清贵询问一声。 贾清贵目光来回在薛景山三人身上打量着,这三人,官职一个比一个高! 全都是太医院中的大官! 这些人来找苏扬,目的显而易见! 必然是为了苏扬那奇药! 贾清贵喉咙动了动,嘴唇干涩。 他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苏大夫,瞧您说的,几位大人来找您,鄙人这么点小事,当然不算事了!” “那贾老板,好走不送!” 苏扬不再理会贾清贵,眼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太医这几位,来得正是时候! 贾清贵敢来他药铺这么行事,只凭借一个药行老板的身份,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必定是身后有人了! 不过,太医院出面,无论贾清贵身后的人是什么身份,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林章璞环顾四周,对于贾清贵那边,他未曾理会,而是不住地打量着药铺外棚子下的病人们。 如今见过身患疟疾的人多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病人,多半是患了疟疾! “苏扬,这些人都是来找你治疗疟疾的?”林章璞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向药铺一抬手:“三位大人,请进寒舍。” 药铺中,病人们正排着号,等待李兰芝诊断病情,苏悦按照每个人的病情,分发药物,忙忙碌碌。 门外太医院马车停下的情况,也引起了药铺里众人的注意。 注意到林章璞三人的穿着打扮,所有人都不由目露惊色。 这三位太医院的大人,一齐来苏家药铺,难道是听说了苏神医能够治疗瘟疫的事情? 他们又看向苏扬,见苏扬面带笑意,顿时明白过来。 这三位大人,必定是亲自来寻苏神医的! 药铺外,贾清贵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他凝视着药铺中,又扫了眼药铺外的马车阵仗,摇了摇头。 苏扬与太医院中,竟还有如此关系! 这一次,他们的计划要落空了…… 药铺里,林章璞走到柜台前,打量着苏悦和王朗正包着的一份份青蒿素。 “林大人,此药之疗效,绝非虚言!”薛景山笃定道。 林章璞点点头,看着几名病患在药铺中服下药后,气色逐渐好转。 他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浓浓惊异。 这药效,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先前他听苏扬说起此药时,其实并未太过当真。 草蒿之效,莫说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就是遍寻医书古籍之中,也都从未有所记载。 可如今药铺中的情况,他已是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震惊之余,林章璞不由看向苏扬。 这治疗疟疾之法,苏扬是如何发现的? 苏扬小小年纪,这医术高明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一旁刘宣愈更是神色震惊,眼前苏家药铺的情况,他从未在太医院中见过。 太医院和各处熟药所,所有太医们都在倾尽办法,治疗疟疾。 可却从未有过,如苏家药铺这般,这么多人皆有所好转的景象! “林大人,青蒿素的确可治疟疾,想要清除此次瘟疫,必须得用此药!” 苏扬走到林章璞身前,神色坚定,“在下所献之药,千真万确,还望林大人采纳此药!” “这药……果真是用那黄花蒿所制?”林章璞轻声询问。 “正是!” “倒是老夫眼拙了……” 林章璞感慨。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他家药铺中的情况,便是他向林章璞几人所提供的最为有力的证据! “苏扬,你可愿将此药献给太医院?” 林章璞直视着苏扬,“你若愿献上此药,本官与刘大人和薛太医等,必定会向朝廷上书,表明你的功绩!” “林大人,早在疫患的消息传到京城之时,在下便已经将此药献于太医院了!”苏扬笑道。 闻言,林章璞目露赞赏,捋了捋胡须:“有你这药,那这瘟疫,必定可除!” 一旁薛景山听着林章璞的应允,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浓浓喜色。 如今这结果,正是他与苏扬一直以来,所希望看到的! “苏扬何在?” 苏扬几人正谈话间,药铺外,却忽然有着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 随即,药铺中,一窝蜂地涌进将十余人,使得此时的药铺,尤为拥挤。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那十余人中,有五六人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似乎尤为虚弱,一看便像是身患疟疾之人! 只是,搀扶着那五六人一同前来的几人,却是神色不善。 “我兄弟在苏家药铺看了病,那苏扬说是我们兄弟身患瘟疫,拿出那劳什子药给我兄弟治病,到头来,却是骗人的药!” 其中一名中年人高声叫道,故意让整个药铺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 “我们也是,被那骗子苏扬给蒙骗了!” “这药铺,把我们坑得好惨!” 其他人纷纷说着,不管眼前的情况,其中更有两名妇人,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副撒泼模样。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天杀的苏扬,说能治疗我丈夫的瘟疫,结果,我丈夫的病越来越重了!” 这一幕,令药铺中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这闯进药铺中的几人,又不由看向苏扬。 听这些人的话,是苏神医坑骗了这些人? “这是怎么回事?”刘宣愈连忙向苏扬询问。 林章璞双眸微眯,并未说话。 苏扬走上前去,目光扫过眼前众人。 这些人,他并不认识! 却突然冲进药铺,说什么他坑骗了这些人…… 这让苏扬心中一阵凛然,他意识到,恐怕是有人要蓄意谋害他了! 而且,偏偏是在林章璞这几人来太医院的时候出现! 苏扬双拳紧握,已然来到几人面前。 “苏家小子!” 其中一个坐在地上撒泼的妇人骤然一指苏扬,嘴里喷出一些唾沫星子,“你害得我们好惨!”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请为我们做主! 那妇人身后,中年人迈步上前,一把抓向苏扬的衣领,就要揪住苏扬。 苏扬脚步一退,避开了中年人。 “你们要做什么?”王朗大喝一声,挡在苏扬面前。 “骗了我们,害我们兄弟性命,你说我们要做什么?”那中年人高声怒喝,“你们给我们的药,分明是害人的药!” “害人的药?” 中年人话音刚落,药铺中,便有几人看向药柜处,脸上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们是听别人说起苏家药铺能够治疗疟疾,这才赶来求医。 而现在,苏家药铺中却发生了这种情况,这让他们不免心生怀疑。 “我可从未见过你们!”苏扬寒声道。 “哼,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 中年人握着拳头,看向身边几人,“他说没见过咱们!” 他又走到一名被搀扶着的病人身前,指着苏扬道:“兄弟,是不是这人给你看得病?” “是他!” 那病人虚弱地指着苏扬,点了点头。 中年人冷笑,又向其他人询问道:“是不是这苏扬?” 他身边几人也都纷纷应和起来,指着苏扬。 “这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药铺中,有看病的人连忙询问起来,“我的结拜兄弟就是在苏家药铺被苏神医治好的,苏神医什么时候骗人了?” “我呸!” 中年人吐了口唾沫,仿佛对苏扬嗤之以鼻! “我兄弟又何尝不是这样?” 中年人搀扶着身边的病人说道,“就是吃了这骗子的药,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的病情好了,可是,没过几天,我兄弟的病情就又复发了!” “而且,这一次,更为严重!” 中年人说着,药铺中众人的目光都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什么意思? 苏家药铺的药,吃了之后,还会复发? “哪里是复发,我去找大夫问了,分明就是没有治好,那药,就是假药!” “我们都是这样,吃了之后,以为痊愈了,天知道,我们根本没有被治疗好!” 其他人跟着应和起来。 “我丈夫就是这样,苏扬这个天杀的骗子!” “这药铺,就是坑人的!” 坐在地上的两名撒泼妇人,也适时地大哭起来。 苏扬冷冷地看着眼前几人,这些人,毫无疑问,是故意来污蔑他的! 那会是谁派来的? 污蔑他,不让他治疗瘟疫,对那些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而药铺中,早已一片哗然。 一些正准备吃药的病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下口。 这药,治不好病? 他们有些难以相信,毕竟,他们是亲眼见到,身边有人患了瘟疫之后,的的确确被苏扬治愈了。 但眼前这十来个人一起过来,尤其是那被搀扶着的五六人,看样子都是一副病情甚重的模样。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 “苏兄,看样子,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了!”王朗咬着牙,紧握着拳头,怒视着那中年人一行人。 他怒声喝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还要吓唬我们?” 坐在地上的一个妇人哭声愈发响亮,双手不住地扑腾着,“我就知道,你们骗了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不会跟我们讲道理!” 薛景山眉头紧皱,迈步上前。 “本官是太医院右院判,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好好与本官说!” 他语气威严,向着药铺外招了招手,让药铺外一众差役紧跟着走进来。 见此一幕,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顿时脸色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不由向药铺外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焦虑,似乎在等什么人进入药铺一般。 随后,薛景山走到那中年人搀扶着的病人身前,一番诊脉,眉头微皱。 这人,的确是患了瘟疫! 他向着苏扬递了个眼色,示意苏扬小心。 “患了瘟疫吗?” 苏扬摇了摇头,冷漠的目光扫过几名虚弱的病人。 “你们这么行事,我不管是谁买通了你们……” 苏扬寒声道,“打压了我,还有人能够治疗你们的病吗?”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神色愈发惴惴不安,而那几个被搀扶着的病患看着药铺中的情况,眼中都有些迟疑。 可这时,药铺外,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很快,一名名差役涌进了药铺里,让本就拥挤的药铺中,愈发挪不动步。 “林副使……” 薛景山看向其中一名差役,正是林季友。 林季友点头回应一声,又注意到药铺里的林章璞和刘宣愈两人,他不由咽了口唾沫。 “庞大人,快请进!” 林季友不由向药铺外高喊了一声。 “庞大人?” 薛景山眉头微皱,向着药铺外看去,便见庞途的身影出现在了药铺门口。 “庞大人为何也来了?” 林章璞缓缓上前,眼中闪烁着一抹精芒,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 “林大人,你先前跟本官说,要亲自来看看那草民治疗瘟疫的情况,本官之后仔细思索,的确觉得你所说没错……” 庞途慢悠悠道,“所以,本官特来看看!” 说着话,他又看向药铺之中,仿佛不经意般,注意到了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这是怎么回事?”庞途沉声喝问。 “这……” 薛景山有些犹豫,这些人,突然涌入苏家药铺,诬陷苏扬,必定是受人指使。 而庞途又突然来到苏家药铺,一前一后,来得这么巧合! 恐怕这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必然与庞途脱不了干系! 此时,苏扬收敛目光,不动声色。 他悄悄在人群中,走到母亲李兰芝身前,压低生意,说道:“娘,你去后院,让秦青他们从后院悄悄离开。” 李兰芝目光中满是担忧,而后,她点了点头,悄悄回到后院中。 苏扬双拳紧紧握起,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必定是庞途安排过来的了! 庞途,究竟要做什么? “苏扬呢?” 庞途扫了眼四周,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苏扬,“药铺中,发生何事,向本官详实说来!” 苏扬挤过人群,走到了庞途身边。 “回禀庞大人,在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苏扬淡淡道。 “不知道?” 庞途冷哼一声,向那中年人招了招手,“尔等在这药铺中做什么?” “这位大人!” 中年人连忙跪了下来,“请为我们做主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告状 庞渊捋着胡须,神色肃穆。 “本官是上护军庞渊,你有什么事情,尽可向本官说!” 他直接亮明身份,药铺里所有人都不由目露惊色。 上护军! 这可是高不可攀的朝廷大臣! 竟然也会来到苏家药铺里! “回禀大人,我们被这药铺的大夫,给坑骗了!”中年人连忙说道,一手指着苏扬。 “哦?” 庞途瞥了苏扬一眼,点了点头。 他正色道:“此人是如何坑骗你们的?” “我们在他们家药铺里看病,患了瘟疫,本想着,让这里的大夫,给我们治病,可是,我们吃了他们开的药后,本以为痊愈了,结果没几天,就突然复发了,而且,病情更为严重了!” 中年人缓缓回答,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庞途眉头一皱,沉喝道:“太医院不是已经在京城各地,设置了熟药所吗?尔等为何不去熟药所找太医看病,偏偏要来这药铺之中?”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浑身一颤,脸色惊慌起来。 “我们听人说……说是这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愈瘟疫,所以就听信着过来了!” 几人之中,又有一人低声说道。 他声音不大,却在此时一片寂静的药铺中,足以让药铺里众人听到! 他们自己,可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都是听人说起,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愈瘟疫,妙手回春。 所以,他们便赶过来求医了! “你说,你们吃了他的药,一开始好转了?” 庞途再度向那中年人询问,“没几日,就病情突然加重了?” “是是是!” 中年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苏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切,庞途表面上是在询问这些人,可实际上,却更多的是与这些人一唱一和,就要坐实这件事情! “林大人,这种情况,你们是太医出身,应该比本官更为清楚吧?” 庞途转而向林章璞询问起来,“这似乎与那些外面流传的符水、金丹等物,尤为相似啊!” 林章璞目光幽幽,拱了拱手。 “庞大人有所不知,符水金丹等物,可无法使得身患疟疾之人,好几日都不再复发!” 他摇了摇头,“下官认为,此事尚有蹊跷!” “尚有蹊跷?” 庞途嗤笑起来,向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挥了挥手,“那这些人,所患瘟疫,如何解释?” “你们是在这苏家药铺看得病吗?” 庞途又向几人询问道。 “就是在这里!”几人忙不迭回答。 “那你们说在我这里拿药,你们的药呢?” 苏扬沉声询问。 可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庞途便冷喝起来。 “放肆!” “本官何时允许你说话了?” 庞途大袖一挥,对林季友道,“林副使,先将此人拿下!” “且慢!” 林章璞劝阻一声,“庞大人,这件事还未有定论呢!” “还要如何定论?” 庞途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眼下这些人中,的确有人身患瘟疫,更是言明,是在这药铺中看病,被苏扬所蒙骗,林大人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扬神色沉凝,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庞途在这里言之凿凿地说着,仿佛生怕无法坐实他的罪名! 这是庞途针对他的阴谋! 对于这些,苏扬早已经认清。 他心中未曾惊慌失措,反倒是迅速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他必须得强迫自己冷静! 庞途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暂且还并不清楚。 但眼下,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庞大人,下官以为,或许真如苏扬所说,他未曾治疗过这些人,而这些人,是在蓄意诬陷苏扬!”林章璞又说道。 他自然知晓,苏扬的青蒿素,并不该有问题。 他们才刚来苏家药铺,苏家药铺便突然发生这档子事。 这种巧合,实在太过刻意了! 而庞途这么做,应该是不愿看到,他们太医院借着苏扬的青蒿素,以此治疗瘟疫,从而立下功劳,使得庞途想要收拢太医院大权的计划失败。 可想到这些,林章璞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庞途这么做,真就没有什么顾忌吗? 而今疫患,早已在京城肆虐,在京城之外,更是生灵涂炭! 庞途真要是诬陷了苏扬,使得苏扬的青蒿素无法使用,那庞途就不担心,有一日,他自己也会患上瘟疫吗? 林章璞眉头愈发紧皱。 “将这苏扬,抓住!”这时,庞途寒声命令一众巡检司差役。 几名差役迅速走到苏扬身边,各自抓向苏扬的双臂,要将苏扬控制起来。 不远处,王朗目光一凝,却见苏扬对他摇了摇头。 苏扬没有反抗,眼下这种境况,是庞途蓄意营造出来的! 若他反抗,才正中庞途的心思! “庞大人,如此行事,是否太过武断了?” 薛景山急切说道,他护到苏扬身前,瞪大眼睛,紧盯着庞途。 “这苏扬,假托草蒿救治瘟疫之名,蓄意蛊惑人心,坑骗病患,本官已经查明!”庞途冷声道,“薛景山,你身为右院判,却一再强调苏扬这蛊惑人心之药,你也难辞其咎!” “庞大人的确不该如此轻率做决定!”林章璞也跟着说道,“若是这青蒿素,的确有治疗疟疾之效,却因小人之言,因此耽误,这万万不可!” “事到如今,林大人还以为,那什么青蒿素能够治疗瘟疫不成?”庞途嗤笑一声,反问道,“本官且问你,你是太医出身,可有医书上记载,草蒿可治疗瘟疫?” “这些,即便是本官,多日以来,听你们所说,都已经知晓了,你何必再多言?” 庞途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林章璞脸色沉郁几分,庞途是正三品的上护军,即便现在这么霸道行事,以他这太医院副院使的职权,还无法阻拦…… 但若这么下去,只怕对太医院不妙! “诸位大人!” 这时,药铺外,又有一道身影赶了过来。 “黄谋?” 看着那来到药铺之中的身影,林章璞眉头微皱。 他又看向苏扬,黄谋与苏扬之间,可是有着仇怨! “黄太医,你来此作甚?”庞途询问道。 “回禀大人,下官前来告状!”黄谋冷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章 现场诊断 黄谋躬着身子,看不清面容,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幽冷。 他得到苏家药铺这边的消息,便立即动身赶了过来。 他心里清楚的很,庞途一向与林章璞不合,必定不会坐视太医院使用苏扬的法子,从而导致庞途陷入不利局面! “黄太医要告什么状?” 庞途捋着胡须,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黄谋高声说道:“下官状告苏扬,用他那虚假之药,假借治疗疟疾的名义,趁着京城瘟疫肆虐的时机,蛊惑人心,不顾百姓们性命!” 他话语一出,整个药铺中,所有人皆神色各异。 竟然又有一位太医,也说苏扬治疗瘟疫的药是假的! 薛景山脸色骤变,沉声道:“黄太医,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现在黄谋也这么说,只怕会帮助庞途更进一步诬陷苏扬。 “老夫行事清清白白,何来血口喷人一说?”黄谋冷哼,继续对庞途道,“几日以来,下官查明,苏扬趁机聚拢京城身患疟疾之人,下官便来这苏家药铺对苏扬多番制止,可这苏扬,仗着有薛太医在,竟蛊惑百姓!” 他自出面告状之时,便已经算是与林章璞这边划清了界限。 尤其是他那右院判一职,还是林章璞一手罢免的,本就在林章璞这边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那他便不介意多方投靠,帮着庞途,把薛清源也给拉下水! “竟有此事?” 庞途仿佛怒不可遏,冷冷看向薛景山,“薛太医,本官原以为你只是器重苏扬的医术,想不到,竟还会有这种苟且之事!” “庞大人,这些不过黄谋一人之言,真实情况,尚未查清,何必大动肝火?”林章璞的声音悠悠响起,听不出丝毫喜怒。 “林大人,并非如此!”黄谋又紧接着道,“苏扬此人更是几番诋毁太医院清誉,说太医们治不了疟疾,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人能治!” 这些话,苏扬自然从未说过。 不过,现在许多人的传言便是如此。 这容不得苏扬反驳! 而苏扬自始至终,也未曾反驳。 看现在庞途和黄谋的阵仗,已是吃定了他了! 多余的反驳,只会徒增困扰! 不过,这可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束手就擒! 苏扬心绪急转,思索着应变的办法。 庞途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企图将他治疗瘟疫的事情,彻底抹黑。 那么,就把这个事情继续闹大好了! 苏扬双拳紧紧握起,他正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把青蒿素宣扬出去! 只这么默默发展,不知要多久,才能彻底推行开青蒿素…… 那就赌一把好了! “简直大逆不道!” 庞途怒喝,又向着身边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询问道,“本官问你们,这苏扬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是,就是这么说的!” “他说太医们都救不了我们!” 几人纷纷应和道。 庞途点点头,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本官已经查明,苏扬这药,分明治不了瘟疫,却欺瞒百姓,更恶意诋毁太医院,罪大恶极,百姓们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被如苏扬这种骗子蓄意蒙骗了!” 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皆迟疑不定。 苏大夫是骗子? 可苏家药铺这边,一副药才不过三十文钱,偶有家境贫困的人,还会给他们免除药钱。 即便庞途现在这么说,他们也不愿相信。 众人又狐疑地打量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这些人真的是吃了苏大夫的药后,病情复发的吗? 他们身边,可也有很多亲邻,都自苏家药铺中看过病,吃了苏大夫的药,那些人,可都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看起来,这件事就透露着一股子蹊跷! “敢问庞大人,除了这几人外,可还有人服下在下的药后又病情复发的?”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这些人,还不够吗,你还要祸害多少人才行?”庞途重重一挥衣袖,声色俱厉,“不只是这些人,所有你谎称治愈的病人,都得由太医院的太医们再度诊断治疗才行!” “何必费那番功夫?” 可苏扬却微微一笑,向着身边林章璞三人扬了扬手,“这几位大人,医术莫非不比太医院中的诸位太医们要高?” “就让这几位大人,现在就为我家药铺中的病人们诊断,若真是如这些人所说,服下我的药后,病情并未痊愈,这几位大人又岂能诊断不出来?” 闻言,庞途身形一滞。 林章璞捋着胡须,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的确不俗。 “那本官便亲自为百姓们诊断一番吧!” 林章璞没有理会庞途难看的神情,转而面向药铺中众人,“诸位,可有愿意让本官诊断的?” 药铺中众人相互看了看,随即,一个年轻人壮着胆子缓缓走了出来。 “大人……” 那年轻人走上前,脸色虽微微发白,但比起中年人和妇人那几人,要好上许多。 待到年轻人走到身边,林章璞抓起年轻人的手腕,静静号脉。 不多时,林章璞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 “大人,我这病……怎样了?”年轻人询问一声,又仿佛担忧苏扬不悦,歉意地看了苏扬一眼。 他并不愿怀疑苏扬的医术,只是,眼看着现在的情况,他依旧不免有些担忧。 苏扬神色平静,并没有介意。 “你这病,有几天了?”林章璞忽的向那年轻人询问。 “三天了……”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愈发不知道自己这情况,是好是坏。 “林大人,情况如何?”刘宣愈忍不住询问起来。 林章璞松开抓着年轻人手腕的手,抚须微笑。 他看向庞途:“此人病情,的确有所好转,身患疟疾三日,脉象不该这么平稳,苏扬那药,的确有治愈之效!” 听到此,药铺中众人终于是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看得出来,林章璞是太医院的从三品大官! 连这位都说苏神医的药能够至于瘟疫,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大人,薛太医,劳烦你们再为药铺中其他服用了苏扬那药的病人们诊断。” 林章璞微微扬起脸庞,“以免庞大人不相信!” 他这句话,无疑是有意针对庞途! 庞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关入大牢 刘宣愈和薛景山迅速为药铺中的病人们诊断一番,回到林章璞身前复命。 “大人,已悉数诊断完,所有服用下青蒿素的病患,皆有好转迹象!” 说完,刘宣愈的脸上还存留着一股迟迟未曾消退的震惊。 他虽然知道,苏扬那药能够治疗疟疾,可他未曾料到,这药竟然效果这么好! 他所诊断的人中,还有几人,分明是在他们来到药铺时,才刚服下药。 可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药,简直神效! “庞大人,以而今的情况来看,苏扬的药,并非如这几人所说!” 林章璞当机立断,直接给出结论。 有药铺中众人的情况作为依据,庞途再想污蔑苏扬的药是假药,便无法理直气壮了! “那这几人,又如何解释?” 庞途牙关紧咬,语气不善。 无论如何,今日他也不能让太医院这些人好过! 否则,他们这些时日以来,对于太医院的权力渗透,就都要失败! “依下官看来,应当仔细审问这几人,他们此番污蔑苏扬,阻碍我等施用苏扬的青蒿素,居心叵测,或许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林章璞冷冷指着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本官现在问你们,你们这般行事,究竟是何人指派?” 几人浑身剧颤,不由惊慌失措。 他们哪里能够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此事的确疑点重重……” 可这时,庞途却一改口风,“但,就此让苏扬继续行医,若真是有所疏忽,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须得仔细审问才是!” 他又向林季友等一众巡检司差役吩咐:“来人,将苏扬一家,先行关进大牢,仔细审问!” 苏扬眼中闪过一缕寒芒,这就是庞途的目的! 抓他一家人,将他们控制起来,那之后庞途便能有许多时间对付他们! “为何要抓我们一家人?” 苏扬当即开口,“我们行医治病,为百姓们治疗疟疾,祛除瘟疫,难道还犯了法?” 他一直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这几人摆明了是被人买通,污蔑我们,可庞大人却要将我们一家抓起来,不顾我们药铺中前来求医问药的病患死活,这如何解释?” “你们药铺,谋害这几人,还不足让本官抓你们审问吗?”庞途冷喝。 “抓我们审问?” 苏扬嗤笑,“还是说,庞大人另有所图?” 苏扬话音一落,庞途脸色顿时铁青。 林章璞几人也不由神色一凝,苏扬这么说,无疑是在扫庞途的颜面! “你……竟敢污蔑本官!”庞途语气阴森。 “污蔑?还是事实?” 苏扬挑了挑眉,对庞途的怒火,视而不见。 自庞途来他们药铺之时,他便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庞途要抓住他们一家人,他怎能看到母亲和妹妹与他一起受牢狱之灾? “你……”庞途瞪着苏扬,这区区草民,竟敢跟他这么叫板! “我们这药,对瘟疫的疗效,连太医院诸位大人都亲自查验过了,并无不妥,难道还不够吗?” 苏扬声音高昂,直接打断了庞途的话,“庞大人口口声声说着京城瘟疫严峻,却在这种时候,不顾情况,将我们关押,那这段时间里,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瘟疫?” “先前不用我们的药,是因为我们的药效,还难以断定,可如今,青蒿素的药效,早已成为定论,此时,不该让太医院推行青蒿素,治疗百姓吗?” 听着苏扬的话,药铺中众人都默默点头。 苏神医,的确是来治疗他们的瘟疫的!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庞途跟那黄谋,都是一路货色! 不顾他们的死活,执意要抓捕苏神医一家! “朝廷如何治疗瘟疫,岂是你这草民儿戏之言,所能决定?”庞途注意到四周众人的神色,脸色愈发难看,再这么下去,事态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那庞大人如今奉朝廷之命,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这瘟疫如何治疗,庞大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苏扬当即反驳,“可庞大人反倒是执意抓捕我们,只因为这几人还尚未证实的言论,这难道不是不顾疫患,不顾京城百姓死活,不顾大宋百姓们死活吗?” “你……” 庞途指着苏扬,却说不出话来。 他转而对一众差役们吩咐道:“给我把他抓起来,看他还如何牙尖嘴利!” “慢着!” 林章璞沉声喝止差役,又对庞途道,“庞大人,如今苏扬这药,的确可用于太医院!” “林大人这是刻意与本官唱反调吗?”庞途呼吸急促。 他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疫患迫在眉睫,庞大人,此时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林章璞沉声回应。 “他那药是否对瘟疫有效,还无法确定,哪里来的节外生枝一说?” 庞途冷喝,再不顾及他人,指着苏扬,“先将这苏扬一家抓起来,带回去审问,若是那药的确有效,那本官自然要推行,可若此药的确是虚假之药,那本官也定不轻饶!” “那你就是不顾百姓们死活!” 苏扬冷笑起来,庞途用心险恶,愈发彰显。 随后,他又对林章璞道:“林大人,我们一家若被抓起来,那便烦请林大人上书朝廷!” 闻言,林章璞当着庞途的面,悠悠点头。 “还请庞大人三思!”林章璞淡淡道。 一时之间,庞途所有的话仿佛一下子憋在了肚子里,憋得脸色涨红。 上书朝廷,那事情便彻底闹大了! 届时,陛下知晓此事,又有林章璞这些太医院的人作证,那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可即便是他不抓捕苏扬一家,这结果也还是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思索起来,眼中阴冷的光芒不断闪烁。 “这药,还是等太医院好好查明再说吧!” 庞途的语气明显松动了许多,再不复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不过……” 顿了顿,庞途又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道,“这几人所言,也必须得查明,即便不抓捕苏扬一家,那这苏扬,也还得带去审问!” 他不容置疑道:“将这苏扬,带回巡检司,暂且关入巡检司大牢!”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筹码 此言一出,薛景山几人顿时心中一凛。 庞途不再说什么青蒿素的药效,而是话锋一转,只说要查明苏扬治疗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事情。 只刻意抓苏扬一人,对于庞途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庞大人……”薛景山连忙拱手。 “本官做事,尔等一再阻拦,乃是妨碍本官公务!” 庞途语气霸道,丝毫不给薛景山说话的机会,“若再如此,本官也要将薛太医你也带回去审问,黄太医之言,本官可还未曾查明!” 薛景山神色焦虑,却见苏扬对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停下动作,长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摊开双手,任凭差役们将他牢牢抓住。 庞途身为正三品上护军,无论是官职还是权力,都并非林章璞几人所能相比。 现在庞途要强行把他抓起来,林章璞几人终究是难以阻拦。 这结果,其实苏扬早已料到! 不过,苏扬心中却始终平静,没有任何的恐惧与慌乱。 不论庞途是将他抓起来,还是如何做,今日的事情,终究是庞途无法压下的了! 药铺中众人皆神色焦虑,满脸愁容。 他们看向庞途,目光中满是愤恨。 苏神医为他们治疗瘟疫,这庞途却强行抓住苏神医,不顾他们的死活,行径霸道恶劣! “扬儿……” 苏扬身边,李兰芝、苏悦和王朗三人皆满脸担忧。 苏扬可是要被抓进大牢了! “娘,不用担心。” 苏扬劝慰一声,又面向庞途,高声说道,“庞大人只是带我去审问,绝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今疫患肆虐,我若出了事,那如今瘟疫,恐怕便要少了一份治疗的办法!” 说完,他笑着向庞途询问:“庞大人,你说……是吗?” 庞途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草民,竟敢以此来威胁他! “大人,苏神医被带去巡检司,不会有事吧?” 不远处,起先让林章璞诊断的那年轻人,壮着胆子向林章璞询问。 他话音一落,药铺中其他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我们还指望苏神医为我们治疗瘟疫,苏神医不会被诬陷吧?” “若是苏神医有什么麻烦,那我们这病可怎么办啊?” “不只是咱们,整个京城,还有其他那些瘟疫爆发的地方,所有人的病,恐怕都没办法治疗了!” “现在除了苏神医的药,哪里还能有什么药能够治疗咱们!” “若苏神医出了事,那我反正也活不了了,到时候,我哪怕死,也得给苏神医伸冤……” 药铺中众人纷纷说着,他们心中对于庞途的行径,早就充满了怨言。 更何况,苏扬对他们更是有救命之恩,这种时候,他们当然要站出来帮苏扬说话。 庞途看着眼前场景,脸色一片冰寒。 这些刁民,竟然为了苏扬,敢这么说话! “庞大人,百姓们心中皆有疑问……”这时,林章璞淡淡道,“还请庞大人给百姓们一个安心!” 众人纷纷点头,凝视着庞途,等待着庞途的回应。 庞途暗暗咬着牙,林章璞也在逼他,他又岂能不知? 此时药铺内外,围了足足数十人,苏扬的街坊邻居们也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围了过来,在窃窃私语着,暗地里讽刺着庞途。 那些话语隐约传到庞途的耳中,让庞途心中愈发难堪。 再这么下去,一旦传言流出,那他也难以压住。 随即,庞途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呵呵,大家不必担心!” 他笑道,“本官务必查明此事,若其中的确是有人恶意构陷,那本官绝不姑息!” “至于苏扬那药……” 庞途又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章璞道,“林大人,这药的疗效还得仔细查验才行,事关瘟疫,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说了一通,却闭口不提如何对付苏扬。 “可若是我这药的确对瘟疫有效呢?”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想,太医院诸位大人必定会查明的,若是有效,还偏偏有人诬陷,那在下还真是冤枉啊!” “呵呵!” 庞途笑容几乎僵住,瞥了苏扬一眼,“你且放心,查明此事之前,本官也会派人保护你!” “庞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苏扬敷衍地奉承一句,这便是他争取来的筹码! 他又环顾四周,看着药铺内外众人。 “诸位这病情,可继续来我药铺中诊断,只是,我家药铺中药物终究有限,届时,还得我来为大家治疗。” 苏扬笑道,“不过,不用担心,太医院诸位大人会很快查明我这药是否有效,而那时候,庞大人也该放我出来了!” 庞途眸子中满是幽冷,他重重挥手:“带走!” 差役们不敢怠慢,当即押解着苏扬向药铺外走去。 “扬儿……” 李兰芝还是忍不住担忧,轻声叫了苏扬一声。 苏扬转过头,冲着母亲宽慰一笑,被押解着走出门去。 “苏神医!” 药铺中其他人,也都跟着涌出药铺,目送苏扬。 “对了,庞大人!” 刚走出药铺,苏扬又叫了庞途一声。 “还有何事?”庞途心中气急,以他正三品的身份,抓一个草民,竟然还要废这么大的周折! 苏扬朝着药铺中扬了扬下巴:“这审问,也不能只审问我一个人啊,他们几个是不是诬陷我,不也得带回去审问吗?” 闻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顿时忍不住惊慌。 他们也要被抓进大牢吗? 而且,他们身边,可还有着身患瘟疫的人,这要是被抓进大牢,那下场恐怕就凄惨了! “统统带走!” 庞途咬牙切齿地吩咐差役。 苏扬冷漠地看着差役们押解起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脸上毫无波澜。 治病救人,是他本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什么对任何人都心怀慈悲的大善人! 正因为这些人的诬陷,他一家人都险些遭遇牢狱之灾,而他现在,更是得被庞途抓紧大牢! 那便一起进去逛逛吧! 他在赌,赌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苏扬向朝廷献药治疗瘟疫的机会! 而这些人,只能陪着他赌! 他们,赌上的是他们的命! 庞途再不多言,走进马车,而苏扬几人则被差役们押解着,向西城巡检司赶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牢房 西城巡检司。 林季友眼神漠然地扫过被差役们押解着的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挥挥手:“带去牢房。” 那几人满是惶恐,战战兢兢地被差役们押解下去。 而苏扬早在庞途离开后,便被松开了束缚,与其说是被押解着来巡检司,他更像是被一众差役们簇拥着送过来的。 林季友来到苏扬身边,歉然道:“苏大夫,只能让你先在我们巡检司,辛苦一段时间了。” 他对那几人与苏扬之间的态度截然不同。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被关进来,是庞途的命令,与林季友无关。 “去把咱们那间最好的牢房给苏大夫清扫一下。”林季友向身边的差役嘱咐一声,又面向苏扬,向巡检司大殿伸出手,“苏大夫,不妨先去喝杯茶?” 闻言,苏扬心中不由有些怪异。 他这算是坐大牢吗? 还好茶招待? 不过这算是盛情难却,苏扬也没有拒绝,跟着林季友一同步入巡检司大殿。 两人刚沏上茶不久,西城巡检司的巡检使梁虎便来到了大殿中。 “苏大夫!” 梁虎满是络腮胡的脸庞露出亲切笑容,向苏扬拱手招呼起来。 两人先前算是见过一面了,京城刚发现第一个身患疟疾的人时,苏扬便曾在三泉客栈中,随薛景山一起见过梁虎。 “我们西城巡检司,不算多舒适的地方,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苏大夫海涵!” 梁虎客客气气地说道,“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和老林说,我们一定帮苏大夫准备齐全。” “多谢梁大人!” 苏扬恭维道。 梁虎和林季友这态度,他简直不像是来坐牢,更像是来住客栈的! “苏大夫这是说哪里的话!” 梁虎自来熟地轻拍苏扬肩膀,“苏大夫的事迹,我可听说过了,苏大夫以前都是要做医官的,现在更是能救治瘟疫,医术精绝,何必跟我客气!” 他又微微俯着身子,压低声音道:“若是苏大夫还有别的需求,我还可以让人去青楼那边……” 话只说了一半,但梁虎却向苏扬表示出男人都懂的眼神! 苏扬汗颜,巡检司的招待,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咳,梁大人不必如此。”苏扬连忙摆摆手,有些尴尬。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可一直没有去过青楼之类的地方! “懂了,苏大夫还年轻!” 梁虎再度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我这人粗鲁,苏大夫别介意!” 未等苏扬回话,梁虎又眨了眨眼:“当然,若苏大夫想尝试一下,我保证给苏大夫请最好的!” “老林,咱们可不能慢待了苏大夫,你说是不是?”他又对林季友道。 林季友站在一旁,只是轻笑着,也不搭话。 待到差役收拾完牢房,前来汇报,梁虎和林季友又一起把苏扬送到牢房。 巡检司牢房中,一片阴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四周牢房皆潮湿阴凉,地上铺着的茅草也都发霉,无人打理。 牢房中关押着的犯人们或躺在茅草堆中,或闲极无聊地走动着。 注意到梁虎和林季友几人走来,一些犯人顿时叫嚷起来,一片嘈杂。 几名差役当即上前,手持棍棒,重重敲打起木牢,这才让四周稍稍安静下来。 “苏大夫,莫见怪。” 梁虎笑了笑,继续带着苏扬向牢房深处走去。 穿过牢房狭窄阴暗的回廊,苏扬眼前豁然一亮。 他面前是一片相对外围来说,尤为干净的牢房,阳光自高出的窗户倾洒进来,使得几间牢房都亮堂堂的,由于通风不错,这边也没有什么腐臭气味。 苏扬走进一间牢房,便见牢房中摆着一张床榻和桌案,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桌案上还摆放着茶盏。 “有什么需要,苏大夫尽管提!” 梁虎笑着与苏扬交待一番,与林季友一同离开牢房。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苏扬独自坐在桌案前,静静思索起来。 庞途将他关进牢房,是出于篡夺太医院大权的目的。 但他清楚,庞途绝对不会只这么拖延时间,必定还会有其他的阴谋诡计。 这些,他也得小心防备…… “隔壁的,听那俩巡检司的头说,你是个大夫?” 苏扬正思索间,忽然听到,隔壁牢房中,传出一道声音。 那人敲了几下墙壁,又继续询问道:“一个大夫,能关到这里的牢房,那俩还对你这么客气,本事不小啊!” “过奖!”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他来这里时倒是没有注意到,隔壁房间竟然还有人。 随即,他便又听隔壁的人说道:“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我叫莫小刀,聚贤帮的人!” 聚贤帮! 苏扬双眸微眯,这个帮派,他自然清楚! 洪狂澜,可就是聚贤帮的人! 之前在鼎香楼,他还见过聚贤帮的二帮主! …… 梁虎走出牢房,便转身向林季友道:“老林,这苏扬或许能成事!” 林季友默然,他明白梁虎的意思。 现在瘟疫肆虐,苏扬却可以治疗瘟疫,而且太医院那几位大人,都对苏扬极为看重。 若苏扬那奇药推行出去,瘟疫若就此解除,那苏扬所立下的功劳便大了! 尤其是,苏扬还年纪轻轻,以后是否会因此平步青云,更难预料。 “不过,庞途庞大人那边……”林季友迟疑道。 “管他呢,两边都招呼好就是!” 梁虎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络腮胡,“他们那摊子浑水,咱们不掺和,不过,跟苏扬打好关系,总没坏处不是?” …… 太医院。 薛景山跟在林章璞身后,脸色凝重。 苏扬现在被庞途关进了大牢,不知道庞途究竟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不免担心,苏扬会因此遭遇不测。 “庞途的用意,二位可知晓?” 三人刚走进林章璞的房间,林章璞便向薛景山和刘宣愈询问起来。 “他要拖延我们施用苏扬那药的时间,只是不知接下来,他又会做什么……”刘宣愈犹豫道,他现在有些后悔。 若是早日施用苏扬那治疗疟疾的办法,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现在地步。 林章璞点点头,又看向一脸凝重的薛景山,微微一笑。 “景山,苏扬这后生,极其聪慧!” “嗯?” 薛景山微怔,有些不明白林章璞的意思。 “你可知,苏扬今日为何敢对庞途那般态度?”林章璞悠悠询问,脸色平静从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站过来! 苏扬对庞途那一番驳斥,即便是现在薛景山回想起来,心中也不由惊动。 苏扬斥责庞途不顾京城百姓死活,不顾大宋百姓们死活,这些话,绝对会触怒庞途,更会让庞途愤恨不已。 庞途负责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若被人传言不顾大局,那便是严重失职了! “他治疗瘟疫,民心所向,以此来震慑庞途,让庞途不敢轻易动他,这只是其一……” 林章璞缓缓道,“而其二,便是他有心将这件事情闹大!” 闻言,薛景山目光一凝。 “把这件事闹大了,那青蒿素治疗瘟疫的消息,便会迅速传扬出去!”林章璞双手负后,踱着步子,“一旦有更多的京城百姓们知晓此事,便必定会寻找苏扬治疗瘟疫!” “庞途虽有权势,可到时候,他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林章璞说完,微微一笑。 薛景山沉吟不语。 一旁刘宣愈不由有些讶异,又询问道:“可是,经此一番事情,庞途将苏扬抓进了巡检司大佬,他该如何脱身?” “这些,得靠我们尽快试用青蒿素,验证出青蒿素的疗效。”林章璞回答,“而且,还需要进一步宣扬青蒿素治疗瘟疫一事!” “至于让苏扬脱身,这些,还得苏扬自己再想些办法了……” 听到林章璞的话,薛景山仍旧有些担忧。 庞途抓住苏扬的借口,乃是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言论,只怕庞途还会继续拖延! “庞途那边,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林章璞捋着胡须,又道,“这件事,老夫会禀告白大人!” 白大人,正是太医院院使。 这些时日以来,白大人一直在朝堂中,多番走动。 薛景山思索着,现在,还有谁能够救苏扬脱身? 五殿下吗? 薛景山摇摇头,只怕,这件事情,五殿下也难以处理。 但此事还是得告知五殿下…… …… 巡检司牢房。 苏扬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牢房外的天色早已暗淡下来。 他的桌案上,燃着一盏油灯,微弱光芒只照亮一小片区域,墙角处一盘蚊香散发着缕缕烟雾。 蚊香是林季友特意派人送来的,正是苏扬让潘通售卖的! 没几日的时间,蚊香便已经在京城打开了销路。 蚊香的效果显而易见,远比以往的纸缠香更有效,而且制作简单,造价便宜,一经推出,便已经供不应求了。 “苏大夫,你是犯了啥事被抓进来的?” “听声音,你年纪不大吧,怎么这么闷!” “这片牢房也就咱们俩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知道我还不如让人给我关进那边的臭牢里!” “不过还好,我熬了三日了,这两天,就能被放出去了……” 隔壁牢房,莫小刀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苏扬撇了撇嘴,他从进来开始,莫小刀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句都不带停的。 不过,莫小刀既然与洪狂澜一样,都是那聚贤帮的人,他对莫小刀的印象,下意识便差了许多。 他瞥了眼木牢外,隔壁牢房中也亮着灯。 这片牢房,普通人很难被关进来,犯了事也应该被关在外面的臭牢里。 这莫小刀能在这里,似乎也有些背景。 “苏大夫,你给我看看伤呗,我这伤,虽然每天都有人给我换药,但看起来也不见好转。” 莫小刀又继续道,“亏我给帮主挡了一刀,这些天,他们也不见来看我的!” 聚贤帮帮主吗? 苏扬神色一动,二帮主他倒是见过! 他先前清理掉了洪狂澜那些人,说起来,应该算是与聚贤帮结了仇。 但之后也未曾见聚贤帮再找他的麻烦,现在莫小刀在,他倒是可以趁机打探打探。 “洪狂澜,你认识吗?”苏扬淡淡询问。 “你可总算开口说话了!” 莫小刀笑了笑,“洪爷嘛,我熟得很,前几个月里,我还帮他打过架!” “不过,他前段时间似乎惹了麻烦,已经离开京城了!” 苏扬点点头,洪狂澜的确是说到做到,老老实实地离开京城。 “那你们聚贤帮,就没再帮洪狂澜找回场子?” “我也奇怪,说起来,西城那片地方,帮主他们也一直没说找人接手……” 莫小刀正说着,不远处的牢房中,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向外看去,心中思索起莫小刀的话。 聚贤帮的人,没有再去接手西城那片地方? 是因为三皇子赵澈的原因,还是如何? 不多时,几道身影在差役的带领下,手持灯笼,来到了牢房中。 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孔,苏扬目光微凝。 那人正是聚贤帮二帮主! 此人,竟然来牢房了! “哟!二帮主,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莫小刀嬉笑的声音响起,“这是来看我的,还是进来一起坐坐的?”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聚贤帮二帮主的身份而多么敬畏,还是那么话唠! “你小子少给我在这嬉皮笑脸!” 二帮主苗铸淡淡训斥一声,“你关押时间满了,我来接你回去,帮里之后还有事情要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瞥了眼隔壁牢房的苏扬。 这身影,他似乎有些眼熟! 不过,牢房中光芒晦暗,苏扬躺在床榻上,他也未再注意。 很快,牢房的门被打开。 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身上缠着绷带,还沾着些许血迹。 苏扬打量着那年轻人,这应该就是莫小刀了! “这些天里,你们也不来看看我,都快把我憋坏了!”莫小刀抚着牢门,大咧咧地走到苗铸身前,“我原本还打算在这里养养伤的!” “少废话!” 苗铸重重挥手,让身边两名手下搀扶起莫小刀,“你小子现在是能耐了,给帮主挡了一刀,这下子算是可以飞黄腾达了!” “瞧二帮主说的,我老莫飞黄腾达还不是早晚的事?” 莫小刀说着,看向苏扬,轻轻拍了拍木牢,“苏大夫,我这可就走了啊!” “苏大夫?” 苗铸眉头一凝,这个称呼,他有些熟悉。 他提起灯笼,仔细打量着苏扬,沉声道:“你,站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审问 “二帮主,你这是遇见熟人了?” 莫小刀注意到苗铸的神情,也向着苏扬瞅了过去。 苏扬慢悠悠地捋凭袍袖上的褶皱,并未急着回应苗铸。 “小子,问你话呢!” 苗铸身边的手下当即重重拍起木牢。 可那手下的话音刚落,几个差役却都纷纷不悦起来。 “巡检司牢房重地,谁让你们喧哗的?” “接人出去,就老老实实的!” 差役们沉声呵斥,围住苗铸和莫小刀几人。 “就是就是,差爷们都发话了,你在这里喧哗什么?”莫小刀随手一拍那说话的手下,那手下连忙看向身边的苗铸。 苗铸面露狐疑神色,他们以往来巡检司牢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但他们聚贤帮与西城巡检司之间,还算是融洽。 可现在,这些差役们竟然对他们冷脸相待! 想了想,苗铸自怀中取出几枚银子,递到差役们面前。 “几位辛苦了!” 苗铸笑了笑,指着苏扬的牢房道,“此人像我一位朋友,劳烦通融则个!” “苗二帮主,今天这一套,还是免了吧!” 差役头领挥挥手,没有收下苗铸的银两。 而后,他向着牢房这边轻声询问起来:“苏大夫,此人是您朋友吗?” “若不是,我们这就将他们赶走,别耽误了苏大夫您休息!” 听到差役头领的话,苗铸顿时神色一凝。 他现在,还未看清苏扬的面容,尽管他对牢房中人的身份已经有了推测,但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可他没有想到,这几名差役,竟然对牢房中人这么恭敬! 难道这牢房众人相较于他们,对巡检司这些差役而言,身份更高不成? “不妨事!”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人,还真是我朋友!” 闻言,苗铸不由再度向着苏扬的牢房靠近一些,而苏扬的面容也终于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你果然是那苏扬!”苗铸语气幽幽。 “苏扬?” 莫小刀在一旁听着苗铸的话,稍作回忆。 他先前听说过,那个赶走他们聚贤帮里的洪狂澜的,就是个叫什么扬的,在联系到先前苏扬询问他洪狂澜的事情,他顿时明白了。 正是这个“苏大夫”,赶走了洪狂澜! “二帮主竟然还记得我!” 苏扬故作惊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相信,这二帮主对先前鼎香楼遭遇的印象,极为深刻! 毕竟,赵澈手下那两记耳光,可是打得尤为响亮! “哼!”苗铸重重冷哼,在灯笼中摇曳的灯火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尤为阴晴不定! “我当日可听说了,洪爷手底下那帮人,每一个站着走出门的,就连看洪爷都被废了两条胳膊!”莫小刀打量着苏扬的目光尤为惊奇,“看不出来,苏大夫够狠啊!” 苗铸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说起洪狂澜的事情,他算知晓一二。 洪狂澜就是因为给他报仇,跟苏扬作对,这才沦落到那般下场。 而苏扬身后,还有人帮忙,他也得知,那出手相帮的人,正是当日在鼎香楼中让他吃亏的那年轻公子。 他曾暗中调查过那年轻公子的身份,却一无所获。 随后,苗铸向身边差役头领询问:“张五兄弟,此人是犯了何事,被抓进大牢的?” “抓?” 张五摇摇头,淡淡道,“苏大夫是我们林头亲自请来的!” 自苏扬被带进牢房后,梁虎和林季友都交待过他们,要好好地招待苏扬! 苏扬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请来的……”苗铸呢喃,他们聚贤帮是花了大功夫,才让莫小刀能够住进这片牢房养伤。 而苏扬,能住在这牢房中,还被林季友亲自吩咐,看样子,的确是有背景啊…… “好了,我见完朋友了,几位带他们出去吧!” 这时,苏扬摆了摆手,回到床榻前。 张五几人连忙应声,又向苗铸道:“苗二帮主,走吧?” 苗铸不再多说什么,扫了苏扬一眼,迈步向着外面走去。 “苏大夫,咱们到时候外面见!” 莫小刀向着苏扬挥挥手,在两名手下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苏扬坐回桌前,指尖轻扣桌面。 今日见到这聚贤帮二帮主,他大致也明白了这些人的态度。 洪狂澜应是遵守承诺,没有再让聚贤帮的人给他们报仇。 而这二帮主,对他似乎也有所顾虑,尤其是看到差役们对他的态度后,估计在推测他深有背景吧! 想到这些,苏扬撇了撇嘴。 他如今,算是有什么大背景吗? 这时,牢房中,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人,是林季友。 “苏大夫,庞大人来巡检司了!”林季友低声说道。 庞途来了? 苏扬双眸眯起,自桌案前站起身来。 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庞途绝不会仅仅将他关入大牢就完事了! “庞大人说是要审问你……” 林季友又提醒一声,打开了牢门的锁链。 “那便劳烦带路了!”苏扬拱拱手,跟着林季友向牢房外走去。 庞途深夜来审问,应该是不想太过声张吧! 那他倒要看看,庞途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快,苏扬便跟着林季友来到巡检司一处房间中。 房间里,梁虎正陪同庞途说着话,见苏扬进来,他连忙退至一旁。 庞途面容严肃,端坐在椅子上,彰显出一股威严的气质。 待到苏扬迈步走来,庞途当即冷喝起来:“你这草民,可知晓你罪大恶极?” 苏扬眉头一挑,庞途现在是见没什么人阻拦了,想要来个威吓? 他可不吃这一套! “庞大人哪里来得这么一说?”苏扬淡淡询问。 “你蛊惑百姓,用假药坑骗,使得许多人所患瘟疫无法祛除,从而使病情加重,这简直是在谋财害命!”庞途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此事,本官已经查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苏扬却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查明?你拿什么查明?” 苏扬笑容戏谑,“我那药,太医院中的诸位大人们可都还在查验着药效,这药效还不知晓,如何定我的罪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图穷匕见 “你牙尖嘴利,还在狡辩!”庞途重重一拍桌案,目光扫向梁虎和林季友,吩咐道,“带下去用刑!” 用刑! 梁虎和林季友心中凛然。 庞途是准备对苏扬严刑逼供了! 若苏扬不承认,只怕庞途有的是办法,让苏扬死去活来! “先打五十大板,给他留口气,本官还有话要问他。”庞途漠然道。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沫,好整以暇地瞥着苏扬。 不过一介草民,真以为能跟他叫板? 若不是今日林章璞奋力庇护着苏扬,他早在苏家药铺中,就让人对苏扬动手了! 梁虎和林季友面面相觑,可也难以反抗庞途的命令。 打板子,可轻可重,轻的板子,只打出响声,但那也是实打实的板子,而重的板子,几板子下去,便让人皮开肉绽,很轻易地便能要人性命! 就算是他们嘱托差役打轻些,可五十大板,苏扬少说也得皮开肉绽。 两名差役走到苏扬身边,迟疑地悄悄看向梁虎,目露询问神色。 “嗯?” 庞途眯起眼睛,表情有些清冷。 “下官遵命!” 梁虎连忙回应一声,背过身去,吩咐差役动手,又暗中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表示歉意。 “打板子算什么重刑?”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悠悠响彻起来。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不由错愕。 “呵呵,难怪林章璞和薛景山对你另眼相看,你这骨气,是他们吃得那一套!”庞途嗤笑,随意地挥了挥手,“拖下去,打!” 话落,两名差役抓起苏扬双手,就要押解着苏扬向大殿外走去。 “那你打完之后,倒不如再补上几十鞭子,最后,再给我烫个烙印……” 苏扬被押解着,依旧再慢悠悠地说着,没有半点畏惧,从容不迫。 他转过头,嬉笑道:“对了,记得往脸上烙,那样,所有人就都能看清楚!” 仿佛将要被严刑逼供的,并不是他! 听到苏扬的话,庞途却不由眉头一紧。 “慢着!” 苏扬还未走出大殿,庞途便一声沉喝。 苏扬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让身边两名差役放开束缚,转过身来。 “怎么?又不打了?” 苏扬微微挑眉,“既然要严刑逼供,肯定得上大刑伺候,最好让我死在这里,这才对得起你这番作态!” 他神色愈发戏谑:“庞大人,你这是在出尔反尔啊!” 庞途一言不发,原本端着茶盏的手,却不自觉用力紧握。 梁虎和林季友不由怔住,有些错愕。 现在这巡检司中,庞途做事,自然可肆意霸道。 即便对苏扬用刑,那也是庞途可随意为之的。 可现在,庞途与苏扬之间的形势,却仿佛发生了颠倒! 仿佛苏扬这里,有什么是令庞途不得不忌惮的! 林季友凝眉思索,回想起在苏家药铺时,苏扬的表现…… 他忽的眼中精芒一闪! “这用刑,到底用还是不用?” 苏扬再度询问,脸上笑容收敛几分,变得肃穆起来,“此时你对我用刑,若我那药却是无法治愈瘟疫倒也罢了,但若是我那药,可治疟疾,可为大宋祛除疫患!” “那到时,我有了闪失,且不说你如何向朝廷交待,只问大宋各处瘟疫爆发之地的百姓们,该如何救治?” 这便是苏扬的底气! 自他将青蒿素制作出来时,他便已经有了一些底牌。 而随着京城疫患肆虐,他治疗瘟疫的事情逐渐传开,此时的他,便已经不是庞途敢随意处置的了! 庞途在药铺抓他之时,他就说过。 庞途,无法伤他分毫! “你当那药,真能治疗瘟疫不成?” 庞途冷冷指着苏扬,袍袖挥舞,“那药能否治疗瘟疫,如今尚未查清,你以此为倚仗,真当本官无法治你不成?” “对朝廷有功之人,尚且不居功自傲,你却以那药能治瘟疫自居,简直可笑!” 只是,他却不再提对苏扬用刑的事情。 对他的威胁,苏扬不惧!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苏扬笑意浓郁,正因为他还未开始治疗瘟疫,庞途才顾虑重重! “本官今日来巡检司,便是为彻查你治疗病人,使其病情拖延,几近丧命一事!”庞途幽幽道,“无论你能否治疗瘟疫,那几人或许是由于你疏忽所致,此事,你难脱干系!” 这就是在故意破脏水了! 苏扬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询问神色:“这彻查也好,判案也罢,似乎与庞大人这位上护军,没有多大干系吧?” 查案判案,京城自有大理寺、提点刑狱司、巡检司这些衙门负责。 而庞途这上护军,虽然高居正三品,可依旧改不了庞途是勋官的事实! 庞途,并没有权力查案! 庞途语气一滞,脸色微微变换。 这件事,梁虎和林季友也都心知肚明。 庞途来此,所谓查案,不过是可以针对苏扬罢了。 但以他们的官职,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庞途看了眼身旁梁虎和林季友两人,正色道:“你这事,与太医院治疗瘟疫有关,本官自当亲力亲为!” 苏扬懒得多说什么,庞途来这里,恐吓了他一番,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查案,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砰! “你这草民,还不招供?” 庞途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冷冽的目光瞥向苏扬,“看样子,非得等到证据确凿,你才可认罪伏法了!” “不过,既然你说你那药能治瘟疫,那本官来此,还要代太医院,询问你一些事情!” 庞途一改语气,“本官倒要看看,你能否自证清白!” “哦?” 苏扬双眸微眯。 让他自证清白? 庞途可不会安这么好的心思。 “事关疫患,二位,得先行回避一下。”庞途又对梁虎和林季友道。 “这……” 两人不免迟疑,庞途要单独审问苏扬吗? 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交差。 可庞途不容置疑地挥挥手,打发他们。 “那我等便先行告退,庞大人若有事,知会一声便是。”梁虎应允,带着一众巡检司差役离开大殿。 待到众人退散,大殿中,便只剩下了庞途和苏扬两人。 庞途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了苏扬身前。 “苏扬,本官也并非有意为难你,不过,你应当知晓自己的处境!”庞途压低声音道,仿佛一下子敛去了冰冷。 第一百七十七章 痴心妄想! 苏扬神色微动,目光怪异地看着庞途。 庞途这是威逼不成,准备好言相劝了? 他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庞途的话。 “如今你被关在巡检司大牢中,已然走投无路,若本官想要除掉你,也是轻而易举!” 庞途语气平淡,给苏扬分析着利弊,“本官知晓,你指望太医院那些人救你,但本官想要阻拦他们,有的是法子……” “庞大人说这么多,不如直接跟我说说,你想要做什么吧?”苏扬直接打断了庞途的话。 对于庞途的目的,苏扬心中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 “苏扬,你还算是个聪明人!” 庞途负手在后,踱着步子,“你那青蒿素,虽目前尚不明确其药效,但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奇药!” 说着,庞途脚步稍稍停顿下来,转头看向苏扬。 苏扬眸光微敛,庞途不是个傻子,虽口口声声污蔑他,但青蒿素的药效,庞途当然能够看得出来! “若是那青蒿素的确能够治疗瘟疫,那你应该知晓,这于朝廷而言,乃是大功一件!”庞途继续说道,声音微微提高一些。 “这功劳,自然有许多人眼馋,但……” “你更应该知晓,并非所有人都配得上这等功劳!” 庞途漠然地盯着苏扬,“你苏扬,不过一介草民,身如草芥,你也不好好想想,这等功劳,是你能贪下的吗?” 闻言,苏扬笑着摊了摊手:“那庞大人意味该如何?要我将这治疗瘟疫的药,献给你?” 治疗瘟疫的功劳,会带来多么丰厚的赏赐,可想而知! 而庞途自然是盯上了这笔功劳…… 这前提,自然就是得到青蒿素的制作方法! 庞途捋着胡须,对于苏扬的询问,不置可否。 但他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庞大人,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苏扬微微仰起脸庞,“不过,你这是……痴心妄想!” 闻言,庞途捋着胡须的手顿时停滞住了。 “苏扬,你果然还没看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他目光再度冷冽起来,“你还以为,你进了这巡检司大牢,还能有出去的可能?” “将我关进大牢,不正是你吗?” 苏扬冷笑,紧盯着庞途,“把我抓紧巡检司大牢,还想从我手里得到青蒿素的制作方法,抢走这份治疗瘟疫的功劳……” 他嘲笑道:“我该说你是精明,还是异想天开?” “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庞途冷幽幽道。 话罢,庞途索性不再惺惺作态,他走到苏扬面前,眼中闪烁着幽冷寒芒。 “苏扬,本官本不愿与你多费口舌,无论你是倚仗太医院也好,还是你那药也罢,你还真以为,本官治不了你?” 庞途背负双手,苏扬再怎么傲气,与他而言,终究不过一介草民! “不过,本官提醒你一声……” 庞途缓缓靠近苏扬,语气阴冷,“你自己不怕死,可也得为你的家人想想!” 话落,苏扬盯着庞途的目光中,浮现出冰寒刺骨的寒芒。 他双拳紧握,心中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一股杀意! 敢拿他的家人威胁他! 对于苏扬的反应,庞途未知未觉,只是慢悠悠转过身子,向着一旁走去。 他淡漠道:“你自行考量,本官的时间,可不多!” “时间,是不多了……”苏扬呢喃自语。 他在思考,是不是该现在就把庞途杀了! 杀了庞途,他应该彻底走不出巡检司大牢了…… 一命换一命! 只是,这样的话,他母亲和妹妹,就能够安好吗? 只这样一命换一命,远远不够! 苏扬心绪急转,忽地抬起头。 他本就决定豪赌一把了,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庞大人!” 苏扬高声叫了庞途一声。 庞途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转头瞥向苏扬:“考虑好了?” “我可以将这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交给你,不过……” 苏扬淡淡道,“不过,我还得提醒庞大人一声,即便是按照我的法子制作青蒿素,若不加以钻研,得其窍门,也很难制作出来!” 庞途笑容浓郁,坐回椅子上。 终究是一介草民罢了,还想跟他斗,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将所有的制作方法,统统写下来!” 庞途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用来记录案情的纸笔,再度提醒道,“记得本官提醒你的,耍什么花招的话,你自行掂量!” 苏扬不发一言,走到不远处,拿起纸笔,飞速书写起来。 想要他的制作方法? 那就给便是! 不过,这方法,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待到苏扬写完,庞途拿起纸张,吹干纸上墨迹,不断打量着。 “还真是用草蒿制作的,还用了烈酒?” 他浏览过一遍,将纸收入袍袖。 而后,他来到苏扬身前,笑道:“本官回去,会让太医根据你这法子制作验证,若是发现你跟本官刷花样……” “自是不会!” 苏扬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过,他这句话,其实还未说完! 他耍什么花样,自是不会让庞途与其手底下的太医们,察觉出来! 他所写下的制作方法,的确能够制作出青蒿素,但并不意味着,就与他所制作出来的青蒿素,一模一样…… 庞途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苏扬,转而向大殿外高声叫了一声,让梁虎和林季友等人赶进来。 “此案,本官已经自苏扬这里得到供词了,之后本官再仔细审理!” 他装模作样地告知一番,又沉声对梁虎和林季友道:“二位,可要将此人给本官好好地看管住!” “是!” 梁虎和林季友当即应声,看了眼一旁满脸充满愤怒的苏扬,又看向得意洋洋的庞途。 他们虽不知道庞途和苏扬究竟谈了什么,但看起来,这一次交锋,庞途是完胜了! 庞途又交待一番后,瞥过苏扬,自巡检司大殿离去。 待到梁虎和林季友将庞途送了出去,苏扬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化作彻骨的冰冷。 此事,也该好好安排安排了! 林季友赶回,与差役一同带着苏扬向大牢赶去。 待到走到幽静之处,苏扬低声对林季友道:“林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这……” 林季友不由有些犹豫,庞途刚交待过要好好看管苏扬,若苏扬的请求过分,他会有些难办。 “林大人,在下只是想要林大人帮忙给家中传个话!”苏扬轻声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沦为死囚 上午时分,梁虎和林季友一同来到苏扬的牢房外。 “苏大夫,庞大人那边传来命令……” 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有些欲言又止。 苏扬注意到两人的神态,大致猜到了一些。 “二位,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苏扬平静道。 “苏大夫,昨夜,与你一同被抓进大牢的那几人中,由于病发……死了一人!” 林季友轻叹着摇摇头,神色愈发凝重。 “哦。” 苏扬没有丝毫惊讶,庞途找来的几人中,的确有人病情深重。 未经治疗,死了并不奇怪。 这也算是他们作茧自缚! 不过,既然死了人,那庞途那边,必定会有什么反应了! 苏扬抬眸,询问道:“那庞途那边怎么说?” “庞大人言称,他已经查明,是苏大夫你用药有误,以至于那些人的病情延误,出现死者,这是……谋财害命之举!”林季友缓缓回答,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怜悯。 行谋财害命之举,那便是死罪! “而且,昨夜庞大人与苏大夫密谈,他更是言明,昨夜苏大夫已经亲口向他认罪了!”梁虎补充一声,“现在,苏大夫你……已经是死囚了!” “死罪吗……” 苏扬呢喃,神色依旧平静。 对此,他也并不意外。 庞途昨夜得到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回去找到手底下的太医,依据方法制作出青蒿素,加以试用,自然能验证出来,他给出的青蒿素方法,不是假的。 既然得到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那庞途便是打消了后顾之忧! 杀了他,以绝后患,这再正常不过了。 庞途手握青蒿素制作之法,只要能够治疗瘟疫,自然会将朝廷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杀了他后,会有什么后患…… 大可如现在般,污蔑他的药无法治疗瘟疫,届时,哪里还会有人在意? “苏大夫,现在京城瘟疫严重,庞大人又不断施压,只怕几日后,便要行刑了……”梁虎又继续说道。 “多谢二位告知。”苏扬拱拱手,脸上没有丝毫的绝望与恐惧。 梁虎和林季友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的神情,不免惊讶。 但很快,心中的惊讶又变成了惋惜。 苏扬应是大难临头,依旧不畏不惧,从容赴死! 这份气度,的确远超常人! “苏大夫可还有心愿,需要嘱托?”梁虎询问道。 “不必了。” 苏扬说着话,暗暗看了眼一旁的林季友,见林季友微微点头,他不再多说什么。 托付林季友带的话,林季友应该已经代为传到了。 梁虎和林季友不再多说什么,自大牢离开。 “这苏扬,可惜了……” 刚走出大牢,梁虎便不由回头看向牢房深处。 林季友默不作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扬让他传达的话,不过是想要让苏扬家里人去找薛景山罢了。 只是,如今这情况,苏扬已然无法自救了…… “大人,门外,太医院的大人来了!” 这时,一名差役快步赶来,通知梁虎。 “太医院的大人?” 梁虎目光微凝,与林季友对视一眼。 “应该还是为了苏扬而来……” 牢房中。 苏扬刚送走梁虎和林季友不久,便又听廊道中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廊道中便走出薛景山和王朗的身影。 两人神情都极为凝重,眉头紧锁。 薛景山抓着木牢,轻声道:“苏扬,我们得悉,你被那庞途判处……”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苏扬回应道。 “苏兄,眼下若是不行,我就找机会来把你救出去,咱们先逃离京城,再找个机会,前来寻仇!”王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苏扬苦笑着摆了摆手:“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王朗这是想要劫狱,哪有那么简单! “可庞途那老混账,都已经给你定罪了!”王朗紧握着拳头,浑身都有些难以抑制的轻颤,显然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所以,此次,我还得需要你们帮忙。”苏扬轻声道。 薛景山始终长眉紧皱,深深凝视着苏扬。 “我自太医院中得悉,庞途他们,似乎得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更是声称,他们的药极为有效,而你那青蒿素,有所弊端!”他思索道,“那法子……应该是自你这里得到的吧?” 现如今,除了青蒿素外,哪里有治疗瘟疫的有效办法? 可庞途既然敢在太医院中扬言,那应该的确是有了底气。 不难猜出,这与苏扬的药有关系。 苏扬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庞途现在,的确是可以制作青蒿素,用来治疗瘟疫了!” “这……” 薛景山不解,“可现在他得到了法子,岂不是可以更加没有顾虑地置你于死地?” 也正因此,现在庞途已经敢肆无忌惮地给苏扬定下死罪! “薛太医不用担心,他们制作出来的药,与我的药,还是有些许差别的。”苏扬意味深长地回答一声,“而我这次让薛太医您与王兄来,是有事托付!” 薛景山和王朗顿时神色肃穆,聚精会神的听着苏扬所说。 “庞途定我的死罪,我却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闹大!” 苏扬对薛景山道,“薛太医,我的案子,需要您多方走通,帮我与太医院中诸位大人说明,希望他们能够上奏朝廷!” 上奏朝廷,就是为了让皇帝知晓! 庞途等人不是说他的药,无法治疗瘟疫吗? 那到时候,便在朝廷的关注下,亲自证明! “老夫回去便做,只是……”薛景山沉吟,“只是届时若能得朝廷审理,便需要你来自证清白了!” “劳烦薛太医多方奔走了,其余之事,便需要王兄帮助了!” 苏扬感谢一声,又看向王朗,“王兄,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其一,将我的事情,告知魏春阳魏大夫!” “其二,告知秦青他们,让他们帮忙,四下宣扬,我因治疗瘟疫,而被人污蔑,身陷牢狱的事情!” “好!”王朗重重点头! 苏扬紧握双拳,这,便是他的安排了! 事到如今,便好好地搏一把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罪无可赦! 西城魏记药铺。 魏春阳诊断过面前病人的病情,让药铺中的徒弟帮忙取药。 他环顾四周,药铺中,早已人满为患。 “苏神医被抓进大牢,这都三天了,还没放出来!” “你问哪个苏神医?就是西城东边那苏家药铺的苏扬苏神医啊!” “别看人家年纪轻,咱们这瘟疫,连太医院都治不好,可苏大夫能治,据说魏大夫这给咱们救命的药,就是从苏大夫那里拿来的!” “我在东城就听人说了,是有人构陷苏神医……” 药铺中众人皆在议论着,一片喧闹。 魏春阳听着四周众人的议论声,摇头轻叹,苏扬还未被放出来! 这几日以来,似乎京城的人都在传着苏扬的遭遇。 他并不奇怪,现在的京城,早已被瘟疫闹得人心惶惶。 人们听到有人能够治疗瘟疫的事情,自然禁不住打探。 有关于苏扬的传言,也在以不合常理的速度传遍京城。 即便不说苏扬那边,单只是他这药铺,自他从苏扬那里得到青蒿素后,这段时间以来,药铺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魏春阳收回思绪,向药铺门口张望一番,并未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后,他叹息声更重了! 随后,魏春阳自座椅上缓缓起身,双手虚按。 “大家静一静……” 他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药铺中,逐渐安静下来。 众人疑惑地看着魏春阳,有人询问道:“魏神医,怎么了?” “老朽哪里配得上神医大名,这治疗瘟疫之药,并非老朽所造。” 魏春阳摆摆手,又沉声道:“接下来几日,老朽这药铺,便要暂时停下为诸位治疗了!” “什么?” “魏大夫,您可别吓唬我们!” “怎么了魏大夫……” 魏春阳话音刚落,众人便连忙询问起来。 一些熟知苏家药铺遭遇的人,也都知晓,自从苏扬被抓进大牢后,苏家药铺便停下医治了。 现如今,能够为他们治病的,就只有魏记药铺这独一家! “老朽这药,余量已不足了!” 魏春阳指了指药柜,那里的药,是三日前,苏扬母亲托人送来的,那是苏家药铺中剩下的大部分青蒿素。 自苏扬被抓后,苏扬一家,便不再制作青蒿素了,以防再被人借机攻讦。 一想起这些,魏春阳苍老的拳头便不由紧握。 他倏然抬头,朗声道:“老朽听闻,太医院中的太医们,现如今,似乎也能治疗瘟疫了……” “魏大夫,这怎么可能?” “我们之前在太医院求医,哪里被治愈过?” 众人当即询问,对于太医院,他们早已不相信了。 那么多前去熟药所求医的人,又有几人曾被治愈? “据说,太医院的那个什么庞大人,在抓了苏大夫后,便发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那药似乎与青蒿素极为相似……” 魏春阳意味深长道,“具体事宜,老朽也不清楚……” “抓了苏大夫,就有了法子,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不会就是苏神医的神药吧?” “还极为相似,怎么可能,必定是用了苏神医的法子!” “明明苏大夫能治疗瘟疫,偏偏抓了他……” 众人议论着,经过魏春阳这么一说,都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魏春阳不再多说什么,苏扬托王朗给他带的话,他已经知晓了。 他能够帮这位年轻神医的,并不算多,但只要能够尽些微薄之力,他也势必要去做! 这时,魏春阳注意到,药铺外,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身着锦衣,而立之年,相貌与魏春阳有几分相似。 魏春阳见到那人,先是一喜,随即眉头皱起,撇过头去,不再理睬。 “爹,您叫我回来,有什么急事?”魏安快步来到魏春阳身前,轻声询问。 “你还知道回来!” 魏春阳头也不抬地喝问,声音中带着一股愠怒,“这几日以来,我让人几次向你传讯,你若再不回来,我今日便要去找你!” 父子二人这边的动静,早就引来了四周众人的注意。 其中一些人知晓,魏春阳的儿子魏安,是在朝廷中当大官的! “爹,这疫患,您是知道的,孩儿在朝堂之中,尤为繁忙……”魏安轻声解释。 “你一个御史,又不是太医,你忙什么?” 魏春阳怒声说着,这才看向魏安,“随我先行去后院,我有要事,须跟你说!” …… 太医院。 崔忧催促着药童和杂役将一筐筐草蒿搬进院子中,高声喝着:“这些草蒿,速速辨别出来,耽误了治疗瘟疫,本官唯你们是问!” 不远处,庞途带着几名太医慢悠悠踱着步子,来到这边。 “庞大人!”崔忧连忙上前招呼。 “进展如何了?”庞途捋着胡须,笑吟吟询问。 崔忧得意洋洋地回答:“回禀大人,以调动太医院所有医师与医官,按照大人所说方法,一并进行制作了!” “这哪里是本官所说的方法?” 庞途摇了摇头,看向身后几名太医,“这分明是几位太医多日以来,翻遍医术,苦寻治疗之法,这才找出来的!” “是是是!”崔忧改口道,“是庞大人与诸位太医们一同寻觅出来的法子!” “哪里哪里,若非庞大人夜以继日地与我们几人一同搜寻,我等哪里能够寻得这治疗之法?” “这皆是庞大人的功劳,我等可不敢居功!” “此次瘟疫若能治疗,庞大人必当居首功……” 几个太医纷纷奉承起来,言语中,将功劳悉数推给庞途。 庞途笑意浓郁:“既然去疟药已经在制作了,那这桩喜讯,本官也得速速禀奏圣上才是!” 他向身边几个太医挥挥手,“几位太医,随我一同前去!” 还未走出太医院大门,庞途几人便见到刘宣愈正自门外赶回来。 “庞大人!”刘宣愈应付着拱拱手,便不再多言,板着脸向太医院中走去。 “刘大人且慢。” 庞途转过身子,叫住刘宣愈,“刘大人,本官命你前往各处熟药所督促试用新药,为何这么快,便赶回来了?” “下官收到太医院院使白大人之命,回太医院交代些事宜。”刘宣愈淡淡道。 “那正好,本官也有些事,需要你代为向林大人转告。” 庞途抚须一笑,“那苏扬施治之法,本官已经查明,乃是谬误荒唐之举,更是谋财害命,本官已让人将他那什么青蒿素,尽数销毁了,那药,已无需再验证了!” “此外,薛景山包庇苏扬,行苟且之事,在此疫患肆虐之际,更是罪无可赦!” “待本官自宫中回来,便要处置薛景山,需严加看守,莫让他逃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上奏 “下官知晓!” 刘宣愈拱手回应,看着庞途一行人洋洋得意地离开太医院。 他心绪沉重,快步向太医院深处走去,一直赶到林章璞的房间外,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见到房间中的庞途,他通报一声,快步走了进去,急切道:“林大人,庞途他们要去宫中,将他们那去疟药上奏圣上!” 房间中,林章璞正手持毛笔,书写着什么。 听到刘宣愈的话,林章璞捏着毛笔的手指微微一紧,而后,他继续书写起来,待写过一列字后,他才终于放下毛笔。 “他们这几日昼夜不停,紧赶慢赶地制作试用去疟药,现在有了成效,自然要去上达天听。”林章璞说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苏扬的药……已彻底被庞途彻底定性,连带着薛景山,也要被庞途问责……”刘宣愈将庞途的话复述一遍,忧心忡忡。 现在庞途得到了制药之法,一旦上奏皇上,让朝廷得知,那事情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这些,本就是庞途的意图。”林章璞抬眸,悠悠道,“如今这情况,还尚有转机!” 闻言,刘宣愈顿时一怔。 “白大人已先庞途一步,前往宫中面圣,为那苏扬争取一线生机……”林章璞眺望着房门外,“苏扬若能自证清白,活下来,那庞途的算计并非不能落空!” “苏扬……”刘宣愈神色惊动,他们太医院这是要彻底将宝押在苏扬身上了吗? …… 皇宫,文德殿中。 赵艺弘长长躬身,缓缓道:“父皇,儿臣前来……献治疗瘟疫之药!” 皇帝赵煊坐在御榻上,一手前伸,任由葛洪邈为其诊脉。 “咳咳!” 听到赵艺弘的话,赵煊先是重重咳嗽一声,才转过头,打量着赵艺弘。 好一会,他才开口询问:“你还有何策论?” “父皇,儿臣所献之药,正是几日前,上护军庞途与太医们所说的……青蒿素!” 赵艺弘始终躬着身子,未曾起身。 他语气坚毅:“此药,是西城药铺中的一位名叫苏扬的大夫所制,为百姓施治后,已有诸多治愈之例!” 赵艺弘话音落下,整个文德殿中,却陷入一片清冷的寂静。 不多时,赵煊的咳嗽声再度响起。 赵煊收回让葛洪邈诊脉的胳膊,没有回复赵艺弘,而是看向身边的葛洪邈。 “葛卿家,小五所说的药,你可曾听过?”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清冷与平静,似乎并不因赵艺弘的禀奏而有所惊异。 葛洪邈躬身后退几步,这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以往从未听过此药!” 赵艺弘不由微微抬头,向葛洪邈看去。 葛老当日也曾在太医院中,出言帮助过苏扬。 可为何现在又这么说? 顿了顿,葛洪邈才又继续说道:“不过,老臣收到太医院传讯,说是那名为青蒿素的药,已在验证之中,应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太医院已在验证那药了吗?” 赵煊点点头,对青蒿素,没有表态,只是向赵艺弘微微抬手,“平身吧,你所说那药,自有太医院验证,哪里用得着你来向朕说?” 赵艺弘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声音低沉道:“是。” 一旁葛洪邈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赵艺弘,苍老的眼睛中似乎一片浑浊,他自回答完赵煊的问话后,便不再多言。 “陛下,殿中侍御史魏安请求面圣!” 这时,文德殿外一名宦官前来上报。 “宣。” 赵煊向赵艺弘挥挥手,“你且先候在一旁。” “是。”赵艺弘应声,低着头走到葛洪邈身边静候着。 魏安身着官袍,来到文德殿中,毕恭毕敬地向赵煊行礼。 “平身吧,魏卿家,你来宫中,所为何事?”赵煊扬起脸,淡淡询问。 “启奏陛下,臣今日得知,京城市井之中,有一种药物,名为青蒿素,可治瘟疫,特来进宫面圣,言明此药!”魏安朗声道。 闻言,赵煊眉宇微凝,不由扫了眼一旁静候着的赵艺弘。 赵艺弘正凝视着魏安,神色错愕。 这位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是如何得知青蒿素的? 竟然会不惜进宫面圣,言明此药! “此药,你是如何知晓的?”赵煊不动声色地询问。 “不敢欺瞒陛下,乃是臣家中老父,亲口所说!” 魏安恭声道,“那药,乃是一个名叫苏扬的市井医者所制而成。” “臣得知此事,心知疫患肆虐深重,不敢有误,便立即前来向陛下禀奏!” 魏安说完,却迟迟不见赵煊回应,心中不由凛然。 陛下莫非对此药有什么疑虑? 这件事,是他父亲耳提面命地向他嘱咐的,他不得不来。 “魏卿家所说的药,朕已经知晓了!” 随即,魏安便听到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赵煊语气温和:“太医院中已着手验证此药,很快便能得出结果了。” 赵煊对待伟岸与之前对待赵艺弘的态度,大相径庭! 赵艺弘眸光尽敛,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又凝视着魏安,嘴角微勾。 这魏御史原来也是苏扬找来的人! 魏安松了口气,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迟疑。 “陛下,太医院院使白泞请求面圣!” 这时,宦官再度前来汇报。 听到此,赵艺弘和魏安皆是眸光一闪。 太医院院使也来了! 不一会,白泞赶到文德殿,他一身太医院官袍,鬓角斑白,蓄着长髯,脸上挂着些许疲态。 白泞正恭敬行礼,赵煊已是说道:“白卿家,朕正有事要询问你!” 白泞微微抬头,便听赵煊说道:“魏卿家刚与朕说起一种可治瘟疫的药物,你可知晓?” “陛下所问,可是青蒿素?” 白泞恭声询问,目光暗暗瞥向一旁的魏安。 待到赵煊点头,白泞又继续道:“臣前来面圣,正是为此药而来!” 赵煊目光微微一凝,身躯微微前倾下来。 “这青蒿素,制作之人,本是我太医院医官,后来辞去职务,回市井之中,为百姓治病。”白泞缓缓道,“他那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苏扬?” 赵煊呢喃,目光扫过赵艺弘和魏安。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如何制作? 苏扬的名字,在文德殿中,竟被三人陆续提及! 并且与治疗瘟疫牵扯了极大的关系! 赵煊微微颔首,对白泞道:“既然此人有治疗瘟疫的能力,那太医院便暂且先任用此人,治理疫患……” “若真如二位卿家所言,那我朝疫患,便可平定了!” 赵煊语气中流露出赞赏意味。 至于赵艺弘,他却没有提及。 “这……” 可赵煊话音落下,白泞和魏安都迟疑起来。 而后,魏安迈步走到白泞身旁,躬身道:“陛下,那苏扬……而今已身处牢狱之中!” “嗯?” 赵煊眉宇微凝,眼中流露出一抹威严。 他声音沉厉几分:“那人所犯何事?” “回禀陛下,经上护军庞大人查明,苏扬所犯,乃是蛊惑人心,谋财害命之罪!”白泞朗声回答。 听到此,赵煊顿生不悦,轻轻咳嗽一声。 他沉声询问:“此人既有济世之能,为何还会犯下此等罪孽?” 赵艺弘脸色微凝,白泞与魏安两人向他父皇上奏,应是有帮助苏扬的意图,可为什么反倒是直接提及苏扬那被诬陷的罪名? 他思索着,心中微微一动。 “两位卿家……” 赵煊目光幽幽地扫过白泞和魏安两人,“你们所说的这人,果真是十恶不赦之辈?” “臣等不敢妄议!”两人连忙道。 顿了顿,白泞又说道:“这是庞途大人所查明的案子,庞大人言称,那苏扬所用青蒿素,乃是蛊惑人心的假药……” “更是因那苏扬妄自施用此药,使得他所治疗的病患,病情复发,以至于在庞大人调查之时,有病患丧命于巡检司牢狱之中!” 待到白泞说完,赵艺弘嘴角微勾。 白泞和魏安两人,不愧是久经朝堂的人。 他们的话里,都绕着弯子! 白泞不直接向他父皇说明苏扬的情况,只是在诉说着而今得下的结论。 可这结论中,却由于白泞的话术,出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蹊跷! “庞途审理的?”赵煊显然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询问道:“既然白卿家说那药有治疗瘟疫的药效,那为何还会闹出这桩案子?” “这案子经由庞大人审理,具体缘由,臣并不知晓!” 白泞摇了摇头,似乎也充满疑惑,“这也是臣难以决断的地方。” “此人既然已罪孽深重,那自当斩首,以儆效尤!” “虽然其有治疗瘟疫之法,但也功过难抵,况且……” 说到这里,白泞仿佛极其犹豫,顿了顿,他才继续道:“况且,而今庞大人似乎率几位太医,已发现了一种去疟药……” “哦?太医院也发现了治疗瘟疫的药?”赵煊一手按住桌案,前倾着身子。 “臣万不敢居功,这药乃是庞大人所发现!” 白泞状若诚惶诚恐,竭力与庞途的药撇清关系。 赵煊似笑非笑:“庞途何时也这么通晓医术了?” 赵艺弘紧握拳头,心中一片冰冷。 那庞途分明是抢夺苏扬的功劳,还要将苏扬置于死地,用心险恶!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疑惑地向白泞询问:“白大人,庞途庞大人的去疟药,究竟是何物?” 赵煊淡淡瞥了眼赵艺弘,这一次,没有斥责,他神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臣……并不知晓!”白泞回答。 “连你这太医院院使,都不知晓去疟药?”赵煊双眸眯了起来。 这时,文德殿外地宦官再度前来通报。 “陛下,上护军庞途与太医院几名太医到!” 闻言,赵艺弘和白泞三人默然不语。 庞途来了,这是来向陛下邀功的吗? 算时间,庞途现在来,可正是时候…… “陛下,臣与太医院诸位太医,特来向陛下献去疟药!” 庞途跪拜行礼,神色肃穆,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文德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悄悄看向赵艺弘和白泞三人,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幽冷。 赵艺弘先前便曾提过苏扬的青蒿素,他与白泞,应该都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至于那魏安虽是殿中侍御史,但不知有什么目的,他倒并未太过在意。 “去疟药?” 赵煊并未急着让庞途起身,而是问道:“这药是庞卿家制作出来的?” “臣哪敢居功?”庞途连忙摇头,向着身后几名太医挥挥手,“皆是这些位太医们,自瘟疫之事传出京城时,便苦寻医术,终于发现了这去疟药。” “原来如此。”赵煊扫了眼庞途身后的一众太医,“是你们发现的?” “回禀陛下,这去疟药的发现,多亏了庞大人日夜督促,远非我等之功!”庞途身后的太医连忙回答。 “陛下,如今有这去疟药,百姓们所患疫患,悉数可除……”庞途跟着奉承起来,“实乃陛下厚恩,天佑我朝啊!” 庞途依旧跪拜在地,毕恭毕敬高呼道:“烦请陛下,为这去疟药赐名!” “不急……” 赵煊坐在御榻上,睥睨着庞途几人,“你们这药的药效,可经过验证?” “绝不敢有所懈怠,此药一经发现,我等便进行试用,病患服用只有,一日时间,便见好转,病情轻者,最多两日,便能痊愈!”庞途连忙回答。 “这么快?”赵煊不免惊奇,向着一旁葛洪邈看去,目露询问意味。 葛洪邈缓缓道:“疟疾自古难医,寻常用药,最多不过缓解病情,未见有一两日便能缓解的情况。” “如此说来,庞卿家这去疟药,乃是奇药!”赵煊轻声赞叹,微微抬手,“几位卿家,平身吧!” “父皇……” 赵艺弘不免焦急,随着庞途前来献药邀功,他父皇似乎对庞途的药更为关注,他猜不透父皇的心思,只能上前禀告。 苏扬的药,可就是能两三日的时间便治愈瘟疫! “候在一旁!” 可随即,赵煊斥责一声,不再让赵艺弘说话。 他继而向庞途询问:“庞卿家,你这去疟药,是如何制作的?” 顿时间,白泞三人皆是眸光一闪。 陛下询问庞途去疟药的制作方法,或许是对庞途起了疑心! “陛下,这就需太医解释了。”可庞途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嘱托身后一名太医,“吴太医,你来为陛下详解。”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移交大理寺 太医吴扈迈步走到庞途身侧,缓缓道:“禀奏陛下,这去疟药,乃是自草蒿之中萃取而出……” “草蒿?” 赵艺弘当即怒斥,“这不正是庞大人之前所说的,苏扬的法子吗?” “五殿下,并非如此……”吴扈摇了摇头,悠悠道,“苏扬之药,臣已经查明,他虽翻看过医书古籍,可却所学不精,贸然用药,以至于草蒿治疗瘟疫之法,未能得以善用,这才使得病患病情隐藏,以至于使得病患丧命!” “而我等与庞大人所寻的制药之法,乃是自先秦医书,五十二病方之中所寻,与那苏扬所说的肘后备急方相合,之后方能使用……” 听到吴扈的话,赵艺弘的脸色冷冽起来。 这一番狡辩,竟然把苏扬的药,给彻底撇开了关系! “那苏扬医术不精,便枉然用药,不经审查,更使得百姓流传谣言,说其可治瘟疫,导致民心惶惶,罪孽深重!”庞途向着赵艺弘拱拱手,“还望五殿下明察!” 赵艺弘寒声道:“那如何能证明苏扬的药……” “退下!” 未等赵艺弘说完,赵煊便沉喝一声,打断了赵艺弘的话。 他咳嗽一声,向葛洪邈询问:“葛卿家,这草蒿治疗瘟疫,你可曾听说过?” “未曾听闻。” 葛洪邈摇摇头,又道,“不过,既然同是草蒿治疗,老臣以为,白大人所说的青蒿素,也得多做查验……” 他话音落下,庞途几人顿时脸色微僵。 葛洪邈果然还是会帮着太医院说话! 而一旁白泞也跟着说道:“臣听闻,苏扬的青蒿素,治疗效果,并不弱于庞大人这去疟药,即便重症之人,也并非无法治疗,或许苏扬那药,比起去疟药,效果更好,也不一定!” “朕已知晓了!” 赵煊一手虚按,目光落在庞途身上,“庞卿家,你们寻得这治疗瘟疫之药,功不可没,待到平定疫患,朕再行奖赏!” 听到此,庞途几人顿时面露狂喜。 陛下金口玉言,有了这个保证,那他们的谋划已成功了大半! 接下来,就只等瘟疫平定了! 庞途又冷冷瞥了眼白泞,他当然知道白泞打得什么主意! 用那区区苏扬,也想跟他斗? 赵艺弘紧握着拳头,现在他父皇开下金口,那苏扬岂不是无力回天了? 魏安摇了摇头,脸色怅然,他能做得,已经全都做了。 他父亲恐怕要失望了…… 唯独白泞神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心,好整以暇地候在一旁。 “至于几位卿家所说的那苏扬……” 这时,赵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是他那药也有治疗瘟疫之效,须得仔细查明,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尽快彻查!” 听到此,庞途几人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了! 陛下,竟还对那小小苏扬,如此在意! 有了陛下的这道旨意,即便是他庞途,也无法左右大理寺的判决! “陛下圣明!” 白泞躬身行礼。 …… 皇宫外,白泞与庞途几人一同向太医院赶去。 “白大人,本宫奉劝你一句,那苏扬谋财害命,已是盖棺定论的事情了!”庞途双手负后,仰着脸庞,慢悠悠地走在白泞身旁。 “世事难料。” 白泞只是笑着回应一声,瞥了眼庞途身后的几名太医,说来,吴太医何时对五十二病方如此详熟了?” “只是略通而已……”吴扈讪讪道。 “仅是略通便能发现治疗疟疾之法,吴太医……前途无量!”白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不再理会几人,悠悠向前走去。 吴扈脸色微僵,连忙看向庞途。 庞途目光阴冷地盯着白泞的身影,冷哼一声。 “回去之后,速速将去疟药发放各大熟药所,加以宣扬,我们治疗瘟疫之事,已成定局!” 他吩咐着,稍作思索,又让吴扈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至于那苏扬……届时大理寺审理,本官亲自前去!” 即便交由大理寺审理,又能如何? 胜负,早已注定了! …… 大理寺狱。 梁虎和林季友两人亲自带队,一路护送着苏扬来到牢狱。 “苏大夫,你这案子交由大理寺审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季友轻声道。 梁虎也跟着说道:“我们会尽力向大理寺的狱丞打个招呼,让他们多照拂一下。” 两人打量着大理寺狱,心中依旧有所惊动。 苏扬都已经被定为死囚,竟然还由陛下亲自下旨,移交大理寺审理! 这突然的转变,让他始料未及。 “多谢二位。” 苏扬感谢一声,走进牢房,环顾四周,他所在的这间牢房,倒是比巡检司大牢还要宽敞,更为舒适! 能进大理寺狱的人,可谓是两极分化,要么是穷凶极恶之辈,要么是显赫人物,牢房布置也不尽相同! 显然由于梁虎打了招呼,他这间牢房不错,至于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则要凄惨多了。 一同来到大理寺狱的时候,苏扬注意到,那几人已经减员了四人! 就连那中年人,都病怏怏的,应是也患了疟疾! 他们都脸色惨白,估计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一步! 对此,苏扬心中丝毫不为所动。 他刚进大理寺狱不久,便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两名差役来到了牢门前。 “老朽是这大理寺狱的狱丞,阁下想必就是苏大夫吧?”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让差役打开牢门。 见此,苏扬心生疑惑:“大人,这是做什么?” “苏大夫叫我老匡就行!” 匡狱丞亲和地笑了笑,向着廊道外一指,“有贵人前来探监!” “贵人?” 苏扬一怔,哪位贵人? 他怀着疑惑,跟随匡狱丞一同走出廊道,来到牢门后一片空旷整洁之地,随后便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云清郡主和赵艺弘! “郡主,赵兄,你们这是……”苏扬连忙上前,有些感动。 他都沦落到大理寺狱了,以云清郡主和赵艺弘的身份,竟然不惜来到这里! “苏医师,你受苦了!” 云清郡主声音沙哑,小脸上满是愁苦,紧紧注视着苏扬,美眸中闪烁着晶莹泪光,泫然欲泣。 第一百八十三章 婚约解除 “郡主,我还好,不必担忧。”苏扬连忙轻声劝慰。 他在巡检司蹲大牢的这几天里,母亲和妹妹经常托林季友送来换洗衣服和食物,可谓吃好喝好睡好,趁闲暇,还能洗个澡,半点算不上什么受苦! 估计……还胖了几斤! “几位,我们有些事要单独与苏大夫聊聊,不知可否通融?”赵艺弘上前与狱丞几人说道。 “这……” 狱丞犹豫不决地看了眼云清郡主,点点头,带人离开。 几人走后,赵艺弘上前说道:“苏兄,我得到消息,明日大理寺便要审理你的案子了!” “倒是迅速!” 苏扬点点头,他嘱托薛景山将这事传到朝廷,便是为了争取这个机会。 能够移交到大理寺,已是最好的情况了! “苏兄,明日的审理,你可有把握?”赵艺弘询问道,有些忧虑。 “有没有把握,也只能在此一搏了!” 苏扬苦笑,但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明日的审理,便是他真正一决胜负的机会! 稍作思索,苏扬又道:“说来,有件事,还望赵兄帮忙。” “但说无妨!” “这两日我的案子移交了大理寺,出乎他人预料,还得烦请赵兄多增添些人手,帮我庇护家人。” “必不敢有闪失!” 赵艺弘重重点头。 苏扬放心下来,他先前已经嘱托薛太医,帮忙请赵艺弘庇护他家人了。 而他现在的情况了,已经超出了庞途的预料,难免到时候庞途会做些什么。 这时,云清郡主倏然抬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苏大夫,你要是有需要,我就去找我母妃帮助!” 她清脆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坚定。 苏扬心中一暖,知晓云清郡主想要帮他的心意。 不过,齐王妃怕是不会帮他吧…… “放心,我明日应该可以应对。”苏扬劝慰道。 云清郡主粉拳紧握,默然点了点头。 苏扬嘴角勾起轻笑,看向一旁云清郡主放在桌上的提篮盒,笑道:“郡主这是给我带了什么?” “一些吃的……”云清郡主俏脸上依旧笼罩着一片愁色。 “那我倒是有口福了,来这牢房,可谓不虚此行!”苏扬打趣道。 “苏医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云清郡主小嘴微撇,不过,见苏扬神色轻松,她心中的愁思稍稍缓解了一些。 …… 云府。 丫鬟玉儿急匆匆跑到阁楼,气喘吁吁道:“小姐,苏扬……苏公子他被关进大理寺大牢了!” 云千瑶正翻着书,听到玉儿的话,她娇俏的身形当即凝固住了。 嗤拉! 书页传来一阵撕裂声,将云千瑶惊回神。 “他不是只进了巡检司吗?”云千瑶询问,眸光暗淡,紧盯着玉儿。 “据说是皇上下旨……” 玉儿轻声道,小脸上满是愁容。 未等云千瑶反应,玉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还有,小姐,老爷他……他已经去苏家了!” “我爹他去那做什么?”云千瑶当即起身。 “去……去退婚的……” 玉儿低下脑袋,声若蚊蚋,“我听府里的人说,老爷担心要是苏扬出了事,会连累小姐……” 她正说着,忽然感受到一阵香风自她身前掠过。 她连忙抬头,便见云千瑶急匆匆向阁楼外跑了出去。 “小姐,来不及了!” 玉儿一边追着,一边道,“老爷他去了快一个时辰了,特地吩咐府里的人瞒着我们!” 云千瑶刚跑到府门前,便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缓缓走回府中,步伐有些沉重。 他体型富态,大腹便便,胡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犹不自知,似在想着什么,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怅然。 “爹!” 云千瑶黛眉紧蹙,白皙的脸庞上仿若笼罩着一层寒霜。 “瑶儿……” 云鸣盛看向女儿,脸上表情悉数转为笑容,“你这是要出门?现在外面瘟疫肆虐,你可不能出去!” “爹,你知道女儿要说什么。”云千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盯着父亲。 云鸣盛瞥了眼一旁气喘吁吁地跟着的玉儿,当即明白过来。 “咱们进屋说话!”云鸣盛招呼一声,却见云千瑶依旧站在原地,眸光清冷地盯着他。 云鸣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瑶儿,你不是一直不想被那婚约束缚吗?而今爹去给你解除婚约……” “可是,苏扬现在身陷牢狱,爹你现在去解除婚约,与落井下石何异?”云千瑶幽冷道,“既然爹去解除了婚约,那女儿便去苏家赔礼道歉……” 说着,云千瑶已迈步向外走去。 云鸣盛连忙张开双臂,拦住云千瑶,滚圆的肚子轻颤。 “苏家不用去了,我去退婚时,我那嫂子半点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还说要是苏扬出事,她就会亲自来咱们家里退婚……” 云鸣盛声音低沉,说起这件事时,嗓子有些沙哑。 “是爹对他们家有愧,以前他们家没落了,爹就没再去他家看过,爹去他家退婚时,给他家留下了一些银票……” 他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再度坚定起来,“可爹不得不给你退婚,苏扬若是死了,你们的婚约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让你去给他嫁冥婚?” 云鸣盛长叹一声,“爹以后多多补偿他们家吧……” “如何补偿?苏扬若出事,咱们现在对人家落井下石,咱们的钱,人家也看不上!”云千瑶向一旁走去,就要绕过父亲。 可云鸣盛一个迈步,继续挡着云千瑶。 他语重心长道:“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岂能因为这些事……” “按名分,女儿本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若死了,女儿便去嫁冥婚!”云千瑶固执地继续绕过父亲。 “胡闹!” 云鸣盛沉喝,板起脸来。 “来人,把小姐送回阁楼,三日内,不准她踏出半步!” 他话音落下,几个家丁顿时齐齐围了上来。 云千瑶柳眉倒竖,神色愈发清冷,瞪大美眸,盯着父亲。 云鸣盛索性转过身子,也不去看云千瑶,只是向着家丁挥挥手。 “小姐……请……”家丁为难道,也不敢乱来。 “玉儿!”云鸣盛又沉声叫了玉儿一声,玉儿只好上前,来到云千瑶身边。 云千瑶一言不发,嘴唇被贝齿咬得发白。 “玉儿,还不快去!”云鸣盛冷喝,吓的玉儿浑身一颤。 待到云千瑶离去,云鸣盛看着云千瑶的背影,有些心疼。 他又看向云府外,脸色愈发怅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衙门。 苏扬身带镣铐,在差役羁押下,来到公堂外。 他远远便见到,公堂外,早已聚拢了许多前来围观此次审判的人,将四周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了门前一条通道。 “苏大夫来了!” “是苏神医!” “苏神医,您一定能沉冤昭雪的!” “等真相大白,苏神医必定安然无恙……” 随着苏扬在差役的羁押下露面,那些聚拢而来的人们,纷纷高呼起来,声援苏扬。 苏扬眸光微敛,步伐稍稍沉重几分,他能感受到,这些人对他的祝愿! 他又看向站在人群中最前方的两人,那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两人正凝望着他,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这几日以来,母亲似乎憔悴了许多。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他被关进大牢多日! 苏扬双拳暗暗握起,此次胜负,就在今日了! “大理寺公堂外,不得高声喧哗!” 公堂外镇守的差役们高声沉喝,稳住场面。 苏扬向母亲和妹妹宽慰地点点头,跟着差役们向公堂中走去。 至于王朗,并不在这里…… 此时的公堂中,一众审判的官员已高座其中,苏扬粗略地扫了一眼,眉头微挑。 他大致能够判断出,这其中官员的官职,大理寺司直、刑部员外郎、御史台御史,这场面,已经是所谓的“小三司”会审了!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是大宋的三法司衙门,而三法司衙门,还有个合称,叫做“六扇门”。 当然,这与民间传说中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秘密组织,有所不同! 苏扬向着公堂主座上望去,他这案子的审理,乃是皇帝下旨,除了小三司会审外,主座上的官员,乃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 “嫌犯苏扬已带到!” 差役恭声汇报。 主座上的大理寺卿审视着苏扬,见苏扬身形挺直地站在公堂之上,他悠悠道:“嫌犯苏扬,在大理寺公堂,为何不跪?” “大人,在下并非嫌犯!” 苏扬沉声回应,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今日,他来大理寺公堂,是为自证清白的! 嫌犯的身份,他丝毫不会认! 再者说,他穿越一场,还没有逢人下跪的习惯! 苏扬话音落下,四周一众官员都盯着他,神色各异。 大理寺卿眉宇微凝,苏扬的案子,他已经知晓,既然由陛下下旨,便足可见这案子的重要,而这苏扬,据说更是能治疗瘟疫,若真能翻案,也算会立下功劳。 不过,此人刚来这公堂上,便如此态度,真就不怕会因此影响案情吗? 他正要说话,便见坐在下方的御史台御史魏安起身上前。 “段大人……” 魏安帮苏扬圆场道,“苏扬为京城百姓施治,治愈多人,却因此被关入牢狱之中,会有所不甘,也是常事,还望段大人莫怪!” “魏御史,并非本官耍什么官威,而是这大理寺公堂,诸位大人皆在,更有百姓们围观……”大理寺卿段滔慢悠悠道,看着魏安的目光,有些奇异。 魏安竟在为苏扬说话! 魏御史? 苏扬心中一动,他早在赵艺弘那里,便听说过魏安,顿时知晓,这位魏御史,应该就是魏春阳大夫的儿子了。 “大人,公堂外的百姓们,皆对苏扬有所敬仰,想必百姓们不会有所怨言!”魏安说着,环顾四周,向虚空拱了拱手,“既是陛下下旨彻查苏扬一案,诸位大人,或许苏扬真有所冤情,不愿以嫌犯身份自居,不如便暂且容他站在公堂之上?” 他这算是打了个圆场,其他官员知晓他的意图,都并未说什么。 “既然魏御史这么说了,那本官便暂且容他站着。”段滔也没有再深究,这案子,归根结底,乃是庞途与太医院之间的博弈,更有陛下旨意,他们自是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刻意打压任何一方。 苏扬看着眼前的情况,对于一众官员的心思,都有所了解了。 他这案子,终究还是得他与庞途之间分出胜负才行!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人群很快又喧哗起来。 “速速退让!” 随着差役的声音响起,人群逐渐分开,把留出的道路扩宽许多。 庞途、崔忧与一众太医们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大理寺衙门外。 薛景山也在其中,不过,苏扬却并未看到林章璞,而是注意到,薛太医此时正恭敬地跟在一人身后。 那是太医院院使白泞,苏扬当即认出了他。 这一次的案子,连白泞都来了吗? “看那个大官,就是他派人抓的苏神医!” “原来是这个老头,不让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把他抓起来,这算什么?” “慎言,这可是大官,据说他还负责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 “让这种人督促,那咱们岂不是……” 衙门外,围观的人群只一小会的功夫,便又增加了一些,认出庞途后,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看着庞途的目光中,皆充斥着愤愤不平。 即便是他们窃窃私语,可庞途一行人正缓缓经过人群,他们的话语,哪里瞒得过庞途的耳朵? 庞途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了,威严的目光扫向四方。 这些刁民,竟然还敢为那苏扬诽谤他! 不过,此时人多眼杂,他并未表现出心中的怒火。 “疫患严重,百姓们还是少做围聚得好!” 庞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太医院各处熟药所,已经开始运送去疟药,可真正治疗瘟疫,祛除疟疾,借此机会,本官与大家简要提醒一声!” 只要去疟药推广下去,到时候,这些人的口风,还不是得纷纷转变向他? 对于眼前这些情况,庞途并不担心。 可他一句话,却出乎意料的,在人群中引起一片完全相反的效果! “真晦气!” “他说的话,能信吗?” “能治瘟疫?熟药所什么时候能够治疗瘟疫了?” “等等,他有了药,偏偏是在抓了苏神医之后,这之间……” 听到这些话,庞途脸色顿时沉郁起来。 为何这些刁民,即便听到了去疟药,也还是这般态度?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证据确凿 庞途又看向大理寺公堂中,目光幽冷,随后向着崔忧递了个眼色。 “肃静!” 崔忧当即沉喝。 衙门外的差役们也跟着上前,将场面控制下来。 只是四周人群依旧愤愤不平地瞪着庞途。 “庞大人,莫让里面诸位大人久等!” 白泞自庞途身边经过,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带着薛景山几人走进了大理寺衙门。 庞途冷冷扫过四周,眉头微皱,心中不由愈发疑惑。 这些刁民的反应,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仿佛这些人,认定了苏扬能够治疗瘟疫一样! 那苏扬才在京城中治疗过几日瘟疫,就算治愈了不少病患,可京城那么大,只苏扬一家药铺,即便没日没夜的治疗,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竟然还被人冠上了神医之名! 远处,还有许多人,正向着大理寺衙门外赶来。 只庞途过来的这一小会功夫,人群便比之前壮大了一些。 而且,有着相当一部分人,看他的目光,都让庞途心中隐隐觉得,极为不对劲! 他不再久留,转而迈步向衙门中走去。 待到此案盖棺定论,看这些刁民还能说什么! 到时候,他手握去疟药,治疗瘟疫,声誉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你看,刚刚走进衙门的那个老头,就是抓苏神医的人!” “那苏神医,真能治疗瘟疫吗?” “这还用问吗,我兄弟之前患了瘟疫,就是苏大夫给治愈的,哪里有什么病情隐藏的迹象?分明好好的!” “我们听说来大理寺衙门这边,就能得到治疗瘟疫的消息,是特地自南城赶过来的……” 人群中,依旧在议论不停。 李兰芝听着四周众人的话,又向衙门中张望着,双手紧握,渗出细密的汗水。 而苏悦则向着远处眺望而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过来一般…… 崔忧瞥了眼李兰芝和苏悦,跟上庞途身边。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大人,苏扬的家人也在这里,之后是否……” “由你处理。” 庞途声若蚊蚋地回应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进公堂中。 崔忧不再说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待到摆平了苏扬的事情,那自然还要解决后患! 现在大势皆在庞途这边,他跟在庞途这里,日后必定能随之飞黄腾达! 公堂上,白泞和庞途等人在大理寺卿段滔的安排下,各自落座。 庞途瞥了眼身形挺直地站在公堂上的苏扬,目光有些诧异。 他指着苏扬,向段滔询问:“段大人,此人乃是犯人,怎么不见他跪在地上?” 闻言,苏扬挑了挑眉,这里那么多人都不说什么了,反倒是庞途一来,直接就想让他跪着! “必是段大人先前已经询问过苏扬了!” 这时,白泞笑了笑,当即说道,“庞大人,此案乃是陛下交由段大人审理……” 白泞虽笑容和煦,可对庞途的反驳意味,尤为明显! 段滔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 论起官职品阶,他还要比这两人低上一些。 不过,庞途这正三品上护军,只是勋官,而白泞,则是太医院院使。 若论起权势,那就无法与他这大理寺卿相提并论了! “二位,本官自由决断。” 段滔一手虚按,让两人安静下来。 “苏扬一案,乃是陛下旨意,命大理寺审理,此事,我等不得不重视!” 说着,段滔向一旁大理寺司直点了点头。 大理寺司直会意,向四周拱拱手,道:“此案,因苏扬用药治疗瘟疫,以至于病患因此被牵连,病情隐藏,从而导致病情复发,更有人丧命于牢狱之中……” 待到他简短将案情复述一遍,庞途捋着胡须,淡然自若。 这案子,任凭苏扬怎么折腾,也翻不了身! “苏扬,你可认罪?” 段滔沉声向苏扬喝问。 公堂中间,只有苏扬一人独自站立。 “我无罪!” 苏扬语气慷锵,坚定无比。 听到此,庞途双眼微眯,并不意外。 现在大理寺审理,算是白泞这些人给苏扬争取的机会。 这种时候,苏扬当然要尽可能的反驳! 庞途未再理会苏扬,而是暼了眼落座于对面的白泞,嘴角微勾。 “事到如今,你竟还敢狡辩!” 庞途未曾说话,他身边的崔忧却冷喝起来。 “庞大人先前查你的案子之时,证据已然确凿,你更是已经认罪,这些,还用本官与你说明吗?”崔忧冷声道。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 这种时候,崔忧跳出来,必定是得到了庞途的授意。 “还望段大人明察!”苏扬只是缓缓对段滔说了一声。 “苏扬,本官已经查明,你先前的确已经认罪,而且,更是人证物证俱全!” 段滔说着,向一旁差役吩咐一声。 不多时,公堂外,便有一众身影在差役们的带领下,赶了进来,正是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苏扬打量了那几人一眼,比起昨日他们一同进入大理寺大牢时,这些人中,又死了一人! 而那中年人,更是被两名差役扶着进来的,显然,他的病情比起昨日,又加重了! “本官问你们,你们先前声称,是自苏扬那里看病,吃了他的药,使得你们被蒙骗,错失治疗时机,可是如何?”段滔喝问着。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跪在地上,身子瘫软,瑟瑟发抖。 在听到段滔的喝问后,他们几人连连点头,纷纷指向苏扬。 即便是那正处于发病状态,浑身大汗淋漓的中年人,也都奋力地抬起手,指着苏扬。 “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妇人哭诉,原本的两名妇人,现在就只剩下一人了! “苏扬欺骗我们,说他那药,能治疗我们的瘟疫,我们服下之后,还以为病情好了,可没两天,我们的病,就一下子严重了!” “可怜我兄弟,前几天刚被苏扬拖累着关进大牢,就一命呜呼了!” “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几人纷纷说道,怒视着苏扬,仿佛苏扬与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说我没有证据? 砰! 段滔重重一拍桌案,使得原本还在哭诉着苏扬罪行的几人,齐齐哑然,再不敢多言。 整个公堂之上,一片寂静。 段滔一脸严肃,目光威严的睥睨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四周差役也随之冷冷盯着几人,仿佛有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势,充斥四方。 “在公堂之上,尔等也敢说谎?” 段滔沉声说道,“苏扬先前真给你们治疗过?”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皆脸色惨白,浑身战栗不止。 苏扬将这些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瞥了眼一旁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的庞途和崔忧。 他知道,段滔那么说,只是审案的手段,诈一下那几人。 那几人惊慌失措之下,庞途和崔忧反倒淡定自若…… 这时,中年人缓缓抬头,声音虚弱地说道:“大人,我们绝对不敢说谎!” “我们所说,句句属实啊!” “就是这苏扬,先前给我们治疗的,我们还听他说,太医院的太医都治不好瘟疫,只有他才能治愈,就被他给骗了……” 几人指着苏扬,一口咬定,即便是现在的处境下,依旧没有改口的意思。 见此,苏扬一挑眉,前几天,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可还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他们又不是庞途和崔忧真正的手下,就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被关押了数日,按理说,该对这次拍污蔑他,后悔不迭。 可是,都到了现在的地步,这几人还在死不改口! 毫无疑问,这就是庞途和崔忧的安排了! 难怪这俩人,始终淡定自若。 这是吃定他了! 对此,苏扬倒是并不算奇怪,他这边有所安排,而庞途那边,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苏扬,这些人的话,你可认同?”段滔淡淡向苏扬询问道。 “半点也不认同!” 苏扬摇摇头,“疫患在京城肆虐以来,来我家药铺中取药的人,我们都会先行诊断,待到确认病情之后,才会取药施治。” 他随手一指那几人:“而这几人,我先前从未见过!” “你……你这杀千刀的骗子!” 那中年人愤怒地瞪着苏扬,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怒火熊熊,充满了恨意! “段大人,物证还未曾拿出!”这时,庞途慢悠悠提醒一声。 段滔向着一旁端着个托盘的差役递了个眼色,那差役当即迈步上前,将托盘上的纸张取了出来,向着四周所有人展示。 那是一张状纸,其上用苏扬的字迹写着供词,对罪行供认不讳! “苏扬,这状纸,你可认识?” 庞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日我前往巡检司调查你的案子时,这是你亲手在本官面前写下的罪行,现如今,你竟还敢狡辩!” 苏扬扫了那状纸一眼,嗤笑起来。 原来庞途搞了这么一套,难怪先前能那么快就定他的罪! 他以往在太医院中任职,书写药方并不算少,庞途仿照他的字迹,写一份状纸,自然简单。 “我写了什么,你还不清楚?”苏扬环顾四周,意味深长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从我这里抢走的青蒿素制作之法?” 他直接就揭开庞途那药的来历,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由不得庞途不反驳! “哦?” 一旁白泞仿佛尤为惊讶,“苏扬,你将你那青蒿素的制作之法,给了庞大人?” “正是!” 苏扬朗声回应。 “一派胡言!” 苏扬话音刚落,庞途便冷喝连连,“你那药,乃是本官亲自查明,对瘟疫无用,竟然还敢污蔑本官!” 崔忧也跟着怒斥:“你才行过几年医,便如此狂妄,还真以为,你能治疗瘟疫不成?” “庞大人那药,是经太医院太医亲自验证过的,那去疟药,可治瘟疫!” 他语气笃定,振振有词,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什么去疟药,不过就是将我的药,改头换面罢了!”苏扬摇摇头,反驳道,“你们口中那去疟药,不就是用我的法子制作的吗?” “既然太医们都说,我这青蒿素没有问题,可治疗疟疾,那为何还经由这些人污蔑我?” 苏扬摆出一副疑惑模样,向主座上的段滔缓缓拱手,“还望段大人明察!” 段滔皱了皱眉,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询问道:“那这些人的情况,你又作何解释?” “此外,这状纸,乃是你亲笔所写,你又如何辩驳?” 断案,要讲究真凭实据! 无论此案的起因如何,庞途那边,都已经为他提供了真凭实据,人证物证俱全。 而苏扬这边,却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即便他这大理寺卿,不偏袒任何一方,也只能根据证据来判案! “这些……皆是污蔑罢了!”苏扬随口道。 听到苏扬的话,段滔摇摇头。 苏扬只说什么污蔑,这可无法洗脱罪名! 他又看了眼白泞几人,若苏扬这边洗脱不了罪名,那他只能宣判,苏扬犯下重罪了! “若只因为这几人的污蔑,便断定我那药对瘟疫无效,那岂不是太过草率了?” 苏扬自顾自地说着,“为何我治疗的其他人,都还没有病情复发的情况?” “至于那状纸,不过伪造的罢了,若这么一张纸便能够证明我那子虚乌有的罪行,那我若是拿出一张,与庞大人和崔大人字迹一样的状纸,说他们意图谋反,那岂不是,要直接宣判这两位……满门抄斩?” “放肆!” 崔忧当即怒喝,“这些人证,还不够吗?” 说他们谋反,还要满门抄斩! 亏苏扬敢想! “证据确凿,你还狡辩什么?”庞途淡淡拂袖,“当日本官查明此人擅自用药欺骗百姓之时,便已经让太医院着手治疗其他病患了,这才压下百姓们的病情,不过,想要再寻一些他治疗过的病患,也并非无法找到……” “可这案子,还需这么大费周折吗?” 庞途不屑一笑,这案子,他料定的就是,苏扬无法证明清白! 无论苏扬再怎么反驳也罢,他这边,证据确凿,皆指向苏扬,可苏扬却无法拿出任何有力的证据! 庞途义正言辞:“京城疫患肆虐,我等哪里有空,陪此人胡闹,不如尽快定下罪名,而今人证物证俱全,此人只凭一张空口白牙,没有真凭实据,就在狡辩……” “谁说我没有证据的?” 可这时,苏扬已是高声反驳起来。 “嗯?” 众人疑惑地打量着苏扬,他能有什么证据? “诸位大人,施用青蒿素治疗瘟疫的,可并非只有我一家药铺!”苏扬笑吟吟地看向魏安。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不如先将我抓起来! 不止苏扬一家施用青蒿素?! 公堂上,众人一片惊动,面面相觑。 而今外界的传言,他们都曾听说过,提起这药,几乎都免不了说起苏扬! 苏扬的名字,几乎都被京城百姓口口相传。 就连段滔,也都曾府里的人说起过! 可其他人无论是说苏扬,还是说青蒿素,都没有在提及,京城中有他人还在用青蒿素施治! 庞途和崔忧狐疑地打量着苏扬,这就是苏扬的证据吗? 随即,庞途冷笑不已。 “原来,你还有同党!” 庞途沉喝,“你那同党是谁,擅自用药治疗,也难逃其罪!” “庞大人,何故草率定罪?”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愠怒。 公堂中众人都是一怔,不由齐齐望向说话的人。 魏安已然起身,迈步走了出来。 “魏御史?” 庞途眉头微皱,先前他前往皇宫向陛下邀功之时,就看到过魏安,应是与白泞和五皇子一样,都是向陛下表奏苏扬的事情的。 可他没有料到,魏安竟敢为苏扬,作出这种强硬的态度! “苏扬那药,对瘟疫无效,早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有他人还擅自用他的药,那必定也与他同罪!”庞途悠悠道。 一旁崔忧也跟着上前,神色阴冷。 他幽幽道:“说起此事,苏家药铺中,犯人苏扬之母,也难辞其咎!” 话落,苏扬冰冷的目光当即落在崔忧身上。 崔忧一心寻死! 那他就送崔忧一程! 他心中,已经在琢磨起,崔忧的死法了…… “那若是施用苏扬的药,治愈病患后,未曾有过任何人,前去污蔑,说什么病情复发,又如何能够定罪?” 魏安紧盯着庞途,沉声反驳,“庞大人莫非依旧要说,并非不能寻到?” “为何不能?” 庞途语气冰冷下来,这魏安是成心跟他作对了! 不过,魏安身为御史,品阶虽不高,可这些人,向来自诩清流,时常会犯了疯病,弹劾朝廷重臣! 他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 “可多日以来,那些病患依旧未曾有复发的迹象,也从未引起过什么纠纷,若此时突然寻到,那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魏安声音平缓,让所有人能够听清楚他的话。 “若真是如此,届时,就需段大人严查了,下官也必定将此事,禀奏陛下!” 魏安一番话落下,整个公堂中,所有人都沉默着。 段滔凝视着魏安,心中暗暗称赞,这魏安不愧是做御史的,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对于魏安亲自为苏扬辩解,他也有些诧异。 而后,他收敛心神,说道:“的确该当查明。” “那本官倒是好奇,究竟还有谁也用了青蒿素?”这时,白泞询问一声。 “不论是谁,都得好好查查,查清犯人苏扬的同党!”庞途沉喝,他冷冷看着苏扬,想要找人辩驳? 不过徒费心思罢了! “那庞大人倒不如也先将下官抓起来!” 魏安当即高声说道,直视庞途。 话落,众人皆惊。 庞途和崔忧都不由瞪大眼睛,满脸愕然。 “魏御史,你也……” 段滔不由惊奇,魏安也参与到施用苏扬的药物了? 这就有些难以处理了! 魏安可是御史台的人,身为御史,品阶虽低,可若因此事而受到牵连,那整个御史台,恐怕都不会消停了! “段大人,家父在西城悬壶济世,便曾身患瘟疫,就是用苏扬的药治愈的!” 魏安正色道,“而家父感念苏扬那青蒿素之神效,便从苏扬那里借来部分青蒿素,为百姓们施治!” “数日以来……” 说着,他冷冷一指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从未发生过这几人所说的情况!” “这……” 一时间,公堂中众人都不由低声议论。 魏安出身寒门,自幼学医,而后弃医从文,考取了祥安十二年的进士,他们大都知晓。 可却万万不曾想到,魏安的父亲,竟然也跟苏扬牵扯在了一起! “魏御史,可不能乱说话!” 庞途冷冷道,目光却闪烁不定。 魏安却看都不看苏扬一眼,只是向苏扬点点头,又转而面向段滔。 他拱手道:“段大人,家父就在大理寺外等候!” 段滔默然,一时未曾回应。 苏扬早已收回看着崔忧的目光,今日,他的目标,不只是崔忧! 至于魏春阳大夫的事情,他先前便嘱托王朗,刻意帮他隐瞒下来。 让秦青他们各处走动,帮忙宣传之时,便将魏记药铺的事情有意揭过,只说青蒿素与他有关。 而魏大夫治疗之时,也从来都是只说其用药,是他苏扬的青蒿素! 再加上京城瘟疫肆虐,庞途要试用他给的青蒿素,还要与太医院这边勾心斗角,再加上对付他,也难以调查到魏记药铺那边,此般种种…… 这一切的情况,苏扬都早已考虑到了! “那便劳烦魏御史,让令尊前来一趟。”段滔思索一番,这才回应一声。 不多时,衙门外,魏春阳的身影浮现在众人面前。 “魏大夫也来了!” “魏大夫是为苏神医的事情来的!” “这下子好了,看他们还如何污蔑苏神医……” 衙门外,人群早已将四周堵得严严实实,越聚越多! 魏春阳身形挺直,缓缓迈步,走到公堂之上。 他在苏扬身旁站定,拱手道:“草民魏春阳,见过诸位大人!” 四周众人凝视着魏春阳,碍于魏安的缘故,他们都回应一番。 庞途眼中,则透露出浓浓怒意。 若魏春阳只是一个寻常大夫,那倒还好说。 可魏春阳是魏安的生父,只这一点,他处理起来,就万分棘手了! “魏大夫,你可曾用苏扬的药,治疗身患瘟疫之人?”段滔轻声询问。 魏春阳点点头:“草民早在京城瘟疫肆虐之时,便已经施用苏大夫的青蒿素,治疗病患,足有百余人,从未有什么病情复发的迹象!” “所有病人,在服用青蒿素后,悉数被治愈!” “而草民也被苏大夫治愈,从未有复发迹象,他人污蔑苏大夫的药,实是心怀叵测,图谋不轨,不顾京城疫患!” 他声音有些老迈,可却掷地有声!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试便知! “苏扬那药,当真可治疗瘟疫?” 段滔不住打量着魏春阳。 魏春阳本身,就是苏扬能治疗瘟疫的强有力证据! 身患疟疾,却被苏扬治愈,真要是有什么后患,他们哪里能看不出来? 而魏春阳即便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草民行医多年,若那药真有问题,草民拙见,也能看出一二。”魏春阳缓缓道,目光扫向一众太医,“诸位太医,莫非看不出这些?” “他那药,当然有问题!” 庞途眼中泛着幽冷光芒,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若没有问题,那这些人的情况,又作何解释?” 这几人身上的病情,就是他用来针对苏扬的最有力证据! 他又一指苏扬:“而这犯人,更是早已认罪,现如今又来狡辩,妄图洗脱罪名,岂能因此而证明所谓清白?” 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他那去疟药,都被陛下下旨推行,他想要得到功劳,就在眼前! 哪里还容得着白泞和苏扬这些人,再耍什么花样?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给他们治疗过!”苏扬淡淡道,“至于那状纸,更是伪造!” “小人狡辩罢了!” 庞途并不理会苏扬,“只凭一人之言,根本不足以为其洗脱罪名……” “魏御史的生父口口声声说他曾患了瘟疫,这又如何证明?” 他瞥了眼魏春阳和魏安父子二人,又面向段滔,“这还不算什么真凭实据!” “呵呵,庞大人,这混淆是非的言论,可不能乱说!”一旁白泞慢悠悠道,“说起来,我太医院也可为苏扬提供证据!” “嗯?” 庞途目光一凝,白泞这老狐狸,此时为苏扬证明,让他隐隐有些不妙。 “哦?白大人有什么证据?”段滔询问道。 白泞笑了笑,向身旁薛景山微微挥手,“当日庞大人将苏扬抓进巡检司大牢的时候,薛太医也在场,据说,林大人和薛太医几位,还曾亲自在苏家药铺中为那些身患疟疾的病人做过诊断,他们服下药后,具体是什么症状,向薛太医询问,不就够了?” 薛景山起身,走到苏扬身边。 他向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沉声对段滔道:“下官当日的确在场,曾为那些病人诊断,那些人服下苏扬的药后,的确有所好转,完全没有病情隐藏的情况!” 他此时出面为苏扬作证,说服力显而易见! “段大人,这证据可足够?”白泞笑道,“若是仍旧不足为证,那便在差人去找林章璞大人和刘宣愈大人来……” 他环顾四周,语气温和道:“这三位,可都是我太医院的副院使和院判,他们的医术,不知诸位大人可还相信?” 太医院的副院使和院判都亲自诊断过,其他人哪里还能说什么。 这要是多嘴一句,那岂不是在公开质疑整个太医院吗? 庞途脸色顿时沉郁几分,白泞这么说,他确实不好再以此反驳了。 段滔则笑着向白泞摆了摆手:“白大人言重了!” “薛太医医术高明,他亲自诊断,自是不会有误,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位诊断!” 段滔说完,又看向庞途,询问道:“庞大人,薛太医都曾亲自诊断过苏扬治疗的病人,如此看到了,苏扬的药,应该对瘟疫的确有所效果!” “那也不一定!”庞途咬了咬牙,暗暗向崔忧递了个眼色。 崔忧会意,连忙上前。 只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犹豫。 这种时候,他还能怎么反驳,庞途让他出来,分明是让他唱黑脸! 但他也没有退路,只能思索道:“或许是苏扬那药,只能让病患有所好转,却无法真正治愈病情,这些……” “可笑!” 这时,苏扬嗤笑声响起。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冷冷道:“你是在质疑诸位太医们的医术吗?” “你……放肆!”崔忧怒喝。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只是向薛景山道:“薛太医您说,以当日您诊断的情况,那些病患,是否能够痊愈?” “假以时日,自然可痊愈!”薛景山捋着胡须道。 “太医院诸位大人,已然诊断过,我那药,并无差池!”苏扬朗声说道,“而魏大夫用我那药行医多日,更是治愈众多!” “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药,可治瘟疫吗?” 苏扬说着,直视庞途,“若还说证据不足,那好!” “我家中药铺,那几日治疗的身患瘟疫的病人,绝对也有几百人了,那些人,若是想找,也都能找到!” “若还要质疑我那药的疗效,那就找我所治疗的病人一起过来,让他们过来,由诸位一起看看,他们是否有你们所说的,什么病情复发的症状!” “你……”庞途语气一滞。 可苏扬已直截了当地继续说着:“是不是还要说,是他们给我做伪证,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又有何德何能,足足让那么多人,一同来给我圆谎?” 他紧盯着庞途:“如此种种……我只问你,还不足以证明我那药的疗效吗?” 苏扬一番话落下,整个公堂之上,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现在,几乎已经无法再反驳苏扬那药的疗效了! “段大人如何决断?”白泞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又向段滔询问。 段滔沉吟,而后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苏扬的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看向苏扬。 苏扬,已经证明了他那青蒿素的药效了! “那他们又作何解释?”庞途咬着牙,不死心地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这种时候,他无法再反驳苏扬那药的药效了! 但也绝不能就这么让苏扬洗脱罪名! 不然,后患无穷! “即便是你那药能够治疗瘟疫,可也难保有误诊的情况,那这依旧是谋财害命!”庞途寒声道,“或许是你误诊了他们,从而让他们之中,因你死了足足数人!” “这罪名,你依旧无法洗脱!”庞途冰冷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苏扬身上。 四周众人皆神色微动,这种时候,庞途依旧一口咬定苏扬的罪名,即便证明了苏扬那药的疗效,可庞途还是不愿放过苏扬! “为何要洗脱嫌疑……” 出人意料的是,苏扬慢悠悠说了一句。 众人一怔,难不成,到了现在,苏扬竟要认罪? “我本来就没有给他们治疗过,他们的病情当然好不了!”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我这药究竟能不能治疗他们,自然一试便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还没死,你急什么? “一试便知?” 众人神色狐疑地打量着苏扬。 庞途目光愈发冰冷,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段滔一手扶在桌案上,身体前倾,询问道:“你要怎么试?” “很简单。”苏扬回应一声,走到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面前,他挑了挑眉,淡淡对那几人询问道,“你们就一口咬定,是服用了我那青蒿素,才导致病情演变到现在地步的吗?”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当即怒视着苏扬,仿佛仇深似海般。 “你这天杀的骗子,还狡辩些什么?” 中年人怒冲冲地盯着苏扬,寒声道:“我们就是服用了你那药,就连我,如今都犯了瘟疫!” “就是你那什么青蒿素,要不是吃了你那药,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你这贼人,简直罪大恶极!” 几人纷纷指责苏扬,满腹仇恨。 看着眼前几人的反应,苏扬嘴角笑容却愈发浓郁。 他摊了摊手:“诸位可都听到了?” “呵呵,你当我们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吗?”崔忧冷笑连连。 “他们对你的指认,可从未改变!” 崔忧摇了摇头,“因你这小人,我等已浪费了这么多的功夫!” 苏扬随手指着崔忧,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反而是对四周段滔等人说道:“他的话,诸位也都听到了!” “既然有人证实了,那就好说了!” 苏扬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们说是服用了我那青蒿素后,未曾治愈,那证明起来,当然再简单不过了,只要让他们再吃下我的药试试,看看病情有没有好转,那不就够了?” 他说完,淡漠的目光扫过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用药救这几人,不是他的目的! 即便他将这几人的病祛除,可他们污蔑他的事情,依旧不会就此揭过! 这些人,从跟他结仇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了! 公堂上众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微微一凝。 这并非不是办法! 但这几人的情况,他们也都看得出来,除了那妇人以外,其他人几乎全都虚弱至极,一副病弱膏肓的模样。 药医不死人! 就算苏扬的药能够治疗疟疾,可真给这几人用了,也不一定就能够将这几人从现在的情况救回来…… 一旁庞途脸色阴晴不定,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苏扬现在说出这个办法,还始终从容不迫,若苏扬真治愈了这几人中的病情,恐怕不太好解决…… “再用你那药,那你还要将他们治死不成?”庞途冷冷喝道,“我等岂能容你在我们面前害人性命!” “依本官看,你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 庞途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苏扬却嗤笑起来,戏谑地看着庞途。 “你是不是忘了,现如今,诸位大人已经知晓,我的药……可治疟疾!” 他向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挥衣袖,随手指着其中一名青年。 那青年与其说是跪在公堂上,倒不如说是瘫作一团,浑身不住战栗,脸色惨白无比,原本还喘着粗气,可气息却逐渐虚弱起来。 “这人的性命,可撑不住一时半刻了!” 苏扬挑了挑眉,“若此时不用我那药医治,那他依旧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不再理会庞途,而是向段滔拱拱手:“段大人,可否准许我为其治疗?” “段大人,倒不如让苏扬一试……” 白泞也跟着附和,“诚如苏扬所说,再不对那人施治,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段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让苏扬施治吧……” “段大人,这万万不可,让他施治,岂不是害人性命!”庞途眉头紧皱。 他刚说完,白泞便笑了起来:“可是陛下让段大人负责此案地,若庞大人有什么不满,可去向陛下说!” 几人说话间,苏扬已经迈步走到了魏春阳身前。 他满含谢意地向魏春阳点头致意,此次审理,多亏了魏春阳父子相帮。 “青蒿素,老朽给苏大夫带来了!”魏春阳轻声道,自袍袖中取出一包拳头大小布袋,将其递到苏扬手中。 打开布袋,其中放着的,正是青蒿素。 苏扬几步走到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面前,蹲下身子,一手探向那瘫成一团的青年。 “你……你要做什么……”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如临大敌,满是抗拒。 “阻碍大理寺断案,罪加一等!”苏扬淡漠道,不顾几人反对,早已抓住了那青年的手腕。 中年人和妇人不敢阻拦,不由看向公堂上的崔忧。 崔忧转过头去,仿若没有注意到那几人的反应一般。 见此,苏扬双眸微眯。 看样子,这几人知晓崔忧…… 那事情就简单了! 这几人能够在大理寺公堂上,还始终咬定,是他影响了他们的病情,这其中,必定有庞途和崔忧的掺和! 他未再多想,诊断一番。 “劳烦带碗水来。”苏扬交待一声,大理寺的差役很快便取来一碗水。 苏扬直接一把将那青年的身子拽到身边,不顾四周众人的反应。 “呃啊……” 那青年吃痛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扬一只手已然掐住了他的两腮。 他喉咙呜咽着,无法闭上嘴巴。 看见眼前一幕,庞途仿若抓住了机会一般,脸色骤冷。 “你大胆!”庞途冷喝,连忙向着四周挥手,“看拦住他,他这是要杀人!” 可苏扬直接抓起一把青蒿素,硬生生将药拍进那青年的嘴巴里,在把碗里的水一同倒了进去。 水流混着药冲进青年的喉咙中,苏扬重重一拍那青年的腹部穴位,逼迫着青年硬生生把药和水吞了下去! 随后,他站起身子,不再有所动作。 “咳咳咳……” 青年一只手无力地捂住喉咙,咳嗽不止,声音虚弱却又急促。 他涕泗横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聚落颤抖着,像是随时可能死去。 “这贼子,分明是要蓄意杀害人证!” 庞途高声冷喝,吩咐差役:“速速将他绳之以法!” “他还没死,你急什么!”苏扬斜睨着庞途,冷幽幽道。 第一百九十章 我要状告两人! 公堂上众人皆神色惊异,紧盯着苏扬与那瘫在地上的青年两人。 苏扬先前施加治疗的举动,的确太过强硬了! 就连白泞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有些讶然。 这与他们印象中苏扬彬彬有礼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段大人,还不速速擒拿此贼!”庞途厉声道,“此等胆大包天的贼人,就该就地正法!” 段滔紧盯着苏扬,心中也不免惊讶。 苏扬刚刚的那些举动,在这公堂之上,的确极为不妥! 他沉声道:“苏扬,你在做什么?” “回禀段大人,我已经治疗完了。”苏扬淡淡回应道。 治疗完了? 段滔目光一凝,这未免有些太迅速了! 其他人也都尤为惊讶,这与他们所预料中的治疗并不一样! 治疗瘟疫,竟不用汤药,就只是将那些碎末让那青年和水服下,就治疗完了? 很快,众人便注意到,那青年已经从先前不住地咳嗽声中,缓和了下来。 他已经瘫倒在地,呼吸虚弱,一时半会的,看不出什么情况。 不过,还没有死就是了! 这时,苏扬又笑吟吟地对庞途道:“庞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治疗之法是如何施用的,何必慌慌张张,这岂不是有失仪态?” 他语气中的戏谑意味,尤为明显! 众人怪异地看着苏扬,此时的苏扬,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青年,到现在,可还没有被病情痊愈的迹象! “混账!”庞途当即冷喝。 这苏扬,竟还敢对他如此无礼! “你这混账东西,说什么治疗?”崔忧连忙上前,帮助庞途怒斥苏扬。 “哦,忘了!”苏扬又摇了摇头,“忘记你们不通医理,不知道如何治疗瘟疫了!” 说完,苏扬神色严肃下来。 他转而面向段滔,拱起双手:“段大人,我要状告两人!” “嗯?” 听到此,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们惊疑不定地盯着苏扬,苏扬的案子,可还没有结束,现在竟然还要状告他人! 白泞也不由双眸微眯,苏扬的举动,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呵呵,你一介犯人,何来资格状告他人?”崔忧在一旁嘲讽。 “我听闻大理寺断案,向来公正严明,如今诸位大人皆在……”苏扬朗声道,“趁此机会,我要状告庞途和崔忧两人!” 状告庞途和崔忧?! 这下子,公堂中众人愈发惊动了! 苏扬如今还是阶下囚,未曾洗脱罪行,却要状告庞途和崔忧这两名朝廷大臣, 这简直闻所未闻! “你这贼人,贼胆包天!”崔忧怒喝。 这变故,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此人疯了不成? 还没有洗脱罪行,竟然就要状告他们! “不过垂死挣扎之举罢了,哗众取宠!”庞途不屑地轻拂衣袖。 段滔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情况,因苏扬这突然举动,有些超出预料。 他微微蹙眉:“苏扬,你如今尚未洗清嫌疑……” “正是因此,我才要状告庞途和崔忧这二人!” 苏扬抬头,指着庞途和崔忧,“我状告这二人,意图夺取我的药方,伙同那几名身患瘟疫之人,在相互勾结之下,污蔑我谋财害命!” 待到苏扬说完,公堂上众人皆神色各异。 苏扬这举动,有些……自讨苦吃了! “呵呵!” 庞途抚须冷笑,对苏扬所说的话,并不在意。 他虽然有些惊讶于苏扬竟然敢在大理寺公堂上这么说,但苏扬这么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了! “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庞途笑容幽冷。 一旁白泞也不由摇摇头,苏扬……太过心急了! 即便那青年在被苏扬强行施治之后,病情有所好转,可以洗脱谋财害命的罪名。 可是,苏扬现在状告这两人,庞途哪里会放过苏扬? 污蔑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单这一条罪行,苏扬就恐怕无法出狱了…… “苏扬,你这般发言,可是要按律惩治的!”段滔沉声道。 他先前看苏扬一番自证清白的举动,原以为,苏扬还算聪慧。 可现在这举动,简直太过不智了! “段大人,我没有污蔑他们!” 苏扬指着庞途,“他那去疟药,便是我这青蒿素,如若不信,可让庞途他们为这些人施治,若是施治之法,与我的施治之法相同,自然可以证明!” “哼,一派胡言!”庞途冷哼一声,依旧淡然自若,“本官早已向陛下言明,本官这去疟药,可并非你那什么青蒿素!” “口说无凭,你们施治之法,还是与我的治疗方法一样,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吗?”苏扬朗声喝道,一指大理寺衙门外,“而今,百姓们也都在大理寺外看着!”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庞途,你们如何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 苏扬声音洪亮,足以让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听到。 人群中众人顿时神情激愤起来。 “大家听到没有,苏神医说了,那劳什子去疟药,就是苏神医的药!” “他们还要诬陷苏神医,简直可恨!” “若今日苏神医有什么闪失,我必定要去告御状……” 众人高喊着,声音足以传到大理寺公堂这边。 庞途眼中寒芒闪烁,心中有些惊疑。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刁民,对这苏扬如此信服? “段大人,下官以为,苏扬所上诉之事,应当调查!”这时,魏安迈步上前。 “魏御史,你是在质疑本官不成?” 庞途冷冷盯着魏安,心中恼怒。 一旁崔忧冷声道:“魏御史,你身为御史,如此颠倒是非,我等也将向陛下言明!” “就事论事,陛下也不会怪罪!”魏安沉声反驳。 “诸位且肃静!” 段滔轻轻一拍桌案,稳住场面。 他睥睨着苏扬,沉声道:“苏扬,你所说的话,若无真凭实据,本官便要对你以污蔑朝廷命官之罪惩处!” “让庞途这些人,医治一番,自有证据!”苏扬淡淡道。 “庞大人……”段滔又看向庞途。 “呵呵,这有何难?”可庞途却依旧从容不迫,他向身边跟随着的几名太医挥挥手,“诸位,便劳烦治疗一番,以证本官清誉!” “是!” 太医吴扈应声上前,瞥了眼苏扬,脸上满是淡然笑容,丝毫不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陛下口谕 众目睽睽之下,吴扈吩咐药童,取来药囊。 “诸位大人,我们这去疟药,与这贼人之药,可完全不同!” 吴扈悠悠说了一声,自药囊中拿出了一枚瓷罐,缓缓打开。 见此,众人目光皆是一凝。 瓷罐中,盛放着的竟是液体! “我们这去疟药,乃是自先秦医术,五十二病方中所寻……” 吴扈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瓷罐向众人展示,“诸位可好好看看,去疟药与他那青蒿素,果真一模一样吗?” 庞途冷笑连连,指着苏扬:“或许是这人,从有心人那里得知,我们的去疟药也是自草蒿中制作而出,便想要以此来污蔑本官,实为可笑!” 说完,他冷冷看向白泞,笑容浓郁。 白泞眉头微皱,虽说他知晓,去疟药分明就是苏扬提出的青蒿素。 可偏偏庞途这些人,将其改头换面,即便只是换成了液体,却也无法明说。 他又看了苏扬一眼,有些失望。 苏扬不该想不到这些才对! 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 “五十二病方中,何时有所记载了?”薛景山紧握着拳头,长眉紧蹙,怒声驳斥。 “那薛太医还是好好参悟参悟医书吧!” 崔忧嗤笑不已,“你这医术,竟还能任右院判一职,看来,之后太医院得好好整治了!” 苏扬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过,他暗暗看着已经在将去疟药喂给其中一名高瘦年轻人的吴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段大人,事情已见分晓!” 庞途随手指着苏扬,“此人罪大恶极,污蔑本官与崔大人,应该处置了!” 他笑容阴冷,苏扬所作所为,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当真以为,他会没有什么安排? 现如今正好,彻底将他那去疟药,与苏扬的青蒿素,撇清关系! 待到瘟疫清除,那他的声誉、权势、地位,都将随之水涨船高! 段滔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惋惜。 事到如今,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苏扬的确是能治疗瘟疫的。 年纪轻轻,却能治疗这千古难医的疟疾,足可见其天资! 但时运不齐,本来治疗瘟疫,该是一桩极为不俗的功劳…… 可惜了! 而后,段滔沉声道:“苏扬,而今,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苏扬淡淡说道。 “不认罪?”段滔皱了皱眉,就算现在苏扬死不认罪,但他们这么多人,对于苏扬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任凭苏扬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 他看了眼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又询问道:“你还有证据不成?” “自然还有!” 苏扬微微一笑。 “嗯?” 闻言,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都是微微一怔。 白泞等人也不免疑惑。 这种时候,苏扬还能有什么证据? 庞途幽冷一笑:“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苏扬伸手指向先前被他医治的青年,那人依旧瘫倒在地,只是呼吸起伏,似乎没有先前那般虚弱了。 他朗声道:“我这药效,便是证据!” “可笑,同样是治愈,达到相同药效,就是证据了!”庞途嗤笑。 “那便不妨等等看!”苏扬摊了摊手,满脸平静,扫视着被他医治的青年和被吴扈医治的高手年轻人。 庞途冷笑以对。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逐渐响彻。 仿佛有着一队人马正快速赶来。 声音传到公堂上,使得众人都不由转头望去。 很快,衙门外的人群分开,一道道身披甲胄的身影便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殿前司……” 公堂上众人当即辨认出那队人马的身份,神色凝重起来。 殿前司可是由陛下直接掌控的禁军! 这种时候,殿前司的人,来大理寺要做什么? 那队人马在大理寺衙门外齐齐停下,整齐划一,而在一众人马的护卫下,还有着一辆马车。 车夫取下步凳,恭敬地自马车上迎下一名身穿御医服饰的老人! 见此,薛景山顿时神色一振,低声与白泞说着:“是葛老……” “庞大人……”崔忧有些忧心忡忡,与庞途低语,“他们来恐怕是陛下授意!” 庞途神情凝重,紧盯着葛洪邈。 葛洪邈身为御医,虽说一向陪同在陛下身边,不问太医院之事,但他终究是太医院出身,此时来到这里,恐怕无形中会给白泞这些人增添一些助力…… 葛洪邈经过人群,目光扫过四周,却稍稍停顿下来。 人群中,李兰芝凝视着葛洪邈,神色惊动。 “这位……难道是葛神医?” “葛神医?” “老伯,您知晓这位大人?” “葛神医已有十多年未曾露面了吧,你们这些后生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名讳,也算正常……” 人群中有老者依稀认出葛洪邈的相貌,敬仰无比。 众人议论纷纷中,葛洪邈向四周点点头,似乎有意无意的,与李兰芝微微颔首。 随后,他迈步走进殿前司衙门中。 “娘,怎么了?”苏悦轻声向李兰芝询问。 李兰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没什么,”她似呢喃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们父亲的一位长辈……” 随着葛洪邈等人的到来,公堂上,段滔起身,带着四周一众官员,一同出面迎接。 “葛老大人,怎会亲自前来?”段滔拱手询问。 “奉陛下口谕,老朽与南门虞候前来助诸位大人审理这治疗瘟疫一案!”葛洪邈笑吟吟回应。 他身边一人,身穿甲胄,手持长剑,威风凛凛。 众人深深打量着葛洪邈身边那人,心中不免愈发惊动。 南门陌,连这位殿前司虞候都来了! 殿前司虞候,执掌殿前诸班军纪整肃,这可是真正执掌兵权的人! 众人皆是心念急转,陛下令葛洪邈和南门陌这两人一同前来,足可见殿下对这案子的重视…… 这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事关治疗瘟疫,陛下对此案,尤为看重……”葛洪邈说着,看了眼衙门外的人群,又道,“百姓们也心中迫切,想要知晓案情详实,有劳诸位大人了!” “哪里那里,陛下爱民如子,葛老与南门虞候更是亲自前来,我等审案,自是分内之事。”段滔笑道,抬起衣袖,让葛洪邈和南门陌一同进入公堂。 苏扬站在公堂上,目光扫过葛洪邈和南门陌。 他双眸微眯,一抹精芒,一闪而逝! 御医与殿前司虞候前来,必定是皇帝的意思。 连皇帝都在关注,这么看来,如今他这案子的动静,闹得还真是足够大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案情揭晓 众人再次落座,葛洪邈询问过案情进展后,捋起胡须,有些佝偻的身形使得一身衣袍愈显宽松。 “这药,能治疗瘟疫,本该为朝廷效力,治理疫患,只可惜污蔑了朝廷命官,有些难办啊……” 葛洪邈打量着苏扬,微微前倾着身子,“老朽且问你,为何要污蔑朝廷命官啊?” “大人,我并非污蔑!” 苏扬沉声回答。 这位葛老大人,应该算太医院这一方的吧! “还敢狡辩?” 庞途当即怒斥,连陛下都关注这案子了,那他更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有所传言了! 若陛下起疑,只怕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冷冷指着苏扬:“你这贼人……” “庞大人……” 葛洪邈打断了庞途的话,笑吟吟道,“以你的年纪,更是身居高位,何必跟一个后生这般见识?” “葛大人,下官奉陛下旨意,治理瘟疫,岂能容这贼子污蔑?”庞途蹙眉反驳。 他心中恼火不已,葛洪邈果然是偏袒太医院这一方! “庞大人消消气!”葛洪邈掏了掏耳朵,“声音这么大,连老朽这耳朵都被惊到了!” 庞途语气一滞,葛洪邈这老家伙,行事令人捉摸不透! 随即,他又冷冷道:“即便苏扬这贼人可治瘟疫,但若由他胡作非为,岂不是白白耽误治理瘟疫的时机?” 他环顾四周:“诸位应当尽快定夺,向陛下复命!” “那庞大人以为,苏扬一案,该如何判处?”白泞慢悠悠询问。 “此事当由段大人定夺!”庞途恭维一声,又道,“不过,依本官之见,既然他那药,能治瘟疫,那便从他那里,征来药方,让太医院以他的药与去疟药一同使用……” “至于苏扬这贼子,谋财害命是真,污蔑朝廷命官又是诸位亲眼所见,即便此时不斩此人,也应当先行关在牢狱之中,待到瘟疫解除,再行惩处!” 把苏扬的药征调进太医院,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奉陛下旨意,治理疫患的,是他庞途! 待到瘟疫治理完,苏扬被关在牢狱里,哪里还能有什么威胁? 届时,太医院便已经失去了倚仗,区区苏扬,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杀了! “诸位意下如何?” 庞途高声询问,“我等皆有要务在身,治理疫患,刻不容缓,在这贼人身上,诸位大人已浪费太多时间了,该尽早处置了,给陛下和百姓们一个交待!” 闻言,四周众人皆默不作声。 庞途的用意,他们自然清楚,想要尽早了事,以免徒生变故。 现在,苏扬也的确无力反驳。 单是这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便足以让苏扬始终待在牢狱之中。 段滔有些犹豫,如今案子虽然明朗了,可葛洪邈和南门陌的到来,却让他难以立即判处。 “诸位大人,既然要审理我,那也容我说一句!”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看着苏扬,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你这贼人,还要说什么?”庞途不悦道。 苏扬嘴角微勾,随手指着先前被他治疗的青年。 “算算时间,这一来二去的,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转身向白泞和薛景山那边躬身行礼:“劳烦几位大人,帮忙查验此人病情!” 听到苏扬的话,众人都不由目光一凝。 他们连忙看向那被苏扬治疗的青年,的确,在苏扬治疗后的这段时间里,那青年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一些! 原本那青年身躯不停打着寒颤,可现在,寒颤已经消减了许多,脸色也都不复那般惨白。 青年看着四周众人,神色惊慌,可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薛景山当即走到那青年身边,仔细诊断起来。 而白泞也自座位上起身,与薛景山一起,诊断着那青年的病情。 庞途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一段时间,青蒿素的药效作用速度,他也知晓! 若是那被苏扬治疗的人病情好转,那苏扬谋财害命的罪名,便真的无法成立了! 不多时,白泞和薛景山诊断完,一同面向众人。 “白大人,薛太医,如何了?”段滔询问道。 白泞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随手指着那青年:“诸位,诚如苏扬所言,此人在服用下苏扬的药后,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苏扬的药,的确可以治疗此人的病情!” 薛景山补充道,“如此说来,这些人分明是在污蔑苏扬!” 顿时间,中年人和妇人皆是浑身剧颤。 那原本服下青蒿素,病情好转一些的青年,脸色再度惨白起来,额头滴落下豆大的汗珠! “果真如此?” 段滔瞪大眼睛,亲眼见到身患瘟疫的人,这么快便有所好转,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苏扬这药,未免也太过神异了! “二位此时下定论,或许太早了些……” 庞途咬牙道,“或许那贼人所用之药,又掺杂了其他东西,以至于此时有好转迹象,实则……” “庞大人是在质疑下官与家父吗?”魏安起身,神色不悦。 苏扬所用的药,是他父亲给的! 庞途瞪着魏安,恼火不已。 “倒也简单,既然庞大人不相信白大人和薛太医的医术,那就让老朽来看看吧!”这时,葛洪邈淡淡道。 他摊了摊手:“若庞大人连老朽的医术都不相信,那……” “下官绝无此意!”庞途脸色沉凝,公然质疑这些人的医术,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两名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拽着那青年的肩膀,押解着青年来到葛洪邈身边。 葛洪邈一手搭在青年的手腕上,静静诊脉。 很快,他双眼微睁,矍铄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这药……的确神异!” “诸位大人,如今,我这所谓谋财害命的罪名,可是能够断定了?” 葛洪邈的话音刚落,苏扬便借机朗声说道,“这些人从未服过我的药,所以病情未除,这案子……” 他冷笑着看向庞途:“这案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那药,治不了! 现在,案情已见分晓! 庞途紧握拳头,怒不可遏。 他寒声道:“即便是这些人构陷,可你污蔑本官的罪名,可是事实!” 苏扬敢指认他的去疟药是从苏扬那里夺来的,便是在自寻死路! 这一点,苏扬无法证明! 公堂上众人神色复杂,现在这案子,的确是可以揭过了。 苏扬已经证明,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是恶意构陷! 能够在身陷牢狱之时,一步步做到这些,苏扬这年轻人的心计,极为老练! 但苏扬现在,可却又背负上了另一桩案子。 污蔑朝廷命官!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该称赞苏扬心有城府,还是说苏扬太过年轻气盛…… “污蔑庞大人与本官,便是在恶意扰乱我等治疗瘟疫……” 崔忧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若百姓们心存疑虑,不用我们这去疟药,那而今苏扬的污蔑,便是在害百姓们的性命!” “这桩罪责,也应当将其斩首!” 崔忧语气中肯,但话语中所蕴含的险恶用心,却尤为彰显! 等到崔忧说完,庞途也跟着起身道:“诸位大人,应当早做决断!” 即便苏扬证明了清白,又能如何? 现在,等待苏扬的,还是牢狱之灾,杀身之祸! 整个公堂上的氛围,此时,却更为肃然起来! 白泞暗暗一叹,苏扬的心急,使得此时苏扬依旧难挽劣势! 只怕这一次,便没有办法解决了! 段滔看了眼葛洪邈,摇了摇头。 恐怕苏扬先前污蔑庞途和崔忧的举动,连葛老也不曾料到! “二位杀我之心,还真是强烈!” 可这时,苏扬却是嗤笑起来。 众人疑惑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依旧没有任何惧色! 现在,苏扬哪里还有脱身的办法? 葛洪邈轻捋胡须,打量着苏扬,一言不发。 苏扬笑容玩味,眉头微挑,反问道:“二位,我哪里有耽误治疗瘟疫了?” “这耽误治疗瘟疫的,可是你们两个!” 他语气冷漠起来。 “胡言乱语!”崔忧冷喝。 而苏扬则随手一指吴扈先前治疗的高瘦年轻人,抬眸道:“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的去疟药,真的能够治疗疟疾吗?” “嗯?”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目光纷纷汇聚在那高瘦年轻人的身上。 他们注意到,那高瘦年轻人,在服用下吴扈所给的去疟药后,比起苏扬所治疗的那青年,状况仿佛没有任何好转一般! 苏扬所治疗的青年,那病情好转的情况,几乎肉眼可见! 可这高瘦年轻人,却依旧浑身不住颤抖,大汗淋漓,仿佛病情依旧在不断爆发一般,虚弱至极。 “再劳烦几位大人,好好查验一下此人的病情!” 苏扬再度对白泞和薛景山几人说道。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惊住了。 庞途的去疟药,治不了疟疾? 这怎么可能? 那去疟药,庞途都已经向陛下奏明了! 他必定是已经检验过去疟药的药效了! 不然,庞途怎么可能会擅自进宫中面圣! 庞途双眸微睁,这去疟药的制作方法,他是从苏扬那里得到的,之后自然进行了检验。 一些症状较轻的人,服用了去疟药,两日的时间,便痊愈了! 他也因此确认过了,可看苏扬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他依旧不免狐疑。 他仔细看了眼那高瘦年轻人,又看向吴扈,目露询问神色。 吴扈不在意冷笑,摇了摇头。 “虚张声势罢了!” 吴扈一手把玩着瓷罐,淡淡道,“这去疟药,我太医院中,诸位太医都曾用其施治,只这几人以来,便治愈病患,不知凡几,其实你空口白牙,能够污蔑的?” 苏扬笑容浓郁,没有去看庞途等人,只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白泞和薛景山走到那高瘦年轻人身前,白泞当先伸手探向那高瘦年轻人的手腕,仔细诊断。 他一言不发,双眸逐渐眯了起来。 好一会,白泞才缓缓起身。 “白大人,如何?”段滔询问道。 白泞只是摇了摇头,向着吴扈挥了挥手:“吴太医,你们自己过来诊断诊断!” “嗯?” 注意到白泞的反应,众人皆是神色一凝。 那人服用了去疟药后,难不成,还真如苏扬所说的一般,没有病情恢复的迹象? 吴扈看向庞途,待到庞途点头后,他走到高瘦年轻人身前,一把抓过那高手年轻人的手腕,诊断起来。 待到吴扈诊断之时,庞途嗤笑不已。 “白大人,事实如此,你可莫要偏袒一方!”庞途冷幽幽道。 白泞负手而立,丝毫不理会庞途。 他只是看着苏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诧! 可渐渐的,吴扈的脸色逐渐僵硬起来。 他双眸瞪大,呼吸逐渐粗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吴太医,怎么样了?” 白泞在一旁淡淡道,“这么一会了,你也能够诊断出来了!” 吴扈起身,浑身不住颤抖。 他仿佛难以置信一般,连忙向身边另一名太医说道:“你……你来诊断!” 见此,庞途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他当即向吴扈沉声询问:“吴太医,怎么回事?” “大人……这……” 吴扈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那另一名太医已然开始诊断起来,可很快,他的反应也与吴扈如出一辙! “诸位太医,这去疟药的药效,如何啊?”苏扬笑吟吟询问。 庞途一声冷哼,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连忙向吴扈两人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葛洪邈起身,慢悠悠再次那高瘦年轻人身边。 “老朽也很好奇,就让老朽来诊断吧!” 他捏起高瘦年轻人的手腕,略作诊断,双眸微眯。 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吴扈两人:“吴扈,吕度,你们说说,你们诊断的情况吧!” 吴扈喉咙动了动,嘴唇干涩,额头汗水不住渗出来。 他擦了把汗水,手臂都在不停哆嗦着。 “此人的病情……” 吴扈脸色惨白,声若蚊蚋,“没有好转……” “什么!” 顿时间,庞途简直要跳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当然想不通! 公堂四周,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 去疟药,治不好瘟疫? 尽管他们先前见白泞和吴扈几人的反应,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可是,真正听到吴扈的话,他们心中还是难以抑制住惊动! 庞途脸色狂变,按捺不住起身,快步走到吴扈和吕度身前。 “吴太医,你们是不是诊断错了?!” 庞途声音忍不住尖锐了几分,胡须都稍显散乱。 他满脸不敢置信,这去疟药,他们之前分明是试用过的! 吴扈和吕度两人额头冷汗直冒,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状,庞途又死死地盯着那高瘦年轻人,仿佛要从那人身上看出一些好转的迹象一般。 白泞几人皆是摇头不语,他们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股错愕。 即便现在庞途自苏扬那里讹诈来药方的事情,还没有证实,可这件事,其实已经是太医院中,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庞途的去疟药,实际上应该就是青蒿素。 可为何,同样是用药治疗这些身患瘟疫之人,庞途这去疟药施用之后,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众人不由看向苏扬,心中惊疑不定。 葛洪邈双手负后,佝偻着身子,他眯起眼睛,仔细审度苏扬。 “你们几位太医,过来诊断此人!”庞途袍袖中的拳头紧握,向着候在一旁的几名太医一挥衣袖。 那几名太医丝毫不敢懈怠,匆匆赶到那高瘦年轻人的身边。 四周众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没有打扰,只是在等待着结果。 可是,不多时,几名太医逐渐起身,神态与吴扈和吕度两人如出一辙! “如何了?” 崔忧早已来到庞途这边,见几名太医诊断完,早已按捺不住,“他的病情,现在是否有所好转!” “这……”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难看。 事到如今,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去疟药,的确没能让那高瘦年轻人的病情好转。 “老朽也未曾诊断出此人病情有什么好转迹象……” 这时,葛洪邈慢悠悠走到庞途身前,探头看向庞途,笑道:“要不,庞大人去将各处熟药所的太医们请来?” 庞途脸色一黑,葛洪邈这句话分明是在暗讽他! 他没有理会葛洪邈,沉声向吴扈几人询问:“此人的情况,到底如何?” 几人浑身一颤,却愈发说不出话来。 可庞途盛气凌人,吴扈只好上前。 “庞大人……此人……”吴扈支支吾吾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苏扬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庞途和吴扈几人,轻笑道:“如今此人的情况,不是显而易见吗?” 庞途这糟老头,现在为难吴扈那另一帮糟老头,这唱戏,他也懒得看下去了! 听到苏扬的话,庞途骤然转身,恶狠狠剜了苏扬一眼。 他怒火熊熊,却又带着一股深深的茫然。 如今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去疟药没能让那人的病情有所好转? “大人,难不成,是今日调配的药有问题?”崔忧试探着询问。 他们那药,与苏扬的药,唯一的不同,就是去疟药是液体! 可即便是液体,那也是用青蒿素调配出来的,他们先前已经试用过多次了,明明有效才对! “有问题,我看是大有问题吧!” 苏扬嗤笑一声,“我告诉你们这药该如何调配?” 他指了指吴扈紧紧放在桌案上的瓷罐:“把那所谓去疟药,不用加水,装满这一瓷罐,让他全部吃下去,那或许会有些效果!” 闻言,众人不由瞥了眼那瓷罐,随后摇了摇头。 那瓷罐虽不算大,可装满一瓷罐的药,都能给人当饭吃了! 苏扬毫无疑问是在讥讽庞途…… “你……”庞途怒冲冲指着苏扬,气得胡须乱颤。 “怎么?又要威胁我?” 苏扬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迈步向着庞途走去:“我这药,你们用起来还顺手吧?” 庞途呼吸起伏不定,眼中怒火愈发浓郁。 只是,他看着走来的苏扬,却不免有些心虚。 如今这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在这公堂上使用,就出了差错? “庞大人,这去疟药,究竟为何没能起效?”主座上,段滔早已起身,紧皱眉头,凝视着庞途。 去疟药失效了,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这……这必然是,出了什么差错!”庞途只好回应,他心中更是疑惑,“先前使用,分明是有效的!” “庞大人,治病救人,治疗瘟疫,岂能出什么差错?”白泞仿佛尤为诚恳道。 庞途脸皮不停地颤抖着,神色难看至极。 “这去疟药,究竟出了什么差错,老朽也将禀告陛下!”葛洪邈收敛起笑容,沉声说道,“刚好,在这公堂之上,你们好好说说看!” 庞途暗中向吴扈递了个眼色,吴扈咬着牙,连忙上前。 “葛老,或许是下官制作之时,不慎……放错了药!”吴扈牙关紧咬,脸色一阵涨红。 他现在,也只能将责任拦在他自己身上。 不然,今日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放错了药?” 葛洪邈眯起眼睛,瞅着吴扈,“你们身为太医,连药都分不清?” “诸位大人,倒不如让我来为他们解释!” 苏扬声音响起,使得四周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他的身上。 他指了指那瓷罐,朗声道:“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他们这去疟药,治不了身患瘟疫的重症患者!” “而这几人,时隔多日,死去多人,剩下的人,病情早已严峻,随时有生命之危,那去疟药,治不好当然正常!” 苏扬说着,直视着庞途的双眸。 “没想到吧?我给你的,的确是青蒿素的制作法子,不过……” “不过你们通过我那法子,制作出来的青蒿素,虽能治愈轻症病患,却对这些重症患者,无能为力!” 苏扬笑容中透露出浓浓冰冷,“还记得我跟你们说,制作之时,必须得仔细钻研吧,我可不是骗你们!” 庞途瞪大眼睛,眼中渗出细密血丝。 事到如今,他早已知晓,这去疟药,早就是苏扬的谋划! 可他依旧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苏扬一眼看出了庞途的心思,庞途当然想不通…… 行医用药,只谈药效不谈剂量,就是在耍无赖!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作茧自缚 “说那么多,简直是一派胡言!” 崔忧震怒,心里却又忍不住一阵慌乱。 他和庞途就指望着去疟药狠狠赚一笔功劳,可若是去疟药真如苏扬所说,治不了身患瘟疫的重症患者。 那他们还如何与太医院角力? 又怎么跟陛下交待? 这么下去,他们的谋划,就要因为去疟药的药效而彻底失败了啊! 而苏扬的药,他们是的的确确,见到那青年病情好转的! 两厢对比之下,选用谁的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强撑气势,身子绷得挺直,怒斥苏扬:“你这小人,我们这去疟药,何时向你询问过了?” “你莫非当诸位大人都看不见不成?”苏扬冷声回应,“你们不懂那所谓去疟药出了什么差错,我懂!” 听到苏扬慷锵有力的声音,四周众人都默不作声,未曾打断他。 到现在,他们哪里还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你还在污蔑我等,该斩!”庞途语气森寒。 “呵呵,污蔑吗?” 苏扬讥讽一笑,不再说什么。 庞途气急,崔忧也紧咬牙关,脸色微微狰狞几分。 “诸位且肃静!” 段滔一拍桌案,看了眼一旁的葛洪邈和南门陌,又向苏扬询问道,“苏扬,你知晓这去疟药的药效?” “段大人……” 庞途连忙抬头,他察觉到,段滔已然有倾向与苏扬这边的迹象了! 去疟药若无法使用,那这些人便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可段滔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让庞途说下去。 “段大人,我确实知晓!” 苏扬缓缓道,“其实这一点,庞途这些人不知晓也正常,因为……那去疟药事先被动了手脚!” “被动了手脚?” 众人一愣。 崔忧神色一狞,指着苏扬:“是你动了手脚!” “当然是我!” 苏扬摊了摊手,“不过,是一开始,我给庞途制作方法的时候,便已经动手脚了!” 他目光扫过庞途和吴扈等人:“青蒿素制作,该用多少黄花蒿,又需要怎样浓度的烈酒,你们真的清楚吗?” “调配所用的药材比例不同,所得到的药效,当然不同!” “无论是黄花蒿,还是烈酒的浓度,你们那所谓去疟药,比起青蒿素,都远远不如!” 他先前所写的药方,的确能够制作出青蒿素,但他故意少写了部分用料,使得庞途的去疟药,药效并不算太强。 尤其是,他制作青蒿素时,所用的酒,是特制的酒精! 指望世面上的烈酒就想制作出药效足够的药,门都没有! 药效不足,治疗轻症患者还算有效,而对于重症患者,就绝对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他早已算准了时间! 从他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交给庞途,到这案子被移交到大理寺,这几日时间里,庞途只能认识到,去疟药能治瘟疫,便不会怀疑,他给的青蒿素制作方法是错误的。 对于药效,庞途还意识不到无法治愈重症患者! 这些,就是他先前的谋划! “我的药,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苏扬说完,向着段滔拱拱手,不再多言。 现在,他挑明了,去疟药无法治疗重症患者,那便意味着,朝廷也会知晓这件事。 而能够制作出真正青蒿素的他,便让朝廷不得不重视! 相应的,庞途和崔忧这些人的倚仗便会大大减弱! 这一步,他已经完成了! 不过,向庞途和崔忧这些人以牙还牙,这还不算完…… 不彻底解决了麻烦,他这么多筹划,可就白做了! “无凭无据,不过全是你一人空口白牙所说罢了!” 庞途咬牙切齿,重重拂袖,“本官这药,乃是取自五十二病方,岂能容你污蔑?” 他向着段滔拱拱手:“段大人,还是速速将这贼人惩戒吧!” “巧了,这证据,我有!” 可苏扬却冷然一笑,抬手指向段滔身前的桌案,“段大人,庞途和崔忧这些人,构陷我,自我这里强取豪夺药方的罪证,正在段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嗯?” 段滔扫向桌案,桌案上,摆放着一张白纸黑字的状纸! 四周众人目光一凝,这状纸,正是先前庞途那些人所说的,苏扬供认的罪证! “其一,我这药,可治瘟疫,京城百姓们自发传扬,便没有蛊惑人心一说!” “其二,那人服下我的药,病情有所好转,诸位亲眼所见,那就更没有我谋财害命一说!” “试问诸位……” 苏扬目光灼灼,扫过四周。 他指着段滔面前桌案上的那张状纸,“我又何须写下那一张所谓状纸?” “这状纸,是庞途审讯所得,这不正是庞途构陷的证据吗?”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不由神色一震。 那状纸是庞途给的,苏扬既然是被诬陷的,那庞途的状纸是从何而来? “庞大人,你有何话辩解?”段滔深吸一口气,询问庞途。 庞途脸色难看,脸上的肌肉不住抽动着。 竟苏扬这么一说,他那原本用来构陷苏扬的状纸证物,竟然反过来,成为他的罪证了! 这嫌疑,他有些难以洗清了! 他犹自强稳住心神,寒声道:“这状纸,便是你当日亲手所写,你分明是设下诡计,污蔑本官!” “好,既然物证你不承认,那咱们再说人证!” 苏扬冷冷一笑,迈步走到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身前。 那几人还瘫跪在地,早已被吓傻了。 去疟药,治不好他们…… 那他们的命,岂不是要彻底完了? 苏扬睥睨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漠然道:“想死,随你们!” “若还有点想要活命的心思,那你们就应该知道,现如今,这世上能够治疗你们的人,还有谁?” 几人挣扎着,看向苏扬,惶恐到了极点。 现在能够治疗他们的,就只有苏扬了! “说说看,自你们诬陷我,到被抓进大牢,再到这大理寺公堂之上,究竟是谁,让你们一口咬定,污蔑我谋财害命的?” 苏扬率先看向那中年人,眼眸中,只有冷漠。 “说出来!” “这……”那中年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崔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没机会了!”苏扬不再理会那中年人,转而看向下一人,那是先前被吴扈用去疟药治疗的高瘦年轻人,“轮到你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还我一个公道! 高瘦年轻人骤然僵住,苏扬的决断,狠厉果断! 令他一时都不曾反应过来! 而那中年人则彻底呆滞住,整个人宛如雕塑! “你这小人!” 一旁崔忧怒喝着,快步走到苏扬身边,探手向着苏扬抓去。 “在这公堂之上,你竟敢如此放肆,目无法纪,该杀!” 他的声音,都禁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了! 苏扬一步迈出,直接躲过了崔忧。 他看都不看崔忧一眼,随口对那高瘦年轻人道:“你也没机会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那被他稍作治疗的青年身上。 “你来说!” 语气依旧冷漠! 不远处庞途脸色剧变,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慌乱。 苏扬是要逼他先前的人证,反过来指认他们! “诸位大人,怎能容这贼子在公堂上放肆?”庞途高喝。 可随即,葛洪邈便微微抬头,皱纹清晰可见,他淡淡道:“这是在审案,你急什么?” 可崔忧却愈发焦急了,他终于是一把抓住了苏扬的衣袖。 他急切道:“小人,你给本官……” “苏大夫,我说!” 下一刻,那青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高喊起来。 整个大理寺公堂上,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扬双眸微眯,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 他还以为,能够再询问一两人! 至于让这几人做人证,他早就有所计量了! 这几人,先前即便来到这大理寺公堂上,身边还死了那么多人,却依旧一口咬定,污蔑他! 毫无疑问,那是庞途和崔忧这些人的手笔! 即便从这些人身上,顺藤摸瓜,也能一点点查到崔忧和庞途。 他身边的崔忧却按捺不住了,就要向那青年赶去。 “你要说什么?”崔忧冷喝。 他还刚一步迈出,一只手却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转头望去,迎面便注意到一道幽冷的目光! 苏扬看着他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我的人证要为我证明,段大人还在看着,你要阻碍段大人审案吗?”苏扬高声说着,瞥了那青年一眼。 “是……是崔忧……” 青年咬着牙,说完崔忧的名字,像是彻底虚脱了。 “你血口喷人!”崔忧急切怒吼,手指却不住哆嗦起来。 “肃静!” 段滔重重一拍桌案,自主座上,睥睨着崔忧,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不远处,庞途紧握着拳头,呼吸急促起来。 “说,你为何要说是崔忧崔大人?”段滔向那青年询问。 那青年浑身哆嗦着,战战兢兢道:“我们在来大理寺狱后,我们的家里人来探监的时候,告知我们,让我们继续污蔑苏扬……苏大夫,只要苏大夫谋财害命的罪行成立,他们就能治愈我们的病,还会给我们大把银子!” “别人让你们污蔑我,你们就去做?”苏扬斜睨着青年。 “是我们有眼无珠,利欲熏心,苏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您……”那青年当即扣头不止。 “继续说下去!”苏扬淡淡道。 “我们也害怕,可家里人说了,只要我们做好了,有上轻车都尉崔忧崔大人,力保我们!” 青年继续说道,“家里人还说,他们是亲眼见过崔忧的……” 苏扬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到了现在,人证的供词,便已经有了! “段大人,诸位大人,必定是苏扬伙同此人,一同恶意构陷我啊!”崔忧焦急道。 只是,对于崔忧的话,段滔没有做任何回应。 而苏扬则看向中年人和妇人中,剩余的几人。 “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谁先说了,便有活命的机会……” 苏扬话音刚落,剩余几人便像是拼尽了剩下所有的力气一般,纷纷开口。 “的确是他说的那样,就是崔忧指使的!” “我们当日在药铺里诬陷苏大夫您,也是他们这帮人收买的!” “我们全交待了,求苏大夫开恩……” 几人不停地扣着头,他们的话,将线索逐渐拼凑完整。 苏扬收回目光,不再理睬这些人。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了! 砰! 主座上,段滔重重一拍桌案,再度使得公堂上安静下来。 他神情凝重,案情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见分晓了! “段大人……” 崔忧连忙向着段滔躬下身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顺着鼻梁滴落下来。 “这是……这是诬告……”他呼吸粗重,无力地辩驳着。 “买通一人,还能买通所有的证人不成?”葛洪邈轻声道,“崔忧,你说你,干嘛跟苏扬过不去!” “崔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段滔缓缓说道,又向一旁差役吩咐,“去调查那几人的家里,看看是否如他们所说!” 崔忧浑身剧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是堂堂上轻车都尉,朝廷册封的勋官,怎能被一介平民,逼到这种地步?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硬着头皮道:“这些人,是在污蔑本官!” 说完,他又求助地看向庞途,现在,只有庞途能帮助他了! 这时,庞途骤然迈步,来到崔忧身前。 “庞大人……”崔忧心中一喜。 啪! 可下一刻,庞途已是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在了崔忧脸上。 “好你个崔忧,身为堂堂上轻车都尉,如此疫患危难之际,你竟不顾百姓们死活,谋害忠良!”庞途沉声喝道。 崔忧捂着脸颊,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看着庞途,却见庞途眼中充斥着浓浓警告意味。 他心中顿时一沉,明白庞途的用意。 庞途是在警告他,要撇清关系! 现在的他,恐怕只靠自己,已经难以保住了…… 而后,他别过脸,失魂落魄道:“诸位大人,这必定是诬陷!” “崔大人,如今苏扬拿出人证物证,不知崔大人,要作何辩解?”段滔淡淡询问。 崔忧脸色灰暗,怔怔出神,说不出话来。 他又看向苏扬,神色冰寒! 这小人,该杀!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反而再度走到公堂上,向着段滔拱手。 “段大人,除崔忧外,庞途也是罪魁祸首!” 苏扬目光执着,语气坚毅,“还望诸位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请愿 苏扬依旧要指控庞途! 公堂上所有人心绪凝重,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苏扬的证据,崔忧在苏扬的指控下,的确已经难以洗脱嫌疑。 但只凭那些证据,再想要对付庞途,可还远远不够…… 庞途瞪大双眼,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经过这次大理寺审断,他那去疟药都几乎要失去朝廷的信任了,就连崔忧,现在都被他当成弃子,丢车保帅! 苏扬竟然还不消停! “小人,安敢一再污蔑本官!”庞途脸上流露出森然冰冷。 苏扬依旧向段滔拱手,不为所动。 段滔眉宇微凝,这一次的案子,比他预料中,还要棘手! 原本只是审理苏扬而已,虽牵扯到治疗瘟疫,以他亲自出面,本以为解决起来不算困难。 可是,如今,先是崔忧在苏扬的指控下,嫌疑难以洗清,再涉及到庞途这堂堂正三品的上护军! 这等案件,恐怕得让陛下下旨,三司会审了! “那状纸一事,还未曾清楚!” 苏扬指着段滔身前桌案上的状纸,“还望大人明察!” 段滔点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审问了:“庞大人,这状纸……从何而来?” “这……就是苏扬当日亲笔所写,他写这些,就是为了今日,刻意污蔑本官!”庞途冷冷道。 “那你说说看,我为何要污蔑你?”苏扬转头盯着庞途,“我在我家药铺中为百姓们治疗瘟疫,是你当日找上门,把我抓进大牢!” “又是你审断出,我那药,是什么蛊惑人心之药!” “还有我这所有罪责,是你,一手构陷的!” 苏扬摊开手,“而这几日里,我一直身处牢狱,还能特意污蔑你这朝廷大员,这如何说得通?” 他这几日的遭遇,全是庞途这些人的阴谋。 那他就要将这一切,悉数奉还! “一介草民,满口胡言,本官按公行事,何须向你解释?”庞途高仰起脸庞,态度傲然。 苏扬想要在这次审理中对付他,痴人说梦! 就算今日,苏扬能够离开牢狱,但只要他回去,之后有的是办法对付苏扬! 苏扬未再回话,他向着大理寺衙门外看去。 母亲和妹妹就在衙门外的最前方,凝望着他这边。 而后,苏扬向着母亲和妹妹点了点头,转身对段滔拱手。 “这案子,恳请诸位大人……奏明陛下!” 他声音洪亮,振聋发聩,足够传到衙门外人群那边。 李兰芝和苏悦相视一眼,随即苏悦快步向着人群外跑去。 “放肆!” 庞途沉喝,“陛下岂是你这草民能够叨扰的?” 白泞也不免以疑惑地看着苏扬,苏扬是铁了心地,要对付庞途了。 只是,这个案子,以苏扬的身份,想要让陛下明断,恐怕不合规矩! 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葛洪邈和南门陌,这二位是陛下安排过来的,那是否会有所转机呢? 葛洪邈捋着胡须,仿佛一个旁观者般,并没有表态。 “这……”段滔摇了摇头,这案子虽涉及到了庞途和崔忧这两名朝廷大员,但究其原因,还是苏扬在告状罢了。 他哪里能够去禀奏圣上? “就你这草民,还想上奏陛下,痴人说梦!”庞途不屑地嘲讽一句,“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而后,他向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大人,如今这案子,已经审理地差不多了,既然是一场诬陷,那便早早处置便可!” “不过,苏扬又企图污蔑崔忧大人,这件事,本官以为尚需彻查,诸位以为如何?” 四周众人看着庞途,目光幽幽。 他们知道,庞途这是准备息事宁人了。 想要之后再做安排。 但即便是段滔,一时之间,也难下决断。 现在这案子,若真如苏扬所说,不可谓不重大,不得不慎重处置。 葛洪邈笑了起来,淡淡道:“陛下对青蒿素和去疟药的药效,尤为关心,青蒿素的药效,苏扬已经证明,不过,这去疟药,是否真如苏扬所说,依老朽看,还得仔细审查才是!” 庞途脸一黑,葛洪邈偏袒太医院,这是也不准备就此了事了! “老大人,去疟药自是不会如这草民污蔑那般,多日以来,我们治愈的病患,数不胜数……”庞途冷然道。 “若老大人不信,大可亲自去各处熟药所看看!” 他话语之中,给了葛洪邈一个软钉子。 葛洪邈捋着胡须,笑容淡然,未再说什么。 他转而打量着苏扬,目光意味深长。 “苏扬,你所说之事,尚需彻查……”段滔缓缓道,这案子,没法再审下去了。 至于上奏陛下,他更需要斟酌。 这已经算是朝堂之事了! 苏扬一言不发,身形静静地伫立在公堂上。 现在的情况,他尤为清楚。 以他现在的身份,向要状告庞途,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他既然要对付庞途,便绝不会止步于此! 他在等,等他最后的安排出现!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大家请让一让!” “我们是为苏神医而来……” 外面的动静,使得公堂上本来即将准备暂且结案的众人,皆不由向外看去。 很快,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缓缓分开。 却又有一大批人自分开的道路上,缓缓走来。 眺望而去,那足足有上百号人,人头攒动。 见此一幕,公堂上众人都是神色一凝。 他们能增听到那些人的声音,为苏扬而来? 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他们连忙看向苏扬,只见苏扬已然转过身,面向衙门外。 看着那些人,苏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等的人,到了! 人群中,为首一人,正是王朗! 在王朗身后,是身份各异的人,有锦衣富商,也有平民百姓,还有书生、摊贩…… 但他们有着同样的一个身份,那就是苏扬,曾经治愈过的京城病患! 苏悦也在人群之中,她先前离去,正是为了叫王朗这些人过来! 一群人来到衙门外,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王朗表态。 衙门外的差役们看着面前这一大堆人,神色警惕,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这时,站在人群中最前方的王朗缓缓躬身,自衙门外向公堂上,大声高呼! “苏扬大夫,被人恶意诬陷,抢夺治疗瘟疫之法,我等请愿,请诸位大人,还苏扬一个公道!” “请求诸位大人,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在王朗身后,上百人齐齐躬身,紧跟着高呼起来! 声音,宛如山呼海啸般向公堂上滚滚压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旨 这一幕,令公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紧盯着衙门外那齐齐躬身的上百人,怔怔出神。 这些人,是来为苏扬请愿的! 庞途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满脸不敢置信。 苏扬不过一介草民,怎么可能调动这么多人? 可这时,那些原本围观的人群中,李兰芝率先走出来,站在王朗身前。 “民妇为儿请愿,请诸位大人,还我儿一个公道!” 围观人群中,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神色错愕。 很快,便有人就反应过来,紧跟着一齐躬身。 “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苏神医悬壶济世,怎能被小人构陷,还请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还苏神医……” 声音此起彼伏。 人群中,一道道身影加入其中,向着公堂这边躬身行礼。 渐渐的,向大理寺公堂那边为苏扬请愿的人,越聚越多。 一眼望去,大理寺衙门外,所有人都躬身请愿,围满整条街道。 几乎看不到尽头! 公堂上,庞途身形彻底呆滞住了。 他目光空洞,一片茫然。 段滔等人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衙门外,这些百姓们,竟然齐齐为苏扬请愿! 京城之中,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这种境况了? 即便是有,可那些几乎都是名动一时的朝廷重臣,为官不知多少年,深受百姓爱戴。 也只有那等身份,才能赢得百姓们如此爱戴! 可是,苏扬不过是一介平民,竟只以为百姓们治疗瘟疫,从而使得百姓们做到这一步! 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苏扬面向衙门外,眼眶……有些红了。 众人又像是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一般,齐齐看向苏扬。 那道年轻的颀长身影,背对着他们,看不到神色。 随即,苏扬缓缓躬身,身形压得极低,向着衙门外的道道身影,长长一礼…… 葛洪邈捋着胡须的手缓缓停下,他凝视着苏扬,浑浊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精芒。 这时候,庞途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双眼中,渗出了细密的血丝。 此时衙门外的那些人一起来,说着什么还苏扬一个公道…… 如何还苏扬一个公道? 毫无疑问,这就是在针对他! “你……该死!” 庞途愤怒地咆哮一声,怒指着苏扬。 见公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庞途仍旧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怒吼道:“煽动百姓,挑拨民心,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应当立即诛杀!” 苏扬缓缓起身,斜着眼睛,清冷的目光瞥过庞途。 随后,他转而向公堂四周,神色郑重:“苏扬烦请诸位大人,上奏陛下!” 这一次,段滔不得不慎重了。 大理寺衙门外,百姓们足足围满了整个街道。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势必不能轻易平息! 而且,葛洪邈和南门陌也在这里,这件事,必定会传到陛下耳中! “即便禀奏陛下,也要说明,是苏扬这贼人,恶意煽动百姓,十恶不赦!”庞途怒喝。 在他身边,崔忧早已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陛下必定会知晓了! 再有如今苏扬所呈现出来的人证物证,局势早已被苏扬彻底反转了! 那他,恐怕难逃一劫! 他又看向庞途,眼中暗淡无光。 庞途先前就已经准备把他当成弃子了,而现在,庞途恐怕已经自身难保了! 有这么多百姓在衙门外,再加上苏扬所言…… 至于他们那去疟药,他已经认识到了,去疟药,的确治不了重症病患! 这法子是苏扬给的,苏扬怎么可能不知道? 崔忧浑身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脸上一片绝望! “南门大人!” 此时,庞途已面向南门陌,急切道,“应当速速名殿前司官兵,稳住外面百姓,诛杀祸首!” 南门陌并未回话,手持剑鞘,慢悠悠迈步走到葛洪邈身边,等待葛洪邈的安排。 “庞大人,稍安勿躁!” 葛洪邈挥手指着大理寺衙门外,笑道,“这些百姓们,是来请愿伸冤的,又不是在做别的,既然有了冤情,咱们当然要好好重视,严加审理!” “葛老大人,你可莫要包庇他人!”庞途咬牙道。 “庞大人,葛老何来包庇一说?”白泞当即反驳,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今日这次审案,他原以为,最多不过是先将苏扬营救出来。 之后再用苏扬的药,与庞途这些人再做较量。 但苏扬所做出的这一桩桩应对,着实是惊讶到了他! 不仅自证了清白,更是打压得庞途这些人无力反驳,甚至,目前就连崔忧,都注定要被庞途所舍弃,背负罪名! 至于庞途,不论今日能否被审判,都已经大势已去了! 白泞慢悠悠道:“葛老是陛下派来协助审案的,庞大人才是要慎言!” 庞途脸色铁青,正要再反驳什么。 “既然庞大人觉得老朽在包庇,那老朽便……自证清白好了!”葛洪邈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他转而对南门陌道,“南门虞候,就劳烦你前去宫中,将这里的事情,告知陛下,向陛下请旨!” 闻言,庞途脸色顿时僵住。 南门陌应声,当即向着大理寺外赶去。 “劳烦诸位大人,且先行在这里候旨。”葛洪邈走到一旁,缓缓坐了下去,“老朽老了,折腾不动了,咱们等陛下明断吧!” “那本官也去禀报陛下!”庞途紧握着拳头,就要向外走出。 可葛洪邈轻轻一挥手,几名殿前司官兵便一同上前,拦住了庞途。 “你们敢拦我!”庞途怒喝。 “庞大人,咱们等陛下旨意,你急什么……”葛洪邈轻声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能跟年轻人一般毛毛躁躁?” 庞途喘着粗气,仍旧想要离去,可那几名殿前司官兵,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最终,他紧握的拳头,只能无力地松开,手心中早已冷汗密布。 他又冷冷看向苏扬,这一介草民,竟然把他逼到了这般境地! 苏扬自顾自地站在公堂上,静静等待。 皇帝会如何决断…… 他难以确定! 不过,他已经把他而今能够做到的,最好答复,给了皇帝! 治疗瘟疫,非他不可!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进宫面圣 衙门外,人群窃窃私语着。 “有陛下做主,那……狗官,绝对要受到正法!” “陛下会助苏神医吗?那人可是正三品大员……” “胡说,陛下怎能看不出真相?” “但就怕那狗官有人护着,向陛下进谗言啊……” “诸位,慎言,待陛下旨意便好……” 众人又看向公堂那边,不免焦虑。 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前去宫中面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却迟迟还没传来消息。 王朗候在李兰芝身旁,轻声道:“婶娘,不必担心,苏兄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必定不会让那狗官有好下场的!” 李兰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环顾四周,神色复杂,这些人们,皆是为扬儿而来。 扬儿势必能够取胜! 公堂上。 葛洪邈和段滔等人面前,皆摆放着已被茶水。 葛洪邈手捧茶盏,慢悠悠地饮着。 而庞途却不免坐立难安,不时地看向衙门外,焦虑不已。 陛下会如何决断? 他献去疟药有功,又身为正三品的上护军,陛下是否会偏向于他? 只是思索着,他却不免心虚,愈发没有底气。 去疟药,恐怕无法治疗重症病患…… 崔忧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自顾自地在公堂上踱着步子,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于他! 大理寺衙门外,更有那么多的百姓,陛下必定会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他恐怕,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他呼吸急促,焦虑不已。 他咽了口唾沫,难掩慌乱地对段滔道:“段大人,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陛下既然让大理寺审案,您应当……” “如今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葛洪邈喝了口茶,轻飘飘瞥了眼崔忧。 “这……” 崔忧愈发急切。 噗通! 这时,中年人和妇人中,那先前被吴扈治疗的高瘦年轻人无力地跌倒在地,浑身轻轻震颤着。 “嗯?” 注意到那人的情况,段滔双眸微眯。 白泞向身边一名太医递了个眼色,那太医当即走到那年轻人身前,诊断着他的情况。 “气息奄奄,即将死去。”那太医缓缓道,“恐怕无可救药了……” 苏扬冷漠地瞥了那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他说过,此人没有机会了! 很快,两名差役拖着那高瘦年轻人离开。 见此一幕,崔忧愈发心惊。 那高瘦年轻人的下场,让他想到了自己!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沦为阶下囚! 他咬了咬牙,走到苏扬身边,低声道:“苏扬,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 “没有吗?”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先前听得清楚,要牵连他的家人的,可就是崔忧! 此次,无论如何,崔忧……必死! 崔忧脸色僵住,又连忙道:“苏扬,我可是上轻车都尉……” 他话还没说完,衙门外,马蹄声传来。 人群迅速分开,南门陌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公堂上众人当即起身,迎上前去。 “南门虞候,陛下……如何说的?”庞途迫不及待地发问。 可南门陌只是神情冷漠地扫了眼庞途,肃然道:“穿陛下口谕,犯人崔忧,污蔑苏扬,阻碍治疗瘟疫,命大理寺卿将其处以死罪……” 噗通! 听到南门陌的话,崔忧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满脸绝望。 他身下的地面上,很快流淌出一缕水渍,浸湿地面。 众人扫了崔忧一眼,心中有些惊动,陛下竟然直接下旨处死崔忧! 苏扬目光冰冷,这一点,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现在大理寺衙门外聚集了那么多的百姓,更是早已真相大白,皇帝为了安抚民心,自然会施加手段! 崔忧既然被判为犯人了,那庞途……也绝对不会好过! 庞途咽了口唾沫,依旧死死地盯着南门陌。 南门陌的声音继续响起:“犯人庞途……” “犯人!” 庞途浑身一颤,陛下已经将他归于犯人了! “虽献去疟药治疗瘟疫,但去疟药来路不正,犯下欺君之罪……”南门陌缓缓道,“念治疗瘟疫稍有功劳,只削去官籍,发配西南,前去治疗瘟疫!” 发配西南! 庞途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西南是瘟疫最先爆发之地啊! 他是没死,可去了西南,他哪里还能活下去? 苏扬挑了挑眉,这算是恩威并施吗? 庞途献了去疟药,没被处死,却也因此,被削去了官籍! 这算是夺得了一线生机,还是作茧自缚呢? 他并不着急,庞途虽然没死,但已然没有威胁了,即便庞途能够在瘟疫爆发之地活下来,以后找到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庞途! “我要进宫面圣……” 庞途呢喃,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就要向外冲去。 可南门陌一个眼神,几名兵士便瞬间冲上前去,禁锢住庞途。 “给本官放开,本官要进宫面圣!” 庞途怒吼,唾沫星子喷出,胡须凌乱飞舞,可身体却动弹不得,被兵士拖着,硬生生带到一旁。 “苏扬……” 庞途目光阴冷地盯着苏扬,“你这贼子……” 白泞几人瞥过庞途,摇了摇头。 他们转而看向苏扬,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惊动。 苏扬如今,还只是一介平民。 可却硬生生将庞途逼到了绝境! 这份心计,难以想象! 苏扬看都不看庞途一眼,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这一切,自从庞途对他动手开始,便已经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庞途这些人,早已被他拉入了生死赌局之中! “彻查太医院中,协助庞途研制去疟药之人,一经发现,统统削去官职,发配西南!” 南门陌话音落下,吴扈眼珠子一番,当即昏了过去。 他身边几名太医们,也都惊恐万分。 他们……也逃不了! “苏扬听宣!”南门陌目光落在苏扬身上,“宣苏扬进宫面圣!” “草民接旨!” 苏扬缓缓回应,眼中浮现出一抹凝重。 皇帝,要见他! 衙门外,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 李兰芝捂住嘴唇,眼眶通红,噙着泪光,欣慰地看着苏扬。 四周众人喜悦不已,他们,终于赢了! 苏神医要进宫面圣了! “陛下圣明!” 葛洪邈和白泞等人,缓缓行礼。 第二百章 一桩桩罪行 葛洪邈走到苏扬身边,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这亲近的举动,让苏扬不免一阵错愕。 是为了太医院用他的药,还是如何? “既是陛下宣召,那就不得怠慢,老朽也要与南门将军前往宫中复命,你便与我同去吧!”葛洪邈扶着苏扬的肩膀,向公堂外走去。 苏扬点点头,与薛景山交流了眼色,随着葛洪邈向外走去。 “苏大夫,苏大夫……” 公堂上,那先前被他治疗的青年急切喊着,见苏扬身形微微停顿,他连忙道,“我这病……” “之后会让人把药送给你,生死由命。”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向外走去。 此人污蔑他在先,帮他指认庞途在后,既然他答应要治病,便会给此人治疗。 一码归一码。 不过,这伙同庞途和崔忧污蔑他的罪,此人依旧难逃。 “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那青年朝着苏扬的背影不住叩首,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他身边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片绝望! 而庞途则被押解在公堂门前,须发散乱,眼中浮现着根根血丝,死死地盯着苏扬,满脸怨毒。 “苏扬……”他紧咬着牙,“本官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扬看都不看庞途一眼,跟着葛洪邈缓缓出门。 公堂中,段滔的声音响起,随着苏扬的离开而逐渐沉寂。 “尔等为虎作伥,污蔑苏扬,罪无可赦,本官判你们发配北疆充军……” 北疆路远,这些人身患重病,能否活到出发尚不一定。 即便能出发,也不见得能够活着走到北疆…… 衙门外,随着苏扬和葛洪邈走出来。 众人当即围聚上来。 “恭喜苏神医,拨云见日,自证清白!” “苏神医医术高绝,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恶意诬陷!” “这下可好了,现在的瘟疫,终于有救了……” 人群中一片喜色,纷纷祝贺苏扬。 “诸位……” 苏扬环顾四周,放低身形,长长作揖,“多谢!” 若不是人们在大理寺外掀起这般声势,以他的筹码,不见得能够打动皇帝! 他缓缓起身,来到母亲身边。 “娘……”苏扬一时无言,这些时日里,让家人担心了。 李兰芝欣慰一笑,上前为苏扬整理衣襟,轻声道:“你去进宫面圣,可得不能有失礼数,娘回去做些饭,等你回家。” “好。” 苏扬重重点头,鼻头一酸,回家,这平淡的话语中,却让他心中一阵轻颤。 “苏兄,好样的!”王朗一拳击打在苏扬的肩膀上,由于苏扬以往的提醒,他这次刻意收敛了许多力气。 苏扬会心一笑。 “咳……” 不远处,葛洪邈干咳一声,提醒苏扬。 他与南门陌已经走到了马车前,等待着苏扬。 “娘,我先过去了……” 苏扬辞别,快步向着葛洪邈那边赶去。 李兰芝看着苏扬的身影,又转而看向葛洪邈。 葛洪邈微微颔首,招呼苏扬一同走进马车中。 马车里,葛洪邈探着身子,目光矍铄地打量着苏扬,与苏扬不过半步之隔。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盯着苏扬。 被葛洪邈这么瞅着,苏扬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好拱拱手,说道:“小子苏扬,见过葛老大人……” 葛洪邈随意地挥挥手,似笑非笑道:“老朽知道你,当初花钱进得太医院嘛!” 闻言,苏扬不由脸色微僵。 他有些不清楚,葛洪邈说这些话的用意。 这是打趣他,还是要警醒他? 葛洪邈仿佛没有注意苏扬的神色,自顾自地询问:“说说看,当初在太医院考核时,那胸痹之疾,你是从哪里学得治疗之法?” “只是些……家传医术罢了。”苏扬回答,看样子,葛洪邈对太医院考核,还是了解的。 “家传医术啊……” 葛洪邈呢喃,依旧凝视着苏扬,嘴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看着葛洪邈的目光,苏扬却愈发不自在。 他总觉得,葛洪邈仿佛看破了些什么般。 而后,苏扬转移话题,感谢道:“此次……多谢葛老大人相助了!” 葛洪邈在公堂上那一番表态,显然是偏袒于他。 “老朽可没帮你,是你小子自己在那运筹帷幄……”葛洪邈摇摇头,坐正身形,“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中城府倒是不浅!” 他轻捋起胡须:“不过,你今日调动那么多的百姓,为你撑场面,倒是出乎了老朽的预料!” 一时间,苏扬不知该如何作答,分不清葛洪邈到底是在夸他,还是暗讽他。 可随即,葛洪邈的神色却肃穆起来。 他一脸凝重道:“你可知,在京城,煽动百姓,调拨民心,攻讦朝廷大臣,当以何罪论处?” 苏扬心绪骤凝! 他还未回话,葛洪邈充斥着严厉语气的声音已再度响起:“尤其是,以治疗瘟疫之功,居功自傲,更不惜将此事惊动陛下,闹得京城一片风雨,这些,又当以何罪论处?” “你没有半点官职在身,只彰显自己的名声,从而使得朝廷这太医院在百姓们口中,沦为一无是处,使得朝廷威信有失,又当以何罪论处?” “你在京城百姓们心中,成为神医,被人传颂,若你的治疗瘟疫之法,散播我大宋各地,那岂不是要让天下所有百姓,皆传颂你这神医之名?” “你这一桩桩罪行,你可曾想过?” 葛洪邈声音不大,但严厉的声音中,却仿佛充满了振聋发聩的力量! 苏扬心绪早已凝重到了极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没错,他的确用自己的谋划,击败了庞途那些人。 可正如葛洪邈所说,恰恰是因为这些,使得他的存在,会被朝野内外,不知多少人关注! 最怕……功高震主! 他治疗瘟疫,功劳绝不算小,虽还未到功高震主这一步,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可却让朝廷因此,丧失了一部分威信! 但……所做这些,他丝毫不曾后悔! 苏扬紧握着起拳头,浑身紧绷。 他骤然抬头,看向葛洪邈,沉声道:“我所做这些,只为自保,求安身立命而已!” 第二百零一章 官封太医 马车中,一片寂静。 葛洪邈神色缓和,原本肃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和蔼笑容。 “只为自保……” 他呢喃着,眼神中透露出许多苏扬看不懂的意味。 良久,葛洪邈缓缓赞赏:“做得……不错!” 苏扬有些疑惑,葛洪邈跟他说这些,是在提醒他吗? 方才葛洪邈所说的那一桩桩罪行,朝廷之中,必定会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苏扬心中,并非没有底气。 而今这肆虐的瘟疫,想要治疗,的确非他不可! 更何况,他所做这些,还远远谈不上什么功高震主! 随后,苏扬向着葛洪邈缓缓躬身。 “多谢老大人提点。” “一个老不死的糟老头子,叫什么大人!”葛洪邈挥挥手,继续道,“见到陛下后,谨言慎行!” “是!” 苏扬点点头,要去见皇帝了。 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对于皇帝,远不是寻常市井百姓能够了解的。 前世影视剧中,他倒是看过不少,也不知皇帝的性情如何。 但看大宋的情况,应该不是什么暴君,但也不见得会有多圣明! 这些,单看那权倾朝野的孙家,便能窥探一二…… 苏扬又不由想起赵澈,这位三皇子,可算不上仁慈之人…… 葛洪邈不再说话,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只是他不时抬眸,看一眼苏扬,便继续闭眸,佝偻枯瘦的身形,随着马车一动,轻轻摇晃着。 很快,马车行至皇宫外,缓缓停下。 南门陌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等待着葛洪邈下车。 苏扬随着两人一同迈步走入宫殿中,也不四处打量,只是低头静静行走着。 一直来到一处大殿外,苏扬才缓缓抬头。 文德殿! “葛老大人,南门虞候,奴婢先行去通报陛下。”一名宦官与葛洪邈和南门陌交待一声,迈着小碎步,进入大殿中。 不多时,宦官走出,传三人进殿。 苏扬跟着葛洪邈和南门一同行礼,这才抬头向前方看去,却正对上一道正睥睨着他的目光。 目光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 皇帝赵煊端坐在御榻上,随手将一本奏折交给候着的宦官。 “葛卿家,庞途那去疟药,已发放至各处熟药所了?”赵煊淡淡询问。 “回禀陛下,已由京城各处熟药所施行。” 葛洪邈恭声回答。 询问完,赵煊的目光再度落在苏扬身上。 “你便是苏扬吧?” “草民正是……” 未等苏扬说完,赵煊又继续询问,“他那去疟药,是从你这得来的,听南门卿家说,无法治疗重症病患,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后患?” “回禀陛下,并无后患,按照草民那制药的法子,所制作之药,虽难以治疗重症病患,但对于症状轻的病人,却有足够的疗效!”苏扬回答,这些,他已经做了安排。 给庞途的制作方法,当然不能有害! “你这安排,倒也巧妙!”赵煊微微颔首,又询问道,“但那些身患重症的百姓,岂不是只能突然等死?” 苏扬心中微凛,皇帝这是要怪罪于他? 他缓缓道:“非是草民故意所为,而是制作青蒿素,除辨别出黄花蒿外,还需浓度足够的烈酒,制作烈酒,尚需一道工序……” “葛卿家,这种制作方法,你可曾听闻?”赵煊向葛洪邈询问。 “恕老朽愚钝,从未听闻。”葛洪邈摇摇头。 “此等奇药,一个年轻人竟能发现,医术不俗啊!”赵煊称赞一声,转而看向苏扬,脸上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 他轻声询问道:“苏扬,你治了这瘟疫,立下大功,朕当如何封赏你?” 话落,葛洪邈目光幽幽。 苏扬连忙躬身:“草民既然有治疗之法,只为行医救人,绝不敢向陛下讨要赏赐!” 皇帝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苏扬却莫名能够感受到一股森然杀机! “当今京城百姓,对你口口称赞,朕岂能不赏?”赵煊又道。 “百姓们是感念陛下隆恩,我等草民皆心知,陛下既然知晓了这治疗瘟疫之法,必定会将其推行至天下,祛除疫患,万望陛下收回成命!”苏扬连忙说道,“至于百姓们谬赞草民,神医大名,草民年纪轻轻,怎能当此大名?” 自古君心难测。 眼前的皇帝,也不例外! 他提及京城百姓,正印证了葛洪邈先前在马车中,给他说得一番话! 赵煊轻咳一声,自御榻上坐直身形,挥了挥手。 “庞途和崔忧谋害你一事,让你受苦了!”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关切。 苏扬摇摇头:“草民只为自保,本无意与那两位大人争锋,他们用药,也是存心治疗百姓,只是要谋害草民家人,草民不得冒天下大不违,攻讦那两位大人。” 说着,苏扬身形躬得更低了。 “万望陛下,切莫为草民动怒,责怪那两位大人!” 小草民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苏扬心中自嘲,这一番言论,足够白莲花了吧! 不过,皇帝想要跟他打哑谜,那他也只好有来有往了! 赵煊微微抚须,再度轻咳一声。 他又向葛洪邈和南门陌询问:“葛卿家,南门卿家,你们觉得,朕当如何赏赐他?” “臣不敢妄言!”南门陌连忙恭声道,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询问他! 葛洪邈却作沉吟状,思索道:“苏扬献药,治疗瘟疫有功,今后治疗瘟疫,尚需苏扬效力,只是,苏扬如今尚无官职在身……” “无官无职,治疗瘟疫,的确束手手脚!”赵煊微微一笑,“拟旨!” “苏扬献治疗瘟疫之奇药,立下大功,又医术精良,先行封太医一职,令与太医院着手整治瘟疫,待扫清疫患,再行封赏!” 赵煊话音落下,苏扬双眸微眯。 官封太医! 他直接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了从五品太医! “草民谢陛下隆恩!” 苏扬缓缓行礼。 葛洪邈站在一旁,抚须微笑。 以苏扬的年纪,却成为了太医,这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连一旁的南门陌,都不由惊异地看向苏扬,双眸瞬间瞪大! 第二百零二章 我对令爱倾慕已久! 几日里大门紧闭的苏家药铺,终于再度开门。 前来寻求治疗的病患,络绎不绝。 “苏伯母,您家的苏神医,可真是惊才绝艳啊!” “苏家嫂子,我听说,苏神医还尚未婚配吧,您看我这边有不少大家闺秀,都待字闺中……” “苏神医何时归来啊?” “鄙人这名帖就先送到贵府了,待到苏神医回来,还望您转交苏神医……” 只是,除了来看病的病患外,还有许多人,身体健康,并无疾病,来套近乎。 现在苏扬已经进宫面圣了,简直都不用想,苏扬必定会受到厚赏! 李兰芝招呼着药铺中的人,有些无奈。 她不时向药铺外张望着,迟迟不见苏扬回来的身影。 “圣旨到!” 终于,药铺外,一道尖锐嘹亮的声音响起。 一行人迈步走进药铺中,身着甲胄的兵士护持,一名宦官恭敬地手捧圣旨,前来宣旨。 众人连忙迎上前行礼。 李兰芝和苏悦收整身形,紧张地看着那宦官,等待宦官宣读圣旨。 “朕膺昊天眷命……” 宦官高声宣读着一堆生僻的文字,李兰芝仔细倾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只是一直等到宦官声音落下,她才缓缓抬头,眼中一片茫然。 她依稀能够听到,“苏扬”“太医”所谓的字眼,却有些不明所以。 “恭喜老夫人,苏太医如今被陛下封赏为太医了!”宦官和颜悦色地将圣旨交到李兰芝的手中。 “太医……” 李兰芝轻声呢喃,眼中却闪耀起一抹复杂的神色。 四周众人却依然惊呼起来。 “苏神医已经是太医了!” “陛下圣明啊!” “我就知道,苏神医必定大有所成,如此年纪竟然就已经是太医了,前途无量啊……” 众人神情激动,祝贺着李兰芝。 “娘,哥现在是不是当大官了?”苏悦大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李兰芝神情复杂,逐渐回过神来。 她展颜一笑,只是笑容中透露出些许牵强。 而后,她轻声对苏悦道:“悦儿,去给大人们拿些彩头,感谢大人们!” …… “老爷!老爷!” 云府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进府中,急切地呼喊着。 云鸣盛匆匆迎上去,发福的肚子如波浪般轻颤着,小心翼翼看了眼阁楼方向,这才压低声音询问:“怎么样了,苏扬进宫面圣,结果如何了?” “老爷,苏扬他……” 管家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 “他怎么样了?不会再出事了吧?” 云鸣盛连忙询问,“陛下召见他,肯定是还他一个公道的吧!” 他一拍管家:“你快说啊!” 在云鸣盛急切的目光中,管家竭力道,“他被封为太医了!” “太医?!” 云鸣盛双眸一睁,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不由连连后退几步,呆若木鸡。 “他……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封为太医了……” 云鸣盛呢喃,眼中一片茫然。 管家在一旁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圣旨……都到……苏家药铺了!” 云鸣盛咽了口唾沫,自顾自地在院中踱起步子。 这时候,玉儿自云府阁楼方向跑了过来。 看着云鸣盛的模样,她有些焦虑,低眉顺眼道:“老爷,小姐让我来……” 正说着,见云鸣盛的目光忽的看来,玉儿顿时声若蚊蚋,不敢再多说什么。 云鸣盛的脸上依旧有着难以消退的震惊,他抬起手,终究又无力地放下。 “去告诉小姐,苏扬没事了,他现在……已经是太医了!” 云鸣盛挥挥手,打发走小脸上满是惊奇的玉儿。 管家稍稍恢复些气力,低声询问:“老爷,咱们……” “去,备足礼品!” 云鸣盛咬着牙,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般,“随老夫去……苏家药铺!” 管家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前去安排。 云鸣盛脸上的震惊逐渐消退,转而流露出一抹苦涩。 他揉了揉眼睛,神色怅然。 这时,一名门房自府门外快步赶来,低声向云鸣盛汇报:“老爷,孙府的孙大公子来了!” “孙鸣渠?” 云鸣盛眉头顿时一皱,心绪凝重起来。 对于这位孙府的大少爷,他向来是听说过的,以往在京城中,不乏有人称赞其为京城第一才子。 甚至,还有一些有心人私下里传言,说什么,他女儿与孙鸣渠极为般配! 但对于这些,云鸣盛向来嗤之以鼻。 孙鸣渠首次来寻他女儿时,他还有些欢喜,可私下里了解了一番后,他对孙鸣渠却没有半点好印象! 往年在京城中,还有许多关于孙鸣渠与一些女子的传闻,说好听的,是什么风月佳话,要说不好听,那就是此人浪荡成性,所谓彬彬有礼的才子,不过是表面上罢了! 若是把瑶儿许配给孙鸣渠,那以瑶儿的性子,以后还能有好? 哪怕瑶儿与苏扬难成好事,他也绝不能让瑶儿跟孙鸣渠在一起! “他来做什么?” 云鸣盛挥挥手,打发道,“跟他说,小姐随夫人外出探亲去了。” “老爷,他来……”门房犹豫道,“他来找您的!” “找我?” 云鸣盛不由诧异,稍作沉吟,而后向着府门外走去。 云府大门外,孙鸣渠见大门缓缓打开,几道身影自其中走出。 他微微一笑,缓缓躬身,向云鸣盛行了一礼。 “鸣渠见过叔父!”他态度温和,举止有礼,仿佛与云鸣盛尤为亲近。 “孙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云鸣盛笑着回礼,他向府中扬起胳膊,“不妨进去一叙?” “敢不从命!” 两人刚进入云府大门,便见云千瑶的身影自阁楼方向赶了过来。 云千瑶步伐匆匆,见到孙鸣渠,她黛眉顿时微微一蹙,俏脸上透露出一股子清冷。 “千瑶,我可是极少见到你在府中。”孙鸣渠笑容和煦,撑开折扇,扇动起一阵清风,吹动鬓角长发,风度翩翩。 云千瑶看向父亲,美眸中露出询问意味,见父亲暗暗摇头,她只好上前,向孙鸣渠回礼。 而后,她又对父亲道:“爹,女儿有事要与你说,” 云鸣盛神色无奈,已然猜出女儿的用意了。 “说来,若是千瑶不着急,我也有事要与令尊和千瑶你说。”孙鸣渠微笑着道。 见云鸣盛望来,孙鸣渠又慢悠悠对云鸣盛道:“叔父,实不相瞒,我对令爱倾慕已久了!” 第二百零三章 知我心意! 闻言,云鸣盛的脸色顿时僵住。 他双眸紧眯,盯着孙鸣渠,透露着浓浓复杂与审视意味。 云千瑶原本清冷的俏脸上,更是眉头紧皱,下意识疏远地后退一步。 黑润的瞳孔中,闪烁着幽幽光辉。 她很快稳住心绪,淡淡道:“孙公子莫要说笑了,我与孙公子,远不算相熟。” “千瑶,你知我心意!”孙鸣渠向前一步,语气诚恳。 一旁云鸣盛笑着上前,挡在云千瑶身边。 “孙公子,这些玩笑之语,可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对公子声誉也有所影响!”云鸣盛打了个哈哈,他伸手指向正房,隐隐拦住云鸣盛。 “若公子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妨进去坐下详谈?” “叔父,我此次,便是为千瑶而来!” 孙鸣渠回应一声,收拢起折扇,正色道,“我对千瑶一片真心,此次本该由家母前来,与叔父和婶娘详谈此事……” “不过,我尚且觉得,万不能唐突,所以这才特意来贵府,咨询叔父与千瑶的意思,之后再让家母遣媒人提亲!” “提亲?!” 云鸣盛神色愈发凝重,他没有料到,孙鸣渠竟然突然来提及这种事情! 这是铁了心地让他将女儿许配过去! 而后,云鸣盛笑着摇了摇头:“孙公子,不知你是否知晓,瑶儿早已有所婚配,老夫岂能再……” “叔父,不用瞒我了!” 云鸣盛的话还未说完,孙鸣渠已是轻笑道,“千瑶的婚事乃是指腹为婚,况且,这婚事……” 他笑容意味深长:“这婚事不是已经退了吗?” 听到此,云鸣盛目光骤然一凝。 他去苏家退婚,这才多少时间? 知道这件事的人,可绝对不算多! 可孙鸣渠竟然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云千瑶美眸中流露出一抹警惕,孙鸣渠这次上门,用意明显。 无非是在得知了她的婚事被退掉,便借机抢先来她家,表明那所谓心意! 至于所谓提亲,只怕也别有用心! 而这时,云鸣盛摆了摆手,摆出一副疑惑模样:“这从何说起?孙公子莫非是误听小人流言蜚语?” “若是因此闹了这么个误会,那老夫倒要向孙公子赔礼道歉了!” 他拱了拱手,“瑶儿与苏扬两人的婚事,老夫一向支持,这婚约都已维持多少年了,怎会轻易退婚?” “没有吗?”孙鸣渠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光芒。 而后,他摊开折扇,轻轻扇动着。 “叔父,何必如此?” 他神色淡然,“先前那苏扬被抓进大理寺牢,犯下谋财害命之罪,以当时的情况,若他被处死,那千瑶岂不是要与他结成冥婚了?” “叔父爱女心切,又怎会让千瑶舍身?” “至于那苏扬,虽已在大理寺公堂上自证清白了,但当时,叔父可并不知晓!” 他对于云鸣盛的心思,尤为清楚。 不过,云鸣盛刚刚话语中的拒绝意思,却让他有些出乎预料。 以他孙家的权势,他亲自上门,来表明心意,云鸣盛作为这一介商人,应该喜不自胜才是。 可竟然要拒绝他! “这些,就不劳孙公子挂念了!”云千瑶不再看孙鸣渠一眼。 可孙鸣渠却似乎愈发有兴趣了,他仿佛尤为关切:“千瑶,何必如此执拗,我这也是心疼你!” “我说过,我与孙公子并不相熟!” 云千瑶粉拳微握,不悦神色已经写在了脸上。 “孙公子既然知晓苏扬会自证清白,老夫对他自然也有信心!”云鸣盛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发福的脸上满是笑容,“或许孙公子不知,苏扬而今,已被陛下封为太医了!” 听到此,孙鸣渠原本淡然的神色,却骤然一僵。 他目光闪烁不定,这个消息,他还没有得到! 他是得知了苏扬自证清白,被陛下召见的事情,才开始有所算计。 大理寺那边的动静,可绝对不算小! 苏扬能够被陛下召见,必定会得到封赏,这些,他已经猜到了,这也正是他来云府的原因。 若是云鸣盛因苏扬被封赏,而决心撮合云千瑶与苏扬的婚事,那他这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贵为孙府的大公子,岂能在一个女人的事情上,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 但他也没有料到,陛下竟然会直接将苏扬封为太医! 一般来说,莫说是太医,就算是太医院身居高位的人,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苏扬太过年轻了! 这么年轻的太医,历朝历代,何曾有过? 谁又能知晓,此人之后的前途会如何? 一旁云千瑶也不由惊诧。 苏扬,被封为太医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苏扬为那些乞丐们治病的景象,双眸微敛。 “叔父,容我冒昧说一句,与我而言,便是太医……也并无多少影响!”孙鸣渠高扬起脸庞,“若我能与千瑶喜结连理,那叔父往后经商,若有麻烦,尽可找我!” 比起他的身份,任凭那苏扬如何折腾,也还是不够看的! 京城孙家,权势之大,云鸣盛不可能不清楚! “实在是瑶儿已经与苏扬立下婚约了,孙公子不必再说了,还望孙公子见谅!”云鸣盛挥挥手,不再让孙鸣渠继续说下去。 孙家的确是权势滔天,但也恰恰因此,他们云府,只能敬而远之! 孙鸣渠目光幽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样子,现在是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孙公子还是请回吧!”云千瑶背过身,长裙翩跹,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千瑶,怎能如此说?” 云鸣盛打了个圆场,笑道,“公子若无事,不妨在寒舍喝杯茶水?” “不必了!” 孙鸣渠淡淡道,有些不悦。 但他很快收敛住情绪,对云千瑶关切道:“千瑶,而今疫患尚未解决,你与叔父,都应当多注意身体才是!” 云千瑶背对着他没有回应,一旁云鸣盛则是笑道:“有劳孙公子挂念了!” “那鸣渠便先行告退了!” 孙鸣渠告辞一声,迈步离去。 他的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森寒! 苏扬! 一个小人,也能翻身? 云鸣盛和云千瑶以此作为借口推脱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待到云鸣盛将他送出府,孙鸣渠回望云府,嘴角却又勾起一抹笑容。 他轻轻摇晃着折扇:“如此波折,倒也有趣!” 第二百零四章 帝王心术 云鸣盛很快回到府中,管家快步上前。 “老爷,礼品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轻声道。 云鸣盛点点头,看向正房中的云千瑶,缓缓叹了口气。 “此事,先别让瑶儿知道。”云鸣盛低声交待一声,很快走到正房中。 正房里,云千瑶静静站立着,一阵穿堂风拂过,吹动着她的长裙轻轻摇曳,清丽动人。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云鸣盛,也不说话。 “瑶儿,孙鸣渠的事情,你不用担忧,爹给你打发走了!”云鸣盛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走到云千瑶身边。 可云千瑶依旧不回话,那目光让云鸣盛有些心虚。 “咳,我听人家说了,咱们防治瘟疫,得小心蚊虫……”云鸣盛没话找话,“苏扬向陛下献上治疗瘟疫之法,这可是盖世奇功,这下子,咱们也能安心一些了,不过还得多注意才是。” “现在,爹还要提起那苏扬?”云千瑶淡淡道,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揶揄。 云鸣盛嘴角一抽,又讪讪笑道:“咱们京城能够有解决瘟疫的机会,当然得感谢人家了!” 云千瑶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云鸣盛一眼。 只是,她袖口的拳头,却紧紧握着。 见状,云鸣盛不由暗叹一声,又道:“瑶儿,爹知道你在埋怨爹,但现在这状况,咱们谁都没有料到,不是吗?” 他指着门外,沉声道:“孙鸣渠这次来,你也见到了,他对你觊觎已久,爹也只能用你这婚事来拦他!” “爹所做的这些事情,也都是迫不得已!” 说完,云鸣盛摊开双手,满是无奈。 “迫不得已?”云千瑶似嘲弄般一笑,“那咱们要如何对待苏家?” “我们在苏扬陷入危难之时,前去退婚,爹你还要以人家为借口,推脱孙鸣渠……” 云千瑶俏脸上有些难以保持平静,“那孙鸣渠是心狠手辣之辈,万一有心加害苏扬,爹你可曾想过后果?” “人家不欠咱们的……” 她双眸黯淡,自嘲般摇了摇头。 “是爹欠他们的……”云鸣盛怅然道。 “这些事……”云鸣盛一咬牙,“爹来处理,你不用担心了,在家里好好等着便是!” 随即,云鸣盛一挥手,不再多言,快步向门外走去。 云千瑶粉拳紧握,晶莹剔透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中。 她看着云鸣盛离开的身影,睫羽轻颤。 “小姐……”玉儿靠近云千瑶身边,担忧地叫了一声。 “玉儿,是我以前,做错了吗?” 云千瑶呢喃自语,贝齿轻咬着嘴唇。 “小姐你别这么说!”玉儿看着从未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云千瑶,捏起云千瑶的衣袖,“你以前又与苏公子并不认识,被那婚约一直束缚着,玉儿一直看在眼里……” 云千瑶臻首微摇,悠悠一叹。 …… 皇宫外。 苏扬陪同着葛洪邈和南门陌一同走了出来。 “葛老,苏太医,下官还有指责在身,恕不远送!”南门陌辞别道。 “有劳南门虞候一路护送。”苏扬笑着打起招呼。 如今,他也算是被人以太医相称了! “言重了!” 南门陌说完,正要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对苏扬道,“苏太医,若以后有机会,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苏扬愣了愣,连忙点头,目送南门陌离去。 “你别以为南门虞候看起来沉默寡言,实际上,他的话可多着!”葛洪邈捋须轻笑,打量着苏扬,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不错,现在是太医了,今后应该会有不少人,想要跟你套近乎了!” “老大人……”苏扬刚要说话,便注意到葛洪邈嘴角一咧,他连忙改口,“葛老说笑了!” 葛洪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抬起一只胳膊:“随老头子走一走?” “全听您吩咐。” 苏扬搀扶着葛洪邈的胳膊,陪着他一同向太医院方向走去。 现在苏扬早已明白葛洪邈对待他的态度了,之前在马车中,葛老那些看似嘲讽的话语,其实是在提醒他! 这些,自皇帝所说的那些话中,就能看出来。 “老头子在太医院也厮混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年轻人中,有你这般医术的!”葛洪邈笑吟吟提手指了指苏扬,“你小子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葛老谬赞!”苏扬摇摇头。 这与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有极大的关系! “跟老朽说说……”葛洪邈看了眼四周,又压低声音道,“你初见陛下,对陛下印象如何?” “这……” 苏扬微怔,连忙道,“绝不敢妄议陛下!” “滑头!” 葛洪邈轻笑,对于苏扬的表态,并不介意。 他在苏扬的搀扶下,缓缓行走着。 “老朽跟你说,早在你那案子移交大理寺前,白泞和魏安那几人,就已经跟陛下提及,那青蒿素一药了……” 葛洪邈缓缓道,“青蒿素是用黄花蒿所制,陛下是知晓的!” 他看了苏扬一眼:“而庞途向陛下提及所谓去疟药,也是用黄花蒿所制,你觉得陛下是否能够看出什么?” 听到此,苏扬脸色顿时一凝。 庞途的确撒了个大谎,虽说许多事情,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 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哪里用得着跟庞途这些人搞什么心照不宣? 他不由看向葛洪邈,却见葛洪邈只是笑吟吟地走着。 “能治疗瘟疫的药,为何不用?”葛洪邈搭在苏扬手上的胳膊力道加重几分。 苏扬深吸一口气,明白过来。 皇帝只需要能够治疗瘟疫的药,这药,无论是庞途献上的也好,还是有什么隐情也罢,只要能够治疗瘟疫,便足够了! 所以,皇帝会下旨,让庞途继续用药, 但同时,由于太医院和魏安的上奏,也让大理寺彻查此事。 总之,治疗瘟疫,是一直进行着的! 帝王心术之下,庞途这算是沦为工具人了! “陛下龙体欠安,你应当能看出一些……”这时,葛洪邈又继续道。 苏扬默然点头,葛老提到的有关于皇帝的事情,于他而言,皆是必须注意的事情! 只是,有关皇帝身体不好这件事,葛老又要提醒他什么? 随即,他便又听葛洪邈似自言自语道:“朝政繁忙,老朽也得多提醒陛下,保重龙体。” 顿时间,苏扬心中凛然! 皇帝身体不好,那相对应的,对于朝堂之事,便会力难从心! 那朝廷中,自然会暗涛汹涌…… 正如孙家可权势滔天! 第二百零五章 退婚了?好事啊! 太医院距离皇宫并不算远,苏扬搀扶着葛洪邈,一路交谈,很快来到了太医院外。 “你现在被封为太医,之后多少也得在太医院走通走通,走个过场。”葛洪邈拍了拍苏扬的胳膊,独自向太医院走去。 刚走几步,他的身形又稍稍停顿下来。 他转头对苏扬笑道:“那制作青蒿素的法子,薛景山也知道吧?” 苏扬点点头:“瞒不过葛老的眼睛!” “行了,老头子不耽误你功夫了,青蒿素的制作,先让薛景山盯着,你回家看看去吧!” 葛洪邈摆摆手,慢悠悠走进太医院大门。 “恭送葛老!” 苏扬长长一揖,目送葛洪邈离开。 他与葛老其实远远算不上熟识,可是,一番交谈下来,他却有一种仿佛认识许久的感觉。 葛老与他所说的一番提醒,他已铭记于心。 收整心绪,苏扬向着家中药铺方向赶去。 在牢狱中待了数日,生活条件虽然不错,但怎么都没有外面舒心。 还未到家中药铺,苏扬便注意到,药铺前停着许多马车,与往日里本就不断有病人前来寻求治疗的景象相比,更显得门庭若市了。 马车旁,有不少家丁仆人打扮的人,正搬着一箱箱礼品,往药铺中运送着。 现在已是傍晚,天色渐黑,可药铺内外,却还有着这么多人! “诸位,苏大夫还没回来,不过,我们已经说了,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些大礼,诸位还是收回去吧!”王朗的声音自药铺中传出。 王朗的声音刚落下,便有询问声接连响起。 “等苏神医回来,再把我们这些薄礼,转交给苏神医便是!” “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连陛下都封赏他做太医了,我们怎么也得厚谢苏神医!” “这位兄弟,可知道苏神医何时回来啊?” 听着药铺里传出的声音,苏扬无奈地摇摇头。 他明白这些人的用意,现在的他,算得上是名噪一时了! 有人前来拜访,倒也正常。 而后,他迈步向药铺中走去。 “苏神医回来了!” 顿时便有人注意到苏扬,惊声高呼起来。 很快,四周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汇聚在苏扬身上。 “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不胜感激!”苏扬缓缓一礼,他能在大理寺中,将他的事情闹到皇帝那里,还是多亏了京城百姓们的帮助。 “恭贺苏神医,而今已成太医了!” “苏神医医术高绝,我等敬仰有加,今日特来拜访……” 四周众人连忙回礼。 苏扬目光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倒是极少见到有患病模样的病人,反倒多是些健健康康,衣着不俗的人。 他看了一圈,便注意到母亲正站在不远处,一旁还有着一名体态发福的中年人。 看着那中年人的相貌,他莫名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此人的身份。 见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苏扬微微颔首致意。 他回转目光,缓缓道:“诸位何必送上这一份份大礼,还是快点收回去吧!”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众人纷纷回应着。 李兰芝看着苏扬处理起那边的情况,轻轻一笑,又转而看向身边。 “鸣盛,扬儿有许多年没见过你了吧?”李兰芝温和道。 云鸣盛连连点头,依旧不时地大量苏扬一眼。 他看得出来,苏扬与那些前来拜访的人交谈,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只是,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人送来的礼品,又看了眼自己这边带来的礼品,神色中浮现出一抹苦涩意味。 苏扬现在已是风光一时了,他对苏家,未曾雪中送炭,现在恐怕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了…… “诸位,这些大礼,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人群中,苏扬朗声道,“而今我那治疗瘟疫之药,太医院中已在研制,今日之后,尽可前往各处熟药所!” 他笑了笑:“多谢诸位挂念,今后诸位若有空闲,尽可来寒舍一叙!” 四周众人皆是些聪明人,已然明白苏扬话语中的意思。 “也罢,苏神医为人高洁,这礼,我便先行带回去,不过,苏神医若日后有时间,可一定要来寒舍喝杯茶水!” “苏神医如今官居太医,必是还有诸多事务要忙,我们便不做叨扰了!” 众人回应着,纷纷向苏扬告辞。 只是,他们离开时,还是心照不宣地默默留下了一些礼品。 送走众人,苏扬走回母亲身边。 “扬儿,可还记得云叔父?”云鸣盛率先迎上前,笑吟吟打着招呼。 云叔父…… 苏扬眉头微挑,躬身行礼:“见过叔父。” “快快起身,跟我何必见外?”云鸣盛双手扶起苏扬胳膊,笑容亲和,仿佛与苏扬尤为熟识。 注意到云鸣盛的态度,苏扬目光玩味。 看这架势,似乎不像是来退婚的! 他对云千瑶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云千瑶先前一心想要与他解除婚约,这件事他是清楚的。 而多年以来,云鸣盛也一直没有与他们家打过什么交道,即便他家家道中落,欠下一大笔债,也未曾想过去找云鸣盛求助。 对于云鸣盛的心思,他也清楚。 但现在,他成了太医,云鸣盛现在过来,又要做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云鸣盛又笑着对李兰芝道:“嫂子,您看现在扬儿和瑶儿都已到了嫁娶之年,咱们两家之后,是不是该商讨一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了?” “嗯?” 苏扬双眸一睁,云鸣盛这次上门,竟然是来谈婚事的! 李兰芝目光幽幽地看着云鸣盛,神色有些复杂。 “鸣盛……” 李兰芝沉吟,看了苏扬一眼,才轻声道,“扬儿和瑶儿的婚约,你不是已经说好……解除了吗?” 婚约……解除了? 苏扬眸光微敛,这件事,他先前在大牢中,可并不知晓! 母亲也没有向他说起过!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云家早就想与他家解除婚约了,他身陷牢狱,更是被判为死囚,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云鸣盛前来解除婚约,倒也不出所料…… “嫂子,我……”云鸣盛讷讷无言,脸上的笑容已荡然无存,转为浓浓的歉疚。 “退婚了?!” 这时,苏扬声音响起,仿佛尤为惊讶,“这是好事啊,刚好这件事,我之前就准备要去云府好好说说了,现在倒简单多了!” 第二百零六章 当年真相 云鸣盛身形顿时僵住,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呆滞地盯着苏扬。 他脸上的苦涩愈发浓郁,眸光暗淡。 “扬儿,是叔父亏欠你家,但这与瑶儿无关……”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对叔父心怀怨恨,以往是叔父不对,你……不需要用这些话来讽刺叔父,有什么怨言,直说就行……” 讽刺吗? 苏扬摇摇头,他这还没开始讽刺云鸣盛呢! 但要说怨恨,这也还谈不上! “云叔父,这么说吧,我本就无意与云小姐结成夫妻!” 苏扬淡淡道,“那一纸婚约,无论对于云小姐还是我来说,都算是约束,既然解除了婚约,那便再不用有什么瓜葛了!” 两家之间,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来往了,情分早就断了! 云鸣盛表情彻底凝固,他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扬的话,不似有假,是真的不想与他女儿结成夫妻! “扬儿……”云鸣盛嘴唇嗫嚅。 可苏扬却摆了摆手:“云叔父,这婚约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解除了就解除了,往后咱们两家之间,互不干涉就好!” 听着苏扬话语中的疏远意味,云鸣盛低下头,不再多言。 李兰芝深深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扬儿如何选择,她也不多干涉。 这时,云鸣盛忽地迈步,向着药铺外走去。 “老爷……” 云府管家叫了云鸣盛一声,不明白云鸣盛的意思。 “你们都出去!” 云鸣盛沉声道。 管家连忙点头,带着一众家丁飞快走出去。 药铺中,便只剩下云鸣盛与苏扬几人。 云鸣盛关好门,脸色肃穆地走回李兰芝和苏扬这边。 苏扬静静地看着云鸣盛,等待着云鸣盛的反应。 可随即,他却双眸微睁,面色讶然。 噗通! 云鸣盛一下子跪在地上,拱起双手,沉声道:“嫂子,是我有负苏大哥……” 李兰芝反应过来,当即走上前去,要搀扶起云鸣盛, “鸣盛,你这是做什么?”李兰芝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将云鸣盛搀扶起来。 她只好看向苏扬,让苏扬来帮忙。 “嫂子,当年苏大哥还在太医院在太医时,便对我照拂有加,瑶儿与扬儿约定婚事,是我和苏大哥一同约定的……” 云鸣盛不住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是我忘了初心,未曾照顾您与扬儿和悦儿!” “我云鸣盛不求您原谅,但只希望能弥补这些年来的错误!” 他声音凝重而沙哑,说完,向着李兰芝重重磕头。 苏扬也没有料到,云鸣盛会做到这一步! 这有些颠覆了他对云鸣盛的印象! “鸣盛,你先起来说话,何必如此?”李兰芝急切道。 苏扬也迈步上前,帮着李兰芝一同将云鸣盛拉了起来。 “我对苏大哥有愧,对你们苏家有愧,忘恩负义在先,嫂子,您不用劝我!”云鸣盛苦涩道。 苏扬拉起云鸣盛,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云鸣盛先前来退婚,大抵可以归于人之常情。 但即便云鸣盛见他如今身为太医,算得上是朝廷官员了,便想要来与他家重归于好,继续谈什么婚事,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再退一步说,云家在京城中,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想要给云千瑶找一桩好的婚事,绝对不算难,完全没什么必要,再来跪着求他家! “鸣盛,嫂子跟你好好说,你云家家大业大,瑶儿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嫂子也没有想过让扬儿高攀……”李兰芝轻声劝道,“我们一家,就算再难,也没有想过,去你们家求什么钱财帮助,你不用愧疚什么!” 云鸣盛摇摇头,苦涩道:“当年云大哥去世,我后来多少得知一些,他……是遭人陷害,我当时……怕了……” “遭人陷害?!” 闻言,苏扬双眸一睁,目光凛然,泛着森寒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云鸣盛,寒声道:“云叔父,你说什么?” 他的父亲,根据前身的记忆,往年是在太医院中任职,官居正五品奉上太医! 所以,他们家当时还算富足,只是后来,父亲去世,他们家逐渐家道中落,只留下这一间药铺。 后来前身去太医院任职,也多少有父亲的原因。 可是,前身从未想过,父亲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旁苏悦也顿时愣住,眼睛瞪大,茫然地盯着云鸣盛。 李兰芝长长一叹,摇了摇头。 “扬儿,悦儿,当年的事情,娘不想你们再掺和了……”李兰芝轻声道,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你们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苏扬深深地看着母亲,母亲对此,应该早就知道了…… “嫂子,是我……失言了……”云鸣盛低着头,双拳紧紧握住。 苏扬双眸微闭,强忍住心中的杀意。 前身的父亲,当年身死,是谁所为? 他穿越一场,对这个父亲,谈不上什么太深的感情,但,终究是前身的生父! 这桩因果,他务必要接下! 他深吸一口气,向母亲低声道:“娘,我只想知道真相。” 李兰芝无奈长叹,眼眶红了起来,她走到苏扬身边,更咽道:“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相是什么,娘也不知道,你爹当年在太医院任职,在那些太医中,都算是最年轻的,可突然就……” 她噙着泪光:“这些事,娘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猜出一二,其他的事情,娘也一概不知。” 说着,她紧盯着苏扬,眼神复杂。 “你也是这样,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太医,跟你爹当年那么像,娘也担心你……” “这太医,娘其实不想让你当……” 苏扬深吸一口气,如今,他彻底明白,母亲心中的忧虑了! 他倏然抬头,眼中满是坚毅。 “娘,您放心,我今后行事,会万事谨慎的,这太医一职,与我而言,不是什么威胁,而是能让咱们一家能活得安稳!” 李兰芝点点头,默然不语。 苏扬又看向云鸣盛,询问道:“云叔父,这件事,你知道什么?” “我知晓也不多,只知道当年,你爹在太医院里,应是得罪了什么人……”云鸣盛缓缓道,面露自嘲神色,“也正是因此,我当年吓得不敢跟你们家有太过密切的来往……” 苏扬眸光微凝,太医院吗? 第二百零七章 特来祝贺 一个奉上太医,对于朝廷而言,其实可有可无。 经历的遭遇,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时过境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将当年的事情遗忘。 但苏扬,已然下定决心,接下这份因果! 如今看来,与当年的事情,有最多牵扯的,还是太医院! 那他也该去太医院好好看看了! 苏扬转而看向母亲,轻声道:“娘,您放心,今后这些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就好。” 他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坚毅。 他自问,自己算不上什么恶人,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 有人胆敢触及,那便悉数奉还,斩草除根! 洪狂澜是如此,庞途崔忧那些人也是如此,至于孙巡…… 先前的账,他还未曾清算过! 孙家…… 苏扬心中呢喃,心绪冰冷,穿越一场,一直蛰伏,可并不是他的本意! 李兰芝凝视着苏扬,不知道儿子会做些什么。 但她对苏扬行事,早已放心。 就交由扬儿解决吧…… 但她还是不免劝一声:“扬儿,咱们当下安稳,才是你爹在天之灵想要看到的。” “娘,我知晓。”苏扬点点头。 “云叔父……”苏扬收整心绪,又面向云鸣盛,“当年之事,叔父只为自保,这是人之常情,我娘并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你也不必介怀!” 既然云鸣盛是为了自保,连母亲都没有什么怪罪的心思,他再咄咄逼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两家之间,还是不要再有什么瓜葛的好! 云鸣盛默然垂首,发福的脸庞上透露着深深的惭愧神色。 “至于那婚约,还是如我所说,反正已经解除了,就不用再提了。”苏扬又道。 他对云千瑶印象不错,但看云千瑶的态度,似乎也觉得那一纸婚约,是一种束缚。 那何必强求? “这……” 云鸣盛深深打量着苏扬,苏扬的拒绝之意,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而后,他无奈叹息。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再强求了。 一旁李兰芝却有些犹豫,她当然盼着儿子能好,现在儿子官居太医,已算立业了。 更何况,扬儿现在也该到成亲的年纪了。 她对云千瑶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心中多少有些期待。 盼着儿子长大,能够迎娶一个大家闺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扬儿,那我便不再提你和瑶儿成亲的事情……” 云鸣盛神色失落,想着自己的女儿。 瑶儿也一直对婚约的事情对他有所埋怨,现在解除了婚约,或许瑶儿也能松一口气。 至于孙鸣渠…… 云鸣盛咬了咬牙,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嫂子,今后,你们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云鸣盛对李兰芝道,“现在扬儿虽然当上了太医,领取朝廷俸禄,但那俸禄也总归不算多……” “鸣盛,有劳你挂念了。”李兰芝缓缓回应道。 这时,药铺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几人有些沉闷的氛围。 云鸣盛眉头微皱,先前他让管家和家丁出去,还特意把药铺的门给关上了,现在怎么能有人来敲门? 王朗询问地看向苏扬,待到苏扬同意后,他走到药铺门前,把门缓缓打开。 “老爷……” 云府管家当即探头探脑地看向云鸣盛。 “怎么回事?”云鸣盛在管家面前,又恢复了那副老爷做派。 此时的他,才更像是那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管家蹑手蹑脚地从门缝挤了进来,快步来到云鸣盛身旁。 他压低声音道:“老爷,不好了,孙府大公子过来了!” “什么?!” 云鸣盛当即一惊! 孙鸣渠过来了! 难不成,是来找苏扬麻烦的? 他连忙看向苏扬,心中不免焦虑。 他本就没有想到苏扬会拒绝跟他女儿的婚事,原本还打算,待到把婚约给续上,再跟苏扬好好说说孙鸣渠这边的情况的。 但现在,孙鸣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么快! “鸣盛,怎么了?” 注意到云鸣盛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李兰芝询问道。 “嫂子……” 云鸣盛支支吾吾,脸色难堪的看向苏扬,眼神有些躲闪。 他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跟嫂子你谈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苏扬看了眼药铺外,方才云府管家跟云鸣盛低声说话,他没怎么听清,但知道是有什么人来他家药铺了。 能让云鸣盛这么着急的,会是谁? “瑶儿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前两年京城中举行的各大诗会,瑶儿总是能名列榜首,这些,不知道嫂子您听说过没有?”云鸣盛低声道。 “听闻过一些……”李兰芝回答。 对此,苏扬自然是知道的,上次游园诗会,若不是他借着前世背诵下来的千古名篇,真正的诗魁,就该由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角逐了。 “可这名声,也是个麻烦事,就有许多人对我家瑶儿死缠烂打,其中就有一个人……” 云鸣盛咽了口唾沫,“是那个孙府的大公子,孙鸣渠……” “他今日就来过我家,说什么想要跟我家瑶儿求亲,我哪里能同意,可他现在直接来你们家药铺了……” 听着云鸣盛的一番话,苏扬眉头微挑。 孙鸣渠对云千瑶的心思,他也有所了解,不过,孙鸣渠来他家药铺,恐怕不只是因为云千瑶的缘故。 “我这就出去,想办法打发他走!”云鸣盛说着,向门外走去。 “云叔父,他是来找我的!” 苏扬淡淡说着,向母亲劝慰地点点头,随后向着药铺门外赶去。 王朗顺手把门打开,苏扬便看到,药铺外,孙鸣渠正手持折扇,好整以暇地等待在门外。 一身锦衣玉公子打扮,折扇轻摇,身后长发轻轻摇曳,风度翩翩。 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苏扬腹诽一句,走出药铺。 “苏公子,多日不见……”孙鸣渠微微一笑,举止彬彬有礼,“对了,如今该以太医相称了!” 苏扬扫了眼孙鸣渠身后,一众护卫模样的人,拉着马车,马车上尽是些红布盖着的箱子! “孙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苏扬淡淡询问。 “听闻苏太医晋升,特来祝贺!” 孙鸣渠笑容和煦,仿佛先前与苏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悦。 第二百零八章 无事献殷勤 云鸣盛大步赶出药铺外,微皱着眉头,挡在苏扬身前。 “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云鸣盛急忙询问,心中担忧这些人过来找苏扬的麻烦! “叔父也在,倒是巧了!” 孙鸣渠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叔父也是来恭贺苏太医晋升之喜的?” 说是巧合,但云鸣盛心中清楚,孙鸣渠根本就是奔着他们过来的! 苏扬静静打量着孙鸣渠,也不多说什么。 他之前挡了孙家安排孙巡进入太医院的路,孙巡更是派人杀他! 而孙鸣渠见过他与云千瑶走在一起,以往对他也有所讥讽。 这之间的恩怨,本就化不开! 可孙鸣渠却过来跟他说什么祝贺,这应该没安什么好心啊! “苏太医,何不邀我进去一叙?”孙鸣渠笑吟吟道。 “我家房子小,就不让孙公子进去了,有什么事,咱们就明说好了!”苏扬淡淡道。 不管孙鸣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懒得理会。 虚与委蛇也好,没安好心也罢,不论孙鸣渠要做什么,他一一接下便是! “苏太医,岂不闻‘来者是客’,苏太医若不邀请我进去,这不是有失待客之礼?”孙鸣渠继续说道,仿佛对于苏扬的态度,丝毫没有察觉到。 “客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苏扬淡淡道,“不过孙公子,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不妨明说!” “也好!” 孙鸣渠随手向着身后的护卫们挥了挥手,“把礼品放进去!” 那些护卫应声,抬起马车上的一箱箱被红布包裹着的箱子,就要走进药铺。 苏扬扫了眼那些护卫,孙鸣渠这是送礼来了? “慢着!” 苏扬淡淡地瞥着孙鸣渠,“孙公子这是做什么?”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既是我前来恭贺苏太医晋升,自然是要送上礼品!”孙鸣渠笑道。 那些护卫们,对于苏扬的拒绝,丝毫没有理会,依旧抬着箱子,就要强硬地闯进药铺。 王朗当即站在药铺门前,高大的身形硬生生遮住了整个门框,不放任何人进去。 “孙公子有事,咱们就好好说事,没必要整这一套!” 苏扬慢悠悠道,这么强硬地送礼,果然是孙家的做派! “倒是我唐突了!” 孙鸣渠说着,却一脸不在意。 “既然苏太医不让我进门一叙,那我们便在外面谈吧!” 他向着身后侍卫递了个眼色,“清清人。” 护卫当即会意,纷纷放下手中的箱子,向四周扩散开来。 由于他的到来,苏家药铺外,也汇聚了不少前来围观的街坊邻居。 “滚开!” “我们公子找苏太医,你们也敢造次?” “还不快滚?” 那些护卫蛮横的驱赶着四周众人,街坊邻居们忧虑地看了苏扬一眼,可在那些护卫的蛮横推搡下,却也只好远离,退到远处能看到苏家药铺这边动静的地方。 药铺外的街道上,一些还在经营着的商贩们,都被赶走。 就连云府的一众家丁,都被驱逐开来。 药铺外四周,便只剩下了孙家的护卫。 苏扬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云鸣盛神色焦虑,这孙鸣渠行事,太过霸道了! 此时的情况,让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难不成,孙鸣渠是准备当街打苏扬一顿? “云叔父莫急,若是无事,叔父可先行移步!”孙鸣渠向着一旁抬起手,示意云鸣盛离开。 他话语虽温和,但却始终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强硬态度! 云鸣盛没有离开,依旧站在苏扬身边。 药铺门口,王朗关上门,走到苏扬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与孙鸣渠对峙着。 “怎么?孙公子这是准备动手了?”苏扬语气平静道。 “这倒是误会了!”孙鸣渠嘴角微勾,目光扫过苏扬几人,又向着不远处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连忙赶到孙鸣渠身边。 孙鸣渠淡淡责斥:“谁让你们这么赶人的,我们来这里,是来祝贺苏太医!” “是!”护卫当即点头。 孙鸣渠这才又看向苏扬,笑道:“苏太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有趣!” 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孙鸣渠这一番做派,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股虚与委蛇的意思! “苏太医,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其一,是为了祝贺苏太医晋升之喜!” 孙鸣渠自顾自道,“这其二,便是为了与苏太医化解一些恩怨!” “以往苏太医与我那不成器的二弟,有些不快,咱们就此揭过,如何?” “哦?” 苏扬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化解恩怨? 不说别的,前些时日,孙家派人杀他,单是这一笔账,就没有那么好化解! “孙公子不妨说说看,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苏扬神色不改,笑吟吟追问。 这些事,自然要挑明了说! 听到此,孙鸣渠双眸微眯,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快。 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淡淡道:“我那二弟,做事有些浮躁,在太医院中,与苏太医你多有矛盾,此事,我代为致歉,还望苏太医海涵!” 苏扬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凝重。 孙鸣渠竟然还真会做到这一步! 那么,孙鸣渠所图的,自然不会小! 随即,苏扬轻笑一声,仿佛尤为惊讶道:“孙公子何必如此,我哪里会跟孙巡计较?” “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苏扬笑容和煦。 话说这么说,但真正能否揭过,苏扬清楚,他知道,孙鸣渠也该清楚,双方心照不宣罢了! 孙鸣渠轻笑着摇了摇折扇,对于苏扬的回答,还算满意。 他所要的,也就只是表面上揭过此事,这么一来,他就能跟苏扬好好说说他的来意了!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孙公子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既然如此,那便恕不远送!” 苏扬抬起手,一副送客架势,“请吧!” 顿时间,孙鸣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紧盯着苏扬,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第二百零九章 无功不受禄 “苏太医,你应当知晓,我的来意,不只是这些!” 孙鸣渠的语气,稍稍加重几分。 他折扇收拢,静静站立着,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傲然。 “我此次亲自前来,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孙鸣渠幽幽说道。 “孙公子的诚意,我的确感受到了!” 苏扬回应一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前在太医院中,孙巡和李龟兹替换他的考卷,毁他前程。 后来又派人杀他,企图置他于死地! 而孙鸣渠也分明对他不坏好心! 这一桩桩事情,凭孙鸣渠三言两语,就想要高高在上的化解? 与其说是什么化解恩怨,更像是一种警告! 苏扬耸了耸肩,不过,孙鸣渠想要与他虚与委蛇,那他便假惺惺地奉陪一番好了! 他故作疑惑:“不知孙公子还有何事,这恩怨咱们不是已经揭过了吗?” “此事,是揭过了!” 孙鸣渠缓缓道,“不过,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苏太医你,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哦?还有何事?”苏扬询问。 “这几日里,京城之中,一直有所传言,说苏太医医术通神,连这肆虐四方的瘟疫,都能治愈,我实在是久仰!” 孙鸣渠不紧不慢道,盯着苏扬的双眸,“就连陛下,都亲自下旨,册封苏太医为太医一职!” “不过是谬赞罢了!”苏扬摆摆手。 孙鸣渠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精芒。 他意味深长道:“苏太医既然有如此医术,那我自然要与苏太医多走通走通,今后若是求医问药,少不得要来寻苏太医帮忙……” 说着,他又指了指药铺外静静摆放着的一个个箱子,“这些礼品,便是我的一点心意!” 听到孙鸣渠的话,苏扬双眸眯了起来。 寻医求药? 孙鸣渠分明是话里有话! 以孙家的权势,哪里用得着找他的小小太医,求医问药? 孙鸣渠又言指那一个个箱子,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这其实是有着收买的意思! 这用意,看似荒诞,其实却极为简单! 只要那一个个箱子,进了他家药铺,那他多少便与孙家撇不开关系了! 之后孙家再稍稍运作一番,他便彻底与孙家绑在一起了! 那么,孙家再想将手伸进太医院,他必定会沦为棋子! 苏扬目光闪烁,孙家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我这小小心意,苏太医应该能领会吧?”孙鸣渠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一旁云鸣盛在听到孙鸣渠的话后,不由浑身紧绷起来,手心中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经商多年,哪里还不明白孙鸣渠这一番表态的用意? 这是要收买苏扬啊! 这对于苏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 可一旦苏扬被收买,那他家女儿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他恐怕没办法在跟孙鸣渠说什么与苏扬解除了婚约的事情了! 而他用苏扬作为借口,那孙鸣渠更可借着苏扬,趁机逼迫他们…… 那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孙公子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苏扬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慢悠悠评价一声。 这还真是一举多得的买卖! “苏太医意下如何?”孙鸣渠轻声询问。 “扬儿……”一旁云鸣盛焦急地叫了苏扬一声,有些口干舌燥。 “云叔父莫非还有话要说?” 孙鸣渠瞥了云鸣盛一眼,态度傲然起来,他缓缓道,“这其中,可也有我孙家的意思!” 云鸣盛脸色一僵,孙鸣渠这次前来,自然代表着孙家的用意! 他若是阻拦,那自然会引得孙鸣渠不悦,更是会引出云鸣盛身后的孙家! 稍作思索,云鸣盛缓缓捋起胡须。 他展颜一笑:“扬儿是我的女婿,能得孙家赏识,老夫自然也甚是开怀!” “扬儿!” 云鸣盛又看向苏扬,暗暗向着苏扬递了个眼色,“既然孙公子代表孙家前来,你可务必要慎重考虑,刚好你与瑶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岂不是喜上加喜?” 苏扬听着云鸣盛的话,心中微动,已然明白了云鸣盛的意思。 这是在担心孙鸣渠会惦记上云千瑶! “婚事已定?” 孙鸣渠双拳微微一紧,紧盯着云鸣盛。 “老夫此次前来,正是来商讨我们云苏两家的喜事的!”云鸣盛笑道,“孙公子来得也巧!” 孙鸣渠一言不发,目光在云鸣盛和苏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云鸣盛才刚与苏扬一家解除婚约,此次前来,想必是有再续婚约的心思! 但若要说什么婚事已定…… 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对云鸣盛这边的情况,一直是有所了解的! 云家这么多年,都未曾与苏家有过什么联系,苏扬这所谓的云千瑶未婚夫婿,更是可有可无…… 随即,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云叔父,现在谈什么婚事,岂不是太早了?” 孙鸣渠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苏太医刚被陛下册封太医,叔父就来谈什么婚事,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被有心人传言什么嫌贫爱富?” “云叔父,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这些话,就是在揭穿云鸣盛的心思! 他亲自出面,自然是要一举多得的! 云鸣盛笑容微凝,可依旧说道:“这些……” 但孙鸣渠却不再理会云鸣盛,转而看向苏扬。 “这些,就不劳烦孙公子来费心了!” 可苏扬却接上了云鸣盛的话,慢悠悠说着,他面露揶揄笑容,“莫非孙公子也对撮合姻缘一事,有所了解?” 闻言,云鸣盛不由双眼一睁,紧盯着苏扬。 他脸色复杂,又透露着一股喜悦。 孙鸣渠的脸色却阴沉了几分,他眼中寒芒闪烁,幽幽道:“苏太医,不妨先考虑考虑,收下我孙家的一片心意!” “不必了!” 苏扬声音干错利落,指了指药铺外的那些箱子,“无功不受禄,孙公子还是把这些礼品,全部带回去吧!” 顿时间,孙鸣渠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的脸上,再没有先前那般虚与委蛇的和善笑容,而是透露出一股冰冷。 “苏太医,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第二百一十章 若士必怒 苏扬胆敢拒绝! 一个身如草芥的小人,不过才当上了区区太医,还以为能咸鱼翻身,掀起什么波澜不成? “能被我孙家看中的人,可并不多!”孙鸣渠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威胁意味。 “那看起来,我倒是很荣幸啊!” 苏扬笑容不改,“那孙公子这份心意,我更不能领了!” 他淡淡拂袖:“孙公子,若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还是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听到此,孙鸣渠手中的折扇微微变形,仿佛是握着折扇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的脸色依旧冰冷且平静,不愿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一旁云鸣盛心绪复杂,苏扬的这番表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预料。 孙鸣渠带来的是孙家的意思,权势滔天的孙家,前来拉拢,莫说苏扬这个太医,就是朝堂之上,许多官员,都巴不得向孙家示好! 可苏扬虽然与孙鸣渠表面上虚与委蛇,但拒绝的意味却尤为明显! “看样子,苏太医对之前跟我二弟的恩怨,还是没能放下啊!” 孙鸣渠缓缓说着,目光睥睨,气质逐渐变得盛气凌人。 他现在提及苏扬与孙巡之间的恩怨,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孙鸣渠轻轻拍打着折扇,慢悠悠道:“说起来,能如苏太医这般年少有为之人,极少有不识抬举的,我想,苏太医也不会是这种人……” 不识抬举? 苏扬鄙夷一笑。 这算是威逼利诱吗? “孙公子,不妨听我一句劝?”苏扬笑吟吟道。 “哦?” 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任凭苏扬再怎么嘴硬,再他们孙家这等庞然大物面前,终究是一介蝼蚁! 他淡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太医……” “我是说,孙公子你让你手底下的这些人,把那些箱子,怎么搬过来的,怎么搬回去!”苏扬丝毫不理会孙鸣渠的话,指着药铺外的那些箱子,自顾自道,“带着你的东西,去找那些识相的人!” 顿时间,孙鸣渠的脸色幽冷起来。 苏扬果然不识抬举! 云鸣盛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劝苏扬。 拒绝孙鸣渠也好,但是,苏扬的态度,未免太过强硬了! 这简直是在树敌! “苏扬,年轻气盛,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孙鸣渠收起了原本的温和语气,对苏扬的称呼已然改变。 “孙公子高见!” 苏扬敷衍地回应一句,不再理会孙鸣渠,迈步向家中药铺走去。 此次孙鸣渠带着礼物亲自上门,看起来像是在招揽,但其实,更该是威逼利诱,让他不得不从! 他若加入了孙家的阵营,是不用再担心孙家一时半会地会置他于死地! 但到时候,跟给孙鸣渠这些人当狗,又有什么区别? 孙鸣渠神色冰冷起来,盯着苏扬的身影。 他缓缓道:“无知者无畏,但也少不了自寻死路……” 苏扬停下脚步,转过头直视孙鸣渠,目光凛冽。 随后,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孙公子饱读诗书,应当知晓‘若士必怒’的典故吧?”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这就是他的回应! 在京城孙家那等权倾朝野的庞然大物前,他的确只是个小人物! 但想要对付他这个小人物,也要当心,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才行! “可笑!” 孙鸣渠轻蔑一笑,苏扬也敢用这典故吓唬他? 终究不过一介蝼蚁罢了! “既然这礼你不收,那便扔在这吧!” 孙鸣渠扬了扬下巴,撑开折扇,迈步向着一旁走去。 “扬儿……”云鸣盛咽了口唾沫,忧心忡忡地看了孙鸣渠一眼。 他能察觉出来,苏扬与孙鸣渠之间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招惹了孙家,那苏扬还能有好? 苏扬未再多言,京城孙家,他早就招惹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了! 孙鸣渠还未离去,这时,远处街道上,几道骑乘着马匹的身影快速赶来,行至苏家药铺这边。 见状,孙府护卫当即上前,阻拦那几人。 “来者速速绕道!” 孙府护卫冷喝,驱逐几人。 可那几人来到苏家药铺不远处,停下马匹,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不快滚?” 孙府护卫围聚上前,警告一声,不善地盯着那几人。 啪! 可下一刻,那骑乘马匹的几人中,为首一人当即一鞭子抽在那孙府护卫的脸颊上。 “什么东西,也敢阻拦?” 为首那人说着,继续策马,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那孙府护卫痛叫一声,怒骂连连:“找死!” 其他孙府护卫也当即围了上去。 “少爷,他们……” 一名护卫连忙跑到孙鸣渠这边,指着那几个骑乘着马匹的人向孙鸣渠告状。 孙鸣渠皱起眉头,打量着那几人。 可随即,他一把推开跑来告状的护卫。 “住手,还不快退下?” 孙鸣渠高喝一声,驱散一众孙府护卫。 护卫们疑惑地看向孙鸣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马匹上,为首那人目光扫过孙鸣渠,而后翻身下马。 “原来是孙公子,这些是您的家丁?” 为首那人向着孙鸣渠拱了拱手,“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丁护卫这是去哪?”孙鸣渠看了眼身后药铺外的苏扬,又看向翻身下马的几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这几人的架势,似乎是奔着苏家药铺而来! 苏扬也打量着那翻身下马的几人,眉头微挑。 为首那人,他见过! 是三皇子赵澈的护卫! “有事来找苏太医!”丁护卫回应一声,向着苏扬那边走去。 “哦?” 孙鸣渠稍作思索,丁护卫是三皇子赵澈的手下,他见过几次。 而现在,丁护卫来找苏扬,难道也与三皇子有关? “见过苏太医!” 丁护卫走到苏扬身旁,行了一礼,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信件。 苏扬回礼,自丁护卫手中接过信件。 “这是殿下给苏太医您的请帖,殿下邀您明日,若有闲暇,可前去一叙。”丁护卫缓缓道。 丁护卫的声音不重,可孙鸣渠却听得清清楚楚! 三皇子竟然邀请苏扬一叙! 苏扬与三皇子扯上了关系! 第二百一十一章 管家,快备马车! 孙鸣渠目光不断自苏扬和丁护卫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眼中一抹幽光缓缓扩散开。 难怪苏扬敢拒绝他的招揽! 三皇子赵澈吗? 孙鸣渠紧握着折扇,不发一言,向着马车走去。 “有劳了。” 苏扬手下信件,与丁护卫拱了拱手。 他看着走向马车的孙鸣渠,挑了挑眉,赵澈这请帖,来得还真是时候! 不过,或许会让孙鸣渠误以为,他已经与赵澈那边达成了某种约定…… 稍作思索,苏扬微微一笑。 就让孙鸣渠误会去吧! “孙公子!”苏扬又抬手叫了孙鸣渠一声。 孙鸣渠脚步微顿,瞥向苏扬。 苏扬微微一笑:“这些礼品,你们还没搬回去!” “我送礼,还从来没有收回去过!”孙鸣渠冷冷回应,“这些礼品,你不要,就扔在那!” 说完,他迈步走进马车中。 苏扬扫了眼那些箱子,耸了耸肩。 到最后,孙鸣渠还给他丢了一个绊子! 这些箱子,是得想办法处理处理…… 他又看向丁护卫,笑道:“几位一路奔波,不如先进寒舍喝杯茶?” “不必了,我等还得回去向殿下复命了。”丁护卫躬身一礼,比起先前,他对于苏扬的态度已然恭敬了许多。 他上次见到苏扬,苏扬还只是一介平民,还遭遇京城恶霸的麻烦。 可这短短几日,苏扬便已经晋升为太医了! 不多时,孙鸣渠一行人与丁护卫几人便各自离去。 云鸣盛站在苏扬身边,心中惊动不已。 那丁护卫的话,他听得真切! 殿下? 是哪位皇家贵胄? 苏扬不只是被封太医那么简单,更还与皇家贵胄有所关系! 难怪敢那么强硬地回绝孙家的招徕! 药铺大门打开,苏扬赶回药铺。 “扬儿,那孙鸣渠不是好惹的……”云鸣盛跟在苏扬身后,低声提醒。 苏扬点点头,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孙鸣渠也好,孙巡也罢,他都已经招惹了! “咳!”云鸣盛干咳一声,又询问道:“那个丁护卫是什么来头?” 苏扬早就知晓了云鸣盛的心思,直言道:“三皇子的手下。” “三……皇子!” 云鸣盛一惊,上下打量着苏扬。 那位皇家贵胄,竟然是一位皇子! 今日这一番见面,他发觉,苏扬与他以往预料中的印象,完全不同! 之前苏扬在太医院中做药童,他都是知晓的,但今日他才发现…… 苏扬这年轻人,不简单! 想了想,云鸣盛又讪讪道:“扬儿,你看先前孙鸣渠也说了,你和瑶儿的婚约……” 他支支吾吾的,有些难以启齿。 “扬儿,那个什么孙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吧?”李兰芝上前,轻声询问。 她与苏悦待在药铺中,但对于门外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 待到苏扬点头,李兰芝又犹豫道:“那人还觊觎千瑶,要是现在咱们解除婚约,会不会……有所不妥?” 这么多年来,云千瑶虽未过门,但她心中,多少还是将云千瑶当作苏扬未过门的媳妇的。 现在要是解除了婚约,再加上云鸣盛先前所说,这相当于是把云千瑶往火坑里推了! 苏扬思索起来,他虽对这婚约并不感冒,但也不至于因此去影响云千瑶那边。 而后,他轻声对云鸣盛道:“云叔父,不如这样,有关婚约的事情,我们先别对外声张便是……” “好,就这么定了!”苏扬话音刚落,云鸣盛就重重点头。 “嫂子,咱们两家对外,还是亲家……” 云鸣盛又对李兰芝道,“两个孩子的事情,咱们先不管,您看这一次,我给嫂子你们带来了一些布匹,你们先好好收着,要是裁衣的时候有什么不方便,或者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他咧嘴一笑:“咱们就当这婚约还在,一切照旧!” 听着云鸣盛的话,苏扬一脸古怪。 云鸣盛似乎是在故意曲解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只好继续道:“云叔父,我是说,婚约解除了就……” “我知道我知道!” 云鸣盛摆摆手,不给苏扬说话的机会。 “嫂子,我就不久留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我处理!” 他简要辞别一声,快步向着药铺外跑去。 “管家,快备马车!” 云鸣盛高喊一声,浑圆的肚子在跑动间轻轻颤动,动作迅速,一溜小跑,冲出了苏家药铺。 苏扬双眸微睁,药铺中,已不见云鸣盛的踪影。 他神色怪异,这是被云鸣盛摆了一道? 这下子,婚约,是解除了还是没解除? 苏扬只好看向母亲,轻声道:“娘,云叔父这是……” “算了,扬儿,婚约的事情,咱们也别急着催人家了。”李兰芝摇摇头,没有让苏扬再继续说下去。 她自顾自地向着后院走去,“你这一天,也没好好吃东西,娘给你做好饭了!” 苏悦在一旁眨了眨眼睛,也跟着母亲走进后院。 后院中,隐约传出苏悦和李兰芝的轻声交谈。 “娘,我哥他看起来是想解除婚约的……” “多嘴!” “那个云叔父之前不是……” “你哥也该到成亲的年纪了!” “可是……” 苏扬汗颜,怎么母亲也这样? “苏兄,不,现在得是苏太医了!”王朗笑着走到苏扬身边,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王兄,别打趣我了!” 苏扬摇摇头,而后,郑重地向王朗躬身一礼。 “先前我在牢狱之中,多谢王兄在外奔波相帮!” 这些时日里,多亏王朗帮他在外走通。 “跟我何必客气?” 王朗双手扶起苏扬,“你这次能转危为安,还把那几个狗官给惩办了,真是大快人心!” 苏扬笑而不语,忽的抬眸看着王朗,眼中精芒一闪。 他悠悠询问道:“王兄,我有个提议,你有没有兴趣,在朝为官?” “嗯?” 王朗一怔,做官? “只是,要一步步的来,暂时只能先委屈王兄,先做个差役!”苏扬缓缓道。 “这些自然无妨,只是,我这一介白身,要如何做官?”王朗疑惑不解。 苏扬神秘一笑:“西城,巡检司!” 这趟牢狱之行,他解决得,并不轻松。 单只是如今从五品太医身份,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远远不够! 无权无势,便只能身如草芥! 想要不惧权势逼迫,那就得自己培养权势! 第二百一十二章 老谋深算 让王朗进西城巡检司任职,只是第一步。 之后若有机会,再行调度,就会方便许多。 这些慢慢来便可,苏扬也并不急于一步登天! “待会我修书一封,王兄之后转交梁巡检便可……”苏扬叮嘱道,他在巡检司大牢好吃好喝,算是承了梁虎和林季友的情。 有他的推荐信,梁虎必不会拒绝。 “好说!” 王朗洒脱一笑,他来京城本就是要跟苏扬一起大展鸿图的,先去巡检司混个一官半职倒也不错! 他扫了眼药铺门外,孙鸣渠带来的那一箱箱礼品还在外面摆放着,怎么看怎么碍眼。 “门外那些箱子……”他撇撇嘴,这些东西收下不妥,放在外面不仅碍事,若是被有心人加以传言,只怕还是会有人误以为苏扬收了孙家的礼品! 孙鸣渠留下这些箱子,摆明了是要恶心人的! “这个简单,既然孙鸣渠出手阔绰,那咱们也不能浪费不是?”苏扬笑吟吟道。 这些东西,他已经想好了处理的办法。 “可是收下的话,岂不是正中了孙鸣渠的诡计?”王朗疑惑不解。 “明日把秦青他们喊过来……”苏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孙鸣渠一心资敌,那我就成全他!” 两人交谈间,李兰芝和苏悦已经忙活好了饭菜。 苏扬正大快朵颐,便听母亲说道:“扬儿,今日那葛神医,你与他可有过交谈?” “葛老?” 苏扬抬起头,母亲为何会提及葛老? “以前你爹在太医院的时候,这位葛神医还来过咱们家一次,与你爹相谈甚欢,只是后来便没再听你爹提起过他了……”李兰芝回忆道,“不过当年太医院里,也没什么人来过咱们家,在大理寺衙门外见到他,我便回想起来了!” 听到此,苏扬眸光一凝。 葛洪邈竟还与他们有着这种关联? 那葛洪邈是否知晓他前身父亲去世的真相呢? 时隔多年,太医院中又没什么人来过他们家,他以往在太医院里只是药童,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将他与多年前一位姓苏的太医联系在一起。 但葛洪邈的态度却值得深思! 葛洪邈对他,似乎很是了解,甚至在他说起自己那所谓的“家传医术”时,葛洪邈的反应却有些与众不同! 结合着今日他与葛洪邈聊天的只言片语…… 苏扬很快意识到,葛老应该是知晓,他的身世的! 看样子,明日还是得再去见见葛老了…… 苏扬无奈地撇撇嘴,葛老那种人老成精的存在,行事老谋深算,他猜不透! …… 清晨,苏扬赶到太医院门外,整了整身上的太医锦袍。 这官袍是今日一早太医院的杂役送到药铺的,苏扬穿在身上,还算合身。 他来太医院,明面上是为述职,走个过场,不过,昨日得知了前身父亲的事情,他的心境已经转变了一些。 “苏太医!” 苏扬经过太医院门前,侍卫们当即向苏扬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如今苏扬身为太医,所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诸位辛苦。”苏扬温和回应。 他以往与这些侍卫们并没有多少交集,药童与这些正儿八经的差务在身的侍卫,身份地位还相差许多。 苏扬扫视几人,微微一笑,自袍袖中取出钱袋,递到身边最近一名侍卫身前。 “苏太医,这是……”那侍卫连忙询问。 苏扬还隐约记得,这侍卫名叫严奔,他笑道:“严兄弟,往日我多受诸位照拂,这点银子,就当我晋升太医,请哥几个喝酒了!” “这我们哪能收?”侍卫严奔连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 苏扬不由分说,抓起严奔的胳膊,就把钱袋塞到了严奔的手里。 “我还要去述职,就先不与诸位闲谈了。” 话罢,苏扬已走进太医院中。 太医院中的一些琐碎动静,这些侍卫们,向来清楚。 与这些人打好关系,于他而言,没有坏处。 几个侍卫目送苏扬走进太医院,严奔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感叹道:“苏太医出手真是大方!” “到底是太医院新晋升的年轻太医,跟其他太医们都不一样!” “人家年少有为,这太医可是陛下册封的,还能记得给咱们赏钱……” 几人交头接耳间,瞥到不远处一道身影,连忙站定身形,不再多言。 李龟兹板着脸,原本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显出几分凉薄。 他瞥过几人,沉声训斥:“不好好看门,成何体统,若失了我太医院颜面,老夫让你们好看!” 严奔几人连忙点头,噤声不敢多言。 李龟兹一拂衣袖,迈步走进太医院中。 刚进入太医院,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李龟兹便脸色一沉。 正前方,苏扬正慢悠悠地走着,与路过的人和颜悦色地打着招呼,与人为善。 苏扬一身太医官袍,官职品阶已然要比李龟兹这从六品右医师高上一大级了! 李龟兹当即低下头,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向一旁走去。 如今,单只是看着苏扬,他心中就有着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这药童,竟能有今日! 而他却落得如此下场! “李医师,你终于来了!” 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向着李龟兹这边跑过来。 李龟兹眉头脸色一黑,他现在巴不得苏扬看不到他,偏偏来人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苏扬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李龟兹,只是并未理会罢了。 他与李龟兹之间的恩怨,有的是时间清算! “李医师,你快跟我去查看你所监制的那批青蒿素,出了些差错!”不远处的来人急切喊着。 苏扬认出了来人,左医师栾献野。 疫患蔓延至京城之时,西城三泉客栈的第一个身患瘟疫的病患,就是栾献野发现的! “出了什么差错?” 李龟兹不悦道。 “我今日清晨去看了,那边的药童听你安排,所用黄花蒿与烈酒的比例不对!”栾献野解释一声,催促李龟兹,“李医师,这制作治疗瘟疫之药,怠慢不得!” “栾大人,那药制作之法,老夫就是按你所说吩咐下去的,为何不对?”李龟兹冷冷拂袖,看了眼四周,目光在苏扬身上稍作停顿。 现在反倒是他成了干活卖力的人,连栾献野这以往比他低上一级的左医师,现在都能对他吆五喝六了! 一切都该怪这该死的苏扬! 第二百一十三章 敢为天下先 “我现在不与你争执,我等还是尽快去看看,再由你好好统筹!”栾献野没有反驳李龟兹,只是在急切催促。 可李龟兹反倒双手负后,站在原地,并未有动弹的意思。 他只好道:“李医师,咱们去了再说也不迟!” “栾大人莫非是在刻意为难老夫?” 李龟兹冷哼一声,脸上愈发挂不住了。 “绝无此意……”栾献野已来到李龟兹身前,眼角余光忽地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扬,他神色一振,“苏太医,这青蒿素是你的法子,你快帮我跟李医师说道说道!” 听到栾献野的话,苏扬摸了摸鼻子,脸色古怪。 他现在过去,这不是给李龟兹补刀吗? 他早就看出来,李龟兹极为难堪,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了。 不过…… 随即,苏扬大步流星,迅速向着李龟兹和栾献野两人身边走去。 “栾医师,出什么事了?”苏扬询问道。 “李医师负责监制生产的药,比例不对……”栾献野连忙解释。 苏扬点点头,目光淡淡地瞥着李龟兹。 李龟兹咬着牙,脸上早就没了什么仙气,脸皮有些不自然的轻颤着。 “还不快去?”苏扬轻飘飘说了一声,听不出丝毫喜怒。 仿佛只是在随意支使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可听到苏扬的话,李龟兹却满脸涨红,羞怒到了极点。 尤其是苏扬语气中的不屑,最是让他愤怒! 李龟兹再不发一眼,牙齿紧咬,浑身紧绷地向着远处走去。 栾献野见状,松了口气。 “多谢苏太医。”他感谢一声,忙不迭跟上李龟兹。 苏扬点头致意,栾献野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治疗瘟疫的。 在太医院中,如栾献野这种人,并不多见。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李龟兹,继续赶往太医院深处。 不多时,苏扬来到白泞房外,便见薛景山正在与白泞交谈着。 薛景山神色郑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白泞则有些无奈,他注意到门外的苏扬,向着苏扬招招手,示意苏扬进来。 苏扬走进房中,向着两人见礼。 薛景山捋着胡须,赞赏地打量着苏扬,笑容和蔼,仿佛在看自家尤为亲近的晚辈。 “你这身衣服,还算合身!”薛景山微笑道。 苏扬讪笑以对,薛太医的夸奖,他莫名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旁白泞却摇了摇头,缓缓道:“苏扬,你刚好来劝劝薛太医……” “嗯?” 苏扬一怔。 白泞语气无奈:“薛太医他准备离开京城,前往西南瘟疫爆发之地了!” 闻言,苏扬呼吸顿时一促。 他怔怔看着薛景山,神色复杂。 在当前的瘟疫爆发之地,最可怕的就是环境,高热潮湿的气候,最容易滋生蚊虫,情况远比京城更为恶劣! 即便有青蒿素相助,也难保会平安无事。 薛太医若前往,只怕会险象环生。 “不必劝我了……”薛景山笑意从容,“你可还记得,瘟疫之事传来之时,老夫对你所说的话?” 苏扬默然,瘟疫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城之时,薛太医便曾去过他家药铺,说起过,纵使朝廷和太医院没有调拨薛太医去瘟疫爆发之地,薛太医也依旧会去! 他没有再劝说什么,薛太医去意已决! 敢为天下先! “你刚晋升太医,诸多事务尚不熟悉,之后在京城中,若有不解之处,可向白大人请教。”薛景山轻声叮嘱道。 苏扬重重点头,薛太医待他,已如自家晚辈一般。 白泞目光扫过苏扬和薛景山两人,无奈一笑。 这一老一少,处事有着一股不用言说的默契。 这时,苏扬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薛太医此行前往西南,须得多备些蚊香和驱蚊液,我待会再写下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方法,此外,我再多列些防蚊抗疟的法子……” 既然薛太医要前往瘟疫爆发之地,那他就帮薛太医尽可能的将危险扫除! 小心防治,再配合青蒿素,保薛太医无性命之虞! “蚊香……”白泞听着苏扬的话,忽的眸光一凝。 他讶然道:“苏扬,如今京城世面上,流传的蚊香和驱蚊液,效果极佳,莫非也是你……” “只是为治疗瘟疫,尽些微薄之力罢了。”苏扬轻声回应。 白泞深深凝视着苏扬,眼中难掩惊讶。 先是献上青蒿素这等奇药治疗疟疾,再有蚊香和驱蚊液那等奇物防蚊抗疟,似乎在苏扬面前,原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疟疾瘟疫,竟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 “你这医术,老夫都叹为观止!”白泞由衷赞叹。 “白大人谬赞。” 苏扬回应一声,又正色道,“白大人,整治疟疾,务必防蚊,蚊香和驱蚊液不可或缺……” 这一次,他将前世记忆中防治疟疾的所有措施,悉数告知白泞。 现在整治瘟疫,已经步入正轨了。 他如今也有职责在身,应当配合太医院治疗瘟疫。 白泞和薛景山仔细倾听着,待到苏扬说完,白泞沉吟:“这些,都按照你说的办,只是,蚊香和驱蚊液这东西……” “太医院上下,皆在忙活着制药一事,难以再抽调人手了,应当……向朝廷上报!” 白泞皱眉思忖着,他虽认同苏扬所说,防治疟疾,重在防蚊。 但再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就需要朝廷再调拨银两了。 三人正说着话,一名守门的侍卫匆匆来报。 “大人,魏国公和户部侍郎一同前来!” 闻言,白泞和薛景山眉头皆是一皱。 苏扬注意到两人的神色,眸光微敛。 魏国公和户部侍郎,这可都是朝廷里的大人物! 这两人亲自前来太医院,目的应该不会单纯…… “苏扬,你要当心了!”这时,薛景山沉声提醒。 苏扬微怔,疑惑地看向薛景山。 “户部侍郎贺叔达与庞途是儿女亲家……”薛景山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 听到白泞的话,苏扬当即明白过来。 这么看,户部侍郎过来,是来寻仇的啊! 这些人相互勾结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不好招惹! 一旁白泞也缓缓补充道:“而庞途……其实还可以说是魏国公褚康的亲信!” 苏扬嘴角微抽,他这是捅了耗子窝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分文不取 对于两人所说,苏扬并没有太过意外。 且不提户部侍郎贺叔达这个庞途的儿女亲家,这魏国公会来太医院,倒也正常。 庞途先前虽是上护军,但凭他一己之力,想要一手掌控太医院,还是痴心妄想! 那么庞途的身后,自然还有势力扶持! 魏国公褚康,应该就是庞途身后的势力了…… 不过,魏国公和户部侍郎这两人一早就赶来太医院,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多少有冲着他来的意思! 苏扬收敛心绪,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白泞和薛景山一同走出去迎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前对付庞途,太医院这边也有所参与,那俩人想要找麻烦,也还有太医院周旋。 很快,两道身影在一众人的陪同下,出现在苏扬的眼前。 一个清瘦老者和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人。 看穿着,那中年人应该就是魏国公褚康,而清瘦老者则是户部侍郎贺叔达。 “魏国公,贺大人,二位前来,有失远迎啊!”白泞笑着迎上前。 “白大人不必多礼……” 褚康目光掠过白泞和薛景山,停留在了苏扬身上。 他淡淡询问:“听说太医院现在有了新药,治疗瘟疫的进展如何啊?” “回禀魏国公,青蒿素已调集太医院上下,正在制作之中。”白泞回答。 褚康只简单问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道:“那向陛下献药的苏扬呢,我倒是想要见一见!” 苏扬双眸微眯,果然,还是冲着他来的吗? 而后,苏扬迈步上前:“下官正是!” 褚康斜睨着苏扬,一言不发。 他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骤然压向苏扬。 气氛也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半晌,褚康忽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年少有为,不愧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太医!” “魏国公过誉了。” 苏扬不卑不亢地回应一声。 “进去说吧!”褚康挥挥衣袖,率先向前面的房间走去。 几人跟在身后,而一旁的户部侍郎贺叔达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什么。 他经过苏扬身边,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来者不善啊! 苏扬眉头轻挑,跟着一同走进房间。 “白大人事务繁忙,我这次来也不饶弯子了!” 褚康坐在主座上,前倾着身子,向白泞询问:“如今有了治疗瘟疫之药,京城瘟疫不日便可解除吧?” “青蒿素一经使用,便有成效,只是……”白泞缓缓道,“只是瘟疫须得防控,如今天热,不知何时能够退却,待到蚊虫消陨,疫患便可平定了。” “蚊虫?” 褚康饶有兴趣道,“你们先前不是说,这疟疾瘟疫是什么瘴气引起的吗?” 白泞只好解释:“蚊虫若带有毒害,便有可能使人身患疟疾,不可不防……” “蚊虫无孔不入,那得怎么防?”褚康继续询问。 白泞看了苏扬一眼,才道:“苏太医又献上两种奇物,分别名曰蚊香和驱蚊液,可防蚊虫!” “哦?” 褚康挑了挑眉,咧嘴一笑,“苏太医倒的确是神医妙手啊,之后可得好好向陛下表功!”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叔达悠悠道:“这两种东西,老夫倒是也曾听过,只是,要制作这两种东西,朝廷又得调拨不少银两吧?” “老夫在户部待久了,不得不考虑这些,白大人莫要见怪!” 贺叔达又对白泞拱拱手,瞥向苏扬,“只是,届时这些东西,又得如何制作,莫非还是得问苏太医?” “我列下制作法子就行。”苏扬慢悠悠道。 “苏太医对这些东西,倒是知根知底……”贺叔达捋着胡须,“但老夫还知晓,如今京城市井之中,已有人在售卖这两种东西,这也是苏太医的手笔吗?” 苏扬眯起眼睛,贺叔达这老家伙,看样子是准备找茬了! 他淡淡道:“为治疗瘟疫,下官也只是尽些微薄之力。” “好一个尽微薄之力,小小年纪,倒是心怀不小!”贺叔达摇摇头,“那今后朝廷制作蚊香和驱蚊液,苏太医那边便停止制作吧!” “万一有心术不正之人,借着瘟疫之机,趁机倒卖哪两种防治瘟疫之物,为祸不小,不得不防!” 听到此,苏扬心中冷然,贺叔达出手倒是狠辣。 直接便要打消他售卖蚊香和驱蚊液的念头! 既然贺叔达想玩,那他就陪着老家伙玩玩! 而后,苏扬起身,一副疑惑神色,询问道:“容下官斗胆说一句,贺大人所言,下官不敢苟同!” “嗯?” 顿时间,房间中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扬身上。 贺叔达眉头一皱,褚康则饶有兴趣地盯着苏扬。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多一人出力,那防治瘟疫便能更为稳健一些。”苏扬慢悠悠说道,“而下官这边,制作蚊香与驱蚊液的人手,都以熟练掌握制作之法,那对治疗瘟疫,自是能有所帮助!” “呵呵,莫非苏太医是看中了这其中的油水,不愿舍弃?”贺叔达冷笑一声,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下官绝无此意!” 苏扬回应道,“下官的意思是说,若朝廷要制作蚊香与驱蚊液,那下官这边,可代为制作!” “老夫看你年纪轻轻,不谙世事,便提醒你一句!”贺叔达冷哼一声,“你若代为制作这两样东西,是准备售价多少?又要贪几分利?” “而今疫患,可容不得小人作祟!” 苏扬心中冷笑,贺叔达一番话下来,直接给他扣了一堆罪名的由头! 一句话一个坑,句句诛心! “何来这么一说?” 苏扬仿佛愈发疑惑了,“或许贺大人应当好好听听我的意思!” 贺叔达面色冷凝,静静盯着苏扬。 “下官这边代为制作,既是为了平定瘟疫,那下官这边,自然要赴汤蹈火,不能收半点钱财……”苏扬微微一笑,“所有由下官承办的制作,自然是……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 白泞和薛景山相互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那苏扬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 纵使苏扬一片医者仁心,可这么做,却有些没必要了…… 贺叔达也不由脸色一僵,苏扬这个决定,他半点也没有预料到。 一文钱都不要,苏扬还能是圣人不成? 褚康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案,似是在思量苏扬的用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国公莫非想抗旨? “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贺叔达蹙眉询问。 “瞧贺大人说的,下官哪里会有所求?”苏扬笑道,“为朝廷效力,不是下官应该做的吗?” 他瞥了眼贺叔达,意有所指道:“贺大人既然觉得我有贪财之心,那我便不收任何钱财,如此,贺大人还不同意吗?” 贺叔仔细凝思,一时之间,却怎么也猜不透苏扬的用意。 怎么看,苏扬都是在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若贺大人还不允许,那下官之后便只好进宫面圣,向陛下言明此事了。” 苏扬说着,朝上方拱了拱手,以示对皇帝的恭敬,“想必,陛下也会同意下官这一片热忱之心!” 话说到这份上,贺叔达想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了! 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想要寻个由头找他麻烦,那他就堵上贺叔达的嘴! 至于蚊香和驱蚊液,如今是用来防治瘟疫,他本来也没想在这方面赚什么钱。 但贺叔达却将一个机会给他送上了门! 他现在的确是分文不取,但若是能随着朝廷一同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却可以让他们成为朝廷钦定的制作商! 蚊香和驱蚊液,哪怕后世千百年,也依旧不可或缺! “此事本官回到户部会再行定夺!”贺叔达沉声道,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对苏扬的打压,竟然被苏扬不痛不痒地给化解掉了! “防治瘟疫的策略,你们之后再行商议就是!”这时,褚康挥挥手,不再让苏扬和贺叔达争执下去。 “此次我等前来,只为一件事!” 他慢悠悠说着,将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新药推行之后,京城疫患如今已得以控制,但其他瘟疫肆虐之地,却不能不管不顾,太医院该调拨人手,前去治疗了。” “是。”白泞拱拱手。 褚康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随手指了指苏扬,吩咐道:“既然你对瘟疫了解颇深,那你也跟着去西南!” 他语气平静,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随意便能决定苏扬生死一般。 让苏扬前往其他瘟疫肆虐之地? 白泞和薛景山都是眉头一紧。 这个安排,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庞途正是由于苏扬,才被发配去西南的…… 而褚康如此调拨苏扬,用意明显! 白泞思索着,苏扬刚晋升太医,在京城中,几乎没有丝毫根基。 而此时魏国公将苏扬安排出去,无疑是准备直接打消苏扬在京城中的影响力,一旦苏扬离京,那之后苏扬便就是一个普通的太医了! 薛景山更是长眉紧锁,满脸忧虑。 且不说苏扬在京城中还有家人尚未安顿,单只是以褚康这些人与苏扬之间的恩怨,只怕苏扬离开京城,便会有性命之危! 无论如何,苏扬都不能离京! “不去。” 回应褚康的,是苏扬尤为简洁的两个字。 “嗯?” 褚康面露不悦,脸上的威严意味加重起来。 他睥睨着苏扬,淡淡道:“你是在违抗命令,贪生怕死吗?” “不是。” 苏扬回答依旧简洁。 见到苏扬反应,褚康却嗤笑起来。 “本以为你能向陛下献药,该是年少有为之人,未曾想却如此贪生怕死!” 褚康蔑然摇头,脸色阴冷几分,“既是不敢身先士卒,畏死的小人,那你这太医职位,便该先行卸了……” “魏国公,莫非你想违抗圣旨?”不等褚康说完,苏扬便淡淡反驳一声。 听到此,褚康几人顿时神色一凝。 “放肆!” 贺叔达冷喝。 这苏扬果然如他所了解那般,狂妄无比! 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医罢了,竟然敢对堂堂国公如此无礼! 褚康睥睨着苏扬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冰冷。 “身为太医,不识礼数,该罚。” 褚康对白泞挥挥手,“先罚他一年俸禄,待到太医院奔赴西南之前,让他闭门思过。” 白泞一时没有回话。 让苏扬闭门思过,再奔赴西南,那苏扬便只能任由褚康这些人摆布了! 可褚康身为国公,并不是苏扬能够随意反驳的。 苏扬这么做,不占理。 “哦,我说话直,魏国公和贺大人莫要见怪。” 苏扬慢悠悠道,仿佛对于褚康的责斥,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神色从容,淡然一笑:“魏国公莫非忘记了陛下先前的旨意?” “哼,陛下下旨,让你协同太医院,一同整治瘟疫,魏国公让你奔赴西南,你有何异议?”贺叔达双手负后,脸色傲然。 苏扬挑了挑眉,贺叔达对于有关他的旨意,倒是了解! “正是如此啊!” 苏扬轻笑,“京城疫患,即便新药推行,可一时间,还没有控制住的形势,魏国公却如此心急地派我赶赴西南,我若去了,倒是没什么,不过……” 苏扬意味深长地扫过褚康和贺叔达:“不过,若是我那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又或者京城疫患出了什么乱子,这些可是都并不可控!” “若届时我不在京城,那京城百姓、京城诸公,还有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说着,苏扬直视褚康的双眸,好整以暇道:“这才是陛下让我协同太医院治疗瘟疫的用意,试问,魏国公让我赶赴西南,岂不是抗旨?” 褚康的这些心思,他哪里不知道? 不过,褚康当他是随意处置的闲杂人等,那却是大错特错! 贺叔达脸色微微阴沉下来,沉声道:“强词夺理!” 苏扬耸了耸肩,笑吟吟地看着褚康:“若魏国公和贺大人觉得不对,那咱们大可一同进宫面圣,向陛下询问!” 褚康瞥过苏扬,又目光幽幽地打量着白泞和薛景山两人。 “你若不去,那太医院中,总得有人去吧!” 褚康微微一笑,“薛太医,你是暂代右院判一职吧?” 苏扬眸光微凛,褚康见欺他不成,这是又要将攻势转移到薛太医身上了! 褚康随手指着薛景山:“那你便赶赴西南,前去治疗……” “回禀魏国公,下官已向白大人请命,不日便将赶赴疫患爆发之地!”薛景山淡淡拱手。 听到此,褚康的话顿时噎住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赠马 褚康打量着薛景山,有些不太确信。 疫患爆发之地,危险重重,薛景山敢请命前往? 随即,他收敛心神,缓缓道:“既然薛太医这么说了,那之后奔赴西南,便只好辛苦你了!” “下官职责所在。” 薛景山不紧不慢的回应。 “很好!” 褚康点点头,只是笑容中还有着一股寒意。 “即是如此,那我等便不久留了,你们还要整治瘟疫,多多辛苦诸位了!”褚康缓缓起身,神色平淡,只是,眼中隐隐还有些不悦。 他和贺叔达两人先后针对,竟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未能奏效! “恭送魏国公!”白泞带头行礼。 褚康步伐缓慢,经过苏扬身边,他稍稍停顿下来。 “苏太医,如今你已步入朝堂,今后行事,可得小心谨慎才行!”他幽幽提醒一声。 “多谢魏国公提点。”苏扬淡淡回应。 待到将褚康和贺叔达送出太医院,苏扬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今日褚康和贺叔达的到来,的确是给他提了个醒! 正如葛老先前对他所说,皇帝身体孱弱,难以把控大宋朝堂,而朝堂上恐怕便有着不少人争权夺利,明争暗斗。 他这没有什么实权的太医,放眼整个大宋朝堂,依旧不足以被京城中真正有权势的人放在眼里! 白泞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从苏扬身边离去。 “之后我不在京城,难以照拂你,你多加小心。”薛景山轻声叮嘱道。 苏扬缓缓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薛太医,您赶赴疫患爆发之地,更要保重……” 薛景山摆摆手,从容且洒脱,与苏扬交谈几句,赶去忙活。 苏扬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走向葛老所在的地方。 昨日他了解到了多年前的事情,心中有着诸多疑问。 想要了解真相,也只能先从太医院入手了。 而葛老,既然多年前曾去过他家,那想必对此事也有所了解,他准备去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 只是,走到葛洪邈所在的房间,苏扬却扑了个空。 葛洪邈再度前往宫中了…… 苏扬只好暂且压下疑惑,自太医院离去。 他循着昨日三皇子赵澈递来的请帖所留位置,快步走去。 如今这大宋与他前世记忆中的南北二宋,还是有着不少出入的,赵澈贵为三皇子,早已成年,却直到现在,也未曾封王。 苏扬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似乎整个朝廷,除了二皇子早早封了个闲散王爷外,其余皇子好像都是如此! 赵澈的府邸毗邻皇宫,苏扬一路赶到,也并不算远。 他将请帖递交守门的侍卫,很快便在府邸中见到了赵澈。 “苏扬……现在该叫你苏太医了!” 赵澈坐在凉亭石凳上,笑吟吟打量着苏扬,又向面前挥挥手,示意苏扬落座。 “殿下莫打趣下官了!”苏扬奉承道。 “怎么,现在被封为太医了,便与我疏远了?”赵澈微微挑眉,“我今日可是早早就在府邸中等你,这都午时了,你才刚刚赶至……” 他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股责怪意味。 苏扬脸色怪异,赵澈行事,一向令人难以琢磨。 他只好道:“先前去太医院,处理瘟疫之事,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 “逗你的!” 赵澈哈哈大笑,随意摆了摆手。 他瞥了眼不远处一名侍卫:“去,把那匹骏马牵过来!” “骏马?” 苏扬错愕,不知赵澈要做什么。 赵澈没有解释,撇了撇嘴:“苏太医,你可不够仗义,都坐了大牢了,还不找我帮忙!” “这……” 苏扬无奈,他与赵澈之间,才总共见过几次? 赵澈先前便曾帮助过他,却并不见得会再帮他! 他回应道:“怎敢劳烦殿下?”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你虽身陷牢狱,也早有谋划了……”赵澈得意一笑,自顾自地在石桌上拿起酒壶,给苏扬斟满酒,“这今朝酿还是按照你的法子酿造的,你尝尝看!” 苏扬双手端起酒杯,打量着杯中酒液,这的确与他先前粗制的酒浆一般无二。 待到苏扬饮酒,赵澈又道:“我知道你昨日忙着应付其他人,便没有叨扰……” 他前倾着身子,眯起眼睛道:“听说,你与孙家还有一些恩怨?” 苏扬满饮一杯,摇头苦笑。 “瞒不过殿下。” “哈哈,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孙鸣渠的招揽都敢拒绝!”赵澈没心没肺地打趣道。 苏扬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马蹄声传来,先前离开的侍卫已然牵着一匹通体漆黑如墨的骏马赶来。 “这骏马你可还满意?”赵澈饶有兴趣地询问。 “嗯?” 苏扬一怔,有些不明白赵澈的意思。 “送你的,你晋升太医,我得祝你升官之喜不是?”赵澈扬了扬眉。 “这……” 苏扬扫视着大黑马,有些犹豫。 “不用多想,算是我私人送的,跟什么拉拢没有半点关系!”仿佛料到苏扬心思一般,赵澈笑道,“我又不是孙家,也没什么兴趣把手伸进太医院……” “殿下说笑了……”苏扬无奈,赵澈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不收反倒是不妥了。 “行了,我就不留客了,免得你又担心,别人误以为咱们俩有什么利益往来!”赵澈摆摆手,一副送客意味。 苏扬苦笑,他说不上来,赵澈是真性情还是如何! “那我告辞!” “牵着马,等你治理了瘟疫,我再找你喝酒!” “必不敢推脱!” 府邸外,苏扬牵着大黑马,神色复杂。 赵澈搞这么一出,让他反倒有些不好招架了。 他摇摇头,抚摸着大黑马油黑发亮的皮毛,心绪复杂。 看样子,与赵澈之间的事情,也只能之后再慢慢理顺了! 他深深看了眼府邸大门,跨上大黑马,赶回家中药铺。 大黑马速度飞快,比王朗的那匹马还要快上一些,不多时,苏扬便赶至家中。 他刚要走进药铺,便见王朗提着铁棍走了出来,脸色冰寒,怒气冲冲! 在他身后,秦青几人也都紧握着拳头! 气势凛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上门去! 药铺中,李兰芝和苏悦急忙追了出来。 “小朗,小青,你们莫急!” 李兰芝急切劝说着。 王朗紧握着手中的铁棍,脸色铁青。 苏扬迅速翻身下马,快步赶到众人身前。 他飞快扫视眼前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苏悦身上。 小悦眼眶发红,一双大眼睛中还残留着些许惊惧。 “哥!” 苏悦跑到苏扬面前,瘪着嘴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苏扬面色微沉。 “苏兄,今日我去找大青他们,小悦就去魏大夫那里送药,去西城的路上,险些被人掳走!” 王朗咬牙切齿,握着铁棍的手都微微轻颤,显然在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要不是秦青他们刚好有人在西城那边,拦住了那贼人……” 听着王朗的话,苏扬目光瞬间一片冰寒。 他浑身紧绷,心中瞬间涌现出一股杀意。 有人盯上了他的家人! “扬儿,你们先别冲动,咱们先去报官吧!”李兰芝轻声劝慰,儿子的性子她清楚,最在意的就是她们,冲动之下,难保会惹出祸事。 苏扬强自压下心中愤怒,走到妹妹身前,仔细打量着,小悦并没有受伤,但稍稍受了些惊吓。 “没事的,我来处理。”他柔声对母亲和妹妹说道。 随即,他又向秦青询问:“大青,知道是谁吗?” “具体是什么人,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已经查到了,那个贼人逃到了西城的一个宅院!”秦青沉声回答。 苏扬点点头,秦青他们对京城的事情远比常人了解,可以说得上是耳目众多。 有他们帮忙盯着,那么,那些对他家动手的人,便没那么好躲掉!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怒火有些按捺不住。 打他家人的主意,无论是谁,他都绝对不会忍! “大青,留下两人在这边帮忙照看着,再让人去通知巡检司……” 苏扬跟秦青交待一声,又走到李兰芝和苏悦身边,低声道:“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什么,一切都交由我处理便可。” 李兰芝缓缓点头,嘱咐道:“一切小心……” “劳烦大家,随我一起!” 苏扬向着四周几人招呼一声,率先迈步向西城方向赶去。 大黑马被他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而王朗则牵着自己的马,与秦青几人一同,跟在苏扬身后。 一行数人,浩浩荡荡地直奔西城! 如今苏扬的力量,已然与先前不同了…… 他身为太医,即便并无实权,那也是皇帝册封的朝廷命官! 自保的实力,他已经有一些了! 众人一路奔行,苏扬心中始终一片冰冷。 他也在思索着,那想要对他们动手的人究竟是谁! 孙家? 孙鸣渠昨日刚来到他家,不至于今日就动手! 而魏国公那些人,他今日才见到。 这些人,即便没有理由,也都有嫌疑! 掳走他妹妹,是想要做什么? 苏扬紧握着拳头,已然赶至西城,循着秦青身边一名乞丐引路,众人继续向着秦青所说的那处宅院赶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正奔行间,街边远处,三道身影引起了苏扬的注意。 其中一人,苏扬见过。 聚贤帮,莫小刀! 在巡检司牢狱中,他跟莫小刀还算认识。 “哟,苏大夫,你们这些人拿着棍棒的,这是要去哪?” 莫小刀远远便向着苏扬挥手,笑吟吟敢上前来。 苏扬询问地看了身边秦青一眼,便见秦青摇摇头。 苏扬心中了然,对他家人动手的,应该不是莫小刀。 “我还准备,这两天去找苏大夫给我换换药呢!” 莫小刀指了指自己被绷带帮着的胳膊,先前的伤势,显然还好利索。 “嗯。”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这件事,是否与聚贤帮有关,他还尚不能确定! 他未再理会莫小刀,带着身边几人,继续向着那处西城宅院赶去。 “苏大夫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啊!” 莫小刀耸了耸肩,看着苏扬几人离去的身影。 “老大,有些不对劲,他们这来势汹汹的……” 一名流痞轻声对莫小刀道。 “用得着你说?”莫小刀没好气地瞥了那流痞一眼,他看着苏扬几人的身影,目露思索意味。 “看架势,这是要打架啊……” 莫小刀嘀咕一声,努了努嘴,“咱们跟上去。” “老大,二帮主还在等着咱们!”流痞无奈道。 “让他继续等着!” 说着,莫小刀大咧咧迈步向着苏扬离开的方向赶去。 “大爷,行行好吧!” 宅院外街道的拐角处,乞丐小黑正依靠在墙上,不时地叫喊两声。 他偶尔向着宅院那边瞥上一眼,便又继续掂量起手中的破碗。 宅院门口,两名家丁打扮的人在把守着,在西城之中,这种宅院并不算少见。 京城中一些在朝为官的官员又或者身家不俗的富贾豪绅,都喜欢在西城中买一处宅院,供养外室,享齐人之福! 小黑正半躺着,听见街道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看了一眼,随即缓缓起身,不露痕迹地向着街道拐角处走去。 “苏大夫,大青哥……”小黑轻声叫了一声。 “怎么样,那些人都在宅院里吗?”苏扬低声询问。 小黑点点头:“我仔细看了,他们这边,没什么人进出,不过……” 他稍稍靠近苏扬一些,又道:“不过,我注意到,他们那宅子里,有好几个人都穿着白衣服!” “白衣服?” 苏扬双眸微眯,心中隐隐浮现出几道身影。 若说是都穿着白衣服,那他多少能够猜出,那宅院中,会是什么人了…… 宅院外,两名家丁打扮的人一言不发,就只是在门外静候着,不时地观望四周。 他们注意到原本街道拐角处的小乞丐离开,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眉头微皱。 随即,其中一名高个家丁微微点头,就要向拐角处走去。 可这时,两人便看到,拐角处走出来数道身影,其中还有几人一副破破烂烂的,也都像是乞丐。 “不对劲,我去禀告……”高个家丁正说着,瞳孔却骤然一缩。 他们看到,那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几人,骤然加快速度,向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已经做出答复了! “你们是……” 高个家丁吓了一跳,连忙暴喝。 可他的话才刚出口,便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响起。 拐角处,又有一人冲出,手持铁棍,速度飞快地向着这边冲来! “什么人!” 另一名家丁下意识怒吼,企图让宅院里的人听到动静。 嗖! 那家丁话语刚落,便听到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铁棍破空声向着他这边急速袭来。 他刚转过身,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见状,高个家丁浑身剧颤,他急忙高喝一声:“找死!” 可王朗手中的铁棍丝毫不留情面,已经向着高个家丁轰击而去。 高个家丁身形挺直,应声而倒,在地上翻滚一圈才停下来。 “拉门!” 苏扬冰冷的声音响起,自王朗马匹上取下绳子,一头拴在门环上,另一头则系在马匹上。 几人合力,伴随着一阵马匹嘶鸣,宅院大门,被硬生生拉开。 轰隆! 宅院大门骤然打开,灰尘弥漫,连门梁都被拉得歪斜。 宅院中,一道道身穿白衣的身影也浮现在苏扬的面前。 苏扬扫过眼前众人,目光凛然。 摩尼教众! 宅院中一个个摩尼教徒看到眼前苏扬等人,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惊意。 他们紧盯着苏扬,有些难以置信。 不远处一处房间中,房门打开,一道身影快步冲了出来,身穿道袍,白发飘飘,正是清羽道人! 他瞪大眼睛,目光飞速扫视冲进宅院中的一群不速之客,最后停留在苏扬身上。 苏扬,竟找上门来了! 清羽道人皱眉沉思,苏扬的出现,让他们措手不及。 “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苏扬眼中寒芒闪烁,迈步上前。 京城疫患刚开始蔓延之时,这些摩尼教的人便趁机布施符水,蛊惑人心。 他揭穿了这些人,看样子也彻底得罪了这些人。 之前巡检司的追捕,应该还是被清羽道人给逃了! 清羽道人注意到苏扬的目光,他下意识有些躲闪。 但很快,他一挥手中拂尘,再度恢复镇定。 “你们擅闯我摩尼教净坛……” “道长,咱们就别来这些弯弯绕绕了!” 苏扬毫不犹豫地打断清羽道人的话,他缓缓道,“我已经找上门来了,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好好谈谈吧!” 清羽道人神色一凛,沉声道:“你不敬明尊,明尊会降下天罚!” “天罚?” 苏扬嗤笑,语气愈发冷然,“你口中的天罚,就是要派人掳走我家人?” 闻言,清羽道人神色一滞,苏扬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清楚了! 但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来的这么快? 他们在西城中所做,已经足够隐秘。 而且尚未成功,就算苏扬得悉,也不该这么快就找到他们这边! 清羽道人又看了眼苏扬身后的一众乞丐,顿时有所明悟。 心中却不免惊动不已。 西城中的乞丐,竟会帮苏扬做到这一步? 而后,他捋起胡须,摇了摇头。 “你是叫苏扬吧?”清羽道人慢悠悠道,“贫道对你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大青,给我根棍子。” 苏扬没有理会清羽道人,接过秦青递来的棍棒。 宅子中的摩尼教徒算上清羽道人也不过六人,门外那两名作家丁打扮的教徒已经彻底失去了威胁。 不过,他所带来的秦青几人,大多还皆是少年,战力有所悬殊。 但王朗在这边,苏扬倒是并不担忧。 “你几日前,破坏我摩尼教法事,又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之药,这是你与贫道结下的因果!”清羽道人注意到苏扬的动作,眉头微皱。 只是,对于清羽道人的话,苏扬依旧不曾回应。 “让小黑他们先出去守着,先别让其他人靠近。” 苏扬说完,提着木棍向清羽道人那边走去。 清羽道人身边,一众白衣教徒纷纷敞开袍袖,齐刷刷地自宽大袍袖中抽出短刃。 他们护卫在清羽道人身前,手中短刃直指苏扬,拦住苏扬。 为首一名中年人,一身白袍与另外几人稍稍有所不同,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寒光森森! “何必如此?” 清羽道人微微一笑,捋着胡须,“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你们几个稚童拿着棍棒就想找贫道麻烦,未免太过儿戏了!” 他们摩尼教众,皆可以算是天涯亡命客。 苏扬这阵仗,吓唬不到他! “王兄。” 苏扬叫了王朗一声,王朗提着铁棍很快来到苏扬身边。 “道长,何须跟他们多言,不如先杀了他们,他们找上门来,只怕已经报官了!” 见状,白衣教徒中那为首中年人长剑一指王朗,对身后清羽道人说道:“因那苏扬,我们先前折损多人……” 清羽道人淡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着急,他对苏扬道:“贫道知你来意,不过,你倒不妨听贫道一句劝?” “其实贫道对你并无恶意……” 顿了顿,他才缓缓道,“但贫道要告诉你,你若诚心招惹我摩尼教,那么,你便是在自寻死路!” “对你那妹妹动手,其实还只是个警告!” “你若还是执迷不悟……” 清羽道人淡淡一笑,笑容中流露出一抹森然意味,“那等待你的,便是后患无穷!” “我摩尼教在外的威名,你也该好好想想!” 自始至终,清羽道人都是淡定自若。 仿佛对苏扬即便带人冲进宅院中,也丝毫不担忧。 “所以,咱们的恩怨,并非不可化解……”清羽道人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扬。 苏扬没有打断清羽道人的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挑了挑眉,笑容冰寒:“道长对我动手,就只是为了化解恩怨?” “不直接杀你全家,已算客气了!”中年教徒寒声道。 苏扬双眸微眯,向身边王朗挑了挑眉。 “贫道说了,先前只是个警告!”清羽道人轻笑,“本想着请来你的家眷,邀你一人来此,跟你好好谈谈的。” 他似是尤为惋惜:“只可惜,你的反应,有些出乎贫道预料了!” “但现在,贫道依旧可以给你一个出路,现在老老实实地让我们离开,我们这法坛是没法要了,这些账,贫道也不与你算!” 清羽道人微微向前一步,轻声道:“入我摩尼教,百苦不缠身……” “原来道长是想让我加入摩尼教啊!” 苏扬仿佛恍然大悟,笑着看向王朗…… 随后,他咧嘴一笑:“道长,早说啊!” 清羽道人抚须微笑。 砰! 可下一刻,王朗已然挥舞起手中的铁棍,重重一棍砸在身前那手提长剑的中年教徒身上! “你……”清羽道人身形顿时僵住了,愤怒地盯着苏扬。 “我已经做出答复了!” 苏扬冷声说着,双手抓着木棍,奋力砸向身前一名白衣教徒!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可得好好活着! 苏扬身前,白衣教徒急忙挥动手中短刃,堪堪抵挡。 可木棍重重砸下,所裹挟得巨力依旧震得他手臂发麻,短刃脱手而出,划破虎口! “速速杀了他们,退走!” 清羽道人寒声冷喝,吩咐一众白衣教徒迎击苏扬。 他直接转身,向宅院后方跑去。 砰! 苏扬挥动着棍杖,不遗余力地向着面前白衣教徒脑袋砸去。 那白衣教徒丢失了短刃,只能一边躲闪,一边高举双臂格挡。 咔嚓! 骨骼碎裂声响起,苏扬一棍子直接打断了那白衣教徒的双臂,又落在那白衣教徒的脑袋上。 其他白衣教徒瞅准机会,提着短刃冲向苏扬。 可一根黑铁棍已经横在他们身前! 王朗一只脚踩在那中年教徒的脸颊上,仿佛早已将那中年教徒当作踏脚石,奋力跃起,手中黑铁棍舞动得虎虎生风,宛如长矛突刺,骤然刺中一名距离苏扬最近的白衣教徒。 “哇!” 那白衣教徒瞬间弓身如虾米,嘴巴里喷出一口浑浊的酸水! 借着机会,苏扬迅速后退,来到躺在地上的中年教徒身边。 中年教徒浑身不住抽搐,后脑已经陷在泥土里,脸上血肉模糊,隐隐可见一道脚印! “啧,打得这么热闹!” 这时,宅院外,莫小刀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宅院中的打斗,一只手举起,似是想要鼓掌,但看了眼绷带缠住的另一条胳膊,只好堪堪放下。 小黑几人握着棍子,警惕地盯着莫小刀三人。 “大青,护好自己!” 苏扬迅速将木棍丢到后方秦青脚下,一手抓起中年教徒散落身边的长剑。 莫小刀是敌是友,尚不知晓! “苏大夫,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莫小刀摇摇头,扫了眼身边两人,“你们俩去外边看着,别让苏大夫误会!” 刚打发两名流痞,莫小刀看着苏扬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苏扬提起长剑时,手中长剑顺势划过中年教徒胸膛,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随即。 一片鲜红自中年教徒衣服上绽放,迅速染红中年教徒身躯! 血液汩汩涌出! “看不出来,苏大夫这么狠!” 莫小刀顿时赞叹。 苏扬一言不发,剑尖染血,准备去帮王朗。 此时还站着的白衣教徒,只剩下三人! 王朗一人挥舞黑铁棍,直面三人,竟丝毫不落下风! 之前那被苏扬砸断手臂的白衣教徒早已瘫坐在地上,秦青双手抓起木棍,警惕地看了眼身边莫小刀。 莫小刀撇撇嘴,指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眯眼一笑。 秦青这才稍稍放下警惕,他快步冲到那双臂断裂地白衣教徒身边,咬紧牙关,木棍狠狠抽在那白衣教徒脑袋上! “苏兄,去追那老骗子!” 王朗一棍挑飞身前一名白衣教徒的手中短刃,头也不回地低喝。 苏扬没有犹豫,提着长剑就向宅院深处飞速跑去。 他知道,清羽道人没有向门外跑,而是跑进宅院后方,必定是宅院后方有逃生的出口! “苏大夫,我跟你一起去啊!” 莫小刀高喊一声,仿佛尤为兴奋,双腿大步迈开,追向苏扬。 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跑动间绷带散开也浑然不觉,姿势稍显滑稽! 宅院后方。 清羽道人喘着粗气,他已经年迈,纵使他年轻时纵横江湖,可现在一身气力也远远比不得年轻人。 但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冲进一间房屋中,来不及关门,便敢向房屋深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不由浑身一颤。 在后方,一道身影手持长剑,正飞速向他这边赶来! 剑尖处,还残留着一缕血迹! “该死!” 清羽道人低声喝骂,躲到房间中一根柱子后,一手前伸,另一只手快速自袍袖中摸索起来。 很快,他取出一根短小的箭矢,抖开衣袖,手臂上还绑着一把木弩。 可这时,苏扬已经随手自脚下捡起一块石砖,抡起手臂,将石砖砸向清羽道人! 清羽道人脸色一狞,来不及再用木弩,只好躲闪。 啪! 石砖堪堪自清羽道人身侧飞掠而过,砸中房屋中的用黄布盖着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的香炉也随之滚落在地,香灰撒落。 “苏扬!” 清羽道人咬牙厉喝,“贫道与你所说,你可曾好好想过?” 只是,苏扬一句话也没回,迈步冲进房屋中。 他高举起长剑,直直向着清羽道人斩击而去。 “你……” 清羽道人脸色微白,长长的胡须都凌乱起来,只能匆匆避开苏扬这一剑。 “你触怒明尊……” 清羽道人怒骂。 可他话还未说完,苏扬另一剑已经再度斩击而来! 清羽道人连滚带爬地滚到一边。 他的眼中再无半点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惊惧! 苏扬这是要杀他! 没有丝毫犹豫! 他连忙转身,想要爬起来。 可下一刻,他便感觉后背一痛,传来一股冰冷的凉意! 苏扬一剑,划破清羽道人后背。 清羽道人当即痛呼一声,一口老牙紧紧咬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噗嗤! 长剑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清羽道人浑身一颤,瞬间失去力气。 他瞪大眼睛,双眼血丝弥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腿。 苏扬这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左腿! 房间外,脚步声响起。 “苏大夫,你也不等……” 莫小刀一手扶着门框,正看到苏扬缓缓把剑自清羽道人的腿上抽出。 他话语顿时一停,双眸眯起。 “我摩尼教教众无数,你杀了贫道,便与我教结下了死仇!” 清羽道人嘶吼,身上两处伤势传来的剧痛,令他意识清醒无比。 他咽了口唾沫:“届时,不只是你,你全家都得因此丧命!” “道长,你老糊涂了!” 苏扬摇头轻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 闻言,清羽道人一愣。 可他的瞳孔却骤然紧缩! 苏扬又一剑已然刺在清羽道人右腿上! “啊!!!” 清羽道人当即按捺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苏扬依旧面带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清羽道人的眼中,却仿若炼狱恶魔! “道长,你可得好好活着……” 第二百二十章 找机会寻仇 宅院中。 巡检司的差役们用绳子将院落中的白衣教徒悉数捆绑,控制起来。 林季友环顾四周,神色惊异。 他们所带来的锁链与镣铐,根本没能派上用场。 院落中所有的白衣教徒,全部被敲碎了腿骨,丝毫无法动弹,用锁链与镣铐,反倒会让他们难以移动这些白衣教徒。 “这些人……是你们几位打倒的?”林季友缓缓询问,难掩惊讶。 算上门外两人,整个庭院中,足足有七人,还都是手持兵刃的, 而王朗这边,人数虽也不少,可多是些年少的乞丐,就凭着这些木棍,还能安然无恙地将这些人统统打倒? 平心而论,就连他们巡检司的差役,在这种情况下,都难以与这些人硬碰硬! “都是王大哥和苏大夫他们打倒的,我们根本没帮上什么忙!”秦青回答。 林季友又看向身旁王朗,仔细打量了眼王朗手中的黑铁棍,暗暗掂量着,这黑铁棍分量不轻,王朗拿着却轻轻松松。 “好样的!”林季友赞叹道。 “林大人过奖!”王朗摇摇头,向宅院深处看去。 苏扬已经自宅院深处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两名差役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浑身遍布血渍的身影,那身影仿佛被染成了血人,依稀能够辨别出清羽道人的模样。 莫小刀不时地瞟向苏扬,砸吧着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苏太医!” 林季友迎上前去,就要向苏扬行礼。 苏扬连忙扶住林季友双臂,摇头道:“林副使,你可别打趣我了!” 他之前身陷巡检司牢狱,还多靠林季友关照。 林季友只好作罢,几日前,他哪里能够想到,苏扬竟能被陛下册封为太医! 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从五品太医,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头!” 两名抬着清羽道人的差役走到林季友身边。 林季友扫了清羽道人一眼,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一眼看去,清羽道人四肢皆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被简单地用撕扯成条的道袍包扎着,抑制住鲜血流出,但依旧被鲜血染得便体通红。 “还活着。”苏扬轻声道。 林季友点点头,他能看得出来,清羽道人虽然紧闭双眼,但眼皮不断颤着,显然还有意识。 “他这伤势……”林季友又询问一声,怎么看清羽道人身上的伤势,都不像是打斗所为。 更像是单方面被人刺中的! “林大人想知道吗?” 这时,莫小刀笑吟吟走上前。 “莫小刀,这是你做的?”林季友蹙眉。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莫小刀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扬,“还得是苏大夫,我就跟着凑个热闹,看看戏罢了!” “林副使,这些人我就交给巡检司了。”苏扬瞥了眼清羽道人,又慢悠悠道,“清羽道人的伤势,我已经处理过了,不过,之后我还得再开些治疗法子,吊住他的性命。” 他话音落下,被两名差役抬着的清羽道人顿时浑身一颤,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难言的恐惧! 林季友注意到清羽道人的神情,识趣的没有多问。 “那便有劳苏太医了。” 林季友挥挥手,示意身边差役们将那些白衣教徒统统带出去。 他感叹道:“苏太医,先前你揭穿摩尼教蛊惑人心之事,我已上报,而今又一举擒获这么多贼人,又是功劳一件!” “林大人,这功劳,我便不冒领了!” 苏扬向着林季友递了个眼色,“此案……是巡检司破获的!” “这……” 林季友一怔,有些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摩尼教暗中流传,朝廷处理起来,也都颇为棘手。 擒获这些人,尤其是其中还有清羽道人这等头目,怎么说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了。 即便不能让苏扬继续晋升,但也能有不少的奖赏。 可苏扬话里的意思,却是要将这功劳送给他们巡检司? “至于先前揭穿那些人坑骗百姓一事,也无所谓。”苏扬继续道。 这些功劳,对于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抓获清羽道人等人,这件事,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声张。 摩尼教,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留清羽道人一条残命,正是为了应对摩尼教。 “可这笔功劳……”林季友有些犹豫。 苏扬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一旁王朗的后背:“林副使,我有个提议,不如你之后与梁大人商量一下?” “但说无妨。” “我王兄武艺不凡,是个难得的人才,趁此机会,我想让他加入巡检司,不知林副使意下如何?” 话罢,苏扬静静等待着林季友的回答。 林季友眉头微挑,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他又仔细打量王朗一眼,仅凭一人之力,便打倒这么多白衣教徒,足可见王朗的武艺! “即是苏太医举荐,我必不敢推脱,不过,我还是得询问梁大人。” “好说好说!” 苏扬笑着与王朗对视一眼,这下子,王朗的安排其实已经算是办妥了! 苏扬一行人很快自宅院离开,将这宅院交由林季友处置。 莫小刀笑嘻嘻地跟在苏扬身边,刚离开宅院,他便说道:“苏大夫,想不到你医术惊人,这动手砍起人,也这么利索!” “莫老大过奖了!”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从他们来到西城后,莫小刀便全程跟着他们,在一旁看戏,这八成是闲的没事干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洪爷他们为什么会栽在你手里了!” 莫小刀撇撇嘴,“跟苏大夫你作对,这不是诚心找死吗!” 苏扬没有理会莫小刀的废话,自顾自地行走着。 “这位王大哥,你这身手厉害啊,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聚贤帮?”莫小刀又兴冲冲地凑到王朗身边,“巡检司多没意思,你要是过来,我原本接手洪爷的这片地盘,统统归你了,咋样?” 王朗瞥了莫小刀一眼,懒得理会。 苏扬双眸微眯,莫小刀会接手这片地盘,他倒是并不奇怪。 聚贤帮二帮主会亲自去巡检司大牢里接莫小刀出来,足以见聚贤帮对莫小刀的重视。 莫小刀无奈耸耸肩,又道:“亏二帮主他们还跟我说什么,让我找机会寻仇……”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斜睨着莫小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得天独厚 注意到苏扬的目光,莫小刀故作惶恐地后退一步。 “苏大夫,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哪里敢跟你过不去!” 随即,莫小刀又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管他们呢,我现在接手了洪爷这片地盘,以后还得指望苏大夫你多罩着!” 他再度凑近苏扬:“苏大夫,你说是吧?” “那莫老大是怎么想的?”苏扬淡淡询问。 “你叫我小刀就行!” 莫小刀讨好道,“都说苏大夫医术高明,我先前看得仔细,那老道硬生生遭了你好几剑,偏偏你还能让他活下来,这手段,我见过的人里,可没人能比得上你!” “刚巧二帮主还要找我过去,我回头就跟他说,这地方的老大,我是不敢当了,谁爱当谁当,我可不能跟苏大夫为敌!” 说完,莫小刀自顾自地撒丫子向一旁跑去。 他跑出几步,又转身向苏扬挥挥手。 “苏大夫,回头劳烦你给我治治伤,你的医术,我信得过!” 撂下一句后,莫小刀快步离开。 苏扬静静看着莫小刀离开的身影,莫小刀行事,滑不溜秋的。 但对于莫小刀真正所想,他还并不清楚。 “苏兄,这小子有点难缠……” 王朗牵着马匹靠近苏扬,他咧嘴一笑,“要不,改天找个机会,我去给他一闷棍?” “还不至于。” 苏扬摇摇头,目前为止,莫小刀还并没有对他释放出什么恶意。 聚贤帮那边的麻烦,暂时也不急着挑起来。 “王兄,看不出来,武艺高强的人士,做事都像你这么果断吗?”苏扬语气有些怪异地对王朗说道。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对王朗已经极为了解了。 行侠仗义,嫉恶如仇,遇到不平事,直接就冲上去干! 这完全就是苏扬前世印象中的好汉侠士! 不过,敲闷棍这种事,可不太像侠客所为! “那小子行事古怪,我担心哪天他突然找麻烦……”王朗沉吟。 苏扬笑了笑,未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王朗是真正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的。 而后,苏扬又看向秦青几人,笑道:“大青,王兄跟你们说了吧?我家门口那些箱子,还得麻烦你们处理了!” “苏大夫,那会不会太贵重了?”秦青有些犹豫,苏大夫是准备把那些装满贵重礼品的箱子,统统送给他们! “那些东西,是别人留下来恶心我的,只能劳烦你们帮忙。”苏扬缓缓道。 孙鸣渠留下那些礼品,摆明了是看他们没法收下。 不过,他却刚好可以顺水推舟,把那些东西送给秦青他们。 名义上,是施舍乞丐,料孙鸣渠也没办法! 这个哑巴亏,孙鸣渠吃定了! “说起来,大青,我有个想法,你不妨听听?”苏扬又对秦青道。 结识秦青等人的这些时日里,苏扬已经尤为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对于京城各种动向的熟悉掌握。 这若是能够好好整合起来,必将是京城中无孔不入的秘密力量! 只不过,这些想法,他还得好好询问秦青他们的意见。 他绝对不会勉强。 “苏大夫您说!”秦青连忙道。 “大青,你们以后在京城中有什么打算?”苏扬缓缓询问,“总不能一辈子乞讨为生?” 听到此,秦青苦笑起来。 他揉了揉身边小黑的脑袋,无奈道:“我们没啥本事,除了乞讨,就连打架也斗不过那些恶霸……” “一直乞讨,你们甘心吗?”苏扬又询问道。 秦青神色一滞,缓缓低下了脑袋。 而后,他抬起头,神色复杂道:“苏大夫,您知道的,我不想跟牛爷那样……” “我一直想要让小远读书,以后别做乞丐,可是……” 他苦笑着摇摇头,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深深的不甘。 “我有个办法,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若是觉得不妥,大可拒绝。”苏扬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将京城的乞丐……整合起来?” “嗯?” 秦青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苏扬。 “京城里,在哪边乞讨得到的东西多,你们都清楚,大到京城中哪里出了什么大事,小到婚丧嫁娶,谁家有什么流言传出……”苏扬慢悠悠道,“这些,京城中,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 “可是苏大夫,您看东城那边的有钱人多,可是那边的乞丐凶得很,我们要过去,都是好几个人一起,不然会被他们给打出来的!”一旁小黑撇着嘴,说起这些,忍不住紧握住拳头。 苏扬点点头,乞丐们会相互聚拢抱团,排斥其他乞丐,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东城那边的油水更足,而秦青他们待在西城,是最为弱势的存在。 秦青始终凝视着苏扬,像是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他目光倏然一凝,仿佛有所明悟一般。 “苏大夫,您是说,就像聚贤帮那样,把大家聚集起来,让谁都不敢欺负我们?”秦青询问道。 “大致算是这样。” 苏扬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止这些!” “要是能够将整个京城的乞丐整合起来,那么,你们的力量,会超乎你们的想象!” “到那时,你们有了人手,哪怕仍旧是乞丐,可是,你们无论是想要做什么,就算做生意,都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这优势,得天独厚!” 说完这些,苏扬又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笑道,“这些事情,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再说吧!” 秦青眼中闪烁着精芒,他不断思索着苏扬的话,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这些,不过是我所描绘的美好愿景,真正想要做到那一步,并不容易。”苏扬又道。 “苏大夫,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不用饿肚子了?”小黑黝黑的脸庞都憋得微微涨红。 苏扬点点头。 “苏大夫,我想去做!”这时,秦青沉声说道,眼中满是深深的坚定! “不着急下决定,回去好好想想。” 苏扬摇摇头,心中浮现出前世武侠小说中的“丐帮”! 若是能够做到那一步,哪怕不至于遍及天下,又或者有什么所谓的武功绝学,也至少,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饯行 孙府。 孙巡神色忐忑,轻轻敲了敲面前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一名护卫打扮的男子走出来,向房间内扬起手。 “二少爷,大少爷已在等你了。” 孙巡快步走进房间,便见孙鸣渠正手捧书册,好整以暇地品读着。 “大哥……” 孙巡恭敬行礼,轻声叫了孙鸣渠一声。 见孙鸣渠依旧不曾放下书册,孙巡只好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断。 整个房间中,一片寂静,只有孙鸣渠翻动纸张的声音。 良久,孙鸣渠慢悠悠抬头,淡淡询问:“‘若士必怒’,下一句是什么?” 孙巡当即愣住,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孙鸣渠瞥了孙巡一眼:“让你读书,你读得什么?” “大哥,我……我知错了……” 孙巡连忙告饶。 “掌嘴。”孙鸣渠随意挑了挑手指。 孙巡顿时难堪起来,求饶地看着孙鸣渠。 但孙鸣渠始终一言不发,他只得咬着牙,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阵脆响传出,孙巡低着头,不敢看孙鸣渠一眼。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孙鸣渠悠悠道,略有玩味道,“这战国策里的句子,是昨日苏扬与我说的!” “苏扬?” 孙巡双眼一睁,不由抬起头,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哗啦一声! 孙鸣渠手中的书册已经丢到了孙巡脚下。 孙巡连忙捡起书册,小心掸了几下。 “你前些日子,派人去杀苏扬,为何会失败?”孙鸣渠幽幽的声音传来。 孙巡浑身一颤,紧紧捏着手中的书册。 “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与废物何异?”孙鸣渠冷冷责斥。 他身躯微微前倾,眯起眼睛,继续询问:“苏扬究竟知不知道,是你派人去杀他的?” “不知道!” 孙巡慌忙道,“他绝对不知!” “哦?” 孙鸣渠静静打量着孙巡。 “我派去杀他的三个人,全都回来了,苏扬是有人帮着,那三个废物都受了伤,但绝对没有透露半点消息!”孙巡急切回答。 孙鸣渠静静思索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 “算了,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了,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孙鸣渠满不在乎道,“他既然不愿加入我孙家一系,那之后便找个由头……除掉他便是。” “大哥英明!” 孙巡连忙恭维。 “过几日父亲会给你安排个新的职务,你且先等着。” 孙鸣渠淡淡道,“这次职务,若再丢了我孙家的颜面……” “绝对不会!”孙巡斩钉截铁道。 这时,房门外,一名护卫快步赶来。 孙鸣渠向外看去,让那护卫进来。 “何事?” “少爷,您留在苏家药铺的礼品,被苏扬……处理了……”护卫恭声汇报。 孙鸣渠眉头微挑,眼中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趣意味。 “他是如何处理的?” “回禀少爷,他……他将那些礼品……施舍给西城的叫花子了!” 闻言,孙鸣渠目光微微一凛。 “打发给叫花子了?”他轻声呢喃,落在桌案上的手掌稍稍用力按压下去。 “他还让整个西城的乞丐都过去拿!”护卫又道。 孙鸣渠再不发一眼,坐在桌案前沉思起来。 一旁孙巡偷偷瞟了眼孙鸣渠,他看得出来,自己这大哥,即便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可依旧是……生气了! …… 京城外。 苏扬站在太医院人群中,静静看着前方。 时值九月,天空依旧烈日炎炎,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扬随着人群,迈步走进长亭,总算避过了日光。 他心绪有些沉重,如今这气候,太反常了。 之前过了中秋,天气瞬间转凉,秋意骤浓,可现在,却丝毫感受不到秋季该有的样子。 这瘟疫,也会随之难以消弭…… 苏扬深吸一口气,顺着人群,来到薛景山身前。 “薛太医……” 他长长作揖,不曾起身。 这一次,他是来为薛太医饯行的。 今日,薛太医便要带着太医院的队伍,奔赴西南。 薛景山笑容坦然,双手扶起苏扬。 “此行山高水远,危险重重,万望薛太医珍重!”苏扬缓缓说道。 现在交通比不得后世,薛太医前往西南,便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 这也使得,一封书信,又或者一次重逢,远比后世更为珍贵! “有你给的那些物事,我这趟你不必担心,反倒是你……” 薛景山说着,看了眼不远处正跟白泞几人交谈着的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等人,压低声音道,“你如今虽为太医,入朝为官,但也因此许多事情怕是身不由己,应当多加谨慎才是。” “晚辈谨记!” 苏扬深吸一口气。 薛景山捋着胡须,欣慰一笑。 众人一番饯行,薛景山与太医院一众太医各自坐上马车,洒脱离去。 大队兵士护送着,马蹄声动,激荡起滚滚尘烟。 苏扬目送队伍远去,收敛心绪,迈步走回太医院队伍中。 “苏太医,刚巧本官找你有事,便不再去太医院寻你了。” 苏扬还未走到人群中,贺叔达的声音便自不远处响起。 他转过身子,面向贺叔达:“贺大人有何吩咐?” “你前几日与本官说的那制作蚊香与驱蚊液之事,户部已经准允了。”贺叔达慢悠悠道,“不过,户部之后会分派官员,前去督促,你做好准备。” “下官知晓了。”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神色平静。 他主动请命免费制作蚊香和驱蚊液,这本就是他丢给贺叔达的鱼饵,现在鱼上钩了! 而户部分派官员督促,显然是怕他们动什么手脚,又或者还有其他目的…… 不过,此事既然户部准允了,那便好说了。 之后再慢慢应对便是! 饯行结束,众人各自散去,人多眼杂,褚康和贺叔达倒是没再找什么麻烦。 苏扬骑着大黑马向家中赶去,刚步入药铺,他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千瑶! 苏扬目光怪异,他环顾药铺,并未见到云鸣盛的身影,只有一个丫鬟陪着云千瑶一同前来。 母亲和妹妹待在一旁,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云千瑶款款起身,美眸微敛,向苏扬行礼。 “见过苏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可为贵府佳婿? “云小姐……” 苏扬缓缓回礼,心中猜测起云千瑶的目的。 “小妹冒昧前来打扰,还望苏兄见谅。”云千瑶并未过多寒暄,语气利落地询问,“不知苏兄现在可有闲暇?” “暂时倒是不忙。”苏扬回应一声。 他话音刚落,云千瑶便向药铺外轻抬玉臂,询问道:“那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此,苏扬无奈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看云千瑶这行事干净利落的样子,她这次来,应该是目的明确啊! “伯母,那侄女暂且与苏兄外出一趟,失礼了。”云千瑶对李兰芝轻轻交待一声,又向苏悦微微颔首,礼数周到。 “去吧。”李兰芝笑吟吟挥挥手,又看向苏扬,“扬儿,要对千瑶有礼数些。” 听着母亲的嘱咐,苏扬耸了耸肩。 娘是不是误会了云千瑶的来意? 云鸣盛当日算是强行与他们续上了婚约,但云千瑶的心思,可就不一定了! 他随着云千瑶一同走出药铺,在街道上行走着。 青蒿素由太医院推行,已经有两天了,京城之中,逐渐恢复了些生气。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算是稍微多了一些。 “苏兄,小妹尚未曾与前几日退婚之事,向苏兄致歉。” 刚离开药铺不久,云千瑶便面向苏扬,款款行礼。 “这倒不必!”苏扬摆了摆手,“当时我身陷牢狱,都已经被判为死囚了,倒是我,险些拖累了云小姐!” 云千瑶神色愈发歉然,眸光略显黯然。 清冷静美的精致脸庞上,竟是流露出几分苦涩。 “终究是我云家对苏兄落井下石,愧疚在先……” 听着云千瑶的话,苏扬眼神愈发怪异,云千瑶这是对他的话有所误解? 以为他是在趁机挖苦她? “云小姐……” 苏扬刚想要解释,可云千瑶却自顾自地摇摇头。 她唇角噙着一抹苦涩笑容,眼神复杂而怅然:“我与苏兄之间,既然有着那一纸婚约,不论如何,我都该算是苏兄的妻子……” “嗯?” 苏扬一怔,心中不免错愕。 云千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兄身陷牢狱之时,我家中未能出任何力,搭救苏兄,反倒是去解除婚约……” 云千瑶眸光愈发暗淡,“这些……是我对不起苏兄!” 她脸色微微发白,透露出一股惨然:“反倒是苏兄,不计前嫌,还愿为我解忧!” “小姐……”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玉儿靠近云千瑶身旁,心疼地看着云千瑶。 她咬了咬牙,又对苏扬说道:“苏公子,当日老爷解除婚约时,我家小姐并不知情,求您……不要怪罪她了!” 闻言,苏扬顿时明白过来。 他深深凝视着云千瑶,目光复杂。 对于云千瑶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 解除婚约一事,云鸣盛分明已经过来道过歉了,可云千瑶却仍旧过来,放低了姿态,一改以往清冷模样,放下了心中的骄傲,来向他道歉。 若是云千瑶对于解除婚约并不知情,那她再来道歉,就更为难能可贵了,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执拗呢? “云小姐,我并没有怪罪的心思,该说的,我都已经与云叔父说过了。”苏扬摇了摇头,“这件事,云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了,还有那婚约……” 苏扬想了想,无奈耸肩,“一时半会的,便先委屈云小姐了。” 他现在也不清楚,那婚约算是续上了还是没续上。 不过,就算解除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能对外声张。 孙鸣渠那边可一直虎视眈眈,反正他与孙鸣渠之间,一直有着仇怨,他也不介意,再添上云千瑶这么一条! 云千瑶紧盯着苏扬,有些怔怔出神。 良久,她才轻轻叹息一声。 “苏兄,我不知我父亲是怎么与苏兄你说的,只是……” 云千瑶贝齿轻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决然,“只是,这婚约,还是解除了好!” “这……” 苏扬脸色微怔,云千瑶还是要跟他解除婚约? 他有些搞不懂了! “苏兄,孙鸣渠的事情,我爹他应该跟你说了,苏兄刚刚晋升太医,前途远大……”云千瑶缓缓道,“若是因此与孙鸣渠交恶,只怕苏兄的前程会受阻!” “所以,这婚约……便解除了吧!” 云千瑶玉指紧握,微微轻颤。 这下子,苏扬算是彻底意识到云千瑶的意图了! 他心中赞赏,云千瑶的确是个好姑娘啊! 担心他会因为这婚约,与孙鸣渠闹出间隙,从而影响他的前程,所以,不惜在这个时候,主动与他说解除婚约! “那云小姐要这么说……” 苏扬慢悠悠道,“这婚约……” 云千瑶缓缓抬眸,等待着苏扬的后话。 可苏扬却微笑道:“这婚约,那就更不能解除了!” 顿时间,云千瑶美眸一睁,俏脸上满是错愕。 “孙鸣渠那边,怎么对付,我来处理便可,云小姐不必多想!”苏扬笑着摆了摆手,“还犯不着,用这种方法,来讨好孙鸣渠!” “可是……孙家在京城中的权势,远非他人能抗衡。”云千瑶忧虑不已。 “无妨!” 苏扬淡然回应一声,又笑吟吟打趣道,“云小姐,想要解除婚约的事情,咱们意见一致,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不是?” “苏兄,恕我直言,你虽官居太医,可……” “我只问云小姐一句。” 苏扬身躯微微前倾,靠近云千瑶一些。 他缓缓询问道:“若是这婚约现在解除,云小姐又当如何拒绝孙鸣渠?” 云千瑶当即怔住,眸光闪烁不定。 苏扬身为太医,都远远无法与孙鸣渠抗衡。 那若是孙鸣渠对她家稍稍施加手段,该如何对应,她也束手无策。 “所以说,这些不用你来着想!”苏扬向云千瑶眨了眨眼,“我都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心?” 云千瑶向前一步,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苏扬却没再让她说下去。 他脸上摆出一副玩味笑容:“莫非……云小姐是觉得,我可为贵府佳婿?” “所以,这才为我过多担忧……” 他摆了摆手,满意道,“若是如此,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第二百二十四章 那句词,我很喜欢! 云千瑶原本靠近的动作骤然停滞。 她双眸微抬,错愕地盯着苏扬,但很快,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便染上了一抹绯红。 不知道是羞还是恼…… “苏兄,是在故意打趣我吗?” 云千瑶声音似是强自恢复清冷,却依旧难掩娇嗔。 她显然不善于应付苏扬所说的话,俏脸上的红晕久久未曾消退。 “云小姐冰雪聪明,在下岂敢?”苏扬打了个哈哈,面不改色地迈步前行。 婚约的事情,他是不打算再谈下去了! 越谈越乱! 云千瑶嘴唇轻抿,凝望着苏扬颀长的身影,眉宇间的神色稍显复杂。 随即,她跟上苏扬的步伐。 对苏扬的用意,她已然明悟。 “多谢苏兄好意,只希望苏兄今后……一切小心。” 云千瑶的声音自苏扬身旁响起,苏扬神色微动,与云千瑶这种聪明姑娘说话,到底是简单。 一切皆在不言中! “不必担忧……” 苏扬笑吟吟摆了摆手,却注意到云千瑶一双潋滟水眸中波光盈盈,在静静地盯着他, 那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像是能映照出一切嶙峋心思。 静美而出尘。 但云千瑶不发一言,即便察觉到了苏扬的目光,也依旧坦然与苏扬对视着。 这倒是让苏扬莫名有些尴尬,老脸微红。 “云小姐,怎么了?” 苏扬有些难以招架地询问一声,缓解尴尬。 云千瑶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修长的青葱玉指放在唇边,稍作沉吟。 而后,她轻声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折桂园中,每年皆会举办一场游园盛会,不知苏兄可曾听闻?” 闻言,苏扬心中顿时怪异起来。 云千瑶还真不愧是冰雪聪明! 这句话,毫无疑问,云千瑶是在试探他! 这游园盛会,都过去多少天了,云千瑶竟然还念念不忘! 但苏扬并未透露出什么,他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自然听过,前段时间,小悦还专门捧着一本游园诗会的书册看来着!”苏扬笑着摇摇头,“不过,这都是云小姐你们这些才子佳人的事情,我这个做大夫的,了解并不多!” “了解不多吗?” 云千瑶目光幽幽,星辰般的眸子愈发显得深邃,“可是我先前看苏兄给我那封回信,以苏兄的文采,纵使比之诸多才子,也绰绰有余……” “呃,那首诗词……其实是前人所写,我不过是借来一用罢了。”苏扬如实说道。 那首满江红,的确是他借用岳飞岳将军的! “借用的?为何我未曾读过?”云千瑶询问道,苏扬的这番解释,她并不相信。 她自认也算是饱读诗书,若古书中果真有这么一首名篇,她又怎会不知道? “兴许……什么时候就偶然翻到了,也不一定!” 苏扬讪讪道。 说着话,他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到,街道拐角处,王朗正骑马缓缓而来。 此时的王朗,已然换上了一身巡检司差役服饰,腰间还配了一把朴刀,黑铁棍被他安放在马匹上。 “王兄!” 苏扬挥了挥手。 云千瑶见苏扬打岔,摇了摇头,也不再多问。 她轻声道:“苏兄,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不多坐坐,吃个饭再走?”苏扬寒暄道。 云千瑶螓首微摇,与苏扬告辞一礼,带着丫鬟玉儿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她又稍稍停下脚步,转头对苏扬道:“既是小悦那里有诗会的书册,那苏兄不妨读一下,其中一首词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此句,我甚是喜欢……” 苏扬喉咙动了动,还没有说话,云千瑶已经自顾自地离开。 他苦笑一声,看起来,云千瑶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了一些啊! 这时候,王朗已经来到苏扬这边,翻身下马。 苏扬收敛心绪,笑道:“王兄,第一日去巡检司述职,情况如何?” “我初来乍到,梁虎梁大人,便任我为班头一职……”王朗撇了撇嘴。 “这是好事!” 苏扬拍了拍王朗肩膀,打趣道,“以王兄的能力,这只管辖几人的班头,还是屈才了!” “苏太医过奖!”王朗白了苏扬一眼。 他牵着马匹,随着苏扬一同向药铺赶回去。 “说起来,这几日里,咱们在京城中,也得多加小心。”他似是想起什么,向苏扬轻声提醒。 “哦?” 苏扬摆出一副询问神色。 “我听巡检司的人说了,最近京城外,也不太平……”王朗缓缓道,“随着你那青蒿素被太医院广为推行,京城外的地方都在流传,来了京城就能保命。” “所以,最近几日,不少外地流民,都偷偷向着京城这边汇聚……” 听到此,苏扬点点头,这倒也不难理解。 趋利避害,是很多人都会去做的。 等到薛太医一行赶赴其他疫患爆发之地,情况应该就能有所好转了。 “此外,我还听说,昨日京城中还出动了禁军,应该是京城周边有匪患横行,禁军便是前去镇压的!”王朗又道。 苏扬心中微凛,京城周边都闹匪患了! 这场瘟疫带来的后患,并不算小。 但好在,薛太医前往西南,随行护卫的精锐兵士,足足数千人,倒是不会受什么影响。 …… 清晨,苏扬在太医院逛游一圈,算是混了个出勤,便又向南城赶去。 跟朝廷合作,制作生产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他已经跟潘通那边商量好了。 按照情况,今日户部侍郎贺叔达那边,便该派人去厂房监督了。 他得去看看,免得贺叔达给他使什么绊子! 厂房大门外,两名身穿甲胄,腰间别着朴刀的侍卫正守卫着大门。 苏扬将大黑马拴在门外,正要向厂房中走去。 唰! 下一刻,两把明晃晃的朴刀交叉拦在苏扬面前。 “站住!” 侍卫低喝一声,“户部重地,不得擅闯!” 苏扬脚步停顿下来,他扫了眼面前两人,挑了挑眉。 他指了指身上的衣袍:“我这太医官袍,你们不认识?” “大人恕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大人严令,未得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入!”侍卫说着,两把朴刀依旧架在苏扬面前。 “苏大夫!” 厂房院落中,潘盛年注意到门外的情况,连忙赶来。 “二位差爷,这位可是苏太医,还不快让他进来?”潘盛年轻声劝道。 “滚回去!” 然而,回应潘盛年的,却是侍卫冰冷的声音。 随后,侍卫又对苏扬挥了挥手,姿态极高:“大人,还是请回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掌嘴 潘盛年神色恼怒,瞥了两个侍卫一眼,却又不敢说什么。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他来这厂房,竟然还吃了个闭门羹! 不让他进去? 户部来的这个官员,有点意思! “那你们去通报你们大人,说本官来了。”苏扬慢悠悠道。 “我们大人正在里面处理公务,交待过小的们,不得擅自打扰!” 侍卫依旧不为所动,挡在苏扬面前。 “那……我去禀报!”潘盛年向苏扬点头致意,快步向厂房深处走去。 苏扬环抱双臂,站在两名侍卫身前。 他眯起眼睛,淡淡询问:“厂房里的,是户部的哪位大人?” “户部郎中庾大人!” 侍卫慢悠悠回应。 苏扬挑了挑眉,从五品的户部郎中! 看起来,贺叔达派户部郎中过来,这是摆明了要与他这从五品的太医,对着干! 不多时,潘盛年再度跑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苏大夫,庾大人不见我……” 他低声道,“我爹被他召见,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扬点点头,这个户部郎中,是真不打算让他进门了! 而后,他又瞥了眼身前两名侍卫,避开刀锋,靠近其中一名侍卫。 啪! 下一刻。 苏扬直接重重一巴掌抽在了身边那侍卫的脸颊上! 那侍卫被打了一个踉跄,身形晃晃悠悠,脑袋上的头盔都歪斜开来。 见状,另一名侍卫大惊失色,紧握着手中长刀。 可他注意到苏扬的目光,却又不敢有所动作。 即便他是户部的侍卫,可苏扬终究是太医,身份地位根本不是他能比拟的! 苏扬搓了搓手掌,随手按着另一名侍卫的刀身,直挺挺向厂房走去。 他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用多说什么。 两名侍卫怔怔看着苏扬,却再不敢阻拦,就这么放着苏扬走进厂房。 随后,那被打的侍卫咬了咬牙,快步跑进厂房。 他跑过苏扬身边,低着头,步伐匆匆。 “苏大夫,他怕是要去告状……” 潘盛年担忧地提醒一声,却又闭上了嘴巴。 如今苏扬的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了。 他已经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么看重苏扬,谁能想到,几日前,苏扬还真是一介白身,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堂堂太医! 苏扬步伐不紧不慢,慢悠悠走到厂房深处。 远远便能看到,不远处一个房间中,先前那跑过去的侍卫正揉着脸颊,似是在说着什么。 而他身旁,潘通也恭敬地站着,低头不语。 很快,苏扬来到房门外,依旧有两名侍卫守着。 他还没有停下脚步,房间中,便有一道声音传出。 “苏太医好大的官威啊!” 苏扬嘴角微勾,走进房间中。 一侧座位上,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册,手捋胡须,慢悠悠地翻阅着书册。 即便苏扬入内,那中年人还是头也不抬。 “庾大人还真是公务繁忙,兢兢业业,连这厂房都成为户部重地了!”苏扬淡淡道。 “本官在审阅这厂房的账目,倒是怠慢了苏太医。” 庾士素仍旧看都不看苏扬一眼,眯缝着眼睛,显得有些刻薄。 苏扬走到一旁,随手拉着一个木凳,走到庾士素身边,缓缓坐了下去。 他又毫不介意地向潘通和潘盛年招呼道:“老潘,盛年,你们也坐!” “这……” 潘通有些犹豫。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带着潘盛年一同拉来木凳,跟着坐到苏扬身后。 “庾大人,你这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苏扬探身靠近庾士素,像模像样地打量着庾士素手中的账目。 “苏太医莫非是心虚了?” 庾士素淡淡瞥了苏扬一眼,“若是账目有误,苏太医届时可要向我户部好好解释!” “那你继续看。” 苏扬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他们先前售卖蚊香和驱蚊液,完全是他和潘通自己的生意,犯不着造价。 而庾士素不过是想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盛年,去弄三杯茶来,咱们陪着庾大人一起看。”他笑吟吟对潘盛年交待一声。 潘盛年应声,连忙跑出去。 “三杯?” 潘通双眸微睁,听出来苏扬的意思。 算上盛年,他们四个人,却上三杯茶…… 待到潘盛年把茶端来,苏扬让潘通和潘盛年各捧着一杯,慢悠悠地喝着。 苏扬不时地吸溜一口茶水,饶有兴趣地盯着庾士素的神色。 他今天有的是时间跟庾士素耗着,那就看谁先绷不住吧! 吸溜声不时响起。 庾士素的脸色却逐渐有些阴沉下来。 他放下账本,转头看向苏扬,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厌恶与不悦。 “怎么?账本看完了?” 苏扬嬉笑着询问一声,抬抬手道,“庾大人不妨再审阅一遍,可千万别处了什么纰漏!” 说着,他又吸溜了一口茶水。 “盛年,茶快凉了,再去换一杯!” 潘盛年刚要起身,庾士素便不自觉手掌一握。 “苏太医,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我这不是一直在等着吗?” 苏扬毫不避讳地把茶盏摆到庾士素身前的桌案上,压在账本上。 “既然今日厂房动工,那么,你们每日要生产多少货物,这些可也得定下!”庾士素沉声道。 “庾大人不妨说说看!” “先前苏太医应是跟贺大人说了,制作蚊香和驱蚊液,苏太医这里,分文不取,那咱们便定下每日百斤货物,如何?” “百斤……” 苏扬轻抚下巴,让潘通这边,再多招些伙计,倒是并不算难。 不过,他并没急着答应,而是询问道:“那户部每日给我们多少材料?” “百斤。” 庾士素淡淡回应一声。 闻言,潘通脸色却是一变。 他连忙拱手道:“庾大人,这有些不妥,即便是百斤材料,制作生产之时,也有所损耗,怎可能制作出百斤货物?” 本来他们这边,分文不取,就已经要花费许多雇佣伙计的开销了。 若是再按照这么个制作法,他们还得再往里面倒贴不少钱! “本官与苏太医商讨,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 庾士素冷冷训斥一声,一指潘通,向不远处正揉着脸颊的侍卫吩咐道,“掌嘴!”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侍卫顿时一喜,看向潘通,眼中寒芒闪烁。 “得令!” 他放下揉着脸颊的手,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潘通脸色骤僵,不知所措地看向苏扬。 庾士素吩咐这侍卫给他掌嘴,分明是在有意报复! “老潘,盛年,谁敢乱动,先打断他的胳膊。” 苏扬淡淡交待一声。 潘通和潘盛年连忙起身,与那侍卫对峙着。 “苏太医这是摆明了要跟本官过不去?” 庾士素脸色微微冰寒,与苏扬针锋相对。 “别误会!”苏扬笑着摆了摆手。 这厂房,还算是他的地盘! 而庾士素先是把他拦在门外,给他一个闭门羹。 又想要在他的地盘,打他的人,真当他是好欺负的! “老潘说得,也没有什么不对,百斤材料制作不出百斤货物……” 苏扬缓缓道,“庾大人身为堂堂户部郎中,连这点粗浅道理都不懂吗?” “本官也是为苏太医着想!”庾士素回应道,“苏太医你揽下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活,万一被人传言,偷工减料,趁机用户部提供的货物捞取钱财……” 庾士素冷笑一声:“那这可是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罪,是要丢官的!” “还是庾大人考虑的周到!” 苏扬附和着点点头,又询问道,“对了,容我问庾大人一声,户部那边,生产蚊香和驱蚊液,这百斤材料,能产出多少货物?” “这就不劳苏太医费心了。” 庾士素并未回答,苏扬想要向他诈出户部的生产量,再以此为标准进行制作,这心思,也太过明显了! 终究太过年轻,还敢跟贺大人作对! “那便这么定下了!” 庾士素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此外,苏太医这边分文不取,那自是苏太医的事情,可是,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也算是一桩生意了,这该交的赋税,还是得一文不少的交纳!” 听贺大人所说,苏扬是主动揽下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并且还要求分文不取,不论苏扬有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苏扬好过! “给户部干活,还得交税?” 苏扬咧嘴一笑,仿佛愈发有兴趣了。 “可终究不是我户部的人,本官也爱莫能助!”庾士素笑吟吟摇了摇头。 “庾大人好算计!” 苏扬恭维一声,没有反驳什么,反而继续询问道,“庾大人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庾士素满意一笑,继续道:“虽然这里地方,算是苏太医一手张罗的,但苏太医在太医院中公务繁忙,这地方,便不劳苏太医费心了,安心在太医院悬壶济世便是!” “此地,统统由我户部接手……” 说着,庾士素又对房间中的侍卫挥挥手,“让你给他掌嘴,为何还不动手?” 那侍卫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苏扬,生怕苏扬再因此找他麻烦。 “门外两人,一同进来!” 庾士素吩咐门外一声,对苏扬微微一笑,“既是我户部接手,那本官须得好好整治一番,还望苏太医莫要见怪!” 三名侍卫围堵在潘通父子身前,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潘通和潘盛年皆是面露不安,他们父子,哪里能跟着三名训练有素的朝廷侍卫对抗? “看样子,庾大人是非动手不可了?”苏扬斜睨着着庾士素,眼中闪烁着氤氲光芒。 庾士素抚须微笑,随手指着潘通。 “此人对本官不敬,若不加以惩戒,那这里之后如何能够听户部号令?” 他摇摇头,“不罚,不足以儆效尤!” 这苏扬真当这太医身份,有多威风了? 他们户部的人,也能是苏扬敢打的? 庾士素大袖一挥。 “动手!” 三名侍卫当即向着潘通父子冲上前去。 父子二人脸色发白,惴惴不安。 今日庾士素把苏扬排挤出去,对直接要掌嘴,来一个下马威! 那以后他们的日子,恐怕更不能好过了! “庾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时,苏扬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坐在桌案前的庾士素。 让他倒贴钱,要收他的赋税,还要把他排挤出去,更要打潘通父子…… 一桩桩谋划,对他的恶意,尤为明显。 这算盘,庾士素倒是打得响亮! 庾士素笑容满面,淡淡道:“本官忘了什么,不如苏太医提醒……” 砰! 突然! 庾士素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脑袋骤然一沉! 苏扬一只手按着庾士素的脑袋,硬生生让庾士素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桌案! “你忘了,我虽是太医,可也是从五品的官员,这官职品级,不比你低……”苏扬淡淡道。 庾士素脸色瞬间涨红,眼中充满不敢置信! 这苏扬是疯了不成? 竟敢这么对他动手? 他奋力地挣扎着,四肢抽动,可苏扬一只手始终按着他的脑袋,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以一种尤为屈辱的姿态趴在桌案上。 “你……你疯了!”庾士素怒吼,脸颊被按得生疼。 见此一幕,房间里三名侍卫与潘通父子皆是大惊! 苏扬突然的动作,他们谁都没有料到! 唰! 三名侍卫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朴刀,对准苏扬。 “快……快放开庾大人!” 苏扬看都不看那三人一眼,一只手按着庾士素的脑袋,另一只手缓缓拿起桌案上的账本。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你此举……大逆不道!”庾士素奋力怒吼,脸色憋得涨红。 “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苏扬轻笑一声,摊开账本,挪到庾士素面前。 “我这不是怕庾大人看不清账本,特意帮庾大人吗?” 他淡淡说了一声,神色从容不迫。 同为从五品官员,哪怕比起庾士素这户部郎中,他没有什么实权,可最起码,就算是他当众给庾士素一耳光,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后果! 他又不是要杀了庾士素,大宋律法中,也没有规定,不能把同僚的脑袋给按在桌案上! 就算闹大了,顶多也还是有伤风雅! “这账本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我们先前制作蚊香和驱蚊液所有消耗与产出,百斤材料,抛去损耗,最多不过制作出八十多斤货物……” 苏扬笑道,“就算是户部,也达不到我们这标准吧?” “至于赋税,咱们不如上报朝廷,问问朝廷到底收不收我们的赋税?” 第二百二十七章 欺人太甚! “你……你胆大妄为……” 庾士素竭力地说着,话语还未落下,便闷哼一声。 苏扬按着他脑袋的手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说这些,你好好听着就是。” 苏扬睥睨着庾士素,眼神始终冷漠。 “你不是还说我应该在太医院忙吗?” 他淡淡道,“庾大人,你这户部郎中当得,有些不称职啊!” “陛下的旨意,你都敢忘记!” “陛下开了金口,我可不必在太医院述职……在哪里忙,那也得由我定不是?” 他说着话,庾士素还在不死心地挣扎,他索性抓着庾士素的脑袋,转动手掌,用力将庾士素的脸庞与桌案狠狠搓动。 这下子,庾士素彻底放弃了挣扎,眼中满是屈辱! “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确是我主动提出的,非要说的话,这地方可是我的地盘,庾大人,你在我的地盘,还要打我的人,还真是不够厚道啊!” 说完,苏扬重重一按,硬生生乘着庾士素的脸庞,俯下了身子。 庾士素惨叫一声,他只是个文官,虽然正值壮年,可也是从书生做起的,哪里能够撑得住苏扬这般力道? 苏扬冲着庾士素咧嘴一笑,询问道:“我说的这些,庾大人可曾听清楚了?” 庾士素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陪庾大人在这耗着!” 苏扬神色淡然,半点也不着急。 可庾士素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他双手无力地抚着桌案,紧闭上双眼。 房间中的三名侍卫依旧紧握着朴刀,刀尖直指苏扬。 可是,虽然苏扬的确是对庾士素动粗,但苏扬终究是太医,苏扬这番举动不会受到什么责罚,而他们对太医动手,恐怕却难辞其咎! 他们丝毫不敢乱动。 “盛年,再去倒点茶!” 苏扬好整以暇地对潘盛年道。 潘盛年早已目瞪口呆,苏扬的狠厉,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 但直到现在,再度亲眼见到苏扬动手,他依旧是震惊无比。 堂堂从五品的户部郎中,竟然在苏扬手底下,宛如一个小鸡崽般! 可偏偏苏扬神色坦然,仿佛丝毫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担忧。 他只好连忙应一声,双手捧起苏扬的茶盏,快步跑到一旁,给苏扬斟茶。 “庾大人,我再问你,我所说的,你听清楚了吗?”苏扬又向庾士素询问一声。 “本官……听得……清清楚楚!” 庾士素咬牙切齿,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那就好!”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庾大人莫要见怪,我毕竟是太医,医术尚且算是通晓,先前刚见到庾大人之时,便一眼看出了庾大人颈肩不适,所以这才帮庾大人推拿正骨,倒是有所冒失了……” 一句话说完,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庾士素连忙起身,再不敢坐在桌案前,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苏扬。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掩盖不住眼神中的心有余悸! “你……你对同僚大打出手,本官……本官必要上奏朝廷,向陛下禀奏!”庾士素语气怨毒。 “我都说了,是帮庾大人推拿正骨!” 苏扬摊了摊手,“若庾大人想要禀告陛下,可要记得,收集好罪证!” 他满不在乎道:“最好是去太医院,多找几个太医,让他们帮忙给庾大人验伤!” 庾士素嘴皮子都打着哆嗦,双拳死死地握住,浑身不住颤抖。 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看着苏扬这幅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他心中悲怒交加,险些气昏过去! 去太医院验伤? 他现在,的确是感觉到脖子僵硬,那还不是苏扬一手导致? 这苏扬,该死! “话我都已经跟庾大人说完了,想来,庾大人也没有别的要交待的了。”苏扬缓缓道,“待会我也刚好要回趟太医院,看看京城治疗瘟疫的情况,咱们刚好同去,如何?” “你……” 庾士素怒不可遏地指着苏扬,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堂堂户部郎中,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屈辱? “盛年,茶。” 苏扬对于庾士素的暴怒,仿若未觉,反而向潘盛年一招手。 潘盛年喉咙微动,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递到苏扬身前。 吸溜! 苏扬吸溜一口热茶,玩味笑道:“庾大人,咱们是在这里继续待着,还是同去太医院,我听你的!” “欺人太甚!” 庾士素这句话,几乎是从肚子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横飞! 他眼角余光扫到三名侍卫,怒吼道:“你们三人,还不快动手,抓着这胆大包天的贼人,让其伏法!” 三名侍卫这才迈步走向苏扬。 “对本官动手,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这后果,不用我跟你们多说吧?”苏扬淡淡瞥了三名侍卫一眼。 三名侍卫当即停下脚步,犹豫不决地看向庾士素。 “苏扬,你……你给本官等着!”庾士素说出一句最为无力的威胁。 “庾大人又没受伤,我为庾大人正骨按摩,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必谨记于心。”苏扬放下茶盏,坐在木凳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饶有兴趣地看着庾士素无能狂怒。 这时,房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苏太医,苏太医在哪?” 而后,是一道急切的呼声,声音浑厚有力。 很快,一名身穿铠甲,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便在厂房外侍卫的带领下,出现在房间中几人面前。 “任校尉!” 见到那汉子,庾士素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呼喊一声。 “你来得正好,快给本官抓住这胆大包天的贼子苏扬!” 苏扬打量着那身穿铠甲的汉子,看这打扮,应该是禁军! 只不过,他一时还辨认不出,这汉子的官职。 那汉子匆匆跑到房间这边,目光扫过四周几人,迅速落在苏扬身上。 “你就是苏太医吧?”汉子急匆匆询问,声音洪亮。 “任校尉,你快些抓住苏扬!”庾士素再度呼喊道,任野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让他来抓苏扬,看苏扬还能如何应对! 第二百二十八章 蛇毒 任野蹙眉扫了庾士素一眼,没有回应。 可庾士素却有些迫不及待了,快步跑到任野身前,一把拉住任野的胳膊。 “这苏扬要谋害本官,任校尉,还不快将他抓了!”他催促一声。 “庾大人,末将没工夫陪你胡闹!” 任野重重挥手,直接挣脱了庾士素的手,使得庾士素一个踉跄。 他没有理会庾士素,走向苏扬,抱拳行礼。 他沉声道:“苏太医,我禁军的袁将军身受重伤,急需苏太医去医治!” “身受重伤?” 苏扬目光一凝,当即点头。 “袁将军……受伤了?”一旁任野神色怔怔,他又伸手指着苏扬,“这苏扬不过是因为向陛下献药而被册封的太医,既是袁将军受伤,自当以太医院中医术精良的太医去医治……” 他话还没说完,任野已经从庾士素身旁经过。 “经随军的医师诊断,袁将军还患了瘟疫!” 任野说着,已经大踏步赶到门外。 此时的苏扬也走到了庾士素身边,淡淡瞥了庾士素一眼。 “庾大人,你还不去告状?” “你……” 庾士素咬了咬牙,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反驳苏扬。 他意识到,现在的瘟疫,可还没彻底结束。 如袁将军负伤这种紧急情况,恐怕非得苏扬去不可! 这瘟疫,竟然还成了苏扬的保命符!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苏扬一边向外赶着,一边对庾士素道,“我可不想再不给庾大人留面子!” 说着话,他已经跟着任野向着厂房外赶去。 庾士素死死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能听得出来,苏扬临走时的话,带着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这黄毛小儿,竟敢威胁他! 潘通和潘盛年也没再房间中多待,担心触庾士素的眉头,一同跟着苏扬跑了出去。 房间中,便只剩下了几个侍卫和庾士素。 “大人,咱们该当如何……” 那先前被苏扬抽了一耳光的侍卫低声询问。 庾士素脸色一阵变换,阴沉无比。 他重重拂袖,不发一言,向着房间外走去。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连忙跟在庾士素身后。 只是,刚出房门,庾士素的脚步又忽地停了下来。 他转身面向几名侍卫,阴沉的目光扫过几人。 “今日之事,未得本官允许,谁也不可声张!” “是!” 侍卫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 苏扬跨上大黑马,匆匆嘱托潘通父子一声,便在任野的带领下,向着禁军大营快速赶去。 几名兵士快步护在身边,驱散街道上的行人。 “任校尉,那位袁将军伤势如何?” 苏扬与任野并驾齐驱。 “袁将军胳膊中了流矢,那些该死的乱匪给箭镞上煨了剧毒,若只是剧毒,随军太医还可医治,可是,我们先前不晓得,袁将军还患了瘟疫!” 任野焦急道,“太医院也去了一名太医,但涉及瘟疫,还是得找苏太医你!” 苏扬当即明白过来,先前他便听王朗说起过,京城外闹了匪患,朝廷甚至出动了禁军前去镇压。 任校尉口中的那袁将军,应该就是在这次剿匪的过程中受伤的。 几人一路奔行,马匹速度飞快,很快便赶到禁军大营。 在任野的带领下,苏扬一路走到军营主帐,便见大帐中围聚了许多人。 主座上一个体型壮硕的老人,一眼看去,大概五十岁左右,知天命之年。 他半褪铠甲,袒露着一条胳膊,其上血迹斑斑,高高肿起,有着一道狰狞伤口,血肉翻涌。 老人半眯着眸子,眉头微蹙,脸色惨白,嘴唇都微微呈现出一片紫青之色,可依旧像是在强忍着痛楚,愣是硬生生端坐在凳子上。 在他身旁,两名太医打扮的老人正为老人处理着伤口,眉头紧皱,眼中透露出一股子思索意味。 “将军,苏太医到了!” 任野上前复命。 大帐中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苏扬身上,打量着苏扬。 苏扬不露痕迹地扫过大帐中几人,两名太医中的一人,他认识,太医陈温。 之前太医院医者大考,陈温曾在黄谋手底下负责阅卷的,当时他和薛太医正是自陈温这边,看到了孙巡那名列榜首的答卷。 他对陈温的印象并不算坏,陈温在太医院中,算是好脾气的太医了。 而另外一名太医,肤色微黑,苏扬并未见过,想来应该是随军的太医之一。 苏扬行了一礼,靠拢到两名太医身边,仔细察看起袁弘慈的伤势。 袁弘慈的胳膊伤势倒是被处理过了,上方缠着扎带,防止毒血流通,只不过,看这嘴唇发紫的样子,毒血依旧没能抑制住。 “苏太医,我等要为袁将军治疗伤势,若用此方,你且看看,是否与青蒿素药性相冲?” 那随军太医目光稍稍落在苏扬身上,看着苏扬的年轻容貌,双眸微眯,而后他挥挥手,让身边一名兵士将药方递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药方,仔细打量起来。 “半边莲、生地、重楼、青木香、徐长卿……” 苏扬沉吟,目光却聚焦在药方中的“青木香”上。 这一味药材,在他前世,因为具有肾毒性,是有可能对肾脏造成永久性损伤的,已经被禁用了…… “两位太医,袁将军所中之毒,可是蛇毒?”苏扬向随军太医和陈温询问,药方中所列的药,应当都是治疗蛇毒的药! “是蛇毒。”那随军太医淡淡说道,语气竟有些不耐烦,“你只说这些药是否会与青蒿素药性相冲便可!” 苏扬自忖,他应该没得罪过这个随军太医。 “苏太医,应当是五步蛇毒,京畿之地五步蛇常见,而袁将军的症状,除疟疾外,还有火邪致毒之状……”陈温则话语清晰地向苏扬解释。 苏扬点点头,箭镞上煨蛇毒,是极其常见的。 他靠近袁弘慈,随手为袁弘慈把脉。 袁弘慈也在打量着苏扬,他另一只手艰难地捋起胡须,即便浑身难受不堪,也依旧强自忍住。 “苏太医的名号,老夫前几日也曾听过,想不到竟如此年轻……”袁弘慈缓缓点头,“大有可为啊!” 苏扬微笑以对,这位袁将军的忍耐力还真是强过常人,这种情况下,还能忍痛说话! “年轻,却难免冒失……”那随军太医接过话茬,不悦地催促苏扬,“我等已为袁将军做过诊断了,苏太医,你有话便直说,如此行事,岂不是耽误治疗袁将军的时机?”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和人的体质 苏扬对那随军太医的话,丝毫不予理睬。 他为袁弘慈把完脉,再度拿起药方扫了一眼。 “的确有火邪致毒之状。” 苏扬沉吟,如陈温所说,袁弘慈所中的毒,应该就是蛇毒无疑了。 虽然是箭镞煨毒,并不是被毒蛇直接咬伤,但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 想了想,苏扬说道:“不过,这药方,以我之见,应当把青木香替换掉……而袁将军既是还身患疟疾,那便再加上蛇莓,蛇莓有同时兼有治疗蛇毒和抗疟之效……” “怎么?这青木香与青蒿素之间药效,有所冲突吗?”苏扬话还没说完,那随军太医已经打断了苏扬的话。 “青木香有肾毒性,会损伤肾脏。”苏扬淡淡回应一声,“若真需青木香的药效,那便换成土木香来替代便是!” 说着,苏扬随手自一旁取来笔墨,在药方上加以附注。 陈温走到苏扬身边,看着苏扬的附注,抚须沉吟。 而那随军太医却眉头紧皱,随手找来一旁随军的医师,吩咐道:“去催催先前熬制的汤药,让他们赶紧熬好,给袁将军服下。” 说完,随军太医又瞥了苏扬一眼:“既是老夫这药方与青蒿素并无冲突,那陈将军服下汤药后,再用青蒿素治疗疟疾。” 对于苏扬正在药方上加着的附注,随军太医并不理会。 他淡淡道:“老夫这药方,还不需要苏太医来做什么更改!” 苏扬也不去管那随军太医,改完药方,将药方交道陈温手上。 “还是用我这方子吧。” 苏扬淡淡道,“既是青木香对肾脏有损害,那便应当用更适合的法子,为袁将军治疗。” 见此,随军太医顿时胡须一晃,有些愠怒。 一个年轻小子,因那青蒿素一步登天,成为了太医,资历尚浅,竟还如此无礼! “苏太医还有高见?” 随军太医高仰起脸庞,神色不屑,“老夫和陈太医让你来军营,只是询问你青蒿素一事,至于为袁将军治疗,你……不说也罢!” “奚太医,苏太医也是为了治疗袁将军的伤势考量……”陈温轻劝一声,又紧紧打量着手中的药方,目光熠熠。 随即,他招来身边医师,嘱咐其速速去按苏扬的方子熬药。 “苏太医这药方,只是在奚太医的药方上进行了一些修改,拿出了青木香等药,换上了蛇莓、丹皮等药……” “药材安排,同样尤为精妙,而且,苏太医应当还是为了治疗袁将军的疟疾做了考量!” 陈温苦口婆心地解释一番。 可随军太医奚元清却愈发不悦,语气清冷几分:“陈太医是觉得老夫的药方果真有问题吗?” “还是说,陈太医觉得,老夫的医术,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我绝无此意。”陈温只好解释。 苏扬双眸微眯,毛头小子? 是在说我吗? “若非陈太医执意让他前来,袁将军已经该服下药了!”奚元清指着苏扬,“袁将军身中蛇毒,治疗时机,岂能耽误?” “老奚,老夫这身子骨壮得很,区区蛇毒,算得了什么?”这时,袁弘慈摇摇头,“不必这么急躁!” 即便他现在虚弱得很,却依旧强自压下。 他袒露的胳膊上,肌肉如同虬龙,遍布伤疤,仿佛蕴含着一股充满爆发力的力量。 “可是将军,苏扬虽为太医,可并不见得,他便有如其他太医那般医术,治疗疟疾倒也罢了,可为将军治疗蛇毒,又何须他来置喙?”奚元清指着苏扬,脸色仍旧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先前被奚元清派出去的随军医师,已经提着药壶走了进来。 那医师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端到袁弘慈身边的桌案上。 “将军,先服药再说。” 奚元清轻声道。 袁弘慈目光落在苏扬身上,微微颔首。 一名兵士端起汤药,手持羹勺,准备喂药。 “且慢!” 苏扬上前,制止住了那名兵士。 奚元清的药方虽对治疗蛇毒有效,可是论药效,他更改完的药方,其实见效更快。 而且,奚元清的药方中,还加了青木香,可以说是副作用极大。 真这么服用下去,即便使得袁弘慈的病情恢复,也终究会造成损伤。 “苏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奚元清沉声喝道。 “我更改完的药方,已经在熬制之中了,不如暂且让袁将军等待片刻。”苏扬随手指了指碗中汤药,“这汤药,先不必服用!” “哼,袁将军的伤势,岂能延误?” 奚元清冷哼一声,重重拂袖。 他沉声对苏扬说道:“苏太医,你虽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许多人蹉跎半生,费尽辛劳,才能当上的太医,可是,这心高气傲,却是万万不可取!” 苏扬挑了挑眉,他已经看出了奚元清的心思了。 以为他年纪小,所以在医术方面,会比不过奚元清,又或者比其他太医都有所不如!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奚元清再度说了一声,又让兵士给袁弘慈喂药。 “等一下!” 可苏扬又阻止一声,他仿佛是想到什么一般,“对了,我刚刚是不是没说,以袁将军这情况,青木香不得与青蒿素同用!” 听到此,奚元清脸色一僵。 “你……”奚元清挥手指着苏扬,脸上透露出不悦怒容。 他当然清楚,苏扬说这话,就是摆明了不想让袁将军服用他的药!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袁将军虽体魄强健,可如今这情况,若是服用奚太医的药,那疟疾就得拖延多日了!” 苏扬慢悠悠道,“疟疾,奚太医应该也了解一些,怎能拖延那么久?” 他来这里,本就是要说说看,奚元清的药方与青蒿素之间是否犯冲。 既然奚元清顽固,不听劝告,那他就这么说一声好了! 任凭奚元清再怎么气恼,也无法反对! 奚元清一张黝黑的脸庞,此时都憋得有些涨红。 “你……你当老夫是那么好哄骗的吗?” 奚元清怒声驳斥一句,又向袁弘慈拱拱手,“还望将军明鉴!” “老奚,你觉得呢?”袁弘慈强行睁大眼睛,询问一声。 奚元清冷冷道:“应当先把这苏扬,驱逐出营帐!” 第二百三十章 动刀缝合 “我与奚太医理念不合,就得被驱逐出去?” 苏扬针锋相对,语气中带着一股讥讽意味。 他耸了耸肩:“奚太医,如此行事,可有违医者本心啊!” “黄毛小儿,也敢教训老夫?”奚元清紧握着拳头,早已怒气冲冲,手臂都有些轻颤。 “陈太医之前看过了我修改后的药方,不如让陈太医评评理!” 苏扬好整以暇地提议一声。 陈温顿时迈步走上前,对于苏扬的提议,并不嫌麻烦。 “苏太医的方子,我也看了,的确更为适合,倒不如先听苏太医的……”陈温轻声劝道,“尤其是,苏太医也说了,青木香与青蒿素同用,对袁将军身体恐怕有所损害!” “等他的药熬好,将军的病,岂不是又得拖延?”奚元清反问。 “无妨!” 袁弘慈大手轻摆,“老夫征战那么多年,什么伤没受过,这次去剿除个小小乱匪,竟还受伤!” 苏扬眼神赞赏,袁将军到底是饱经沙场的狠人。 他也察看过了,袁将军胳膊上的伤口虽遭受蛇毒,但所幸不是毒蛇直接咬伤,又经过两个太医的治疗处理,情况其实稍稍缓和了一些。 奚元清紧握双拳,嘴皮子都在颤抖。 可袁将军发话,他也不得不听,只能憋怒于心。 “苏太医,皆是同僚,不必挂怀。”袁弘慈又对苏扬说道,语气和善,他执掌大军,处理起这些事情,尤为娴熟。 苏扬瞥了奚元清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老头气性大,再这么嘲讽下去,估计这老头得气晕! “对了,我再列个麻醉的方子,待会处理完蛇毒,还得为袁将军处理伤口!”苏扬再度提笔,快速书写起来。 袁弘慈胳膊上的箭伤,呈撕裂扭曲状,或许由于甲胄阻挡,没能伤到骨头,但外翻的血肉,要是不加以缝合,那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用不着麻醉!” 袁弘慈摇摇头,“待会直接缝上便是!” 听到此,苏扬嘴角一抽! 好家伙! 这……有点生猛啊!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割炙引酒,老夫也未尝不可!”袁弘慈轻轻捋着胡须,言笑自若。 只是,或许由于疟疾的原因,袁弘慈的手臂有些不自然轻颤。 苏扬一时没有反驳,他又询问道:“我之前了解,军帐之中的太医也在制作青蒿素,那这里,应当有烈酒吧? “有的有的!”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任野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取!” “袁将军此时的情况,岂能饮酒?”奚元清终于逮到机会,冷声怒斥,“这点粗浅医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苏扬斜睨奚元清一眼。 到底是太医,还算懂医理的! “我又没说,是拿来给袁将军喝的!”苏扬摊开手,无奈说道。 他写下麻醉药方,再度让医师拿去熬药。 不多时,医师又提着一个药壶赶进军帐之中。 “苏太医,治疗蛇毒的药已经熬制好了。” 苏扬点点头,让医师倒了一碗,递到袁弘慈桌案上。 至于按照奚元清原本的药方所熬制的汤药,动都未动。 “苏太医那药方呢?” 奚元清询问一声,待到医师拿出苏扬修改后的药方,他一把接过,仔细察看起来。 渐渐的,他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却未再制止袁弘慈服药。 袁弘慈服下汤药,没多久,他的脸色便稍稍恢复一些气色。 陈温试探着给袁弘慈诊断情况,松了口气。 “袁将军的情况,果然好转一些了!” 听到此,一旁奚元清满脸狐疑,他来到袁弘慈身边,也跟着诊断起来。 而后,奚元清缓缓起身,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一言不发。 他当然能够诊断出,袁将军的情况,的确好转了! “奚太医,容我提醒一声,青木香一药,以后能不用,还是别用为好!”苏扬淡淡道。 这也算是给奚元清的一个忠告了! 苏扬话音落下,袁弘慈本就黝黑的脸庞,此时显得更黑了! 一番治疗后,袁弘慈的情况,便只剩下了胳膊上的伤口需要缝合。 伤口缝合,古时候的医者便早已掌握,如缝合血肉、血管扎结等,对于一些太医们来说,并不算难事。 奚元清自顾自地取来刀具和针,用桑白皮为线,准备为袁弘慈缝合伤口。 “袁将军,麻药……”奚元清指着一旁安放着的药壶,先前的麻醉汤药,已经熬制好了。 “老奚,直接缝便是!” 袁弘慈摇摇头,“之后老夫还有军务要处理,喝了那药,会耽误事!” 奚元清叹了口气,正准备动手。 “奚太医,我来给袁将军缝合吧!” 这时,苏扬走上前,随手捏起刀具。 “怎么?这缝合伤口,你也要对老夫指手画脚不成?”奚元清脸色有些不善。 “缝合伤口,须得防止伤口感染,奚太医,不如你就看看我是如何缝合的!” 苏扬拿起任野带过来的烈酒,这酒是用于制作青蒿素的,制酒的法子,正是他一开始粗制烈酒的办法,也是他先前给太医院的。 现在用于消毒,也刚刚好! “你涂上酒水做什么?”奚元清蹙眉询问。 苏扬没有解释,走到袁弘慈身前,缓缓道:“袁将军,我这麻药与寻常麻药不同,若想保持清醒,倒也简单,少喝一些便是,只是,痛楚便有些难以掩盖了。” “哦?” 袁弘慈疑惑地看了苏扬一眼,又询问地看向奚元清。 “将军先少喝几口试试。”苏扬神色淡然。 袁弘慈服下汤药,一旁兵士又取来折叠好的麻布,让袁弘慈咬着。 “你到底会不会缝合?”奚元清沉声询问,对于苏扬,他充满不相信。 这苏扬的年纪,才多大,有些医术,倒也可以说是天赋不错。 可若说苏扬还会缝合,那他就大不相信了! “同样是太医,你何必如此不信我?”苏扬玩味一笑,手中握着刀具,奚元清这把刀,倒是跟他后世的柳叶刀有些相似! 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动作行云流水。 “袁将军,得罪了!” 话罢,苏扬手中柳叶刀,在袁弘慈的胳膊伤口上的血肉翻涌处,一刀切出,削去血肉! 可见此一幕,奚元清和陈温皆是目光骤然凝住! 第二百三十一章 缝合之妙 苏扬的手上动作干净利落,只一刀下去,便能看出,其用刀极稳! 汩汩鲜血早已在苏扬一刀落下之时涌出,染红一片,让人看不真切其中伤口。 可苏扬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仿佛对伤口牢记于心一般,尤为娴熟,只几息的功夫,便削去了一部分坏死的血肉! 奚元清和陈温两人紧盯着苏扬手上的动作,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惊异。 苏扬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仿佛早已动了不知多少次刀,根本没有半点生涩! 奚元清看的明白,即便是军营中许多随军医师,处理起兵士们的伤口,也难以做到如苏扬这般! 哪怕军营中,受伤动刀、缝合,是常有的事情,但也还是比不上苏扬! 仿佛苏扬先前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练习一般,一刀之下,便能见晓真正功夫! 袁弘慈浑身轻颤,硬生生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咬紧嘴巴里的麻布。 他喝下的麻药,的确有效,让他的疼痛缓解诸多,可毕竟意识还清醒,眼看着苏扬在他胳膊上动刀去肉,那疼痛,依旧让常人难以忍受。 “擦血。” 苏扬全神贯注于袁弘慈手臂上的伤口上,来不及多说什么。 伤口中流淌出的鲜血太多,血糊糊一片,会影响他下一刀。 奚元清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温已经自一旁拿起擦血用的布匹,帮着苏扬轻轻擦拭去一部分鲜血。 苏扬动作尽可能迅速,袁弘慈没服用太多的麻药,迟早会有忍不住的可能。 终于。 随着苏扬最后一刀收下,最后一片坏死的血肉被他取了下来。 陈温则帮着处理起袁弘慈的伤口,情急之下,并没有让医师来做这些。 奚元清一言不发,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亲眼目睹苏扬动刀,他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浓浓的惊讶。 但那惊讶又很快被他压下,转为不服气!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怎可能掌握这等医术? 他别过头去,不看苏扬一眼,以他跟随军营,行医多年的资历,如苏扬这般行刀,他……并非无法做到! “袁将军,接下来……要缝合了。” 苏扬轻声对袁弘慈道,心中有些敬重。 那些麻药的量,绝对不足以缓解全部痛疼。 可袁弘慈愣是忍到现在,纵使呼吸急促,偶尔闷哼,也丝毫不曾失态。 不难想象,这么一位老将军,在战场上,又会是何等英姿! 袁弘慈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来便是!” 袁弘慈缓缓点头,低喝一声。 苏扬不再多言,手中长针已经穿好了线,自伤口处飞速缝合起来。 “这缝合手法……” 陈温始终紧盯着苏扬的动作,看着苏扬针线游走于伤口之上,目光圆睁。 苏扬这缝合伤口的手法,他从未见过! 每缝一针,便会轻巧地打个结,各结缝线,互不相连。 可是,偏偏每一根线相互缝合起来,却给他一众丝毫不曾赘余的感觉。 随着伤口缝合,血肉缓缓粘连在一起,竟尤为贴合! 此时所见,陈温更是仿若恍然大悟般,他意识到,苏扬先前落刀,竟还为缝合做了考量! 奚元清本还别过头去,不愿看苏扬的动作。 可他听到身边陈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忍不住瞥了一眼。 随即,他便注意到苏扬灵活的手法,神色再次惊异起来! 这缝合手法,即便是他,也未曾见过! 最后,苏扬手捏针线,轻轻挽了一下,袁弘慈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彻底缝合! 苏扬长出一口气,擦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 “幸不辱命。” 他向着袁弘慈缓缓拱手。 袁弘慈也不免长出了口气,总算治疗结束,他简直有些经历了一场恶战般的感觉。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仍旧有疼痛的感觉传来,但能看得出来,伤口已经被缝合好了。 “这么快?” 袁弘慈喃喃道,看了眼一旁的奚元清。 缝合伤口,他本还做足了准备。 却未曾想到,苏扬的动作,竟然这么麻利! 即便是奚元清,处理起这种伤口,也不见得有苏扬这般速度! 奚元清早已浑身僵住,死死地盯着苏扬缝合的伤口。 他眼底深处,流露出深深的不敢置信! 这伤口的贴合程度,果真是一个年轻人能够做到的? “袁将军,之后还需静养几日,这左臂,待包扎好后,便暂且先别动用了。”苏扬叮嘱道,“之后那祛除蛇毒的药方,以及青蒿素,也应当多服用几日。” 这么一来,袁弘慈的伤势和病情,便算是医治得差不多了。 “有劳苏太医和两位太医了。” 袁弘慈缓缓道,声音难掩虚弱。 苏扬和陈温摇摇头,而奚元清则脸色始终僵硬。 他被苏扬那一番动刀缝合,给震惊到了! 身为随军太医,他远比常人给为清楚,这么干净利落的动刀缝合,究竟得经历过多少次同等情况才能做到。 这苏扬才多大年纪? 何时经历过这些? “苏太医,你这缝合之法,老夫从未见过,可有什么奇妙之处吗?”陈温询问道,苏扬的动作,依旧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其实简单,我每缝一针,便打个结,这么一来,即使个别缝线断开,也不至于整个伤口裂开,对伤口的影响,也会小一些,从而加速愈合。” 苏扬缓缓解释,他这缝合手法,其实后世极为常见,称为“间断缝合”! “还有,袁将军这伤口,是箭镞导致,若是有感染的情况,只拆除部分针线便可。” 听到此,军帐中一众医师,都不由再度打量起袁弘慈的伤口。 他们先前只觉得苏扬用针巧妙,未曾想,竟还有着这层用意! 苏扬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目光在奚元清身上稍作停留。 自奚元清这里,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确是晋升太医了,可却资历尚浅,年纪轻轻,这虽是好事,但同样也有一些附带的麻烦。 如奚元清这般,因他的年龄和资历,不相信他的医术,估计大有人在。 即便有青蒿素的先例,也只会让人以为,不过是偶然! 若是这么下去,他利用这太医职位,所能做到的,便要减少许多了…… 看来,之后得想想办法了! 这时,军账外,有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任野眉头微蹙,当即掀开账门,袁将军伤势未愈,怎能让人轻易打扰。 苏扬随着向外看去,透过任野掀开的账门,他倒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松白! 当日游园诗会,正是这位昭文馆的学士所主持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北莽入侵 姜松白身旁,还站着一名中年人,身形远比姜松白高大许多,蓄着简短胡须,脸上还有着一道疤痕,但看起来却偏偏有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两人皆身穿官袍,脸色焦虑,看起来尤为紧张。 苏扬又转头看向袁弘慈,有些疑惑。 这里可是禁军的军营大帐,姜松白明明是昭文馆从四品的学士,来这里做什么? 是来看望袁弘慈伤势的? “进来便是!” 袁弘慈打起精神,向外叫了一声。 待到几人走进来,袁弘慈疑惑询问:“松白、良崇,你们怎么来了?” “将军受伤了?” 姜松白和虞良崇看到大帐中的景象,脸色骤变。 “区区小伤,已让苏太医几位帮忙治好了。”袁弘慈摇摇头,又继续打量着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 “松白,你可是稀客……” 他思索着询问,“看你们俩这行色匆匆的模样,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 姜松白和虞良崇相互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虞良崇没有回答,转而向陈温和奚元清询问:“几位太医,袁将军这伤势,情况如何?” “苏太医来说吧。”陈温轻声道,袁弘慈的病情,是苏扬主治的。 苏扬只好上前,向两人解释。 “袁将军身患疟疾,又被毒箭所伤……” 姜松白和虞良崇看着苏扬,目光有些惊奇。 他们先前还没有注意,苏扬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太医打扮! 但很快,他们便想到了苏扬! 如今京城之中,苏扬的名号,传扬极广! “老夫的伤势不妨事!” 袁弘慈摆摆手,正色道,“你们两个小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跟老夫说便是,还用得着藏藏掖掖的,是怕老夫受到惊吓不成?” “不敢不敢!” 虞良崇连忙摇头,只是依旧没有开口。 “苏太医,袁将军这疟疾……”姜松白又向苏扬询问。 苏扬疑惑不解,之前看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急事。 可见到袁弘慈的情况后,反倒是支支吾吾起来。 像是担心袁弘慈的情况…… 想到此,苏扬心中微微一凛。 他意识到,姜松白这两人所带来的消息,恐怕绝对不会小! 以致于袁弘慈听到后,很有可能会有所心绪起伏! “前些天没在意,去剿除乱匪时,才感觉不对。”袁弘慈似是有些不耐烦了,轻轻一拍桌案,“有什么事,快说,还想让老夫给你们军法处置不成?” 说完,袁弘慈的脸色又稍稍苍白几分。 “将军,万不可动怒啊!”奚元清轻劝一声。 袁弘慈神色不改,继续盯着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 他低喝一声:“说!” “是!” 虞良崇咬了咬牙,这才拱手道,“将军……北莽……入侵了!” “北莽入侵?” 袁弘慈浑身一震。 顿时间,大帐中所有人,皆脸色剧变! “北莽举大军南下,侵徽州之地,金州城……已陷入围城之急势!”姜松白躬着身子,声音低沉而沙哑! 袁弘慈瞬间自椅子上站起身,似是扯动了伤口,身形轻颤,可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瞪大眼睛,紧盯着虞良崇和姜松白。 整个大帐中,仿佛气温骤冷,陷入一片沉寂。 苏扬心神震动,这是又有大战了! 北莽,是大宋对北疆一国的称谓! 如今他所身处的大宋,虽并未如前世记忆中那般,因靖康之变,从此在后世被划分为南北两宋。 疆域更是与南北两宋并不相符! 但大宋早已经历过垂危之境,他先前在诗会上写下《满江红》,提及“靖康耻,犹未雪”,其实也做过考量,大宋也曾有年号靖康,经历过剧变! 如今北莽南下入侵…… 苏扬浑身紧绷,大宋正经历一场瘟疫,北莽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来的! 趁虚而入! 那大宋抵抗,便尤为困难了! 大帐中所有人皆脸色难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战事,齐齐惊住! 袁弘慈紧握着拳头,咬紧牙关。 他沉声向姜松白和虞良崇询问:“战报何时来的?” “刚至京城,我与松白得到消息,便火速赶来!” 虞良崇回答,“可袁将军如今身体……” “北莽贼军都入侵了,老夫这点伤势,算得了什么?” 袁弘慈高喝,自顾自地向营帐外走去。 只是,刚走几步,他身形便一个踉跄,脚步虚浮,险些栽倒在地。 “将军!” 虞良崇眼疾手快,迅速赶到袁弘慈身边,搀扶住虞良崇。 “扶着老夫,你们几个随老夫一起……进宫面圣!” 虞良崇急切道。 “圣上必已知晓此事,将军切莫影响伤势……”虞良崇连忙劝告。 “老夫现在就是去砍几个北莽贼兵,也照样可以!” 袁弘慈怒声道,“我等去向圣上请命,带大军与北莽死战!” “将军……” 姜松白神色低沉,叫了袁弘慈一声。 他长长叹息:“我们来时,陛下已在召集群臣,商讨应对之策了……” “若陛下需要,必定会传旨召将军入宫。” “将军切莫着急!” “老夫怎能不急?” 袁弘慈摆手要挣脱虞良崇,却浑身一颤,又险些栽倒。 他胳膊的伤口处,已经被扯动,鲜血涌出。 “几位太医,先看看将军的伤势。”虞良崇叫了苏扬三人一声。 三人连忙上前,相继搀扶着袁弘慈。 苏扬轻轻掀开纱布,摇了摇头。 他轻声道:“袁将军这伤,还需再上些药了……” 所幸他缝合的地方,还没有开裂。 不过伤口多少扯动了一些,依旧有鲜血汩汩自伤口中涌出。 “今日,你们就是抬,也得把老夫抬过去!” 袁弘慈呼吸急促,双眼中浮现出细密的血丝。 苏扬没有劝说什么,走到一旁,看着陈温再度为袁弘慈上药。 袁弘慈心中的急切,苏扬完全理解。 他心绪沉凝,如今这局势,随着战事一起,瞬间变得极其严峻! 内有瘟疫肆虐,外有北莽入侵! 情况堪忧。 战争,已经来了! 大宋能否抵抗住,又能将北莽大军阻拦到哪里,战争又会演变到哪种程度,他半点也猜不到!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帮主邀请 袁弘慈终究还是被人搀扶着,前往皇宫,面见皇帝。 苏扬嘱咐几句后,自军营大帐向家中药铺赶回去。 这场北莽入侵的战争,势必会对如今大宋造成不小的打击! 这让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大宋始终处于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中,现在北莽入侵,无疑是将外患更为加剧了! 若大宋真陷入一片混乱,那他一家,也在乱世中安好。 他心中思索着,这场变故,暂时得先看朝廷如何解决了。 而他也得想些办法,多谋求些自保之力! 眼下他的力量,终究太过弱小了…… 苏扬一路赶回家中,京城中的寻常百姓,似乎都还不知道北疆的战事。 随着青蒿素被朝廷推行,京城的疫患已经逐渐得以缓解,京城也正在慢慢恢复往日的繁华。 刚回到家中,苏扬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 “哟,苏大夫回来了!” 莫小刀大咧咧挥挥手,笑容满面。 苏扬双眸微眯,扫了眼药铺中,母亲和妹妹正在忙碌着,并未受到什么影响,药铺中只有几名病人,倒是未见莫小刀的手下。 “苏大夫,我可是个病号,就等你这位太医,回来亲自给我疗伤看病……” 莫小刀指了指受伤的胳膊,咂咂嘴,美滋滋道,“太医给我看病,我还真是不甚荣幸!” 苏扬走到莫小刀身前,慢悠悠坐下。 “莫老大这是赖上我了?” “这怎么说,我这是相信苏大夫的医术!” 莫小刀轻笑着恭维,“就是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也不一定比得上苏大夫!” 对于莫小刀的一番吹捧,苏扬完全置之不理。 他不清楚莫小刀的目的,此人是聚贤帮的人,他先前灭了洪狂澜那伙人,把洪狂澜赶出了京城,即便洪狂澜没有再让人追究,但他与聚贤帮之间的梁子也还是结下了。 尤其是,那聚贤帮的二帮主,还把赵澈那一耳光,算在了他的头上。 莫小刀接受了西城这片地盘,若说莫小刀真如其表现出来得那般和善,苏扬是半点都不信的! 但莫小刀死皮赖脸的坐在药铺里,苏扬此时也没有赶人,只是一把抓住莫小刀手上的胳膊,慢悠悠地把绷带拆开。 一圈圈绷带落下,莫小刀手臂上的伤口也终于显露出来。 那是一道长长的伤口,甚至还少了一部分血肉,相较于袁弘慈的箭伤,莫小刀这伤势,更应该是被刀剑所伤。 “我这伤又恢复了一些啊!”莫小刀笑吟吟道,仿佛受伤的胳膊与他无关。 “伤口缝合的还算利索,也在恢复之中。”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看莫小刀这情况,先前找的大夫,应该医术不俗。 但既然如此,莫小刀根本没什么必要,来找他看病! “那就好。”莫小刀满意地点点头。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诊断一番,自顾自地走到药柜前,抓出一些药,捣磨之后,给莫小刀敷上。 莫小刀看着苏扬敷药,忽的身躯前倾,低声说道:“苏大夫,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苏扬神色不变,等待着莫小刀的话。 “咱们上次见面,我那二帮主不是找我吗?” 莫小刀另一只手摆了摆,“我跟二帮主说了,谁爱找你的麻烦,谁去找,我可不跟苏大夫作对!” 苏扬静静地敷药,并未打断莫小刀。 他如今已是太医,算得上是在朝为官了。 可是,聚贤帮的人,依旧敢找他的麻烦! 这其实验证了他对聚贤帮的一些猜测。 聚贤帮,绝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帮派! 放眼京城中,能够将帮派做大到聚贤帮这一步的,应该也只有聚贤帮一家了。 说不定,聚贤帮的背后,就有着什么势力暗中支持…… “总之,结果就是,我们帮主老大也发话了!” 莫小刀继续道,“他老人家说了,要是苏大夫明日有空,可以去我们帮里,跟他老人家聊聊,一起喝杯酒!”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微一凝。 聚贤帮的帮主! “怎么样,苏大夫明天有空没?”莫小刀询问道。 “有点意思!” 苏扬不置可否。 “我就是个传话的,苏大夫可别给我打什么哑谜!”莫小刀无奈摇摇头,“苏大夫,你可得给我们一句痛快话!” “苏大夫也别怕,明天我带着你去便是……” “嘶!” 莫小刀话音刚落,便感受到被苏扬敷药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伤口有些深了,我下药得深一些,忍着点便是。” 苏扬面不改色地解释一声。 他现在倒是有些明白,王朗想要给莫小刀来上一闷棍,有多正确了! “苏大夫,你治伤归治伤,我们帮主老大的话,我可给你传达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们帮主老大一个回话吧!”莫小刀不死心地说道。 “明日再看。” 苏扬慢悠悠瞥了莫小刀一眼,意味深长道,“要是明日你们帮主还有这份见我的闲工夫,那就到时候再说!” 北疆战事已经传到了京城,这个消息,绝对封堵不住,最多明日,应该就会在京城传开。 而聚贤帮既然背后有势力在,那其背后的势力,估计也得为这次的北莽入侵头疼! 莫小刀打量着苏扬的神情,眼中流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那这事……就先说定了!”莫小刀缓缓道。 苏扬刚刚那么说,他反倒有些迟疑了。 苏扬没再回答,给莫小刀换好药,包扎上胳膊。 “果然苏大夫医术精妙,我这伤被苏大夫治疗之后,都感觉轻松了许多!”莫小刀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 “不用说什么好话……”苏扬伸出手,向莫小刀招了招,“五两银子。” 莫小刀顿时嘴角一抽。 “五两,苏大夫开得这是黑店啊!” “本官是太医。”苏扬斜睨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正肉疼间,药铺外,王朗赶了回来。 他行色匆匆,环顾药铺四周,快步走到苏扬身边。 “王兄,怎么了?”察觉到王朗的神色,苏扬当即上前询问。 “苏兄,清羽道人那些人……被人给带走了!”王朗紧握着拳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朝堂争论 苏扬心里一沉,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刑部的人来巡检司,说是要把那老骗子一伙人,带回刑部审问。” 王朗缓缓道,“不过,我看那些人对待老骗子那伙人的态度,根本不像是羁押犯人,反倒是都小心翼翼的,尤其是那些差役们搬运那老骗子的时候,那叫一个小心!” 王朗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又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苏扬点点头,心绪凝重起来。 王朗说这些,不是没有缘由的。 刑部的人将清羽道人一行人带走,倒也符合刑部的职责。 可是,若连刑部的差役对待清羽道人这些犯人,还小心翼翼的,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他先后在巡检司和大理寺牢狱中待得这几天里,见过不少差役对待犯人的事情,哪里能客客气气的? “我还特地问了林大人,林大人对此也不清楚,刑部来人,他是认识的,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刑部的人半点都没有透露。”王朗又说道。 刑部做事,这么神秘吗? 苏扬沉吟,京城重地,文武百官皆在。 而摩尼教是一个地下教派,在当今大宋,根本上不得台面,却敢如之前那般,堂而皇之地在京城中设坛作法,鼓吹符水救世。 仔细想来,这其中本就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苏大夫,不如我给你说说看?” 这时,一直死皮赖脸的凑在苏扬和王朗身边的莫小刀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摩尼教,我也听说过!” 苏扬淡淡瞥了莫小刀一眼,莫小刀是聚贤帮的人,年纪轻轻,便混到了洪狂澜那一步,对于市井江湖的了解,应该要超出常人许多。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别看摩尼教在咱们京城不出名,可在外地,那名号也算是流传极广了!” 莫小刀挑了挑眉,老神在在,“他们能维持到现在这幅厉害光景,只靠那些所谓的善男信女的钱,应该还远远不够吧!” 他撇撇嘴,“那么,他们肯定得有一些摇钱树啊!” 听到此,苏扬深深看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所说,与他的猜测,大致相同。 摩尼教的背后,或许也有一些势力扶持。 甚至,就连朝廷之中,或许也不是没有暗中扶持摩尼教的! 那这么看来,刑部这次将清羽道人一行人带走,恐怕是要安排清羽道人那些人逃出生天了。 “苏大夫,我这提醒,还算到位吧?” 莫小刀邀功道。 “这么说来,摩尼教跟你们聚贤帮的情况,也差不多了?”苏扬眸光微闪。 莫小刀脸色当即有些怪异,随即嬉笑着摆摆手。 “苏大夫跟我还开什么玩笑!” 他耸了耸肩,“既然在这里不受苏大夫待见,那我也不久留了,苏大夫急着,明天我们帮主老大找你有事!” “看病钱!”苏扬的声音自莫小刀身后响起。 “我那句提醒……抵了!”莫小刀撂下一句,双腿迈动,飞奔出药铺。 苏扬未再理会莫小刀,坐回桌前,轻轻揉了揉脑袋。 随着他对京城的事情接触越多,他越是觉得,这大宋京城,真是够暗潮涌动的! 聚贤帮、摩尼教…… 就连这些市井江湖中的势力,都有朝廷中人的影子! 压下杂乱的心绪,苏扬又看向王朗。 他低声道:“王兄,咱们今天得先囤点粮食了。” “嗯?” 王朗疑惑不解,随即便听苏扬低沉的声音传来。 “北莽大军南下了……” …… 皇宫外。 袁弘慈被虞良崇和姜松白两人搀扶着,自皇宫中艰难地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喘息声粗重,脚步虚浮。 他脸色苍白虚弱,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愤懑神色。 “将军,陛下也对将军的伤势尤为关切,嘱咐将军以养伤为重……”姜松白在袁弘慈身边低声劝说着,神色无奈。 袁弘慈嘴角噙着一抹苦涩,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一路走出皇宫外的街道,来到停放车马的地方,便见他们的马车前,一道身影正静静站立着,似乎在等待着他们。 三人顿时一怔,步伐稍稍加快一些,赶到那人身前。 “左相!” 虞良崇和姜松白搀扶着袁弘慈,恭敬行礼。 眼前此人,乃是当朝左相,荀正! 袁弘慈正要有所动作,左相已经迈步上前,搀扶住袁弘慈。 “袁将军伤势在身,与我切莫多礼!”左相荀轻劝一声。 “有劳左相挂牵,老夫这点伤势,其实算不得什么。” 袁弘慈瞟了眼胳膊上的伤势,神色气恼。 这么点伤势,反倒让他显得羸弱不堪! 荀正摇摇头,向一旁马车扬了扬手:“我特意在这里等待袁将军,不如咱们上车一叙,边走边聊?” “也好。” 袁弘慈当即答应下来,想着今日在皇宫中的遭遇,无奈叹息。 想来,左相应该是找他谈北疆战事的! 宽敞的马车容纳下四人,也绰绰有余。 四人坐进马车,荀正这才说道:“袁将军,今日负伤前来面圣,请命要与北莽一战,此事……恕我直言,有些太过心急了!” 袁弘慈沉声道:“北莽贼军来犯,已围住金州城,军情万分紧急,朝廷必是该先派大军前往援助!” 荀正摇摇头,又看了虞良崇和姜松白一眼。 “今日朝堂诸公的争论,三位也看到了!” “这……” 虞良崇和姜松白怔怔无言,眼中满是无奈。 北疆已经陷入战火之中,今日他们在朝堂之上,却并未得到旨意,要派大军前去援助。 而朝堂上的大臣们,反倒在为是否开战做争论! 甚至,连那被围住的金州城,都极少有人提及! “再这么下去,莫说是援军赶至,若是再拖延下去,可就……来不及救援金州城了!”袁弘慈声音低沉,充满急切。 荀正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北莽对我朝虎视眈眈,觊觎已久,而今我朝正面临瘟疫肆虐之急,北莽趁机南下,侵略疆土,如今这局势,袁将军应当看得真切……” 顿了顿,荀正才又说道:“只怕……金州城必是会沦陷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议和 袁弘慈紧握着拳头,浑身轻颤,眦目欲裂。 他紧盯着荀正,却又一阵失神。 姜松白和虞良崇相顾无言,脸色低沉下来。 “难不成,就要这么放弃金州城?” 良久,袁弘慈才沙哑着声音说道。 荀正面容苦涩:“无可奈何……” “朝廷要分派人手,整治瘟疫,所需损耗,本就庞大,若再在此时迎敌,那后果,只怕……” 说到这里,他未再说下去,化作一声长叹。 “可……可难道要让我朝向那北莽委曲求全不成?”袁弘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中密布浓浓血丝。 “右相和诸多朝堂诸公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 荀正怅然道,“议和……” “议和……” 袁弘慈呢喃,浑浊的双眼,一片通红。 虞良崇和姜松白脸色愈发苦涩,更带着一股屈辱。 北莽大军来犯,朝廷诸公,所要做的第一件事,竟不是派兵前去阻击! 反倒是在争论,是否该与北莽议和! “左相!” 虞良崇忽然抬头,喉咙微动,缓缓道,“容下官斗胆说一句,齐王殿下尚在北疆固守!” 荀正赞赏地看了虞良崇一眼,点了点头。 “齐王殿下骁勇善战,拒北莽于边疆之外,这正是我等倚仗!” 听到此,袁弘慈三人皆是一怔。 袁弘慈双眸微睁,沉声道:“左相觉得,我朝还能与北莽开战?” 荀正捋着胡须,不置可否。 他只是说道:“与北莽开战,所需资耗,势必不计其数,可为应对这场瘟疫,我朝各大府库便已损耗诸多……” “瘟疫之后,势必是百废待兴之境,到那时所需资耗,更难预料……” 荀正怅然道,“这也正是右相他们的意思。” 虞良崇和姜松白默然无言,想要与北莽开战,的确充斥着百般困难。 “可我朝将士们,宁愿以死报国,那北莽敢犯,必要先跨过老夫的尸体!”袁弘慈依旧语气愤慨。 “袁将军。” 荀正婉言劝道,“北莽向来兵强马壮,善于马战,我朝将士,虽勇武善战,但兵力与北莽……终究还有一些差距……” 袁弘慈愈发愤慨,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荀正却摆摆手,没有再让袁弘慈说下去。 “此事,短时间内,绝对出不了结果,议和要好,开战也罢,终究要再议。” 荀正深吸一口气,收敛下心绪。 “我等想要与北莽开战,终究得拿出足够的本钱才行,须得之后再仔细布置!” “估计最多明日,京城之中,就该得悉北疆战事的消息了!” 荀正思索着,眼中闪烁着晦涩的光芒。 “若百姓们也都愿我大宋,与北莽拼死一战,那么,我等请命开战,便可多一份希望……” 听到此,姜松白和虞良崇皆是点点头。 左相是想要与北莽开战的! 为此,势必要做诸多布置! 袁弘慈也收敛下心绪,思索着荀正的话。 “一切……有劳左相多费心了!”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向荀正行礼。 荀正摇摇头,向三人抬抬手。 他又看向姜松白,轻声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见昭文馆所发书册中,有一首满江红的词,不知是何人所作?” “那首词,我仔细读来,也觉得惊艳,京城上下,即便不识字的人,听闻此种词句,也会愤慨激昂!” 听到荀正的话,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却有些沉默。 一时之间,他们并未回答荀正。 “莫非那作词之人,身份有些特殊?” 荀正见状,不由询问一声。 姜松白这才点点头,拱手道:“不敢对左相有所隐瞒,我等并未查到,那作词之人,具体身份,只是……” 顿了顿,姜松白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对荀正说道:“只是我等查到,那在诗会上作满江红一词之人,是在折桂园的居云画舫中作出这首词……” “而当日,身在居云舫中的人,是五殿下……” “五殿下?” 闻言,荀正目光骤然一凝。 他不由询问:“那作词之人,莫非是五殿下?” “五殿下向来勤恳好学,但名声不显,或许是他,也或许是他的门客,具体,我等并不清楚。”姜松白缓缓道。 荀正抚须沉吟,目露沉思神色。 半晌,他才说道:“诸位皇子殿下,皆是人中龙凤!” “此事,是得再行斟酌了……” …… 清晨,天色还刚刚放亮。 赵艺弘便来到了苏家药铺外,他目光扫过门外拴着的一匹大黑马,神色奇异。 药铺大门早早打开,苏扬整理好衣衫,刚走出药铺,就看到了赵艺弘的身影。 “赵兄?” 苏扬迎上前去。 “苏兄这是要去太医院?”赵艺弘打量着苏扬的穿着。 “无妨,快快请进!” 苏扬招呼着赵艺弘走进药铺,他去太医院,本就是混个出勤,也没有什么急事。 “赵兄一早前来,可有要事?” 两人就座,苏扬询问道。 赵艺弘点点头,脸上隐隐透露出一股疲惫。 “昨夜一宿未睡……” 他神色苦涩,“不知苏兄是否知道,北疆……北莽入侵了!” 苏扬默然,赵艺弘为这件事烦忧,再正常不过了。 北莽大军南下,这场战争,不知道会演变到什么程度。 估计大宋所有人,都会人人自危! “昨日我去禁军营帐,为袁弘慈将军疗伤之时,便已经得知,”苏扬轻声道,“袁将军之后便进宫面圣了,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应对?” “应对……” 赵艺弘苦笑着摇摇头,“朝堂之上,正在商讨,是不是该去与北莽议和!” “议和?” 苏扬双眼一睁。 北莽入侵大宋北境,大宋首先要做的不应该是与北莽开战阻击吗? 这议和,他不是没有想过。 但他没有想到,朝廷第一时间,竟然就要去议和! 这也太没有节气了! 但随即,苏扬也能想通一些。 他缓缓道:“如今大宋瘟疫肆虐,朝廷本就抽不开身,再有外敌侵扰,的确难以应对。” “不是应对,金州城如今正陷入围城之急,朝堂诸公,已经决定放弃金州城了!” 赵艺弘紧握着拳头,“可这金州城,怎能放弃?” “金州城是北境军事重地,若金州城沦陷,那徽州便要陷入被北莽侵占的危险,而徽州若失,那北莽便可随时进攻京城!” “到那时,我朝危矣!”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还真敢来! 赵艺弘神色凝重至极,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甘。 他的话,句句属实。 苏扬心中一沉,他对此次北莽大军南下的紧迫性,还是头一次了解! 如赵艺弘所说,北莽此次围攻的金州城,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重要,那为何朝廷反倒宁愿放弃金州城?”苏扬疑惑地询问。 赵艺弘重重叹息一声,才又说道:“金州城远在北疆,即便派援军前去,一时也难解围城之急。” “北莽大军更是还拖住齐王的大军,若我朝大军前去,势必要被北莽拖入长久战斗,北莽算准了我朝处于瘟疫肆虐的困境,一时与他们拖不起……” 听着赵艺弘的话,苏扬的目光也不免凝重起来。 这么看来,大宋现在是两难之境。 这场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不打,大片疆域就没了,打,还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苏扬又思索起赵艺弘所说的齐王,那应该便是云清郡主的父亲了。 如今两国交战,想必云清郡主心中也忧虑得很。 “赵兄,你觉得这场仗,该不该打?”苏扬又询问道。 他对大宋朝堂的局势,远比不得赵艺弘这些人了解,他倒是想要看看,赵艺弘的意思。 其实在他看来,这场战争,务必得打! 不打,金州城沦陷,不知多少疆域要被北莽夺去,而北莽对待异国百姓,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仁慈可言! 正如赵艺弘所说的,金州城丢了,再不加以防守阻击,那整个徽州都有沦陷之危。 根据前世记忆中对于南北两宋的了解,一昧的议和,最终换来的,只能是大宋愈发积贫积弱的局面! 弊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打,这场仗,哪怕拼死,也要将北莽拒之北疆之外!”赵艺弘愤愤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执着。 苏扬点点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赵艺弘这般模样。 以往赵艺弘都是文质彬彬的,极少能见到其动怒的模样。 这一次北莽入侵,看样子,赵艺弘是真的生气了! “朝堂之上,还在为此事争论吗?”苏扬又询问道。 赵艺弘点点头,神色中充满了讽刺:“朝廷已经准备派军去增援齐王了,至于金州城,便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增援了……” 苏扬一时无言。 金州城,怕是不可能守得住了! “苏兄,是我失态了……” 这时,赵艺弘总算是缓过神来,“将心里一番不痛快,向苏兄倾吐之后,反倒消解了许多烦闷!” “此事,暂且也只能先看看朝堂诸公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了。”苏扬轻声道。 现在再怎么烦闷,也左右不了战事。 听了赵艺弘一番话,他对于现在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情况,倒是有所了解了。 “我本该今日来向苏兄恭贺晋升之喜的,怎料出了此事……”赵艺弘面色惭然。 “哪里用得着恭贺!”苏扬摆摆手。 “外面那匹大黑马先前我可从未见过,应当是他人赠予苏兄的贺礼吧?”赵艺弘强自振作精神,指了指门外的大黑马。 “那是三皇子送的!” 苏扬耸了耸肩,赵澈送他这匹大黑马,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 仿佛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贺礼罢了。 “三皇子……” 赵艺弘轻声呢喃,瞳孔却是微不可查地收缩一下。 而后,他状若不经意地询问道:“三皇子将这匹宝马赠予苏兄,可是有什么深意?” “深意?” 苏扬沉吟,他还真看不出赵澈的用意! 一来,这匹马并非是赵澈如孙鸣渠那般,大张旗鼓地相送。 二来,即便大黑马品相非凡,可其实还是能按市价估算的,与赵澈而言,更像是随随便便送出一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即便之后他不认账,赵澈估计也不太好说什么! “他也未曾跟我多说什么,送我了这匹大黑马后,就让我离开了。”苏扬坦言。 不知为什么,现在看着赵艺弘的表情,苏扬总觉得,赵艺弘像是一下子有了什么心事! “说来,若惜本该随我一同前来的,只是这场战事,使得齐王府现在事情比较繁忙。”赵艺弘转移话题道。 这些,苏扬倒是清楚,也没有多想。 两人交谈一番,赵艺弘便告辞离去了。 苏扬收敛心神,骑上大黑马,准备前往太医院。 但他刚走出没多久,便见街道不远处,莫小刀正依靠在墙角,向他招了招手。 “苏大夫,我可是天不亮,就在这里等你了!” 莫小刀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向苏扬这边走来。 苏扬目光淡淡扫过莫小刀,他平日里走这条路前往太医院,莫小刀应该是摸清楚了! “怎么?你们帮主还是要见我?” “那是当然,苏大夫是贵客……” 莫小刀咧嘴一笑,眨眨眼道,“再者说,北疆发生什么事,又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显然,他已经得知了边疆战事的消息。 “就劳烦苏大夫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帮主就等待着你大驾光临!”莫小刀笑吟吟扬了扬手。 聚贤帮帮主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苏扬昨日便已经做过猜测了。 他现在毕竟是太医身份,任凭聚贤帮有什么打算,他倒也不惧。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他淡淡道:“带路。” “好嘞!” 莫小刀仿佛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笑眯眯地走到大黑马身边,牵扯缰绳便向着西城赶去,仿佛完全是一副仆从架势。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大宅院外,才缓缓停下。 莫小刀屁颠屁颠地拴好缰绳,带着苏扬走向宅院中。 “刀哥!” 宅院外看守的流痞恭敬地招呼莫小刀,足可见莫小刀在聚贤帮中的地位。 “没眼力见,这位可是苏太医!” 莫小刀像模像样地训斥一声,恭维着苏扬。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跟着莫小刀一起步入宅院中。 他刚走进宅院,迎面便见到聚贤帮二帮主苗铸。 苗铸正向外走着,眼角余光瞥到苏扬,身形顿时一僵。 随即,他冷冷一笑,走到苏扬面前。 他语气阴冷:“你还真敢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笔勾销 苏扬没有急着理睬苗铸,而是看向身旁的莫小刀。 他倒是想要看看,莫小刀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莫小刀摸了摸鼻子,慢悠悠逛到苗铸身边,大咧咧地一把勾搭住苗铸的肩膀。 “二帮主,苏大夫是咱们帮主老大邀请过来的客人,咱们现在冷脸相对,也不是待客之道,你说是不是?” 他像是跟谁都自来熟,没有顾忌苗铸的身份。 苗铸脸色一黑,随手摆开莫小刀的胳膊。 “莫小刀,你给我老实点!” 他轻喝一声,又冷冷看向苏扬,“洪狂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交待?” “莫老大,你们帮主到底是不是邀请我来的?” 苏扬看都不去看苗铸一眼,只是淡淡对莫小刀说道,“客人都来了,也不出面迎接,要是这样,那我可就回去了!” “苏大夫别着急!” 莫小刀又跑到苏扬身边,笑眯眯劝慰一声,“我这就去找人通报!” 至于苗铸,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这苏扬,竟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迈步向着宅院中走了回去。 苏扬静静站在门口,也不再进去,就等着那位聚贤帮的帮主露面。 不多时,就有几人从宅院中走了出来。 “老大,人我可给请过来了!” 莫小刀笑吟吟走到其中一人身边。 苏扬打量着那人,目光有些奇异,眼前这人,身形精瘦,个头也不高,甚至有些矮小,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和稀疏,这倒是与他对聚贤帮帮主的想象,大有不同! 能管辖这么大一个聚贤帮,此人若是没有什么武力,那就是手段厉害了! “阁下就是苏太医,久仰大名!” 聚贤帮帮主吴钱面露笑容,向着苏扬拱拱手。 “吴帮主客气。” 苏扬回应一声,询问道,“不知吴帮主找苏某前来,所为何事?” 吴钱的态度倒是客客气气的,与一旁苗铸大相径庭。 但苏扬心知肚明,他与聚贤帮的恩怨,可没有那么好解决。 “不妨进去一叙,我可是专程派人去天香楼请了大厨,设宴邀请苏太医!”吴钱笑着向会客厅抬起胳膊。 苏扬神色自若,他都已经来了,也不怕进入聚贤帮的房间里,会遭遇什么不测。 几人一同走进房间中,各自落座。 吴钱向莫小刀递了个眼色,莫小刀当即起身,提起酒壶就要给吴钱倒酒。 “让苏太医先请!”吴钱笑吟吟道。 莫小刀又走到苏扬身边,给苏扬倒酒。 苏扬还是头一回见到,莫小刀这么听人的话。 看样子,莫小刀的确对这位聚贤帮帮主,很是尊敬! “吴帮主与苏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咱们之间,其实也用不着来什么虚的,不是吗?”苏扬淡淡说道。 他懒得与吴钱虚与委蛇下去。 “想必吴帮主已经知道了,如今北疆战事已起,京城之中,人们都惶恐不安,咱们现在坐在这里喝酒,岂不是会耽误正事?” 苏扬说话间,莫小刀已经利落地给吴钱和苗铸倒好了酒。 “苏太医关心战事,不愧是少年豪杰,侠气重,不过,我们几个都是些粗人,粗俗不堪,那战火一时半会的也烧不到京城这边,跟我们几个没什么关系!” 吴钱耸了耸肩,随手一捋凌乱的头发,“既然苏太医这么爽快,那我就跟苏太医你好好说说!” 他举起酒杯,向着苏扬遥遥一晃,示意与苏扬一同饮酒。 苏扬捏着酒杯,闻到酒杯里传来的气味,一口饮尽。 这是世面上常见的烈酒。 但却并不是他的今朝酿。 因为瘟疫肆虐的缘故,许多酒楼都纷纷关门歇业,没几家营业的。 潘通那里的酒,已经酿造的差不多了,但迟迟没有供货。 不过,京城瘟疫逐渐消退,想来,之后就可以正常供应了。 “实不相瞒,我此次邀请苏太医前来,是想要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的!” 一口酒饮尽,吴钱一手抚着桌案,前倾着身子,向苏扬询问,“不知苏太医意下如何?” “一笔勾销?” 苏扬挑了挑眉,这么简单? “帮主,怎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苗铸手中还紧紧捏着酒杯,听着吴钱所说,脸色显得难看起来。 他一指苏扬,杯中酒水顿时洒落出许多,他也毫不在意。 “洪狂澜是咱们帮的人,还有那么多弟兄,统统被这小子给废了,甚至还给赶出了京城,咱们现在要是跟他草草地把这笔账给销了,那又怎么跟帮里的弟兄交待?” 苗铸情绪激动,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恼怒。 苏扬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 其实正如苗铸所说,他几次与聚贤帮发生冲突,更是打断了洪狂澜那些人的手脚,这搁在聚贤帮这里,怎能会轻易地放下这桩恩怨? 就算他是太医,可聚贤帮背后,应当有着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 他这太医,比起那股势力来说,应该根本不够看的! “老苗,你先别着急!” 吴钱神色不改,向着苗铸挥挥手,“帮里的弟兄,我回头会给个交待的!” 他又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你现在是太医了,也犯不着,跟我们这些市井帮派的人,计较什么不是?” 苏扬笑着摊了摊手:“吴帮主说得极是,这笔恩怨,吴帮主既然都不计较,那我又何必紧揪着不不放,不过……” “不过,吴帮主,贵帮真的有这么好说话吗?” 苏扬微微前倾着身子,紧盯着吴钱。 他很清楚,吴钱这么做,绝对是有着什么目的! “苏太医果然聪明!” 吴钱笑吟吟道,“当然,我们帮里的弟兄们,都是亲如一家的,洪狂澜他们,在苏太医这里栽了跟头,我怎能不去为他们报仇?” 苏扬不发一言,这一番话,应该就是吴钱的真实想法了! 但吴钱即便这么说,也始终满脸亲和,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终究是得给弟兄们一个交待的。” 吴钱继续说道,“所以,这此清算咱们之间的恩怨,我这边,还得有个条件!” “说说看!” 苏扬提议一声。 “苏太医不妨告诉我,先前帮助苏太医对付洪狂澜他们的人,是谁?”吴钱双眸缓缓眯起,语气悠悠。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地盘,我吃下了! 苏扬眉头微挑,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 帮助他的人,是赵澈。 当今三皇子殿下! 哪怕聚贤帮背后有什么人扶持,相比起来,赵澈也都算是一块铁板了! “怎么,吴帮主是准备去找帮我那位寻仇?”苏扬意味深长地询问一声。 聚贤帮真要是去找赵澈寻仇,那聚贤帮也就算是到头了! 其背后的势力,不管有什么心思,一时半会的,也绝对不可能跟赵澈过不去! 现在的皇帝可还没有立太子,那么按道理说,所有的皇子,都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 “苏太医这倒是多虑了!” 吴钱摆了摆手,“洪狂澜他们那边,无论是做事,还是打架,向来勇猛,可是,能在苏太医那边,栽那么大的跟头,足以见得,帮助苏太医那位,身份不俗!” “我们这些人,哪里能跟那位对抗?” “但是,我们还得搞明白,那位究竟是谁!” 吴钱先前不是没有对帮助苏扬的那个人,做过调查。 可是,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再未曾有过什么消息! 任凭他们怎么查,也完全查不出来! “其实告诉吴帮主也无妨……” 苏扬耸耸肩,赵澈不是会顾忌这些的人,即便告诉吴钱,吴钱也拿赵澈没有半点办法。 以赵澈的性子,估计反倒还想要让人知晓,他那天处理了一帮恶霸,为民除害! 顿了顿,苏扬才又说道,“但是,吴帮主,咱们清算恩怨,你是不是也得问问我的意思?” 苏扬话音落下,吴钱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莫小刀原本还自顾自地喝着酒,吃着菜,此时也不由抬头,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 砰! 这时,苗铸重重一拍桌案,桌案上的盘子和酒杯都随之一晃。 他起身指着苏扬,怒骂道:“苏扬,你这厮可别给脸不要脸!” 苗铸气势汹汹,随着他起身,房间一侧的几名流痞都聚拢了过来,神色不善地盯着苏扬。 苏扬神色淡然自若,对于苗铸这些人的反应,丝毫不予理会。 他慢悠悠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吴钱一摆手,让几名流痞退散开来。 “苏太医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们聚贤帮,虽然都是些流痞恶霸,不过,即便是贵为太医,也不见得就会让我们担惊受怕!” 吴钱幽幽道,他这句话,已经足以透露出他的底气了。 “确实,京城居住,大为不易,莫说是在京城攒起聚贤帮这么大的帮派了!”苏扬微笑道,算是附和着吴钱的意思。 吴钱眼中闪过一抹凝重,苏扬是能够猜出他们聚贤帮有所倚仗的。 但是,苏扬依旧敢这么跟他们叫板,这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呵呵,苏扬,你今日若是决意与我们叫板,那我就奉劝你一句……” 苗铸冷笑着说道,“今后出门可得小心,别有什么磕磕碰碰,还有,防火防盗,万一哪天你家失了火,这可不太好!” 听到此,苏扬慢悠悠瞥了苗铸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寒芒。 “老苗!” 吴钱叫了苗铸一声,让苗铸稍安勿躁。 而后,他轻声对苏扬道:“那不知道苏太医意下如何?” “赵成虎是你们收的,洪狂澜对付我,也是你们授意的,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跟贵帮过不去!” 苏扬慢悠悠道,“但贵帮始终一再逼迫,我也只好还手了!” “这些,吴帮主应该清楚吧!” 打从一开始,就是聚贤帮的人找他的麻烦。 他只是被迫还手罢了。 若他没有反抗,那么沦落到洪狂澜那般下场的,便是他了。 而吴钱这些人,反倒还是不愿罢手! 现在想要给他勾销恩怨,也还是高高在上! 他继续道:“吴帮主,想要勾销恩怨,我倒也欢迎,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吴钱静静地听着苏扬的话,不发一言。 苏扬微微一笑:“你们西城那片地盘……我吃下了!” “嗯?” 听到此,吴钱几人皆是一怔。 随即,吴钱眉头微皱,盯着苏扬。 “苏太医,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缓缓说道。 “你们在那片地盘做什么,我不予理会,但这片地方,之后,还会有我的人接手……” 苏扬笑意充盈,“总之,就是不能与我的人发生冲突,有了冲突,贵帮的人,也得该让就让!” 一时间,吴钱几人怔怔无言。 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惊讶! 什么意思? 苏扬也想要跟他们聚贤帮一样,搞这么一套了? 莫小刀瞪大眼睛,吃惊的盯着苏扬。 对于苏扬的这一番话,他也完全没有料到! “想不到,苏太医也有这般闲工夫?”吴钱语气幽幽,对于苏扬的话,没有表态。 “这就不劳吴帮主费心了!” 苏扬挥了挥手。 “哼,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苗铸重重冷哼,“你不过是个一个太医,比芝麻官能大上多少?” “发了痴心疯不成,还想着抢我们的地盘?” 说着,他嗤笑不已。 苏扬瞥了眼苗铸,慢悠悠地起身。 “吴帮主,这也不算是抢贵帮的地盘,只是我这人做事,不想惹什么麻烦!”苏扬又对吴钱道,“贵帮想做什么,我也没有阻拦不是?” 说话间,苏扬已经靠近了苗铸身边。 “呵呵呵,还真是可笑,就凭你,也还想着做这些事?”苗铸冷笑不已。 苏扬未再去看苗铸,而是对沉默的吴钱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话音刚落,苏扬骤然转身,抡起胳膊! 啪! 一阵脆响回荡四周。 苗铸痛呼一声,捂着脸庞,死死地盯着苏扬。 他的眼中,还充斥着一股茫然与不敢置信! “找死!” 苗铸怒吼。 苗铸身后,一众流痞快步赶上前来,冲向苏扬。 可苏扬动作更快,一步靠近苗铸身边,大手死死地掐住苗铸的脖颈。 苗铸像是被擒住的小鸡崽子一般,浑身瞬间失去力气,无力地扑腾着。 他神色自若,笑意吟吟,回首看向吴钱。 “吴帮主,这一巴掌,就是我的附加条件!”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冤有头,债有主 房间中众人脸色齐变! 流痞们冲到苏扬身边,围住苏扬,当前一人直接一把抓住苏扬的胳膊。 “呃啊……” 可随即,苗铸的喉咙中便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似是喘不过气,声音干涩而痛苦。 顿时间,几名流痞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苏扬掐着苗铸的脖颈,微微用力。 “滚。” 他淡淡瞥了身边那名流痞一眼,那流痞动作僵住,看了苗铸一眼,又询问地看向吴钱,不敢乱动。 吴钱眯起眼睛,静静地盯着苏扬。 他缓缓站起身,平静道:“苏太医,这是做什么?” “苏大夫,这一出,我可没想到!” 莫小刀耸耸肩,迈步靠近苏扬身边。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异,虽然他早就见识过苏扬的狠厉,可是,苏扬在他们聚贤帮的地盘,直接掐着他们二帮主的脖子,给了一耳光,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吴帮主莫着急,我不过是在跟贵帮清算一下咱们之间的恩怨罢了!” 苏扬慢悠悠道,“冤有头,债有主,之前我跟洪狂澜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仇,是二帮主对之前看在醉香楼里那一巴掌念念不忘,那我便再把这一巴掌给补上!” 苗铸的脸色早已憋得铁青,被苏扬打了一巴掌的脸颊逐渐浮现出肿胀,他喉咙中喘着粗气,额头青筋都浮现出来。 随着苏扬掐住他脖颈的时间原来越久,苗铸已经翻着白眼,仿佛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终于! 苏扬随手松开,苗铸顿时连连倒退,险些瘫倒在地。 两名流痞连忙上前,铲辅助苗铸的身子。 半晌,苗铸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双眸中浮现出细密的血丝,愤怒无比。 “你……找死!” 苗铸嘶吼,声音依旧显得嘶哑。 “给我打!” 他一挥手臂,让几名流痞上前。 苏扬好整以暇地站着,静静地盯着吴钱。 “吴帮主,咱们现在可以谈谈,勾销恩怨的事情了。”苏扬慢悠悠道。 吴钱紧盯着苏扬,看不出喜怒。 “苏太医现在该说说看,帮你那位,究竟是谁了!” 他语气平淡,看了眼一旁的苗铸,“今日苏太医的反应,我倒是没有料到,不过,若是苏太医说出的帮助你的那位,不是什么大人物,那么……” 吴钱随手一指桌案上的酒壶:“那么苏太医,我这里还有十坛一样的好酒,苏太医今日自己喝不完,可不能离开!” “让我一个人喝光十坛?” 苏扬挑了挑眉,“吴帮主还真是做好了准备啊!” 十坛烈酒,是个人都得喝到吐血! 吴钱先前虽然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但背地里却已经搞好了这么一套! “阁下是太医,我们总不好对朝廷官员动手,请苏太医喝酒,不至于犯了忌讳!”吴钱对此倒是直言不讳。 “还是吴帮主想得周到!”苏扬轻笑一声,没有半点忧虑。 这么一来,这次吴钱邀请他来,就对味了! 之前吴钱的和和气气表现,也还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赵澈的消息。 一旦发现赵澈不是三皇子,那么,吴钱这伙人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莫小刀,你们家帮主,还真是够意思!”苏扬又看向莫小刀,揶揄一句。 “苏大夫这可不能怪我,我就是给你们报信的!” 莫小刀摊摊手,眼中闪烁着微微光芒,也在打量着苏扬。 自始至终,苏扬都是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 来他们聚贤帮,会有什么危险,苏扬不可能不清楚。 他心中也不免好奇,苏扬究竟有着怎样的底气。 “还不快说?” 苗铸语气阴寒无比,一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充满愤怒。 他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愤怒之余,却也有着一股浓浓的震惊! 这苏扬,不该就只是一个文弱的年轻人吗? 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有什么威慑力? 可是,苏扬真动起手来,却极其狠厉! 直接在他们聚贤帮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扼住他这二帮主的脖子,抽了他重重一巴掌! 苗铸又向着身边几名流痞重重挥手:“你们去把酒拿来,我要看着他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吴钱和莫小刀几人静静地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回答。 苏扬笑着摇摇头,说道:“我都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你们要找的那位,他住的地方也好找……” 顿了顿,苏扬才慢悠悠道,“就住在皇宫附近!” “皇宫……” 闻言,吴钱几人顿时目光一凝。 且不论宫中的皇帝,能住在皇宫附近的人,放眼整个大宋,都觉得称得上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呵呵,你怎么不说,是陛下帮的你!”苗铸却不屑冷笑,“这么忽悠我们,还真当你苏扬之前是什么上得了牌面的东西不成?” “我倒是想要知道,皇宫周边,有哪个大人物会在那时候帮你!” 若是当时真有大人物帮助苏扬,那苏扬又岂会先后沦落到巡检司和大理寺的大牢之中,更是轻易地便被安上了死囚的罪名! 这些,是京城皆知的! “说起来,那人跟陛下还真是一家的!” 苏扬笑容不改,“三皇子殿下,诸位应当听说过吧?” 顿时间,吴钱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三皇子! 他知晓,之前帮助苏扬的人,是一个年轻人! 他曾猜测过,会是哪家的公子。 但苏扬与一位皇子扯上关系,他却万万不曾想到! “你还敢吓唬我们?” 苗铸怒指着苏扬,此时,几名流痞已经搬着一坛坛烈酒赶了过来。 苗铸神色阴寒,吩咐几人:“把酒给我搬到他面前去!” 苏扬丝毫不曾理睬苗铸,他冲着吴钱咧嘴一笑。 “吴帮主,现在我告诉了你那位的身份,你打探起来,应该不难了吧?” 吴钱缓缓点头,眼神中满是复杂。 三皇子…… 以苏扬所展现出来的才干,竟是会被一位皇子看中! “对了,宅院外的那匹大黑马,正是三皇子殿下送的,吴帮主要是打探消息,不知道大黑马这个消息,能不能帮吴帮主!”苏扬继续提议。 第二百四十章 我跟他不熟,你信吗? “其实吴帮主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问我,我晋升太医之后,除了太医这层没多少权势的身份外,是否有什么靠山!” 苏扬摊开手,“咱们直接把话说开了,不是更简单吗?” “苏太医说得极是!” 吴钱脸上,再度露出和善笑容。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对苏扬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敌意,即便是之前让苏扬喝酒,语气也都温和。 苏扬看着吴钱的反应,咋了咋嘴。 不愧是能够做到聚贤帮帮主这一步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都是做事留一线! 他倒是也不好在跟吴钱翻脸了! “帮主……” 苗铸脸色难看,向吴钱抱拳,对于此时的情况,他难以接受。 在此之前,苏扬不过是个小人物,与他们而言,随手可灭! 即便现在苏扬成了满城皆知的太医,但论起权势,不过是治病救人罢了,与他们聚贤帮毫无关系! 可现在,他们却要主动向苏扬握手言和! 甚至,苏扬在他们聚贤帮里,还能这么嚣张! “吴帮主,这酒,还是留给诸位喝吧!” 苏扬指了指流痞们搬进来的酒水,“这些酒水可算不上什么好酒,这上午的时间,也不适合喝太多酒,说起来,过几日,我这边会有一种新酒售卖,名为‘今朝酿’,吴帮主到时可以试试!” “好说好说。” 吴钱笑容不改,仿佛之前与苏扬之间的不愉快,从未发生一般,“苏太医竟是还有琼浆酿造,那届时,我可必会仔细品尝!” “那就多谢吴帮主提前捧场了!”苏扬拱拱手。 这吴钱,是个厉害角色。 能屈能伸,这种人,最不好对付! “还有西城的事情,吴帮主意下如何?”苏扬又再度询问。 秦青他们的丐帮现在连雏形都算不上,但之后要发展,免不了要与聚贤帮的利益起什么冲突。 最好现在便打上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 只要聚贤帮这边说好,那丐帮以西城为基,再慢慢发展,就能够稳固许多了! “苏太医果真是想要搞我们这一套?”吴钱没有回答,而是询问一声。 “我说了,我与贵帮之间,在这方面,没什么冲突,也不会抢你们的地盘,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这边在西城,可不想再跟贵帮之间,闹什么不愉快!”苏扬笑吟吟道。 吴钱沉吟起来。 对于苏扬的心思,他有些猜不透。 如今苏扬都已经是太医了,心思不应该放在仕途之上吗? 反而对市井中的事情念念不忘! “难道是那位的意思?”吴钱询问道。 “我要是说其实我跟他不算熟……”苏扬幽幽询问道,“你信吗?” 他跟赵澈总共才见了几面。 赵澈送大黑马给他,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 “苏太医的心思,常人果然难以揣测!” 吴钱哈哈一笑,“既然我等要与苏太医交好,那这西城,苏太医尽可作为便是!” “吴帮主心宽体胖,果然豪爽,咱们之间的事情,便就此揭过!” 苏扬奉承一声,向吴钱告辞。 他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吴钱是聪明人,今日一番交涉,这桩恩怨,应当暂且可以先行搁置下去了。 至于之后,还得另说! 吴钱亲自送着苏扬走出门外,态度始终和善。 莫小刀帮着揭开大黑马的缰绳,走到苏扬身边。 “苏大夫,你在西城插一手,我这本来就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还没因为当上老大风光几天,这下子,更没什么排场了!”莫小刀撇撇嘴,向着苏扬发了一句牢骚。 “莫老大言重了!” 苏扬拍了拍莫小刀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说了,咱们之间,不能为敌吗?” 莫小刀脸一黑,神色无奈。 “记得改天把那五两银子给我还上!” 苏扬撂下一句,跨上马匹,向着吴钱拱拱手,策马离去。 “小气!” 莫小刀嘀咕一声,微微黑着脸走到吴钱身边。 “帮主,咱们就对这小子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苗铸脸色阴沉,紧咬着牙,愤愤不平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 “老苗,咱们虽然现在风光久了……”吴钱眯着眼睛,慢悠悠对苗铸道,“可别忘了,咱们当初也还是拼着一刀刀砍过来的!” “正是如此啊!”苗铸紧握着双拳,怒声道,“那苏扬,竟还想着在西城这边,插上一手,他痴心妄想!” 吴钱摇了摇头,没有回话,而是看向莫小刀。 “小刀,你与这苏扬有过接触,可曾知晓,他有在西城插上一手的安排?” 莫小刀仔细思索起来,挠挠头。 “他做事,的确让人难以捉摸,他倒是跟西城的一些乞丐打成一片,除此之外……” 莫小刀沉吟道,“他还把他身边一人,安插进了西城巡检司!” 吴钱目光起伏不定,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轻吐出一口气:“或许,这些安排,与那位三皇子有关……” “帮主,那此事,是否要上报?” 苗铸沉声询问。 “若是事关三皇子,处理起来,一时也有些麻烦……”吴钱缓缓道,“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说吧!” …… 苏扬骑着大黑马,离开聚贤帮。 在聚贤帮里待了一上午的时间,已经错过了在太医院里混早上出勤的时间,苏扬便索性不去太医院了。 他转而赶回家中药铺。 北疆战事究竟会演变到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明朗。 不过,他一路走来,倒是能够依稀听到,路边许多百姓们,都正在谈论着战事的消息。 很显然,北莽入侵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 正赶着路,苏扬老远便注意到一队身穿巡检司差役服饰的身影手持兵刃,在街道上巡视着。 而当先一人,正是王朗! 王朗今日天还未亮,便早早出门了,赵艺弘来他家药铺的时候,都没有与王朗碰上面。 “苏兄,你怎么来西城了?”王朗快步赶了过来,看了眼四周,满脸疑惑。 苏扬翻身下马,笑道:“莫小刀大清早就带着我去聚贤帮,我就去溜达了一趟。” “聚贤帮……” 王朗眉头一皱,握着黑铁棍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他们找麻烦了,我早就说,该先给莫小刀那小子来上一闷棍!”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这登徒子! 苏扬摆摆手,王朗对于给莫小刀来上一闷棍这件事,一直念念不忘! “算是暂且摆平了。”他笑了笑,现在也不是详说的时候。 随后他又转而打量着跟在王朗身后的几名差役。 王朗现在是班头,手下是掌管几名差役的。 “见过苏太医!” 几名差役连忙上前行礼。 “几位辛苦。” 苏扬拱手回礼,瞥了眼王朗几人手中的兵刃。 这么近距离观察,他还注意到,除王朗外,这几名差役的身上还都带着一些护具! 寻常时候,巡检司出门,即便带刀,也不至于这么装备齐全! 他轻声向王朗询问:“王兄,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之前京城外不是闹匪患吗?”王朗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无奈,“各处的匪患经过朝廷禁军的一番剿除,倒是清理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一些余孽,逃窜出去……” “昨夜在东城,巡检司就抓到了几名流匪,那些流匪,已经有人流窜到京城了!” 王朗扬了扬手中的黑铁棍,“所以,上头要求我们,要加紧巡逻,若发现什么事情,也方便处理!”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流匪逃窜入京,这本就防不胜防。 “那你们可一切小心!”苏扬提醒一声。 “放宽心便是!”王朗笑道。 苏扬对王朗的武艺自是放心,寻常流匪,三个五个的,估计也近不了王朗的身。 略作交谈,王朗便继续带人巡逻。 苏扬则向着家中赶去。 只是,来到家门口,苏扬却是眉头一皱。 药铺大门,竟然是关着的! 他早上离开药铺的时候,母亲和妹妹早已起床,是他亲手开的药铺大门。 怎会轻易关上? 苏扬翻身下马,摸了摸缠在袍袖中的匕首。 这匕首,还是他自洪狂澜那里得到的。 上次遇袭,这匕首还派上了用场。 而后,苏扬试探着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不多时,房门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房门缓缓打开一条小缝隙,小悦的身影浮现在苏扬面前。 她探头探脑地看了眼四周,好奇地询问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见此,苏扬顿时松了口气。 看小悦的模样,家里应该并没有出什么事。 “怎么关门了?” 他一边询问着,一边推开门,就要往药铺中走去。 “哥,你等等……” 苏悦连忙要拦住苏扬,可还是慢了一步。 苏扬扫了眼药铺,目光骤然一滞! 药铺中,一名女子正动作飞快地抓起衣服,遮掩在身前。 隐隐可见,肩膀处有些小麦色的皮肤和修长的锁骨露了出来。 那女子瞪大眼睛,紧盯着苏扬,眼神中难掩惊慌失措。 但很快,她的眼中便流露出一抹恼羞成怒的意味。 唰! 下一刻! 那女子竟抓起一柄短剑,直指苏扬。 “姑娘,姑娘且慢!” 李兰芝连忙轻呼一声,劝慰女子,“他是我儿子,并无恶意!” 苏扬终于反应过来,却并未后退,而是微微绷起身子。 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上前去! 这女子,他并不认识。 不过,她手中那把寒芒凛凛的短剑,他却不得不在意! “滚出去!” 那女子对着苏扬轻挥短剑,让苏扬离开。 “把剑放下,好好说话!”苏扬沉声道,脚步丝毫没有移动。 他又看向母亲,轻声道:“娘,你先过来。” 李兰芝起身走向苏扬,却并未有多少慌张。 她解释道:“扬儿,这位姑娘是来治疗伤势的。” “治伤?” 苏扬转而看向那女子身边,桌案上的确散落着一些染血的布匹。 仔细打量,倒是能看出这女子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的确显得虚弱! 他看了眼另一侧的房间,向母亲询问道:“若是治伤,不该去病房中处理吗?” 他又指了指大门:“娘,怎么把药铺大门给关上了?” 处理私密的病情,自是不会在药铺中正堂中进行,所以他才会直接推门进来。 “这位姑娘拿着剑……” 李兰芝轻声道,“我们也只好先关上药铺大门了。” 苏扬能够听出母亲话语里的意思。 这女子既是负伤了,母亲也应该会按照正常的流程,让这女子进病房中处理伤势。 而现在关上了药铺大门,应当是这女子的意思! 手持短剑,这姑娘,不像什么好人啊! “来我们药铺治病,还不按我们的规矩……” 苏扬盯着那女子,“反而还刀剑相向,那你这伤,还是去另找他人吧!” 那女子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紧。 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一抹羞愤意味,紧咬着嘴唇,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走,不送!” 苏扬向着药铺大门,缓缓挥手。 “那就不让你们治!” 女子愤愤道,似是想要站起身子,可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紧紧攥着的衣服。 衣服,她还没有穿上! 她的脸色,愈发羞愤了! “你……你先滚出去!”女子又用剑指了指药铺大门。 听到此,苏扬却玩味一笑。 他摊开手道:“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我家!” 那女子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都有些涨红起来。 她浑身轻颤,怒骂道:“你这登徒子!” 苏扬嘴角扯了扯,在自己家人面前,被人指着骂登徒子,这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扬儿,算了,咱们先行回避一下吧。” 李兰芝轻劝道。 看这姑娘的样子,应当是没法治疗了。 现在扬儿在这里,这姑娘衣服都还没穿好,也没法起身。 滴答滴答! 这时,女子身边,鲜血滴落在地。 先前解开了缠裹着伤口的布匹,伤口便失去了阻碍,又没有继续治疗,鲜血便自伤口处涌了出来。 苏扬耸了耸肩,挥手道:“你请便!” 说完,他便带着母亲和妹妹向后院走去。 不多时,后院和正堂之间的帘布缓缓掀开,那女子已然穿好了衣服,映衬出姣好的身姿,她一手持剑,一手扶着门框,缓缓走了出来。 她狠狠地剜了苏扬一眼,迈步走过苏扬身旁不远处。 “姑娘,门在外边!” 苏扬一指药铺正堂那边。 “哼!” 女子冷哼一声,不去看苏扬一眼,自顾自地走到后院的后门处。 她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向外瞟了一眼。 随即,她转过身子,一张精致却又略显苍白的俏脸上,神色微微僵住。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能吓唬谁? “你们后门外……是货摊?” 女子银牙紧咬,瞪着苏扬。 苏扬神色有些怪异,心中思索起来。 这女子手持短剑,身上又受了伤,就连出个门,都鬼鬼祟祟的。 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不由想到,王朗说起过,京城中,有流匪入京。 难不成,这女子还是个流匪? 但这女子年纪也不大,大概也就是碧玉年华,皮肤呈小麦色,一张脸孔极为精致,眉若远山,凭空多了些江湖人士的侠气。 对这女子的身份,苏扬一时还是难以确定。 只是,在他的目光下,那女子的脸色逐渐由羞恼,变得愈发恼怒。 “你在看什么?” 女子怒声道,“登徒子!” “扬儿……” 李兰芝也叫了苏扬一声,且不论这姑娘是什么身份,扬儿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也终究是有失礼数。 苏扬收回目光,面不改色道:“你不是要出去吗?还赖在我家做什么?” 女子语气顿时一滞,仿若噎住。 “我们后院是条不小的巷子,有几个货摊,当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扬慢悠悠道,“要不你怎么来的我们家药铺,就怎么出去,我们大门外,也还是货摊!” “我们家这片地方,别的不多,就是货摊多!” 估计这女子是清早趁着人少过来的,现在到了上午,街道上的人多了,便有所顾忌了。 女子愈发气恼,愤愤地握着手中短剑。 她再度瞪了苏扬一眼,又打量着后院四周,目光落在了房顶上! 随即,女子几步迈出,就要翻身跃向房顶。 但才刚走出几步,她便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堪堪用短剑拄着地面。 苏扬目光惊奇。 他注意到,这女子的腹部,渗出了一抹血色! 这姑娘,虎啊! 受了伤,还想要飞檐走壁,飞身跃向房顶! 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虽然拿着短剑,但也就是在示威,没有真拿剑动手的意思! “我个人建议,你走正门出去,往南两里路左右,有个太医院分设的熟药所!” 苏扬淡淡说道,“那边有一位妙手仁心的黄太医坐诊,你去找他治疗,说不定,不出三日,你就再也不用治疗了!” “哥,那个黄谋,不是个……”苏悦疑惑地向苏扬询问,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黄谋。 “的确是个小人!” 苏扬点点头,算是帮小悦圆上了话。 他瞥了眼那女子道:“看她这样的,有了病还不好好求医,那当然得去找黄谋了,不出三天,一命呜呼,还哪里用得着治疗!” 女子低头捂着腹部的伤势,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你这登徒子,再……满口胡言,我……我砍了你!” 女子寒声道,只是她此时的威胁,看起来毫无危险! 她颤巍巍地拄着短剑,缓缓起身,倒是没有真的去砍苏扬,反而继续打量着后院四周。 似是在想着办法,该怎么离去。 “扬儿,再这么下去,她的伤势,会愈发严重的。”李兰芝轻声对苏扬提醒道。 苏扬点点头:“她要是死在这里,的确是个麻烦!” 虽然这女子没有真正动手,本性应该不坏。 但是,还是得考虑,这女子的身份。 若真是流匪出身,难保其不是恶人! 他在思索,要不要给王朗那边添一份业绩! 让王朗查查她的身份,看这女子的情况,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你再嘴欠,我割了你的舌头!” 女子怒指着苏扬,黑润的瞳孔中仿若燃烧着熊熊怒火。 “得了吧!” 苏扬摆摆手,“就你这状态,别说拿把短剑,就算拿把青龙偃月刀,又能吓唬谁?” 他这么说,其实也在试探。 看看这女子,究竟是否会真的动手! 但凡其表现出,因为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举动,那苏扬,便会毫不犹豫地率先解决她! 就算其武艺再怎么厉害,可受了伤,苏扬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 “我砍你一个,也不是不能做到!” 女子示威地挥了挥手里的短剑,但却依旧没有真正动手。 “行了,说出你的身份,来历,还有这伤是怎么来的!”苏扬缓缓道,“若是没问题,你这伤,我帮你治!” “我不用你治!” 女子怒哼一声。 “那就请便,别耽误我们家药铺,开门给人治病!”苏扬懒得多说什么。 总之,这女子来路不正,看着不想露面的情况,必定是担忧官府差役。 女子话语顿时噎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扬不再理会她,转而对母亲和妹妹说道:“娘,小悦,你们先去忙吧,这人,我来处理就是。” “扬儿,她毕竟受了伤,别太为难人家。”李兰芝轻劝一声,又看向女子,“姑娘,你受了伤,我们也没有恶意,若再不加以治疗,你这伤势会愈发加重!” “若是不想让我们为你治疗,你最好还是赶紧去寻个大夫,否则……” 李兰芝摇头道,“否则怕是会拖到极为严重,有性命之忧!” 女子目光微敛,听着李兰芝的话,收起了许多对待苏扬的怒容。 她看了眼自己捂着腹部的手掌,掌心中都染上了一些血渍。 而后,她轻声对李兰芝道:“大婶,您是个好人!” “姑娘,你这伤,不能再拖了。”李兰芝劝道。 女子低下头,咬着嘴唇,思虑一番,这才缓缓抬起头。 她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低声向李兰芝询问道:“大婶,您能再帮我治疗吗?” 她话音刚落,苏扬的声音便缓缓响起。 “说出你的姓名,来历,为何不敢上街,否则免谈!” 对此,苏扬心中毫不动摇。 不知晓这女子的身份,若是她所表现举动,皆是伪装,危及他的家人,他怎能轻易允许? “姑娘,你这么害怕出去,想必是怕官府吧?” 李兰芝也询问道,对于这些,她自然能够看得出来。 她语重心长道:“我们务必得询问你的身份,还请见谅,我们也不想惹祸上身!” 女子不去看苏扬一眼,脸上露出浓浓的挣扎神色。 半晌,她终于是点点头,应允下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立字据,剑扔了! “大婶,我叫李思卿,许州人士,先前疫患,逃难来京城的!” 女子说话间,面向李兰芝,看都不看苏扬一眼,“这伤,是仇人伤的,他们在京城中追杀我,我不得已之下,逃难到贵药铺!” 闻言,苏扬却摇头一笑,笑容揶揄。 “一句实话都没有?” 苏扬瞥了眼自称“李思卿”的女子,“你在京城中逃避追杀,不去报官?” 李兰芝也静静地盯着李思卿,李思卿的话,充满了疑点,他们不得不慎重。 “我是流民,不能报官!”李思卿蹙眉反驳。 “来句许州方言听听?” 苏扬好整以暇地提议一声。 他双臂环抱,并不着急。 “……”李思卿瞪了苏扬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 苏扬没太听清楚,但多少能够猜出,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到了现在,他多少也能看出来,这姑娘应当不是什么心恶之人。 她持剑在手,即便负伤,也应当有着不俗的武艺傍身,估计是可以强行跟他拼杀的! 但自始至终,她都只是咋咋呼呼的,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恶意! 当然,骂他是“登徒子”,以及要割了他的舌头除外…… “扬儿,应当如何?” 李兰芝并未轻易听信李思卿的话,而是低声向苏扬询问。 扬儿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件事,还是让扬儿做主好了! 只是,看着李思卿腹部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势,她还是难免心生不忍。 苏扬撇了撇嘴,看现在这情况,一时半会,这姑娘是没法从他药铺里赶出去了。 伤势这么持续下去,万一死在他家药铺,又该是个麻烦! 稍作思索,苏扬慢悠悠地点点头。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这伤,倒是可以给你治,不过……” 苏扬随手一指药铺,“你得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立个字据好了!” “立字据?” 李思卿双眸一睁,瞪得滚圆! 这登徒子,竟然这么小心? “去药铺正堂,先立下字据,再说治伤的事。” 苏扬摊开手,“否则,那我就要动手赶人了!” “你……” 李思卿愤怒地用短剑指着苏扬,柳眉倒竖,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 “还有你这剑,先扔了,否则,依旧免谈。” 苏扬继续道,“拿着剑,难不成,还要逼人给你治病?” “绝无可能!” 李思卿银牙紧咬,一字一顿地回应着苏扬。 苏扬看都不再看李思卿一眼,转而对母亲和妹妹道:“娘,小悦,你们先去躲着,我来赶人!” 李兰芝无奈地摇摇头,对李思卿道:“姑娘,我这儿子是太医,名叫苏扬,如今这瘟疫,便是他治疗的,我们对姑娘没有恶意。” “苏扬?” 李思卿眯起双眸,紧盯着苏扬。 现如今,苏扬的名号,在京城中的确风头正盛。 人们谈到瘟疫,无不会提及太医苏扬。 传得倒是神乎其神,说是什么神医,还是个年轻人,更被当朝皇帝亲自下旨册封为太医…… 她满脸狐疑,人们口口相传的神医,会是这么个登徒子? 苏扬随手一指身上的太医服饰,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眨着眼睛。 这太医官袍,总骗不了人! “姑娘,你这伤,可不能再拖了……”李兰芝再度劝道,语重心长。 李思卿咬了咬牙,满脸犹豫。 指缝中不时地有鲜血流淌而出,腹部的疼痛,着实是没法忍受。 “姑娘,治伤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若血流不止,便会有性命之忧。”李兰芝摇摇头,眼中满是不忍,“若实在是信不过我们,那也不能耽搁,最好快去西城找家别的药铺!” 毕竟还只是个碧玉年华的小姑娘,比起小悦,大不了几岁。 年纪轻轻,却负了重伤,若是因此丧命,未免太过可惜了。 “大婶,我信得过你,只是他……” 李思卿一指苏扬,美眸中冷芒熠熠。 苏扬耸耸肩,继续向母亲抬了抬胳膊,摆出一副要让母亲和妹妹,先躲到一旁的架势。 “哼!” 李思卿一跺脚,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 哧! 她终于是将短剑斜插在地上,捂着腹部,向药铺中走去。 苏扬瞥了眼短剑,微微一笑。 没了兵器,那就好说了! 他跟着李思卿走进药铺正堂,随手拿出纸张和笔墨,放在李思卿身前的桌子上。 “立字据。” 苏扬语气平淡。 不立字据,万一李思卿出去再被抓了,一经审问,牵连到他们,也不好解决! 李思卿咬牙切齿,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沾满鲜血,缓缓写起字来。 一张纸上,字迹不算工整,还沾着一些血渍,使得此时的李思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苏扬丝毫不为所动,这字据上所写,能有三成是真的,那就算是不错了! 他仔细端详一番,将字据收好,收入衣袖。 “脱衣服。” 苏扬瞥了眼李思卿的伤势,伤在腹部,不褪衣物,无法治疗。 李思卿顿时像是被惹怒的小猫般,死死瞪着苏扬。 她浑身紧绷,一双玉质粉拳紧紧握起。 “隔着衣服给你缝合用药,那我是把药敷在衣服上,还是给你直接缝衣服算了?” 苏扬慢悠悠道。 李思卿原本苍白的脸色,早已气得有些涨红。 她没去看苏扬,转而面向李兰芝:“大婶,麻烦您给我治疗,可以吗?” 李兰芝点点头,走到苏扬身边坐下。 “找我娘给你治病也行,不过,我也得在一旁看着,万一你起了歹心,我不得不防备!”苏扬轻声道。 即便李思卿没了兵刃,但毕竟不是寻常人,有武艺在身。 若是挟持他母亲,也不得不防! 看着李思卿逐渐难看的脸色,苏扬丝毫不为所动。 他直视着李思卿的双眸,沉声道:“别跟我说你是什么弱女子,我也不是欺负你,我们给你疗伤救命,算是给足了情分!” 说完,苏扬又向着苏悦轻轻挥手。 “小悦,我说几味药,你先行研磨。” 向苏悦嘱咐一番,苏扬才又看向正咬牙切齿的李思卿,“你若觉得伤势还能拖,便再继续拖着,或许……等你流血过多,昏迷不醒了,我就可以放心让我娘帮你治疗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老老实实,等着治伤! 流血过多,昏迷不醒? 李思卿俏脸一僵,她如今的确越来越虚弱了。 伤势持续到现在,她就是再怎么硬抗,也难以再坚持下去了! 但若真是等她昏迷不醒,那这登徒子要做什么,恐怕她也再难以反抗! 她寒声道:“我该先把你……” “把我如何?” 未等李思卿说完,苏扬便直接打断道,“你的剑还在后院,有能耐便先我一步跑去拿剑!” “若是不能,便老老实实地等着治伤!” 剑已经不在李思卿的手上了! “扬儿,先别为难人家了。”李兰芝轻劝道,看李思卿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危险可言了。 苏扬点点头,也不再拖延,起身走到一旁。 这时代男女大防,他又不是真的登徒子! 他走到苏悦身边,此时小悦已经按照他的嘱托,抓好了药,正准备研磨。 “我来吧,你去取件衣服,给她遮盖好,只留出受伤的部位便可。” 他想苏悦招呼一声,拿起药向后院走去。 李思卿充满警惕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直到苏悦赶回来,也未曾见苏扬又走出来的意思。 倒是研磨药材的声音,不时地自后院中响起。 她这才收回目光,眼神中隐隐浮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苏扬的这番举动,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给她一种尤为怪异的感觉。 仿佛苏扬先前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消除她的危险一般! 但这想法,才刚刚浮现,便被她迅速压下。 这登徒子,哪里能有这么好的心眼? 不多时,她匆匆换好衣服,又用苏悦的衣服裹在身上,确信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受伤部位。 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便又听,那令人厌恶的声音,自后院传出。 “换好衣服叫我。” “换好啦!” 苏悦脆生生回答。 很快,后院的帘子被掀开,苏扬拿着一罐药,迈步走了出来。 李思卿下意识浑身紧绷,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又匆匆用衣服遮盖住。 苏扬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将药罐放在桌案上,他挥挥手道:“去那边的病房治疗,隔着正堂中,若是伤口沾了灰尘,那后果,你可得自负!” 李思卿凶巴巴地瞪了苏扬一眼,却也没有再反抗。 在李兰芝和苏悦的搀扶下,迈步走进病房。 苏扬跟着走了进去,心中沉吟。 这李思卿究竟是什么身份,直到现在也不清楚。 但想来,应该与京城外的流匪脱不了干系。 这年头,如王朗那般,自幼习武,埋头苦练十几年,寻常情况下,一般人都近不了王朗的身,格斗技巧精妙得很! 许多功夫,更是杀人技! 单说轻功,虽然没有前世他所看得电视剧那般,能够轻功水上漂,又或者左脚点右脚梯云纵那种不符合物理定律的身法,但行动起来,做到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效果,并非不能。 李思卿能硬生生撑到现在,的确称得上是体质超乎常人了! 待到母亲为李思卿敷好药,处理好伤势,苏扬才缓缓起身,再度走到李思卿身边。 “娘,我来缝合吧。”他轻声提议道。 虽然这段时间他跟母亲说了一些手法,但一时半会的,总不好直接给伤者使用。 李思卿却如临大敌,警惕无比。 她治伤之时,是躺在床上的,服下了一些麻药。 此时她连忙想要起身,却又难以继力。 苏扬随手拿起针线,淡淡道:“寻常缝合,伤势不好处理,若你不想等到伤口愈合,留下较大的疤痕,那我就不做这麻烦事!” “姑娘你别看他年轻,但他的医术,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都称赞过的。”李兰芝轻声解释道。 李思卿神色狐疑,依旧有些难以确信。 苏扬已不再多说什么,仔细打量着李思卿的伤口。 这伤势,应当是挨了一刀,不过伤口并不算深,但却有些撕裂的血肉,应当是李思卿自己导致。 他摇了摇头,还是头一回见到,受了伤,如李思卿这般乱动的! 索性现在李思卿服了麻药,难以动弹。 “我先给你缝几针,若是觉得不妥,你再让我娘给你缝合。” 苏扬说完,手中针线已经比划到李思卿的腹部,动作娴熟地为其缝合起来。 李思卿瞪大眼睛,紧紧注视着苏扬。 但很快,她却注意到,苏扬全神贯注于她的伤口之上,目不转睛。 自苏扬的神色中,她竟只能看出一股子认真! 除此之外,仿佛再没有她原本所料想的其他想法!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娘,像这种伤势,如我这般缝合,会有助于伤口愈合,之后拆线也较为方便……” 苏扬缝合着,趁着闲暇,向母亲叮嘱一句。 他无法长时间在家中药铺帮忙,便将自身所学,多多向母亲诉说。 不一会功夫,苏扬缝合好伤口,走回桌案前,拿来纸张,随手书写起来。 李思卿侧头打量着苏扬,眼神中的复杂意味,尤为明显。 此人,竟真的只是在给她缝合伤口! 这与她对苏扬的印象,大相径庭! 苏扬在纸张上书写一番,起身将药方递给苏悦。 “按这方子抓药便可。” 他嘱咐一声,瞥了眼李思卿,“伤势给你处理完了,药待会也给你抓好,咱们该谈谈正事了!” 李思卿心中顿时一惊。 难不成,苏扬还是心怀不轨? 她原本对苏扬的印象还稍稍有所改观,又瞬间变得尤为警惕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李思卿警惕地询问,说话之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极为虚弱! 她脸色惨白,睫羽轻颤,麻药的劲丝毫没有消退,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反抗! 她心中也难以扼制地升起一股无助感! “我们家开的是药铺,不管你什么来历,给你疗伤,这医药费,你总得给吧?”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 听到此,李思卿俏脸顿时一凝。 她有些难以置信,此人是在向她要钱? “冒了风险,你还拿剑指着我们……” 苏扬摸着下巴,沉吟一番,随即向着李思卿比出一根手指。 “收你一十两银子,不算难为你吧?” 李思卿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第二百四十五章 讨一杯茶水! 傍晚时分,李思卿自苏家药铺离开。 苏扬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容浓郁。 且不说李思卿的来历如何,这出手,还真是豪爽! 他要十两银子,李思卿临走之时,直接给了五十两! 不过,能随随便便掏出这五十两银子,倒是让苏扬对李思卿的身份,疑惑再度加深了一些。 京城外的流匪,出手也没有这么阔绰吧? 苏扬正思索间,便见王朗赶了回来。 他一身的巡检司差役服饰之上,竟然还有着几道极为醒目的划痕! 不过,却并未见到什么伤势。 “王兄,你这是遭遇流匪了?”苏扬连忙询问。 王朗点点头,放下黑铁棍,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京城的流匪,还真是不少!”他撇撇嘴道,“只今天一天,我们几个人,就抓了七个流匪!” “这么多?” 苏扬双眸一睁,这可不是小数目! 七个人,这还只是王朗几人所搜捕到的,那京城之中的流匪,恐怕绝对不在少数! 他心中狐疑,这么多流匪,通通涌入京城,似乎有些蹊跷啊! “四城巡检司的大牢,据说是都关了不少。”王朗握紧拳头,忿忿道,“最早那些流匪进京,还要打家劫舍,现在经过搜捕,消停了一些,但不加紧搜捕,只怕还是得有后患!” 流匪入京,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苏扬摇摇头,这些怎么处理,还是得看朝廷的安排了! “王兄在巡检司,多加小心。”苏扬叮嘱道,先前让王朗加入巡检司,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麻烦。 “无妨!” 王朗大咧咧挥挥手! …… 凉亭中。 赵艺弘起身,缓缓为对面坐着的一人,斟满茶水。 “左相今日怎会有时间寻我?” 赵艺弘询问道,神色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荀正。 他与荀正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太多,两人之间,除了一些场合偶尔寒暄几句,便再无其他的交际。 可今日,荀正竟然亲自来到了他的住处! “而今朝廷为了祛除疫患和北疆战事两件大事,诸公皆日夜忙碌,老夫这几日以来,熬了几宿,这把老身子骨,有些顶不住了……” 荀正笑吟吟道,苍老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疲态。 “朝廷诸公也在劝导老夫,让老夫暂且休息一二,老夫刚巧经过五殿下府邸,向着殿下府邸清静,便来讨一杯茶水!” 赵艺弘点点头,关切道:“左相如此操劳,也当保重身体!” 他自然知道,所谓讨一杯茶水,只不过是荀正的客套话罢了! 但他也并未再继续询问。 荀正却仿佛真的只是来喝茶的一般,不再多说什么,捧起茶盏,向赵艺弘扬了扬,以袖遮面,缓缓饮了一口。 赵艺弘陪着荀正喝下一口茶水,便听荀正道:“果然还是殿下的茶水尤为甘甜,这茶水中,都似有一股书卷气息,饮下之后,老夫这一身疲惫,便消解了大半!” “左相谬赞。” “殿下何须如此自谦?” 荀正放下茶盏,抚须一笑,“殿下自幼饱读诗书,待人温和,有君子之风,老夫向来是想要与殿下畅谈的,只是始终未得空闲。” “左相日理万机,本该我前往左相府邸拜访才是。”赵艺弘与荀正寒暄着。 直到现在,荀正也未曾透露出自己的目的。 “能与殿下畅谈,实则一桩幸事!”荀正似是感慨般道,“如今秋日渐深,按照以往,朝廷也该举办秋闱了,京城中该是一片书香墨韵,只可惜,因疫患与这北莽入侵,朝廷不得不推延下去。” 他叹息一声:“实在是可惜啊!” 科举已被朝廷推迟了,此事,赵艺弘自是有所耳闻。 不过,这个话题已经算是涉及朝政了。 赵艺弘明智地没有就此深入讨论下去,而是恭维道:“想必左相与朝廷诸公对于此事,早就有所考量了。” 荀正笑吟吟看了赵艺弘一眼,继续饮了一口茶水。 “倒是老夫最近忙糊涂了,将这些烦心之事,与殿下发了几句牢骚,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说完,荀正又摇头轻叹,“这些北莽贼兵,真是贼心不死,我大宋正遭遇疫患之急,偏偏他们此时来犯!” 赵艺弘抿着嘴唇,思索着荀正说这些话的用意。 无论是科举推迟,还是北莽来犯,皆是朝政。 他这五皇子,一向不曾参与朝政。 这几乎是满朝皆知的。 “殿下贵为皇子,想必也为这北疆战事,烦心不已吧?” 荀正再度询问,“如今诸公正在商议如何对待北莽,不知殿下认为,我朝若是与北莽议和,可会愿意?” 闻言,赵艺弘不由目光一凝。 议和? 连左相都要与北莽议和吗? 但他很快收敛住心绪,平静下脸色,摇头轻叹:“此般诸事,皆当由父皇与朝廷诸公商议,我实在不知。” 顿了顿,他又说道:“只怕……北莽犯我北境,所图不小!” 荀正捋着胡须,不置可否。 他忽的有举起茶盏,向着赵艺弘扬了扬:“殿下喝茶,老夫是来喝茶的,怎么又忍不住谈起烦心事了?” 两人再度饮茶,赵艺弘心中疑惑不解。 他对荀正的态度,实在是猜不透。 “罢了,咱们只谈诗词,不说别的!”荀正摆摆手。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荀正仰头轻吟一句,“当日折桂园那场游园盛会之中,才子佳人所诵诗词,倒是正和老夫此时的心意!” 听到此,赵艺弘顿时心中一凛。 苏兄那《满江红》一词,就连左相都被惊动了吗? 他也终于明白了,荀正来此的目的! 应当正是与当日的游园诗会有关! 想到这些,赵艺弘心中苦笑。 估计现在朝廷之中,许多人都知晓,那诗魁与他有关了…… 苏兄啊苏兄,你的才学,连我用尽手段,都难以遮掩! “老夫当日未曾前去,倒是一桩憾事!” 荀正感慨道,“而今天灾人祸并至,一时间,京城中倒是难得见到此等盛况了!” 赵艺弘默然无语。 他心中沉思着,荀正来此一番试探,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时,荀正忽的又前倾起身子,向赵艺弘询问:“殿下,当日那场游园盛会,不知殿下可曾前去游赏?”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金州城……沦陷了! “的确曾去过。” 赵艺弘平静回答,不动声色。 当日他带着若惜和苏扬一同前往游园诗会,这件事,遮掩不住。 不过好在,苏扬当时只是一个药童,除了他三皇兄那等心思独到之人,倒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苏扬。 “哦?” 荀正眉头微抬,似不经意般询问,“殿下饱读诗书,未曾在诗会上作些诗词吗?” “我当日只是带着云清郡主前去散步游玩,那场诗会,我当时未曾参与,现在想来,也的确是憾事。”赵艺弘怅然道,“不过那诗魁之作,我也只能自叹不如!” “殿下过谦了!” 荀正摆摆手,哈哈一笑,“说起来,那诗魁身份神秘,留下诗魁之美誉,便再未曾露面,果真是不慕名利之人!” 赵艺弘回想着苏扬当时的举动,心中微动,苏兄倒的确是不慕名利之人! “那几首诗作,我而今想来,也不免惊艳!”赵艺弘回应道。 荀正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眼底深处,隐隐浮现出一抹锐利。 随即,他端起茶水,最后饮下一口,缓缓起身。 “今日能得与殿下详谈,老夫只觉得疲惫顿消!”他拱手道,“果然与君子交,如沐春风!” 赵艺弘随着一同起身,与荀正拱手回礼。 “茶已经喝完了,老夫便不再多做叨扰了!” 荀正告辞一声,仿佛先前只是与赵艺弘进行了一番闲聊,所有话题,皆是浅尝辄止。 “左相慢走。”赵艺弘一路将荀正送出府门外。 “之后若有机会,老夫可要再多来与殿下畅谈!” 荀正摆摆手,自府邸离去。 赵艺弘目送着荀正的身影远去,双眸眯起,心绪复杂。 左相来他这里,只是为了试探他,是否与诗魁有关? 又或者有着什么,更深层次的用意? …… 荀正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根手指在膝间轻轻地敲打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吁!” 随着车夫轻唤一声,正行进着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荀正双眸微睁,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左相,事态紧急,陛下急召您入宫!” 马车外,殿前司虞候南门陌正躬身行礼。 荀正看了眼四周,蹙眉向南门陌询问:“南门虞候,何事如此着急?” 南门陌一寸寸抬起头,神色中一片化不开的忧虑。 “左相,金州城……沦陷了!” …… 太医院门外。 苏扬还未走进太医院,便见太医院门口的侍卫们神色焦虑,在窃窃私语着。 “金州城破了,北莽恐怕要继续南下了……”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我老家就在徽州……” 听着几人的谈话,苏扬摇了摇头。 他一路自家中赶来,所见行人,也大多与几人差不多,皆在谈论着金州城的事情。 金州城被北莽攻破,这消息,已经自京城传开了。 对此,苏扬先前自赵艺弘那里便已经有所了解了,金州城,迟早会破。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距离北莽来犯的战报抵达京城,不过才三四天。 这么快,金州城便被攻破了! 估计这么以来,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又得乱糟糟一片了! “苏太医!” 见到苏扬,几名侍卫当即摆正神色,向苏扬见礼。 苏扬点点头:“几位不必拘谨!” 他正要走进太医院,便见侍卫严奔看了眼四周,蹑手蹑脚的靠近过来。 “怎么了?”苏扬疑惑询问。 “苏太医,您几日没来太医院了,现在太医院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严奔低声对苏扬道。 “变故?” “太医院里,除了林大人外,又来了一个新的副院使!” “嗯?” 苏扬一怔,新的副院使! 太医院中,副院使一职,一向由林章璞担任。 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新的副院使? 他思索着,想到魏国公和户部侍郎那两人,双眸微眯。 先前他便见到,魏国公对太医院有所插手,这么看来,这个新来的副院使,应当与魏国公褚康那些人有关系了! “多谢提醒!” 苏扬感谢一声,走进太医院中。 他刚来到房间外,便见一名药童早已在他房间外驻足,似是在等待着他。 “苏太医,您可算是来了。” 那药童快步走到苏扬身边,匆匆向苏扬道,“右院判黄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右院判……” 苏扬一愣,“哪个黄大人?” 他这几天,先是在家中给那李思卿疗伤,又是奔波忙碌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一直没有来太医院。 这么短的时间,太医院竟然出了一个新的右院判? 那薛太医的右院判一职呢? 一个副院使,一个右院判,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早在前天,太医院便已经认命,黄谋黄大人继续暂代右院判一职了!”药童恭敬地回答。 “黄谋?” 听到此,苏扬眉头顿时一皱。 黄谋竟然官复太医院右院判一职了! 当日黄谋是副院使林章璞亲自下令撤职的,以白泞和林章璞的行事风格,应当不会再任用黄谋了! 那黄谋这右院判一职,是怎么来的? 苏扬收敛心绪,并未急着去找黄谋,而是向着白泞的房间赶去。 他现在,可还算是白泞一伙的! 太医院里出了这些变故,那黄谋又官复原职了,少不得要找他麻烦! 这种时候,当然得去搬出白泞了! 一路来到白泞房间,苏扬便注意到,房间中,除白泞外,还站着一人。 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肤色白皙,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他身穿副院使官袍,似是在与白泞交谈着什么。 苏扬撇了撇嘴,这中年人应该就是新来的副院使了。 随即,他迈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白泞早就注意到了苏扬,他瞥了眼身边的中年人,抚须一笑。 “苏太医进来便是!” 随着苏扬迈步走进房间里,那中年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苏扬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苏扬,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白大人……”苏扬缓缓行礼,未去看那中年人一眼。 他话音未落,那中年人便冷冷道:“你便是苏扬?” “身为太医,却几日不来太医院,当以渎职论处!”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唱一和 苏扬慢悠悠转过脸,斜睨着那中年人。 他才刚来,这中年人就直接发难? 这很明显是早就有所蓄谋了啊! 但苏扬并未回话,仿若没有听到此人的话般,一脸平静,等待着白泞的反应。 这些麻烦,丢给白泞处理便是! “未曾向苏太医介绍,这位是新上任的副院使,周和同周大人。”白泞笑吟吟向苏扬介绍。 “周大人!” 苏扬敷衍地拱拱手,算是与其见礼了。 “本官刚刚说的话,你可曾听到?” 回应苏扬的,是周和同充满斥责意味的声音。 周和同高扬着面庞,双手负后,一副倨傲模样。 苏扬挑了挑眉。 看样子,周和同是铁了心的跟他过不去了! 他咧嘴一笑:“有什么话,你跟白大人说不就得了?” “放肆!” 周和同一挥衣袖,扇起一阵清风。 他转过身来面向苏扬,目光尤为不善。 “陛下封你为太医一职,你却如此玩忽职守,居功自傲,此等秉性,怎能做太医?” 周和同语气阴寒地撂下一句,又转而面向白泞,拱手道,“白大人,此人竟如此不尊太医院律例,德不配位,该当向陛下禀奏,撤去其太医之职!” “周大人何必动怒?” 白泞捋着胡须,缓缓走到苏扬身边,和和气气道:“苏太医向来公务繁忙,勤勤恳恳,何来玩忽职守一说?” 周和同眉头微皱,白泞庇护苏扬的用意,尤为明显! 但他既然来了太医院,自然也不会惧怕白泞! “本官来太医院,已有多日,走访各处熟药所以及太医院制药之地,却始终未曾见到苏太医……” 周和同淡淡道,“陛下下旨令苏太医与太医院一同整治瘟疫,白大人不妨说说看,这几日以来,他何时为太医院治理瘟疫出力了?” 他随手指着苏扬道:“若非本官亲眼所见,岂不是要纵容此人如此渎职吗?” 苏扬听着周和同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周和同每一句话,都要给他扣上一个罪名! 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样子,其中一把火,周和同是早就准备烧到他这里了! 不过,周和同在白泞面前,态度都能这么强硬…… 那应该是周和同本就有所倚仗了! “那或许是周大人刚来太医院,对太医院的安排,尚且并不熟悉!”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无所谓地向着周和同摊了摊手,“周大人即便想要惩戒下官,那也得有充分证据才行!” 虽周和同怎么说,天塌下来,有白泞这些人顶着! 周和同八成就是魏国公的人,来太医院的目标,绝对不只是他这个小小太医! 太医院才是周和同真正的目标! 苏扬准备就做安安心心地做个滚刀肉,谁想怎么对付,就先去找白泞便是! 周和同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透露着一股子愠怒! 这苏扬竟然如此狂妄! “你还敢跟本官狡辩?” 周和同怒声道,“而今我朝北境,北莽南犯,我朝疫患厄待解决,你身负陛下隆恩,却如此怠慢本官先削了你太医官职,再上奏陛下!” 苏扬耸了耸肩,没有理会周和同。 他这官职,哪有那么好削? 白泞和太医院的心思,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白泞还指望着他这炙手可热的太医帮助太医院稳稳根基。 “周大人消消气!” 白泞轻笑着说道,“苏太医行事,本官皆是知晓的,他虽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深,这段时日以来,他也一直在为疫患奔波,又献上蚊香和驱蚊液等物,这一份份功绩,本官还未曾嘉奖他!” 他态度温和,仿佛周和同所说的事态,半点也不危急。 “白大人,下官来此,正是为了蚊香和驱蚊液之事!” 苏扬拱手道,“第一批蚊香和驱蚊液,已经赶工完成,本该上交户部,可是,户部郎中庾士素庾大人那边,我始终未能与其取得联系,只好来奏明白大人,望大人传达户部!” 上次庾士素在厂房那边吃了亏,就跑没影了! 而庾士素也迟迟没有来报复他,这倒是让苏扬有些奇怪。 “此事是得通传户部。” 白泞点点头,装模作样道,“苏太医几日以来,辛苦了!” 他这句话,无形之中,在打消周和同先前攻讦苏扬的借口。 “白大人与太医院诸位太医都任劳任怨,下官怎能言及辛劳?” 苏扬摆摆手,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随即,苏扬又瞥了周和同一眼,重重叹息一声,“莫说是被人诬陷,说什么玩忽职守……” “只要疫患可快速平定,下官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周和同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他听得出苏扬话语里的用意! 说他是诬陷! 他一指苏扬:“你……” “苏太医还年轻,万万当以身体为重!”可这时,白泞已经打断了周和同的话,一副对苏扬尤为关切的模样。 “白大人不必多言!” 苏扬郑重拱手,“下官还需继续督促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如今向大人复命,便也该继续去忙碌了!” 说完,苏扬就直接迈步向外走去。 “慢着!” 周和同沉喝一声,阻止苏扬。 苏扬停下脚步,双眸眯了起来。 还不让他走? 他转身面向周和同,淡淡询问道:“周大人还有何事?” “本官昨日得到户部郎中庾士素的消息,他向本官禀报,苏太医在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厂房中,一举一动,可并不如你所说那般尽职尽责!” 周和同慢悠悠道,“苏太医,本官问你,庾大人所说这些,是否属实啊?” 听到此,苏扬顿时会意,明白了周和同的用意。 庾士素早就将这消息告知了周和同了! 周和同方才只是说他玩忽职守,未曾提及庾士素的事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这是真要将周和同口中的渎职之罪,给他坐实了…… 想通了这些,苏扬索性也不准备离去了。 既然周和同一见面,就没安什么好心,那他便好好地应付一下! “不知庾大人如何跟周大人说的?”苏扬询问道。 “庾大人说,苏太医居功自傲,在厂房中,有贪财之嫌,更是在庾大人指出此事之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悍然对庾大人动手,威胁他不得说出!” 周和同淡淡道,向着苏扬逼近一步,“苏太医,此事若是属实,你这罪名,该当如何论处?”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把火都烧不起来 “诬陷罢了,周大人可要明察!” 苏扬敷衍一句,不急不躁。 白泞满脸玩味地打量着苏扬和周和同两人,看两人的样子,他多少能够猜出一些情况。 那户部郎中庾士素是户部侍郎贺叔达的手下,前去厂房督促,怎能不会趁机找苏扬的麻烦? 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苏扬未曾说起过,白泞也并不清楚。 但以他对苏扬的了解,还是多少能够推断出,那庾士素必定没能太过好受! “诬陷?” 周和同冷然一笑,“当日除庾士素外,还有多名户部的侍卫看着,他们都已向本官申明,亲眼见到,是你动手殴打庾士素,你还跟本官说是诬陷?” “我当日便说了,是在帮庾大人正骨……” 苏扬慢悠悠解释道,“下官身为太医,见庾大人身体不适,主动为其治疗,这很合理吧?” “一派胡言!” 周和同冷喝。 随即,他又对白泞说道:“白大人,此人顽劣不堪,还不该处置吗?” 白泞脸色有些怪异。 听周和同的话,苏扬是对庾士素动手了? 这倒是还真符合苏扬的作风! 动手殴打同僚,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 可周和同却是借题发挥,若坐实了苏扬在厂房中殴打庾士素的事情,那苏扬这几日在厂房中的奔波忙碌,便要被周和同攻讦为渎职了! “周大人冷静。” 白泞轻劝一声,正色询问苏扬:“苏太医,庾大人是哪里不适?” “嗯?” 周和同脸色一僵,白泞还是要包庇苏扬! “颈肩劳损,若情况恶化下去,恐怕有瘫痪之危!”苏扬沉声说道。 白泞捋着胡须,作沉吟状。 “若是如此,的确不得不治。” 周和同脸色愈发阴沉了,面前这两人,合起伙来对付他! 尤其是这苏扬,滑不溜秋,牙尖嘴利,更有白泞在一旁相助,他一番准备,多多少少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周大人……” 这时,白泞缓缓道,“病急不讳医,苏太医也是为了庾大人着想,或许庾大人是误会了!” “误会了?” 周和同瞥了白泞一眼,摇头嗤笑,“白大人这就有些颠倒黑白了!” 他目光锐利,白泞如此庇护苏扬,短时间内,是无法削去苏扬的职位了。 不过,对付这一个小小的太医,他却并非没有办法。 “此事,本官且先不深究,如今朝廷诸公皆在为北拒北莽之事忙碌,庾大人身在户部,一时也抽不出身来指认苏太医!” 周和同踱着步子,走到白泞身边。 “但苏太医一直在外,也不和规矩,自从太医们赶赴疫患之地以来,京城便少了许多医者。”他目光淡淡的落在苏扬身上,“而今金州城已陷,朝廷即将派兵,抵抗北莽入侵,随行医者只怕不足……” “那蚊香和驱蚊液,既有制作之法,那就无需苏太医一直紧盯着,京城疫患平定,也无需苏太医忙碌什么,既是如此,倒不如让苏太医随军赶赴北境!” 他话音落下,白泞目光顿时一凝。 苏扬双眼也眯了起来,眼神中寒芒凛冽。 这周和同的手段,倒是一个接一个的! 眼见无法攻讦他那所谓的渎职之罪,便顺势要安排他随军北上! “此事,我也会向户部传达。” 周和同好整以暇道。 若能将苏扬安排北上,那届时,说不定两军交战之际,苏扬便会因此丧命! 即便苏扬不死,太医院也直接就失去了苏扬这个名噪一时的太医! “还是不劳周大人费心了!” 可苏扬却是淡淡反驳一声。 “苏太医莫非要违抗调令?”周和同语气中夹杂着一股威严,仿若不容置疑。 “倒不是抗令……” 苏扬摇摇头,“而是,周大人貌似……无权调动我!” “无权?” 周和同声音拔高了几分,“本官是太医院副院使,调动你这小小太医,有何不可?” “那周大人请便!” 苏扬向着房门外挥挥手,“该去户部传达,还是要对下官如何调动,就快去做吧,下官……静候佳音!” 闻言,周和同眉头不由紧皱。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自苏扬的脸上,竟只看到了一股从容不迫! 像是苏扬对于这调动,半点也不担忧! 他心中疑惑不解,又看向白泞,却只见到,白泞缓缓抚须,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眼前两人的反应,让他心中错愕不已。 “周大人,若是与户部商谈苏太医调动之事,切记应当事先与葛老大人通报一下。”白泞轻声道。 苏扬会心一笑,他知道,白泞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受太医院约束,只需要偶尔听葛老的。 而葛老自从上次一同自宫中出来,苏扬便再未见过,听说是又到宫中,陪伴皇帝左右了! 今日,周和同这三把火,在他面前,一把都烧不起来! “葛老……” 周和同目光闪烁不定。 “那待葛老自宫中回来,本官再去向他禀报!” 说完,周和同向着白泞告辞一声,转身离去。 他在白泞和苏扬两人面前,竟是碰了个软钉子! 待到周和同离去,白泞笑吟吟看着苏扬,揶揄道:“苏太医,你倒是将这些烂摊子,都交由老夫了!” 苏扬知道,白泞是在说他让白泞帮着顶下周和同施压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恭维道:“下官势单力薄,事关咱们太医院,下官自是得找白大人相助。” 白泞摇摇头,就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后,他又轻声提醒道:“周和同除了这太医院副院使一职外,还任银青光禄大夫一官,又听命于魏国公,今后你可要小心谨慎些。” “难怪!” 这下子,苏扬明白了,为何周和同能在白泞面前这么态度强势了! 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三品的散官,所谓散官,就是有官身无实权的存在了。 但现在周和同成为太医院副院使,又有着魏国公做靠山,的确算是势大! 与白泞交谈一番,苏扬便赶回自己的房间中。 不多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黄谋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外。 他喝问道:“苏太医,本官召见,你为何不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事说事! 苏扬正翻看着太医院中递上来的有关于京城疫患的册子,他抬头瞥了黄谋一眼,随后继续淡然地翻看起册子。 他早晨刚来时,黄谋便已经让人在他门外候着了。 但苏扬清楚,黄谋找他,当然不会有什么要事! 否则,他这几日没来太医院,太医院大可派人去他家药铺寻他。 黄谋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他如今官复太医院右院判一职,苏扬这小小太医,竟敢如此怠慢他? “苏扬,见到本官,为何不行礼?” 黄谋高声喝道,仰着脸庞,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浓浓的倨傲。 “有事说事。” 苏扬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你……” 黄谋脸皮一颤,胡子都哆嗦起来。 他指着苏扬,气得话语顿时噎住。 “小小太医,竟敢如此傲慢!” 苏扬这幅态度,是一个太医对待右院判应有的态度吗? 可苏扬却始终在静静翻阅着册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仿佛完全当他是空气! 黄谋几步走到苏扬桌案面前,一手轻拍桌案,他睥睨着苏扬,淡淡道:“看来,你是还不知晓本官已经官复右院判一职了!” 可他话音落下,苏扬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始终未曾抬头看他一眼。 “你身为太医,却对本官如此不敬!” 黄谋再度冷喝,“若本官治你这不敬之罪,你可也不会好过!” 终于,在黄谋说完这句话后,苏扬缓缓将册子放在桌案上。 见此一幕,黄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黄毛小子罢了,还想在他面前,玩什么沉得住气这一套! 但下一刻,黄谋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住了,宛如雕塑。 苏扬只是提起毛笔,在册子上加了一个批注! 做完这些,苏扬才将册子放到一旁。 京城的疫患,已经大幅度减少了,照这个情况下去,最多三五日,京城中的疫患便能够算得上是初步平定了。 他站起身,斜睨着在无能狂怒的黄谋,淡淡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你官复右院判一职了?” 黄谋脸色一僵,他官复右院判一职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就是与苏扬算账! 但自他来到苏扬的房间这边,被苏扬这么一番对待,他原本打起的心气,已经消弭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再度摆出一副倨傲模样。 “本官找你,自是有要事!” “有事就说。” 苏扬懒得理黄谋,来他这里耍什么小人得志的作态,那是来错了地方! “哼!”黄谋先是冷哼一手,双手一拢衣袖,“本官如今回到太医院了,那西城熟药所那边,便无太医坐诊了,你既然身为太医,便去熟药所坐诊!” 他扫了眼苏扬的神色,又道:“每日待不足十个时辰,不准离开!” “十个时辰?” 苏扬眉头微挑,饶有兴趣道,“你是打算,让我吃住都在熟药所里了?” 不出他所料,黄谋找他,果然没有什么正事! 无非就是小人得志之后,来他这边寻求报复罢了! “而今疫患未除,诸多太医们又都赶往疫患爆发之地,调你去熟药所,是为京城百姓考虑,你莫非要抗令?”黄谋语气阴冷道。 待到黄谋说完,苏扬意味深长道:“你确定?” “本官所说,你未曾听清吗?”黄谋拂袖道。 “那你还是治我这抗令不从的罪名吧!” 苏扬挥挥手,一副要打发走黄谋的架势。 “嗯?” 黄谋当即一怔。 苏扬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对了,治我的罪名前,记得跟那个新来的副院使说一声。”苏扬淡淡道,“副院使找我有要事,你说,我是听你的调令,还是听副院使的调令?” 新来的副院使,自然就是周和同了! 黄谋一脸狐疑,听苏扬这语气,莫非周和同对苏扬有什么安排? 可苏扬这话,却是一副将周和同当作靠山的模样,却让他心中不免怪异起来! 他心中清楚,周和同是魏国公的人,按理说,应该会对付苏扬才对! “记得好好问问!” 苏扬淡然自若,这些事,就让黄谋自己头脑风暴去吧! 他还没什么兴趣,跟黄谋再多费口舌! 他再不理会黄谋,转而向房门外走去。 迎面就见到,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正快步赶来。 “苏太医!” 那侍卫正是看守太医院大门的严奔,见到苏扬,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苏扬询问道,严奔来找他,应当是有人在太医院外通报了。 “门外来了一个乞丐,说是有要事找您……” 严奔有些犹豫地说着,向着苏扬摊开手,手中拿着一件药童的服饰。 若只是寻常乞丐来找苏扬,严奔自是不会理会。 可那乞丐还带着这件药童的衣服,却让严奔不得不在意一些了。 “苏太医,是否需要我将那乞丐赶走,这衣服或许是哪个药童遗失的。”严奔轻声询问。 苏扬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先前所穿的药童衣服。 乞丐,应该就是秦青他们了。 他们带着药童衣服来找他,这么着急,必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想到这些,苏扬当即询问:“那乞丐可在门外?” “正在门外!”严奔连忙回应。 苏扬点点头,就要迈步向外走去。 “苏扬,本官还在与你交待事宜!”黄谋不悦冷喝,一步挡在苏扬面前。 “滚!” 苏扬一把推开黄谋,快步走出房门。 任凭黄谋再怎么小人得志,也不值得他正眼相待! 黄谋身形被推了一个踉跄,脸色阴沉如水。 他怒视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严奔惊诧地看着眼前一幕,喉咙动了动,心中震惊不已! 苏太医行事,竟如此生猛! 他又看了黄谋一眼,目光怪异。 黄谋现在可是右院判了,可苏太医竟然半点都不顾忌黄谋的身份! 随即,严奔向着脸色铁青的黄谋拱了拱手,追着苏扬的身影跑了出去。 太医院门外,苏扬赶出大门,便见到不远处,乞丐小黑正焦虑地踱着步子,向太医院大门这边张望着。 “苏大夫!” 见到苏扬,小黑急忙上前。 “怎么了?”苏扬打量着小黑,眉头紧皱起来,他注意到,小黑的脸庞上高高肿起,使得眼睛都密封起来,破烂的衣衫下,青一块紫一块,伤势触目惊心! “大青哥他们,被人打了!”小黑双眼通红,眼眶中噙着晶莹的泪花。 第二百五十章 流匪嫌疑 苏扬心中一紧,他让秦青他们在西城中尽可能地收拢乞丐,为以后的“丐帮”做准备。 而现在,却出了这么个状况! 苏扬靠近小黑身前,伸手为小黑抹去泪花,强自稳住心神,沉声询问:“谁打的?” “西厢河那边的乞丐……” 小黑更咽道,“大青哥听您的安排,带着礼品上门,可还没说几句话,他们就打我们!” 听到此,苏扬目光凛然。 这是他给秦青聚拢乞丐们的建议。 先招人,招到足够的人手之后,再培养团队意识! 而起步资金,便是孙鸣渠送来的礼品! 可秦青是带着礼品上门的,却遭遇到这种状况…… 苏扬顿时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先回去再说。” 苏扬跨上大黑马,带着小黑,向严奔几人告辞一声,快速赶回家中药铺。 药铺里,李兰芝和苏悦正帮一众乞丐治疗着伤势。 “苏大夫回来了!” 苏扬刚一赶回药铺,便有几名乞丐围拢到苏扬这边。 “苏大夫,您快帮大青哥治疗!” 几人指着病房床榻,焦虑不已。 苏扬目光快速扫过四周,身边几名小乞丐,倒是没有什么伤势。 可是,四周有好几名乞丐,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小黑身上的伤势本就已经算重,可药铺中几名受伤的乞丐,却都见了红! 而病房床榻上,秦青正躺在那边,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正艰难地转过头,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见此一幕,苏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秦青这些人的伤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几步走到秦青那边,俯下身子,一手把起秦青的手腕,诊断着秦青的伤势。 “苏大夫……” 秦青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脑袋已经被包了起来,纱布上渗出一抹刺目的鲜红! 而在秦青的身上,苏扬更是见到一道道紫青,甚至,就连胳膊都脱臼了,腿上还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势! 苏扬心中一片冰寒,秦青的伤势,毫无疑问,是最重的! 若是秦青没有被既是治疗,以寻常的乞丐而论,只有死路一条! 这根本不像是乞丐打架! 苏悦端来药,递到苏扬身边,大眼睛中升腾起着一股水雾。 乞丐们平日里没少帮她们的忙,可现在的凄惨状况,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来吧。” 苏扬接过药,一边帮秦青治疗着,一边强自压下心中的愤怒,轻声向秦青询问,“怎么回事?听小黑说,是西厢河那边的乞丐?”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陌生人……” 秦青忍着身上的痛楚,缓缓道,“我们去跟他们交谈,只说了几句,那几个陌生人便突然动手……” “西厢河那边的乞丐,也都跟着动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比以前要凶悍许多!” “我们以往跟他们没什么仇,也都极少去西厢河那边乞讨……” 听到秦青一番话,苏扬心中也不由布上一层疑云。 西厢河的乞丐中,多了几个陌生人? 下手这么狠毒…… “他们有说起什么吗?”苏扬再度询问道。 “只说凭我们这些乞丐,还想拉帮结派,找他们,是找错人了!” 秦青说着话,看了眼药铺中的一众乞丐,脸上满是愤怒。 苏扬沉吟,西厢河那些乞丐们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将秦青这些人重伤,完全不是将他们赶走该有的样子! 难不成,是聚贤帮那边授意? 苏扬心中刚升起这个想法,又摇摇头。 他刚去过聚贤帮那边不久,更是在聚贤帮里抛出了三皇子赵澈的名头! 以吴钱那些人的能力,自是能够查到,他与赵澈有所关联。 应当不会选择此时动手才对! “苏大夫,我们该怎么办?”秦青又询问道。 这个状况,他们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 即便是一些乞丐们对他们的拉拢并不感兴趣,可看在他们送礼的份上,也不会恶语相向,更别说是直接动手打人了! 苏扬目光闪烁不定,对于西厢河那些乞丐们的目的,并不清楚。 但是,不论如何,对方已经动手打了秦青这些人! 那这仇,就得报!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安心养伤。” 苏扬安慰一声,帮秦青处理起伤势,又将小黑招了过来。 “小黑,你去找找王朗他们,跟他们说,我待会要去西厢河那边,让他们直接去西厢河找我!” 他对西厢河那边的情况,并不清楚,那就得先去探探。 处理好秦青的伤势,苏扬嘱咐一番,独自骑马向西厢河赶去。 循着秦青所说的位置,苏扬很快来到一处破败的庙宇周边。 他拴好大黑马,像一个普通行人般,在四周闲逛起来。 他早在家中药铺里,便换下了太医官袍,很轻易地便能混入来往的人群。 这庙宇应该是一处城隍庙,不过由于修建折桂园时,引西厢河水,便将原本的城隍庙搬迁了新址。 原本的城隍庙,便逐渐破败下来。 他远远便注意到,不远处的城隍庙中,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些乞丐,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但除了那些乞丐外,还有几道身影,引起了苏扬的注意。 那些人身上的衣服也堪称破烂不堪,浑身脏兮兮的,乍一看与普通的乞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可仔细打量,便能看出来,那些人多是身上或脸颊上,有着一道道可怖的伤疤,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而且,他们的体型较之寻常乞丐,也显得壮实! 半点都不像是什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苏扬不动声色地经过城隍庙,向前走去。 对于混迹在城隍庙中乞丐里的这些人,苏扬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流匪! 京城之中,混入了许多流匪! 而这些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人,是流匪的嫌疑极大! 正行走间,苏扬却注意到,远处,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眸光微闪,向着那身影走去! 李思卿竟然也在这! 他上次给李思卿治疗到现在,才刚过了一两日的时间,李思卿就敢出来行走,这姑娘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苏扬又状若不经意地瞥了眼城隍庙那边,李思卿跟城隍庙里的这些人,是否有什么关系? 他正思索着,便见李思卿正蹑手蹑脚地躲到一处拐角中! 第二百五十一章 高手就这准头? 城隍庙的情况,尤为不同寻常。 这些陌生人,若是流匪,那就更为奇怪了! 京城外的流匪,与京城中的乞丐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这件事,经不住多想…… 苏扬心中莫名一阵凛然,随着他对京城中各处逐渐了解,他愈发觉得,京城中充斥着许多的算计!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下心绪。 总之,他已经确定了,西城这边的乞丐们,绝对是有什么势力在背后操纵了! 难不成是有人跟他的想法差不多,都想搞起来一个类似于“丐帮”般的存在? 苏扬摇摇头,目光又看向远处地街道拐角。 李思卿在这一片逛游,与城隍庙这些人之间,又是否有什么联系? 想了想,苏扬索性向拐角那边走去。 城隍庙这边的仇,必定是要报的! 但在报仇之前,还是要尽可能地多做些准备! 街道拐角这边,是一处少见行人的小巷子,苏扬赶到这边时,小巷中已不见李思卿的身影。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头望去。 随即,苏扬嘴角微微一抽。 面前一座房屋的房顶处,隐隐可见一角衣裙! 李思卿显然是爬到房顶上躲起来了! 身上带着不轻的伤势,还这么能上蹿下跳的,苏扬都有些佩服这个姑娘了! 他收回目光,脚步轻轻,走出小巷口。 这附近没太多人走动,就连货摊都少之又少,好在小巷口这边还有着一家卖粥的摊位,他要了碗粥,边坐边等。 王朗他们赶来,应当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他的座位上,能够将城隍庙那边的情况一览无遗,而房顶那边,依旧是只能看到李思卿的一角衣裙! 突然,苏扬注意到,那一角衣裙瞬间消失! 随即,小巷中传出一阵窸窣的声音,以及一声闷哼! 苏扬当即起身,走到小巷口处,向小巷中看了一眼。 小巷中,正有一双宛如幽泉的目光向他看来! 此时的李思卿,正一手扼住一人的脖颈,另一只手中紧握着短剑,短剑寒芒凛冽,横在那人的眼前,距离那人的眉心,仅有一寸! 李思卿看清苏扬的面容,双眸顿时一瞪,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苏扬! 苏扬神色微动,李思卿这身手,还真是麻利! 自房顶上一跃而下,瞬间擒住一人,这简直是刺客信条啊! 不过,刚巧撞见了李思卿这一幕,又对上李思卿的目光,他此时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了。 他神色平静,缓缓地走进小巷中。 顿时间。 李思卿浑身紧绷起来,警惕地瞪着苏扬。 “你……你这登徒子,要做什么?” 李思卿如临大敌般低声喝问。 “这么巧,你也在这?”苏扬笑吟吟挥挥手,一副打招呼模样。 他打量着那被李思卿擒住的人,那是一个中年汉子,须发凌乱,沾着尘土,邋里邋遢的,但破烂不堪的衣衫下,却可见身上的一道道伤疤! 这汉子的打扮,跟城隍庙那边的人尤为相似! 而且,这汉子身边不远处,还散落着一大堆荤素吃食,应当是给人带饭的…… 这时,注意到被李思卿擒住那人的动作,他目光骤然一凝,连忙对李思卿提醒道:“小心……” 可他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趁着李思卿失神的机会,高喝起来。 “大哥,救我!” 苏扬下意识看了眼城隍庙方向,但视线被墙壁挡住。 此人必定是向城隍庙那边呼救! “救我!!” 那汉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声音高昂。 李思卿当即用力扼住那人的脖颈,使其声音戛然而止! 她忿忿地瞪了苏扬一眼,紧握着短剑的手臂骤然发力。 嗤拉! 短剑刺入那汉子后背,那汉子随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哼! 随即,她便看到苏扬已经加快脚步,向着她这边迅速奔袭而来! 李思卿连忙起身,后退数步,短剑剑刃直指苏扬。 在她的目光下,苏扬竟是自袍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果然……” 李思卿咬牙切齿。 但她还未说完,便见苏扬已是冲到那被她一剑刺中后背那汉子身边,一脚重重踏在那汉子的胳膊上。 “啊!” 那汉子发出一声痛呼,原本探向小腿的手臂骤然僵住,被苏扬一脚踩着,丝毫都动不了! “你那一剑,还不够!” 苏扬瞥了李思卿一眼,手中匕首骤然没入那汉子的大腿! 城隍庙那边,已经有声音传出,似是准备向着小巷这边赶来! 他已经确定,脚下此人,与城隍庙那边的人绝对是同一伙人。 既然确定了是敌人,那就不存在有任何手下留情的余地了! 他一手奋力抽出匕首,一手掀开汉子腿边衣物,果然,一把连鞘短刀正绑在这汉子的腿上! 随即,苏扬将短刀一同抽出,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短刀,向李思卿身后冲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他向着李思卿低喝一声,自李思卿身侧冲了过去。 李思卿很快回过神,她眼前的小巷口处,已经有数人的身影出现在眼中! 她不再犹豫,紧跟着苏扬,向着小巷后跑去。 “老八!” 小巷另一侧,传出一声怒吼。 城隍庙中众人赶了过来,眼见那瘫倒在地的汉子的情况,顿时愤怒无比。 “是那女贼,杀了她!” 听着后方传来的话,苏扬脚步一刻未停。 果不其然,李思卿跟城隍庙那些人,也有着恩怨! “分开逃!” 苏扬一边跑着,一边看向身边紧紧跟随着的李思卿,当机立断。 可李思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完全没有跟他分开的意思! 苏扬嘴角一抽,这蠢姑娘,是赖上他了! 身后几人,速度丝毫不慢,正奋力向着他们两人追来。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咬了咬牙,将手中短刀递向李思卿。 “挡住一个是一个!” 闻言,李思卿当即会意,接过短刀,脚步微顿,修长的玉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短刀骤然飞出。 哧! 短刀险之又险地自身后一人腿边划过,堪堪划破腿上的血肉,当啷一声,砸落在地! 见此,苏扬脸色一僵,这姑娘不是武林高手吗? 怎么就这准头!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无退路 李思卿羞愤地白了苏扬一眼,险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不过,她没有犹豫,再度向着远处跑去。 她跑动间的动作明显有些不自然,显然腹部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 苏扬不再寄希望于受伤的李思卿,速度丝毫未减。 但好在,虽然李思卿扔出去那一发短刀没能切切实实地刺中一人,却依旧划破了最前方一人的大腿,鲜血汩汩涌出。 正追逐他们的几人脚步微顿,分出一人照看住那人,剩下几人继续追击而来! 他们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可他们急速追逐间,却给人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毫无疑问,一旦落在他们手上,那下场可想而知! 苏扬目光飞速掠过四周,西厢河这边,没有太多行人。 在这里想要找人多的地方逃离,都没有可能! “往小巷跑!” 苏扬招呼一声,闪身冲进街道边的小巷里。 以他们两人的脚力,恐怕用不了太久,就会被那些人追上。 而西厢河这边,破败的茅草屋居多,规划远不如西城那边整齐,冲进小巷,最有可能分散追兵! 嗖! 破风声传来,重重砸在苏扬身侧的墙壁上。 那是短刀的刀鞘,追来的几人,已然纷纷掏出兵器,锋刃寒芒凛冽! 稍有不慎,下场便只有死! 这些人不论是不是流匪,但看他们面对事态的反应,便足以见得,他们都是些手段狠厉之人! 绝对是生死中磨砺出来的! 苏扬奔跑间,根本来不及看清追击他们的人究竟有多少。 但粗略估计之下,少说也得有六七人! 这还不算城隍庙那边停留下来的人! 小巷远远算不得曲折,但苏扬和李思卿几经绕道间,依旧是堪堪分散开几人。 “这么跑,不是办法!” 李思卿低声对苏扬说道,观察着四周,眸光迅速落在房顶处。 苏扬咧了咧嘴,李思卿这是跟房顶杠上了! 随即他便见李思卿向着一个方向奔去,他没有犹豫,只好跟上前去。 不远处的小巷里,放置着居民用来喂牲畜的草垛,李思卿脚步飞快,踏着草垛,身形腾跃间,跳向房顶。 只是,她忽的闷哼一声,身形一顿,险些要自房顶上跌落下去,但依旧双手奋力抓着墙沿,堪堪爬了上去。 苏扬紧跟着冲了上去,双手撑着墙沿,如李思卿那般冲了上去。 随即,他便后背一阵剧痛! 一把刀鞘重重砸在他的后背上,险些将他砸落下去。 李思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奋力一拉,把他稳住了身形。 苏扬松了口气,警惕地看向小巷中的一道道身影,原本被他们分散开的几人,已然汇聚在了一起! “杀了他们!” 几人之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手持短刀,一指房顶上的苏扬两人,神色狰狞,杀气凛然! 苏扬尽可能地避过几人能够触及的地方,与小巷中的几人对峙着。 这里是距离最近地能爬上房顶的地方,他没有选择立即离开。 “还不快走?”李思卿蹙眉。 “我们跑了,这房顶也不安全!” 苏扬摇摇头,紧握着匕首,鼻间喘着粗气。 一人已经抓着墙沿,准备冲上前来,苏扬当即一匕首下去,划过那人手腕。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跌落在地。 鲜血顺着匕首的锋刃滴落下来。 李思卿瞥了眼苏扬,神色有些惊异。 此人不就是一名文弱的大夫吗? 动起手来,竟是丝毫不见文弱! 她脑海中闪过苏扬先前当机立断,刺中那汉子大腿时的情景,心中更是惊动。 嗖! 短刀裹挟着破空声,向着苏扬这边砸了过来。 苏扬一个俯身,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把飞刀。 他紧盯着小巷中的众人,这些人,杀他们的心思极为强烈! 不过,他和李思卿在房顶上,一时半会的,倒是不必担忧这几人冲上来。 先前那人落地,已经让这些人明显有所忌惮。 “几位,你们要杀的人是她,追我是不是误会了?” 苏扬俯在房顶,丝毫没有探出头去。 “你……” 李思卿愤愤不已,狠狠剜了苏扬一眼。 小巷中,脚步声响起,几人根本没有回答苏扬,随着那络腮胡男人挥挥手,几人已经围着苏扬所在的房屋分散开来。 看架势,是要找落脚的地方,冲上房顶! 苏扬目光一沉,自房顶上眺望远处。 他们再这么跑下去,迟早会受伤。 稍有不慎,便会落入这几人的手中。 正面对敌,以他和李思卿两人,也完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那么,就只能拖延时间,等待王朗他们到来! 他看了眼李思卿,正见到李思卿在捂着腹部,腹部的衣衫,已然渗出了一缕血红。 再这么跑下去,李思卿也坚持不了了…… 苏扬又探头看向房顶下,随着那络腮胡男人让其他人分散开来,他们的房顶下,便只剩下了络腮胡男人和之前那个被苏扬划破手腕的男人这两人! “剑给我!” 苏扬头也不回地向着李思卿伸出手,他另一只手,已然抓起一片瓦片。 李思卿狐疑地看了苏扬一眼,但见苏扬递来的手已然摊开,手掌中还放着他那把匕首,一副要交换的架势。 李思卿这才稍稍放心一些,将短剑与苏扬交换。 下一刻! 苏扬一把握住短剑,另一只手飞速抡动,抓着瓦片重重向下方那手腕受伤的男人砸去。 砰! 瓦片砸中那手腕受伤的男人头部,那人再度惨叫着,捂着脑袋瘫倒在地。 见此一幕,络腮胡男人大怒,却已然注意到一片片瓦片自房顶上砸落而下! 他连忙躲闪,慌忙地挥动短刀,尽可能地避开瓦片! “冲下去!” 房顶上传出一阵高呼,络腮胡男人瞳孔一缩,便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自房顶上冲了下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房顶上两人竟敢冲下来! 当啷! 短刀与短剑交接,传出一阵金铁交织的声音! 苏扬一步冲出,撞在络腮胡男人的身上,一手紧紧抓住络腮胡男人手持短刀的胳膊,另一只手上的短剑随之没入络腮胡男人的腹部。 可是,一股巨力自络腮胡男人身上传出,硬生生将他推在墙壁上! 哧! 而此时,又是一声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李思卿手中的匕首,已然刺入络腮胡男人的身躯!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可没说,跟你们没仇! 络腮胡男人惨哼一声,艰难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李思卿。 他的后背,匕首齐炳没入,这一刀,要比苏扬划破他腹部的断剑,更为凶狠! 可是,面对现在的情况,络腮胡男人已经硬生生忍着剧痛,向身后的李思卿抓去。 砰! 下一刻,一股巨力扼住络腮胡男人的脖颈,使得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苏扬已然扑上前来,扼住络腮胡男人,将其狠狠地砸在地上。 李思卿瞬间跟进,速度更快,似是要将其格杀! “先别杀!” 苏扬低喝一声,向先前被他用瓦片砸倒的那人身边飞奔而去。 李思卿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瞥了眼苏扬。 这种时候,这苏扬还要心慈手软? 但很快,她便看到,苏扬已然飞身到那瘫倒在地的人身前,毫不犹豫地一脚重重踏在那人的脑袋上。 轰隆! 那人遭受苏扬这一记重击,瞬间失去意识。 李思卿双眸微睁,自始至终,苏扬行事,竟然都这么狠厉! 苏扬不再去理会那昏死过去的人,拍拍手,走到李思卿身边。 “现在杀了他,我们就跑不了了!” 苏扬淡淡提醒李思卿一声,他已然猜出,这络腮胡男子,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头领。 他一脚踩在络腮胡男子的肩头,在络腮胡男子眦目欲裂的视线下,一寸寸将短剑抽了出来。 这下子,络腮胡男子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一手奋力地提溜起络腮胡男子的身躯,一手将短剑丢到李思卿手中,捡起地上的短刀,横架在络腮胡男子的脖颈处。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便在络腮胡男子的脖颈处划破一道血痕! “架着他,走出去。” 苏扬对李思卿说了一嘴,拖着络腮胡男子的身子,向着小巷外走去。 李思卿盯着苏扬,美眸中满是复杂神色。 她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先前趁着那些人被分散开冲上房梁抓捕他们的机会,苏扬直接反其道而行之,两人合力擒住这络腮胡男人。 以此来争取生机! 这心思,堪称缜密! 这时候,不远处的房顶上,已经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先前被络腮胡指使过去的几人,已经相继爬上了房顶。 他们看着眼前一幕,神色大惊,连忙向着苏扬和李思卿这边飞奔而来。 “敢乱动,我就杀了他!” 苏扬转身大喝一声,刀刃没入络腮胡汉子的脖颈中,一股微小的血流顿时便顺着刀刃滑落下来。 房顶上几人顿时浑身一震,动作都逐渐停滞下来,他们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凶芒毕露。 李思卿手提短剑,跟在苏扬身旁。 她心中难掩惊动,她都不由怀疑起来,苏扬真的是一名文弱的太医吗? 这行事手段,比江湖人还要江湖人了! 她又瞥了眼被苏扬死死擒住的络腮胡男人,这人脸色早已惨白,萎靡不振,似是想要奋力抵抗,可却愣是提不起半点力气。 估计就是这络腮胡男人,也都没有料到,凭着她与苏扬这两人,一个女子和一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竟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打败他们吧? 苏扬紧盯着房顶上几人,注意到那几人一时间并没有擅自乱动,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先前那句大喝,便是为了验证,这络腮胡男人对于这些亡命之徒,究竟是否看重。 好在,他应该是赌对了! 他很清楚,这些亡命徒绝对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可言! 与这些人搏杀,唯有比他们更狠,才能换来活命的机会! 他拖着络腮胡男人的身躯,与这些人对峙着,缓缓向小巷外赶去。 “老大!” 房顶上几人怒吼,死死地盯着苏扬,满脸狰狞意味。 但凡有机会,他们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向苏扬,用手上的短刀,了结苏扬的性命! “杀他们……” 络腮胡男人声嘶力竭般向房顶上大吼,可他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喉咙一疼,原本的吼声瞬间被苏扬道打断! “这位老大,我说了,对你们动手的人,不是我……” 苏扬在络腮胡男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可你们非要连带着我一起追杀,我也没办法!” 李思卿撇了撇嘴,懒得理会苏扬。 要不是苏扬在先前的小巷子里突然冲出来,她怎会失手,让那人向城隍庙那边发出求救? “既是如此……我放过你……” 络腮胡男人声音嘶哑地对苏扬道,“你可安心离去,我只杀这女贼!” “哦?” 苏扬挑了挑眉,冲着李思卿咧嘴一笑。 李思卿心中顿时一紧,却忽地又听到,络腮胡男人发出吃痛地喘气声。 苏扬横架在络腮胡男人脖颈上的短刀已然再度深入几分! “你不懂!” 苏扬淡淡道,“我只是说,你们该追杀她,可没说,我跟你们没仇!” 络腮胡男人双眼瞪大,眼中早已血丝密布。 他斜着眼睛,似是想要看清苏扬的面容。 可眼角余光下扫过的苏扬脸颊,他的记忆中,从未曾见过! 他跟此人,又有什么仇怨? “我只问你,今日上午,你们为什么要对几名乞丐大打出手?”苏扬再度询问一声。 乞丐? 听着苏扬的话,李思卿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苏扬来这里,与乞丐有关? 此人不是太医吗? 太医在她的印象里,应当是凭借着医术,当着还算不小的官职,作威作福的一些人! 外界对于太医们的传言,也都是毁誉参半。 但怎么说,太医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又能与乞丐扯上什么关系? “你……是为了那几个乞丐?” 络腮胡男人紧皱着眉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难以置信。 此人会为了几个乞丐,不惜来到他们这里涉险? “我可没让你问我……” 苏扬手中短刀微微在络腮胡男人的脖颈处划动着,使得络腮胡男人浑身不住轻颤。 “我只是在问你们原因!” 苏扬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冷漠。 “那是我们的藏身地,岂能让他人发现?”络腮胡男人低声回答。 苏扬摇了摇头,这个原因,可还不充分! 这些人藏身在乞丐人群中,明摆着不会轻易暴露出身份。 但他们对秦青他们动手,却是实打实的! 这其中,是否有着什么更深层的目的,尚且难以判断! 说话间,苏扬三人已经离开了小巷。 而房顶上的几人,也一路跟随着,自房顶上纷纷跳了下来。 不远处,又有着一道道身影快步赶来! 那显然是城隍庙里留守的其他人,还有城隍庙那边的乞丐们,也都赶了过来! 一行十余人,将苏扬这边团团围住!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兄,救命! 那些乞丐们,在发现苏扬这边的情况后,顿时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 “再动,我便杀了他!” 苏扬手中短刀闪烁着凛冽寒芒。 可赶来的这几人中,却明显没有房顶上几人那般忌惮,他们靠近苏扬的动作只是稍稍有所减缓,但依旧在向着苏扬这边赶来。 尤其是那赶来的几名乞丐,虽然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可却如饿狼一般,手握木棍,木棍一头削得尤为尖锐! 苏扬神色凛然,西厢河这些乞丐中,果然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般架势,绝不是寻常乞丐能够表现出来的! “你以为,抓了我,你就能活命?” 络腮胡男人语气凄厉,冷笑连连。 “不论我死不死,你们都得死!”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他抓着的这个络腮胡男人,分明是这些人中的头领! 可他却见到,那几名乞丐,仿佛对这络腮胡男人的生死,并没有多少在意。 这太过不同寻常了! “你是……苏扬?” 忽然,乞丐之中,一名高瘦乞丐迈步上前,认出了苏扬。 苏扬挑了挑眉,瞥了眼那乞丐,京城中这么多人,这乞丐,他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印象。 “你怎会在此?” 那高瘦乞丐沉声喝问。 “你们伤了我朋友,我过来看看!”苏扬缓缓道。 他如今晋升太医,在京城中风头正盛,这些消息灵通的乞丐们,能够认出他,其实也并不奇怪。 “朋友?” 高瘦乞丐狐疑地盯着苏扬。 “他说……是西城的乞丐!” 络腮胡男人向高手乞丐喝道。 听到此,高瘦乞丐眉头微皱,面露沉思之色。 “你看,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大仇,我就是个路过的,被牵扯进来的!”苏扬咧嘴一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跟谁有什么恩怨,就去找谁,不如放我离开如何?” 高瘦乞丐缓缓抬头,直视着苏扬,眼中泛起一抹冷漠。 “杀了你,正好!” 随即,高瘦乞丐手中木棍一指苏扬两人,向身边几人吩咐道:“杀了他们!” 苏扬目光凛然,这高瘦乞丐的反应,非常不对劲! 杀了他正好? 李思卿已然迈步上前,挡在苏扬身边,手中短剑直指四周一众乞丐,与他们对峙着。 只是,她的腹部,早已被染上了一片鲜红。 “慢着!” 苏扬大喝一声,高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不过,即便是苏扬的话音落下,那些乞丐们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李思卿强忍着伤势,手中短剑飞速挥舞,身形灵巧。 可她却难以抵挡眼前这些人的围攻,更是有几人冲到苏扬这边。 噗嗤! 一名乞丐手中的尖锐木棍宛如长矛一般,直直刺向苏扬。 苏扬稍稍闪身,以身前络腮胡男人当作盾牌,挡住乞丐那一击。 不过,即便是木棍刺在络腮胡男人身上,也依旧没有多少留手的意思! 随着络腮胡男人一声闷哼,其余几人手中的兵刃已是斩向苏扬。 这么狠厉的手段,已然不像是乞丐或者流匪了! 苏扬心绪急转,急忙高喝道:“今日乞丐为何会去城隍庙,你们难道不想知道?” 随着苏扬这句话传出,那高瘦乞丐才终于是缓缓抬手,让四周众人停下动作。 “为何那些乞丐们会找到你们西厢河这边,又为何我这一名太医,会出现在此……” 苏扬声音迅速,见四周一众乞丐再未有所动作,他的语速才逐渐减慢。 “你们这些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乞丐……” 苏扬一指牢牢抓住的络腮胡男人,“而这几人,其实是京城外所谓的流匪吧?” 见那高瘦乞丐紧盯着他这边,苏扬再度道:“当然,他们也绝不是流匪这么简单……” 这些事情,其实显而易见! 若只是流匪,又怎会与乞丐藏匿在一起。 而这些乞丐们行事也都极为果断,甚至对络腮胡男人的性命,也都并不顾及! “你到底要说什么?” 高瘦乞丐向前一步,脸上满是森寒杀意。 他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似是准备命令四周众人再度杀向苏扬两人。 “我为何会知道这些,又为何会来到这里,你们真的不想知道?” 苏扬挑了挑眉,脸上未曾流露出丝毫惧意。 在他身旁,李思卿也都不由瞥了他一眼。 李思卿美眸中透露出一股子疑惑,的确,苏扬这太医来此,说是为了几个乞丐,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这份疑惑,高瘦乞丐也同样在意。 “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高瘦乞丐身边的一名乞丐低声提醒。 高瘦乞丐眯着眼睛,脸上透露出一股沉思。 “你们的计划,是否会因为你现在果断杀了我而失败,你可要好好掂量!”苏扬再度喝道。 “说出来!” 高手乞丐提着尖锐木棍,向着苏扬步步逼近。 “说出来……” 苏扬正说着,忽的神色微动,远处的街道上,已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通过声音判断,赶来的马匹,应当有好几匹! “吁……” 隐约间,街道另一侧,更是有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扬微微一笑,指着四周,淡淡道:“你们可知,这地方是什么地方?” “再往那边走上一百来米,就是我拴马的地方!” 即便苏扬开口,众人也依旧未曾停下紧逼的脚步。 “而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 苏扬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高喝一声。 “王兄,救命!” 他声音高昂,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顿时间,街道不远处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王兄,在这里!” 苏扬一边高喝,随手用短刀抹过络腮胡男人的脖颈,紧握着短刀,以络腮胡男人当作盾牌,打开四周众人的兵器。 李思卿神色错愕,但当即反应过来,身形游走间,靠近苏扬这边。 而高瘦乞丐脸上,则显露出一股浓浓的愤怒。 “杀了他!” 他高喝一声,加快脚步,与身边众人一同向着苏扬这边冲来! “巡检司办案!” 就在这时,街道拐角处,数道身影策马而来! 王朗手持铁棍,一马当先! 第二百五十五章 死士 王朗身后,先前苏扬见过的四名差役紧随其后,皆手持兵刃,策马而来! 他们速度飞快,已然冲杀到后方乞丐那边! 苏扬与李思卿手中兵器挥舞,尽可能地扫开四周众人的围攻。 有着络腮胡男人的身体当作盾牌,一时间,苏扬这边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苏扬灿烂一笑,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哪里有什么秘密告诉高瘦乞丐这些人?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罢了! 好在,不需要他再糊弄下去,王朗几人已经赶了过来! “王兄,对付那高瘦乞丐!” 苏扬手中短刀一指高瘦乞丐,既然络腮胡男人算不上这些人的头领,那高瘦乞丐应当脱不了干系了! 当啷! 黑铁棍重重敲击在王朗就近一名乞丐身上,将其手中的尖锐木棍击飞出去,那乞丐惨叫一声,身形一个踉跄。 而此时,王朗身后的差役已然冲来,手中朴刀毫不顾忌地砍在那乞丐身上。 “巡检司!” 高瘦乞丐忿忿地看了苏扬一眼,大吼一声,“迎敌,待时机退散!” 若不阻拦,这骑乘着马匹的五名差役,他们将无法抵挡! “退!” 苏扬向身边李思卿低喝一声,拖着络腮胡男人的身躯,退至一旁角落。 有王朗几人在,他只需要保全自身便可! “你说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喊救命?” 李思卿躲在苏扬身边,随着王朗几人赶来,高瘦乞丐等人便只顾着对付王朗他们,她的压力顿消! “不喊救命,咱们俩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苏扬瞥了李思卿一眼,“我算是被你坑惨了,要不是你,我哪里要身陷险境?” 他还真的只能算是路过,撞见了李思卿对流匪动手,被牵扯进了这么一桩麻烦里! 他未再多想,目光紧紧地注视在高瘦乞丐几人身边。 那高瘦乞丐的动作竟出乎意料地迅猛,一根尖锐木棍,在他手中,竟如同杀器! 险之又险地刺向王朗。 其余几名乞丐,也都是动作灵巧果断。 苏扬心绪微凝,如他之前所想,这些人,绝对不简单! 他倒是没能够料想到,秦青他们在京城四处招拢乞丐,竟还能撞上西厢河这边的大鱼! 那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王朗一手黑铁棍舞动得虎虎生风,只一人一马,所带来的破坏力,便堪称惊艳! 而他身后四人,借助着马匹的优势,朴刀早已染血。 以街道上的人数而言,骑兵对上步兵,战斗力几乎是一边倒的! 砰! 高瘦乞丐后背挨了王朗重重一棍,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他身形一个踉跄,险些瘫倒在地。 他强忍着剧痛,双眸血红。 “退散,所有人退散!” 高瘦乞丐大喝,他自己却并未退走,向王朗那边冲去。 但他已经受了伤,在王朗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黑铁棍抡在高瘦乞丐的脑袋上,高瘦乞丐眼前一黑,顿时瘫倒在地! 四周众人再不停留,奋力地四散退走。 王朗当即冲杀上前,尽可能地留下一个个乞丐。 但依旧有人冲进小巷,借着小巷的优势,不顾一切地躲避起来。 “追,别放过任何一人!” 王朗高喝着,让身后四名差役策马追击出去。 蹬蹬蹬! 街道上,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出。 “梁大人他们来了!” 王朗当即面露笑容,巡检司的其他人,已然赶到了这边! 他翻身下马,抡动黑铁棍与尚未来得及逃离的两三个流匪和乞丐缠斗起来。 不多时,他便解决了战斗,走到苏扬这边。 “苏兄,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王朗连忙询问,“可曾受伤。” 苏扬摇摇头,正要对李思卿说些什么。 可此时,李思卿已经收起短剑,自苏扬这边离开。 她转身向苏扬递了个眼色,不发一言,快步离去。 苏扬撇嘴,倒是也没再阻拦。 李思卿的身份来历,他到现在也不清楚。 不过,这姑娘先前是在暗中对付络腮胡男人和高瘦乞丐他们,想来应该并不是什么恶毒的流匪。 “苏兄,她是……” 王朗疑惑地看着李思卿离去的身影,这女子,他之前可未曾在苏扬那边见到过。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来我们药铺治伤的李思卿。”苏扬摊了摊手。 忽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先前被王朗一棍子击倒的高瘦乞丐似是醒转般有所动作! “王兄!” 他连忙叫了王朗一声,紧握着短刀,向高瘦乞丐那边赶去。 可那高瘦乞丐只是喉咙微动,浑身便很快剧烈颤抖起来。 苏扬连忙上前,将高瘦乞丐翻过身来,却见高瘦乞丐浑身颤抖不止,口中溢散出白沫。 高瘦乞丐痛苦地翻着白眼,瞳孔迅速扩散开来。 “剧毒!” 苏扬紧皱起眉头,这高瘦乞丐竟是自绝了! 这手段,愈发证明,这高瘦乞丐绝不是寻常人! “他们……是什么人?” 王朗蹙眉询问。 这高瘦乞丐自绝得如此果断,更像是死士! 苏扬摇摇头,这些人的身份,他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这些人是流匪与西厢河这边的乞丐混迹在一起,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人背后,是否有着什么势力了! 京城的形势,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更为错综复杂啊! 这时,一阵剧烈的喘息声自苏扬身后不远处响起。 他转头看去,便见那络腮胡男子正捂着脖颈,艰难地呼吸着。 苏扬快步上前,他先前用短刀抹过这络腮胡男子的脖颈,也只是让其失去行动能力罢了。 这人,他留着,本就是等待王朗赶来时,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毒药!” 苏扬低声对王朗道。 两人搜索一番,倒是未曾在络腮胡男子身上发现出什么。 看样子,这些逃入京城的流匪和西厢河城隍庙那边的乞丐,身份应当也有所不同! 苏扬心绪沉凝,眼下的情况,更是让他意识到,这些人,是有着某种组织的! 京城始终是暗流汹涌啊! 北莽入侵,京城这边更是还有这些不同寻常的流匪,如今的形势,远没有那般太平! 第二百五十六章 如入无人之境! 西厢河城隍庙。 苏扬和王朗一同走来时,城隍庙中已经围满了人。 令苏扬有些在意的是,这里除了巡检司的人外,还有一众甲胄在身的禁军! 而更远处的街道上,还有着许多兵士与差役在严防死守着,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禁军也来了?” 苏扬疑惑地询问王朗一声。 王朗摇摇头,显然对此也并不清楚。 两人走入城隍庙中,便见梁虎和林季友正在指使人将流匪和乞丐们牢牢地束缚住。 除了这些人外,城隍庙里,还罗列着一具具尸首! 皆是之前与那高瘦乞丐一同追击苏扬的几个乞丐,死状跟高瘦乞丐一般无二,皆是服了剧毒。 而在一旁,还有一个苏扬熟悉的人。 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任野。 前几天他去禁军营帐中给袁弘慈治伤,正是任野请他去的。 “苏太医?” 任野瞥见苏扬,顿时一阵错愕。 “任校尉。”苏扬颔首,便见一旁梁虎笑眯眯走上前来。 梁虎恭维道:“此次能够一举抓捕这些流匪以及私通流匪的乞丐,还要多亏了苏太医啊!” 听到此,任野双眼顿时一睁。 他惊异地打量着苏扬,苏扬不是太医吗? 怎么会与抓捕这些犯人有关? 苏扬摆摆手,正色道:“梁大人,这些流匪与乞丐们,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梁虎缓缓点头,对于苏扬所说的这些,他抓捕之时,也有所察觉。 那些流匪们奋力抵抗,要远比其他流匪更为凶悍,而更为奇怪的,便是城隍庙里的这些乞丐们。 明明一个个都是瘦得跟竹竿似的乞丐,包庇之罪,罪名虽大,可这些乞丐们的反抗甚至比流匪们更为强硬! 就连他们巡检司的差役,都有人因此负伤。 而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乞丐们,更是一一自绝而亡了! “这些乞丐的作风,更像是被人豢养的死士,梁大人之后不可不察!”苏扬郑重提醒。 京城中出现了这些死士,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京城中的大臣所豢养的,那大臣为何要做这些,这便是一个疑点! 而若是京城外的势力,这种情况,就更为凶险了…… 谁也不知道,培养这些死士,更是让这些人混迹如京城,究竟有着怎样的阴谋! 这势必会引起动荡! 所幸那流匪中的络腮胡男人虽是身受重伤,但也因此,留下了一条性命,或许从他哪里,还能审问出什么。 “多谢苏太医提醒,这些人,我之后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梁虎点头道。 “哼,如今北莽犯我北疆,京城之中,竟然还有这些宵小之辈!” 任野怒哼一声,似乎充满了火气。 苏扬看了任野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上次去军营大帐的时候,便曾见到袁弘慈等人想要去北疆与北莽开战的强烈心思,只是到现在,他也只是听闻,京城中派了人手前去增援北疆,而袁弘慈手底下的禁军,却并未有所动静。 想来,任野这些人最近几天里也一直心急火燎吧! “有任校尉亲自来此督战,我京城之中,岂能还有宵小之辈可藏匿?”梁虎笑着恭维一声。 任野摇摇头,脸上浓密的胡须都随之摇摆。 他似乎有些怅然,黝黑的面庞都拧成了疙瘩。 “抓了这些人,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他向着梁虎告辞一声,忽的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苏扬,询问道,“不知今日苏太医可有闲暇,刚好可随我一同去营帐,给袁将军复诊?” “自是可以。” 苏扬应允下来,袁弘慈先前中了蛇毒,还有疟疾,对于这位军中的老将军,也还是得去看看情况。 他想王朗嘱咐一声,跟着任野一同告辞离去。 路上苏扬和任野并驾齐驱,大队禁军紧随其后,走在西城的街道上,倒是显得浩浩荡荡的。 任野始终愁眉不展,即便今日抓了那些流匪,也不见有什么喜色。 “今日出动了这么多将士,就只抓了这么几个小毛贼!” 任野撇撇嘴,抹了把腰间系着的长刀,“再这么闲下去,我这把刀都该生锈了!” 苏扬看了眼任野,询问道:“任校尉还是想要去增援徽州?” “何止是想,末将都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先砍几个北莽贼军的狗头过过瘾!” 任野摸着长刀,似乎手痒难耐! 苏扬没有再多说什么,前几日袁弘慈刚刚治疗完伤势,就迫不及待地赶赴皇宫请战,至于结果,如今已然可想而知。 大宋向来重文轻武,比起文臣,武将基本上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就连这战事,究竟打还是不打,还是得等到文臣商议完再说! 一路赶到禁军营帐,苏扬随着任野刚走到大帐外,便听到大帐中传出一份愤怒的低喝。 “王世雍这个狗贼,简直该死!” 听到此,苏扬和任野的脚步皆是一顿。 苏扬心中微动,这声音,似乎是袁弘慈的! “大逆不道,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难解老夫心头之恨!” 袁弘慈的语气中充斥着狞厉。 苏扬两人面面相觑,而后,任野深吸了一口气,向大帐中通报一声。 很快,两人走进大帐,便见袁弘慈正愤愤不平地挥手重重地拍打在桌案上。 “将军,怎么了?” 任野连忙询问。 袁弘慈抓起桌案上地一张抵报,咬牙切齿。 他寒声道:“徽州知州王世雍,意图向北莽投降!” 听到此,苏扬目光顿时一凛,紧紧地落在那张抵报上。 他曾听赵艺弘说起过,徽州的战略位置,尤为重要! 一旦徽州沦陷,那么,北莽便可进而攻打京城! 而徽州知州,竟然要向北莽投降…… “这……那齐王殿下……”任野浑身剧震,脸上也很快充斥着浓浓的愤怒! 齐王如今是北拒北莽的主力,徽州知州投降,那齐王必定会受到影响! “齐王殿下已经将那王世雍斩了!” 袁弘慈沉声道,依旧是余怒难消,“先是秦恩,再是这王世雍,北莽南犯,若非有齐王殿下在,恐怕都要让那北莽贼军,如入无人之境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下雨了 苏扬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袁弘慈的话。 先前的金州城便是在被北莽围城几日后,金州城知府秦恩,直接向北莽投降了。 他思索着,齐王殿下做事倒是果决,直接对那徽州知州先斩后奏。 但这两者先后归降北莽,只怕影响也不小…… “将军息怒,有齐王殿下坐镇北疆,必可破北莽贼军!”任野轻声安慰。 “我等若是可去增援齐王殿下,老夫又岂会在这里发这无能闷气?”袁弘慈紧握着拳头,摇头重重叹息。 他将抵报摔在桌案上:“现在那北莽更是可恶,他们贪了我朝这么大的利,现在竟要派人前来议和!” “议和?” 任野瞪大眼睛,脸上一阵愕然。 苏扬也不由眉头紧皱起来,这情况,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大宋朝廷这边,还在商讨着该如何应对北莽入侵。 反倒是北莽在攻下金州城后,主动派人来议和! 这算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苏扬摇摇头,恐怕北莽的意图,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朝廷诸公……如何说?” 任野喃喃询问,眼下的这情况,他实在没有料到。 “还能如何,本就在争论是否该向北莽议和,现在北莽主动前来,当然是得看看情况!”袁弘慈似嘲弄般道。 他手臂上先前被包扎好的伤口,已然渗出了些许血渍。 任野长叹一声,满脸无奈。 袁弘慈怒骂一番,总算是稍稍消了些气,他收敛心神,看了苏扬一眼。 “苏太医怎么来了?” 袁弘慈收敛起语气,又向任野询问,“你去帮西城巡检司镇压流匪,情况如何?” 任野压下心中的怒火,轻声汇报道:“此事多亏苏太医提前通报,我等与巡检司已经将那些抢匪们一网打尽了!” “哦?” 袁弘慈错愕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个年轻的太医,竟然还立下了此等功劳? “只是碰巧发现罢了。” 苏扬回应一声,“不过,那些流匪似乎不同寻常……” 他将先前的事情,简要地向袁弘慈说明一番。 这件事,苏扬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极其怪异! 还是得提醒袁弘慈这等地位的人多多关注一下。 袁弘慈捋着胡须,眼神沉郁:“必是又有宵小作祟了……” “还望袁将军多加注意。”苏扬轻声道,一场瘟疫,让大宋的弊端一下子暴露出了许多。 内忧外患,远比想象中更为严峻! 想了想,苏扬又道:“袁将军,此事或许事关重大!” “嗯?” 袁弘慈蹙眉。 “方才下官听到将军所说,在这北莽南犯之际,那些身份来历尚不知晓的流匪混入京城,必是别有用心!”苏扬沉声道,“其中更是有混杂着死士,那些死士以乞丐作为身份掩护,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 他缓缓抬头,直视着袁弘慈的双眸:“若是那些死士私底下收集京城各处的调动,那么,这件事的关系,便不可不防了!” 这件事,往深层次里一想,便能得出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听到苏扬的话,袁弘慈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人会在京城暗中收集情报,而且,所派遣的人手,还都是死士? 这一点,的确尤为重大。 “此事,老夫会上报左相,应当交由左相处置。”袁弘慈沉思道。 苏扬点点头,有袁弘慈这位将军向左相汇报,那这件事便能够引起朝廷足够的重视了。 “苏太医年纪轻轻,竟能这般深思熟虑……”袁弘慈又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苏扬。 “将军谬赞了。”苏扬拱手回应,“容下官先为将军查看伤势。” 他走到袁弘慈身边,解开缠带,打量着袁弘慈的伤势,眉头微皱。 这几日下来,袁弘慈服用了青蒿素,疟疾倒是有所痊愈。 不过,这手臂上的箭伤,却是有伤口发炎的迹象。 想来这几日里袁弘慈不少有劳心劳力的情况,如今日这般动怒,说不定便触动了伤势。 尤其是今日还有些闷热,解开绷带后,当即有汗液混着血渍流淌下来。 “将军这几日里,还是应当静养。” 苏扬叮嘱道,“唯有早日痊愈,方能上阵杀敌,清扫北莽贼军!” “清扫北莽贼军……” 袁弘慈呢喃,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他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向苏扬询问道:“老夫听说,苏太医先前是自市井之中,先在太医院中做了一段时间的药童,又一跃称为了太医?” 苏扬点点头,这些事情,在京城半点都算不上秘密。 他自晋升台以后,没少从京城百姓们口中听到这些有关于他的议论。 “老夫问你,你家周边,百姓们对于这场战事,是如何看待的?”袁弘慈又询问道。 闻言,苏扬一怔。 袁弘慈询问他这些做什么? 百姓们如何看的战事,对于朝堂会有什么影响吗? 想了想,苏扬说道:“大家对于北莽皆愤恨不已,想要王师早日平定战事,扫清北莽贼军……” 袁弘慈捋了捋胡须,沉吟起来:“若我朝百姓们皆是如此想法,那这北莽贼军,必是会被一扫而空!” 对此,苏扬没有过多询问。 事关朝廷决断,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好多说什么。 为袁弘慈治疗完伤势,苏扬未再久留,自军营大帐中离开。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双眸微睁,眼中流露出一抹欣喜。 今日的天气,尤为闷热。 而他走出军营大帐后,天空中,已经是一片阴沉沉的了! 乌云密布! 他策马向着家中赶去,刚走到半路,天空中,便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苏扬身上,苏扬却浑然不觉。 他缓缓勒马,在马背上坐定,感受着雨滴越来越大的雨水。 渐渐的,他的嘴角咧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下雨了! 这场雨水,难能可贵! 如今已是秋深,可直到昨日,都还是燥热难耐。 然而,这场雨水落下,那么,这场燥热难耐的天气,便能够得到缓解了! 那么,这场疟疾瘟疫,距离彻底化解,便不会远了! 苏扬裹了裹衣衫,感受着雨水打湿衣衫的清冷,笑容浓郁。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使团入京 雨接连下了数日,由最初的狂风骤雨到细雨连绵,仿佛天空要将从盛夏积攒到深秋的雨悉数奉还,一场雨后,京城终于再不复先前燥热。 苏扬刚自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厂房中走出,便有一阵风吹过,长袍随之拂动,风中裹挟着一股透体的清寒。 秋意,已然迅速浓郁。 街道上,行人明显增多了许多。 京城的疫患,已经接近平息,太医院设立在京城各处的熟药所都已经裁撤了。 苏扬骑上大黑马,正准备赶往太医院,就听到不远处街道上的行人们高呼起来。 “北莽的贼人进咱们京城了!” 听到这一声高呼,四周行人顿时群情激愤,咒骂不已。 “这些天杀的混账,竟然真敢来咱们京城……” “咱们这就去南城门那边看看,看这群畜生来京城做什么!” “走……” 当即便有人招呼四周,向着南城门方向赶去。 苏扬环顾四周,眼神沉凝。 北莽前来议和的使团,已经来到京城了…… 北莽在掳夺了金州城后,又借着金州城地利,接连侵夺金州城附近数座城池,更是劝降徽州知州,最后徽州知州被齐王斩杀,北莽与大宋之间,便处于两军僵持的状态了。 现在北莽使团入京,双方倒是暂时休战了。 想了想,苏扬索性也跟着人群向南城方向走去。 这场战事,关系甚大,虽然他还不知道北莽前来议和的条件是什么,但想必无论如何,对于大宋而言,都不会是好事。 若是双方之间,跟苏扬前世的南北二宋那样发展下去,那说不得多久之后,即便他身在京城,也不会安全了。 他一路赶到南城,便远远看到,主干道两侧,早已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大宋与北莽交战,京城的人们早就知晓了。 对于北莽,皆是痛恨不已。 苏扬拴好马匹,穿过人群,向主干道看去。 不远处,刚好有着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 那马车上高挂着一枚旗帜,那是大宋的旗帜,四周更是有着大宋兵士们簇拥护卫着,皆身着甲胄,手持兵刃,行动间整齐划一,看起来充满气势。 随着那些人走近,苏扬很快注意到,无论那些护卫着马车的兵士们,身上甲胄都布着一道道刀剑痕迹,刀剑痕迹的深处,更是隐隐可见一丝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而那精致马车之上,也有着一道道刀剑痕迹…… 这些人,都像是自战场上退下来的一般…… “马车里的那位,就是四皇子殿下吧?” “我听说四殿下常年在外领兵,舞象之年便已进入军中,之后更是前往边疆,坐镇一方……” “可不止这些,四殿下可还在边疆立下了赫赫战功……” 苏扬静静听着四周众人的话,眉头微扬。 这么看来,这位马车里的四皇子,倒真是厉害! 身为皇子,竟能在外领兵,还立下了许多战功…… 他不由想起赵澈,这位三皇子的年龄并不算大,那四皇子应该比赵澈还年轻一些。 这年纪能有这般作为,的确远胜常人了…… 兵士们簇拥着马车在苏扬身前缓缓路过,苏扬看着这些兵士们身上甲胄中的血迹,眼中却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血迹早已干涸,不过,仔细打量,倒是能够注意到,一些血迹明显是可以轻易擦拭去的。 他前世看书的时候注意过,兵士在外行军打仗,无论是甲胄还是手中刀剑之上的血迹,都要尽早擦拭去。 否则,时间长了,便又可能让刀剑或者甲胄生锈,影响接下来的作战。 而眼前这些兵士们却并未这么做…… 苏扬摇摇头,看着马车和兵士们自他身前经过,也没有再多想。 他就不在这纸上谈兵了,或许兵士们这么做,还有别的用意…… 经历了血战,来到京城中让百姓们看看,这些,倒也无可厚非! 四皇子的车行刚刚经过,苏扬又调转目光,向着后方看去。 远处,一道道身影正骑马而来。 一眼望去,那些人身上所穿的甲胄,明显与大宋兵士不同。 在来到人群中后,一杆大旗,竟高高竖立起来! 那是北莽的旗帜! 而那些北莽兵士们,手中皆紧握着刀剑,刀剑无鞘,寒芒凛凛。 他们高高坐在马匹上,睥睨四周,皆神色傲然。 见此一幕,街道四周的百姓们的脸色当即都齐齐变了,愤怒神色,溢于言表! “这些北莽贼,在咱们京城,竟还敢手持刀剑!” “该死!该杀!!” “连大旗都敢竖起来,这是要做什么,向咱们耀武扬威?”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跟北莽开战……” 百姓们纷纷怒骂着,对于远处走来的北莽兵士们,充满恨意。 街道两侧,还有着一些大宋的兵士维持着秩序,不然此地的情况,要更为混乱! 那些北莽兵士坐在马匹上,行进速度竟然极为缓慢。 他们仿佛故意在向街道四周的百姓们显摆一般,马匹行进间,一手斜着垂下,手中刀剑也随之直指四周百姓! 苏扬静静地看着那些北莽兵士,一眼看去,这些北莽兵士们皆是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子,头盔下的脸庞满脸横肉,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仿佛充满了戾气! 他双眸微眯,神色凛然。 毫无疑问,北莽这些人,分明是在彰显着自己的武力。 终于,那些北莽士兵们行进到苏扬这边,而苏扬四周的百姓们神情更是激动,骂声一片。 “呸!” 不远处一名北莽兵士狠狠向着街道上吐了口唾沫。 他抹了把嘴唇,睥睨着四周百姓们,咧嘴狞笑。 “该死的贼人!” 百姓们的怒骂声更是激烈。 可那些北莽兵士们对于这些骂声,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肆意至极,微微向着四周挥动着手中刀剑。 苏扬神色深沉,看起来,这些北莽人,是摆出了一副胜者的姿态…… 北莽兵士的后方,同样有着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想来,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北莽此次出使大宋京城的主要使臣了…… 突然,马车行进的前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砰! 一把剑鞘被那身影奋力地投掷到街道中央,那人手持长剑,就要向着北莽使团的道路前方走去。 维持秩序的大宋兵士见状,连忙上去阻拦。 可那人却厉喝一声:“本官乃是从四品的右鉴议大夫,谁敢阻拦本官,定斩不饶!”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存死志 那声音中充满狞厉,宛如洪钟雷鸣。 不远处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汇聚过去。 那是一个身穿官袍的老人,一身官袍光洁如新,没有丝毫褶皱。 他须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手中长剑寒光闪烁。 兵士们走到周延玉身旁,却再不敢有所阻拦。 “北莽贼人入京,耀武扬威,你们身为我朝兵士,不去阻止他们,反倒再阻拦百姓!” 周延玉怒喝一声,推开身边兵士,提着长剑向着街道上走去。 他步履沉重,走到街道中央。 一人一剑,与一众北莽使团相互对峙! 苏扬紧盯着周延玉,这位右鉴议大夫,他并未曾听闻过。 但此时周延玉走出来,拿着这把长剑,却让他心中不由惊异。 这架势,虽然面对的是北莽使团,可也绝对是僭越之举了…… “北莽贼人,以为我朝无人吗?” 周延玉挥动手中长剑,直指面前北莽使团。 他神色一片狞厉,眼眶通红,充斥着浓浓恨意。 北莽兵士们当即纷纷挥动手中刀剑,直指周延玉。 这一举动,顿时便引得四周百姓们怒目相视。 北莽兵士,在他们大宋京城中,竟敢剑指大宋朝廷命官! “去护着周大人,看看这北莽贼人,敢如何放肆!” 街道四周众人当即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前去。 而大宋的兵士们一时之间,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北莽兵士们刀剑又指向四周,与一众京城百姓们对峙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百姓们不必如此!” 这时,周延玉高呼一声,手中长剑直指北莽使团,另一只手向着四周缓缓摆动。 众人犹豫着停下脚步,紧盯着周延玉。 苏扬眉头紧皱起来,他心中早已一片沉重。 这位周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周大人!周大人……” 后方,一道急切的呼声响起。 一个身穿官袍的老者急匆匆跑过来,满脸急切。 他身上官袍,苏扬认识,这老者应该是鸿胪寺寺卿。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鸿胪寺寺卿气喘吁吁地赶来,焦急地向周延玉询问。 “下官参见刘大人!” 周延玉大喝一声,却并未行礼,“容下官长剑在手,无法向周大人施以全礼!” 鸿胪寺寺卿刘奉紧盯着周延玉,长长叹息。 随即,他又转而瞥向身后的北莽使团。 “尔等在我朝京城,竟敢对我朝朝廷命官刀剑相向!” 刘奉沉喝,“还不快速速放下刀剑!” 只是,他的声音落下,北莽使团却丝毫没有动作。 见此,刘奉面色阴沉,向着四周大宋兵士重重挥手。 “来人,护住周大人!” 兵士们连忙上前,聚集到周延玉身边,手中朴刀直指北莽使团,与北莽使团对峙着。 注意到此,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看着这位鸿胪寺寺卿的目光才稍稍缓和了起来。 苏扬静静地盯着刘奉,鸿胪寺掌四夷使团送迎之事,此时鸿胪寺寺卿出面稳住场面,但依旧无法料到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大宋就是如此接待使团的吗?” 北莽使团的那辆精致马车里,一道声音悠悠响起,不急不躁。 即便此时,他也未曾露面。 “北莽贼人,老夫恨不得对尔等千刀万剐!” 周延玉勃然大怒,手中长剑都微微震颤起来。 刘奉已然靠近周延玉身边,低声道:“周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回禀周大人,下官家在末城,调任京城不过五载!” 周延玉声音低沉,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末城……” 听着周延玉的话,街道两侧的百姓们脸色都齐齐一变。 末城在金州城以北,北莽南下,末城率先被攻破! 北莽贼军在末城中烧杀掳掠,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天可怜见,我一家老小尚在末城,在北莽贼军践踏之下,被屠戮殆尽……” 周延玉眼中一片血红,恨意滔天。 “而今,北莽贼人竟要与我朝议和,下官宁死也不会与这北莽贼人委曲求全!” 闻言,苏扬心神一片凝重。 这就是北疆战事的真实缩影! 战事一起,一旦城破,那城中百姓必定遭殃。 大宋与北莽的战争,绝对不是几座城池沦陷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一场战事,都是血肉凝铸而成的,不知有多少人就此殒命。 “今日,老夫一人,杀不得这些北莽贼人!” 周延玉高喝一声,忽的挥动手中长剑,奋力向北莽使团冲去。 “周大人,万万不可啊!” 刘奉急忙高呼,向着周延玉追去。 北莽兵士手中刀剑,顿时齐齐指向周延玉。 周延玉冲到北莽使团前方,骤然停下。 他看向四周,惨笑起来。 “百姓们,老夫今日,不求杀贼,只求百姓们心知,我朝与北莽血仇,不共戴天!” 话罢,他忽然将手中长剑在脖颈上一横。 “周大人!” 刘奉冲到周延玉身边,想要阻拦周延玉。 嗤拉! 可周延玉已然一剑落下,脖颈鲜血汩汩涌出! 长剑垂落,周延玉身形踉跄,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北莽使团! 轰! 周延玉身形轰然倒下,刘奉连忙上前扶住。 而周延玉的长剑,沾着血迹,落在地上,沾染上一片尘埃。 苏扬心中剧震,眼前这一幕,他丝毫没有料到。 周延玉竟心存死志! 北莽兵士睥睨着周延玉,目光冷漠至极。 他们缓缓收起刀剑,嘴角咧开轻蔑的笑容。 刘奉抱着周延玉的身躯,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周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恩师!” 这时,在远处的人群中,一道身影奋力冲来,头发早已散乱,步伐匆匆,冲到周延玉这边。 那人是魏安! 魏安跑到周延玉身边,身形一个趔趄,瘫跪在周延玉身前,眼中垂落两行浊泪。 “刘大人,我等一路奔波,也该继续行进了!” 北莽使团的马车中,传出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在催促着刘奉。 蹬蹬! 北莽兵士胯下马匹旁若无人般继续向前行进。 “再敢前行,杀!” 突然,一道沉喝声自人群中骤然响起。 一道身影已然自人群中冲了出来! 四周众人连忙看向那道冲出的身影,双眼瞪大。 “是……苏神医!” 第二百六十章 再敢前行,杀! 苏扬已然冲到周延玉身边,一手按在周延玉脖颈处,尽可能为周延玉止血。 在他身旁,魏安紧紧抓住周延玉衣角,目光始终落在周延玉身上,浑身止不住轻颤, 他已然失了神,神色早已焦虑到了极点。 “苏太医……苏太医,我恩师他……如何……”他嘴唇一阵嗫嚅,身为殿中侍御史的他,平日里能言善辩,此时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止血!” 苏扬只顾得上回应魏安一声,周延玉那刎颈一剑,伤口极深! 他一边帮周延玉止血,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延玉的伤势。 很快,苏扬稍稍松了口气,周大人是文官,估计这辈子也没怎么拿过剑,这一剑下去,万幸没有切断脖子上的颈动脉! 但苏扬目光依旧凝重无比,伤在脖颈,若止不住血,那周延玉恐怕还是性命垂危! 即便仅是初见,他对面前这位老人,依旧是敬重的! 一人一剑,挡在北莽使团前行的道路上。 痛斥北莽贼军的累累罪行,不惜以死,警醒世人! 朝堂要议和,远远不是暂时平定战事那么简单,要放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不顾被北莽掳夺的金州城大片土地,不顾生灵涂炭的大宋子民…… 总是会有人站出来的! 周延玉这自刎一剑,更是一份宁死不屈的文人气节! 虽天下人,吾往矣! “魏兄,立即派人去附近药铺那疗伤之物来,记得去附近酒楼要坛烈酒!”苏扬抽出闲暇,向魏安嘱咐一声。 魏安当即起身,快步带人向外冲去。 而不远处,北莽兵士手中的刀剑已然纷纷指向苏扬。 先前苏扬一声大喝,杀气凛然。 再敢前行,杀!? 他们北莽使团也能是什么人都敢阻拦的? 纵使是这大宋京城,又能如何? 北莽铁骑踏来,这座繁华京城,也将沦为废墟! 刘奉和四周大宋兵士们目光纷纷落在苏扬身上,他们注意到苏扬身上的太医官袍,又仔细打量了苏扬的面容。 这么年轻的太医,放眼大宋,仅有一位! 四周百姓们口中所说的“苏神医”,毫无疑问,此人正是苏扬! “前行。” 使团的马车中,冷漠的声音继续响起。 话语简单,却强硬霸道! 顿时间,整个北莽使团再度前行,没有停顿。 马蹄声震震,向着苏扬这边踏来。 “站住!” 刘奉站在苏扬身前,大袖一挥,让四周兵士纷纷上前,一副迎击姿态。 北莽使团这才再度停下,一名武将打扮的魁梧男人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几人。 “刘大人,此人对我使团如此不敬,这便是大宋的待客之道?” 那魁梧男人手中马鞭一指苏扬,语气倨傲。 “这位乃是我朝太医院的太医!”刘奉声音高亢,“尔等对我朝朝廷命官不敬在先,你们觉得该如何对待你等?” “太医?” 魁梧男人扫了眼苏扬,眉头微蹙。 随即,他嗤笑起来:“大宋的医术,竟到了这种地步,什么人都能当太医!”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百姓们顿时怒骂起来。 “北莽贼人有眼无珠,连苏神医都敢污蔑!” “本就是一群野蛮的莽子,未得教化……” “与畜生何异?” 百姓们一口一个怒骂,愤怒地瞪着北莽使团。 魁梧男人淡淡瞥了眼四周,傲然自若,对于四周百姓们的怒骂声,丝毫不予理会。 他们有着足够的底气。 大宋军力本就弱于他们,他们的铁蹄踏过,大宋疆土皆会化作废墟! 近些年来,若不是大宋出了个齐王,阻拦住他们,他们的大军早可杀入大宋京城! 哪里还需要他们这些使团在出使大宋? 不过现在一场瘟疫天灾使得整个大宋深受其害,正处于颓靡之态,他们如今攻来,这大宋就算能够拦住,也必将国力大伤! 吞并大宋,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刘大人,我使团前来,莫非你们还要将我们拒之门外?”魁梧男人又对刘奉说道。 “诸位以进入我大宋京城,何来拒之门外一说?” 刘奉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目光又落在苏扬和周延玉这边,眼神有些焦虑。 他与周延玉是同僚,这几年里有不少交集,眼见周延玉沦落至此,他心中不免难忍。 “苏太医,周大人他……”刘奉俯下身子,轻声询问苏扬,见苏扬正全神贯注地使尽手段为周延玉止血,他不敢轻易打扰。 “周大人血流不止,性命垂危!” 苏扬沉声回应,一边处理着伤势,一边看向四周。 他思索道:“现在周大人的伤势,不可擅动……” 周延玉那一剑终究是在盛怒之下落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即便为伤及颈动脉,若不加处理,恐怕必死! 周延玉微合着眼睛,呼吸急促,他仍旧有着意识。 一双浑浊的眸子中倒映着苏扬的面庞,只是眼神一片死寂! “我使团来此,你大宋京城中却有人拦路,置我使团于何地?” 北莽的魁梧男人高声对刘奉道,“我们莫非要在这大街上干等着?这简直是轻视我朝……” “人命关天!” 可魁梧男人的话音刚落,苏扬的沉喝声便骤然响起。 “本官说过,再敢向前行,杀!” 苏扬头也不回,目光始终聚焦在周延玉的伤口上。 他处理着伤势,沉声向着周延玉呼唤:“周大人,周大人,万不可寻死……” 这时,周延玉竭力地举起手,一把抓住苏扬的胳膊。 他喉咙微动,声音嘶哑至极。 “但愿……世人死战,老夫死……不足惜……” 声音微弱,几乎不可闻。 苏扬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周大人心思,世人必知,但此时周大人万不可寻死!” 而后,他又低下头,在周延玉耳畔低语一声。 顿时间,周延玉骤然瞪大眼睛。 他紧盯着苏扬,抓着苏扬胳膊的手,都变得用力起来。 原本死寂的双眸中,竟逐渐泛起一抹神采! “周大人,会看到的!” 苏扬语气笃定。 刘奉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诧! 苏扬那声低语,虽然声若蚊蚋,但他却听得清楚! 苏扬只是问周延玉:“周大人难道不想亲眼见到,此次我朝剿灭北莽贼军,收复疆土的复仇之日?” 第二百六十一章 让苏神医救周大人! 蹬蹬蹬! 急切的马蹄声传来。 魏安已然策马赶至,冲到苏扬这边,翻身下马。 “苏太医,药来了!” 他一把将箱子放在苏扬身边,“求苏太医,救我恩师!” “我定当竭尽全力!” 苏扬迅速回应一声,自箱子中取出魏安所带来的药物,还有缝合的针线。 周延玉的伤势,止血是最为关键的! 他先前帮着周延玉止血,没有药物辅助,没有工具缝合,只能粗略止住。 但周延玉的伤口中仍然在汩汩溢着鲜血。 周延玉的意识已经逐渐陷入昏迷,他抓着苏扬胳膊的手,都失去了许多力气。 随着魏安赶来的,还有一个老大夫,气喘吁吁。 他见到周延玉的伤势,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跑到苏扬身边,帮助苏扬。 “你们大宋当真是小觑我朝铁骑,一个小小太医,也敢威胁我朝使团?” 魁梧男人高喝着,语气中满是轻蔑。 苏扬仿佛没有听到魁梧男人的话一般,环顾四周。 “刘大人,我要为周大人治伤,烦请帮我控制场面。” 苏扬沉声道,“让诸位百姓与他们……” 他随手指着北莽使团,“让他们后退十丈之外!” 听到此,刘奉眉头一凝。 让百姓们后退十丈之外,方便苏扬为周延玉治疗,这倒是简单。 可是,再让北莽使团也跟着后退…… 这有些犯难了。 但随即,他还是沉下心来,面向北莽使团。 “巴尔坦将军,周大人性命垂危,我等要为周大人疗伤,烦请使团诸位,暂且后退十丈!” “嗯?” 巴尔坦脸上当即一沉。 他睥睨着刘奉,不悦道:“刘大人,我使团入京,你们却要让我们后退?” “为治疗周大人的伤势,不得已而为之!” 刘奉说着,转头看向苏扬那边的动静。 苏扬已经准备好了针线,用烈酒消毒之后,随时准备为周延玉缝合伤口。 要处理周延玉的伤势,须得加以缝合,但这里人多手杂,极为容易引起感染。 他现在为周延玉急救,一时之间,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让所有人后退十丈,也只能尽可能规避掉一些风险。 “魏兄,待众人退散,劳烦将酒精泼洒四周!”苏扬又对魏安嘱咐一声。 魏安当即点头,他现在心急如焚。 事关他恩师的性命,他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诸位百姓,还请退散!” 魏安长长躬身,向四周一众百姓们行礼。 “我恩师周大人心系我朝,对北莽贼人恨之入骨!” 他朗声道,“而今北莽贼军犯我北境,侵城掠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恩师是以性命警醒诸位,北莽贼心,不得小觑,还望诸位助苏太医救我恩师!” 四周百姓们默然,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魏安和苏扬几人身上。 “大家都后退!” “让苏神医救周大人!” “快一点,别惊扰了苏神医……” 当即便有人高喝着,自发向后退去。 “呵呵,可笑!” 可这时,巴尔坦却冷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揶揄讽刺。 “此人还有的救?” 巴尔坦蔑然瞥了苏扬与周延玉一眼,“持剑自刎,这已经是一条死尸了,你们这般假惺惺作态,倒不如赶紧给他料理后事!” 听到巴尔坦讽刺的声音,四周正在后退的百姓们,脸色当即狰狞起来。 仿佛有着一股熊熊怒火,在人群中燃烧着,但他们依旧在有序后退着。 魏安更是紧咬着牙关,牙根咯咯作响,他紧握着拳头,对巴尔坦怒目而视,眼中血丝密布。 “我恩师是朝廷命官,苏太医救我恩师性命,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有敌寇阻拦,杀!” 他怒喝着,自地上捡起周延玉先前那把长剑,双手紧握,直指巴尔坦! “若有敌寇阻拦,杀!” 四周人群中,不知是谁应和着大喊一声。 “若有敌寇阻拦,杀!” “若有敌寇阻拦,杀……” 人群异口同声,声势如滔天巨浪。 一众大宋兵士已然在刘奉的吩咐下,紧握兵器,向北莽使团那边赶去。 他们硬生生将北莽使团向后逼去。 见此,巴尔坦神色沉郁起来。 他高坐在马匹上,一眼便能将四周情况收归眼底。 于他而言,如今眼前这些人都已经沆瀣一气了! 再这么下去,一旦这些人冲来,恐怕难以阻止! 巴尔坦只好看向刘奉,寒声道:“刘大人,你们如此对待我等,就不怕我朝圣上知晓,圣心大怒,继续攻尔等边疆吗?” 刘奉高高仰着面庞,双手负后。 他语气笃定:“巴尔坦将军,告知国信使朴散大人,为苏太医治疗周大人,后退十丈!” 说完,他又看了眼苏扬那边,心绪沉凝。 刎颈之后,恐怕性命难保…… 但此时,绝对不是让步的时候! 他身为鸿胪寺卿,接待北莽使臣,本就要受人非议,更何况周延玉是他同僚,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步! 巴尔坦脸色阴沉,冷冷盯着刘奉。 他没有想到,这大宋京城中的人,竟还敢对他们这般态度! “让苏神医救治周大人,北莽后退!” “让苏神医救治周大人,北莽……” 十丈外的人群皆在高呼,声音振聋发聩。 巴尔坦脸色一狞,策马赶往使团中最为精致的马车。 这时候,苏扬已经为周延玉处理好了急救止血,接下来,便只待缝合了。 可苏扬心中凝重还是没能放下分毫,周延玉早已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他为周延玉急救,根本来不及用什么麻药,昏迷了,算是能减轻痛楚。 但周延玉的伤势实在太过凶险了,现在紧急治疗,究竟能否活过来,也难以预料。 希望他先前那一句话,能点燃周延玉心中的求生念头…… 苏扬瞥了眼四周,百姓们都以退散,而北莽使团在大宋兵士的逼退下,也已经远离了。 他手捏针线,迅速为周延玉缝合起来。 “刘大人,你们对我等刀兵相向,逼退我朝使团,这是你们大宋对议和的态度吗?” 北莽使团那辆最为精致的马车中,悠悠的声音缓缓传出,“若是如此,我朝便继续与你们大宋开战,莫怪我朝铁蹄踏遍你大宋北疆!” 闻言,刘奉脸色顿时一僵。 精致马车中的人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是说,这件事,仅是那小小太医所为,若如此,此人蓄意破坏我朝与你大宋议和,当斩!”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救人还是收尸? 这句话,用心险恶! 刘奉神色凝重,逼退北莽使团,算是杀了北莽使团的威风。 可这后果,也的确严重。 若北莽使团执意追究,抓着这件事不放,继续开启战事,那这责任,他这鸿胪寺卿也承受不来。 朝堂诸公尚且还在为议和还是开战争执不休,他哪里能擅自决定。 但偏偏北莽使团的国信使又给出了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将这一切责任都退到苏扬身上! 若想议和,斩杀苏扬! 杀苏扬也远远不是国信使的主要目的,更是为了将这份逼退北莽使团的影响,悉数奉还到大宋! 刘奉收敛心神,缓缓回应:“此次我等仅为救治周延玉大人,与其他无关,朴散大人不必多虑。” “我朝与大宋之间的国事,竟还比不得这自寻死路之人的一条性命?” 马车中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嘲弄意味。 “人命关天,我大宋所有百姓,皆受浩荡皇恩,二者怎可混为一谈?”刘奉声音郑重。 他当任鸿胪寺卿已有近十载,这些嘴上扯皮的功夫,他早已驾轻就熟。 “呵呵!” 马车中传出一声轻笑,仿佛显得饶有兴趣一般。 “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这小小太医在此,是救人还是收尸?” “我朝使团才刚入大宋京城,便已经吓死了一名朝廷命官,想不到,大宋竟如此畏惧我朝!” 他一番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顿时死死地盯着那辆精致马车。 怒意滔天! 魏安提剑怒指精致马车,咬牙切齿:“我恩师与尔等北莽贼人不共戴天,以血明志,你北莽蛮夷不识我中原礼数,尔等敢犯我边疆,我朝自会让你等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可笑!” 马车中的笑声依旧带着一股揶揄意味。 “巴尔坦,将此事记下,待我等回去,向圣上奏明,使团入京第一日,吓死大宋朝廷从四品官员一名!” 这副轻飘飘的语气,让人尤为恼火! “倒也难怪,大宋在中原繁盛之地,贪图享乐,我朝大军向来如摧枯拉朽……” 他像是在嘀咕着,可声音偏偏能够让周围的人清楚听见! 这又是诛心之言! “国信使应当也堵了一些我中原诗书,怎能说出此等坐井观天的言论?”刘奉讽刺一声。 要是让这北莽国信使继续在他们京城中耀武扬威,那今日的影响便大了! 苏扬对于这些人之间的对话,充耳不闻。 他始终全神贯注于周延玉的伤势之上。 脖颈处伤口缝合,每一次落针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出现丝毫差池。 在他身旁,跟着魏安前来的老大夫早已汗如雨下。 如苏扬这般缝合脖颈处自刎这么深的伤势,他还是头一次见。 连他都不知道,这位血鉴世人的周大人,究竟能否活下去! 这时候,前方街道的人群后方缓缓分开,一众身影赶了过来。 为首一人,是一名银甲在身的年轻男子,甲胄上布满着刀剑痕迹,隐隐可见血迹。 他走到人群前方,摘下头盔,展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庞。 肤色微黑,脸颊宛如刀削,眸若星辰,散发着一股坚毅的气质。 “这位是四殿下,百姓们且退让!” 年轻男子身边,一名校尉轻喝一声,让四周百姓避让。 “万不可惊扰百姓!” 四皇子向校尉训斥一声,转而看向前方。 “周大人如何了?” 他步伐匆匆,连忙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参见殿下!” 刘奉上前躬身行礼,“回禀殿下,苏太医已在为周大人医治了!” 四皇子点点头,继续迈步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殿下且慢……” 刘奉赶忙劝阻四皇子,现在不知苏扬治疗周延玉究竟如何了,四皇子此时不能前去打扰。。 可四皇子的动作却并未停滞,自顾自地向着周延玉那边走去。 “殿下!” 魏安快步上前,行礼道,“苏太医有过嘱咐,他治疗周大人的伤势,其他人万不可前去打扰!” 四皇子眉头微蹙,瞥了魏安一眼。 随后,他脚步停顿下来。 “我关切周大人的伤势,倒是唐突了!” 他说了一声,向后方退去,来到人群前方。 “诸位百姓,北疆战事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北莽使团入京议和,若有耀武扬威,我等定当绝不姑息!” 四皇子声音高亢,脸色一片肃然。 “只是未曾想到,周延玉大人竟如此刚直不阿,不惜以死明志……” 四皇子说着,又转身面向苏扬那边,“退北莽贼军易,只可惜,我大宋朝廷少了一位铁胆忠心的肱股之臣!” 这一番话落下,一众百姓们皆心绪复杂。 周大人如今之举,不可谓不壮烈! 而他们对于四皇子,也凭空生出许多好感。 随即,四皇子又绕道向着北莽使团那边走去。 “尔等身为使团,前来我朝京城议和,便不可嚣张跋扈!” 四皇子朗声斥道,“否则,必斩了你使团众人,我朝大军,纵使剿灭你北莽大军,也并无不可!” 语气强硬而威严,尽显皇子之仪! 四周百姓紧握着拳头,四皇子这么对待北莽使团,让他们都有着一股出了口气的感觉! “我等使团携圣眷而来,秉持大礼,不忍你大宋生灵涂炭,特来议和,皆符合礼节,哪里来的耀武扬威一说?” 精致马车中声音悠悠传出,即便四皇子出面,那马车中的北莽使臣也始终没有走下马车的意思。 “若是有人眼见我北莽使团威武仪态,而心生恐惧,那这些……我等可没什么办法!” 他的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淡淡的揶揄意味。 四周的大宋百姓们听着,心中都积蓄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厌恶! “畏惧?可笑!” 四皇子嗤笑一声,“我在边疆斩杀贼寇,眼见不过土鸡瓦狗,何来畏惧?” “罢了,我等使团此次前来,乃是为议和大事,便不做这意气之争了!”马车中的声音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算算这时间,那自刎的官员也该断气了,就算是收尸,等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他淡笑道:“你们也该找人去催催了,若是让我等使团在这里等久了,那你们大宋也就别再大谈特谈什么礼仪,自诩中原正统了!” 他话音刚落下不久,苏扬那边却传出一道高朗的声音。 “来人,将周大人转移到太医院,观察恢复情况!”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起死回生 闻声,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汇聚在苏扬那边。 带周延玉去太医院? 还要观察恢复情况? 这言下之意,莫非是……周延玉依旧活着? 魏安很快反应过来,快步向苏扬那边跑了过去。 “苏太医,我恩师他……如何了?”魏安急忙询问。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绪有些凝重。 “周大人的伤,我已经为他缝合好了。”他轻声道,“暂时不会性命垂危,只是……周大人蒙此一劫,之后情况如何,尚需观察。” 末城被破,金州城归降北莽,周延玉这些时日以来,应当始终处于身心俱疲的状态。 他本就上了年岁,又自刎一剑,就算此时苏扬将周延玉救活,情况也依旧不容乐观。 魏安手指轻颤,瘫跪在周延玉身边,一手轻轻抓住周延玉的衣袖,茫然无措。 他的恩师依旧在昏迷之中,呼吸微弱。 刘奉和四皇子几人也赶到苏扬这边,紧盯着周延玉的情况。 周延玉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痕,足可见其受创严重! 可那微弱的呼吸,却证明着,周延玉还活着! “苏太医,周大人他……”刘奉喃喃询问,眼下的情况,他心中震惊无比,简直难以置信。 他是亲眼见到周延玉所受伤势的,常人自刎,怎能存活? 就算是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同前来为周延玉治疗,也不见得能够救活周延玉。 可苏扬却硬生生将周延玉从必死之境拉了回来! “须得将周大人转移到太医院,观察他的情况。”苏扬缓缓向刘奉道。 刘奉喉咙动了动,脸上的震惊挥之不去。 四周兵士已经按照苏扬的吩咐,赶了过来。 半晌,刘奉才缓缓道:“那今日,周大人可免遭一死了?” 一旁四皇子的目光也落在苏扬身上,透露着一股惊异。 苏扬缓缓点头:“今后情况如何,下官……难以保证!” 刘奉当即咽了口唾沫,震惊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自刎之人,竟真的能被救活?! 远处的百姓们都在打量着苏扬这边,踮起脚尖,想要看清这边的情况。 周大人究竟如何了? 苏神医能否救活周大人,他们听不清苏扬几人的谈话,心中焦虑万分。 北莽使团中,巴尔坦附身在马车边,听着马车里人的交待。 随后,巴尔坦应声,策马向苏扬那边赶去。 “刘大人,这是要收尸了?” 巴尔坦淡淡询问。 话落,魏安和刘奉几人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收什么尸?” 这时,苏扬慢悠悠抬头,看向巴尔坦。 先前他全神贯注于为周延玉治疗伤势,对于刘奉等人与北莽使团之间的明争暗斗没有理睬,但他依旧是听到了一些话语。 苏扬迈步上前,故作疑惑地询问道,“莫非北莽使团死人了?” “嗯?” 巴尔坦神色一沉,不悦地瞥向苏扬。 小小太医,也敢站出头跟他恶语相向? “你们大宋的这个官员在我北莽使团面前,硬生生被吓死了,难道你们不给他收尸?”巴尔坦狞笑道。 苏扬神色一冷。 今日周延玉血鉴世人,他心中是敬重的。 北莽使团竟敢这么污蔑! 一旁魏安已然喝骂起来:“蛮夷不知我大宋气节,不识我大宋医术,有眼无珠……” 他早已愤怒至极,对于北莽,恨意滔天! “刘大人,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巴尔坦淡淡对刘奉道,“给此人收了尸,我使团便该继续前行了!” “巴尔坦将军,莫非你当真是伤了眼睛?” 刘奉瞥了巴尔坦一眼,“周大人可还活着!” “活着?” 巴尔坦神色微微一凝,连忙看向周延玉。 先前周延玉的伤势,他亲眼见过,自刎之伤,伤势那么重,怎么可能还活着? 若是在战场上,那等伤势,必然已经殒命! 可他仔细打量着周延玉,却注意到,周延玉胸膛微微有所起伏,呼吸尚存! 尽管看起来生机微弱,可依旧还活着! “难怪会污蔑周大人,原来北莽人的眼睛,都有毛病!”苏扬讽刺一声,不再理会巴尔坦,转而向身边魏安嘱咐道:“魏兄,劳烦去想百姓借个门板,与一床干净棉被,送周大人去太医院。” 魏安当即马不停蹄地动身,向着远处的百姓们跑去。 巴尔坦不发一言,策马赶回使团马车那边。 “诸位百姓,还请谁借我一扇门与干净棉被,我等要送周大人去太医院!” 魏安还没跑到百姓们身前,急切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去。 四周百姓们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当即有一人向后方跑去。 “这位大人,我家这扇门,你们尽管卸去便是!” 如今面对北莽使团,四周的京城百姓们早已同仇敌忾! 几个百姓合力卸下门板,飞快抬到人群前方,交给兵士。 又有人自家中抱出棉被,递给身边兵士。 “这位大人,周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有人急忙向魏安询问。 “暂时脱离了危险……”魏安沉声道,“多亏了苏太医治疗。” “周大人……脱离危险了?!” 听到魏安的话,四周所有人顿时都震惊无比。 他们心中对于周延玉的伤势,是极其关切的。 北莽使团在他们京城中飞扬跋扈,唯有这位老大人站出来,一人一剑,阻拦在北莽使团面前。 他们自然是不愿见得周大人就此死去。 可是,他们心底也都极为清楚,周大人那等伤势,恐怕根本活不下去了…… 但在苏神医的治疗下,周大人竟然真的脱离了危险! 这完全就是起死回生!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看向苏扬,心中浮现出难以磨灭的惊讶与敬重! 苏神医果真是一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 使团马车前,巴尔坦低声向马车中汇报:“大人,那人……活了……” “活了?” 马车中传出的声音,都不复先前那般平静,透露出一股惊意。 只是马车遮掩,无法看到其中人的反应。 半晌,那声音再度传出。 “那就继续前行吧。” “是!” 巴尔坦应声,手臂一挥,“前行!” 北莽使团迅速动身,马蹄踏动,向前方赶去。 “慢着,本官何时说,你们可以前行了?”苏扬一步踏出,身形挡在北莽使团前方!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冒犯 苏扬的身影,颀长而挺拔,在此时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刘奉眉头一凝,心中惊讶。 而四皇子则静静地打量着苏扬,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大人尚未离开,谁让你们前行了?” 苏扬高声向北莽使团询问。 在他身后,魏安与兵士们小心翼翼地将周延玉挪到门板上,生怕牵动周延玉的伤势。 门板上铺好了棉被,尽可能地让周延玉的伤口不被影响。 巴尔坦神色阴冷,策马上前。 “大宋何时这么没有礼数了?” 他冷笑道,“一个小小太医,都敢阻我使团!” “四殿下,刘大人,周大人尚未离开,烦请两位大人派兵把守!” 苏扬丝毫不理会巴尔坦,转身向四皇子和刘奉躬身行礼,声音高朗,让四方百姓们都能听到。 “周大人离开之前,若有人阻挠,当以谋害朝廷命官之罪论处!” 他话音落下,四周一众百姓们都是附和着连连点头。 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敬仰了。 苏神医敢接连喝止北莽使团,正符合了他们的心愿! 对于这北莽使团,就不该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便如苏太医所说,来人,防守此处!” 四皇子当即下令,他身边一众兵士以及四周把守着的大宋兵士们,都纷纷上前,手持刀剑,与北莽使团对峙着。 见此,巴尔坦浑身一震,怒喝道:“你们对我朝使团接连刀剑相向,此事,我等赶回,必将上报圣上!” 苏扬不再理会这些人,嘱咐魏安几人抬着门板,赶赴太医院。 一直到魏安几人在兵士们的护送下离开,苏扬才走到四皇子和刘奉两人身边。 而四周的百姓们,也都再围聚了过来。 他们纷纷站在苏扬身后,面向北莽使团。 人山人海仿佛裹挟着山岳般的威势,无法逾越分毫! 刘奉和四皇子看着身后的一众百姓,神色中皆流露出了一抹复杂。 他们清楚,这些百姓们,分明是对他们身边的苏扬更为敬仰! 苏扬一名从五品的太医,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竟是比他们这一位皇家贵胄和朝廷大员还要高! 四皇子收回目光,眼中泛起一抹晦涩莫名的光芒。 随后,他向苏扬轻声询问道:“苏太医,如今周大人已被人妥善送往太医院,是否可放行了?” 苏扬双眸微眯,四皇子这一句话,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他虽见过赵澈那般行事多变的三皇子,但四皇子的品行,他并不清楚。 如今只是初见,堂堂皇子,却在询问他…… 仔细想来,有些不对劲! 小心驶得万年船,身在京城,他不得不谨慎。 随后,苏扬拱手道:“下官已为周大人治疗结束,其余之事,就听从殿下与刘大人的安排。” 四皇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淡淡对巴尔坦道:“既是为周大人治疗之事,已然结束,那使团便继续前行吧!” 大宋的兵士们也不再阻拦,各就各位,放开北莽使团前行的道路。 巴尔坦未再多说什么,赶回使团马车前,交待一声。 北莽使团这才终于能继续前行。 苏扬与百姓们退至一旁,看着北莽使团自他身前经过。 他的眼中依旧有着一股阴鸷。 巴尔坦骑着马匹,走在国信使的马车前放,经过苏扬身边,冷冷看向苏扬。 他手中马鞭扫下,自苏扬面前扫过,落在马匹上。 他咧嘴狞笑,继续前行。 苏扬身边,一众百姓们都吓了一跳。 随即他们反应过来,咬牙咧嘴,愤怒极了。 这巴尔坦分明是故意在吓唬苏神医! “巴将军,本官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 巴尔坦勒马停下,转头斜睨苏扬。 苏扬这边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刘奉和四皇子的注意。 两人也齐齐向苏扬这边看来。 “巴将军,你眼瞎了!” 苏扬语气平淡。 “什么?!”巴尔坦眼神骤然冰寒,策动马匹,手持马鞭,赶至苏扬身前。 四周众人皆是愕然无比。 苏神医这是在……骂巴尔坦? 刘奉和四皇子目光微凝,苏扬现在突然这么说,他们有些不知苏扬的用意。 “我说,你眼瞎了!” 苏扬音量提高了几分,响彻四周。 他像是在故意让四周所有人都听见一般。 马匹上,巴尔坦高坐着,魁梧的身形垂下一大片阴影,仿佛天然有着一股压迫感。 可苏扬却丝毫没有惧色,直视着巴尔坦双眸。 很快,巴尔坦冷笑起来:“这就是大宋的太医?满嘴脏话,辱骂本将!” 他又对不远处的刘奉道:“刘大人,这小小太医,若不加以处置,那我等便要将此人视作恶意与我使团为敌!” 刘奉摇摇头,向着苏扬走去。 他心里有些无奈。 这苏扬医术的确不俗,可苏扬毕竟只是太医,几乎无权参与朝政,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骂北莽使团,还是太过冲动了…… “巴尔坦将军,这其中必有误会!”刘奉想要稳住场面。 “误会?” 巴尔坦嗤笑,“此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本将……” “本官的确说了,你眼睛瞎了,莫非……你的耳朵也聋了?”巴尔坦话还没说完,苏扬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 “嗯?” 这下子,刘奉的脸色都微微僵硬起来。 苏扬竟如此冲动! 周延玉阻拦北莽使团,这件事,还不知朝廷会如何处理。 若苏扬也如此冲动,那苏扬这小小太医,恐怕也难辞其咎…… 巴尔坦双拳紧握起来,手中的马鞭微微晃动。 “巴将军既然知道,本官身为太医,那自然也该知晓,本官能够识人断病!” 苏扬不紧不慢道,“本官说眼瞎了,你就是眼瞎了!” “你……找死不成?”巴尔坦语气阴寒。 苏扬摇摇头:“本官所言,乃是医嘱,本官向来奉行医者仁心之道,对于人间疾病,难以忽视,眼见巴将军眼瞎了,所以提醒一声!” “若有冒犯……” 顿了顿,苏扬摊摊手,“那本官也没办法!” 巴尔坦怒冲冲瞪了苏扬一眼,又转头对刘奉道:“刘大人,此人的举动,你还没有看到吗?” 未等刘奉回话,苏扬已然继续对巴尔坦说道:“那先前,周延玉大人的举动,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他继续向前一步,站在巴尔坦与一众北莽使团的面前,神情肃穆:“周大人血鉴世人,你们却偏偏在说什么你们使团的威风,你们的威风,我没有见到,可周大人的举动,你们若没看到,那不就是瞎了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正名! 周延玉血鉴世人,何其壮烈? 大宋与北莽,有着血海深仇,北莽先侵夺金州城,烧杀掳掠,占着先机,却在这时候主动议和,绝对不会打什么好心思! 可在北莽使团的话语中,周延玉的血鉴,却成了被他们使团的威严所震慑,从而被吓死! 若是真被他们混淆是非,那今日周延玉所做,便彻底没有了意义 反倒是周延玉从此,会沦落为万古骂名! 苏扬现在发问,就是要帮周延玉正名! “大胆,本将看你是也想要执意寻死!” 巴尔坦冷冷盯着苏扬,又对刘奉道,“刘大人,你等就如此看着,一名小小太医,侮辱我使团?” “本官所说,乃是医嘱,何来侮辱一说?” 未等刘奉回答,苏扬已然再度说道,“若诸位不信本官的医术,那本官也没有办法!” 他轻飘飘撂下几句,又转过身子,面向身后所有百姓。 “既然北莽使团的巴将军不相信本官这堂堂太医的话,那只好由诸位百姓为我作证了!” 苏扬高声道,“本官说,巴将军眼瞎了,是基于自身医术考量所说出来的,诸位百姓,可相信我的话?” “自是相信!” “苏神医医术通神,说他眼瞎了,他就是眼瞎了!” “这人就是眼瞎了,还敢质疑苏神医的话!” “依我看,北莽使团的这些人,都是瞎子” 百姓们当即群起响应! 他们之中,有些心思敏捷之人,大致猜出了苏扬的些许用意。 他们刚刚才亲眼见到苏扬那可起死回生的医术,现在苏扬又主动针对北莽使团,以他们对于苏扬的敬仰,当然会积极响应! 众人的声音汇聚起来,乌压压一片。 看着眼前这一幕,巴尔坦顿时怒气冲冲。 “尔等是在向我使团” 巴尔坦大声怒喝,可是,他的声音刚出口,便被眼前众人的声音盖过,淹没于滚滚声浪之中。 刘奉环顾四周,靠近苏扬身边,低声提醒道:“苏太医,若此事闹大,只怕苏太医须得当心。” 他这个提醒,并非没有道理。 再怎么说,北莽使团入京,都是朝廷允许的。 而苏扬不过是太医,以苏扬的身份煽动百姓,总归是不妥。 “多谢刘大人。” 苏扬点点头,双臂缓缓举起,虚虚一按。 原本还在喧哗着应和苏扬的百姓们,见此,当即纷纷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使团诸位莫要见怪,本官是出于医者身份考量,提醒巴将军眼睛需要治疗。”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本官乃是我朝太医,未得诏令,不会为北莽之人治疗,我所说的,仅是提醒罢了!” “大宋的太医,皆是如你这般,贪图名利,坑骗他人有病吗?” 这时候,不远处的精致马车中,幽幽的声音传出。 苏扬双眸微眯,这马车里的,还真不愧是北莽国信使! 话语里都藏着针的! “巧了!” 随即,苏扬嘴角微勾,“如国信使这般话,也不是头一回有人说了!” “前些时日,有人这么污蔑本官,那人如今已经斩首了” 他看了眼四周,神色中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意味,“那人所说的话,倒是跟国信使说的一般无二,要不是国信使身处北莽,本官都要怀疑,那人与国信使之间,有什么牵连了!” 他所说的,自然是庞途和崔忧。 崔忧是已经死了,庞途可还在西南! 他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众人都若有所思。 庞途和崔忧污蔑苏神医的青蒿素之事,才刚过去没多长时间! “总而言之!” 苏扬朗声道,“北莽使团的巴将军,眼睛瞎了,才会不识周延玉大人血鉴世人的壮举” 他又转身对身后众人继续道:“诸位百姓,今后若是得知有谁说如巴将军这般话,记得要向朝廷通报,或许那人眼睛也瞎了,不可不治!” “好哩!” “苏神医既然这么交待了,那我们一定记住!” “我倒要看看,谁的眼珠子跟这些北莽使团的人一样!” 众人当即应和起来。 见此,苏扬心中一阵暖意。 这里是大宋京城,四周众人皆是大宋百姓! 不论北莽如何强势,在大宋京城,论起操纵舆论,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北莽使团这里! “言尽于此,本官的医嘱,只有这些。” 苏扬对着脸色阴寒的巴尔坦摊了摊手,退至刘奉和四皇子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有他这一番作为,今后大宋流传周延玉的壮烈事迹之时,一些恶意诽谤,便会减少许多。 至于北莽使团也无法再污蔑什么。 因为,再污蔑,便是眼瞎了! 眼都瞎了,所见岂能是真的? “大宋的礼节,今日我等使团是见识到了!” 马车中的国信使悠悠传出一句。 整个使团再度开始行进。 巴尔坦冷冷地盯着苏扬,直到马匹远去,才不再去看。 国信使的马车自苏扬这边经过,帘子微微掀开,露出一角。 似是有一双目光掠过苏扬,而后帘子落下。 苏扬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北莽使团远去。 议和 如今他们谁都不知道,北莽议和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至于朝廷,对此事也始终争论不休。 究竟能否议和,也还不清楚 他看向身后,心绪复杂。 但愿今日周延玉的所做,能够对朝堂之上,起到些许影响吧。 “苏太医的医术,我自边疆便有所听闻。” 这时,四皇子来到苏扬身前,态度温和道,“今日见得苏太医救治周大人,这起死回生的医术,果真是神乎其神!” “殿下过奖,下官只是尽我所能罢了。”苏扬缓缓道。 “今后若有闲暇,我可要跟苏太医好好叙上一叙!” 四皇子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头,一副亲昵模样。 随后,他又面向四周百姓,挥手道:“诸位百姓,今日诸位也多有劳累,不必在此久留,安心散去便是!” “至于北疆战事,百姓们勿忧,朝廷皆是会为大家解决的!” 众人当即点头。 四皇子笑眯眯看了苏扬一眼,转身离去。 苏扬瞥了眼自己的肩头,又看向四皇子离去的身影,目光深沉。 四皇子先前拍他肩头那一下,力道有些重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吹毛求疵 随着北莽使团和四皇子等人离去。 四周百姓们向着苏扬打了招呼,逐渐散开。 苏扬走到大黑马前,心中回忆着先前的情况。 他先前在人群中,可谓是一呼百应! 这件事,却说不上是好是坏。 四皇子刚回京城,他对这位四皇子的事迹,一概不知。 几年前便已经前往边疆,立下不少战功。 如今刚刚回到京城,所要做的,应当是收拢威望。 而他今日,似乎有些抢了这个四皇子的风头…… 四皇子虽然表面上的态度尤为温和,对那北莽使团,也是一副痛斥的态度。 但若是对此事心存芥蒂,也是个麻烦…… 苏扬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或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于四皇子,他今后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收敛心神,苏扬轻抚大黑马柔顺的毛皮。 这匹大黑马,还是三皇子赵澈送的! 皇室纠葛,是一个吞人不吐骨头的大漩涡啊! 苏扬心中感慨一声,跨上大黑马,向太医院赶去。 周延玉的伤势,他是已经处理完了。 但之后周延玉的情况,究竟会演变到什么程度,还是难以预料。 太医院中,林章璞与一众太医们正围聚在周延玉的病榻前,诊断着周延玉的伤势。 周延玉身为右鉴议大夫,乃是朝廷从四品大员,身份绝不算低。 “周大人脖颈处的伤势……极重……” 太医陈温一边为周延玉号脉,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延玉脖颈处的伤口。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地惊愕。 他轻声呢喃道:“这么重的伤势,竟还能坚持到现在,连流血都被止住……” “苏太医让下官将我恩师送至太医院,由诸位太医观察我恩师的情况,他说我恩师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但是要多加观察……” 魏安在一旁低声对一众太医们转述着苏扬的话。 “周大人这伤势……是苏太医处理的!” 一众太医们对于周延玉的情况,本就充满了惊奇。 自刎之人,伤势又如此重! 即便是他们,扪心自问,也不见得能够立马将人救活! 可现在周延玉分明还或者,即便呼吸微弱,生命迹象极差,可依旧是性命犹存! 而这一切,竟是苏扬这个年轻的新晋太医的手笔! “周大人这情况……老夫……从未见过!” 陈温摇头,语气中满是惊奇。 四周其他太医们皆是默然不语,他们没有如陈温这般坦然,直接说什么,自己没见过这等情况。 但事实确实如此! 黄谋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周延玉脖颈处的伤势,脸色有些难看。 这苏扬,竟然又出风头了! “这缝合的针线,为何也如此奇特?”一名太医轻声道。 一众太医对此也早有察觉,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这伤口缝合,极为工整。 可偏偏这缝合的手法,他们从未见过。 对于如今周延玉的情况,他们实在是充满了惊奇。 林章璞站在一旁,抚须沉吟。 他一言不发,在陈温起身后,他再度坐到周延玉身前,为周延玉号脉。 半晌,他抬头看向魏安,询问道:“苏太医可曾交待过,要为周大人开什么药方?” “未曾交待。” 魏安如实回答。 林章璞皱眉沉思,苏扬治病救人,总是有着自己那一套独特的方法。 现在周延玉的情况又这么特殊,他们也不好乱加治疗。 想了想,林章璞走到一旁,提笔书写起来。 “本官先开张方子,去熬着药,待苏太医回来,若他有独到见解,再用他的。” “多谢林大人!” 魏安连忙躬身感谢。 黄谋内心冷哼,全程不参与这些人的交谈。 那苏扬还能有什么医术? 或许是周延玉伤势本来就不算重! “诸位,本官刚得知周延玉大人的情况,便火速赶来,周延玉大人的情况如何了?” 这时,门外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众人转头望去,随即一同行礼。 “副院使大人!” 对于这位新来的太医院副院使,他们对其印象各异。 周和同走到周延玉身边,自顾自地打量起来。 “诸位太医,周延玉大人伤势可否治疗?”他沉声询问。 对于周延玉脖颈处的狰狞伤疤,他心中还是不免惊动。 受了这等伤势,竟然还能有呼吸? “回禀大人,周延玉大人的伤势,已经由苏太医先行处理过了。”一名太医恭敬回答。 “苏太医?” 周和同目光微凝,“是那苏扬?” “正是。” 那太医点点头。 “胡闹!” 可周和同却是当即怒喝起来,“那苏扬不过是向陛下献上治疗疟疾之药,他先前在我们太医院,还只是药童,以他的医术,怎能为周延玉大人治疗?” “这……” 那原本答话的太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四周太医们神色各异。 周和同虽刚刚调任他们太医院,任副院使一职,不过,周和同对于医术,是一窍不通的! 他们也不止该如何向周和同解释。 不过,周和同对于苏扬向来苛刻,此事他们心中也都清楚。 “副院使大人,我恩师伤势危急,当时多亏苏太医在,火速为我恩师施治,这才能让我恩师得意保全性命!” 魏安沉声回答,心中有些不悦。 若非苏扬救他恩师一名,那后果早已不堪设想! 这救命之恩,他心中谨记! 现在听到周和同这般诋毁苏扬,他无法忍受。 “魏御史!” 周和同淡淡瞥了魏安一眼,蹙眉道,“你又不是太医,怎知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一定会性命垂危?” 他扬起脸庞,淡淡道:“本官入太医院以来,三令五申,严禁太医院有庸医害人之事,而苏扬苏太医,刚刚晋升太医才多少时日?” “他年纪尚幼,能有多少医术?” “让他这般为周延玉大人治疗,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耽误周延玉大人的伤势?” 一番话落下,句句贬低苏扬。 魏安眉头紧皱,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周和同却丝毫不给魏安说话的计划,又道:“你身为殿中侍御史,不通医术,本官不与你在治病救人方面,多说什么,不过……” “不过周延玉的大人既然是你授业恩师,你自是该为周延玉大人的情况好好考虑!” 周和同的语气中,已然透露出一股训斥意味。 随后,周和同又向身边几名太医们装模作样地询问道:“几位太医,周延玉大人经由苏扬治疗,可有什么差池?” “若有差池,自是该唯苏扬是问!”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通敌之嫌 “这……” 几名太医不由有些犹豫。 周延玉的伤势,他们已经检查过了。 而且,这里还有林章璞在,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岂会没有差池?” 这时,黄谋迈步走了出来,他沉声道,“诸位太医已然检查过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了,苏扬救治过周延玉大人后,太医们皆是不知该从何入手对周延玉大人施治!” “哦?” 周和同眉头微挑,目光扫向四周,暗暗在正书写着药方的林章璞那边稍作停留,又缓缓询问,“诸位太医,果真是如此?” 太医们默然点头,周延玉的情况,的确极为特殊。 “哼!”周和同顿时冷哼一声,“本官就说,万不该让那苏扬施治,如今果然出了差错!” 他迈步走到众人面前,沉喝道:“待那苏扬回来,本官拿他是问!” “周大人何必如此?” 林章璞不急不躁的声音响起。 他缓缓落笔,随手唤来药童,将药方递给那药童,让那药童先去煎药。 “周延玉大人的伤势,老夫已经查看过了,的确是伤势危急,若没有苏太医处理,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林章璞起身走到周延玉身边,再度为周延玉号脉起来。 “那伤口不是已经缝合上了吗?”周和同摇摇头,“既是缝合上了,便无法看清周延玉大人的伤势究竟如何,或许正是由于那苏扬的施治,才使得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一拖再拖,以致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林章璞为周延玉把过脉后,起身看向周和同。 他向着周和同扬扬手:“不如周大人也来诊断周延玉大人的伤势?看看究竟是否如老夫所说?” 周和同脸色微僵,他是散官出身,哪里懂什么医术? 林章璞这分明是故意给他使绊子! “那林大人的意思是,周延玉大人当时果真是命悬一线了?” 周和同反问道,“还是说,林大人觉得,那苏扬果真是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医术?” 起死回生,那岂不是医术能通鬼神了? 即便是放眼整个太医院,也不见得,有哪个太医,敢声称自己的医术,可以起死回生! 就算是整日陪伴在皇上左右的葛洪邈,也绝对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 “周大人是如何想的,本官并不清楚,不过,若是那苏扬医治周延玉大人,能够起死回生,那便是荒唐之言!” 周和同蔑然道,“但若不是起死回生,那么,苏扬是否有所庸医害人,就得两说了!” 他捋着胡须:“依本官看,自今日起,除疟疾一病之外,其余病情,皆该取消那苏扬行医的资格!” 闻言,四周太医们神色皆是复杂起来。 取消苏扬的行医资格? 那么苏扬这太医,从此之后,可就只是一介虚名了! 至于疟疾,如今京城之中,疟疾已经几乎平定。 苏扬无法行医,还能称得上是什么太医? “莫非副院使大人还有什么高见?”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苏扬已经赶到了这里。 苏扬迈步走进门中,瞥了周和同一眼,又自顾自地向着周延玉身边走去。 他为周延玉把着脉,观察着周延玉的情况。 与他预料中的一样,周延玉的生命迹象没有再度流失的情况。 但这只是暂时的,之后周延玉的情况究竟会怎样,还是无法确定。 “苏扬,你还敢回来!” 周和同不悦冷哼,“你擅自为周延玉大人治疗伤势,以致于周延玉大人的伤势加重,如今性命垂危,你作何解释?”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 他才刚来,便听到周延玉在恶意诋毁他。 现在更是直接要给他强行盖上这个罪名了! “我何须解释?” 苏扬淡淡道,“周延玉大人的情况,当时那么多人见到,更是四皇子殿下与鸿胪寺卿刘大人在,情况如何,你一问便知!” “一派胡言,当时又没有其他的太医在,是非黑白,还不是由你一人狡辩?” 周和同目光阴冷,“但你岂能瞒过我太医院的诸位太医?” 苏扬心绪凛然,周和同打压他的心思,极为明显。 无非是想要吹毛求疵,给他强加一些罪名! 但现在,他还没功夫跟周和同掰扯些什么。 他自顾自地走到林章璞身边,向林章璞询问:“林大人,可曾为周延玉大人开些恢复气血的药方?” 林章璞瞥了神色不悦的周和同一眼,点了点头。 “老夫用了些三七、儿茶……”他将先前的药方向苏扬陈述一遍,又询问道,“这些药与你的施治方法,可有所冲突?” “林大人多虑了,您这药方可行。”苏扬回应道。 林章璞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太医院副院使,疗伤治病,自然是信手拈来。 他稍稍放心一些,又道:“接下来,须得让人密切盯着周延玉大人的情况,若是有发烧情况,还得再行施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仿佛先前周和同对于苏扬的一番指责,完全不存在一般。 周和同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林章璞如此也就罢了,可这苏扬,竟敢如此轻视于他! “来人,传令下去,免去苏扬行医用药的资格,今后无论在太医院,还是在外,皆不可准许苏扬行医!” “是!” 黄谋当即兴冲冲点头,目光阴损地看向苏扬。 他心中一片快意。 如今周和同调任太医院,任凭这苏扬当上了太医又能如何? 苏扬眯起眼睛,心中一阵冰寒。 看样子,这周和同,是给脸不要脸了! “万不可如此!” 魏安迈步走到黄谋身前,阻拦住黄谋,“副院使大人,右院判大人,下官自幼跟随家父学医,我恩师的情况,下官当时亲眼所见,岂会乱说?” “魏兄。” 苏扬叫了魏安一声,摇摇头,示意魏安不必阻拦黄谋。 黄谋冷笑着绕过魏安,迈步向门外走去。 可苏扬的声音又自黄谋身后悠悠响起。 “烦请魏兄上奏陛下,奏明周和同与黄谋二人,有通敌之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居心何在? 黄谋步伐当即停滞,他转身面向苏扬,目光呆滞。 他一时间,简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周和同脸色狰狞,死死瞪着苏扬,目光一片阴寒。 通敌之嫌! 亏苏扬敢说! 整个房间中,众人也都是齐齐怔住。 周和同与黄谋有通敌之嫌? 哪里来的这么个说法? 就连魏安和林章璞两人,也都不由愣住。 这句话,当着这么多太医们的面说出来,那影响可就大了! 通敌之罪,那是要诛满门的! 若周和同与黄谋真是通敌,那他们怎么通的敌,会牵连出什么? 可若不是,那苏扬便是诬陷,这罪名同样不小! “来人,将这胆大包天之人,给本官抓住!” 周和同已然反应过来,大袖重重挥动,指使众人去抓苏扬。 “竟敢污蔑本官,你贼心不小!” 他怒冲冲瞪着苏扬,苏扬现在简直是在自投罗网! 通敌之嫌,岂能乱说? “我有说错吗?” 苏扬平静反问,从容不迫。 他继续迈步走向周和同,沉声道:“周和同,本官且问你,你说我未曾治好周延玉大人,而是耽误治疗周延玉大人的时机,居心何在?” 他语气严厉,仿佛真的已经将周和同当成了犯人。 周和同脸色阴沉如水,冷冷盯着苏扬:“你这小子,疯了不成?” 说着,他又催促起身边众人:“还不快将此人给本官抓了,打入大理寺大牢!” 四周众人皆是有些犹豫,周和同吩咐,他们的确是得听。 可苏扬怎么说也是太医,眼下这个情况,他们也不知该不该对苏扬动手。 “谁敢乱动,那便是周和同和黄谋的同党!” 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闻言,众人顿时身形一滞。 只不过他们心中集聚的却并不是忌惮,而是深深的诧异。 苏扬莫非真的疯了? 周和同是魏国公的心腹,这在太医院中几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若周和同通敌,那魏国公岂能有好?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周和同冷斥一声,心中由于苏扬所言而浮现出的呆愣,早已消失殆尽。 他心中冷笑连连。 不论苏扬打得是什么主意,都绝对是自讨苦吃! 说他通敌,这子虚乌有的构陷,足够苏扬喝一壶的了! “今日诸位太医都已经听到此人所说了,有诸位作为人证,之后对簿公堂,看此人如何狡辩!” 周和同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子幽冷。 苏扬这么一番发言,这构陷之罪是在劫难逃了! “苏太医何出此言?” 这时候,林章璞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四周众人一片寂静,看了眼林章璞,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周和同与黄谋两人则脸色阴沉,斜睨着林章璞。 看样子,林章璞是打算帮苏扬了! “林大人,此人污蔑本官,莫非你还想要包庇他?”周和同当即询问林章璞。 他身兼两职,论官职,林章璞还要低他一头! “得了吧,周和同,你如今已有通敌之嫌,收起你的官架子!” 苏扬已然临近周和同身前,睥睨着周和同。 他寒声询问道:“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污蔑本官与周延玉大人,居心何在?” 周和同重重冷哼:“苏扬,你反了不成?” “有反心的人,是你吧!” 苏扬高声反驳,“你可知,周延玉大人的伤势,是如何来的?” 他话音落下,四周其他人都不多说什么。 周延玉的伤势,是当着北莽使团的面,自刎导致。 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本官不与你这发了失心疯的人胡搅蛮缠!”周和同双手负后,摆出一副傲然架势。 “那本官告诉你,周延玉大人一人一剑,阻拦在来我朝京城耀武扬威的北莽使团之前,他血鉴世人,让百姓们知晓,北莽贼军在我朝北境所做丧尽天良之事!”苏扬神色肃穆,语气带着一股凛然意味。 “这与你污蔑本官与副院使大人,又有何关系?”黄谋当即寒声说道。 他心中已然一片快意,苏扬现在自找苦吃,他简直再乐得见到不过了! 出了今日的事,苏扬这太医之职,必定是保不住了! 而且,苏扬肯定还会被关进牢狱! 以苏扬得罪了魏国公他们的情况,苏扬这辈子是别想再翻身了! “有何关系,本官便告诉你们,你们这通敌之罪,从何而来!” 苏扬冷笑起来。 周和同与黄谋要给他强行加上一个个罪名,那他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周延玉大人拦在北莽使团面前,以死明志,血鉴世人,你们说他伤势并非性命垂危,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苏扬高声道,“难道你们觉得,周延玉大人是贪生怕死不成?” 他这一句话落下,周和同与黄谋两人当即语气一凝。 他们原本还想要继续斥责苏扬的,可这下子,也不得不仔细思索。 周延玉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能去北莽使团面前,以死明志之人,怎么可能是? 四周众人也都有所思量,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周大人自是志向高洁,可你污蔑本官与周大人,当着诸位太医们的面,说起这些,无非是在狡辩罢了!”黄谋寒声说道。 “周大人既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自刎一剑,伤势会如何,还用本官多说?”苏扬反问一声。 众人默然,这件事情,的确不用争执什么。 他们已经检查过周延玉的伤势了。 他们这些太医们行医多年,伤势是否致命,他们怎能看不出来? “许是周延玉大人情急之下,未曾造成致命伤势,这些何须你来狡辩?”周和同冷笑道,“倒是你污蔑本官通敌,你还是想想你接下来该如何自处吧!” “既是本官是了你与黄谋有通敌之嫌,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苏扬不紧不慢道,神色泰然自若。 “今日北莽使团意图诋毁周延玉大人的清誉,他们说什么使团入我大宋京城,吓死一名朝廷命官……” 苏扬凝视着周和同,沉声道,“而你与黄谋,又在这说周延玉大人那自刎一剑,未曾造成致命伤,同样是有说周延玉大人贪生怕死的意思!” “试问,这若是宣扬出去,后果会如何?” 他说完,周和同与黄谋两人当即脸色僵住! 第二百六十九章 皆是误会! 整个房间中,所有太医,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已经明白了苏扬的意思。 北莽使团诋毁周延玉,那就是在利用人心! 一旦民心动摇,那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争,恐怕会更为劣势! 而周和同先前的言论,若说周延玉的伤势并不是致命伤,反而是苏扬拖延到这一步的,那自然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周延玉贪生怕死的意思。 周延玉挡在耀武扬威的北莽使团面前,这自刎一剑,极为壮烈! 想都不用想,京城百姓必然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的情况,那就是但凡有一点对于周延玉的名誉不利的,都是在动摇民心! 这件事,他们听明白了之后,也不作任何表态。 事关民心,乃是国之大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周和同与黄谋两人,此时早已是脸色狂变! 他们只是为了打压苏扬而已,哪里有想到这一层? “周延玉大人所受伤势,乃是致命伤,他自刎只是,已然心存死志!” 苏扬缓缓道,“他的伤势,当时京城百姓皆有目共睹,而你们两人,却与那北莽使团一同污蔑本官与周延玉大人,这若没有通敌之嫌,谁会相信?” “你……” 黄谋伸出手指,指着苏扬,可却说不出话,他的手指,都轻微的哆嗦起来。 周延玉的名誉,现在的确是不能诋毁了!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朝堂诸公,对于周延玉这阻拦北莽使团的冒犯之举,如今处理起来,应当也极为棘手! 他与周和同先前对于苏扬的一番指责,被苏扬利用起来,现在反倒是不好洗脱了! 想到这些,黄谋额头顿时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只好看向周和同,希冀周和同能够做些什么。 “满口胡言,本官何时有诋毁周延玉大人清誉的意思了?”周和同重重拂袖,脸色难看,“皆是你一人狡辩罢了!” “那你便继续做你该做的,不是要取消我的行医资格吗?不是要将我抓起来吗?” 苏扬挑了挑眉,转而对魏安道,“魏御史,先前所说这些,皆可向陛下奏明!” “是!” 魏安当即应声,冷冷盯着周和同与黄谋两人。 周和同与黄谋脸色早已铁青,眼见魏安答应得这么爽利,他们反倒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往小了说,也只是苏扬污蔑他们罢了。 可若是闹大了,他们这通敌之罪,一旦坐实,便会被抄家灭族! 只要魏安将这件事上奏陛下了,那一切如何,就全凭陛下的意思了! 这件事,他们……不敢赌! 四周其他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不过,隐隐间,他们都刻意保持了跟周和同与黄谋两人之间的距离! 即便是先前特意接近周和同的太医们,也都默默走开。 通敌之罪,无论如何,他们完全不想沾上丝毫! “周大人,黄太医,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林章璞缓缓对二人说道。 他现在是要给周和同与黄谋一个台阶下。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睥睨着周和同与黄谋。 通敌之罪,的确没有那么容易,安在这两人身上。 对着抚两人,魏国公褚康始终是一道迈不过的坎! 不过,用来震慑中周和同与黄谋,已然足够了! 周和同与黄谋不要的脸,他要让这两人,一点点地捡起来! “这……” 黄谋额头汗水愈发浓郁,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刚刚跟周和同一起打压苏扬了。 对付苏扬,不该找这么个机会! 以后应该有的是机会! 这下子,差点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周和同咬牙切齿,脸色一阵难看,憋得涨红。 他胡须都在轻轻颤动,心中憋屈极了。 林章璞哪里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分明是要看他们笑话! 可事已至此,这通敌之罪,绝不能闹大! “周和同,黄谋,你们不是要去传令吗?” 苏扬似是有些不耐地催促一声,“是要抓我送入大理寺,还是如何,你们可要快些!” “你们若不去,魏御史便要去进宫面圣了!” “你……” 周和同死死盯着苏扬,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他显然已经怒火中烧,愤怒至极。 可现在这情况,他却无法将怒火发泄出来。 “老夫也只好将此事上报白大人,看白大人如何论处了。” 林章璞轻轻捋着呼吸,似呢喃似感叹般轻吟一声。 周和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呼吸粗重,终于是缓缓开口道:“方才周延玉大人身体状况之事,是本官……误会了!” “误会了?” 苏扬挑眉道,“事关周延玉大人的清誉,你是如何误会的?” 周和同脸皮都不由一抽,他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本官……不通医术,眼见周延玉大人昏迷不醒,情急之下,有所误判!” 这句话说完,周和同的表情都已经近乎扭曲了。 当着太医院这么多太医的面,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份莫大的耻辱! 他刚来太医院没有多少时日,还尚未彻底站稳脚跟,稳固好自己的根基。 现在却又出了这档子事,那他在太医院中,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哦,原来你不通医术啊!” 苏扬仿佛才知道一般,大咧咧道,“我还以为,你与林大人一般,都是医术高深之人,倒是我误会了!” 周和同嘴角狂抽,脸黑如炭,一句话也不在多说。 他的眼眶,都红肿了起来。 屈辱! 他何曾这般屈辱过? “倒是黄太医,可是太医出身,为何也会这般行径?”苏扬矛头又一指黄谋。 黄谋浑身一颤,下巴上的汗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他呼吸粗重,咬牙切齿。 苏扬逼迫完了周和同,竟然还不算完! 难不成,他也得跟周和同一样,承认自己不通医术? 他先前的右院判一职,可是自太医中一步步晋升上来的! 可随着黄谋拖得越久,他愈发能够感觉到,四周一众太医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黄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先前……心急之下,未曾来得及诊断周延玉大人的伤势,是……我失察了!” 第二百七十章 苏扬此人,还有大才! 黄谋与周和同,不得不低头。 此事,不能闹大! 周延玉的事情,涉及到朝堂诸公正在争论不休的议和还是开战之事,这件事,他们参与不得! 但他们两人,一个是新上任的副院使,一个是好不容易官复原职的右院判,在太医院中绝对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当着这么多太医的面,向苏扬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简直是耻辱! “不查明情况,却妄议他人,二位,这般做派,万万不可啊!” 苏扬慢悠悠道,轻轻摇头,“更何况,二位在咱们太医院,皆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若再出了这般差错,那后果……不堪设想!” 周和同与黄谋黑着脸,心中万分气恼。 这苏扬分明是成心落井下石! “苏扬,你……”黄谋怒冲冲伸手指向苏扬,可却莫名无法理直气壮地训斥苏扬什么。 这件事,他们不占理! “我只是在提醒二位,今后做事,须得事事谨慎,如今日这般情况,再有下次,太医院诸位,可都看在眼里。”苏扬淡淡道。 周和同有魏国公保着,仅凭今天这么点事情,还不至于让周和同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这个教训,周和同与黄谋是吃定了! “二位,苏太医所说,不无道理,二位须得好好想想才是。” 林章璞也跟着说了一嘴,仿佛是在好心提醒二人。 黄谋脸上早已一片僵硬,他怔怔看向林章璞,嘴唇嗫嚅。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下官谨记林大人教诲!” 周和同冷冷瞥了苏扬和林章璞两人一眼,又环顾四周。 当着这么多太医的面,他的脸上愈发挂不住了。 “既然诸位太医皆在为周延玉大人治疗,本官得知周延玉大人目前无性命之虞,那便不在此久留了!” 周和同算是给自己稍稍挽尊,说完拂袖离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的颜面就要丢尽了! “下官还有要务在身,也先行告退!”黄谋向着林章璞告辞一声。 他身边几名太医也紧跟着借口离去,这些人皆是周和同这一派系的人。 他们离去,房间中再度归于平静。 众人不再去管周和同那些人的事情,转而继续观察起周延玉的情况。 陈温仔细看了一番,转头向苏扬询问:“苏太医,容老夫冒昧询问一声,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你是如何将其救治过来的?” 这也是四周其他太医心中共同的疑惑。 周延玉这等伤势,他们自知,根本回天乏术! 偏偏经苏扬治疗后,周延玉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万幸当时我就在周大人那里,赶去治疗的及时……”苏扬简要回答。 但凡他晚到一会,周延玉今日便彻底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对于周延玉的金石之志,苏扬心中不免敬仰。 “谢……苏太医!” 这时,魏安郑重俯身,向苏扬诚挚感谢。 直到现在,他的眼眶依旧一片通红。 “魏兄万不必如此!” 苏扬连忙上前,搀扶住魏安。 当日他沦为死囚,被关进大理寺,魏春阳与魏安父子为他奔波,这份恩情,苏扬一直是记着的。 他先前倒是没有想到,周延玉竟还是魏安的授业恩师。 劝阻魏安,苏扬又看向周延玉。 “周大人的情况,这两日尤为重要,若这两日他能醒来,那便可稍稍脱离一些危险了……”苏扬轻声嘱咐道。 灭门之恨,周延玉应当早以心如死灰。 他今日挡在北莽使团之前,只为警醒大宋。 但愿这股对北莽的恨意,能够成为支撑周延玉活下去的动力……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绪一片沉重。 大宋与北莽的战争,背后就是一桩桩血淋淋的杀戮,覆巢之下无完卵。 若大宋被攻破,那金州城以北的惨状,将在大宋境内,不断重现。 而大宋京城,更是会首当其冲! 若乱世到来,想要好好活着,都是奢望…… …… 皇宫外。 赵艺弘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早已落下,天空中一片漆黑。 今夜无星月。 “五弟可是等急了?” 在赵艺弘身边,赵澈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询问一声。 赵艺弘面露无奈神色,摇了摇头。 “皇兄何必专程叫上我?” 赵艺弘询问道,“二皇兄与诸位皇弟,也皆在思念四皇兄。” 今日四皇兄与北莽使团一道自北境入京,赵澈便跑到他的府邸中,拉着他一起来等四皇兄。 “五弟整日待在府中也不出门,四弟好不容易从北疆赶回,我这当皇兄的,不是得带着你一起来给他接风洗尘?” 赵澈笑吟吟道,“想来,四弟对咱们几个兄弟都想念的紧!” 赵艺弘默然不语,心中思量着赵澈的用意。 “说来,今日北莽使团入京发生的事情,五弟可知晓了?”赵澈不厌其烦地询问。 北莽使团入京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在说周延玉血鉴之事。 赵艺弘对此,已然知晓。 有苏扬为周延玉紧急治疗,也不知周延玉的情况如何了。 “今日我尚在府中读书,还未听说北莽使团那边的动静,便被皇兄拉来了……”赵艺弘不动声色地回答,“可是北莽使团那边寻衅滋事了?” 闻言,赵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五弟还是得多出来转转才行,总闷在府中,这消息闭塞,可不是好事!” “多谢皇兄教诲。”赵艺弘拱手道。 赵澈摆摆手:“今日右鉴议大夫周延玉挡在北莽使团前方,拔剑自刎……” 他简要地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番,又道:“倒是多亏了这个太医苏扬,谁能想到,他不仅能献上治疗疟疾的奇药,还能有这般起死回生的医术!” 苏扬…… 赵艺弘眸中泛起一抹晦涩的神采,他点点头,附和道:“这位苏太医的确医术玄妙!” “可不止是医术,苏扬此人,还有大才!” 赵澈笑着眯起眼睛,“我还听闻,此人对诗词一道,也极为精通!”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艺弘,似是想要等待赵艺弘的反应。 他缓缓询问:“对了,五弟对此可曾知晓?” 第二百七十一章 苏扬,你可知罪? “三皇兄竟对苏太医这么熟悉?” 赵艺弘没有回答赵澈,而是反问一声。 “打过一些交道。”赵澈似是不经意地摆摆手,仿佛又想到什么似的,“说来前些日子,我看他有趣,还送了他一匹马……” “皇兄果然惜才!” 赵艺弘恭维道,依旧不曾表现出什么。 赵澈看着赵艺弘的反应,嘴角微勾。 他缓缓道:“五弟对诗词一道钻研颇深,若是他日见到苏扬,说不定还可坐而论道,成就一桩美谈!” “皇兄谬赞了。”赵艺弘说完,似有所觉,转头向皇宫看去。 四皇子身披甲胄,迈步间甲胄交织发出阵阵金铁之声。 他看向皇宫外的赵澈和赵艺弘两人,脚步微顿,随即加快脚步,赶到前来。 “四弟,我跟我弟可是在宫外候你多时了!” 赵澈摊开手,笑眯眯迎接四皇子。 “向父皇复命,花费了些时间,让三皇兄和五皇弟久候了!”四皇子笑容和煦,打量着赵澈与赵艺弘。 他又对赵艺弘赞许道:“许久未见,五弟而今愈发温文尔雅了,颇有君子之仪!” 兄弟三人,仿佛尤为和睦。 “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我们兄弟几人本该为你接风洗尘,不过这一路奔波,怕是早已劳累,我只好带着五弟现在宫外等你,暂且先见上你一面。”赵澈轻笑道。 “有劳三皇兄多费心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客套话,岂不是见外?” 赵澈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缓缓道,“北境苦寒,你与齐王叔在北境共拒北莽,必是极为辛劳!” 说完,赵澈目光又扫过赵艺弘。 赵艺弘心绪微动,他多少猜出一些赵澈带着他一起来见他四皇兄的目的了。 齐王叔坐镇北境,而四皇子在北境历练,赵澈无非是想试探四皇子与齐王之间的关系。 反而是他这五皇子,因为母妃与齐王妃是亲姐妹这一层的关系,表面上看,他应该与齐王更为亲近。 “齐王叔坐镇整个北境,我不过是固守一隅之地罢了!” 四皇子平静地回应道,也如赵澈般,暗暗看了赵艺弘一眼。 赵艺弘神色不改,仿佛对于两人所说的话,没有半点察觉。 他轻声询问道:“四皇兄与北莽使团一同入京,对那北莽使团议和的条件,可有所了解?” “五弟也关心这些事情?” 四皇子眉头微挑,又摊摊手道,“北莽似是有占据金州城地界的意图,除此之外,那国信使朴散仪说话密不透风,其余目的,实在不知。” 赵艺弘默然不语。 无论如何,北莽使团这次议和,是绝对不会将占据的金州城,再拱手相让了! “三皇兄,五皇弟,夜深了,我刚回京城,赶了这一路还没睡过好觉,不如改日再聊?”四皇子似是不再准备聊下去,与赵澈和赵艺弘告辞。 “如此,四弟还是快些去休息,我与五弟便不再叨扰了!” 赵澈笑道,仿佛这次在宫外等待,真就只是为了迎接四皇子一般。 四皇子离开,赵澈却并没有与赵艺弘立即分散开的意思。 他与赵艺弘慢悠悠地行至一旁,一手轻轻搭在赵艺弘的肩头,附在赵艺弘耳畔道:“五弟,你四皇兄在北境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你可不能一直在府中韬光养晦!” 闻言,赵艺弘双眸微眯:“不知……三皇兄的意思!” “果真不知吗?” 赵澈哈哈一笑,放开搭在赵艺弘肩头的手,迈步向着远处走去。 “五弟自行多加考虑!” 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赵艺弘驻足,静静看着赵澈离去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 上午时分,苏扬自太医院中诊断过周延玉的病情后,来到了云清郡主府外。 齐王坐镇北境,与北莽交战。 他自赵艺弘那边得知,这些时日以来,齐王妃带着云清郡主忙着应付许多事情,也没有来云清郡主府打扰。 现在北莽要与大宋议和,战事稍停,苏扬才借机赶来。 也不止云清郡主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想必对生父齐王,多有焦虑。 通报之后,苏扬在郡主府丫鬟的带领下,来到郡主府会客厅。 不过,在会客厅里,他却并未发现云清郡主的身影,反而是第一时间,看到了端坐在主座上的齐王妃! 齐王妃神色依旧清冷,在一身华丽宫裙的映衬下,气质尤为雍容华贵。 若只看面容,齐王妃反倒更像是双十年华的女子。 此时她凤眸微抬,目光落在苏扬身上,似是天然散发着一股压迫感。 苏扬莫名有些尴尬,连忙向齐王妃行礼。 “下官苏扬,见过齐王妃!” “下官?” 齐王妃淡淡道,“先前见你,倒是未曾想到,你竟能成为太医!” “因缘际会罢了。” 苏扬微笑以对,这位齐王妃倒还真是直言不讳! 他先前见齐王妃时,估摸着是他退出太医院,并无官职在身,为云清郡主治疗,不合规矩,所以齐王妃对他有所不喜。 但现在他成了太医,似乎也不见齐王妃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本宫未曾宣召你,为何你会来郡主府?”齐王妃询问道。 “距离上次下官为郡主诊治,已过多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为郡主复诊的时候了。”苏扬随意找了个借口。 他总觉得,齐王妃对他的态度,似乎不怎么好…… “你倒是对郡主病情,尤为挂念!” 齐王妃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扬正要说些什么,可这时,齐王妃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苏扬,你可知罪?” 闻言,苏扬一愣。 他怔怔抬头看向齐王妃,便见齐王妃的脸庞上透露着一股寒意。 他心念急转,思索着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齐王妃。 “前些时日,本宫一直未曾寻你,今日你来郡主府,本宫刚好可以好好处理你的事情!”齐王妃说着,忽的一挥衣袖,“来人,将其拿下!” 会客厅外,几名侍卫顿时迈步走了进来,抓住苏扬双臂,禁锢住苏扬! 第二百七十二章 确实! 苏扬丝毫没有反抗,任由侍卫抓住他。 他紧盯着齐王妃,对于齐王妃抓他问罪的缘由,他大致有了猜测。 不过,他并未急着争辩,而是沉声询问道:“王妃,不知下官所犯何罪?” “所犯何罪?” 齐王妃语气冰冷,“你真当本宫不知晓?” “下官如今也称得上是朝廷命官,自协助太医院治理瘟疫以来,一直恪尽职守,属实不明白王妃的意思!”苏扬神色不卑不亢。 即便被侍卫紧紧抓住,他也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 “小小太医,以你这朝廷命官的身份,也敢威胁本宫?” 齐王妃凤眸微眯,嘴角擒起一抹嘲弄意味。 “倒并非是威胁……”苏扬悠悠道,“只是,既然下官是朝廷命官,这抓住下官也好,还是向下官问罪也罢,好歹也得符合朝廷律例!” “你还与本宫佯装不知?” 齐王妃黛眉微抬,嘲弄意味愈发浓郁,“既如此,那本宫便与你说得明明白白!” 她好整以暇道:“你蛊惑郡主,牵连郡主身犯险境,这桩罪名,你可承认?” 苏扬心中一动,果然,齐王妃是在说之前他被刺杀的事情! 当日云清郡主亲自去他家药铺,他送云清郡主回府的时候,遭遇了刺杀! 这的确是身犯险境了…… 这件事,想来还是瞒不过齐王妃。 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在处理疫患的事情,之后齐王妃又在处理齐王在北境征战以来的京城事宜,齐王妃倒是一直没找他的麻烦。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苦笑。 让郡主犯险,是他半点也不愿看到的…… “将此人送进大理寺,言明罪行!” 齐王妃不再与苏扬多说什么,挥手就要让兵士拖走苏扬。 “且慢!” 苏扬沉声道,“齐王妃,下官并非有意让郡主犯险,而且当日,下官也是被人行刺的……” 受害者有罪论,苏扬并不接受! “这些话,你在牢狱中说便是!” 齐王妃挥挥手,似是半点不愿与苏扬再多说什么。 苏扬心中无奈,齐王妃是铁了心的,要惩治他了。 仔细想来,他让云清郡主身犯险境,虽然是齐王妃抓住他的主要目的。 但是,云清郡主亲自去他家,齐王妃应当也能看出他与云清郡主关系不错…… 而齐王妃应当是不愿见到女儿与他有所牵连! 可若这么被抓进大牢,那他还真是百口莫辩…… 哪怕是放眼朝堂之上,估计也不会有谁愿意在此时招惹齐王府! “王妃所说之罪,下官并不接受!” 苏扬一边被侍卫们带着向外走出,一边高声道,“当日行刺之人,身份尚不知晓,而郡主前来下官家中,也只是为询问病情,若因此而怪罪下官……” 苏扬神色郑重起来:“那便是王妃为一己私欲,加害下官!” 齐王妃面色一寒,抬手让侍卫们暂且停下。 她端坐在主座之上,冷冷睥睨着苏扬。 “污蔑本宫,罪加一等!” “污蔑?” 苏扬反倒嗤笑一声,“容下官多嘴,齐王妃如此对待下官,也该好好想想,下官之罪,是否成立,陛下若知晓此事,朝堂诸公若知晓此事,京城百姓们若知晓此事,王妃又究竟是否说得过去!” “下官当日遭遇刺杀,又并非是下官安排,下官也只是被牵连其中!” “王妃不去清查犯人,反而为难下官,这不合乎情理!” 他一番话落下,齐王妃面色愈发冷冽。 “你真将你这小小太医,当一回事了?” 她幽幽道,“本宫便是将你就地处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那王妃不妨差人去京城各地走访!” 苏扬当即反驳道,“既是王妃惩处下官不合情理,恕我直言,这是否有损齐王府清誉?” “而齐王如今尚在北境,王妃莫非要为齐王添麻烦?” 他并非没有倚仗! 齐王妃凤眸中闪过一抹寒芒,但嘴角轻蔑意味丝毫未减! “仅凭你这不敬本宫的冒犯之举,本宫便可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苏扬撇了撇嘴,果然,还是没办法跟齐王妃讲道理! 但他依旧神色平静,直视着齐王妃:“王妃大可处死下官一试!” 齐王妃不再多发一言,眉宇中浮现出一抹愠怒。 “母妃!” 这时候,会客厅外,传来一阵焦急呼声。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云清郡主快步赶来。 她看到苏扬被侍卫们擒住的样子,顿时嘴巴微微撅起。 “还不放开苏医师!” 她娇斥一声,拿起了几分郡主的架子。 可一众侍卫皆默默不语,手上的动作未曾放下,等待着齐王妃的命令。 云清郡主又焦急地看向齐王妃,连忙道:“母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若惜,你如此焦急,可有半分郡主仪态?” 齐王妃轻轻责斥一声。 “母妃!” 云清郡主倔强地抬头,凝视着自己的母亲。 齐王妃黛眉微蹙,神色沉凝。 她不再去看云清郡主,转而对侍卫们吩咐道:“将他打入大理寺大牢!” “母妃,苏医师犯了,咳咳,什么罪,为何要如此对待他,咳咳咳……” 云清郡主说着,止不住咳嗽起来。 她急切赶来,一路奔跑,本就抱病在身,呼吸紧促之下,咳嗽声难以止住。 齐王妃原本端坐在主座上的身形微微一紧,原本清冷的凤眸中,也不由浮现出一抹关切。 “郡主莫急,身体要紧!” 这时,苏扬温润的声音响起。 他冲着转头看来的云清郡主和煦一笑,眨了眨眼:“王妃这是给我开玩笑呢!” “苏医师……” 云清郡主撅着小嘴,粉拳紧握,转过头紧盯着齐王妃。 此时,齐王妃已经起身,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边。 她轻抚着云清郡主的酥背,为云清郡主顺着呼吸。 “本宫惩治这小小太医,你何必如此焦急?”齐王妃轻声道,只是语气不服先前那般威严。 “苏医师为我治病,咳咳,母妃怎能如此待他?” 云清郡主平稳下呼吸,仍旧倔强地询问齐王妃。 “他害你身处险境,他一条贱命,死便死了,比不得你分毫!”齐王妃冷冷瞥向苏扬。 “确实!” 苏扬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齐王妃目光微凝,正为云清郡主捋顺呼吸的手掌,微微停顿。 第二百七十三章 痊愈之状 “郡主乃万金之躯,受不得半点损伤,既是王妃在此,容下官恳请王妃,务必搜捕歹人!” 苏扬朗声说道,“至于下官,当时不过一介草民,而现在忝为朝廷命官,这条性命,于我朝还算有些作用,歹人行刺,于情于理,下官都该倾尽全力协助王妃!” 当日的刺杀,苏扬其实已然推测出,那些刺杀的人,应当于孙家有关。 即便那三人只想着杀他,并没有加害云清郡主的意思,这个仇,苏扬也还一直记着! 他这一番话,算是给齐王妃一个台阶下。 无论是齐王妃是真想要将他关入大牢也好,还是为了震慑他一番,让他知道该撇清与云清郡主之间的亲近关系也罢,有云清郡主过来,齐王妃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王妃,只是下官担忧郡主病情,不妨先行放过下官,容下官为郡主治疗?”苏扬又说道。 “咳咳咳……” 云清郡主咳嗽声愈发大了,不知是病情严重,还是特意加大了声音配合苏扬。 齐王妃盯着苏扬,凤眸中的冷冽,终究是稍稍舒展了一些。 她又看向身边云清郡主,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 随即,她淡淡道:“本宫命你立即为郡主治疗,若郡主出了差池,本宫为你是问!” “是!” 苏扬应了一声,挣脱身旁侍卫的束缚,快步赶至云清郡主身边。 他随手捏起云清郡主修长的胳膊,两指搭在云清郡主白嫩的手腕上。 见此,齐王妃黛眉顿时又是一蹙。 “郡主……” 苏扬一边为云清郡主号脉,一边伸手指着自己胸膛,向云清郡主示意。 云清郡主当即明白过来,按压着自己的穴位,用以止咳。 渐渐的,云清郡主的咳嗽声平息下来。 苏扬收手,向后退了几步。 有齐王妃在一旁看着,苏扬尽可能做到一切合乎规矩。 “苏医师,我的病情如何了?” 云清郡主轻声询问,已然平稳下了呼吸。 苏扬会心一笑:“好转许多了,再有几个疗程,便可痊愈了。” “可痊愈?”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齐王妃狐疑地打量着苏扬,似乎有些怀疑苏扬所说的真实性。 她自然是希望女儿的病情痊愈的。 可是,女儿自患病至今,所有擅长医治痨症之疾的太医们,她都已经为女儿请过。 莫说是薛景山,即便御医葛洪邈,也都曾亲自为她女儿诊治过。 但也稍有见效,至多不过是帮助拖延病情。 可苏扬现在说起若惜的病情会痊愈,她一时难以置信! 云清郡主美眸也不由微微睁大,俏脸上满是错愕。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母亲,又靠近苏扬一步,犹豫道:“苏医师,我这病果真能……” 苏扬笑着点点头,转身对齐王妃道:“恭喜王妃,恭喜郡主!” 他几次为云清郡主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情,的确恢复了许多。 非传染性肺结核虽严重,但若治疗有道,并非无法压下。 云清郡主的恢复情况,的确不错! 云清郡主怔怔地看着苏扬,似乎依旧不敢相信。 “果真如你所说?”齐王妃沉声询问,语气中透露出一抹威严,“若诓骗本宫,耽误郡主病情……” “王妃大可放心!” 苏扬直接说道,“之后我再为郡主治疗几个疗程,王妃便可见到郡主的痊愈情况,若有诓骗,王妃大可治下官的罪!” 话罢,他向云清郡主鼓励一笑,云清郡主被病痛缠身至今,现在终于有痊愈的迹象,心中的情绪,苏扬很清楚。 齐王妃仔细审视苏扬一番,终于是收回目光,伸手轻轻抓起云清郡主的柔荑。 她未再多说什么,但逐渐紧握的手掌,足可见她心绪波动。 云清郡主眼眶微红,美眸中升腾起一股水雾。 她对苏扬的话,极为相信。 只是,她的心中依旧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真实感。 尽管她不愿屈服于这缠身的病情,可是,她一直知晓,自己的病……是绝症! 无药可医…… 她不知多少次,对自己能够痊愈梦寐以求,到最后,几乎都不抱有太多奢望。 可现在,却有人对她说,她的病,正在痊愈! 这句话,于她而言,已是奢求! 两行晶莹的泪花自她白皙的脸庞上滚落而下,泛着微光。 她眸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唇角逐渐绽放出一抹笑容,笑靥绝美动人。 噗通! 云清郡主忽的浑身一暖,转头看向母妃。 齐王妃一把将云清郡主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看着眼前一幕,苏扬摇了摇头。 齐王妃纵使再怎么冷清,对于亲生女儿的疼爱,终究是做不得假。 至于房间中的侍女和侍卫们,都默默低下头,不敢有所僭越。 苏扬别过头去,没有打扰母女二人的温情。 半晌,齐王妃松开怀抱,后退几步。 她再度恢复先前的端庄清冷,流露出来的情绪尽数收敛。 “苏太医,郡主的病情,要多久才能彻底痊愈?”她缓缓询问道。 “短则月余,长则两三月。” 苏扬回应一声。 他知道,齐王妃不可能对他的话全部相信,不过,待到云清郡主病情痊愈,齐王妃终究是会亲眼看到的! 顿了顿,苏扬又对云清郡主嘱咐道:“今后郡主也应当好好保重身体,防止病情复发。” 云清郡主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只是眼眶依旧噙着一抹晶莹泪花。 她乖巧地向苏扬点点头:“有苏医师为我治疗,我不担心!” 苏扬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瞟了齐王妃一眼。 他注意到,齐王妃原本还有所缓和的神色,在云清郡主这句话落下后,明显又清冷许多。 “咳,我这就为郡主开这个疗程的药方!” 苏扬说了一声,迈步走到一旁,不再去看齐王妃。 侍女恭敬地呈上纸张笔墨,供苏扬书写。 这时,门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报,四皇子殿下求见!” “四皇子?” 齐王妃眉宇微凝,沉吟片刻。 苏扬写过药方,也不由心生错愕。 四皇子才刚回京城,怎么会来云清郡主府? “若惜,随我前去迎接。”齐王妃嘱咐一声,缓缓迈步向外走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刻意疏远 苏扬一路跟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身后,来到府门外,便见四皇子正好整以暇地在门外站着。 今日四皇子倒是褪去了戎装,换上了一身常服,他依旧是面若冠玉,气质出众,身上散发着一股尊贵气质。 “侄儿见过婶娘!” 四皇子当先向齐王妃行礼,礼数有加。 “殿下不必多礼。”齐王妃双手虚抬,“殿下刚刚回京,怎会来此?” “侄儿驻守北境这段时日以来,多受齐王叔照拂,此次回京,特来问候!” 四皇子回应一声,不经意地注意到跟在齐王妃和云清郡主身后的苏扬。 他顿时目光微微一凝,但很快便敛去神色。 “快快进府一叙。” 齐王妃向府中挥挥手,邀请四皇子。 苏扬能够听得出来,齐王妃的语气多是出于礼数,对于四皇子,并没有什么格外的亲切温和。 四皇子走入府中,经过云清郡主身边。 云清郡主当即欠身行礼。 四皇子和煦一笑,关切地询问道:“若惜的病情,而今可有好转?” “多谢皇兄挂念,我已经好转许多了。” 云清郡主礼貌回应。 四皇子点点头,又仿若不经意地瞥了苏扬一眼,对云清郡主道:“此次我托人去西域寻了一味药材,名唤寒骨参,据随军太医说,此药对痨症之疾甚是有效,希望能帮你病情恢复。” 寒骨参? 听着四皇子的话,苏扬神色骤然一凝! 四皇子这边,竟是有这味药材! 他曾为赵艺弘的母亲诊断过病情,若想要使赵艺弘母亲完全康复,尚需三味药材,其中有一种药材,叫做雪骨参! 这药,还是他前世自医书古籍中了解到的。 爷爷当时将那本医书奉为珍宝,苏扬直到长大后,才深知那本医书的玄妙! 至于四皇子所说的寒骨参,那正是雪骨参的伴生之药! 雪骨参有剧毒,而寒骨参则有治疗奇效! 那四皇子又是否知晓,哪里有雪骨参呢? 想了想,苏扬还是决定暂且压下心中疑惑,四皇子应当不通医术,此次送药应当是表达跟齐王妃和云清郡主的亲近。 即便询问四皇子雪骨参,也不见得能够有什么消息。 而且,对这位四皇子的心性,苏扬也还并不了解,便不准备急着冒昧询问。 几人一路赶回会客厅,四皇子始终笑容和煦,对齐王妃道:“婶娘,我这次自北境赶回前,专程去见过齐王叔,本想看看是否能够顺路捎带封家书,但齐王叔繁忙之下,为来得及书写,只托我给婶娘和若惜带几句话。” 听到此,云清郡主顿时抬头盯着四皇子。 她对自己父亲的消息,极为牵挂。 “哦?” 齐王妃黛眉微微一扬,随即笑道:“有劳殿下费心了。” 她却并未急着询问。 苏扬在一旁默默看着,四皇子刚回京便来云清郡主府,回京之前还特意去找齐王要家书。 这么一番举动,足以见得,四皇子是真心想要与齐王府套近乎! 这也难怪,放眼大宋,手上军权最大的,莫过于齐王! 而四皇子要是参与皇位之争,那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但齐王却没有让四皇子捎带书信,这其中的用意,倒是值得玩味了! 若是齐王连写一封家书的功夫都没有,苏扬是不信的。 四皇子是在北莽要议和之后,才自北境赶回。 那时候,北境战事已然稍稍平定,齐王哪里能没有这点时间? “婶娘何必与我见外?” 四皇子笑着摇摇头,缓缓道,“齐王叔让我与婶娘和若惜说,他在北境一切安稳,婶娘和若惜不必过多挂念!” “此外,齐王叔对于若惜的病情,倒是挂念得很,若可以,还望婶娘和若惜写一封书信,送至北境!” 云清郡主眼睑低垂,睫羽轻颤。 她虽未说话,但显然,四皇子所带来的一番话,令她有所触动。 齐王妃始终神色平静,即便听到四皇子的话,也未曾表露出什么。 她缓缓道:“外子尚在北境,家中事宜,倒是让他多费心了。” 随即,她又向四皇子感谢道:“殿下,有劳你专程跑这一趟了。” 语气中,仍旧有些刻意的生疏。 苏扬多少也明白齐王妃的用意,齐王手握兵权,这件事,却难说是好是坏。 权力越大,便越怕功高震主! 齐王府在京城百姓们口中,极少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这的确难得可贵。 想必齐王妃并不愿意与某位皇子过多亲近,免得让皇帝心生猜忌! “为齐王叔奔波,何需说什么辛劳!”四皇子笑着摇摇头,似是对于齐王妃的疏远态度,丝毫没有介意。 他笑道:“我在北境之时,便一直想着,若有机会,定是要前来拜访婶娘,也要带齐王叔照拂若惜的病情,而今得偿所愿,与我而言,乃是幸事!” “殿下在北境本就为战事挂牵,此次又不辞辛苦,为我传达外子的话,我深表谢意。”齐王妃说着,向身边侍女吩咐一声,“快去为殿下备上谢礼!” 闻言,四皇子脸色微微一凝,眸中掠过一抹晦涩神采。 他连忙摆手:“婶娘,这是侄儿的分内之事,万不可感谢!” 齐王妃摇摇头,又道:“殿下带来的礼品,之后也要收回去,能专程跑这一趟,这份心意,便已经难能可贵了!” 话语中的疏远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这……” 四皇子脸上和煦笑容略显僵硬,但很快,他便失笑摇头。 “婶娘,我这次前来,并无其他用意,婶娘不必多虑,此外,我所带来的东西中,寒骨参对若惜病情应当有效,此物万望婶娘收下!” “寒骨参……” 齐王妃略作沉吟,转而看向苏扬。 “苏太医,四殿下这寒骨参,你为郡主治疗,能否用到?” 听到齐王妃的话,四皇子的目光也落在了苏扬身上。 他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扬愣了愣,他刚刚还在看着齐王妃与四皇子虚与委蛇。 结果两人的话题竟然转移到了他这边! “哦?莫非是苏太医为若惜治疗的?”四皇子慢悠悠向苏扬询问,仿佛尤为好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有的放矢 苏扬只好迈步上前,向四皇子点头致意。 他为云清郡主治疗病情,倒是不需要这个寒骨参。 但寒骨参所牵连的雪骨参,苏扬却不得不在意。 齐王妃有心让齐王府与四皇子保持疏远,不想收下四皇子送来的礼品,但四皇子既然说了,寒骨参有助于云清郡主病情恢复,她也难免在意。 与四皇子疏远,对云清郡主而言,应当是件好事。 想了想,苏扬向四皇子询问道:“殿下,不知这寒骨参,是自何处采集而来?” “嗯?” 四皇子微微一怔,疑惑道,“这自何处采集,有什么关系吗?” 苏扬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即便是相同的药材,产地不同,其药效,也难免有所差异,这对于郡主病情而言,尤为重要。” 他这么询问,便是为了自四皇子这边,旁敲侧击出寒骨参的产地。 要是能够知晓寒骨参的产地,那么,想要寻找雪骨参,应当不难了! “这……” 四皇子沉吟起来,只是,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隐隐闪过一抹晦涩情绪。 见状,苏扬双眸微眯。 这四皇子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仔细一想,四皇子当然是想要让齐王府收下他送来的礼品的! 而他这个中间人,大可以顺水推舟,让齐王府收下雪骨参。 对于四皇子而言,他这么一问,有些多余了! 想到这些,苏扬撇了撇嘴。 堂堂四皇子,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寒骨参是随军太医献上,说是产自西域,不知苏太医可否使用?” 四皇子再度向苏扬询问。 顿了顿,四皇子又微微一笑:“苏太医为郡主病情考虑如此周全,实属难得,不愧是百姓们口口相传可起死回生的神医!” 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赞赏。 但苏扬心里却有些复杂! 四皇子果然还记着他为周延玉治疗时,四周百姓们的反应! 他不由自心里拿起赵澈这个三皇子与眼前的四皇子对比,赵澈的性子,他捉摸不透。 而四皇子的心性,倒也不同寻常啊! 不过,这句话算是一个对他的提醒吧? 苏扬收敛心神,又暗暗瞟向云清郡主。 云清郡主星辰般的眸子扑闪扑闪的,也在注视着他。 随后,苏扬继续对四皇子说道:“西域辽阔,环境各异,仅是知晓产自西域,还远远不足以了解寒骨参的药效!” 四皇子的刻意亲近,对于齐王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自是不会为了讨好四皇子,昧着良心,让齐王府收下四皇子的礼品。 若是四皇子果真小肚鸡肠,为他这么点事耿耿于怀,那对于此人,苏扬就更没有必要与之套近乎了! 他向前一步,再度询问:“殿下,可知具体产地?” 四皇子却并未立即回话,而是紧盯着苏扬,脸上和煦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 齐王妃静静打量着两人,一言不发。 苏扬这么一番表态,她已经大致能够判断出一些,苏扬治疗她女儿的病情,应当是不需要那寒骨参的了! “具体产地,尚不知晓,我还得传书,向那位随军太医询问一二。”这时候,四皇子才终于缓缓回答。 苏扬耸了耸肩,果然,四皇子不知晓寒骨参的产地。 但有关于雪骨参的这个消息,他之后倒是可以告知赵艺弘,希望能对赵艺弘有所帮助。 四皇子转而对齐王妃道:“婶娘,不妨先收下这寒骨参,待我之后查明产地……” 他瞥了苏扬一眼,继续道:“届时,在询问苏太医,便可!” “不必了!” 齐王妃轻轻挥了挥手,“有劳殿下多费心了,若惜这病情,已经接近痊愈,这药,殿下不妨先留作他用!” “至于其余礼品,殿下务必收回,殿下在北境那般辛劳,刚回京城,正是得多养养身子!” 这已经是在拒绝了! 四皇子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皱,随即点点头,不再强求。 他轻叹一声:“既是婶娘不愿收下侄儿的心意,那侄儿便只好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殿下专程前来,反倒是我们该为殿下备些礼品,之后殿下可一定要带回去!”齐王妃与其客套着。 “婶娘送的大礼,侄儿自是务必收下!” 四皇子仿佛忘却了先前的不悦,脸上再度展露出和煦笑容。 苏扬在一旁眉头轻挑,这四皇子的城府,有点意思! “既然齐王叔的话,侄儿已经带到,那侄儿便不再久留了!” 四皇子与齐王妃告辞一番,转身离去。 苏扬再度陪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走出门,准备将四皇子送出府。 可四皇子刚走了几步,便脚步停顿下来。 他看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低声道:“婶娘,说来,我想起一件事。” “不知是何事?”齐王妃凤眸半眯,询问一声。 此时四皇子突然这么说,又不知有什么意图。 “只是些小道消息,难以确定真假……” 四皇子说着,再度迈步向府外走去。 他一边行走着,一边摇头轻叹,似乎有些烦忧。 “此事,侄儿也不知该不该告知婶娘……”他仿佛极其犹豫。 苏扬眉头微挑,四皇子卖这么大的关子,看样子,四皇子要说的事情,应当不是什么小事! “殿下但说无妨。”齐王妃恭维道。 “婶娘应当也得知,侄儿此次回京,是与北莽使团一道来的。”四皇子慢悠悠说道,“途中我隐约得知一些消息,似是与若惜有关!” “嗯?” 顿时间,齐王妃和云清郡主皆是一怔。 苏扬也不免紧盯着四皇子,四皇子提到北莽使团,这与云清郡主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些不妙的预感。 “北莽使团此次议和,不知打了什么心思,侄儿也未曾听清!”四皇子却摇了摇头,未再继续说明,打了个哈哈,“或许是他们畏惧我齐王叔,因此路途上担惊受怕罢了!” 齐王妃凤眸中却隐隐透露出一抹凝重。 即便是四皇子这么云里雾里地说了一通,她依旧能够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 四皇子绝不会无的放矢! “婶娘,之后若是有用得到侄儿的,随时可差人只会一声!” 四皇子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苏扬紧盯着四皇子的身影,目光幽幽。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看你的表现! 四皇子悠悠离去,步履从容。 但郡主府中的几人,心绪却莫名有些凝重。 四皇子来郡主府这么一遭,又在最后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难以猜测。 云清郡主收回目光,注意力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她对四皇子的目的,也莫名有些担忧。 不过,现在她身边有母妃在,还有苏扬在,她很快便又安心下来。 “母妃,我的病都快痊愈了,这多亏了苏医师……”云清郡主向苏扬眨了眨眼睛,轻声对齐王妃说道,“我们理应厚谢苏医师才是。” 齐王妃微微扬起下巴,并未立即回话。 苏扬站在一旁,无奈撇撇嘴。 云清郡主的善意,他自然知晓。 但齐王妃不找他麻烦,就算好的了,指望齐王妃感谢他,估计是不可能了! “先用他的法子治疗着,待你彻底痊愈,本宫自然少不了他的赏赐!” 这时,齐王妃终于淡淡回应了一声。 她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侍卫,“送苏太医出府。” “那下官告退!” 苏扬缓缓一礼,暗暗向云清郡主递了个安心的眼色,自府中离去。 他帮着齐王府拒绝了四皇子,齐王妃估计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心思再找他麻烦了。 此行,云清郡主的病情,比他预料中要好上一些。 仔细想来,齐王在北境征战,云清郡主在忧心之余,仍旧能让自己保持病情恢复的状态,这实属难得了。 云清郡主看似柔弱,但苏扬深知,她的性子其实一向坚强。 想必,云清郡主为了让自己的病情恢复,也做了不少努力。 而她应当也不想身在北境的父亲为她过多担忧…… 苏扬骑在大黑马上,收敛心绪,摇了摇头。 他穿过街道,正要向太医院赶去,却见迎面赶来几道骑乘着马匹的身影,拦在他面前。 顿时间,苏扬目光微微一凝。 这几人……正是四皇子的手下! “苏太医,殿下有请。” 当先一人淡淡说道。 “四殿下找本官何事?”苏扬微微扬起面庞,心绪微动。 四皇子敢情没走远,搁这等着堵他! “莫让殿下久等!”那人并未向苏扬回话,只是催促一声,神色倨傲。 苏扬不再多言,看这些人的态度,他也能推断出,四皇子找他,应当没打啥好主意。 他随着几人很快来到街道拐角处的一辆精致马车前。 眼前这辆马车倒是与四皇子回京之时所用的那辆充满刀剑痕迹的马车并非同一辆,造型精致而奢华。 待到苏扬靠近马车,马车的帘子便缓缓掀开,随即其中探出一个脑袋,露出一张如玉质雕琢的俊逸脸庞。 “下官参见殿下。” 苏扬在马匹上缓缓躬身,“容下官骑乘马匹,无法施以全礼!” 按规矩,朝廷三品官员以下的人,见到皇子,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不过,苏扬可没兴趣,见人就叩拜。 更何况四皇子还坐在马车里,双方也不算正式见面。 四皇子目光幽幽,静静打量着苏扬,看不出情绪波动。 “苏太医医术非凡,这傲气倒也不逊色分毫!” 他语气淡然,但话语中的意思,却仿佛是在讥讽苏扬。 “殿下谬赞了。”苏扬仿若听不出四皇子的意思。 “这倒还真不是夸赞!”四皇子摇摇头,饶有兴趣道,“我刚回京城,便亲眼见到,苏太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 顿了顿,四皇子又道:“就连云清郡主的痨症,你都能治愈!” 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寒意。 苏扬心中微凛,果然,四皇子还是对先前的事情心怀芥蒂啊! 能够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的四皇子,倒是这么小肚鸡肠! 这反差还真是够大的! 他没什么心思听四皇子冷嘲热讽,转而询问道:“不知殿下寻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我先前便跟你说过,若有闲暇,该好好与你叙一叙,今日与你碰巧在云清郡主府谋面,便特意召你过来。” 四皇子微微一笑,“你的事迹,我在北境便有所耳闻,嫌奇药以救世人,年纪轻轻,便被我父皇册封为太医,果真是有一片大好前途啊!” 苏扬静静听着四皇子的话,默不作声,猜测着四皇子的用意。 “你有这般傲气,想必这区区太医一职,也绝非你所图……” 四皇子双眸微眯,缓缓道,“但你也应当清楚,你这般年纪,想要晋升,可绝非易事!” “苏太医,我倒是有心提拔提拔你,不过……” 说着,四皇子话语微微停顿,目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似是想要看出苏扬的反应。 苏扬不动声色,心中微微一动。 这算是招揽? 还是说,觉得他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见四皇子迟迟不再说下去,苏扬只好道:“殿下但说无妨。” “不过,这提拔与否,就要看苏太医的表现了!”四皇子嘴角噙着一抹轻笑。 “那不知下官要如何表现?” 苏扬询问一声,四皇子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 “你应当是个聪明人,为云清郡主治病,你自是该尽心尽力。”四皇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 他没有说破,但苏扬却明白他的意思。 四皇子一心想要与齐王府那边拉近关系,正如先前赠送那寒骨参…… 苏扬眼中光晕流转,若他被四皇子纳入麾下,再言称用四皇子的药治好了云清郡主的病,那么,这对于齐王府而言,绝对是一桩难以拒绝的人情! 利用了他,便可达成与齐王府拉近关系的目的,四皇子的确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但对此,苏扬在郡主府中,便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犯不着下作到,甘心沦落成被四皇子用来利用云清郡主父女的工具! 四皇子抚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扬。 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笑容,等待着苏扬的答应。 朝廷百官,如苏扬这种从五品的官员,大有人在。 对于堂堂皇子的招揽,岂会有人想要拒绝! 苏扬一时未曾回话,这在四皇子看来,倒算是有些骨气了! 若换做他人,说不定早已跪下,以表忠心了!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下官闲云野鹤惯了,当个太医,没什么不好!”苏扬的声音淡淡响起。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第二百七十七章 周大人,醒来! 苏扬竟然这么不识相!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寒意。 “若无进取之心,那这太医之职,能否当好,都得两说!”他幽幽说道。 话语中已竟显露出一股威胁。 苏扬神色如常,未曾有半点惧色。 招揽不成,转而威胁吗? “下官谨记殿下教诲!”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如四皇子这般品性,即便与云清郡主无关,他也不会存心依附。 注意到苏扬的反应,四皇子眼眸中却闪过一抹光芒。 区区一个太医,是如何敢拒绝他的? 仅凭那一身医术? 这苏扬并不是个傻子,医术再高,又能如何? 那此人还有什么倚仗? “殿下,若无他事,那下官便暂且告退了!” 苏扬拱拱手,一副告辞模样。 四皇子并不回应,只是说道:“看来苏太医当真是洒脱性子了,不过,太医院也算得上是官场,苏太医若孑然一身,可也不见得好过!” 苏扬摸了摸大黑马的鬃毛,附和着点点头。 “诚如殿下所言,太医一职,是个清苦活……” 他缓缓抬头,直视着四皇子的双眼,咧嘴一笑,“但好在三殿下念我辛劳,赠了我这匹大黑马,我在京城行走,倒是平添一份脚力!” 闻言,四皇子眸光顿时一凝! 三殿下! 他扫了眼苏扬骑乘着的大黑马,先前未曾在意,但此时细看下来,足可见这匹大黑马的神俊! 他在军中多年,自是能够品鉴一匹马的好坏。 这么一匹神俊宝马,竟是赵澈赠送给苏扬的! “难怪!” 四皇子吐出一声,已经了然。 他的神色已然充满了疏远与清冷,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放下了马车帘子,再看不见面容! 苏扬再度拱拱手,策马离去。 他心中不免有些凝重,这四皇子的性子,果然不是好惹的! 他先前与四皇子绝对不算有什么大恩怨,但四皇子招揽不成,转而就开口威胁! 这性子,倒也的确符合一位自幼锦衣玉食的皇子! 但……却并不像是一位战功赫赫的人…… 苏扬收敛心绪,不再多想。 一个皇子性子如何,自有朝廷评价,与他无关。 苏扬一路赶回太医院,注意到太医院的情况,神色微动。 比起早上,现在的太医院外,多了许多兵士。 对于这种情况,苏扬倒是见怪不怪了,估计又有什么朝廷的大人物,来太医院了。 一路走进太医院,来到周延玉的病房外,这边的人倒是出奇的多。 房门大开,苏扬远远便见到,白泞和林章璞正陪同着几人,在房间中闲谈着。 倒是没看到周和同这个副院使的身影。 那几人身穿常服,苏扬一时间也难以辨别身份,但看这阵仗,估计官职也绝不算小。 苏扬正犹豫该不该进房间,白泞的目光却瞥了过来,显然注意到了他。 “苏太医,你外出行医回来了,刚巧左相先前说要见你,快来拜见!”白泞向外叫道。 左相? 苏扬微微一怔,当朝左相竟然来太医院了! 他快步走进房间,在白泞的指引下,向左相荀正行礼。 当朝左相个头不高,须发半白,看起来倒是眉慈目善,捋着胡须,颇有一股和蔼可亲的气质。 他身着常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华贵之气,若是走在街道上,只以为会是一个寻常老人。 他上下打量着苏扬,微微颔首:“这些时日,常听人说起苏太医,想不到竟然这般年轻,竟还能有起死回生之医术,属实难得!” “左相过誉了!”苏扬行过一礼,缓缓站直身子。 他与左相并无交集,这首次见面,应当也只是寒暄。 可这时,荀正却微微前倾着身子,轻声询问:“老夫听说你在北莽使团前,大骂北莽使团的人瞎了眼?” 闻言,苏扬嘴角微微一扯。 他那一番做法,只是不愿周延玉的清誉被毁,为其正名。 左相问这么一嘴,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这位当朝左相,是主和还是主战,他并不知晓。 “下官意气之争,让左相见笑了!”苏扬缓缓道,心中不免警惕。 若左相是主和派,那是否会责怪他惊扰了北莽使团? 主张议和之人的下限,恐怕极低。 不过,一个左相,也不至于特意来针对他…… “意气之争?” 荀正眉头微挑,抚须摇头,“苏太医所做,可并非是意气之争。” 苏扬心中凛然,这是准备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这时,他便听荀正道。“当日周延玉大人不惜以死明志,若是被那北莽使团的人,有意污了清誉,那这于我朝而言,都将是耻辱!” 听到此,苏扬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荀正并非是责怪他的。 至少,现在不会…… 面对当朝左相,容不得他不谨慎! “苏太医小小年纪,便敢当着北莽使团的面,发言遏制,果然有血性!”荀正再度赞赏一声。 苏扬悄悄瞟了荀正一眼,荀正的赞赏,似乎并没有作假。 或许,这位左相是主战派…… 这些也仅是猜测。 “苏太医一向心思敏捷,左相莫看他年纪尚晓,他的医术可并不逊色于其他太医!”这时候,白泞也跟着附和一声。 苏扬瞥了白泞一眼,总算是放心下来。 看白泞这幅模样,他大致能够看出来,于太医院而言,荀正并没有什么恶意。 荀正点点头,目光又落在躺在病榻上的周延玉身上。 “周延玉大人实在是太过刚直了,老夫也不曾想到,他会以死明志,不然,老夫必会劝阻。” 他轻叹一声,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周大人的伤势,可有恢复之状?” “较之昨日,已稍稍有所好转……” 苏扬点头回应着,迈步走到周延玉身边。 他早上为周延玉诊断之时,便见周延玉的确有所好转了。 万幸他那一番治疗,再加上太医院的精心呵护,周延玉的伤势未再加重下去。 他轻轻捏起周延玉的手腕,为其诊脉。 渐渐地,苏扬眉头微凝。 “苏太医,如何了?”察觉到苏扬的神色,白泞当即询问。 苏扬紧盯着周延玉,忽的沉声大喝:“周大人,醒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周延玉苏醒 “周延玉,醒来!” 苏扬紧紧注视着周延玉,直呼周延玉的名讳。 见此一幕,荀正和白泞几人皆是一怔。 他们眼神中不由涌现出一抹怪异! 周延玉分明是重伤昏迷,可苏扬这是在做什么,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唤醒一个沉睡的人! 魏安站在一旁,神色错愕,他探出手,连忙想要阻止苏扬。 但他只是张了张嘴,却不再有所动作。 他知道,苏扬突然这么做,必定是有苏扬的道理! “周大人,可想要亲眼见到,北莽贼军全军覆没,血仇得报之日?”苏扬再度大喝一声。 他注意到,随着他这道声音落下,周延玉睫毛微微一颤。 周延玉,快要苏醒了! 他方才诊断,已然发现周延玉要苏醒的征兆! 如周延玉这般重伤,在他治疗之后,又昏迷了这么久,此时该是苏醒的时候了! “苏太医,你这是……” 荀正身旁的一名官员叫了苏扬一声。 此时左相和几位朝廷官员皆在,苏扬此举,属实有些不妥! 但苏扬并未回话,仍旧继续呼唤着周延玉:“周大人,万不可再睡下去了,朝廷破贼,还需如周大人这般铁胆忠心之人!” 闻言,荀正深深打量苏扬一眼。 他身边的官员又要对苏扬喊话,但荀正伸出手,冲着那人摇摇头,阻止住他。 “嘶~” 这时候,病榻上忽的传出一阵粗重的吸气声。 周延玉腹部深深起伏,他眼皮微动,似是奋力地睁开眼睛。 视线由模糊逐渐恢复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俊朗的坚毅面容。 他隐约觉得,眼前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却一时难以回想起来。 “诸位,周大人醒了!” 苏扬冲着周延玉微微颔首,转身向身边几人通知一声。 “醒了?” 荀正几人一阵错愕,旋即惊异起来。 周延玉竟然真的醒了! 苏扬到来之前,荀正几人便已经自白泞那边得知了周延玉的伤势。 刎颈之伤,哪有那么容易活下来? 能被苏扬一直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可现在,他们眼见着苏扬那一番古怪的唤醒做法,竟然真的让周延玉苏醒过来! “恩师!” 魏安顾不得其他,飞扑到周延玉身边,紧紧打量着周延玉,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周延玉的目光中还带着一抹茫然,他似是想要转过脑袋,却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生硬的疼痛。 “周大人切莫乱动,安心躺着便是。”苏扬提醒一声。 荀正几人已然靠近周延玉这边,目光关切地看着周延玉。 “左相……” 周延玉神色微动,叫了荀正一声,却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难以想象的嘶哑。 “周大人,万万以身体为重。” 荀正轻声嘱咐,未再让周延玉再说下去。 随即,他又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周大人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比起身边惊异的众人,荀正尤为镇静。 “周大人如今是苏醒了,但……” 苏扬深深看了周延玉一眼,又道,“但周大人的伤势务必需要静养……” 他没有详说,但即便周延玉苏醒,其实情况也并不乐观。 伤在脖颈,伤口又极深,以周延玉的年纪,心力交瘁之下,是否能够痊愈,苏扬也难以肯定。 这时,苏扬注意到周延玉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充满了复杂,有感激,有怅然,也有一股询问…… 他能读懂周延玉的意思,默然一番,随即重重向周延玉点头。 即便现在,周延玉也在挂念着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 这件事,不只是关系到大宋,更是关系到苏扬自己一家的安危,苏扬也不得不重视。 待到周延玉收回目光,苏扬退至一旁,没有打扰荀正几人。 “左相,北莽……战事……” 周延玉艰难地向荀正询问。 “北莽使团如今尚在京城。”未等周延玉说完,荀正已经明白了周延玉的心思,他沉声道,“不过,朝廷之中对议和还是开战尚存疑虑……” 顿了顿,荀正又轻声道:“不过,周大人暂可放心,陛下一时并不会宣召北莽使团。” 苏扬静静听着荀正的话,眸光微眯。 议和,大宋朝廷早有争论,但此等国之重事,绝对是不会简简单单就定下来的。 而北莽使团这边,看来朝廷是有一直晾着他们的意思了。 晾着他们,对于如今大宋而言,短期来看,也不是见坏事。 “疫患一过,百姓们都在忙碌秋收一事,我朝尚需休养,今后会如何,老夫会尽力而为。”荀正又轻声安慰周延玉一声。 苏扬眉头微挑,荀正所说这些,对于朝廷上下,应当不算什么机密。 不过,他身处太医院中,对于这些朝廷动静,并不了解。 朝廷拖着北莽使团,也有尽可能恢复力量,多一些与北莽博弈的底气。 荀正简要说了一番,便未再多说下去,只是安抚周延玉静养。 众人简要交谈了一会,荀正几人便告辞离去。 苏扬与白泞等人陪同着荀正一行人缓缓向太医院外走去。 苏扬对于荀正的初印象,还算不错。 当朝左相,如今应当正对于朝廷之事忙碌得焦头烂额,却仍旧能够抽出时间,亲自来看望周延玉这个从四品的右鉴议大夫,这份心意,不论怎么说,都不可谓不重。 至于荀正究竟是主和还是主战,苏扬大致能够看出一些,但他一时也没有下定论。 “苏太医的医术,老夫现在亲眼所见,仍旧不免惊叹。”荀正一边走着,一边抚须看向苏扬。 “下官仅是尽我所能!”苏扬拱手道。 “能见得周大人苏醒,苏太医属实劳苦功高。”荀正似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老夫会向朝廷为苏太医表功。” 堂堂左相表功? 苏扬神色微动,这承诺,可要比巡检司梁虎所说的话,分量要重不少! 不过,治疗周延玉的功劳,估计与朝廷而言,应当算不上多大。 “万不敢居功!”苏扬客套道。 荀正轻笑着摇摇头,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刚走几步,他又道:“苏太医先前对周大人所说的,要亲眼见到,北莽贼军覆灭之时……这是何意?” 闻言,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这就涉及到朝廷主战和主和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摇身一变 “下官先前眼见周大人已有求死之心,为激起他求生的念头,这才说出此言……”苏扬缓缓回答。 他这句话,并不算假。 “苏太医果然是聪慧之人!” 荀正笑吟吟点点头,也不再作评判。 仿佛他先前所问,仅仅是随口一说罢了。 苏扬心中的凛然却并未减少多少。 荀正应当不至于跟他这个太医闲谈,活到荀正这个地步,都已经是人老成精般的存在了。 这随口一句话里,都不知道会包含多少用意! 不过,荀正毕竟是左相,也犯不着一直惦记着他这一个小小太医。 荀正一行人走出太医院,在侍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离去。 苏扬收敛心绪,思索着荀正的话,荀正身为左相,对于朝廷的动向,应当再了解不过了。 看来,北莽使团一时半会的是会被干晾着了。 议和还是开战,还得看朝廷动向了…… 一连三天,北莽使团入京之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丝毫动静。 但北莽使团入京之时所掀起的动静并不算小,即便三日时间过去,京城百姓们依旧在议论着北莽使团的事情。 苏扬骑乘着大黑马,在几名太医院医师与药童的陪同下,缓缓来到驿馆外。 他翻身下马,抬头扫了眼驿馆,眉头微挑。 眼前驿馆,是北莽使团主要人物的下榻之处。 北莽使团此次前来大宋京城的人数,足足近两百人,诸多护卫兵士朝廷被安置在他眼前驿馆不远处的地方。 “苏太医,这次北莽使团特意召你前来,恐怕……” 苏扬身边,一名医师低声提醒。 “无妨。” 苏扬摆摆手,他这次前来驿馆,是北莽使团特意向鸿胪寺申请的结果。 说是让他来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断一下,别来到大宋京城,染上什么病情。 至于为何特意让他来,苏扬大致推断是前几日他为周延玉呵斥北莽使团,引起了注意…… 他正思索间,便见几道身影自驿馆中走了出来。 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苏扬双眸顿时一眯! 那人是孙巡! 此时的孙巡已然换上了一身官袍,仿佛一改先前纨绔子弟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的年轻官员! 苏扬飞速打量孙巡一眼,收回目光。 之前孙巡在太医院中的劣迹,几乎没有生出半点影响。 沉寂了几日后,竟然就又当上了官! 背靠孙家这等庞然大物,足以让孙巡不愁前途! 苏扬眸光冷冽,心中升起一片寒意。 他与孙巡的仇怨可绝对不小,先前他与云清郡主遇刺,多半就是孙巡的安排! “本官是鸿胪寺寺丞,特来接引你们!” 孙巡淡淡瞥过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随即,他的脸上又摆出一副肃然神色:“鸿胪寺宣召你等前来为使团诊断,为何来得这么迟?” 苏扬身边的几人脸色微变,纷纷看向苏扬。 对于孙巡,他们也都是认识的。 即便他们之中,有左医师与孙巡同为正六品的鸿胪寺寺丞,可孙巡上来就训斥,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苏扬神色平静,压下心中寒意,淡淡道:“北莽使团可在驿馆内?” “苏太医,本官问你话呢!” 孙巡并不回答苏扬,反而是沉声喝问,语气中充斥着一股责问意味。 说着,他迈步靠近苏扬身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苏扬,想不到你这一条贱命,竟能活到现在,还成了太医!”孙巡压低声音,带着得意与怨毒。 即便是太医,与他而言,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好好看着,咱们的账……”孙巡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慢慢算!” 说完,他又后退一步,装模作样地训斥道:“本官问你们,为何来迟?” “这……” 苏扬身边几人浑身轻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扬神色始终如常,未曾有丝毫波澜。 孙巡有着孙家的帮助,这么快便成为鸿胪寺寺丞,不算难事。 但孙巡想要借机找茬,却是找错了人! 不过,正如孙巡所说,他与孙巡这些人的账……慢慢算! “以下犯上,何罪?”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闻言,四周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目光又落在孙巡身上。 以下犯上,说得应该就是孙巡了。 孙巡脸上笑容不变,摇了摇头道:“还是这般嘴硬!” 他向身后挥挥手,吩咐几人:“回头告知礼部,太医苏扬这些人不听宣召,特意怠慢,有渎职之罪!” “是!” 几人当即恭声回应。 渎职? 苏扬身边几人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这于他们而言,绝不是小事! 更何况,孙巡摆明是想要针对苏扬,连带着他们也没办法被放过了! 孙巡若有心惩治他们,他们根本躲不过! “本官问你,以下犯上,何罪?” 苏扬再度询问一声,“鸿胪寺隶属礼部,你们对此应当知晓!” “苏扬,你是想在本官面前摆你的官架子?”孙巡挑了挑眉,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 苏扬不再理会孙巡,转而对身边几人吩咐道:“回太医院!” 话罢,苏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自身边药童手中接过缰绳,跨上大黑马,好整以暇地策马向后赶去。 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见此,孙巡脸上笑容骤然僵住。 他紧盯着苏扬,脸上露出一股深深的难以置信! 苏扬竟真敢离去! “大胆,你不顾调令,竟敢明目张胆地渎职!”孙巡怒喝,怒冲冲指着苏扬。 他话音落下,苏扬终于是让大黑马缓缓停下。 见此,孙巡咧嘴冷笑。 这苏扬在他面前还敢耍什么威风? 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你们……还不走?” 但苏扬却只是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几人,淡淡吩咐一声。 听到此,孙巡当即脸色一黑! 太医院几人看了看孙巡,又看了看苏扬,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走?”孙巡脸上嗤笑愈发浓郁,他指着苏扬,“今日但凡有人敢跟你走,都得以渎职之罪论处!” 他就是要让苏扬无地自容! 第二百八十章 把苏扬追回来! 太医院众人浑身瑟缩,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即便苏扬是太医,可与孙巡相比,仍旧是差距悬殊! 现在孙巡如此针对,苏扬要走了,才真是自身难保了! 渎职之罪,孙巡以孙家的势力,真心追究起来,那苏扬必定无力回天! 苏扬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对于这些人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鸿胪寺寺丞以下犯上,阻拦本官行医,要非说是本官渎职……” 苏扬耸了耸肩,对孙巡满不在乎道,“你随意!” 说完,苏扬双手轻震缰绳,大黑马当即向远处走去。 可孙巡却显得有些恼怒。 他通过家中势力成了这鸿胪寺丞,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整治苏扬。 他还未来得及施加手段,苏扬竟敢离去! 怎能让苏扬好过? “来人!” 孙巡大喝一声,“将那苏扬给本官抓起来,听候发落!” 他身边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苏扬毕竟是太医,他们虽然要讨好孙巡,但也不敢真的以下犯上。 若事情闹大了,孙巡有孙家的庇护,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他们,恐怕要被当成替死鬼了! “还不快去?” 孙巡见状,沉喝一声,“若他跑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身边几人这下子再不敢怠慢,连忙撒腿就跑,尽可能地向苏扬那边追去, “孙大人前来迎接苏太医为使团诊断,为何还不进驿馆?” 这时,驿馆中有着几人走了出来。 “纳合大人。” 孙巡迎上前去,转而露出一抹亲和笑容,“太医苏扬渎职,本官正要治他的罪!” “渎职?” 纳合清波微微一怔。 他扫了眼四周,神色错愕。 “孙大人,那苏扬呢?” 先前使团入京之时,苏扬曾挡在使团面前,救治周延玉。 纳合清波身为使团一员,自是见过苏扬的。 可他目光仔细扫过四周,却并未发现苏扬的身影! “他被本官喝止,已然偷偷溜了!” 孙巡指着前方的街道,苏扬骑着大黑马转过拐角,已不见身影! 他得意道:“不过,本官已派人去追拿他问罪了!” “这……” 纳合清波怔了一怔,对于眼前的情况,一时有些茫然。 怎么孙巡这鸿胪寺寺丞前来迎接苏扬,迎着迎着,反倒把人给赶走了? “这些皆是小事,纳和大人不必在意,本官待会回禀朴散大人便是!”孙巡挥挥手,一副从容模样。 纳合清波目光怪异地大量孙巡一眼,却再度询问道:“孙大人,那苏扬因何渎职?” “他为使团诊治,却来得这么迟,本官责问他一句,他反倒直接走了,这不正是渎职吗?”孙巡得意洋洋道。 这可是苏扬自己送上门的! 闻言,纳合清波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 他看着孙巡的目光愈发怪异。 对于孙巡,他大概了解一些,凭借着在大宋朝廷的显赫出身,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大理寺寺丞。 但这孙巡的脑子,未免有些太过不灵光了! 这么赶走苏扬,果真能治苏扬的罪? 苏扬是被孙巡阻拦,这才离去,而且,苏扬前来诊治的,乃是他们使团之人! 苏扬此时离去,不诊治他们使团之人,若此事传出去,岂不是更彰显苏扬的清高之名? 若因这所谓渎职的罪名,惩治苏扬,那怕是要从此在大宋背上骂名了…… 纳合清波摇了摇头,孙巡或许与苏扬有恩怨,但对付苏扬的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撇脚了! 反倒是孙巡依旧得意洋洋,双手负后,似是已经在思考该如何惩治苏扬了! “孙大人,这渎职之事,暂且一放……” 纳合清波缓缓对孙巡道,“我朝国信使大人特意召太医苏扬前来,已等候多时,若不见苏扬,本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国信使大人交待!” “嗯?” 听到纳合清波的话,孙巡顿时一愣。 “纳和大人,这是何意?” “你们的律法,本官不知,不过,朴散大人既是特意召他前来,如何向朴散大人交待,就由孙大人自行处理吧。” 纳合清波淡淡说了一声,扬起脸庞,不再多言。 他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尤为明显了。 他们使团,只让苏扬前来诊断! “为何?” 孙巡即使反应再慢,也能看出来纳合清波的意思。 他心中充满疑惑,北莽使团怎么这么执着于找苏扬? “话我已经带到了,孙大人请便!”纳合清波挥挥衣袖,转身向驿馆中走去。 孙巡呆呆地看着纳合清波离去的身影,满是茫然。 “纳合大人,纳合大人!” 待到纳合清波的身影即将消失,孙巡连忙赶上前去,“何必执着于见苏扬?” “此事,孙大人不如去问国信使大人!” 纳合清波淡淡回应一声。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道:“孙大人,本官再提醒你一声,若今日之事闹大,你虽为鸿胪寺寺丞,但也正因此,令尊若是与国信使大人这边受了什么诽谤……” 他声若蚊蚋,仅有他和孙巡两人能够听到,说到最后,便再未说下去。 听到此,孙巡脸色当即一变,阴晴不定。 纳合清波所说的这一层意思,他完全没有想到! 他惩治苏扬是小,可同样的,他还是孙家的二公子。 若是传出去,他因苏扬不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治而攻讦苏扬,那恐怕还会在朝堂之上影响到他父亲! 他这次复出,晋升鸿胪寺寺丞,本就是家中给他的最后机会,对于朝堂争论,他也有所了解,但凡是事关北莽使团,恐怕影响都绝对不小! 想到此,孙巡不由吞了口唾沫。 “多谢纳合大人提醒!” 他当即转身向驿馆外走去,吩咐道,“来人,备马,把那苏扬追回来!” 既然没法通过此时来惩治苏扬,若是让苏扬这么走了,他倒是不好跟北莽国信使那边交待了…… 街道上,苏扬勒住大黑马,目光淡淡扫过眼前几人。 “苏太医,孙大人传召,还请苏太医……跟我们回去!” 几人皆是刚刚追过来的孙巡手下,他们官职远比孙巡更低,别说跟苏扬这个太医相比了! “孙巡区区六品官员,有何资格,传召本官?”苏扬眉头轻挑。 “这……”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其中一人咬着牙,迈步挡在苏扬身前。 他语气强硬道:“苏太医既是有渎职之嫌,若苏太医不愿回去,那我等便只好强行带苏太医去见孙大人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还不束手就擒? 苏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人,不惑之年,一身官袍应是从七品的官职。 此人倒是成了孙巡的忠实狗腿啊! 估计是铁了心地想要抱紧孙巡的腿,谋求攀升! 随即,苏扬收回目光,又看向另外几人。 “这也是你们的意思?”他慢悠悠询问道。 几人满是犹豫,抓了苏扬,若孙巡没法打压苏扬,那他们这以下犯上之罪就坐实了! 可若不抓苏扬,回去向孙巡复命之时,依旧没有好果子吃! “苏太医,该回去了!” 那从七品官员又沉喝一声,态度坚决! 苏扬懒得再与此人多说什么,继续策马向前。 那人咬了咬牙,他已经站出来阻拦苏扬了,索性不顾一切地撑开双臂,挡在苏扬身前。 他紧盯着苏扬,这么做,苏扬也不敢当街行凶! 可苏扬却丝毫没有再停留的意思,策动大黑马,直挺挺地向前冲了过去。 见此一幕,那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向一旁躲闪过去。 砰! 他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其余几人也都愣住,这苏扬竟然全然不顾忌这些! “拦住他!” 这时,街道拐角处,突然传出一道沉喝。 几人连忙看去,便见孙巡正策马飞奔而来。 “还不快拦住他?” 孙巡再度大喝。 可这几人一时间却不敢上前。 那飞扑在地的人,此时还没有爬起身子。 他怔怔看了看孙巡,又转而看向苏扬,目露厉色。 有孙巡赶来,他瞬间又有了底气! 他当即大喝:“苏扬,你这犯人,还不速速停下!” 苏扬缓缓勒住大黑马,双眸微眯。 他倒是没有想到,孙巡会追过来! 若孙巡铁了心地找他麻烦,那他也不介意,陪孙巡再玩一玩! 那从七品官员很快爬了起来,再度跑到苏扬身边。 “你这犯人,大胆!” 他怒喝道,“还不快束手就擒?” 苏扬丝毫不理会此人,只是淡淡地看着飞快赶来的孙巡。 可这从七品官员却是一把抓住了苏扬的衣服,邀功似的看向孙巡:“孙大人,这贼人,我给你抓住了!” 见此,孙巡眉头顿时一皱。 “还不快放开!”他沉喝一声。 听到此,那从七品官员不由浑身一颤,原本抓着苏扬衣服的手骤然僵住。 孙巡的反应,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料! 苏扬眉头微微一挑,孙巡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苏扬,你若再这般渎职,罪名可大了!”孙巡冷喝,“本官再给你个机会,容你去驿馆为北莽使团诊治!” 再给个机会?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已然听出孙巡话语中的意思了! 看样子,孙巡这是醒悟了! “这机会,本官还偏偏看不上!”苏扬笑着摇了摇头。 “你!” 孙巡脸色都黑了起来。 “哼!”他冷哼一声,又道,“本官这可是亲自来请你过去,你若不去,那本官阻拦你之说,便不成立,你便是执意渎职!” 比起以前,孙巡倒是会动脑子了! 苏扬玩味一笑,看样子,孙巡在孙家闭门不出这些时日以来,是受到点拨了! 他嗤笑道:“请本官过去,你们这架势,本官可没看出半点‘请’的意思!” 孙巡呼吸都不由粗重起来,这苏扬,给脸不要脸! 他寒声道:“本官已经说了,让你回去,其余,你自行决断便是!” “那就恕难从命了!” 苏扬摊了摊手,“本官刚刚还被人以贼人相称,说是要抓本官去问罪!” 直到现在,那抓着苏扬衣服的从七品官员,还未曾松手。 他整个人,早已呆若木鸡! 孙巡不悦的目光落在那从七品官员身上,冷声骂道:“没有眼力见的东西,还抓着他做什么?” 那从七品官员终于是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抓住苏扬衣服的手,迈步向后退去。 他浑身战栗不止,满脸茫然。 他完全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他们追苏扬的功夫,孙巡就变卦了? “孙大人这是准备软禁本官了?”苏扬讽刺一声。 孙巡呼吸剧烈起伏不定,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随即,他举起马鞭,重重挥下! 啪! 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惨叫声一同响起。 那从七品官员捂着自己的脸颊,痛呼不止! 孙巡那一鞭子抽得极重,正是落在他的身上! 那从七品官员的身上衣服都被抽得破裂,脸颊与身上迅速渗出殷红的血液。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孙巡咬牙切齿地询问。 苏扬抖了抖衣衫,摇摇头,淡然道:“可惜脏了我这衣服!” 他也不再晾着孙巡,调转马匹,慢悠悠地向驿馆那边赶去。 这一趟他来都来了,便去看看北莽使团的人打着什么主意吧! “孙大人……” 那从七品官员呆呆地看着孙巡,满脸惊惧。 “废物!” 孙巡冷冷骂了一声,转过头去。 其余几人相顾无言,心中都不由后怕起来。 万幸他们没有对苏扬动手,否则孙巡这么快变卦,眼前这人的下场,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赶回驿馆门外,苏扬翻身下马,慢悠悠地向驿馆中走去。 一众太医院的医师与药童们早就知晓,孙巡要请苏扬回来,他们默不作声,跟在苏扬身边。 走进驿馆,其中一名医师才犹豫着叫了苏扬一声。 “苏太医,先前……” 苏扬淡淡摆了摆手,没有让其说下去。 各有各的选择,这些人不敢得罪孙巡,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什么。 孙巡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当先走上驿馆二楼,进入走道中。 不多时,一道年轻身影便在孙巡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苏太医,本官可是等你了好久!” 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揶揄意味。 “苏太医,这是北莽昭文馆的学士,纳合清波……”苏扬身边的一名医师当即低声向苏扬介绍。 学士? 苏扬暗暗打量了纳合清波一眼,这人年纪不大,竟还是个学士! 北莽文化远不及大宋,年轻人成为学士,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看,这纳合清波有点意思! 苏扬没有回应纳合清波,自顾自地询问道:“本官何时为你们诊治?” “不急!” 纳合清波摇摇头,又伸手指向二楼一处房间,“我朝国信使大人已在等候苏太医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走个过场? 国信使? 苏扬心绪一动,这可是北莽使团的首领! 堂堂国信使,在等他这个太医吗? 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苏扬这几日里听人说起过。 几日前,朴散真康也曾在使团马车中说过几句话。 这人……并不好对付! “苏太医,请!” 纳合清波笑眯眯邀请苏扬,态度仿佛尤为亲和。 苏扬拢了拢衣袖,当先迈步向二楼走去。 他跟着纳合清波走入房间中,当先便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壮硕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巴尔坦! “大宋朝廷,果然不识礼数,叫了一个太医,竟然让我们等这么久!”巴尔坦不悦地埋怨一声。 “莫非你们使团连个像样的太医都没有?” 苏扬嘴角微勾,反问道,“早知如此,我是该早些过来!” 听到苏扬的话,巴尔坦当即冷冷瞪了苏扬一眼。 “苏太医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伶牙利嘴!” 这时,悠悠的声音自房间中传出。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册,似在仔细品读着。 这应该就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了! 苏扬静静打量着朴散真康,随意绕过巴尔坦,走到朴散真康面前站定,并不行礼。 朴散真康似是也不急着理会苏扬,就只是静静地翻阅着手上的书册。 苏扬扫了眼书册,眉头微挑。 这书册,正是游园诗会上所编纂的书! 这北莽国信使都开始看这些书了? “苏扬,见北莽国信使,为何不行礼?” 这时,孙巡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既是身为太医,岂不是有失我朝礼数?” 苏扬缓缓转头,瞥向孙巡。 北莽使团的人还没说什么,孙巡这边反倒是急眼了! “你也知道,本官是大宋的臣子,为何要向北莽的人行礼?”苏扬淡淡讽刺一声。 “哼,有失颜面!” 孙巡冷喝。 苏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巡,却不再说话。 有失颜面这种话,孙巡也能说出来? 不过,孙巡对北莽使团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在意! 他自进入驿馆以来,已然注意到,孙巡在这驿馆之中,似乎并没有多么拘束。 反倒是对北莽使团的人态度尤为亲和! 这已经足以反映出,孙巡背后孙家的一些态度了! 至少,孙家并非是想与北莽关系闹僵的,那就是说,孙家有可能是议和的一派! 他收敛心绪,转而向朴散真康询问道:“朴散大人,本官来此,是奉命为你们使团的人诊治的,不知你们使团的人,来到我们大宋京城,这水土不服,是犯了什么毛病?” 可未等朴散真康说什么,巴尔坦已是说道:“我朝上下,皆是勇猛之士,哪里来得水土不服?”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北莽向来自称勇武,侵占大宋疆域,自然不会说水土不服! 以往大宋还有人流传,说什么“北莽军士,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传得神乎其神,以动摇民心。 而北莽为了加深这种影响,就连此次派遣来护送使团的一个个兵士,都选的是身形魁梧壮硕之人! “既然巴将军有这份信心,那何必让本官前来?”苏扬揶揄反问。 巴尔坦脸色顿时一冷。 “都说苏太医医术非凡,前几日我们更是见到苏太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纳合清波轻笑道,“我们也是想要看看,你大宋的医术,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是吗?”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这些人让他前来的意图,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谁都知晓,北莽使团召他前来,做一个诊治,无非就是打个幌子! “既然来了,那便先行诊断吧。” 这时,朴散真康缓缓翻过一页书,抬头对苏扬说道,“若是你能在我使团中发现一人患病,便赏银五百两!” “这银子,还是免了吧!” 苏扬摆了摆手,“本官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五百两银子,的确不少! 不过,这银子苏扬是没法要的。 今日他若是收下银子,那么,想必很快,京城中便会传遍,他收受北莽使团赏赐的事情! “那谁先来?”他询问一声,安排身后太医院几人分散开,等待着为北莽使团众人诊治。 朴散真康不再说什么,又自顾自地捧起书册品读起来。 纳合清波则迈步走到苏扬这边,轻笑道:“苏太医,刚巧本官也在这,不妨你便先从本官开始吧!” 苏扬点点头,像模像样地诊断起来。 纳合清波并没有什么患病的迹象,他这么诊治,更像是在走个形式。 他心中沉吟,这些人应当不至于这么无聊,让他走这么一趟。 无论怎么说,都该得小心防备! “孙大人,这本书中的一些诗词,是你兄长所作吧?” 这时,朴散真康向着孙巡询问一声。 “回禀朴散大人,正是!” 孙巡笑吟吟道,语气和善。 “大宋诗词,的确不俗。”朴散真康淡淡评价一声。 苏扬不动声色地听着朴散真康的话,并不插话。 朴散真康所说,更像是闲谈,他并不担心,他那诗魁的身份会在的北莽使团这边暴露出什么。 大宋京城这边,知晓他当日身份的,总共也没有几人。 朴散真康即便消息再怎么灵通,也不至于能够知晓! 苏扬一番诊治,便给巴尔坦和纳合清波几人诊断完。 皆是身体健康,看不出什么病情。 “大人。” 纳合清波走到朴散真康身边,低声交代一声。 而后,朴散真康这才稍稍放下手中书册,慢悠悠看向苏扬。 “苏太医,也给本官诊治吧。” 他一手依旧拿着书册,一手随意向前伸出。 苏扬点点头,走了过去,给朴散真康号脉。 之前一番诊治下来,苏扬心中愈发狐疑。 难不成,他来这驿馆,就只是为了走了过场? 他仔细把着朴散真康的脉搏,渐渐地,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随即,他缓缓抬头,正对上朴散真康看着他的目光。 苏扬心中当即凛然,朴散真康的身体状况……不对劲! 第二百八十三章 苏太医可拜药童为师! “苏太医这是看出什么了?” 朴散真康淡淡询问,一眼便看出了苏扬神色异常。 苏扬紧盯着朴散真康,目光深沉。 朴散真康的脉象,他尤为熟悉! 前段时间,他没少在京城中诊断过! “朴散大人先前患了疟疾?”苏扬缓缓询问。 他话语落下,身后几名太医院医师都不由一愣。 他们纷纷向着朴散真康打量而去! 若论疟疾,当今大宋,唯有苏扬最有话语权! 连苏太医都这么说了,那这北莽国信使恐怕是真得了疟疾! 北莽使团众人却是神色各异,只有孙巡一脸茫然,仿佛尚未反应过来。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静静注视着朴散真康。 从朴散真康的情况来看,朴散真康的确是患了疟疾! 至少,是刚患过疟疾不久! 朴散真康明显是大病初愈,更像是患了疟疾之后,被治愈了…… 而且是刚痊愈不久! 苏扬紧盯着朴散真康,心绪微凝。 先前北莽使团入京之时,在马车中始终未曾露面。 以现在来看,当时的朴散真康必定还处于被疟疾肆虐的过程中! 这么快便能痊愈,恐怕朴散真康是用了青蒿素! 北莽使团是如何搞到青蒿素的,这一点,苏扬并不算太过疑惑。 北莽与大宋两国的细作相互渗透,早已不知多少年了…… “的确是患了疟疾,不愧是苏太医,这医术果然了得!” 朴散真康轻捋胡须,放下书册,笑吟吟地看着苏扬。 他对自己的情况,倒是直言不讳! “疟疾?” 一旁纳合清波似是极为好奇一般,走上前来,大为惊奇道,“这不是肆虐大宋的瘟疫吗?” 苏扬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朴散真康与纳合清波。 这次北莽使团的人让他过来,所谓“诊治”就只是个幌子,归根结底,还是与朴散真康的疟疾有关。 但朴散真康的疟疾已经近乎痊愈,让他来这么一趟,按理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那北莽使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太医,孙大人,是也不是?”纳合清波再度询问。 “正是正是!” 未等苏扬开口,孙巡已经连连点头。 他也极为惊奇,没有想到,朴散真康竟然得了疟疾! 他不由仔细打量着朴散真康,却只见朴散真康神色从容自若,未见什么病态! “朴散大人,可得保重身体,这疟疾猛如虎啊!”孙巡又讨好般提醒道。 苏扬冷眼瞥着孙巡,脸上满是不屑。 孙巡学狗腿子倒是有模有样! 看样子,京城孙家对北莽是铁了心的想要求和! “这疟疾果真有那般可怕?”纳合清波惊异道,仿佛对朴散真康的病情一概不知,“那为何朴散大人身上未见丝毫病态?” “本官自是早已痊愈了。” 朴散真康轻笑着说道,神色淡然自若。 他又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本官这病情,是否已然痊愈?” 太医院众人也都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苏扬缓缓点头:“的确已经痊愈了。” 闻言,太医院众人都是浑身一震。 “苏太医,这……” 一名医师不由喃喃询问。 这怎么可能? 北莽国信使的疟疾,是如何治疗好的? 他们在太医院中,可是清楚的很。 自此之前,太医院中从未有其他人前来驿馆,给北莽使团的人进行过诊治。 “朴散大人,敢问你这病,是如何治好的?” 苏扬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朴散真康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一声:“莫非苏太医有心向我朝求学?” “这倒也难怪!”不等苏扬说什么,纳合清波已然笑道,“听说大宋苦瘟疫久矣,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又扬起脸道:“不过这区区疟疾,竟也能被称为瘟疫?” 他语气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戏谑意味。 “我朝子民皆是猛士,难怪这疟疾在我朝之中,并未曾有所肆虐!” 说着,纳合清波缓缓向朴散真康行了一礼:“朴散大人果然神勇,连这让大宋苦恼已久的瘟疫,都可轻易痊愈!” 朴散真康含笑不语。 苏扬心念急转,思索着北莽使团的用意。 若指使因为朴散真康身患疟疾,需要人诊断一下病情是否痊愈,其实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让人把他叫来。 虽然他这个献出青蒿素治疗疟疾的太医的确是不错的人员,但朴散真康的病情分明已经痊愈。 这么做,怎么看都没有必要。 他不得不考虑北莽使团的深层用意。 “你们大宋的人,有些太过孱弱了,小小疟疾,便可称之为瘟疫了!”这时候,巴尔坦淡淡嘲讽一声。 苏扬身后太医院众人神色各异,有人脸上明显透露出一股愤愤不平的神色。 疟疾岂能是小病? 他们为了治疗疟疾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功夫,若不是苏扬献上青蒿素,谁也不知道这场瘟疫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本官还是想要知晓,朴散大人的瘟疫,是如何治愈的!” 苏扬没有去理会巴尔坦,而是继续向朴散真康询问。 朴散真康双眸微眯,淡淡瞥了苏扬一眼,未发一言。 他身旁的纳合清波施施然看向苏扬:“苏太医,如何疟疾,我朝自是有我朝的办法,这小小疟疾,对于我等而言,并不足惧!” “若苏太医真想知晓……” 纳合清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此次我使团中,也有我朝的太医随行,太医身边还有不少药童,本官可代为引荐,届时,或许苏太医可拜一名药童为师!” 拜药童为师!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太医院中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是何等傲慢? 苏扬再怎么说,都是他们大宋太医院的太医,却要被安排拜北莽一个药童为师! 这分明是想要故意羞辱他们! “莫非你们北莽的药童,地位要比国信使还高?” 苏扬反倒笑了起来,笑容充满戏谑。 论阴阳怪气,暗地里嘲讽,还能比得上他前世在各大网站征战的网友? 他慢悠悠道:“以本官的医术,尚且要为你朝国信使诊治,那你朝的药童,岂不是得为你们的皇亲国戚又或者王公大臣诊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跪下赔礼! 苏扬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北莽使团邀请他过来为朴散真康诊治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纳合清波想羞辱他,并不打紧。 大不了他拉着朴散真康一起! 羞辱他,就是在羞辱朴散真康! 纳合清波神色微凝,看着苏扬的目光明显认真了一些。 苏扬的应对,有些超过他的预料了。 眼前这个大宋的年轻太医,看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即,纳合清波又转而对孙巡幽幽说道:“孙大人,看来你们大宋也并非皆是识礼数之人……” 既是苏扬再怎么有城府,区区一个太医,也不值得他如何对待。 对付苏扬,自是可找孙巡! 此时的他,已然不复先前那般态度亲和。 “放肆!” 孙巡当即上前,冲着苏扬怒喝起来。 “苏扬,你身为太医,可也算朝廷命官,岂能在使团面前有失礼数,这成何体统?” 他声音尖锐,本就敌视苏扬。 现在既然又有机会对付苏扬,他当然不会放过! “放肆?” 苏扬挑了挑眉,孙巡还真是心甘情愿地做狗腿子了! 再怎么说,孙巡也是京城孙氏的二公子,这还真舍得下颜面! 他淡然询问:“本官如何放肆了?” “你区区太医,也敢当着国信使大人的面,提及北莽皇亲国戚?”孙巡沉喝一声。 “苏太医此举,的确不妥!”纳合清波也跟着说道,“我使团召你前来,只是为照拂你大宋的颜面,你也看到了,朴散大人病情早已痊愈,这区区疟疾,何需你来医治?” “便是我朝的一个小小药童,也可医治疟疾!” 纳合清波摇摇头,“恕我直言,大宋医术,不过尔尔!” “苏扬,还不快向使团诸位赔礼?”孙巡上前一步,寒声斥责苏扬,“今日之事,本官必将告知礼部,你若有失体统,必难辞其咎!” “不过尔尔?” 苏扬眯起眼睛,笑容不变,只是笑意显得有些清冷了。 纳合清波不再就此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苏扬抬了抬手:“连你朝的孙大人都在斥责,苏太医还不该快向朴散大人赔礼?” 先前苏扬挡在使团前方,讽刺使团瞎了眼。 今日便悉数讨回来! 纳合清波好整以暇地斜睨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反应。 有孙巡的帮衬,苏扬还能如何反抗? 一旁朴散真康始终未再多说什么,由苏扬诊断过病情之后,便再未正眼瞧苏扬一眼。 他翻阅着手中的书册,目光落在面前的一首诗词之上,神色稍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苏扬,你真想丢我朝颜面不成?”孙巡伸手指着苏扬,唾沫星子横飞。 太医院众人皆默不作声。 今日他们前来驿馆,便心知难有好事。 果不其然,这麻烦就接踵而至了! 他们又看向苏扬,现在纳合清波与孙巡一同发难,苏扬恐怕难以应对了。 可他们却注意到苏扬的神色,始终平静入场。 苏扬一言不发,迈步向着孙巡那边走去。 他步伐不紧不慢,悠悠走到孙巡身前。 见此,孙巡嘴角咧开一抹阴森冷笑。 他狞声道:“还不快跪下,跟朴散……” 啪! 然而,孙巡话音未落,苏扬直接挥手,一巴掌重重抽在孙巡的脸颊上!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四周。 伴随着孙巡的一声痛呼! 顿时间。 整个房间中,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孙巡捂着脸颊,吃痛不已,发出阵阵嘶嘶的吸气声。 他显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还带着一股茫然。 纳合清波瞳孔微缩,紧盯着苏扬。 眼前这一幕,他完全没有料到! 就连始终安坐在一旁的朴散真康都不由抬头凝视苏扬,眉宇微微一凝。 “你……” 孙巡终于是反应过来,神色狰狞。 他一手捂着脸颊,一手狠狠指着苏扬,“你找死!” 孙巡的声音一片冰寒,愤恨交加,仿佛恨不得要将苏扬生吞活剥了一般! 太医院众人怔怔地盯着苏扬,满脸愕然。 随即,他们心中不可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惶恐。 苏扬竟然打了孙巡! 那么重一耳光,难道苏扬半点都不怕后果吗? 这下子,孙巡岂能甘心放过苏扬? 孙家的报复,岂是苏扬区区一个太医所能抗衡的? 纳合清波眉头微蹙,不由看向不远处的朴散真康,眼下的情况,属实超出了预料。 朴散真康已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身躯微微后仰,并不出声。 “来人,来人!” 孙巡发狂般大呼,手臂高高挥舞,“给我抓住他,给我打!” 他身后几人皆是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却有些不敢上前。 尤其是先前那被孙巡一马鞭的从七品官员,此时更是不敢有所动作了。 “以下犯上,不识礼数,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行放肆之举……”苏扬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该打!” “你……” 孙巡指着苏扬的胳膊都颤抖起来,他整个人显然已经盛怒到了极点!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除了他孙家的人以外,哪里还有人敢抽他耳光? “你身为鸿胪寺寺丞,乃是我大宋朝廷命官,却在北莽使团面前,摇尾乞怜,对同僚恶语相向,逼迫本官,这又是一罪!” “我看你分明是诚心求死!” 孙巡嘶吼一声,长大嘴巴,却又扯动脸颊上传来的疼痛。 他揉了揉脸颊,脸颊却逐渐高高肿起,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可是,他注意到苏扬平静的目光,却莫名失去了一些底气。 随即,孙巡又转头向身后大喝。 “你们还不快给我打他?” “愣着做什么?” “你们也想与他一样,一心寻死吗?” 孙巡一番话落下,他身后几人当即浑身轻颤。 苏扬敢打孙巡,那是不顾孙巡背后孙家的恐怖! 可他们却不敢入苏扬这般胆大包天! 要是真因为苏扬打了孙巡,他们动手打苏扬,那他们恐怕也不见得有好。 而且,他们对于孙巡的性子已经有所了解。 只怕他们真出了事,孙巡也不会保他们! 但此时孙巡这么逼迫,他们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迈步上前。 “孙巡,本官怀疑你有通敌之嫌……” 可这时,苏扬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又瞥了眼孙巡身边几人:“还是说,你们也与他一样?” 通敌之嫌,这是如今大宋许多人绝对避之不及的话题!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送一份大礼 闻言,孙巡身边几人身形齐齐一滞。 他们下意识惶恐起来。 通敌之嫌…… 他们悄悄看了眼孙巡,又看向苏扬,心中难以抑制地思索起来。 先前他们见孙巡对待北莽使团的态度,的确是亲和的过分了! 而孙巡更是孙家的公子,若是牵连下去,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简直就是蝼蚁了…… “通敌!” 孙巡呼吸粗重,双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他声音愈发冰寒:“你污蔑我通敌,便是污蔑我孙家,你……” “哦?孙家?” 可孙巡还未说完,苏扬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这件事,本官该是得上报陛下了!” “你果然是找死!” 孙巡厉喝,这苏扬是疯了! 连他孙家都敢不顾了! “二位皆是大宋官员,何必如此?” 这时候,朴散真康的声音缓缓传来。 朴散真康瞥了孙巡一眼:“孙大人,稍安勿躁!” 孙巡正怒火中烧,可听到朴散真康的话,他也不由转头望去。 朴散真康一手抬起,虚虚一按,不再对他多说什么。 孙巡脸色一僵,有些不明白朴散真康的意思。 他又看向一旁的纳合清波,却又见纳合清波也对他摇了摇头。 见此,孙巡脸上不由再度浮现出一抹茫然。 这两人,竟然都要阻止他? “苏太医何必动怒?” 朴散真康淡淡对苏扬道。 苏扬笑了笑,摊开手道:“下面的人不识礼数,本官教训一二,倒是让朴散大人见笑了!” “教训我?你……” 孙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孙大人,这里是我使团驿馆,更有我朝国信使在此,你万不可如此!”纳合清波幽幽劝了孙巡一声。 顿时间,孙巡身形彻底僵住。 他满脸茫然,有些难以置信。 北莽使团的人,保住苏扬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这与他所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啊! “苏太医倒是真性情!” 朴散真康丝毫不看孙巡一眼,只是笑吟吟地对苏扬说着话,仿佛先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般。 “朴散大人谬赞了。” 苏扬客套一声,也不再去理睬在一旁狂能的孙巡。 他与孙巡这些人,仇怨早已深了,并不介意,再给孙巡添上一把火! 至于孙家…… 这件事,其实孙巡不敢闹大! 他说出通敌之嫌,若孙巡非要以此对付他,那无异于是给孙家自找麻烦! 通敌之嫌,即便是孙家,也不能轻易触碰。 至于朴散真康这些人,对他的用意,看得明白! 北莽所要做的,就是与大宋议和。 若主和的孙家与北莽有通敌之嫌,即便仅是他这一句话,也足以让朝廷之上的人抓住话柄。 孙巡是蠢货,朴散真康这些人,可不是! “先前本官说了,苏太医若能在我们使团中,发现一人患病,便赏银五百两。” 朴散真康抬了抬手,“即便发现本官刚刚病愈,这赏银苏太医也得领了!” “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苏扬摇摇头,断然拒绝。 北莽使团的赏银,他自然是万万不能领的! 说不定,这赏银下,便暗暗藏着一个圈套! “那本官便不多留苏太医了。” 朴散真康状若随意地再度拿起书册,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架势。 “告辞!” 苏扬洒脱地转身,他与北莽使团之间,本就不需要计较什么礼数! 太医院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还残留着苏扬给了孙巡那一记耳光的震惊。 只是此时,他们也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苏扬一同离去。 “孙大人,不如与本官一同去送送苏太医?” 纳合清波又对孙巡提醒一声,迈步赶上苏扬。 孙巡彻底愣住了,脸颊上不时传来生生的疼痛感。 他呆呆地看着纳合清波与苏扬一同走出房间的身影,又转而看向一旁静静读书的朴散真康,咽了口唾沫。 他仍旧不愿迈步。 不多时,纳合清波赶了回来。 他瞥了眼孙巡,摇了摇头。 这孙家的二公子,远比他预料中的更为愚蠢! “纳合大人,你们为何不让本官对那苏扬动手?”孙巡沉声询问。 “孙大人,先前在驿馆外,本官不是与你说过了吗?” 纳合清波淡淡道,“莫非你已经忘了?” “这……” 孙巡一怔,满脸茫然。 他紧皱起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很快,他双眼一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纳合清波说过,他父亲与朴散真康之间,不能有什么谣言…… 而苏扬所说的“通敌”,这不就是谣言吗? 想到这些,孙巡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这苏扬简直是在恶心人! 该死! “孙大人早些回去吧。” 纳合清波扬起胳膊,不再与孙巡多说什么。 孙巡喉咙动了动,终究是点点头。 他向着朴散真康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房间中,很快便只剩下北莽使团众人。 “大人,这孙巡……” 纳合清波欲言又止,他对孙巡的评价,有些一言难尽。 朴散真康摇摇头,没有就孙巡说些什么。 他将手上书册递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这本书册,你可曾仔细研读过?” 纳合清波接过书册,书册上停留着的一页,正是《满江红》。 他似是明白了朴散真康的用意,沉吟道:“这诗魁,的确有些本事。” “你对他几首诗词,作何评价?”朴散真康轻声询问。 “论风月之诗,我不如他。” 纳合清波坦然道,“不过,此人的诗词,风格迥异,似乎并不像一人所作!” “哦?” 朴散真康微微一笑,“若那的确是一人呢?” “若的确是一人……” 纳合清波喃喃,双眸中明显浮现出一抹凝重。 随即,他却又笑了起来。 “那便试一试好了!” “不愧是‘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朴散真康打趣一笑。 “大人莫取笑下官了!”纳合清波摇摇头,又道,“大宋朝廷估计是要晾着咱们了,大人,咱们莫非要僵持下去?” “如此僵持,不也算是在议和吗?” 朴散真康笑吟吟道,丝毫不见急躁。 他挥挥手:“纳合,你该去安排安排了,给那位苏太医,送一份大礼!” “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张旗鼓 “白大人,这趟去北莽使团,可是个苦差事!” 太医院白泞的房间中,苏扬坐在白泞身前,撇了撇嘴。 “鸿胪寺特意召你前去,本官可也没有办法!”白泞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询问道,“可知晓北莽使团让你前去的意图?” 苏扬正了正神色,沉吟道:“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患了疟疾。” “嗯?” 顿时间,白泞目光微凝,神色中透露出一股疑惑。 他思索一番,才又说道:“是让你去为他治疗的?” “已经被治愈了……”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仔细告知一番。 白泞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北莽细作潜入我朝,得到青蒿素,也并非不可能……” 白泞捋着胡须,仔细思忖着。 随即,他又询问道:“可他的疟疾既然已经解决,为何还要召你前去,莫非仅是为了让你诊断,他的疟疾是否好利索了?” 苏扬摇了摇头,对此,他也没有完全看透。 他这次去驿馆,那朴散真康全程没有怎么表过态。 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少。 至多不过是,对他打压一番,算是为之前他阻拦北莽使团的稍稍报复。 除此之外,他便轻易地自驿馆离开了,再无其他麻烦。 “此事,本官稍后便会去上报。”白泞想了想,提醒苏扬,“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北莽使团来这么一出,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皆是会与你有关系!” 苏扬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 北莽使团会盯上他,应当绝对不只是因为他当日阻拦了北莽使团的路。 那么,他能被北莽使团注意到的,便是献上青蒿素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青蒿素的神效,大宋肆虐的瘟疫才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压制下去,也没有耽误大宋的秋收。 这进而使得大宋能够在应付北莽入侵的战事上,有所余力。 但北莽使团,会由此做些什么呢? 那朴散真康能够以北莽国信使的身份出使大宋京城,他所要面对的对手,可是大宋朝堂之上,一个个老而成精的老狐狸! 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是简单人物! “此外,你离开太医院之时,本官也收到一个消息。” 这时,白泞又说道。 苏扬疑惑地看着白泞,见白泞一副神秘神色,似是故意给他卖着关子,在等他猜测。 他略作思索,心中微动,试探着询问道:“莫非是薛太医有消息了?” 白泞含笑点点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喜色:“目前薛太医他们已经大有成效了,原本疫患肆虐的大半区域,已然稳定下来了。” 闻言,苏扬顿时松了口气。 这算是如今难得的喜讯了。 随着秋日愈深,气温也逐渐寒冷下来,这肆虐的疟疾,总是会被消弭的。 两人正谈话间,房间外,一名侍卫飞快跑了过来。 “白大人,苏太医,太医院外……北莽使团的人求见!” 闻言,苏扬和白泞不由相互对视一眼,神色皆是凝重起来。 北莽使团的人,来得这么快?! “可有说是何事?” 白泞沉声询问。 那侍卫点点头,又看了眼苏扬:“他们说……是来向苏太医送上谢礼的!” 苏扬眉头一挑,谢礼? 恐怕就是朴散真康说的赏赐了吧! 他先前已经明确的向朴散真康提出了拒绝,可朴散真康却依旧将这所谓“赏赐”送了过来,那这用意,便有些不对劲了! “而且,他们来得人不少,还……” 侍卫支支吾吾道,“还肆意声张,大张旗鼓,告知其他人,说他们是奉命来赏赐苏太医的!” “嗯?” 白泞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而后,他缓缓向苏扬询问:“苏扬,可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那就出去看看吧!” 苏扬收敛心绪,平静起身。 北莽使团大张旗鼓地过来,搞这么一出…… 那便去看看,北莽使团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吧! 苏扬和白泞一路赶出太医院门外,此时的太医院门前,已然聚集了一些太医。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众人,在黄谋身上稍作停留。 黄谋脸上挂着冷笑,似是准备看苏扬的笑话! 随后,苏扬迈步走出门去,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太医院外,当先一人,年纪轻轻,身形颀长,穿着北莽使团的学士官袍,正是纳合清波。 而纳合清波身后,是一众排起长长队伍的北莽使团兵士。 苏扬放眼望去,粗略估计之下,得有足足近五十人! 这已经占北莽使团近乎四分之一的人数了! 这声势已经不可谓不浩大了! 而除了北莽使团的人外,街道四周,还聚集了许多被北莽使团的刻意宣扬出的声势所吸引的不少京城百姓。 整个太医院外,围得满满当当! “本官是太医院院使白泞,尔等来我太医院外,所为何事?” 白泞沉声喝道。 “见过白大人,失敬失敬!”纳合清波笑容温和,缓缓行了个礼,“我等前来,是奉我朝国信使朴散大人之命,特来赏赐苏扬苏太医的!” 他话语落下,四周围观的京城百姓们,顿时传出一阵躁动。 京城百姓大多对北莽使团的人充满了敌意。 可是,北莽使团却要来赏赐苏太医,这不免让他们心生疑惑。 之前苏扬挡在北莽使团之前,施展起死回生的玄妙医术,更是大骂北莽使团,这件事,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 可北莽使团竟然反倒要来感谢苏太医,这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赏赐,为何要赏赐?” “莫非是真如苏太医先前所说,北莽使团的人都瞎了眼?” “所以他们被苏太医提醒后,知晓自己瞎了眼,这才来感谢苏太医!” “还是先看看吧……” 百姓们议论纷纷,仔细观望着苏扬和北莽使团这边。 “本官先前不是说了吗?” 这时候,苏扬迈步走上前去,他高声道,“鸿胪寺下令,让本官前去给你们诊治,是你们的国信使说,本官若发现了一人患病,便掏出五百两银子,本官已经说了不要了,为何还要送来?” 他这句话,算是说给四周其他人听得。 北莽使团的意图,即便现在,也一直未曾显露。 但,这刻意聚拢百姓,绝对是有利用舆论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朝的去疟奇方! “我朝的人,向来言出必行,更何况是朴散大人,自是一诺千金重!” 纳合清波悠悠说道,声音响彻四方。 他向后挥了挥手,身后两名兵士们各自搬上来两个扁平宽大的木匣,摆放到太医院门前。 木匣落地,发出一阵叮当脆响。 纳合清波点点头,其中一个北莽兵士当即掀开面前的木匣。 木匣中,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枚枚银锭。 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灿灿光辉。 “这五百两银子,是苏太医发现病情的酬劳!”纳合清波笑着向苏扬抬了抬胳膊,“还请苏太医仔细清算!” “本官也说了,这银子,本官分文不取!”苏扬慢悠悠回应一声。 北莽使团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就只是为了送这五百两银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苏扬的目光又落在纳合清波身前的另一个未打开的木匣上,看制式大小,应该也能在放个五百两银子! 这另一个木匣,估计才是纳合清波此行真正要说的! 四周众人都纷纷看向那盛放着五百两银子的木匣,神色各异。 这对于四周白泞等人来说,五百两银子,算不上什么巨款,可于四周大多的百姓们而言,眼前这五百两银子,他们连见都极少见到! “苏太医莫急着拒绝!” 纳合清波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苏扬的反应,不急不躁的挥挥手。 他扫了眼四周,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苏太医能有这般医术,发现我北莽使团有一人患病,这五百两银子,按照苏太医与我朝国信使之间的约定,自是当送到苏太医这边!” 纳合清波声音高朗,仿佛是故意让四周众人听到一般。 四周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对于纳合清波的话,都不由沉吟起来。 “北莽使团这些人给苏太医送银子,是因为苏太医与他们国信使有了赌约?” “肯定是这样,估计是北莽使团的人自高自大,还以为苏神医无法在他们身上发现病情!” “而苏神医却偏偏自北莽使团那里发现了一人患病,这是让北莽国信使颜面无光啊!” “原来如此,苏神医果然高明啊!” 四周众人很快便自纳合清波的话语中得出了一些推测结论。 按照纳合清波所说,这五百两银子,皆源于苏扬与北莽国信使之间的约定。 而这场约定,苏扬明显是赢了! 所以,北莽使团才不得不将这五百两银子送来…… 可苏扬的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纳合清波这么年轻,便已经成为了学士,更是能被朴散真康带着一同出使大宋,其心机城府自是不必多说。 可纳合清波的话语中,却分明是故意让四周众人误以为,这五百两银子,是他赢得的! 这看起来,更像是在给北莽使团抹黑…… 从始至终,这件事里,都透露着一股子蹊跷! “更何况,苏太医诊断出病情的,是我朝国信使朴散大人!” 这时,纳合清波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他赞赏道,“连朴散大人身患疟疾,都能诊断出来,苏太医,真不愧是大宋治疗疟疾的神医!” “疟疾?” “北莽国信使来了咱们京城,竟然还得了疟疾!” “这瘟疫,就该传到北莽那边,让北莽死绝才好!” “堂堂国信使,得了疟疾,还想在咱们京城耀武扬威,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难怪要给苏神医银子,这是想求苏神医给他救命啊!” 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讽刺的声音。 他们看着纳合清波等人的目光,都变得嘲弄起来。 苏扬的神色愈发凝重。 纳合清波越是这么说,这件事,便越是透露出一股子诡异! “这些,不必多说,把这些银子,拿回去!”苏扬索性直接出声阻拦纳合清波,不论北莽使团的人打着什么主意,最好都要及时制止! “苏太医,我朝国信使出使你大宋京城,身患你们大宋所谓的‘瘟疫’,莫非此等重要之事,本官还不能说了?” 纳合清波微笑着摇摇头,继续道,“不过,这疟疾,于我朝而言,属实算不得什么重病,我朝国信使朴散大人,早已经病愈!” 他随手一指盛放着五百两银子的木匣:“而苏太医能发现朴散大人病愈,已经极为难得,这五百两银子,便是朴散大人为此给苏太医的赏赐!” 自始至终,纳合清波都没有说什么谎话。 这一番话语里的意思,四周众人都不由为一怔。 “北莽国信使,竟然早就痊愈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哪来的药?” “苏神医发现之时,北莽国信使就已经痊愈了,这不太对啊!” 他们议论纷纷,现在听到了纳合清波的话,他们都不由十分不解。 既然北莽国信使已经病愈了,还用得着给大张旗鼓地来送银子? “这银子,苏太医已然说了不要了,那你们便将银子带回去!” 这时,白泞迈步上前,冲着纳合清波挥挥手。 “来人,把这些银子,让北莽使团带回去!” 在白泞的示意下,一众太医院侍卫当即走了出去,准备驱敢纳合清波等人。 “银子送出去,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纳合清波笑吟吟挥挥手,“既然这银子苏太医不要,那便留在这里好了,谁想要,谁拿走便是!” “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又道:“我这另一个木匣,可还未打开!” 说完,纳合清波向着那尚未打开的木匣前候着的兵士扬了扬下巴。 那兵士当即把木匣打了开来。 四周众人不由再度望去。 果不其然,那木匣中,又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百两银子! “这五百两银子,可同样是我朝国信使大人,赏赐苏太医的!”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直视苏扬双眸。 他挥手道:“这五百两银子,苏太医功劳不小,可是务必要收下的!” 功劳? 苏扬双眸眯起,除了他发现朴散真康得了疟疾大病初愈之后,还有什么功劳? “苏太医献奇药以治大宋瘟疫,难道还不是功劳?” 纳合清波摊开手,声音骤然提高几分,“更何况,苏太医献的这奇药,还是我朝的去疟奇方!”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无耻之尤 纳合清波话音落下,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所有人皆是神色震动! “你说……什么?” 白泞神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苏扬所献上的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 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件事,绝不能儿戏! 而四周众人也都纷纷瞪着纳合清波,神色中充满不悦。 “北莽的?” “我呸!这怎么可能!” “青蒿素是苏神医的,怎么就变成了北莽的去疟奇方?” “这人分明是想要给苏神医泼脏水!” 众人对纳合清波怒目相视。 苏扬一言不发,北莽使团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一开始,他被召往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北莽使团便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让他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治,无非是想要让他发现朴散真康身患疟疾的事实! 而朴散真康的病情已然痊愈,这就是北莽使团说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的依据所在! “青蒿素是苏太医发现的奇药,何时成了你北莽的去疟奇方?”白泞沉声问道。 他自是相信苏扬的。 青蒿素那等奇药,制作之法,他这太医院院使先前闻所未闻。 北莽又岂能有这种奇药? “白大人看来是不相信本官的话!”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似是早就预料到了白泞等人的反应。 “我朝国信使大人身患疟疾,可是事实?” 他瞥了苏扬一眼,“而国信使大人的病情已然痊愈,又是否是事实?” “敢问诸位,我朝国信使大人的病,是如何治愈的?” “我等此前可从未让你们大宋太医院的人又或者其他医者大夫,前去我朝使团那边施治!” 纳合清波慢悠悠踱着步子,他的话,不只是说给白泞等人听,更是要让四周的人群知晓。 “那自然是你们用了苏神医的奇药!” “你们偷偷盗用了青蒿素,当然能够治好那个国信使的疟疾!” “按我说,就得严查,看看是那个该死的混蛋,把药偷偷给了北莽使团!” “无耻之尤……” 众人忿忿不平,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白泞脸色尤为凝重,北莽来这么一出,这是想要将苏扬的青蒿素说成北莽的药。 那么,北莽使团的真正目的,便尤为险恶了! “我朝自有去疟奇方,何必用你们的药!” 纳合清波慢悠悠摇摇头,反问一声,“难道你们不知晓,这疟疾在你们大宋虽成为瘟疫,可在我朝,从未有过疟疾泛滥成灾的情况?” “既是未曾泛滥成灾,那自然是我朝有治疗疟疾的奇方!” 纳合清波再度走到苏扬这边,笑道:“苏太医,你那所谓‘青蒿素’,究竟是不是自我朝中剽窃而来,我想,你应当很清楚吧?” 苏扬当然清楚! 毫无疑问,北莽使团想要污蔑他! 青蒿素这药,直到他前世的现代,才被屠老发现。 在此之前,无论是金鸡纳霜还是其他什么抗疟的药,也都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北莽能有治疗疟疾的药,才是真奇了怪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理论。 纳合清波摆明了是想要污蔑他,他现在反驳,反倒是合了纳合清波的心愿。 北莽使团,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对付他这么个太医,必定是还有更为深层的目的! 他现在反驳,即便是在此证明了北莽使团在污蔑,可这一番争论,还是会传遍大宋四方…… 随即,苏扬反倒是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北莽使团这么急着将本官的药划为你们北莽所谓的奇方,连本官这么点荣誉,你们都想要贪过去?” 四周众人也都是义愤填膺,紧握着拳头。 他们自然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 对于北莽使团这些人的污蔑,他们深恶痛疾! “并非如此!” 纳合清波挥了挥手,“本官不过是想要向各位阐明一个事实!” “疟疾,我朝早有治疗之法,这去疟奇方,轻易便可祛除疟疾……” 纳合清波面向四周,声音高朗,“我朝国信使大人的情况,便足以证明,去疟奇方的神效,而我朝从未有过疟疾泛滥成灾的迹象,皆是由于这去疟奇方!” “尔等莫非绝对,苏太医年纪轻轻,就能自行研制出拥有如此神效的所谓‘青蒿素’?” 纳合清波嗤笑一声,“我朝使团已然打听过了,苏太医这‘青蒿素’,就是我朝的去疟奇方,他不过是将去疟奇方改头换面罢了!” “无耻!” 纳合清波话音刚落,众人便忍不住喝骂起来。 “北莽都是蛮夷,何时能有此等去疟奇药?” “不过是贪慕苏神医的荣誉罢了,北莽使团,看起来倒是有头有脸的,所做的事情,竟然这般没有羞耻!” “蛮夷终究是蛮夷,他们尚且还在茹毛饮血,贪慕我中原之地的文明繁盛,又不是头一回了!” 人声嘈杂,皆是怒骂北莽! “纳合大人,你身为北莽使团之人,却在此污蔑我太医院的太医,此事,你们北莽使团可是要好好做出解释的!” 白泞迈步上前,沉声呵斥。 这等污蔑,简直荒谬! 但是,北莽使团的贼心,却也不得不防! “白大人莫急,本官来此,又不是特意要让诸位惩治苏太医这剽窃我朝去疟奇方的罪名,又或者把我朝的去疟奇方当作他自己的药,这份欺瞒世人的滔天罪名,以及那欺君之罪的!” 纳合清波脸上淡然笑容似乎不减,声音温和。 但他话语中的意思,却尤为歹毒! 直接给苏扬罗织了大部分罪名! “一派胡言!” 白泞怒喝,“你既然在我太医院前如此污蔑苏太医,那本官也只好先行将你抓住,届时,在由我朝仔细审问!” “本官说了,并非是本官污蔑苏太医!” 纳合清波退后一步,他身后的一众北莽兵士齐齐上前,围在纳合清波身旁,护卫着纳合清波,与太医院前的一众侍卫相互对峙。 “你们是铁了心的想要在我京城如此放肆了?”白泞寒声询问。 如今的事态,已然闹大了! 他心中清楚,这一切,皆是北莽使团的用意! 但无论如何,也得阻止面前的纳合清波!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可曾听过今朝酿? “本官不过是来嘉奖苏太医的,莫非这嘉奖都不可?” 纳合清波未曾流露出丝毫惧色,反而笑道,“我朝虽与大宋天各一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眼见大宋百姓饱受瘟疫肆虐之苦……” “此次我等使团入京,本想要将我朝的去疟奇方赠予你们大宋,倒是不曾料到,原来我朝的去疟奇方,已经由苏太医之手,改头换面之下,传遍了大宋!” 纳合清波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神色,仿佛对于大宋被瘟疫肆虐的情况,尤为怜悯一般。 “我朝与大宋之间的交涉,暂且不谈,只说大宋百姓,普天之下的百姓,皆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我朝怎能忍心见得这等生灵涂炭的惨状?” 他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却恶心得不得了! 北莽贼人,趁着大宋危难之际,入侵大宋北境! 现在却还说什么不忍见得生灵涂炭的景象,他们在北境恶事做尽,何曾有半分怜悯? “嘴上一套,背地里做得又是一套,真当咱们不知道吗?” “简直是满口喷粪!” “这些人,在这里污蔑苏太医,太无耻了!” “抓了他们,就该千刀万剐!” 四周中人咬牙切齿,愤慨不已。 纳合清波所说的话,他们半个字都不相信! 北莽何时能有这般好心? 白泞神色沉凝,纳合清波这些话,无疑是想要动摇人心! 说什么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以及现在这一副悲天悯人的作态,毫无疑问,是在向大宋百姓们,传扬他们北莽的心思! 还拯救大宋百姓? 大宋千古兴盛,何时轮得着他们北莽来拯救? “尔等在我太医院此般作态,蓄意闹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白泞高声喝道,“那本官只好抓了你们,在由我朝廷询问你等,此事,已然不可姑息!” “我等为苏太医送上赏赐,此等友好之举,也能算是蓄意闹事?”纳合清波淡淡摇头,丝毫不着急。 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形势一般,转而笑着向苏扬道:“苏太医,这一份赏赐,苏太医可得收下,不然,白大人都要说本官是在蓄意闹事了!” 苏扬先前始终没有出声,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纳合清波的一番作态。 他的心绪也不免有些凝重。 今日纳合清波的这一番作态,四周百姓们是没有怎么相信。 但是,若放眼整个大宋,却不见得,所有人都会清醒。 正如他所预料中的一般,今日北莽使团来此,对付他,并不是主要目的! 北莽使团真正要做的,其实是要刻意传出流言! 说那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药! 说北莽是想要帮助大宋百姓的…… 这是极为可怕的玩弄人心! 尤其是,北莽使团搞了这么大的排场,甚至纳合清波在此地做得种种反常举动,都是在加深他们的说辞在大宋百姓们心中的印象! 不论是非曲直,北莽使团都是要让这个消息,传遍大宋! 苏扬深吸一口气,北莽使团的手段,的确狠厉。 大宋朝廷始终不曾接见北莽使团,而北莽使团显然也不急着与大宋朝廷交涉。 他们反倒是转而将目标落在大宋民间,就是要一步步左右人心,这些举动,远比在朝堂之上的交锋影响更为强烈! “苏太医,这两份赏赐,本官可是摆在苏太医面前了,苏太医第一份可以不收,这第二份,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见苏扬不回话,纳合清波又笑着说道,“本官来此,只是为苏太医送上赏赐而已。” “纳和大人,可会饮酒?” 可这时,苏扬忽的询问一声。 “嗯?” 听到苏扬的话,纳合清波不由微微有些错愕。 为何苏扬会突然这么询问。 他稍作思索,便想到了青蒿素的制作之法。 青蒿素制作,需要烈酒…… “我北莽男儿,哪个不会饮酒?”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纵使是最为辛辣的烈酒,我北莽也不在少数!” “是吗?” 苏扬挑了挑眉,转而看向四周百姓。 他朗声询问道:“诸位可曾有喝过北莽烈酒的?” “老夫……喝过!” 人群中,当即有一名老者走了出来,他痛斥道,“北莽之酒,如同马尿!” “那北莽最烈的酒,诸位可有人喝过?”苏扬再度询问。 “老夫一样喝过!”那老者再度回应。 “我也喝过……” 人群中走出的人不在少数。 “苏太医莫非是想要用我朝烈酒,与你们大宋相比?”纳合清波仿佛是看出了苏扬的心思。 苏扬笑着摇摇头,并不急着回应纳合清波。 他继续询问:“诸位可曾听闻过……今朝酿?” 上一批制作好的今朝酿,早已在京城各大酒楼中销售。 香醇的味道,浓烈的酒意,自是会让许多人趋之如骛。 虽然今朝酿的消息尚未彻底传播出去,但已经不少人听闻过这个酒了! “今朝酿,本官倒是喝过!” 这时,白泞淡淡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古怪地看向白泞,今朝酿的数量,比之其他酒酿,数量可以算得上是稀少了。 京城中喝过的人,应当并不算多。 以白泞的身份,想要喝今朝酿,还是极为简单的! “鄙人也曾喝过,这今朝酿的确是好酒,酒性极烈,喝上一杯,鄙人就不胜酒力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回应起来。 “说起来,如今朝酿这等酒性,我以前从未喝过!” “世间最烈之酒,非今朝酿莫属!” “这今朝酿,果真有此等神异?” “醉香楼就有卖的,届时倒是可以去尝尝……” 众人议论着,心中却又不免有些疑惑。 苏神医发话了,他们当然要群起响应。 可是,现在北莽使团的人,尚在攻讦苏神医。 为何苏神医不急着反驳,反倒提起了酒水来了? “北莽的烈酒,可有能够烈过今朝酿的?”苏扬又询问一声。 “哪里能跟今朝酿比?” “北莽最烈的酒,老夫痛饮一坛,也不见得会生出几分醉意!” “北莽之酒,马尿尔!” 听着四周众人的话,苏扬笑容和煦。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纳合清波,不再多发一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 纳合清波眉头已然不自觉紧皱! 第二百九十章 彻查细作! 对于苏扬的用意,纳合清波很清楚。 无非是想要借着烈酒说事。 可是,他毕竟身在大宋京城,四周人群,皆是支持苏扬的人。 而且苏扬很聪明地只谈论酒水好坏这一点,其余硬是丝毫不谈。 他此时,也难以就此反驳! “苏太医,这两份赏银,本官已经送到了。” 纳合清波缓缓道,丝毫不准备再与苏扬说些什么。 他又向着白泞行了一礼:“白大人若想要抓下官,随时可抓,不过,本官并未做什么逾矩之事,还得在我朝国信使大人那边说得过去才行!” 他此行并不担忧什么。 以赏赐之名,说了这些事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白泞这个太医院院使,纵使再怎么威吓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北莽使团,自是代表整个北莽的意思! “纳和大人别急着走,既然你说你们北莽有什么去疟奇方,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是如何觉得,我那去疟药与你们的去疟奇方相似的?” 苏扬朗声询问。 四周众人的注意力也再度落在纳合清波身上, 他们就是在等待着苏扬辩驳此事。 北莽使团的人当着他们的面,污蔑苏太医的药,还说什么不忍大宋生令人吐痰,意图帮助大宋,这完全是在恶心人! 纳合清波身形稍稍停顿,随即淡然一笑。 “我等听闻京城市井之中对于苏太医那所谓青蒿素,皆有所传言,苏太医这青蒿素,无论是从制作,还是药效,皆与我朝的去疟奇方一般无二,这还需如何辨别吗?” 纳合清波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制作是如何一样的?” 苏扬上前一步,继续询问。 纳合清波却摇头道:“本官并非太医,这药如何制作,苏太医还得去询问我使团的太医才行!” “何必那么麻烦?”苏扬笑了笑,“制作青蒿素,尚需高浓度的烈酒,寻常烈酒,绝对无法制作出青蒿素,而北莽又没有此等烈酒,又如何能有青蒿素?” 苏扬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当即重重点头。 而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也明白了苏扬的意思。 北莽没有烈酒,怎么可能生产制作出青蒿素? “苏太医又怎知道我朝没有烈酒?” 纳合清波反问一声。 苏扬笑容不变:“纳合大人可知晓本官先前为何提起今朝酿?” “北莽没有酒酿能够比得上这今朝酿,这是我等共识!” 苏扬向着四周扬了扬手,“诸位,制作青蒿素所需酒酿,怎么也得到一两杯酒就能让人醉倒的程度,而北莽没有这种酒,这位纳合大人却说他们北莽有青蒿素,这似乎……不合逻辑啊!” 他用不着再多说什么,四周众人已经明白了。 北莽连烈酒都没有,哪里能制作出苏神医的青蒿素? “若是苏太医是得知了我朝的制作去疟奇方之法后,大宋才又有了这所谓烈酒呢?”纳合清波目光低沉下来。 “据本官所知,今朝酿的出现,要早于京城疫患!” 苏扬耸耸肩,“这些事情,诸位去酒楼打听一下,简简单单便能知晓!” 苏扬将酿酒之法交给潘通的时候,疫患的消息,尚未传到京城。 “北莽使团既然说我的制药之法,是自北莽得到的,我且问问,难不成,本官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苏扬继续道,“又或者,北莽既然还有酿酒之法,为何,未曾听闻,北莽有什么比得上今朝酿的烈酒?” 这是最为浅显易懂的道理。 他若是与北莽使团再一番辩驳,便正中纳合清波这些人的下怀! 纳合清波推诿其不通医术,便有这些用意! “苏神医说得对啊!” “北莽使团这是摆明了蒙人,真是无耻!” “连制造青蒿素的原料都没有,他们凭什么说,苏神医用的是他们北莽的药!” “依我看,他们不仅没有药,反而是偷了咱们的药!” “他们的做法,简直为人所不齿!” 四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援着苏扬。 他们的声音压向纳合清波等人,使得纳合清波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纳合清波紧紧打量着苏扬,如今,他对苏扬愈发重视了! 这场交锋,自苏扬提起那名为“今朝酿”的酒时,纳合清波便知晓,苏扬已经稳操胜券了。 “苏太医的确是能言善辩,不过,事实如何,想必天下人自有见解!” 纳合清波似是对这场较量的胜负并不在意,慢悠悠地转过身子,准备自太医院外离去。 “慢着!” 可苏扬却是迈步走到了纳合清波与一众北莽兵士们之中,他朗声道,“今日之事,纳合大人既然不想再论,那本官也不多说,可是……” “可是,你北莽国信使的病情,本官已经看过,他那副大病初愈的情况,倒是与我朝用青蒿素施治后的样子,尤为相似!” 苏扬神色肃然,沉喝道:“既然先前已经说了,北莽国信使从未让我朝太医院的太医又或者其他医者大夫对其施治,那你们的药,是如何而来?” 四周众人神色微震,他们心中本来还窝着一肚子火。 北莽使团这些人,给苏太医泼了一番脏水。 现在,苏太医直接拿出青蒿素的制作之法与其对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北莽使团要轻飘飘地走,他们当然看不过去! “我朝之事,还需要告知苏太医吗?” 纳合清波脚步微顿,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抹寒芒。 “哦。”苏扬点点头,“纳和大人何必如此紧张,本官不过是心有疑问,询问一下罢了!” 苏扬神色平淡,仿佛喝止北莽使团,真的只是随口询问。 但随即,苏扬又转而面向白泞。 他躬身行礼,神色端庄。 “白大人,下官恳请白大人,将此事上报朝廷……” 苏扬缓缓说道,“下官怀疑,有敌国细作潜入京城,盗取青蒿素与制作之法,须得严查!” 闻言,四周众人顿时了然。 敌国细作? 不用苏扬说明,自然是北莽的细作! 难怪北莽国信使患了疟疾还能治愈,原来是有细作偷偷潜入了他们京城。 还让北莽使团的人来污蔑苏太医…… 简直可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掷千金 纳合清波转头瞥向苏扬,双眸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似有一抹寒芒一闪而逝。 他不再多言,向着四周北莽兵士轻挥袍袖。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破开人群,自太医院门前离去。 但两个各自装满五百两银子的木匣却仍旧摆放在太医院门前。 纳合清波显然没有再与苏扬辩驳下去的意思,他来到这里,目的已经达到了。 苏扬静静看着纳合清波等人离去的身影,神色沉凝。 他今日所做的这些反驳,北莽使团中,尤其是那朴散真康,是否已经有所预料? 朴散真康让纳合清波在太医院外来这么一出,看起来极为突然。 但是,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以此来宣扬出,青蒿素是北莽的药! 今日的事情,闹得不可谓不大! 朴散真康显然没有打算,通过这么一件事,就彻底坐实北莽那所谓去疟奇方的事情。 可却足以由此,在大宋百姓们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若以后,大宋各处,再有如金州城那般,被攻占的情况。 北莽便可轻易地通过这个说法,来动摇人心! 这从一开始,便不是针对苏扬的,朴散真康的真正目标,是大宋! 待到纳合清波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苏扬收敛心绪,目光又转而落在四周人群中。 “今日,有劳诸位了!” 苏扬躬身向着四周众人行礼。 他没有再就先前的事情做什么澄清或辩解,否则,便有刻意掩饰的嫌疑。 “苏神医言重了!” “北莽的贼人还想要污蔑苏太医,这简直岂有此理!” “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这等荣誉,岂能让北莽的贼人给夺去?” 众人回应着,纷纷向着苏扬回礼。 苏扬点点头,又看向身边的白泞。 此时的白泞神色中依旧残留着一抹凝重。 他显然也看出了北莽使团的真正用意,在思索着该如何尽可能地解决。 “白大人,那一木匣中的五百两银子,烦请白大人代为交给朝廷。”苏扬指了指那个被纳合清波说成是奖赏他献药之功的木匣。 这一个木匣里的银子,绝对动不得! “好!” 白泞朗声向身后一名太医院侍卫吩咐道,“把那木匣里的银子,交给户部!” “这五百银子不算多,若是能够充当军资,自是最好不过了!”苏扬又跟着补充一声。 “充当军资?” 四周一众百姓们眼中光芒一闪。 那木匣里的五百银子,足够寻常人家大肆挥霍了。 这对于寻常百姓们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巨款。 可苏太医竟然直接将那五百两银子献上了! “充当军资好啊,拿北莽的银子,去杀北莽,快哉!” “说不定,这银子还是北莽入侵我北境所得,如同多日前,周延玉大人所说,我们与北莽的仇,不共戴天!” “北莽皆是些贼人,还在咱们面前装什么怜悯,简直可恶!”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中满是愤怒。 苏扬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伸手指向剩下的木匣。 “如那北莽使团的官员所说,这木匣里的五百两银子,是我与那北莽国信使的约定所得!” 苏扬缓缓说道,“北莽国信使以为我发现不了他们的病情,在我面前说什么,他们北莽百病不侵……” 苏扬当着众人的面,摇头嗤笑,“不过尔尔!” “苏太医的医术,他们也敢小觑?” “这些银子,苏太医赢得痛快啊!” 众人纷纷附和,纳合清波虽然恶心了他们一顿,但是,那五百两银子,的的确确是苏扬自北莽国信使手中赢下的! 苏扬笑了笑,北莽使团以污蔑他来动摇大宋的人心,那他便暂且先奉还一些。 堂堂北莽国信使,在约定里,输给了他这么一个小小太医! 这虽然是朴散真康的圈套,但是,朴散真康布下这个圈套,可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至于这五百两银子……” 苏扬又向白泞询问道,“白大人,不知下官可否自行处理?” “这……” 闻言,白泞不由有些犹豫。 北莽使团送上的这些银子,苏扬最好是一文钱都不要动。 否则,对于苏扬来说,说不定就会惹上什么祸事。 他想了想,苏扬应当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那另一份五百两苏扬都已经上交了。 那这剩下的五百两,苏扬必定还有其他的用处。 想到此,白泞缓缓点头:“便交由你自行处理吧!” “这是苏太医从北莽国信使那里赢得的银子,当然要拿!” “苏太医半兵不动,就自北莽使团那里得来了一千两银子,拿这五百两也是应该的!” 人群也跟着应和起来。 苏扬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向一旁的太医院侍卫招了招手。 侍卫严奔当即跑上前来,等候苏扬的吩咐。 “严侍卫,劳烦你们将这五百两银子,分发给在场的诸位百姓!”苏扬高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那五百两银子,苏太医可是直接可以拿走的! 竟然还要分发给他们! 这可是五百两啊! 严奔也不由咽了口唾沫,他扫了眼四周,就算把这五百两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估计每个人都能得到三四两了! “苏神医,这万万使不得!” “五百两银子,您拿去用便是,哪里能分给小人?” 众人连忙拒绝起来,有些诚惶诚恐。 他们看着那五百两银子的目光,都不由闪烁不已。 拿银子是好,可是,寻常时候,哪里能有这种好事? 他们心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先前我所说的那今朝酿,可是好酒!” 苏扬笑吟吟道,“这些银子,就当我之后请诸位喝酒了!” 那剩下的五百两银子,他的确是动不得。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银子分发下去。 他特意提起今朝酿,也是有着自己的用意的。 这与他先前用来反驳纳合清波污蔑的话,暗暗向合。 北莽使团想要动摇人心,无非是借着这么一个噱头! 而他今日在太医院门前,一掷千金,这噱头,可是更足! 若是今后有人流传今日的事情,说什么青蒿素是脱胎于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那便免不了提及,他今日一掷千金的事情! 苏扬眸光内敛,他所做这些,应该能够尽可能地将北莽使团这一次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接下来,还有一步,尚需大宋朝廷来做!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全城搜捕 是夜,太医院灯火通明。 苏扬坐在白泞的房间中,手中茶水,早已凉透。 摇曳的灯火照耀四周,落在苏扬脸颊上,使得此时苏扬半张脸庞都蒙上一层跳跃的阴影。 太医院外,兵甲交织之声阵阵传来,大批兵士正在太医院里快速奔行着。 “白大人,您估摸着,这一次,朝廷会揪出多少人来?” 苏扬看了眼窗外,慢悠悠向白泞询问。 白泞捋着胡须,沉吟道:“至少要杀足数十人,揪出的人数太少,不足以震慑宵小!” 苏扬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纳合清波离去之后,太医院便将今日之事上报给朝廷了。 毫无疑问,北莽使团能够得到青蒿素治疗朴散真康的疟疾,必定是出了细作。 而且,纳合清波今日在太医院外那一番宣扬,细作之事,即便是没有,朝廷也会推出一部分人来! 这……涉及到了大宋与北莽的人心之争! 不当着京城百姓们的面斩杀细作,那么这件事,便没有那么简单平息! 这就是大宋朝廷所需要做的。 大宋务必要坐实,是北莽有细作潜入,偷了青蒿素,从而让北莽使团得以混淆是非! 这时,房门外,一道身穿甲胄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任校尉,如何了?”白泞当先询问一声。 那人正是禁军的昭武校尉,任野。 “回禀白大人,太医院中……搜查出三名细作!” 任野沉声汇报。 “三个人!”白泞目光一凝,询问道,“其中,有太医吧?” “一名太医,一名右医师,以及一名医官。” 任野缓缓说道,这三人,正是他们今晚自太医院中搜查出的北莽细作!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太医……发现之时,已然自绝了!” 白泞点点头,神色中透露出一抹肃穆。 太医院中能够搜查出三名细作,这并不是小事。 “一同去看看吧。”白泞说着,起身向房门外走去。 苏扬紧跟着走了出去,便在院落里,见到正被兵士们紧紧束缚着的两人。 他扫了那两人一眼,这两人他都曾见过,甚至,其中那个右医师,还是今日与他一同去北莽使团所在驿馆的人员之一!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料到,这人会是北莽细作! 随后,他又瞥了眼那两人身旁,躺在地上的尸体。 那的确是一个太医,苏扬对其并不算熟悉,在太医院任职这些时日以来,也只跟这人有过几次碰面。 “北莽这些该死的细作,还真是无孔不入,连太医院里,都有他们的人手!”任野重重吐了口唾沫,“白大人,这两人和那具尸体,我们要将其带到大理寺,大人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有劳任校尉了。” 白泞摇摇头,冷漠地扫过那被束缚住的两人,未再说些什么。 待到任野等人押送着细作离去,苏扬再度与白泞回到了房间中。 “此次,怕是要牵连到白大人了。” 刚走进房间中,苏扬便缓缓向白泞行礼。 太医院里,查出了三名细作。 虽然细作之事,是白泞上报的,但细作中有太医,恐怕白泞依旧会难辞其咎。 “无妨,朝廷对老夫的处罚,不会多么严重。” 白泞淡淡摇摇头,他瞥了眼苏扬,“你觉得,太医院里搜查出三人,是多还是少?” 苏扬沉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很清楚,今夜太医院里发生的这一幕,仅是今晚大宋京城的一个缩影! 朝廷直接出动了禁军,满城搜捕北莽细作,很难说究竟会搜查出多少。 “北莽有细作潜入京城,此事,对于朝廷而言,其实不算个秘密。” 这时,白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扬一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询问道:“白大人的意思是,那些细作……” 未等他说完,白泞便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苏扬目光深沉,已经明白了白泞的意思。 北莽和大宋相互派遣细作,这几乎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而大宋朝廷自是会对北莽的细作有些布局,甚至,会一直让人盯着细作。 有时候,细作不杀,要远比杀了更为有效! 想到这些,苏扬心头却又不由猛地一跳! 大宋朝廷今日斩杀细作,是否会在朴散真康的意料之中? 苏扬想了想,很快便笃定起来。 朴散真康绝对是知晓的! 甚至,朴散真康从一开始,便已经料定了今日之事的结果。 “朴散真康这个人,绝不简单!” 白泞捋着胡须,慢悠悠道,“你今日去驿馆,对这个北莽的国信使,也算是亲眼见过了!” 苏扬点点头,思忖片刻,询问道:“白大人,朴散真康不惜逼我们除掉北莽的细作,也要尽可能地混淆是非,这似乎……” 这怎么看,都不值! “其实朝廷早已得到消息,北莽入侵我朝北境之时,已杀了我朝诸多密探!”白泞半遮半掩地回应一声。 苏扬顿时明悟过来。 大宋与北莽之间,明面上都知晓双方有细作,但都没有急着清缴。 或许偶尔会杀那么几个人,以儆效尤。 但终究还是大体保持着相安无事的默契。 不过这次北莽主动挑起战争,杀了许多大宋的细作,那大宋这边,自然是要有所反应的。 或许大宋朝廷本还有意无意地留着北莽的细作,准备寻找机会,斩杀北莽细作。 而朴散真康用了这么一招,却直接给了大宋这个机会! 或许对于朴散真康而言,被大宋朝廷发现的细作,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了…… 想清楚了这些,苏扬双眼中一片凝重。 如朴散真康这等老狐狸,果然是心狠手辣! 今日北莽使团的举动,说不得是否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他与白泞交谈一番,告辞赶回家中。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 第二日天刚亮,京城便下起了一阵秋雨,给大宋京城再度增添了几分寒意。 苏扬打开药铺大门,王朗才刚刚赶回。 一夜时间,王朗皆在随着西城巡检司,抓捕北莽细作。 “王兄,昨夜,巡检司抓了多少人?”待王朗坐下,苏扬询问一声。 王朗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他缓缓道:“只西城巡检司,昨夜便抓了三十多人,我回来时得到消息,昨夜京城各处衙门齐齐出动,所抓细作,超过百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午时已到 苏扬目光微凝,百人…… 这人数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多! 随即,苏扬淡漠的起身,那上百个细作,应是必死了。 朴散真康轻易的便决定了这上百人的生死,不留半点余地。 “这北莽国信使还真是心狠手辣!”苏扬嘀咕一声。 先前他从自太医院里与白泞有过一番交流,他大致猜测,朴散真康此举,除了传出些有关于所谓青蒿素与去疟奇方之间的流言,还有逼着大宋朝廷解决北莽细作的用意,从而以绝后患。 暴露的细作,本就是弃子。 不过,朴散真康可曾想过,大宋朝廷会揪出这么多人? 上百个辛苦栽培的细作,就这么死去,对于北莽而言,应当是个不小的损失…… 苏扬静静踱着步子,目光看向药铺外。 天空灰蒙蒙的,雨水不住自天际落下。 若朴散真康早已料到大宋朝廷的反应,那此人的狠厉程度,还要更进一步! 但这些代价,与朴散真康现如今所得到的收获,似乎并不持平。 那朴散真康又是否有其他的打算呢? …… 京城,刑场。 一张张大旗高高悬挂,在秋风吹动下,猎猎作响。 刑场位于京城闹市,今日要斩杀北莽细作的消息,早在几日前便在京城中传开。 前来围观的人群不断壮大,将刑场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即便如此,自京城各处赶来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刑场四周,有禁军把守,皆身着戎装,手持兵刃,威风凛凛。 距离北莽使团入京,已有七日的时间。 当日使团入京,右鉴议大夫周延玉挡在北莽使团前自刎,痛斥北莽恶行,京城百姓依旧历历在目。 北莽入侵大宋北境,一路烧杀掳掠,血债累累。 现如今北莽使团入京主动要求议和,京城百姓自是充满不忿。 但这些天以来,朝廷始终为曾召见北莽使团,这倒是让民愤稍稍平息一些。 而现在,更是朝廷更是要斩杀北莽的细作! 这对于京城百姓而言,无疑是出了一口闷气。 前几日下了一场秋雨,今日总算转晴了,地面还有些泥泞,刑场地面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还积蓄着小水坑,反耀着太阳嶙峋的光芒。 刑场四周,人头攒动,宛如人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随着午时渐近,刑场上,一个个戴着沉重镣铐锁链的囚徒在禁军的押解下,踏着泥泞,拖着水渍,缓缓赶来。 囚徒足足上百号人,再加上押解着他们而来的禁军,原本尚且还算宽敞的刑场上,顿时便显得拥挤了起来。 “午时已到,行刑!” 刑场上高坐着的行刑官一声令下,行刑令牌被狠狠丢落在地。 一排刽子手齐齐举起手中大刀,刀身泛着明晃晃的光芒,骤然挥下! 人头骨碌落地,血溅四方。 上百号囚徒,只一次还砍不完。 砍到最后,刑场地面已然被鲜血染红。 水洼中积蓄着的早已不知是雨水还是鲜血…… 眼前的景象,要比四周围观人群所料想中的还要更为惨烈,连带着他们心中的快意,此时都被一股震撼所充斥,更隐隐有些心中发寒。 刑场四周,所有人齐齐缄默无声。 地面上的血迹,静静向四周延伸流淌。 刑场中的禁军们快速行动,收拾着刑场里的尸体。 四周围观的人群依旧呆立原地,心绪杂陈。 “我朝使团借道,进皇宫求见大宋皇上,还请退让!” 这时,相对寂静的街道远处,传来一阵高喝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更有马蹄与车轮声逐渐传来。 “我朝使团借道,进皇宫求见大宋皇上,还请退让……” 声音依旧在响起,在此时寂静的刑场四周,显得尤为突兀。 刑场周围的人群不由齐齐循声望去。 终于,街道拐角处,一队人马缓缓浮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那是北莽使团! 注意到此,所有人都不由神色凝住。 刑场这边才刚杀了上百名北莽的细作,北莽使团就来到了这里。 他们心中都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深深的疑惑。 北莽使团想要做什么? “我朝使团借道,进皇宫求见大宋皇上,还请退让……” 北莽使团中,高呼声依旧在响彻着。 他们要进宫面圣? 听到北莽使团话语中的意思,所有人都惊疑无比。 现在这个关头,北莽莫非是被杀怕了? 还是说有别的用意? 他们进宫面圣,难不成,是不准备议和,想要开战了? 北莽使团的人马行进速度并不算快,却明显是在向着刑场这边的街道赶来。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使得北莽使团逐渐深入人群。 北莽使团中,一辆被北莽兵士严密护卫着的精致马车,尤为引人注目。 人群里有不少见过北莽使团入京之时场景的,都大致辨认出,那辆精致马车中,所乘坐着的,应当就是北莽国信使! 仔细看去,眼前的北莽使团人马,足足近二百人。 应该是北莽使团此次入京的所有人,都来了! 北莽使团终于来到刑场这边,却稍稍停顿下来。 刑场上一众禁军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兵刃,紧盯着北莽使团那边。 这时,人们注意到,北莽使团中,那辆精致马车的窗帘缓缓掀开。 朴散真康的面容随即显露出来。 他深深地注视着刑场那边,几息之后,他放下帘子。 北莽使团继续行进。 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看着北莽使团的人马逐渐远去,赶赴皇宫方向。 “我朝使团借道,进皇宫求见大宋皇上,还请退让……” 那高喊声依旧不住响起。 这阵仗,难免吸引人群的注意力。 此时北莽使团要求见皇上,究竟想要做什么? 皇宫外。 北莽使团终于缓缓赶来。 他们一路赶来的动静,绝对不算小。 尤其是大宋刚刚斩杀了北莽上百名细作,眼下这个关头,绝对是 鸿胪寺寺卿刘奉早已在此严阵以待,他脸上透露着一股愠怒。 待到北莽使团赶到身前,刘奉迈步走出。 他目光紧盯着北莽使团中的精致马车,沉声喝道:“我朝廷未曾召见尔等,尔等来皇宫做甚?” 精致马车中,朴散真康的身影终于走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步伐不急不缓地走到众人面前。 随即,朴散真康朝着皇宫方向躬身一礼:“本官求见大宋皇上,应我朝陛下提议,与大宋来一场文武斗!”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文武斗 太医院。 苏扬坐在周延玉的病榻前,抬头看了眼天色。 午时早已过,今日大宋斩杀北莽细作,他并没有去看。 上百个辛苦栽培的细作被斩杀,他在猜测,朴散真康究竟有着怎样的用意。 北莽使团入京,已有七日时间,这段时间里,朝廷始终晾着北莽使团,丝毫没有接见的意思。 而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自然也随之搁置着。 算算从北莽准备与大宋议和,到现在,都差不多快有半个月了。 若这么下去,大宋这边随着秋收结束,自然可以逐渐恢复元气。 那现在,朴散真康逼着大宋斩杀了这些细作,应当要有所动作了…… “咳咳……” 苏扬正思索间,听到周延玉的一阵虚弱咳嗽声,连忙转头望去。 周延玉呼吸粗重,脸色惨白。 这段时间里,他的情况虽然稍稍有所好转,但仍旧不容乐观。 “苏太医,几……时了,魏安……可曾回来?” 周延玉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未时了。”苏扬轻声回应道,“魏兄尚未赶回,应当是还有其他事情,周大人暂且放心。” 魏安今日早早便去了刑场那边,听从周延玉的安排,前去围观斩首。 午时过了,而今未时都快要过去了,可魏安却迟迟未曾回来。 周延玉身体不便移动,能让亲传弟子代他前去观看,应当能稍稍平息些心中的愤恨。 “周大人,北莽的细作,今日必定会被斩首。” 苏扬正色道,“我们与北莽之间的血仇,这才只是刚开始,周大人无需忧虑。” 周延玉神色稍缓,虚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苏扬。 半晌,他缓缓询问:“苏太医为何……愿战北莽?” 这是周延玉心中由来已久的疑惑。 自当日苏扬救他的时候,他便对此很是不解。 仿佛苏扬能够明白他心中的仇恨一般…… 苏扬知晓周延玉的意思,他思忖起来。 为什么宁愿与北莽开战,也不愿议和吗? 其实开战也好,议和也罢,若世道能够安稳,这对苏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但,若要议和,北莽的目的,如今谁也不知晓。 至少,金州城是别想再夺回来了! 而金州城失守,那徽州这一州之地,便会一直被北莽觊觎。 虽说现在有齐王守着,可齐王也不可能永远在北境固守。 徽州再沦陷,大宋京城也就陷入危险了。 他若想要在这世道中求一份安身立命,是万万没有办法的了。 而开战,却反倒能够赢得一线生机…… 思索一番,苏扬回应道:“北莽有狼子野心,而狼,是永远喂不饱的!” 周延玉目光微凝,随即微微闭眸。 他认同苏扬话语里的意思。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苏扬转头望去,神色一动。 “魏兄回来了!” 他站起身子,便见魏安已快步来到房间中。 “魏兄,斩杀北莽细作之事,如何了?”苏扬询问道。 魏安先是关切地看了周延玉一眼,才回应道:“百余名北莽细作,悉数斩首!” 对此,苏扬并不意外。 朝廷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满城搜捕北莽的细作,若不斩首,那京城百姓们的民愤便起来了。 周延玉眼眶通红,紧紧闭上双眸。 两行清泪自他脸颊上滑落而下。 苏扬深深打量周延玉一眼,眼前病榻上的老人,身形枯瘦,面容清癯,此时的周延玉相比起所谓的从四品大员,其实更是一个身怀血仇的无力老者。 而后,苏扬又看向魏安,他注意到,魏安的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魏安去观看朝廷斩杀北莽细作,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却拖了这么久,想必是又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北莽使团应当又有什么动作了! 良久,待周延玉的情绪平复,苏扬才低声询问:“魏兄,可是北莽使团还有什么举动?” 魏安点点头:“今日斩杀完北莽的细作后,北莽使团径直自刑场那边穿过,言说……要进宫求见陛下!” “嗯?” 苏扬神色一沉。 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朝廷斩杀了这上百号北莽细作,这件事,并不算完! 朴散真康的意图,今日应当能够知晓了! “见陛下……做甚?” 周延玉也不由询问一声。 “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在皇宫外,言说要与我朝,进行文武斗!”魏安缓缓回答,声音低沉。 “什么是文武斗?” 苏扬愣了愣,这应当是北莽想要与大宋较量了。 “这文武斗,分为文斗和武斗。”魏安解释道,“武斗便是演兵!” 苏扬眉头轻挑,沙场演兵这不难理解,但北莽使团加起来也不过才两百余人,这也能演兵? “朴散真康自称他们北莽每个人皆可上阵杀敌,愿意自使团中分出一百五十人,与我朝禁军对敌……”魏安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愠怒,“还说让我大宋随意自军中挑选最为精锐的兵士!” 听到此,苏扬明白了过来。 这场演兵,北莽必定是蓄谋已久了! 若北莽使团在大宋京城,赢下了这场演兵,那对于大宋而言,朝野上下,都将会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区区使团的一百五十人,若能战胜大宋最为精锐的兵士,那大宋与北莽之间的军力,便显而易见了! 这场演兵,大宋必定骑虎难下!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赢下来! 苏扬压下念头,继续询问:“那文斗呢?” “所谓文斗,更是狂妄!” 魏安仿佛已经难以压下心中的怒火,“北莽使团让我朝尽数寻觅文人,要与我们比诗篇词赋!” 诗篇词赋吗? 苏扬沉吟,北莽一向被大宋视为蛮夷,纵使大宋在与北莽交战之疾,多有败绩,但大宋在文化方面,从来不惧北莽。 可北莽却反倒是迎难而上! 这所谓文武斗,无疑是诛心之战! 大宋若胜,则士气高涨。 若败,则军心动摇,人心惶惶! 北莽早就刻意在大宋这边,留下凶猛如虎的印象。 而这场文武斗,是要在议和之前,将这个印象深深烙印在大宋所有人的心里! 那么,北莽使团若再谈议和,形势将会急剧转变! “更为可气的是……” 魏安再度说着,牙齿隐隐咬着,“这场文斗,北莽使团,只出一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应对之法 “只出一人……” 苏扬心绪急转,试探着询问魏安,“纳合清波?” 魏安重重点头,苏太医竟然已经猜到了! 纳合清波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了北莽昭文馆的学士,更是被朴散真康带在身边,一同出使大宋京城。 毫无疑问,纳合清波对于朴散真康而言,必定有着极大的用处。 对于这场文斗,北莽竟然只出纳合清波一人。 显然,朴散真康对纳合清波有着十足的信心! 可朴散真康若胜,一人力压大宋文坛,那对于大宋百姓而言,将会是十足的诛心! 若军力和文力皆败给北莽,那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争,还有什么打得必要? 倒真不如举国投降算了! 苏扬收敛心绪,缓缓询问道:“朝廷同意了?” 其实已不用魏安回答,苏扬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今日大宋斩杀北莽那么多细作,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围观。 而北莽使团刻意经过刑场,所吸引来的声势自然极其浩大! 朴散真康更是自皇宫前提议这场文武斗,大宋朝廷不得不同意! 若连北莽使团这等要求的文武斗都不同意,那朝廷岂不是畏惧了? 这对于大宋而言,同样诛心! 这些,就是朴散真康的手段! 苏扬深吸一口气,现在看来,朴散真康的计策,真是够狠毒的! 以所谓去疟奇方混淆青蒿素,只是朴散真康目的最开始的显露。 逼着大宋除掉北莽的细作,以绝后患。 再等到如今这斩首之时,主动求见皇帝,提出这文武斗,逼得朝廷不得不答应下来。 一举一动,环环相扣,皆是诛心之策! 甚至,苏扬猜测,这场文武斗,还不是朴散真康的真正目的! 文武斗后,朴散真康恐怕会有更为狠厉的举动! “这场文武斗,何时进行?”苏扬低声询问。 “武斗,明日,文斗,三日后!” 听着魏安的回答,苏扬微微颔首。 这场文武斗,时间安排真是足够紧迫! 朴散真康应该是担心有什么变故。 而朝廷这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时间拖久了,反倒更是会让京城流言四起,对人心不利! 明日武斗,有着今天的事情,结果自是会迅速传遍京城! 更为严重的情况,便是大宋武斗输了,所流传开的,直接是这场败绩。 朝廷那边,又是否会有相应的应对呢? …… 府邸凉亭中。 赵艺弘为身前的荀正斟好茶水,坐了下来。 “老夫这次造访,又叨扰殿下了!”荀正端起茶盏,撇开茶水上的浮沫。 茶盏中热气升腾,使得荀正的脸庞蒙在一片氤氲中。 “左相大驾光临,哪里能有叨扰?”赵艺弘连忙摆摆手,又道,“左相这些时日这般繁忙,怎会有时间来我这里?” 前些天,荀正来过这里一次,说是自门前路过,讨一杯茶水。 今日荀正又再度过来,赵艺弘对荀正的来意,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昨日北莽使团要求与我朝进行文武斗,朝野上下今日的注意力便皆在今日这场武斗之上!”荀正笑吟吟道,“老夫今日也乐得清闲!” 赵艺弘点点头,神色却稍稍凝重了几分。 文武斗,荀正来他这里,估计也有在为几日后文斗考量的用意。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尽管他再怎么压下,也难以瞒过朝廷中一些人的耳目。 稍作思索,赵艺弘又试探着询问道:“左相,此次武斗,北莽使团……是否有什么诡计?” “双方加起来不过三百人的沙场演武,能有什么诡计?” 荀正挥了挥衣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见此,赵艺弘不由微微一怔。 荀正应当不是轻敌自大的人,而这次文武斗,北莽使团来势汹汹,怎么可能会没有安排。 “殿下以为,此次我朝能有几分胜算?”这时,荀正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 他身体前倾,静静凝视着赵艺弘。 赵艺弘眸光内敛,微微皱起眉头。 几分胜算? 北莽使团用意如此明显,决意与他们大宋进行文武斗,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而大宋这边,即便挑选精锐,与北莽使团硬抗,究竟能否得胜,赵艺弘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北莽的人要比大宋的人更为善战…… “殿下不必多虑!” 荀正仿佛看出了赵艺弘的心思,没有再让赵艺弘说下去。 他缓缓道:“我朝最为精锐之师,自然是齐王所率之师。” “而京城精锐,早在北境战事传来之后,便以赶赴北境,反倒是北莽使团蓄谋已久,攻我等不备,这场武斗……” 说到此,荀正摇了摇头,未再说下去。 但赵艺弘已经听明白了荀正的意思,他心绪顿时愈发凝重起来。 连荀正都不认为,这场武斗,他们大宋能赢! “左相,容我冒昧一句,北莽使团这般处心积虑,只怕心怀叵测……”赵艺弘沉声说道。 武斗若败,后果极为严重! “的确如此。”荀正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但此次,也别无他法。” 赵艺弘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别无他法? 难道就任由北莽使团在他们大宋京城施展这些阴谋诡计? “这一场演武,人数稀少,尚且无法派兵布阵,败或者胜,并非那么简单就能够料定。” 荀正笑意从容,意味深长道,“北莽说他们赢了,他们便赢了吗?” 闻言,赵艺弘双眸顿时一睁。 这场武斗,是在禁军军营的演武校场中所进行的,并没有什么百姓围观。 至于胜负…… 这里可是大宋京城! 北莽就算说他们赢了,若京城中再有传言,说是大宋赢了,那影响便能降到最低了! “殿下是否觉得这是无赖手段?”荀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艺弘。 赵艺弘沉吟,随即摇摇头。 他缓缓道:“面对敌寇,自有对付敌寇的手段。” 荀正满意地捋了捋胡须,不置可否。 “不过,既是北莽使团处心积虑的文武斗,朴散真康自是还会有其他的法子……” 他似是感叹般道,“不得不防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惨败 “不谈这些……” 荀正轻摆衣袖,又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觉得这场文斗,我朝有几分胜算?” 话落,荀正始终紧盯着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答复。 他目光再不复先前那般随意,变得郑重了许多。 赵艺弘微微蹙眉,这场文斗,北莽只出了纳合清波一人! 虽历年以来,北莽文坛皆弱于大宋。 但这场文武斗,终究是北莽使团主动提出的。 他们又怎会自找苦吃? “纳合清波……” 赵艺弘沉吟,脑海中浮现出苏扬的身影。 此次文斗,若是有苏兄对敌,是否能胜? “这纳合清波,老夫倒是有所听闻,他年纪轻轻,便已是北莽昭文馆的学士……”荀正早已明白赵艺弘心中的忧虑,继续说道,“而且,此人在去年已北莽……高中科举状元,更有‘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的赞誉!” 闻言,赵艺弘瞳孔顿时一缩。 “殿下如今觉得,这场文斗,有几成胜算?”荀正再度询问。 赵艺弘喉咙动了动,心中犹豫不决。 苏扬的文采,他自是信得过的。 可是,他先前未曾想到,纳合清波在北莽的声誉竟然如此之高! 荀正再不多说什么,始终盯着赵艺弘。 终于,赵艺弘沉声道:“至少……在五五之数!” “五五之数……” 荀正捋起胡须,似是陷入沉思。 这时候,一名侍卫快步赶来。 “殿下,左相!” 赵艺弘看了那侍卫一眼,当即起身询问道:“武斗,如何了?” 那侍卫咽了口唾沫,跪在地上,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他声音颤抖道:“北莽使团……赢了……” 闻言,赵艺弘身形顿时忍不住紧绷起来。 纵使他对这结果早已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依旧难免心中震动。 大宋禁军……输了! 输给了北莽区区使团! 一旁荀正神色如常,他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饮一口。 随后,他才慢悠悠地询问道:“战况如何?” “北莽使团……只出动了一百人,赢了禁军一百五十人……”那侍卫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 “只用了百人?” 赵艺弘脸色骤变,双眼瞪大,脸色难掩阴沉。 大宋禁军不仅败了,还是以多打少输的! 这已经是惨败了! 赵艺弘后退半步,呼吸都不免急促。 他们料到过大宋禁军会败,却未曾想到,败得这么惨! 噔! 这时,茶盏放在石桌上的清脆响声传出。 荀正放下茶盏,缓缓起身。 他的脸庞上没有显露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拱手道:“殿下,老夫这茶水饮尽,也该告辞离去了。” 赵艺弘点点头,深深凝视着荀正。 “左相慢走……” 荀正转过身子,步伐不紧不慢,悠悠向外走去。 赵艺弘陪同在荀正身边,心绪繁杂。 眼下的情况,他属实没有料到。 “殿下,接下来我朝要应付的,便是文斗了……” 临走前,荀正意味深长地向赵艺弘交待一声,转身离去。 赵艺弘目送着荀正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 随即,他咬了咬牙,转身看向身边的侍卫。 “备马,去苏家药铺!” …… “不知苏兄,对此次文斗,如何看待?” 药铺中,云千瑶静静盯着苏扬,一双潋滟水眸中似是泛着层层涟漪。 苏扬摸了摸鼻子,有些愕然。 今日北莽使团与大宋禁军武斗,他没有自太医院久留,便早早赶回家中。 这才得知北莽使团赢下武斗的消息不久,云千瑶便来到了他家药铺。 显然,云千瑶这妮子还是未曾放下对他是那游园盛会诗魁的怀疑。 “云小姐怎么会来问我?” 苏扬一副疑惑不解模样,他摊开双袖,向云千瑶示意他这一身太医官袍,“我不过是一介太医,只懂医术,这文斗不该是你们这些才子佳人们的事情吗?” “苏兄何必如此?” 云千瑶轻轻摇了摇螓首,白皙的俏脸上似是有些怅然。 “当日苏兄给小妹那封回信,所写诗词,可远远不输所谓的才子佳人!”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 云千瑶轻吟一声词句,“苏兄的志向,小妹知晓,只是如今,我朝已然输了头一场武斗比试,昭文馆姜松白大人正招募文人,以苏兄之才,此时更是为朝廷效力之时!” 苏扬撇了撇嘴,云千瑶这妮子太聪明了,先前那封信他跟云千瑶解释过,但还是瞒不过云千瑶。 想了想,苏扬无奈道:“云小姐,既然如此,我还是给你说实话吧!” 云千瑶神色一动,点了点头。 苏扬终于要与她说明先前的事情了吗? “实不相瞒,先前我在回信上所写的那首诗词,只是我引用的!” 苏扬神色郑重,“真正作出那首词的人,乃是一位姓苏名轼的大家!” 这可绝对不是谎话。 可云千瑶却幽幽一叹,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 “小妹知晓,苏兄对与小妹的婚约之事,心怀芥蒂……” 云千瑶睫羽轻颤,贝齿轻咬着嘴唇。 她轻叹道:“只是苏兄何必用这等言辞来哄骗小妹?” 姓苏名轼的大家,她从未听说过。 能写出那等诗词篇章的大家,又怎会是无名之辈? “这……” 苏扬满脸无奈。 云千瑶显然已经猜到了有关于他的许多事情。 实话,他的确是已经说了。 至于那游园诗会的诗魁之名,现在能透露吗? 细想之下,他现在也还是在风口浪尖上! 北莽使团发起的这场文武斗,归根结底,其实挑起的起因,还是他! 那青蒿素被污蔑成北莽的去疟奇方,便是这一切的开始! 现如今大宋已经输了一场武斗,具体情况,尚且还没有流传开。 不过,待到这场文武斗的风头一过,估计又会有不少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这诗魁身份,能否作为他的一张底牌? “既然苏兄不愿告知小妹,小妹便不再多做强求了……” 云千瑶黛眉紧蹙,眸光暗淡下来,无意识间流露出一股我见犹怜的动人姿色。 她站起身子,向苏扬款款一礼。 “那……小妹告辞!” 话罢,云千瑶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 苏扬摇了摇头,无奈道,“算了,我便换个说法跟你说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比武 “不过,此事云小姐莫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苏扬轻声提醒一句。 闻言,云千瑶原本暗淡的美眸中,顿时又泛起一抹动人的神采。 她点点头,似是意识到苏扬的忧虑。 “玉儿,去门外帮忙看着。” 她向着身边的丫鬟嘱咐一声,玉儿连当即跑了出去。 “苏兄不愿说,应该是有所担忧。”云千瑶善解人意道“小妹只询问一句,先前那封书信上的满江红一词,可是苏兄所写?” “算是吧。” 苏扬点点头。 “果然!”在得到苏扬肯定的答复后,云千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多谢苏兄坦诚告知。” 苏扬无奈地摆摆手,他能看出云千瑶俏脸上的小小得意! 估计云千瑶是对他怀疑已久了。 这妮子还真是有耐心! “那小妹便不再多做打扰了。” 云千瑶似是心满意足般,一双美眸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刚走出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询问道:“苏兄,那几日后的文斗……” “届时,再看看吧。” 苏扬不置可否。 这场文斗,该如何对待,苏扬一时也没去想。 “小妹便先行期待苏兄倒是大放异彩了!” 云千瑶笑着向苏扬说了一句,不等苏扬回话,便自药铺中离去。 送走云千瑶,苏扬坐回药铺中,静静沉思起来。 大宋禁军会输给北莽使团,这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这场武斗,大宋是败了。 消息如今刚刚传出,尚未在京城传播开来。 估计用不了多久,一场风波是在所难免了。 至于接下来的文斗,估计也不容乐观。 这时,药铺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苏扬向着药铺外望去,便见赵艺弘的身影走了进来。 “赵兄?” 苏扬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赵艺弘此次前来,应当也是为了这场文武斗的事情。 “苏兄……” 赵艺弘刚一走进药铺,便低声向苏扬说道,“我朝武斗……输了。” 苏扬点点头,此事他已经知晓,安排着赵艺弘落座。 “禁军一百五十人对阵北莽使团一百人,惨败!”赵艺弘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 苏扬还是头一次见到,赵艺弘这般愤怒的模样。 只是,听着赵艺弘的话,苏扬也不由神色一凝。 这战况,未免也太惨烈了! 大宋虽重文轻武,但这武力与北莽相比,也太弱了。 “赵兄可知晓,朝廷如何应对此事?”苏扬又询问道。 赵艺弘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准备模糊此事……” 出了这么档子事,这对于朝廷而言,都绝对是丑闻了。 北莽使团无非是想要利用舆论,而朝廷既然武斗比不过,也只能在舆论上尽可能挽回一些了。 但武斗输了就是输了,这对于民心而言,绝对是一场打击。 苏扬看着满脸疲惫的赵艺弘,摇了摇头。 “现在朝廷应当会有人将此次武斗的影响压到最低,赵兄不必太过烦忧。”苏扬轻声安慰一声。 朴散真康虽城府极深,但大宋朝廷也都是些老狐狸。 虽说朝廷现如今还在为议和与开战争论不休,但应当不会放任北莽使团这么耍手段的。 赵艺弘摇摇头,一时未曾说些什么。 他思索一番,随即眼神中再度燃起一抹斗志。 “一时心急,有所失态,多谢苏兄宽慰!” 赵艺弘郑重其事地向苏扬拱手一礼,他似是有些赧然,“倒是我,也只能向苏兄发发牢骚了!” 苏扬没有回礼,而是拍了拍赵艺弘的肩膀。 “搁我以前,好兄弟有什么烦心事,都是去喝个酒,发发牢骚,改天抽空咱们叫上王朗,一起去喝个酒就是!” 见此,赵艺弘不禁愕然,不太习惯苏扬这般举动,但随即他又温和一笑。 “一言为定。” “说起来,赵兄对朝廷之事,尤为上心啊!”苏扬意味深长道。 “这……” 赵艺弘神色微微一僵,他明白苏扬的意思,他的身份,到现在,也未曾告知苏扬。 “苏兄应当知晓我的姓氏……”赵艺弘迟疑道。 苏扬点点头,赵艺弘想说的什么,他已经了然。 他对赵艺弘的身份,其实也有所猜测。 但正如他一直未曾向云千瑶透露他的诗魁身份一般,赵艺弘自是应当也有所顾虑。 至于具体身份,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兄,我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请苏兄相助……”赵艺弘又道。 “是文斗的事情吧?” 苏扬笑了笑,大宋刚输了一场武斗,此时赵艺弘来找他,自然是为了文斗的事情。 “武斗输了,文斗万万不能再输了。”赵艺弘神色凝重至极。 武斗输了,朝廷尚且还可稍作平息。 但若文斗再输了,那么,大宋便真的是颜面丢尽了!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我朝通过这文斗,扳回一局了!” 赵艺弘感慨道,现在武斗的消息还未彻底散播开来,朝廷还能做些事情。 更何况,王师属齐王军最强,这是大宋天下人的共识,禁军武斗输了,还能自我安慰一些。 但文斗,可是京城那么多人都看着的。 诗词文章的好坏,评判起来,天下人有目共睹! 这场文武斗,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只是,之后文斗,若让苏兄出面,恐怕……”赵艺弘心中满是犹豫,苏扬如今的处境,他很清楚,“并非我对苏兄的文采没有信心,而是,朴散真康让纳合清波出面,显然对这场文斗也势在必得……” 难免北莽使团有什么诡计,若苏扬输了,那苏扬必将被天下文人唾弃! 这场文武斗,起因本就与苏扬有着极大的关系。 “届时再看吧!” 苏扬神色沉凝,这场文武斗的凶险,他当然知道。 不过,朴散真康以他作为起因,那就要看看,纳合清波是否押错了注! 两人正商谈间,却又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 王朗急匆匆赶回了药铺。 “王兄,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苏扬疑惑询问。 “北莽使团太猖狂了!” 王朗怒骂一声,“他们在驿馆外摆了摊子,大肆宣扬武斗他们赢了,还说谁要是不服武斗的结果,便去跟他们比试比试!” “我们西城巡检司的也要被调过去稳住场面,我怕北莽使团还打什么鬼主意,就先来跟苏兄你说一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前来迎敌! 听到王朗的话,苏扬和赵艺弘皆是神色一凝。 “王兄,他们是在驿馆外,公开招人比武?”赵艺弘连忙询问。 “他们说,我们禁军打不过他们,就要看看咱们民间是否有人能够打得过他们?”王朗愤愤道。 这就是朴散真康的应对之策! 纵使大宋朝廷有心将武斗输了的事情压下来,但朴散真康直接来了这么一手,这件事必然会在市井之中发酵。 几乎用不了一日,禁军武斗输了的事情,便会彻底自京城传开。 而且,还要加上今日北莽使团公开比武! “苏兄,北莽使团用心歹毒!” 赵艺弘声音低沉,充斥着怒意。 北莽使团是铁了心地要羞辱大宋! “咱们三人一起赶过去看看吧!”苏扬当即说道。 北莽使团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亲自去看看,朴散真康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他们未再犹豫,骑乘马匹,飞速向着北莽使团所在驿馆那边赶去。 刚赶到驿馆周边,他们便被前方街道上拥挤的人行堵住了道路。 整个驿馆四周,早已围满了人。 人群中议论声不住响起,充斥着怒骂声。 他们对于北莽使团的举动,显然充满了不忿。 苏扬几人自马匹上看去,就看到驿馆外,早已搭起了一座高台。 高台上,一名身着北莽服饰的魁梧汉子正手持大斧,在高台上叫嚣着。 他袒露着腹部,露出壮硕的身躯,不时地挥舞几下手中的斧子,向着四周人群示威。 架势嚣张至极! 苏扬几人翻身下马,穿过人群,赶到驿馆前方。 高台下方,已有几人或躺在地上,或被人搀扶着,身上挂着不轻的伤势,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涌出。 那几人身边,还有一个老者在一旁帮他们处理着伤势。 显然,那几人皆是曾上过高台比试的人。 王朗扫了四周一眼,脸色阴沉下来。 而后,他对苏扬和赵艺弘招呼一声,先是向着西城巡检司那边赶去。 “还有没有人敢上来比试?” 高台上,那手持大斧的魁梧汉子晃了晃斧子,狞笑着睥睨高台下的众人。 “我可是我们当中最弱的一个,你们大宋京城,可敢有人上来与我一战?” “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魁梧汉子的声音响彻四周,浑厚而张扬,透露着浓浓的轻蔑意味。 四周众人气得脸色涨红,等着那魁梧汉子,可一时间,却并没有人踏上高台。 先前几人登上高台,却纷纷惨败。 北莽使团的人,几乎没有受到损伤的! 苏扬扫向四周,目光落在驿馆前方。 他未曾见到朴散真康的身影,这见到巴尔坦和纳合清波两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驿馆前摆放着的桌子前,桌上摆放着茶水,水雾升腾。 纳合清波与巴尔坦正慢悠悠地品尝着茶水,气定神闲,笑意从容。 这般态度,更是惹人恼火! 赵艺弘双拳已然紧握,一言不发。 眼前情景,已让他怒不可遏。 高台上的魁梧汉子依旧在叫嚣着,自高台上走来走去。 “大宋竟没有勇士了吗?”他嗤笑道。 “我来!” 这时,人群中一道怒喝声响起。 一名身后背着长剑的年轻人,愤怒至极,迈步想要向着高台冲去。 可他身后,一名中年男子一把按住了他。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未学成,还学人打架?” 那中年男子呵斥一声,阻拦住背负长剑的年轻人。 “师父……” 年轻人倔强地盯着高台那边,不愿停下。 “可笑,不如你们师徒俩一起来,我一个人打你们两个,敢吗?” 高台上的魁梧汉子挑衅地勾勾手,直指那师徒二人。 “你找死!” 年轻人咬牙切齿,就要再度向着高台冲去。 可中年男子大手牢固地抓着年轻人的肩膀,并不让其上前。 “我还以为你们终于出了勇士,原来还是懦夫!”魁梧汉子肆意一笑,满脸不屑,“连这等懦夫都出来丢人,你们果真是无人了吗?” 高台下,苏扬皱了皱眉。 北莽使团的态度,太过嚣张了! 在大宋京城,如此肆意叫嚣,朝廷应当会阻止才是…… 稍作思索,苏扬又摇了摇头。 如今朝廷主和的人,估计巴不得让大宋百姓意识到,北莽不可力敌,只有议和这一条路可走。 而主战之人,先前一场武斗,估计也有些气馁。 现在再出面阻止,更是输不起的表现…… 而且,北莽使团上午刚赢了武斗,现在便在驿馆外架起高台,朝廷一时间也来不及反应! “师父,难道就让这北莽贼人,这般叫嚣?” 不远处的人群中,那背负长剑的年轻人怒火显然已经憋不住了。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眉头紧皱,先是瞥了眼那些正被老大夫医治的人,随即,一拍年轻人的肩膀。 “让我来!” 话罢,中年男子自年轻人身后利索地抽出长剑,身形跳跃间,落在高台上。 “大宋京城泰然武馆,孙泰然,前来迎敌!” 中年男子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直指那北莽的魁梧汉子! “嘿!管你什么武馆不武馆!” 高台上的魁梧汉子狞笑一声,一手紧握手中大斧,另一只手背负身后,“可需我让你一只手?” “狂妄之徒!” 孙泰然冷喝一声,身形跃动,骤然向着那魁梧汉子冲去。 他步伐稳健,速度飞快,长剑宛如化作寒光。 当啷! 下一刻,花火四溅! 魁梧汉子的大斧已然挥落而下,硬生生将长剑格挡开来。 孙泰然翻身一跃,身形灵巧,宛如灵蛇一般,斜着刺向魁梧汉子的脖颈要害处! 魁梧汉子险之又险地避开,只是大斧比不上长剑灵巧,看看用大斧封锁住孙泰然的长剑。 可随即,孙泰然一拳已然砸向魁梧汉子的胸膛。 砰! 魁梧汉子倒退几步,化开力道。 这一记交锋,他吃了些亏。 “好!” “好样的!” “孙师傅,打死他!” “泰然武馆的孙师傅一向武力不俗,这下子让北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高台下的人群顿时加油助威起来。 先前几场,他们都输得憋屈。 现如今孙泰然上去,一上来就压制了魁梧汉子,他们心中终于有出了一股恶气的感觉! 第二百九十九章 蓄意伤人 眼见高台上一幕,苏扬却并未如其他人那般喝彩。 他反倒是盯着那魁梧汉子,眉头微皱起来。 魁梧汉子手持大斧,轻轻拍了拍衣服,似是对中了孙泰然一拳,丝毫不介意。 他另一只手,依旧背负在身后! “说让你一只手,就让你一只手!” 魁梧汉子戏谑一笑,从容不迫,脚步重重一踏,骤然向孙泰然冲去! 大斧劈斩破风,裹挟起一道残影,直挺挺向着孙泰然冲去。 那股力道,重如千钧! 孙泰然纵身一跃,避开大斧。 他手中长剑难以与魁梧汉子的大斧硬抗。 大斧斩落在地,劈开片片木屑。 嗖! 魁梧汉子还未来得及自高台上抽出大斧,孙泰然又一剑已然刺来。 这下子,魁梧汉子只能一记翻滚,躲到大斧另一侧。 他堪堪拔起斧子,随手抹了把脸颊,手背上洇开一抹鲜血! 孙泰然那一剑,划破了魁梧汉子的下巴,皮开肉绽,伤口自下巴处蔓延到脖颈! “流血了,呵呵,叫嚣得再狂妄,原来是纸糊的!” “北莽就皆是这种只长了一张嘴的废物!” “这种大言不惭的混账,死了才好!” 高台下的众人呐喊着,为孙泰然助威。 他们脸上充斥着快意的笑容,北莽的贼人现在都受伤了! 驿馆前,纳合清波和巴尔坦注视着高台上的情况。 “石谷苦有些托大了!”纳合清波捏起茶盏,语气平淡。 “输不了!” 巴尔坦慢悠悠道。 嗖! 高台上,长剑裹挟着破风声,再度刺向魁梧汉子的脖颈。 孙泰然的动作显然极为老练,招招直刺要害。 魁梧汉子石谷苦一手抓着大斧,奋力抵挡,可孙泰然另一只手不时轰击而来,趁着他另一只手不用的情况,尽可能地将其转化为优势。 苏扬紧盯着高台上的情况,心中对于“功夫是杀人技”这一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孙泰然与石谷苦的打斗,并不像他前世在影视中所看的那般,充斥着杂余的动作,而是招招致命,凶险无比! 苏扬又瞥了眼石谷苦背负身后的另一只手,若战况这么下去,孙泰然必定能赢! 但是,石谷苦真的会一直托大吗? 当啷! 长剑斩击在大斧上,激荡起零星火花。 孙泰然又一拳砸向石谷苦的脸颊。 可这时,石谷苦另一只手已然轰了出来,以极为迅猛的速度锤击在孙泰然的腹部。 随即,孙泰然后退几步,口中溢出一缕酸水! 而石谷苦的鼻梁也流出了两行鲜血! “他另一只手动了!” “这混账,言而无信!” “该死的北莽贼人,出尔反尔,竟然用这等卑鄙手段!” 高台下的众人当即大怒。 石谷苦这时候,竟然用上了两只手! 先前一只手可以避在后方,这不是在耍诈吗? 但石谷苦丝毫没有受到高台下的影响,他反倒是咧嘴一笑,宛如猛虎掠食般冲向孙泰然。 金铁交织之声不住响起。 可情况却有了转变。 石谷苦改为双手抓着大斧,抡动得虎虎生风,攻势迅猛无比。 在石谷苦的攻势下,孙泰然只能堪堪抵挡。 可那大斧却硬生生在长剑的锋刃上留下一道道豁口! 在这种情况下,孙泰然几乎没有了再出手进攻的机会! 他一时不慎,又中了石谷苦重重一脚,身形重重栽倒在地。 孙泰然喘着粗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但迎面而来的,又是石谷苦一击重劈! 石谷苦半点也不着急,仿佛是在有意戏耍孙泰然一般,使得孙泰然手中长剑豁口越来越多。 砰! 随着石谷苦一击落下,孙泰然手中长剑骤然飞出高台,落在高台下的地面上。 “啊!” 孙泰然咬着牙,嘶吼一声,直接冲上前去,一把抱着石谷苦的腰际,想要拖着石谷苦冲下高台。 但石谷苦身形后退几步,却宛如小山一般,不再移动。 嗤拉! 大斧斩下,在孙泰然腰侧破开一道伤痕,孙泰然顿时浑身一颤。 石谷苦手中的大斧已经再度高举起来。 “石谷苦,留他一命!” 这时,纳合清波的声音悠悠响起。 石谷苦冷笑着点点头,将大斧转了个方向,用斧背敲击下去。 咔嚓!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孙泰然重重趴在了地上。 高台下,众人对石谷苦怒目而视。 可他们心中难以遏制地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们又输了一场! “懦夫!” 石谷苦恶狠狠吐了口唾沫,奋起一脚,将孙泰然踢飞出去。 “师父!” 高台下的年轻人连忙上前,接住了孙泰然的身子,手上瞬间被染上了鲜血。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紧握着的双拳微微轻颤。 他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禁军武斗输了,北莽使团直接将目标放在了大宋民间。 这种当着所有人的面,所进行的比斗,更为能够摧残人心! “敢伤我师父,你们必死!” 年轻人紧紧抱着孙泰然的身子,冲着高台上的石谷苦怒吼。 但石谷苦只是冷笑连连,冷漠地抹了把鼻尖。 他的鼻子中,依旧不住流淌出鲜血,将他鼻尖染得通红。 “尔等在此重伤我大宋百姓,是成心犯我大宋律法吗?” 巡检司围聚上来,梁虎与身边几名巡检使迈步上前。 “几位大人,这只是双方切磋罢了!” 纳合清波慢悠悠自桌子前站起身来,向着梁虎几人拱了拱手,“本官先前,也让我朝兵士住手,点到为止,未曾伤及他的性命!” “如此伤势,莫非还不是蓄意伤人?”梁虎冷喝,看了眼孙泰然,现如今,孙泰然的伤势已是大宋出场比试几人中,伤势最重的了。 “这算得什么蓄意伤人,在我朝,比武切磋,这么点伤势,又能算得了什么?”纳合清波笑着摇摇头,他随意抬手指向驿馆不远处的一人,“我使团的随行太医便在这里候着,那人既然受了伤,我们的太医自是可以去给治疗!” 说着,纳合清波向那北莽太医笑吟吟道:“纳可太医,还请去为大宋败者治疗,免得这几位大人说我们蓄意伤人!” 第三百章 七连败 “谁需要你们北莽的太医?” “北莽尽皆粗俗之辈,就算是太医,也没有什么医术可言!” “指不定打着什么坏心思!” 高台下众人纷纷驳斥。 他们之中,并非没有老大夫为战败的人治疗伤势。 北莽的人,他们半点也信不过! “大宋医术,老夫也见识过了,至于这水平如何……” 那北莽太医摇头嗤笑,一句话没说全,但语气中的轻蔑意味,尤为明显。 “简直是狂妄!” “还敢叫嚣,你的医术,怕是连苏神医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这老东西是没见过苏神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吗?” “对,有能耐跟苏神医比比?” 众人冷喝,他们大宋有着神医苏扬,当日苏神医治疗周延玉大人那么严重的伤势,都能起死回生。 这已经是神仙手段了! 北莽区区一个太医,也敢这么叫嚣? “你们口中的苏神医,他那所谓青蒿素,还是自我朝中所得!”北莽太医幽幽说道。 “你满口喷粪!” “不过就是在污蔑苏太医罢了!” 众人愤愤不已地驳斥着。 北莽太医满脸蔑然,与纳合清波相视一笑。 “怎么?我之前跟你们说的烈酒,莫非你们北莽这几天,也凭空变出来了?” 这时,一道高朗的声音缓缓响彻。 闻言,纳合清波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他顿时自人群中,发现了苏扬的身影! 苏扬分开人群,快步向这孙泰然那边走去。 “是苏神医!” “苏神医也来了!” “这下子,看那老不死地还敢说什么?” 一些人很快认出了苏扬,主动让开道路,让苏扬走到孙泰然身前。 “苏神医,苏神医,求您快救救我师父!” 抱着孙泰然的年轻人连忙让开身形,让苏扬帮助治疗。 先前为受伤几人诊治的老大夫也走了过来,提着药箱,放在苏扬身边。 “苏太医用了我朝的去疟奇方,莫非还成心狡辩?”北莽太医淡淡瞥着苏扬。 他们就是要让苏扬的青蒿素被混淆,先前埋下了这个棋子,怎能不用? 苏扬一边诊治着孙泰然的伤势,一边随口回应:“北莽没有烈酒,哪里能够制作出青蒿素?污蔑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 “他们就是成心给苏太医泼脏水!” “苏太医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就北莽还想污蔑?” “北莽这老东西都能成为太医,他们的医术,可见一斑!” 众人声援着苏扬。 苏扬先前起死回生的手段,都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口口相传了! 北莽太医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不信! 这时,纳合清波自驿馆前走了过来。 “苏太医还是这般不愿承认啊!”纳合清波淡淡道。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太医,你们国信使质疑污蔑我一个太医,真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居心!”苏扬摇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神色。 但他这一句话,却是足以让四周众人揣度起来。 “污蔑苏神医,是北莽国信使的意思!” “连国信使都想要污蔑苏太医,他们是真的在觊觎苏太医治疗瘟疫的盖世功劳!” “北莽贼人,皆是些心怀叵测之辈!” 听着众人的话,纳合清波微微眯起眼睛。 “倒不如苏太医与纳可太医比试比试?”纳合清波转而道,“这医术如何,让纳克太医与你同样治疗,自然显而易见!” “纳和大人,只是大宋的人不愿让下官施治,而我朝勇士,尚未有受伤之人!” 纳可太医摊了摊衣袖,语气似是颇为无奈。 但这种语气,更是让众人愤怒。 “我倒要看看,你们北莽的人到底能不能受伤!” 这时,苏扬身边不远处的年轻人捡起孙泰然掉落在地的长剑,骤然冲向了高台。 苏扬眉头一皱,看着那正走向高台的年轻人,终究是没有再阻拦。 连这年轻人的师父都败了,就算其上台,估计也不是北莽兵士的对手。 毫无疑问,此次北莽使团带来的人,皆是北莽万里挑一的精锐。 否则,也不至于一百人便能打败禁军一百五十人! “苏太医。” 这时候,梁虎等几名巡检使赶到了苏扬这边。 苏扬处理着孙泰然的伤势,冲着梁虎几人点头致意。 他看了一圈,向梁虎询问道:“梁大人,我王兄呢?” “王班头正在与我巡检司差役把守四方,我这就去让人将他请来。”梁虎连忙道。 巡检使虽职权不小,但终究只是九品官员,比起苏扬这位从五品的太医,地位远远不如。 “多谢梁大人。”苏扬感谢一声,便见赵艺弘已然赶了过来。 “几位大人,这场比武,是如何开始的?”赵艺弘向着梁虎几人询问道。 梁虎几人打量着赵艺弘,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不俗,一身衣料皆是上乘,应该出身不俗。 但是,对于赵艺弘,他们却并不认识。 “几位大人,这位是我赵兄。”苏扬介绍了一声,赵艺弘的身份,看样子京城中有许多人都不知晓。 梁虎点点头,这才开口道:“武斗刚结束,他们便在这里搭起了台子,这台子,还是北莽使团在武斗时与禁军赌斗所得……” 闻言,苏扬和赵艺弘皆是明白过来。 估计武斗之时,朴散真康又设了什么圈套。 这高台从禁军那里得来,北莽使团现在公开招人比武,大宋这边,还真不好阻止! “他们还说,要换十人比试十场,只是……”梁虎叹了口气,瞥了眼高台上正准备与北莽兵士比试的年轻人,“算上此人,已是第七场了,先前几场,我们……一场未胜!” 一场也没赢…… 此时,苏扬注意到,他正医治着的孙泰然意识稍稍清醒过来。 “大人,莫让……他去!”孙泰然虚弱道。 苏扬摇摇头,现在阻止,已经晚了。 那年轻人一心想要为师报仇,不好阻拦。 但这第七场,估计也要输了! 高台上,年轻人与北莽兵士已然开始了打斗。 这一次的北莽兵士并未如先前的石谷苦那般托大,双手各自拿着一把弯刀,攻势宛如雨点般向着那年轻人轰砸而去。 砰! 最终,那年轻人身形一个踉跄,那北莽兵士一脚踢出了高台,自高台上重重摔落至地面。 第三百零一章 这比试,无法进行了! 第七场,又败了! 一片阴霾笼罩在四周人群心中。 他们接连上了七人,却一场都没有能够赢下来。 就连孙泰然这样的武馆武师,都败下阵了。 这还如何打? 北莽的人难道都是这么钢筋铁骨的人吗? 一时间,高台四周的众人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事到如今,他们的心情属实是萎靡了许多。 “苏太医,现在你们又有一人负伤了……” 不远处的纳合清波饶有兴致地瞥向苏扬,“劳烦苏太医代本官问一下,看看他是否愿意让纳可太医为其治疗?” 听到此,四周众人呼吸都粗重起来,气愤至极。 这简直是在羞辱他们! 那年轻人瘫倒在地,不声不吭地爬了起来,走到苏扬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只是,他紧握着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我……愧对师父……”年轻人声音更咽。 “一场输赢,何必看重,而今败了,今后赢回来便是?” 苏扬训斥一声,语气严厉。 现在孙泰然不便说话,他只好代为训斥。 “苏神医……”那年轻人怔怔看向苏扬。 “你师父败了,你为师报仇,这无可厚非,只是,如今输了,便是你学艺不精!” 苏扬沉声道,“既是学艺不精,那便勤加苦练……” 他声音越来越大,响彻四方。 “知耻而后勇,这一次输了,就当作是个教训,牢记住这个教训,最好将其刻在骨子里,这份耻辱不雪,便妄为我大宋臣民!” 苏扬的声音,在四周的人群中,并不算大。 可是却仿佛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让四周所有人都不免瞪大了眼睛。 他们所有人的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 先是禁军在武斗中大败与北莽使团,然后他们又在这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外,连输了七场! 这当然是一份难以洗刷的耻辱! 可是,正如苏扬所说,知耻而后勇! 他们更应该铭记下这份耻辱,终有一日,要将其还回去! 一旁赵艺弘深深凝视着苏扬,双眸微睁。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骤然抬头。 “苏太医所言,发人深省,我等自当牢记!” 他带头向着苏扬行了一礼。 随即,四周众人反应过来,跟着赵艺弘,齐齐向着苏扬躬身行礼! “我等牢记苏太医所言!” “我等牢记苏太医所言……” 人群中的声音汇聚起来,宛如汹涌的波涛,响彻四方。 见此,苏扬与赵艺弘对视一眼。 他知晓,赵艺弘这是在帮他造势。 不过,这势,如今不得不造! 否则自今日以后,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会对北莽与大宋指尖的战事,再无信心,一蹶不振! 纳合清波神色深沉,眼中寒芒闪烁。 他未曾想到,在这种时候,苏扬竟还能振奋人心! 随即,纳合清波转过身子,迈步向着高台上走了上去。 “先前说好的十场比试,而今算来,已经过了七场了!”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若是按照这胜负场数而言,孰胜孰负,想必各位心中已经清楚了,本官便不多做赘述!” 听到纳合清波的话,四周所有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的确,按照胜负场数来算,他们七场连败,已经输了! 他们心中盛怒不已,可是,却又充满了无力。 这是他们大宋的京城,可是,在他们这里,北莽使团却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么多的胜利! 这份耻辱所带来的教训,是在太大了! “先前武斗,我使团不过才堪堪出动了一百人,便胜过禁军一百五十人。”纳合清波声音再度落下。 顿时间,高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 “我朝禁军,破你们如破土鸡瓦狗,你们必是施展了诡计!” “还敢污蔑我朝禁军,自寻死路!”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只是知晓,这场武斗,他们大宋输了。 可是,输得这么凄惨,他们并不相信! 一百五十人,即便再不济,也不可能输给一百人! “污蔑?” 纳合清波摇头嗤笑,“那便让大宋朝廷治本官这所谓污蔑之罪好了!” 苏扬和赵艺弘神色沉凝,眼下的情况,正如他们先前所预料的一样! 北莽使团趁着这次比试的机会,进一步宣扬他们武斗的战果! 现如今这么多百姓先后得到这些消息,必然人心惶惶! “你们大宋的人,莫非就只是会说什么污蔑?” 纳合清波笑容浓郁,“先前那苏太医也如此说,但本官真的是在污蔑吗?” 他瞥了苏扬一眼,事到如今,苏扬竟然还想要振奋人心? 那他就让苏扬的事情,也被牵扯进来! 四周众人怒视着纳合清波,可一时间,他们却莫名没有了底气反驳。 武斗输得太惨了。 现在更是连输了七场!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武力差距,竟然这么悬殊! “还有三场!” 纳合清波看着众人的反应,挑了挑眉,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现如今,大宋可还有勇士敢上?” 相较于纳合清波的叫嚣,四周却显得有些寂静。 连禁军对付北莽使团,都输得那么惨! 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底气再上场与北莽使团迎战? 再上,再输吗? 武斗惨败,今日再连输十场,那他们的脸面就彻底被北莽踩在脚底下蹂躏了! “苏太医,看来,你与纳可太医的比试,无法进行了啊!” 纳合清波笑容戏谑地对苏扬说道。 面对他们北莽千挑万选出来的勇士,大宋还能如何应对? 连伤都伤不到他们的勇士,这场所谓的医者比试,他只不过是用来攻苏扬的心罢了! 今后他人再谈及青蒿素之时,除了那所谓的烈酒,还会不得不提及,今日大宋武斗惨白他们使团的事情! 纵使再怎么争论,这依旧是不改的事实! 苏扬仔细给孙泰然缝合着腰际的伤口,未曾抬头。 他的双眸中,一片森寒! “苏太医的医术,你们北莽太医,还没资格与他相比!”赵艺弘已然迈步走出,为苏扬正名,“你们以此来污蔑苏太医的药,到底有何居心,天下人自是看得清楚!” “本官可未曾污蔑苏太医,只是在说比试的事情罢了!”纳合清波淡淡摇摇头,“我朝使团,可未曾有伤重者!” “没有伤重者?那便给你们添几个伤重者好了!” 这时,一道暴喝声响起。 王朗手持黑铁棍,穿过人群,迈步走来。 第三百零二章 速战速决吧! 随着王朗迈步走出,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王朗身上。 苏扬收敛心神,向王朗投去询问的目光。 王朗点点头,示意苏扬不必担忧。 “王兄,可有信心?” 赵艺弘走到王朗身边,低声询问。 “十成!”王朗咧嘴一笑,慢悠悠走向高台。 “哦?” 纳合清波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朗。 一个巡检司的差役? 现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一个巡检司的差役出面,他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随即,他又看向王朗手中的黑铁棍,那黑铁棍的分量绝对不轻,可王朗一只手拿着,却看起来游刃有余。 此时王朗已然纵身一跃,落在了高台上。 见此一幕,纳合清波双眸微眯。 能拿着黑铁棍,还轻而易举地跳上高台,此人的确有几分力道。 但纳合清波却并未有多少忌惮。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侧,那同样是一位他们使团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不过,他们这一次,既然要诛心,自然要诛彻底! 他们已经连胜了七场,他本该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打压大宋的民心。 现在王朗直接跳出来,多少使得四周众人的不甘之心,又有些死灰复燃的迹象! 他们要做的,是让大宋民心彻底失去希望! “莫非你们果真是无人了不成?” 纳合清波嗤笑一声,睥睨四周,“先前禁军已经被我等使团击败,现在连巡检司的差役都上了!” “若再这么下去,剩下两场,你们又要出什么人?” “不会连苏太医都要亲自上场吧?” 他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与轻蔑。 四周众人脸色难看至极,他们对于此时王朗能够站出来,还是心有感触的。 可是,他们心中也打不起几分的希望。 这场武斗,他们输得太过彻底了! 人群中,梁虎看着高台上的王朗,双拳不自觉握紧。 王朗是苏扬推举到巡检司的,而王朗的武力,这段时间以来,他自是有所见识过。 先前在西厢河城隍庙那边,王朗更是为他们巡检司抓获了许多流匪。 在他们西城巡检司,王朗已经是公认的武力最强了。 现在,王朗能胜过北莽使团的人吗? 他又看向苏扬,苏扬无疑对王朗最为了解,或许苏扬能够有所底气。 可他却注意到,苏扬只是盯着身前孙泰然的伤势,在仔细处理着。 似乎即便王朗上台,苏扬也未曾有太多的关注。 莫非,连苏太医都对王朗没有信心吗? 梁虎心绪逐渐沉重起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王朗走出来之时,苏扬便已经打消了担忧。 有王朗出面,无论如何,这一战都该是要打的。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快将面前孙泰然的伤势处理好而已。 “说来,我们这次比武,只是市井之中的切磋,若是巡检司的差役,被我们伤了,那是否会触及大宋律法?” 纳合清波又是说道,“依本官看,此人还是下去,免得又有人要说我们蓄意伤人了!” “此次是我独自出面,与巡检司无关,若真是受了伤,便怪我技不如人好了!”王朗淡淡说道,手中黑铁棍指向面前的北莽兵士,“打,还是不打?” “那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差役说了算得!” 纳合清波摇摇头,面向梁虎几人道,“巡检司的几位大人,我们若伤了此人,是否又算是打败了你们大宋的巡检司?” 闻言,梁虎几人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纳合清波分明是故意,通过王朗出面的这一场比试,把他们整个巡检司都拖下水! 若是王朗再输了这场比武,那么,他们这几个巡检使,恐怕都难辞其咎! “梁大人,此人身手如何?” 梁虎身边,一名巡检使低声询问。 “我西城巡检司中最强之人!”梁虎缓缓道,神色一片凝重。 另外几名巡检司仍旧有些犹豫,纵使是他们各城巡检司的差役,面对北莽使团这等精锐,只怕,也难有太多胜算! “诸位大人,便让王兄比上这一场吧!” 这时候,赵艺弘走道了梁虎几人身边,“若有什么后果,届时,便由我来担着!” “这……” 梁虎几人依旧有些犹豫。 虽说眼前之人是苏太医带来的,应当是出身不俗。 可是,仅凭这么一句话,他们也难以就此信任赵艺弘。 但赵艺弘似是早已看出了梁虎几人的担忧,向着不远处的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飞快跑了过来,掏出一张令牌,向着梁虎几人晃了晃。 梁虎几人看清楚令牌的模样,双眼顿时瞪大。 这令牌,是殿前司的令牌! 而持有令牌的人,看起来还只是赵艺弘的侍卫,那么,赵艺弘又得是何等高贵的身份? 随即,梁虎几人相视一眼,一同向着赵艺弘行礼。 “几位,现在可以让王兄比试了吧?”赵艺弘再度询问道。 梁虎几人连忙点头。 随即,梁虎一咬牙,走了出去。 “本官是西城巡检使,王班头是我西城巡检司之人,本官在此保证,无论比试结果如何,皆与我巡检司无关!” 梁虎大喝一声。 “可以!”纳合清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随后向着高台上的北莽兵士递了个眼色。 既然巡检使都站出来为这走上高台的差役说话,那便已经足够了! 不论梁虎怎么说,只要他们打赢了王朗,那么,都可以算是他们力压大宋的巡检司! 毕竟,巡检司在大宋各地,还是难以忽视的存在的! 纳合清波不再多言,向着高台下悠悠迈步走去。 他经过那北莽兵士的身前,低语一声。 “速战速决吧!” “是!” 那北莽兵士咧嘴狞笑,他已经领会了纳合清波的意思。 要将此人,伤得最重,才好! 高台下,所有人都注视着高台上的王朗与北莽兵士两人。 只是,京城众人的心中,却仍旧没有太多底气。 再输下去,只能是让北莽愈发狂妄…… 而高台上,两人已然蓄势待发。 那北莽兵士手持弯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挑衅动作,冲着王朗狞笑。 不用多说什么,两人已然向着对方冲去! 第三百零三章 可敢应战? 轰! 两人刚一照面,黑铁棍便骤然砸落而下。 那把弯刀险险避开黑铁棍,顺势绕着黑铁棍冲王朗斩击而去。 这一击,直取王朗的要害! 高台下的京城众人,几乎都不敢再去看高台上的情形。 这场比试,恐怕依旧难逃失败的下场? 砰! 可随即,一道撞击声响起。 北莽兵士手中的弯刀还未临近王朗身前,黑铁棍下,王朗已然一脚踹在了那北莽兵士的腹部。 强横的力道硬生生震退北莽兵士。 北莽兵士呲牙咧嘴,稳住身形,再度向王朗冲去! 砰! 又是一道撞击声响起。 可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四周众人不由连忙看向高台,第一时间,却只在高台上看到一道站着的身影! 那赫然正是手持黑铁棍的王朗! 而那北莽兵士…… 人们扫了眼高台上,才发现那瘫倒在王朗脚下的身影! 一时间,四周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发生了什么? 众人心中错愕不解,他们本不想去看高台上的战况。 可是高台上传出的声音使得他们心中愈发好奇。 但当他们现在看过去,高台上,竟然胜负已定了! 胜负已定…… 而驿馆前方,纳合清波的身影骤然僵住。 他双手不自觉虚虚一抓。 即便是他,此时眼底深处,都显露出一抹茫然。 他才刚自高台上走下不久,在听得高台上的撞击声后,转过身子,眼前所见到的一幕。 便是王朗的黑铁棍重重敲击在北莽兵士的脑袋上! 那巡检司的差役,实力竟然这般强劲? 更远处,巴尔坦都不由双眼瞪大,死死地盯着高台之上。 他们北莽的勇士,输了? 输给了这么一个巡检司差役? “赢啦!”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高呼! “赢啦?我们赢啦!” “北莽的贼人,输给了我们?” “这才一个回合吧?” “哈哈哈……” 四周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对于眼下的情况,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竟然真的赢下了一场! 而且,这么干脆利落! 此时的他们,一改先前消沉的情绪,瞬间振奋了起来! “这第八场,是我们赢了!” 砰! 这时,随着王朗一脚踢出,那瘫倒在他脚边的北莽兵士瞬间如同蹴鞠一般,被他踢飞到了台下。 王朗平静地扫过四周,目光落在纳合清波与北莽纳可太医那边。 “现在,你们有重伤的人了。”王朗淡淡说道。 那北莽兵士的身躯砸落在地,还翻滚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他的脑门上,鲜血汩汩涌出。 骨头显然凹陷了一部分,渗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纳合清波目光沉凝起来,他微微垂首,低声吩咐身边的纳可太医。 “纳可太医,去为兀林誉治疗!” 纳可太医先是浑身一震,似是大梦初醒般。 “是!” 随即,纳可太医连忙点头,快步向着高台下的兀林誉身边走去。 赵艺弘迈步走出,嘴角抑制不住地笑着。 他赞赏地向着王朗点点头,王朗的武艺,要比他所见到过的一些人,还要高强! “先前,是你们说,你们北莽的医术,要高过我朝……” 赵艺弘向着苏扬那边轻轻一挥衣袖,“现在苏太医在施治,你们的太医也在施治,现在,咱们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医术更高?”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如今这情形,他并未料到。 兀林誉败得太快了! 伤势还这么重! “这一场,是你们北莽输了,你们可认?” 赵艺弘再度上前一步,目光紧紧落在纳合清波的身上,一副逼问架势。 现如今,形势的转折点,就在王朗的这场比试胜利之上! 先前纳合清波借着武斗,与那七场比试,打压他们大宋民心! 他现在,务必要将民心聚拢起来! “你们输了,可敢承认?” “依我看,北莽这些贼人,也只有耍赖的份!” 四周众人也纷纷跟着应和起来。 王朗轻轻松松赢下了这一场,他们心中顿时出了一口恶气! “呵呵!” 可纳合清波反倒笑了起来。 “一场输赢,我们如何会不认?” 他笑容浓郁,仿佛丝毫不受四周众人的影响。 随后,纳合清波向着四周随意地拱拱手:“恭喜诸位,八场比武,你们终于在第八场,赢下了一场,可喜可贺啊!” 听到此,四周众人脸色又不禁难看了几分。 纳合清波现在还要暗暗讽刺他们? 这哪里是在恭喜他们? 分明是成心恶心他们! 八场比试,只赢下一场…… “诸位尽可欢呼,这一场胜利,来之不易!” 纳合清波抬了抬衣袖,似乎对这一场的胜负,丝毫不在意。 “那便再赢几场好了!” 可这时,高台上,王朗的声音悠悠响起。 王朗随手将黑铁棍插在高台上,睥睨着驿馆前的纳合清波几人。 “这下一场比试,依旧是我来!” “你北莽,可敢应战?” 见此,纳合清波眉头微微一皱。 此人不过只赢下了一场,竟敢反过来向他们叫嚣? “苏兄,下一个,我打谁合适?” 王朗却不再理睬纳合清波等人,转而向高台下的苏扬询问一声。 此时苏扬已然收起了手中为孙泰然缝合的针线,微微一笑。 “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一指不远处的一名北莽兵士。 那正是先前迎战孙泰然的石谷苦,此时石谷苦口鼻出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 他刚刚还在被巴尔坦责斥。 “既然纳和大人说他们北莽使团的人,未曾受伤,那就让那个兵士上场吧!” 苏扬说着,笑眯眯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大人,你们北莽使团,可敢应战?” “你们,可敢应战?” 赵艺弘跟着喝问一声。 “可敢应战?” 四周众人也紧跟着呼应起来。 “石谷苦,去吧!” 纳合清波淡淡向石谷苦点点头。 “得令!” 石谷苦咬紧牙关,他心中早已充满怒火。 先前七场比试,只有他赢得最为狼狈,好在七场连胜。 “现在,正是你洗刷耻辱的时候!” 待到石谷苦走到纳合清波身边,纳合清波低声嘱咐一声。 石谷苦紧握着手中的大斧,重重点头! 第三百零四章 你……敢吗? 苏扬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但笑容中却透露出一抹森然冰冷。 让石谷苦上场,他自是有所考量! 对于王朗的实力,苏扬自是有充足的信心。 这信心,正如赵艺弘和王朗对他的医术一般! 若是王朗所赢下的人,是北莽使团其他的兵士。 那么,届时指不定纳合清波还会有什么说辞。 但石谷苦却是的的确确胜过了孙泰然,有石谷苦的这份战绩在,王朗若能赢下这一场,便是实打实的战绩! 而苏扬其实还有一个小心思。 先前出场的兵士中,应当只有石谷苦在孙泰然的手下,较之其他北莽兵士,伤势稍重一些。 这应当能为王朗减轻些压力! 第九场比试,已然开始! 与先前一场不同,这一次,所有人都紧盯着高台之上。 金铁交织之声,不住响起。 黑铁棍与大斧重重地撞击着,火花四溅! 这一场比试,石谷苦显然已经拿捏了十成的力气。 再不敢如先前对战孙泰然一般轻敌,他手中的大斧挥舞着,划开一道道残影,不住向着王朗斩击而去。 可越是打下去,石谷苦便越是感觉到有些吃力。 他每一击斧子落下,斧柄处传来的,都是生硬的触感! 仿佛所有的攻击,都被眼前的差役看破了一般。 打到后面,更是他的斧子才刚刚抬起,斧柄便直接震颤起来。 王朗的黑铁棍直接在他劈斩前,砸在他的斧子上。 一股股巨力,震颤得他手臂发麻。 石谷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他看着王朗的目光愈发惊骇。 眼前这人,果真只是一名巡检司的差役吗? 砰! 这时,王朗重重一棍骤然砸落。 石谷苦手中的大斧应声飞出,在半空中打着转子,劈砍在了高台的边缘,一动不动。 石谷苦大惊,失去了斧子,他的心神一下子慌乱起来。 他赶紧后退,想要与王朗拉开距离。 可突然间! 王朗的身形直挺挺撞在了石谷苦身前,使得石谷苦下意识双臂伸出,抓住王朗的腰际! 砰! 黑铁棍又一次砸落。 石谷苦当即惨哼一声,他的腰际,传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响声。 “王兄,留他一命!” 与此同时,高台下,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 此情此景,四周所有人都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都流露出快意神色。 之前石谷苦是如何对待孙泰然的,现在,他们就要悉数奉还! 而驿馆前,纳合清波与巴尔坦一言不发。 他们的脸色,都逐渐阴沉起来。 砰! 伴随着黑铁棍再一次砸落,石谷苦的身子重重瘫倒在地上。 胜负已定! 王朗直接一脚踢飞了石谷苦,将其踢到了纳可太医的身前。 “他这伤势,应当与孙师傅的伤势,一般无二!” 王朗自高台上高声道,“免得你们又要说,我苏兄所治疗的伤势,与你们的不一样!” 纳可太医正在为兀林誉治疗着伤势,眼见自高台上落至身边的石谷苦,不由双手一颤。 他们北莽,又输了一场! 四周众人先是一片寂静,随即,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王朗又胜了一场! “这位巡检司的王班头,竟然有这般武力?” “你没听到吗?王班头称呼苏神医为苏兄,苏太医的朋友,怎能是一般人?” “王班头威武!” “如此看来,北莽使团的人,分明就是想要欺负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真要是面对上如王班头这等武艺高强的人,还是纸糊的……” 众人的欢呼声宛如海浪一般,冲击四方。 纳合清波的脸上,再未见任何从容笑意。 一人,连胜两场! 这是他们先前完全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他们北莽的勇士,就算是输,也不会输得这么彻底! “纳和大人,孙师傅的伤势,我已经治疗结束了!” 这时,苏扬走上前来。 孙泰然的伤势,他已经处理好了。 “你们那位纳可太医,也该为你们北莽使团的人治疗伤势了!” 苏扬慢悠悠道,“届时,我们也该好好见识见识,你口中那神乎其神的北莽医术,究竟有多么神异!” 纳合清波眼神凝重,现在,随着他们北莽使团连输两场,苏扬这些人,竟然一改形势! 原本他趁机打压苏扬的由头,反过来,成为了苏扬打压他们的借口了! “这才赢了两局,你们就敢叫嚣了?” 纳合清波身后,巴尔坦迈步走了出来。 “武斗是你们大宋输了,这场比武,你们难不成也已经忘了,你们连输七场了?” 巴尔坦冷笑道,“现在你们是赢了两场,可别忘了,还有最后的第十场呢!” “这第十场,你们……” 巴尔坦随手一指高台上的王朗,“你们还要让他来打吗?” 虽说第八场比武,王朗赢得干脆,可是,第九场,王朗赢下来,多少还是花费了一些力气的。 这第十场,他们使团之中,又不是没有精锐了! 石谷苦也还算不上是他们使团里,实力最为杰出的! “叫嚣?” 苏扬嗤笑一声,“巴将军,我与纳和大人谈论医术之事,这也算是叫嚣?” 说着,苏扬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若我这也算叫嚣,你们先前所言,又是什么?” “这里是我大宋京城,你们北莽使团不客随主便,若是在我京城叫嚣,那便是对我朝不敬!” “还是让你们国信使朴散大人,出面好好说道说道吧!” 朴散真康一直未曾露面,应当是有着考量的。 即便这场比武出了什么岔子,朴散真康这个使团的国信使不出现,都可以说是使团的人私下里的举动,不代表他们北莽! 而苏扬,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你说这么多,又有何用?”巴尔坦狞笑一声,一指高台之上,“我朝之人,尽皆是勇士,不知你大宋又是如何?” “你若是有胆,便去高台上,在我们之中,你随意挑一人,若是能胜,你再开口也不迟!” 巴尔坦笑容浓郁。 可四周京城众人却是脸色难看起来。 巴尔坦简直无耻! “那不如,这第十场,由我代苏兄打,而对手……” 高台上,王朗手中黑铁棍一指巴尔坦,“就由你这个北莽的将军,来跟我打,赢了我,你再去挑战我苏兄也不迟!” 王朗冷冷道:“你……敢吗?” 第三百零五章 战意盎然 王朗还要打第三场! 还要让巴尔坦作为对手……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内心一震,北莽兵士的武力,他们先前已经真切地见识到了。 王朗接连打了两场,总是他再怎么强,也该有力竭的时候。 莫说对手是巴尔坦这等北莽的将军,就算是再迎战寻常的北莽兵士,只怕也要极为吃力了…… 苏扬眉头瞬间紧皱起来,王朗是在为他迎战巴尔坦! 北莽的武将,皆是自战场拼杀中晋升上来的,巴尔坦能当上将军,他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只怕这一战,王朗难以轻松拿下! “呵呵,小贼也敢向本将邀战?” 巴尔坦嘴角咧开一抹戏谑笑容。 “莫非堂堂北莽的将军,连我这区区大宋一介差役的邀战,都不敢应战?”高台上的王朗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挑衅地向巴尔坦勾勾手。 这动作,与先前北莽兵士在高台上的表现,一模一样! “王兄,你已一人连胜两场,我们与北莽之间的武力差距,自是从王兄这里,便可见一斑!” 苏扬高声说道,“这一场,已经无需在比试了,巴将军既然气急败坏,那便让他继续气急败坏好了!” 他这句话,其实有劝阻王朗的意思。 眼下的情况,他属实不愿意王朗涉险。 “无需比试?” 这时,纳合清波却走上前来,他摇头轻笑,“我朝勇士,若得挑衅,自然是会应战!” 纳合清波一指王朗:“既然此人想要与巴尔坦将军一战,那巴尔坦将军应战便是!” 那差役还敢挑战巴尔坦,这无疑是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这场比武,因为这差役的出现,他们使团已经连输了两场了。 这与他们的预期效果并不相符。 要打压大宋上下的战斗之心,现在便有些美中不足了。 不过,若是巴尔坦上阵,击溃那差役,便刚好可再加以打压大宋刚有所死灰复燃迹象的士气! 巴尔坦的武力,毫无疑问,是他们使团中最强的! “巴尔坦将军,此战,可轻取否?” 纳合清波又高声向巴尔坦询问,故意让四周众人听清。 “自然轻松便可取胜!”巴尔坦舒展一番筋骨,笑容浓郁。 两人这表现,自是在故意激怒四周众人! “先前王兄一人轻取你们北莽两名兵士,可未曾见得你们的武力!”赵艺弘反驳道,“巴尔坦将军却有如此信心,莫非,你们北莽的武将与兵士之间,皆有这么大的实力差距?” 这便是反过来攻北莽的心了! “若是如此,那先前你们取胜的几场,那些兵士,真的就是普通兵士吗?”赵艺弘上前一步,沉声质问。 听着赵艺弘的话,四周众人也都不由思索起来。 若北莽的武将与普通兵士之间,武力差距那么大,那么,这次北莽使团来的兵士,是否又是自北莽选取的最为精锐之人? 难怪北莽这些人能够看起来有如此强劲实力! “阁下莫非没有听过‘晏子使楚’的典故?”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其贤者使使贤主……” “当然,我朝兵士,尽皆勇武之士,国信使朴散大人更是贤明之士!” “只不过,我等使团此次出使的兵士,皆是自军中随意挑选罢了!” 虽然纳合清波语气平和,但却暗暗透露出一股傲然意味。 苏扬双眸微眯,这纳合清波的确是对中原文化了解颇深。 “其贤者使使贤主”,下一句便是“不肖者使使不肖主”,纳合清波这一番话语里的意思,自然是大宋的武力,不值得北莽派出精锐兵士! “巴尔坦将军,既然高台上的那人如此叫嚣……” 纳合清波笑吟吟看向巴尔坦,“那便让他,见识见识巴尔坦将军的勇武之力吧!” “北莽武将的武力如何,想必我朝齐王殿下,早已见过!” 赵艺弘淡淡瞥了纳合清波一眼,“何须我等再见识?” 齐王军是大宋对抗北莽的主力,宛如最为牢不可破的城墙,始终挡在北莽南下的铁蹄之前! 苏扬看向赵艺弘,显然赵艺弘是在帮王朗缓解压力,也不想让王朗再连打三场,还要对付北莽的将军。 “说这么多,你们莫不是怕输了?” 巴尔坦嗤笑一声,“邀战本将,还如此胆怯,尔等都是如此胆小之人吗?” “若我王兄持续战斗两场,还是怕输,那还真不知道,你们北莽是如何定义胆怯的!”苏扬反驳道。 这第十场,若真正打起来,那将会极为重要! 一旦王朗输了,那么,王朗恐怕会因此背上骂名! 即便是能赢,对付巴尔坦,这场战斗也会极为艰难! “苏兄,赵兄!” 此时,王朗自高台上看向苏扬和赵艺弘。 “这最后一场,我便与北莽的将军打上一场!” 王朗沉声道,“正如苏兄先前所说,若我输了,那便是技不如人,之后勤加苦练就是!” 他的脸上充斥着浓浓的坚毅神色! “我这人嘴笨,说不出苏兄与赵兄的话,但,今日北莽胆敢如此挑衅,那我王朗,就要他们把所有的话,都给我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下去!” 见此,苏扬深深凝视着王朗。 对于王朗的心思,他已经知晓了。 这一场战斗,是王朗真正想打的! 他缓缓点头:“既然王兄想打,那便看看北莽这个堂堂将军,他的武力又能否有他嘴上说的那么强硬!” 苏扬身旁的赵艺弘没有多说什么,郑重其事地躬身向王朗行了一礼! 王朗哈哈一笑,自高台上睥睨着巴尔坦。 “北莽的将军,我再问你,这场仗,你敢还是不敢?” “呵呵,得寸进尺的小人罢了,本将自战场上,杀得多了!” 巴尔坦狞笑着,大手向后一扬,“取我兵刃!” 一名北莽兵士迅速取来一把大刀,双手递到巴尔坦手上。 巴尔坦迈步走上高台,魁梧的身形状若铁塔,仿佛一头人形猛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若我手重,不慎伤了你,可莫要怪我!”巴尔坦笑道。 “这话,奉还于你!” 王朗淡淡回应一声,黑铁棍直指巴尔坦。 战意盎然! 第三百零六章 右相 皇宫。 荀正与袁弘慈几人快步向外走去。 众人始终一言不发,气愤有些沉寂。 荀正似是边走便在思索,一副沉吟神色。 而袁弘慈几人则紧皱眉头,脸色极为难看。 刚走出皇宫,袁弘慈便按捺不住对荀正道:“左相,我等愧对朝廷……” 说着,他几步走到荀正身边,躬身下来。 他身边几人,也紧跟着就要行礼。 “袁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 荀正连忙搀扶住袁弘慈,让几人赶紧起身,“此次北莽使团尽皆是自北莽大军中精挑细选出的精锐,昨日文武斗之事刚一提及,今日便进行了武斗,禁军精锐一时难以调拨过来,此次战败,诸位也无能为力。” “此次惨败,老夫已无颜在担当这将军一职,愧对我朝啊!” 袁弘慈声音悲怆,脸色苍白,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浑身更显消瘦。 “袁将军莫要这么说!” 荀正连忙劝慰,“今后说不得要有诸多战事,还要仰仗袁将军。” “战事……” 袁弘慈苦涩着摇摇头。 今日武斗结束后,他们便进宫面圣了。 朝堂之上的动向,随着他们禁军武斗惨败,都更加倾向于议和了! 战力远不是北莽的敌手! “眼下的事宜,是要尽可能稳住民心。”荀正缓缓道,“我等在朝堂之上议事之时,北莽使团所在驿馆那边,据说已经摆下了比武高台……” “消息传来之时,便已经连输五场了!” 荀正沉吟道,“如今的事态,不可不加以控制!” 袁弘慈几人默然,皆是紧握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与憋屈。 这时,皇宫中,又有一行人走了出来。 荀正转头望去,神色迅速恢复平常,淡然自若。 “左相似乎与诸位将军的关系不浅?” 走出来的一行人中,当先一名中年人缓缓行至几人身边。 虽已是中年,此人的相貌却依旧俊朗,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沉稳,他双眸深邃,仔细看去,却又能看出其仿若常居高位的威严。 此时中年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笑容,与几人见礼。 “老夫与几位将军正谈及武斗之事,右相既然也来了,不如也一起谈谈?”荀正笑着向面前的中年人招了招手。 眼前这人,正是右相孙丰毅! “此次武斗,禁军惨败于北莽使团,陛下以下旨让左相大人负责,本官便不掺和了!”孙丰毅摆摆手。 他又面向袁弘慈几人:“袁将军,禁军今后,可务必要勤加练兵,此等丑闻,万不能再有了!” “谨遵右相教诲。” 袁弘慈沉声道,微微垂首,脸上仿佛笼罩着一片阴翳。 “左相,北莽使团在驿馆外比武之事,左相可曾听闻?”孙丰毅又向荀正询问一声。 “连败五场,不知右相觉得该当如何应对?”荀正反问道。 “五场?” 孙丰毅眉头轻挑,随即缓缓摇头,“据本官所知,北莽使团已经连赢七场了……” 七场! 袁弘慈几人顿时眉头一凝。 武斗惨败,这北莽使团面向他们大宋民间的比斗,又是单方面的碾压! 这么下去,大宋民心,如何能够凝聚起来? “右相的消息,比老夫要灵通一些。” 荀正赞誉一声,似乎看不出半点急切的意味。 “左相,此事可得谨慎处理……”孙丰毅一副提醒的语气。 “有劳右相挂怀!” “说哪里的话?我等皆在朝为官,自当为陛下分忧!” 两人一番虚与委蛇,孙丰毅才又说道:“左相,眼下这局势,我朝与北莽的战事,只怕应当多做考量了。” 荀正未曾回话,目光转而向着皇宫外看去。 一道身影已飞速赶来,随即向众人行礼。 “湛清,驿馆那边情况如何?”荀正淡淡询问。 注意到此人,孙丰毅双眸微眯。 此人是荀正的门客,武力不俗,看来,荀正早已将他派了过去! 这老狐狸早在驿馆那边安插了人手,难怪这么不急不躁! “已进行了九场……” 林湛清沉声回答。 “九场?” 荀正有些奇怪地看着林湛清,“那第十场,莫非未曾再进行?” “大人,第七场结束后,一名巡检司差役率先上场,连打两场,两场皆胜!”林湛清回答道。 闻言,荀正和孙丰毅几人皆是微微一怔。 巡检司的差役? 竟还能连胜两场? 荀正捋起胡须,点了点头,市井之中,竟还有这么一个人? 孙丰毅暗暗瞥了荀正一眼,这突然出现的巡检司差役,估计连荀正都没有料到! “右相,老夫便先行告辞了!”这时,荀正未再询问下去,反而是向孙丰毅告辞一声。 “左相慢走。” 孙丰毅回了一礼,不再多说什么。 “待老夫向孙老大人问好。”荀正笑了笑,与袁弘慈和林湛清几人转身离去。 “本官代家父多谢左相挂念!” 孙丰毅看着荀正离去的身影,向后挥挥手,迈步离去。 两队人又分道扬镳。 荀正几人一路赶到马车前,荀正才又向林湛清询问:“那第十场,又是什么情况?” “属下不知,不过……” 林湛清低声道,“其余几人,属下已经让他们留在驿馆前,可应对第十场。” 袁弘慈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过来,原来荀正早已暗中派门客前往驿馆那边了! 这场比试,有荀正的门客在,绝不会继续输下去! 但众人心绪未定,却又见一道身影策马赶来。 待那人赶至身前,荀正有些错愕地询问:“第十场可是结束了?” 这人同样是他的门客。 那门客先是与林湛清交流了目光,随即才又道:“大人,第十场,是由那连胜两场的巡检司差役继续对敌,迎战……巴尔坦!” “什么?” 闻言,袁弘慈几人浑身一震。 这第十场比试,怎么是巴尔坦亲自上阵? “怎能让一人连打三场?”荀正蹙眉道,这情况,他也未曾想到。 “大人……” 门客看了眼四周,才低声道:“尚未来得及向大人禀报,那差役似是太医苏扬的友人,此外……五殿下也在!” “五殿下?” 荀正目光一凝,沉思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 赢了! 当啷! 黑铁棍与大刀重重撞击在一起,又飞速分开,激荡起四散的火星,随即又如闪电一般,再度撞击在一起。 高台之下,早已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高台上的战斗。 苏扬的眉头早已紧皱成了疙瘩,他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王朗一身巡检司差役服饰,都破开了一道道缝隙,染上一缕缕血痕! 更为严重的,是王朗身前的一道伤口,自右肩划破至左肋,鲜血不住自伤口中流淌出来,连高台都被染红。 这一场战斗,王朗打得极为惨烈! 巴尔坦的武力的确要比那些兵士都要强悍,手中大刀挥舞之下,仿若能够斩破一切。 就连那搭筑起来的高台,都在两人交战之下,破开了道道窟窿! 苏扬又瞥了眼巴尔坦,此时的巴尔坦身形都难以挺直,行动间只能依靠一条腿。 而巴尔坦的另一条腿,早已被王朗敲断,呈现出极为扭曲的姿态。 鲜血不住自两人身上滴答落下。 两人交战,每一击都是凶险无比的杀招,直取对方要害!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屏息凝神,心情忐忑地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纳合清波的脸色,早已阴沉下来。 如今这战况,远比他预料中的要更为惨烈! 那高台上的小小差役,真的只是差役吗? 他甚至怀疑,那差役其实是被人安排过去的! 那差役所展现出的战力,远超他人想象! 连巴尔坦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 纳合清波双拳紧紧握起,额头青筋暴跳。 现在的战况,就算是巴尔坦赢了,他们依旧难以达成想要的效果! 巴尔坦就算是胜,也只能是惨胜! 那差役连打三场,最后还与巴尔坦这般鏖战,大宋完全有借口,说是那差役本可轻松战胜巴尔坦…… 看着高台上的战斗,纳合清波心中愈发恼火。 今日,他恐怕要愧对朴散大人的信任了! 但眼下,巴尔坦务必要赢! “死!” 高台上,巴尔坦咬紧牙关,嘶吼一声,手中大刀直直斩击向王朗的脑袋。 双方之间,早已没有什么点到为止可言。 任何一击,都是不留余力的! 当啷! 黑铁棍横在王朗身前,硬生生挡住巴尔坦这一击。 下一刻! 黑铁棍一个旋转,冲着巴尔坦的脑袋砸去。 巴尔坦连忙后退一步,可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身形一个踉跄。 他手中大刀迅速驻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 可随即,巴尔坦就暗道不妙,赶紧转头看向王朗。 嗖! 巴尔坦的视线中,黑铁棍划破一道残影,迎面砸下。 棍落! 巴尔坦应声倒地,浑身震颤,生死不知。 而王朗一击落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拄着黑铁棍,后退数步。 他身形摇晃,仿佛随时有可能昏倒一般! 他早已力竭! 与巴尔坦的战斗持续到最后,他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 “王兄!” 苏扬高呼一声。 随即,他便见王朗手中黑铁棍重重驻地,站住了身子。 王朗转头,朝着台下咧嘴一笑。 浑身血染! 高台上,只有王朗一人拄棍而立。 宛如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 苏扬骤然冲上高台,搀扶住王朗的身子。 他摊开手时,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沁湿。 随即,苏扬不发一言,仔细观察起王朗的伤势。 巴尔坦的大刀在王朗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而王朗身前的那道伤势,伤到了肋骨,但万幸未曾伤到心脉! “苏兄……我赢了!” 王朗声音从未有过的虚弱,可他脸上笑容浓郁。 “赢了!” 苏扬咬着牙,重重点头。 “赢了!” 高台下,京城众人仿若大梦初醒一般,高呼起来! 第十场比试,他们赢了! 输得人,是北莽的将军! 相较于京城众人,北莽使团却一片寂静无声。 巴尔坦……输了! 高台上的巴尔坦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高台,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纳可太医,治疗巴尔坦将军!” 纳合清波寒声说道。 他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王朗与苏扬,目光狠厉。 这一战,竟被大宋扳回一局! 身为将军的巴尔坦败了,还败给了连打三场的大宋差役,这份结果,他们……无法接受! 高台下的京城众人不住欢呼着,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凝视在被苏扬搀扶着的王朗身上。 此前,谁也不曾想到,这位巡检司的差役,能够连赢北莽三场,就连那北莽不可一世的将军,都败在他的手下! 梁虎与几个巡检使站在人群中,神色肃然。 “梁大人,你们西城巡检司的此人,真乃……壮士也!”一名巡检司喃喃感叹。 梁虎没有回话,始终凝视着王朗与苏扬。 自今日之后,王朗必不会止步于西城巡检司的差役了! “苏兄,王兄的伤势如何?” 高台上,赵艺弘早已赶了上去,他的手里,还提着药箱。 “有我在,保王兄无忧!”苏扬沉声道。 随即,他直接在高台上为王朗处理起伤势来。 “赵兄,接下来,交给你了。”他轻声嘱咐一声。 赵艺弘顿时会意,点点头,转身自高台上看向四周。 “诸位,我朝巡检司差役班头王朗,一人迎战北莽使团三场,三场连胜,大败北莽将军!” 赵艺弘高声呼道,“我大宋,不缺勇武之士!” 王朗殊死力搏所赢得的胜利,对于如今而言,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禁军武斗惨败,驿馆前比武又连输七场。 但在王朗连胜三场,大败北莽将军的势头之下,那些,都可被盖过! 连北莽的将军,都输给了王朗。 北莽武力,还有什么好吹嘘的? 这些年来,北莽不断向大宋施压,刻意营造出北莽人人势如猛虎的印象。 现在,便是大破心中贼之时! 高台下众人高呼不止,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北莽的人,不过如此! …… 驿馆房间中。 朴散真康身前桌子上,一盏热茶升腾着滚滚水雾。 他一手放在茶盏前,听着驿馆外传来的大呼声,身形微微僵住。 房门外,一道身影快速走进来。 “大人,巴尔坦将军……败了!” 朴散真康的手掌,骤然紧握住茶盏! 第三百零八章 中毒的迹象! 王朗伤势不轻,虽然多是些皮肉伤,但伤口也还需要缝合处理。 幸好大宋京城中许多医者大夫都有自己调配的麻醉药物,老大夫的药箱中也有存余。 先前他给孙泰然治疗之时,便已用过。 苏扬处理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总算是将王朗的伤势处理好。 再交由赵艺弘的护卫与老大夫悉心照看着,苏扬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经此一战,王朗怎么也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了。 他收回注意力,环顾四周,围聚在驿馆外的人群稍稍退散了一些。 但依旧有着许多人待在这里,似是在等待他治疗好王朗的伤势。 “苏太医,王朗的伤势,如何了?” 见到苏扬起身,梁虎几人连忙围上前来。 四周众人的目光又都齐齐落在苏扬这边,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休养一阵,自是可生龙活虎!”苏扬缓缓回应一声。 听到此,四周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先前北莽使团借着武斗与连胜七场的事情,耀武扬威,嚣张的气焰几乎打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但现如今,有王朗的事迹,北莽使团那边几乎都已经沉寂起来。 北莽的将军落败了! 而赢下这场战斗的王朗,自是不能有事! “纳可太医,可曾查清楚巴尔坦将军的情况?” 正在众人欣喜之时,纳合清波的声音却悠悠响了起来。 “回禀纳合大人,巴尔坦将军有中毒的迹象!” 纳可太医的回应声随之响起。 “中毒?” 听到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之间的对话,四周众人皆是眉头一皱。 北莽使团的人,显然又想要整什么幺蛾子! “什么?怎会如此?” 纳合清波仿佛尤为惊讶,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他骤然抬头,凝视四周,神色中满是严肃。 “经下官所查,巴尔坦将军中毒已有多日,此毒必是一种慢性奇毒!”纳可太医沉声说道。 “既是如此……”纳合清波沉吟,忽地向后方重重一挥手,“来人!” 四周一众北莽兵士当即上前,听候纳合清波发号施令。 “速速禀报朴散大人,我使团自来到大宋京城后,有人暗中向我使团投毒,务必严查!” 纳合清波声音高朗,足以让四周众人听清。 “是!” 北莽兵士中走出两人,快步向着驿馆中跑去。 看着纳合清波等人的反应,京城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狐疑地瞥了眼瘫倒在地的巴尔坦,竟有纳可太医的一番治疗,巴尔坦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伤势,要比王朗所受的伤,惨烈许多! “那个北莽的将军……中毒了?” “我呸!” “这谁相信,肯定是输了,在找借口!” “我算是看明白了,北莽这分明是输不起,在耍无赖!”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对于纳合清波所说的话,并不相信。 苏扬走到赵艺弘身边,瞥了眼郑重其事的纳合清波,眉头微挑。 现在的情况,估计北莽使团怎么也不会料到! 巴尔坦会输,还输给了连打三场的王朗! 这对于北莽使团苦心经营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一场极为严重的打击! 所以,巴尔坦哪怕是输了,也必定是要有原因的! 这所谓中毒,应该便是纳合清波所找的撇脚理由了。 想到此,苏扬又抬头看了眼驿馆方向。 朴散真康必定是已经知晓了现在驿馆外的情况了,朴散真康应当还是会有所应对的…… “苏太医,可否去给那个北莽的将军,查探一下情况?” 这时候,赵艺弘高声向苏扬询问道。 说着,他向苏扬暗暗递了个眼色。 “对啊,有苏神医在这里,还用怕北莽的人装什么中毒?” “他们哪里能够瞒得过苏神医的法眼!” “在苏神医面前来这么一套,简直可笑!” 四周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苏神医就在这里,那北莽的将军究竟是否中毒了,让苏神医诊断一番,自然便可知晓! “自是可以!” 苏扬微微一笑,迈步向着纳合清波那边走去。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片冷冽。 这是由王朗殊死搏杀所赢来的胜利,他自然不能让纳合清波影响到丝毫! 双方注定是仇敌! “以苏太医的医术,何时有资格给我朝的将军诊断了?” 苏扬刚走到纳合清波身前,纳合清波便淡淡驳斥一声。 他的言辞中,仍旧满是对苏扬医术的贬低! 这仍旧是此次大宋京城文武斗风波的起点! “纳和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苏扬不急不躁,只是笑吟吟盯着纳合清波。 顿时间,纳合清波双眸微微眯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抹阴沉。 苏扬环顾四周,高声说道:“先前我们说好的,让本官与你们北莽的那位纳可太医比试医术,我们之间的结果,可还没走定下!” 先前纳合清波为了坐实他的青蒿素是从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演变而来,提及他与北莽太医之间的医术差距。 现在,苏扬皆是要悉数奉还! “老夫正在给巴尔坦将军祛除毒素,治疗伤势,哪里有时间与你比试?” 纳可太医头也不抬地驳斥起来,“若是耽误了巴尔坦将军的伤势,朴散大人必是会上奏你大宋朝廷!” “用不着再比试了!” 苏扬摊了摊手,神色平静自若。 他随手只想纳合清波等人身边的一人,笑道:“听你们先前称呼,此人是叫石谷苦吧?” “他的伤势,与孙师傅的伤势,可是一般无二!” “而孙师傅的伤势,本官已经处理好了!” 苏扬上前一步,慢悠悠地询问纳可太医,“这石谷苦的伤势,不知道纳可太医,可曾处理好?” 闻言,四周众人皆是心中一动。 正如苏扬所说,先前王朗自高台上战胜石谷苦时,特意让石谷苦所受的伤,与孙泰然的伤势极为相似! “本官与纳可太医之间的医术,自孙师傅与那个石谷苦的伤势治疗情况,自然可以轻易看出来!” 苏扬微微一笑,向四周众人招呼道,“诸位,不妨一起看看,究竟是我处理伤势的手法更好,还是北莽的太医手段更佳?” 第三百零九章 你错了! 苏扬话音落下后,四周众人当即迅速围聚上来。 见此一幕,纳合清波神色一凛。 他紧盯着苏扬,目光中满是打量意味。 他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似乎信心十足! 不过,纳合清波心中却也并没有多少忧虑,苏扬就算再怎么是医术奇才,他处理起伤势,莫非还能比纳可太医这等行医数十载的医者相比? 更何况纳可太医还是他们北莽大军的随军太医,处理过的伤势不计其数! 但现在,纳合清波却并不像遂了苏扬的愿! 巴尔坦在比试中输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巴尔坦输,必须要有一个原因! “石谷苦乃是我朝兵士,他的伤势,其实尔等想看便能看的?” 纳合清波沉喝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此时的他,远没有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模样。 “苏太医,你若是真心想要与纳可太医比试,大可之后找个机会,现如今,纳可太医正在处理巴尔坦将军的伤势,你却执意如此,胡作非为,莫非是有着什么居心?”纳合清波质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思?” 苏扬笑着耸耸肩,“只是纳合大人先前非要说我的医术比不上你们北莽的太医,还说什么我那青蒿素,是你们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这一点,本官是丝毫也不同意!” “若是你们北莽的老太医,医术还比不得本官……” 顿了顿,苏扬又正色道,“那本官就要问问诸位,我那青蒿素,是如何变成你们北莽的去疟奇方的?” “苏太医现在说这些,看来是急着想要洗脱嫌疑啊!” 纳合清波淡淡讽刺一声。 此事,他就要让苏扬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苏扬不置可否,未再理会纳合清波,而是看向纳可太医。 他再度询问道:“纳克太医,本官只问你,那石谷苦的伤势,你可曾处理好了?” 纳可太医不悦地皱着眉头,冷冷瞪了苏扬一眼。 他不耐烦道:“尚未曾……” “纳可太医!” 只是,未等纳可太医的话音落下,纳合清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且安心为巴尔坦将军治伤便是!” 纳合清波说完,暗暗向纳可太医递了个眼色。 纳可太医思索着,忽的浑身一僵。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忌惮。 刚刚,他险些被苏扬抓住把柄! 若是他说自己没有治疗好石谷苦的伤势,那么,这场比试,便已经不用比下去了! 双方经历了差不多的治疗时间,苏扬已经处理好了孙泰然的伤势。 而他若是尚未曾给石谷苦治疗好,单从这时间上来看,他便已经输了! “纳可太医,你……错了!”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纳合清波蹙眉道。 “纳可太医缝合的手法错了!”苏扬随手一指巴尔坦腿部的伤势,“那几处伤口,血肉有所错位!” “那一处伤势,针线缝合有误!” “还有这一处,伤口边缘的血肉都堆积到一起了!” 苏扬一边指着,一边解说着。 四周众人也随着苏扬的解说,仔细看去。 先前粗略看去,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可是经苏扬这么一说,巴尔坦那些被缝合的伤口处,一处处细节,便展露无遗了! “老夫看你是成心挑刺!” 纳可太医眼神凶狠地怒视苏扬。 “苏太医如此无理取闹,那本官必会让朴散大人询问你们大宋朝廷了!”纳合清波也紧跟着说道,他虽不通晓医理,但也知晓,伤口缝合,出现纳可太医这等情况,是在所难免的! 苏扬在这里一通乱说,显然是在捣乱! “无理取闹?” 苏扬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神色,“这要从何说起?” “本官不过是出于太医的眼光,善意地提醒你们一下罢了!” “若伤口缝合都处理不好,那么,轻则血肉错位,重则后悔终生啊!” 这一通冷嘲热讽,显然让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尤为愤怒了。 “劳烦问苏太医一声,北莽的纳可太医所犯的错误,该如何处理?”这时,赵艺弘走上前来,迎合着苏扬说道。 苏扬笑着点点头:“先前所说的有关于纳可太医的一处处错误,你们处理起来,倒也简单……只要把缝合好的伤口再拆开,血肉削去,重新缝合便可!” 重新缝合? 这无疑是在全盘否定纳可太医对巴尔坦伤势的治疗! 四周众人目光幽幽,都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现在能够见得苏太医这般嘲讽北莽之人,他们心中满是畅快! 不远处,孙泰然身边,年轻人听着苏扬的话,不由审视起自己师父的伤势来。 他师父的伤势,是经由苏扬的手缝合的! 他也不免担心,自己是否的伤口,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仔细审视之下,年轻人却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倏然起身,惊叫一声:“苏太医!” “嗯?” 年轻人的反应,顿时吸引了四周众人的注意力。 “我师父的伤口……”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似乎……似乎像是血肉丝毫未曾撕裂一样!” 闻言,众人都不由一愣,有些错愕不解。 靠近孙泰然身边的一些人,随即自行打量起孙泰然的伤势来。 但很快,他们的反应,便与那年轻人极为相似了! 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若非……若非孙师傅的身上有着这道伤疤以及缝合的痕迹,我都要以为……孙师傅未曾受伤了!” 终于,有人喃喃说道。 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孙泰然的身上,看着孙泰然身上那未曾包扎的伤口,渐渐的,他们的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浓浓的震惊。 注意到四周众人的反应,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流露出一抹狐疑神色。 而后,纳合清波缓缓起身,迈步走到孙泰然身前,淡淡打量了一眼。 可随即,纳合清波的目光,却骤然凝住! 孙泰然的伤势处理情况……的确与纳可太医所缝合的伤口,并不一样! 第三百一十章 扣押苏扬! 通过先前苏扬所说,伤口缝合中的错位之处,便显而易见了。 可是,纵使纳合清波再怎么仔细打量,都难以自孙泰然的伤口处,发现多少如纳可太医那般缝合所出现的错位之处。 伤口两侧的血肉,整整齐齐,仿佛若没有那道伤痕存在,两侧血肉之间便能合为一体! 浑然天成! “纳和大人?” 纳可太医叫了纳合清波一声,他有些错愕。 纳合清波的反应,与他预料之中的,并不相同! 他缝合好巴尔坦身上的一处伤口,站起身子,向着纳合清波那边靠近过去。 然而,当他看清楚孙泰然的伤口时,他的双眼顿时圆睁! 苏扬将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纳合清波打着什么心思,他其实很清楚。 这纳可太医肤色发黑,看起来与苏扬先前自军营大帐中为袁弘慈治疗伤势时所见得那些随军太医有些相似,或许这纳可太医,还是北莽的随军太医! 但是,随军太医处理伤口,应当以迅速缝合为主! 无论缝合多少次,所养成的习惯便摆在那里! 再者,想要做到伤口缝合使得血肉浑然一体,那所需要的缝合手法,也不是北莽的太医能够掌握的! “两位,既然你们已经见过了本官缝合的伤势,不如就由你们扪心自问,说说看,本官与纳可太医,究竟谁技高一筹?” 苏扬淡淡向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询问一声。 两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苏扬,有些歹毒了! 这是逼着他们自己承认,医术不如苏扬! 可是,他们却偏偏难以反驳。 纳可太医与苏扬所缝合的伤口,的确有着明显的不同! 哪怕是四周这些不通医术的人,也都能轻易地辨别出来! “这还用问吗?” “苏神医的医术,其实北莽太医所能望其项背的?” “还是太医呢,搞了半天,就这等缝合手段?” 眼见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不答话,四周众人都跟着冷嘲热讽起来。 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纳合清波脸色不自觉铁青起来。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苏扬,可是,每一次对付苏扬,他总有一种有力气无处使的感觉! “苏太医的缝合之法,的确高明。” 纳合清波奉承一声,“不过,巴尔坦将军的情况,又与那人不同,纳可太医是对症施治,这如何有可比性?” “那就让我们看看石谷苦的伤口缝合情况好了!”苏扬笑吟吟道,并不着急。 “此外,本官要与你们说的,本就是要验明一下,巴将军是否中毒了!” 苏扬继续道,“既然你们出使我大宋京城,那本官身为太医,自是要好好帮你们看看,巴将军的伤势!” 验明巴尔坦是否中毒,才是苏扬的主要目的! 至于那石谷苦的伤势,其实已经没有查验的必要了。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有纳可太医在,就不劳苏太医费心了!”纳合清波沉声说道。 “莫非本官的医术,纳和大人还未曾见识到?” 苏扬笑容浓郁。 “苏神医的医术,可是要比你们北莽的太医,高明不知多少!” “你们污蔑苏太医在先,苏太医却不计前嫌,仍旧愿意给你们的将军诊断病情,可不要不识好歹!” 四周众人皆是戏谑地打量着纳合清波等人。 事到如今,纳合清波这些人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时,驿馆外的北莽兵士,忽的传来一阵兵甲齐动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穿北莽官袍的老者缓缓迈步自驿馆中走了出来。 那正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 “朴散大人!” 纳合清波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快步赶到朴散真康身前。 他脸色难看,眼中浮现出一抹惭愧神色。 如今的情况,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跟朴散真康交差了。 朴散真康挥挥手,脸色平静如常,未见丝毫情绪波动。 “本官听闻,有人暗中给我们使团下毒?” 朴散真康沉声询问。 “是,纳可太医已经验明出毒药!”纳合清波连忙点头。 “我朝使团前来出使大宋京城,是为休憩战事,挟议和的诚意而来,如今却又发生了此等事情!” 朴散真康声音肃穆,“大宋朝廷,应当给我朝一个解释!” 自朴散真康走出来后,四周众人皆是默不作声起来。 他们打量着朴散真康,对于这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北莽国信使,四周的百姓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本官今日,便会去大宋皇宫,求见大宋皇帝,我朝的将军都会中毒,本官倒是要问问,莫非大宋朝廷,是执意与我朝开战了?” 朴散真康的话音落下,四周更显沉寂。 这已经涉及到大宋朝廷了,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 “朴散大人!” 可一片寂静之中,苏扬突兀的声音,却缓缓响了起来。 苏扬自人群中迈步走出,他平视着朴散真康:“巴将军是否中毒,我朝太医可还未曾检验!” “此等大事,岂能皆由你们一番说辞?” 听着苏扬的话,一旁不远处,赵艺弘心绪微凝。 国信使朴散真康出面,此时的情况,便已经不能容忍他们如面对纳合清波时那般随意了。 现在苏扬站出去,势必会引得朝堂之上的人关注! 朴散真康却只是淡淡瞥了苏扬一眼,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纳合。” 朴散真康叫了一声,纳合清波当即躬身行礼。 “下官在!”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我朝使团暂且自驿馆中封闭四方,严查任何人出入!” “是!” 纳合清波得令之后,向一众北莽兵士吩咐起来。 北莽兵士们当即手持兵刃,扩散到驿馆四周,严阵以待。 “此外,大宋太医苏扬,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暂且将其扣押起来,待本官上奏大宋皇帝陛下,再听候发落!” 朴散真康冷冷一指苏扬。 顿时间,四周所有人皆是齐齐一怔,心中剧震。 北莽国信使,要扣押苏神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去那边坐坐! 朴散真康身后,一众手持兵刃的兵士们迅速上前,冲向苏扬。 而自苏扬身后,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则飞速跑了过来,挡在苏扬面前,与北莽的兵士们对峙着! 梁虎等一众巡检使紧盯着朴散真康,如临大敌。 他们巡检司本就是在此来稳住场面的,若是就这么让北莽的人把苏扬抓走,那他们便是渎职! “大胆!” “你们凭什么抓苏神医?” “在我们大宋京城,你们北莽贼人,也敢放肆?” 京城众人顿时怒喝连连,气愤极了。 这北莽国信使竟然这么嚣张,全然不顾这是在他们大宋京城了! 还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抓住苏神医? 他们岂能允许? “我朝国信使大人先前已经说过,大宋太医苏扬,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纳合清波站了出来,沉声喝道,“谋害我朝将军之罪,莫非还不足以抓住此人吗?” “此外,国信使大人只是要暂且扣押住此人,待上报你们大宋皇帝陛下之后,如何处置,自有你们大宋朝廷解决!” 纳合清波呵斥着,语气凶厉。 他身后的北莽兵士们皆紧握着手中的兵刃,仿佛只要朴散真康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 苏扬站在一众巡检司差役们的身后,静静地打量着纳合清波。 他双眸微眯,心中一片凛然。 朴散真康做事,是真的狠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在他们大宋的京城,就要直接抓了他这个太医! “苏兄……” 苏扬正沉吟间,却听身旁赵艺弘轻声道,“你且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 闻言,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 他能够看得出来,赵艺弘神色一片果决! “朴散大人,你们为何说我涉嫌谋害巴将军?” 苏扬收敛心神,淡淡向朴散真康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将纳可太医招到身前。 “纳可,巴尔坦的毒,有几日了?” “至少五日左右!” 纳可太医目光阴冷地瞥了苏扬一眼。 “五日左右……” 朴散真康作沉吟状,随即点了点头。 “如本官所料,必是太医苏扬,谋害巴尔坦将军!”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四周众人愈发神色愤慨。 这北莽国信使,摆明是想要污蔑苏神医! “说来,苏太医之前受邀前来我等所在的驿馆,为我们诊治病情,我们所接触的太医,只有苏太医你一人!” 朴散真康慢悠悠道,“苏太医,你如何解释?” “大人,巴尔坦将军所中的慢性奇毒,必是精通医术之人才能施展!”未等苏扬说话,纳可太医已经跟着补充了一声。 对于朴散真康的说法,苏扬已经早就料到了。 他与北莽使团之间的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无非就是先前他受邀前来驿馆为北莽使团诊治。 若朴散真康想要嫁祸于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一层关系! “苏太医,先前为巴尔坦将军诊治之人,应当就是苏太医你吧?”朴散真康又是询问道。 他的语气始终不紧不慢,可每一句话落下,都令人不由升起一股紧张感。 “现在巴尔坦身中奇毒,此时趁着巴尔坦中毒之际,战胜巴尔坦将军的那人,似乎也是你身边的人……” 朴散真康身躯微微前倾,打量着苏扬,“试问,这些……莫非都是巧合?” “朴散大人,巴尔坦将军究竟有没有中毒,此事似乎还没有定论吧?” 苏扬淡淡回应道,“还未容本官检查过巴将军的情况,朴散大人便急着强行给本官加上这么多的罪名,朴散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自是不能再让苏太医查验了!” 朴散真康摇摇头,“若苏太医再有加害巴尔坦将军的心思,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说完,朴散真康不再理会苏扬,转而对身边纳合清波道:“纳合,带人去大宋鸿胪寺,让其禀告大宋朝廷,太医苏扬挟京城巡检司,与我使团对峙!” “是。” 纳合清波点点头,带着几名北莽兵士快速离去。 苏扬不发一言,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朴散真康这一举措,便足够恶心人了! 说他挟京城巡检司,与北莽使团对峙,只这一句话,便足以给他在大宋朝廷那边添上许多罪名! 他不过是一个太医,又没有调令在身,哪里能够调动京城巡检司? 但此时,偏偏巡检司还不得不护卫着他。 若是被北莽使团的人扣押,那之后朴散真康会如何处置,便更家难以设想! 朴散真康,心机手段,的确恐怕! 眼下的情况,应当还只是朴散真康在巴尔坦输给王朗后,所想出的应对之策。 可这手段,却绝对称得上毒辣! “苏兄,安心等候,之后交由我来处理。” 这时,赵艺弘低声嘱咐一声,又向着驿馆前的桌子那边挥挥手。 他高声道:“苏太医,不妨随我一同去那边坐坐,休息一番,静候北莽使团将今日之事,告知朝廷。” 苏扬看了眼那边的桌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桌子之前可是纳合清波与巴尔坦一同坐着饮茶,观看高台比武的地方! 更是驿馆的正前方! 赵艺弘竟然邀请他去那里坐坐! 朴散真康也不由打量了赵艺弘一眼,却并未表露什么。 “也好。” 苏扬洒脱一笑,又让赵艺弘帮忙嘱咐一声,先将王朗送去太医院那边养伤。 王朗的伤势他已经处理好了,等待麻醉药的劲头一过,便可清醒。 随即,苏扬和赵艺弘一同自人群中走出来,迈步向着严阵以待的北莽兵士那边走去! “苏太医……” 梁虎不由叫了苏扬一声,神色中透露出一抹担忧。 “梁大人,无妨!” 苏扬还未曾回话,赵艺弘已是转头一笑。 “你们在此安心等待便是,若是北莽使团敢对苏太医有所动作……” 赵艺弘顿了顿,才缓缓道,“你便以敌军入侵的情况论处!” 听到赵艺弘的话,梁虎顿时愣住。 敌军入侵…… 那可是杀无赦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可惜此时无茶无酒…… 驿馆前。 苏扬和赵艺弘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 四周一众北莽兵士手持兵刃,将两人齐齐围住。 但这些北莽兵士们,却再没有其他动作。 而朴散真康则静静站在驿馆不远处,注视着纳可太医为巴尔坦治疗,似乎对苏扬和赵艺弘这边,全然不顾。 而高台后,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同样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他们紧盯着驿馆那边,一旦北莽兵士有什么动作,他们必会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人群在焦灼地等待着。 “可惜此时无茶无酒……” 赵艺弘瞥了眼桌案,似是有些遗憾地对苏扬道,“否则,必要与苏兄坐而论道,痛饮一杯!” 闻言,苏扬咧嘴一笑。 他看着赵艺弘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奇异神色。 今日赵艺弘,比起以前,有些洒脱了! “王兄今日,令我实在大开眼界。” 这时,赵艺弘轻声说道,“若非王兄,说不得今日的事态,要多么严重!” “多么严重吗……” 苏扬想了想,询问道,“赵兄,武斗输了,可这比武,朝廷若是又主战的大臣,应当不会没有安排吧?” “果然瞒不过苏兄!” 赵艺弘笑着点点头,“应当还是会有人出面的,但,绝对无法有人,如王兄那般,连胜三场,更何况,最后一场,还是北莽的将军!” 这对于如今的大宋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赢了北莽的将军,哪怕今日朴散真康这些人,非要将巴尔坦说成是中毒了。 今日的事情,依旧已成定局! 王朗以一人之力,向京城众人证明,大宋尚有猛士! “说来,苏扬,趁此机会,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赵艺弘又对苏扬说道,他的神色,显得严肃了几分。 苏扬点点头,静静听着赵艺弘的话。 “我的身份,一直未曾告知苏兄……” 赵艺弘缓缓道,“其一,是我的确有所不便……” “其二,则是怕连累苏兄……” 赵艺弘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怅然意味。 苏扬摇摇头,并未立即就此话题说下去,而是反问道:“那我与孙家之间的恩怨,莫非赵兄不清楚?” “之前我尚为一介药童的时候,难道不是赵兄赶着孙巡和李龟兹去我家中药铺请我回去的吗?” 赵艺弘这个朋友,不论身份如何,苏扬早已认定了。 闻言,赵艺弘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半晌,他才微微一笑:“多谢苏兄理解!” 苏扬笑着摇摇头,眼角余光瞥向高台外的四周众人。 突然间,他的目光却是骤然一凝。 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思卿! 上一次他见到李思卿之时,还是在西厢河城隍庙那边,被李思卿拖着一同被追杀! 而现在,京城的流匪都剿除得差不多了,这姑娘竟然还没离开京城! 他又扫了眼李思卿的腹部,算时间,李思卿腹部的伤口,应该没那么快好利索! 人群中,李思卿似是注意到了苏扬的目光。 她瞪大美眸,白了苏扬一眼,随即身形再度隐没入人群之中。 苏扬收回心绪,未再去想李思卿的事情,继续与赵艺弘闲聊起来。 两人闲谈一番,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传来一阵人行的声音。 鸿胪寺的人,来了! 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大批兵士,将四周团团围住。 “京城百姓,悉数退散!” 鸿胪寺寺卿刘奉的高喝声响起。 眼见着那随之而来的大批兵士,京城众人忧虑地看了眼苏扬那边,却也只好向远处散去。 而兵士们则迅速清场,把守四方。 不多时,整个驿馆四周,便再看不到寻常百姓了。 就连更远处的街道上,都有人把守,让百姓们只能在街道拐角处,却看不到也听不到驿馆那边的情况。 只有巡检司的差役们还留了下来。 “鸿胪寺这一次赶来的阵仗,倒是挺大。”赵艺弘淡然一笑,半点也不见忧虑。 苏扬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他算是被朴散真康硬生生牵扯进来了! 朴散真康以扣押他作为名头,自然会引得大宋朝廷的重视! 不多时,鸿胪寺众人中,以刘奉为首的众人便向着驿馆门前这边赶了过来。 苏扬缓缓起身,目光扫向四周。 很快,苏扬眉头微微一挑。 果然,在刘奉身边不远处,他还是发现了孙巡的身影! 而除了孙巡之外,苏扬倒是还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户部郎中,庾士素…… 他与庾士素还打过一些交道,当初制作蚊香和驱蚊液时,庾士素估计是奉了户部侍郎贺叔达的命令,在厂房那边找他麻烦。 他简单教训了一顿后,迟迟不见庾士素再有所报复。 这一次,庾士素倒是也跟着过来了! 苏扬收回目光,又看向身边的赵艺弘,目光微微一怔。 即便鸿胪寺的那些人来了,赵艺弘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苏兄先行过去。” 赵艺弘缓缓道,“待会一切有我!” 听到此,苏扬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朴散大人,不知你们为何要扣押苏太医?” 刘奉赶到驿馆前,向朴散真康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慢悠悠自巴尔坦身边离开,反问道:“刘大人,莫非纳合大人未曾跟你说清楚吗?” “只因朴散大人说苏太医有嫌疑,便将其抓住,这可不合乎情理!” 刘奉回应一声,看着苏扬走了过来。 “本官何时说,要抓住苏太医了?”朴散真康却是摇了摇头,“本官是安排,因苏太屯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所以想要暂且将其扣押,并且上报你们大宋朝廷,让你们朝廷来处置此人而已!” “可本官却未曾料到……” 朴散真康顿了顿,又说道,“在你们大宋,原来一位太医,还能调动京城巡检司?” 他话音落下,梁虎等一众巡检使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朴散真康分明是想要诬陷他们与苏扬勾结! 朝廷之中,尤为忌讳的一点,便是他们这些差役,与人勾结! 若就此坐实下去,恐怕他们与苏扬,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三百一十三章 应当严惩 “哦?” 刘奉瞥向梁虎等人,询问道,“可有此事?” “回禀刘大人,卑职等人是奉命来此稳住场面……” 梁虎连忙开口道,“苏太医在此与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约定比试医术,结果北莽国信使却骤然发难,言说苏太医涉嫌谋害北莽的将军,要扣押苏太医,卑职等只好暂且护住苏太医,等候大人到来!” 听到此,刘奉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胆苏扬,你不在太医院任职,为何来驿馆?” 可这时,孙巡已然迈步上前,怒喝苏扬。 苏扬看都没看孙巡一眼,走到刘奉身边,向刘奉见礼。 “你身为太医,却来此与北莽使团的纳合大人比试,这简直是玩忽职守!”孙巡依旧不依不饶。 这一次,是苏扬自己栽到坑里了! “刘大人,依下关之见,应当再次验明巴尔坦的伤势,看看是否如北莽国信使所言,巴尔坦中了所谓的慢性奇毒!”苏扬自顾自地对刘奉说道。 刘奉点点头,看向巴尔坦那边。 此时,纳可太医已经为巴尔坦治疗好了伤势。 “朴散大人,你们使团出使我大宋京城,我等理当好好接应,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刘奉缓缓道,“那也得由我朝太医为巴尔坦将军查验伤势才行!” “不必了。” 朴散真康摆了摆手,“若你们太医院,皆是如苏太医这等人,我们属实是信不过!” “朴散大人,不知苏扬是如何引得诸位如此反感的?” 这时候,庾士素也走上前来,向朴散真康询问。 他幽幽瞥了苏扬一眼,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笑容。 “本官是户部郎中,若查明苏太医有渎职之嫌,本官必定严惩!” 听到此,朴散真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庾士素几人。 看来,苏扬在大宋朝廷之中,人缘也并不是很好! “苏太医前些时日,来我驿馆,为我等诊治,本官怀疑,他便是那时给巴尔坦将军下了毒!”朴散真康缓缓道。 “竟是这样!” 孙巡当即反应过来,苏扬上次来驿馆这边的时候,他可是也在场! “那自该是严惩此人!” 孙巡沉声道,“该将其先收押刑部大牢,再严刑审问!” 苏扬始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孙巡等人。 仿佛是在欣赏这些人的表演一般! 孙巡和庾士素这俩人,算是凑到一起去了! “苏扬,本官今日是奉命前来,除孙大人所说的罪责外,你还又渎职之嫌,甚至还与京城巡检司之间,有所关联,此事不得不查!” 庾士素沉喝道,“苏扬,你可知罪?” 两人先后发难,皆是要定苏扬的罪名。 苏扬耸耸肩,丝毫不理会孙巡和庾士素两人,只是对刘奉道:“刘大人,北莽使团的巴尔坦是否中毒,此事应当查明啊!” “的确!” 刘奉回应一声,他对于身边孙巡和庾士素,也皆是尤为无奈。 这两人,一个是孙家的公子,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属下。 他也不好责斥什么。 但现在,他所要面临的是北莽使团。 此事若处理不好,说不得,朴散真康就又要一次来攻讦朝廷了! “朴散大人,还是让我们的太医诊治一下吧!” 刘奉郑重其事地对朴散真康说道,“若这只是诸位的一面之词,我等也难以定夺!” “纳可太医,巴尔坦身上的毒,可还能查验?” 朴散真康直接向纳可太医询问一声。 “大人,巴尔坦将军,下官已经为其解毒了,无法查验!”纳可太医恭声回答。 “这样啊……” 朴散真康似是无奈般轻轻一叹,“巴尔坦身上的毒,已然解除,看来是无法查验了!” 对于朴散真康的反应,苏扬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北莽使团言称巴尔坦中毒,本就是想要尽可能地掩盖巴尔坦输给王朗的事实。 至于攻讦他也好,还是如何,皆是朴散真康的后续手段。 这一次,闹到这么大,还将鸿胪寺的人都叫过来了。 朴散真康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即是如此,那贵使团的事情,应当算是解决了吧?”刘奉询问道。 “哪里能谈解决?”朴散真康反问道,“苏太医调动京城巡检司,与我朝使团对峙,不知这是你们大宋朝廷的意思,还是苏太医自己的意思?” 这便是又在攻讦,苏扬与巡检司了! “这自然不可能是朝廷的意思!” 孙巡连忙说道,他指着苏扬,“此人不过一介小小太医,哪里能调动巡检司?” 说着,他又向身边庾士素说道:“庾大人,依本官看,应当严查此人!” “诚如孙大人所说,苏扬若是与巡检司相互勾结,的确不是小事!”庾士素应和着道,“巡检司,岂能随意调动?” “你们二人,便是这么做官的?”这时,一道声音自驿馆外悠悠传来。 “嗯?” 孙巡和庾士素皆是眉头一皱,循声望去。 刘奉和朴散真康几人也都目光幽幽地向驿馆外那边看去。 他们只见到,一道身着锦衣的年轻人身影静坐在驿馆外。 “何人?” 庾士素冷喝。 “是我让巡检司护住苏太医,若北莽使团有所异动,便以敌军入侵论处!”赵艺弘说着话,缓缓转过身来,“二位,有何不可吗?” 孙巡正紧盯着赵艺弘的身影,他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当赵艺弘转过身来时,孙巡顿时双眼圆睁,浑身吓了一大跳! 五皇子赵艺弘! 他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先前在太医院时,这赵艺弘就曾帮助过苏扬! 孙巡喉咙微动,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庾士素却眉头一皱,打量着赵艺弘。 眼前这年轻人,他并未曾见过,这个年纪,也绝对不是什么朝廷官员! 却敢调动巡检司,还说对北莽使团以敌军入侵论处? “大言不惭!”庾士素冷喝,“好啊,你与那苏扬皆是……” “放肆!” 可这时,刘奉的冷喝声却响了起来。 庾士素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刘奉,却见刘奉快步向赵艺弘迎了上去。 “参见五殿下!”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五殿下之令 刘奉语气毕恭毕敬,躬身向赵艺弘行礼。 “下官先前一心照看使团与苏太医之事,未及时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面前的五殿下赵艺弘,虽深居简出,平日里不曾露面,但他自然是见过的。 之前赵艺弘走到驿馆前,他未曾多注意。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五殿下竟然也会来驿馆这边…… “刘大人客气,您尽忠职守,我哪里会怪罪?”赵艺弘温和一笑。 而庾士素的身形却是彻底僵住,他长大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 五殿下? 这年轻人是……五皇子? 他正呆滞间,孙巡已经黑着脸向赵艺弘那边赶去。 随即,孙巡跪拜行礼。 “下官叩见殿下!” 朝廷三品以下官员,见皇子不跪拜,便是大不敬! 以前在太医院时,他便吃过没有向赵艺弘叩拜行礼的亏,现在又有这么的人看着,他不得不对赵艺弘恭恭敬敬。 赵艺弘斜睨孙巡一眼,随意挥挥手,未多做理会。 他又转头看向苏扬,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复杂。 如今,他算是首次向苏扬表露自己的身份。 那苏扬该会是疏远,还是如何? 苏扬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赵艺弘,并没有什么惊讶。 赵艺弘的身份,他早就有所猜测了。 五皇子殿下吗? 而后,他迈步走到赵艺弘身边。 “见过殿下。”苏扬躬身行礼,笑容和煦,未曾如孙巡那般跪拜。 “苏太医快请起身。” 赵艺弘连忙扶住苏扬,笑吟吟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不用言说。 一旁刘奉悠悠看着赵艺弘和苏扬两人,苏扬是从五品的太医,却未曾跪拜行礼,而赵艺弘也不见丝毫生气。 他已经从中意识到一些事情。 看来,这位年少有为的苏太医,并非是没有靠山的! 不过仔细想来,五皇子如现在这般露面,还是头一次! 比起其他皇子,赵艺弘处事已是极为低调了,朝廷里一些人私底下都相传,这位五殿下并不得陛下宠爱。 五皇子在这驿馆外露面,此种心思,倒值得琢磨了…… 这时候,庾士素也已经跑来,连忙向赵艺弘跪拜下来。 他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竟然当着北莽使团和鸿胪寺卿的面,呵斥五皇子殿下! 哪怕这位殿下并不如其他皇子那般有权势,可也不是他能够呵斥的,尤其还是在这种场合,已经算得上有损皇家颜面了…… 甚至,会是大不敬之罪! 身在朝廷,一言一行,都务必谨慎! 贺叔达会保他吗? 想到此,庾士素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贺叔达必然不会掺和! “叩见殿下,下官先前不识殿下面目,万望殿下恕罪!” 庾士素咽了口唾沫,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他又暗暗瞟了苏扬一眼,脸色愈发惴惴不安。 苏扬的目光逐渐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庾士素冒犯赵艺弘,若往小了说,只是不知赵艺弘的身份,有所冒犯。 可是,现在当着北莽使团的面,还有鸿胪寺卿这些官员存在,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庾大人不认识我,我自是不会怪罪庾大人。” 赵艺弘目光平静地睥睨着跪在身前的庾士素,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庾士素微微一怔,不怪罪他? 他心绪急转,随即意识到,果然,这位五皇子,如传闻中一般,行事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张扬之处! 可未等他高兴片刻,赵艺弘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可北莽使团要抓苏太医这等朝廷命官,你身为户部郎中,行事却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苏太医与巡检司勾结……” 赵艺弘慢悠悠说着,又对刘奉道:“劳烦刘大人之后将此事报给户部,庾大人的言行,是否德不配位,便交由户部评判吧!” 交由户部! 刘奉心中微动,赵艺弘的处理,看起来没有过多责怪庾士素。 可一旦他将事情报给户部,那庾士素所做的事情,便绝对不会是小事了! 而赵艺弘所说的“德不配位”,只这一条,最起码,庾士素这从五品的户部郎中官职,是保不住了! 他看着神色笃定的赵艺弘,随即缓缓点头:“听从殿下之令。” 啪嗒! 豆大的汗珠自庾士素的鼻尖滚落,滴落在地。 今日之后,他的仕途,只怕……要坎坷了! “孙大人,我令巡检司护卫住苏太医,有何不妥吗?” 这时,赵艺弘又向孙巡淡淡询问一声。 孙巡连忙摇头,堂堂五皇子做事,他哪里敢乱说什么? 他现在,可半点都不敢在跟家里添什么乱子! 否则,他怕是真要被打断腿了! “既是没有不妥,那就好。” 赵艺弘笑了笑,不再理会孙巡。 对孙巡的敲打,浅尝辄止。 他又转而看向朴散真康,询问道:“朴散大人,巴尔坦将军的毒这么快,便被解掉了?” 朴散真康始终在一旁打量着赵艺弘。 大宋的五皇子,他们了解并不多。 似乎此人比起大宋的其他皇子来说,一直未曾显露出什么头角。 “我朝太医医术非凡,自是可轻易解毒。”朴散真康悠悠回应一声。 “那看来,是无法对证了……”赵艺弘摇摇头,一副惋惜模样,“那诸位说苏太医下毒之事,如今便也只能当作子虚乌有了!” 朴散真康未再反驳什么。 有眼前这个大宋五皇子在,苏扬算是逃过一劫了。 “即使如此,那今日之事,便就此了结吧!”赵艺弘轻挥衣袖,又对刘奉说道,“刘大人,我们便就此离去吧,让北莽使团好好休息,他们……还得治疗伤者!” “是!” 刘奉应声,拱了拱手,赵艺弘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同以往。 今日之后,朝廷里必定会有人对这位五皇子有所关注了! 赵艺弘与苏扬率先离开,刘奉则留在驿馆外,安排了一番。 直到赵艺弘和苏扬的身影远去,庾士素才仿佛是终于缓过神来,连忙起身,跑到刘奉身边。 庾士素的膝间,还沾染着尘土,他却仿若未觉。 “刘大人,今日之事……”庾士素忐忑地询问。 可未等庾士素说完,刘奉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刘奉淡漠地瞥着庾士素:“本官会依循五殿下之令,告知户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力压文坛! 苏扬与赵艺弘离开驿馆,走出街道,一眼便看到街道拐角后的一道道身影。 先前围在驿馆前的人群,并未就此散去多少。 见到苏扬走出,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汇聚在苏扬身上。 苏扬向四周看去,他能看得出来,四周许多人的神色中,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关切意味。 “苏太医已经无事了,朝廷绝不会让北莽使团挟持苏太医!”赵艺弘上前一步,对四周众人高呼一声。 听到此,四周众人仿佛终于是松了口气。 “苏神医没事就好!” “北莽使团哪里敢抓苏神医?” “他们竟还敢污蔑苏神医……”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中都透露着欣喜。 见此,苏扬会心一笑,向着四周众人躬身行礼。 待四周众人散去,苏扬与赵艺弘各自上马,并驾齐驱。 赵艺弘轻声道:“苏兄,一直未曾告知我的身份,还望苏兄……” 苏扬摆摆手,未再让赵艺弘说下去。 直到现在,赵艺弘这位五皇子的身份,都显露出来,却依旧以“苏兄”相称,便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赵兄……不必解释什么!”苏扬笑道。 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笑着点点头。 “说来,苏兄在京城百姓们心中,口碑甚高!”赵艺弘又道。 苏扬一时有些感慨,他自献上青蒿素一药治疗瘟疫之后,京城百姓们便口口相传他的事迹。 至今,也有多次出言帮助他。 “但苏兄,容我多嘴一句……”赵艺弘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忧虑,“以苏兄如今的声誉,更得多加小心才是。” 苏扬明白赵艺弘的意思,他现在的声望是不小,可难免会有有心人因此找他的麻烦。 对此,苏扬也只能无奈耸肩。 说起来,之前四皇子便对他有所芥蒂。 “我会多加小心。”苏扬轻声道。 这件事,他的确得多加注意。 “如此说来,之后文斗,苏兄若是出面,我们也得好好商量商量了。”赵艺弘思忖道。 现在的苏扬,也不能太过锋芒毕露! …… 驿馆中。 纳合清波将比武之后的情况处理好后,迈步走到朴散真康的房门外。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罕见的有些晦暗。 “纳合,为何还不进来?” 这时,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传出。 纳合清波连忙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听你的脚步声,便能猜出是你来了!”朴散真康坐在桌案前,向纳合清波招了招手。 纳合清波不由错愕,似乎今日比武的事情,没有影响到朴散大人。 “先坐。” 朴散真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待到纳合清波坐下,朴散真康才又不急不缓地询问道:“巴尔坦的伤势,可曾处理好了?” “纳可太医已为巴尔坦将军处理好了伤势,只怕我等在大宋京城这段时间,巴尔坦将军再难以出手了。”纳合清波声音低沉地回答。 巴尔坦在今日,败给了大宋的一名小小差役。 只怕此事的影响,绝对不小。 “让他安心养伤便是。”朴散真康摇摇头,“想不到,大宋竟还有些人才!” 纳合清波默然。 “我原以为,出手制止我们的人,会是大宋朝廷的一些人安排的……”这时,朴散真康又道,“可今日,连大宋的五皇子都出现了,这倒是意料之外。” 闻言,纳合清波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您是说……” “大宋朝廷又不是皆要议和,我们在驿馆外这般面向大宋京民间公开招人比武,大宋朝廷的那些人,自然会坐不住。”朴散真康缓缓道,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我们会输下后面几场,再正常不过了。” 纳合清波双眸微睁,如今的情况,朴散大人竟然早就料到了? 想了想,纳合清波又道:“早知如此,我等连胜七场之时,下官该费尽心思,立即停止比武的!” “在大宋京城,又哪里能事事遂我们心愿?” 朴散真康捋了捋胡须,淡然自若。 “可今日,我等连输三场……”纳合清波的眉宇间,依旧挂着一抹忧虑。 “我等与大宋进行文武斗,自然会有所坎坷,不必挂怀!”纳合清波笑了笑,反问道,“武斗,终归是我们赢了,不是吗?” 纳合清波眼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 他们与大宋进行文武斗,哪怕现在出了这种情况,可总体结果,依旧是他们赢了。 朴散大人所看的,是大势! 比起今日巴尔坦输给了大宋的小小差役,他们使团与大宋禁军的武斗,才是重头戏! 比武输了三场又如何? 此事还能比得上武斗重要吗? “说来,你似乎对那苏扬,心怀芥蒂?” 这时候,朴散真康又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提到苏扬,纳合清波的眉头不由微蹙。 他与苏扬交锋几次,却发觉,在苏扬那里,他竟讨不到多少好处! “你还是太过追求完美了,那苏扬如何能比得上你?”朴散真康摇了摇头,“他虽也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但他在大宋,也不见得一路平坦,说不得便会朝不保夕!” “在我看来,论才能,你远胜于他!” 朴散真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宽慰。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 “若因这么一个小人物,你便一直心怀郁闷,那便不配称得上‘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之名!”朴散真康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是!” 纳合清波重重点头,“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接下来便是文斗了。” 朴散真康悠悠说道,“武斗已胜,这场文斗,也极为重要……” “而此次文斗,届时会由我们与大宋轮流出题,借由你一人应对,大宋的题目,我已经得到了。” “这……” 闻言,纳合清波微微一怔。 这个安排,他事先并未曾料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朴散真康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宋也有人,也知晓了我们的题目!” 纳合清波神色疑惑,有些不明白朴散真康的意思。 朴散真康直视着纳合清波,严肃至极:“纳合,我要你在这场文斗之上,以一人之力,力压大宋文坛!” 第三百一十六章 教训还不够! 太医院。 苏扬辞别赵艺弘后,一路自驿馆赶回。 虽然他已经处理好了王朗的伤势,但王朗毕竟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斗,还是得防止伤口感染才行。 他赶到太医院,刚来到王朗所在的房间外,却听到房间中传出一阵训斥声。 “区区一个巡检司差役,也能在我太医院享受如此待遇?” 听到此,苏扬顿时眉头一皱。 这声音……是副院使周和同的! “这人是……是苏太医派人送过来的……” 房间中,一名医师颤巍巍回应周和同。 “苏太医徇私,本官之后会严加惩戒,你等还不速速将此人赶出去?” 周和同冷喝,不由分说的一挥袍袖,“朝廷上下而今皆在为应对北莽使团之事繁忙,那苏扬却借此机会,将一名小小差役送到我们太医院,当太医院是什么地方,他家药铺吗?” 那医师咽了口唾沫,声若蚊蚋道:“据将此人送来的人说,此人……是参与北莽使团的比武才……” “什么比武不比武!” 周和同直接打断了那医师的话,“北莽使团比武,关我太医院何事?” “那苏扬若是有能耐,他便自己去与北莽使团的人打斗!” “尔等,还不快把他扔出去?” 听着周和同的喝骂声,房间中众人皆浑身轻颤。 砰! 可就在这时,原先关着的房门骤然被一股巨力冲击开来。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房间中众人都吓了一跳! 周和同神色一狞,向着房门外看去。 正见到苏扬收脚,迈步走进房间中。 这房门,是苏扬一脚踹开的! 意识到此,周和同的神色当即冷冽起来。 “放肆!” 周和同冷喝,“苏扬,你竟敢如此无礼?” 苏扬冷冷瞥了周和同一眼,自顾自地从周和同身前经过,走到王朗身边。 王朗先前在驿馆外的高台上连打三场,已然精疲力尽,再加上麻醉药,直到现在,王朗也未曾苏醒。 “苏扬,本官问你话呢!” 周和同再度沉喝。 他自调任到太医院以来,整顿太医院,太医院中还没有人敢如苏扬这般刺头! 可他几次在苏扬手里,都丢了一些颜面。 现在,苏扬简直是自讨苦吃! 苏扬看都没看周和同一眼,为王朗把着脉,稍稍放下心来。 看着苏扬这幅不急不缓的态度,周和同脸色愈发冷冽。 这苏扬,竟敢如此狂妄! 真以为白泞能够一直保着他吗? 现在朝廷正在与北莽使团进行文武斗,可没人能够顾得上太医院这边! “来人,将苏扬给我拖出去!” 周和同冷冷向房间中几人吩咐着。 房间里几人身形瑟缩,看了看苏扬,却有些不敢动手。 而这时,苏扬终于放下了王朗的胳膊,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面向周和同。 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森然意味! 周和同在太医院里,已不是头一次找他的麻烦了。 这一次,他安排王朗来太医院治病,还要被周和同找着由头寻衅。 看来,是先前他给周和同的教训,还是不够! “苏扬,你在太医院中,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周和同幽幽冷喝,“真当我太医院,是你家那破药铺吗?” “肆意妄为?” 苏扬挑了挑眉,他上前一步,逼近周和同,“我如何肆意妄为了?” “随意安排一名闲杂差役,来我太医院,还不是肆意妄为?”周和同眯起眼睛,神色一片清冷。 “原来如此。” 苏扬平静地点点头,随即,向着房间中的几人挥挥手,“你们去找白大人过来。” “找白大人又能如何?” 周和同嗤笑一声,“你如此狂妄做派,白大人若是保你,便也有徇私之嫌!” 以他的官职,可并不惧怕白泞! 这苏扬,也只会找白泞庇护了! “若非我是太医院的太医,我倒是真要以为,你才是太医院院使了!”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他又瞥了眼房间中几人:“还不快去?” “便让白大人过来!” 周和同冷笑,丝毫不以为意。 让白泞来了也好,他当着白泞的面,处理苏扬,也能免得白泞再说些什么,一劳永逸! 房间中几人如蒙大赦,他们本就不愿在房间中待下去了,连忙纷纷跑了出去。 待到几人离去,周和同又嗤笑道:“苏扬,你这太医,也当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就算白泞,也保不住你!” 可周和同话音刚落,苏扬却已经再度迈步逼近了他。 “你还真以为,我让他们出去,是找白大人告状的?” 苏扬笑吟吟盯着周和同。 “嗯?” 周和同一怔,有些错愕。 砰! 可下一刻,周和同腹部便猛然一痛,一股巨力冲击着他的身形快步后退。 他浑身踉跄之下,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连忙抬头,怔怔看着苏扬,脸上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震怒。 苏扬竟敢踹他! “你……你找死!”周和同怒吼,额头瞬间青筋暴跳! 苏扬竟敢对他动手! “周和同,我们之间,也该好好谈谈了!” 苏扬说着,走到周和同身前,一把掐住周和同的脖颈。 “你是谁派来太医院的,又为什么要对付我,也不用我多说。” 苏扬慢悠悠道,他掐着周和同脖颈的手掌,不住用力。 周和同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他奋力地抓着苏扬的胳膊,可腹部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难以忍受。 “太医院副院使,你倒是当得威风!” 苏扬淡淡道,“不过,你却真不该招惹我!” 周和同脸色逐渐涨红起来,他呼吸急促,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 抓着苏扬胳膊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死死盯着苏扬,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可是,他眼底深处,却又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惊恐! 苏扬疯了! 一定是疯了! 竟然敢对他这么动手! 难道……是要杀了他吗? 周和同的眼珠逐渐泛白。 可这时,苏扬终于是松开了扼住周和同脖颈的手掌。 周和同失去了束缚,瞬间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 但很快,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警惕地盯着苏扬。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单纯看你不爽! “来人!” 周和同连忙想要发出求救,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无比。 只一句话传出,他便不由咳嗽起来。 苏扬好整以暇地斜睨着斜睨着周和同,活动了一番手指,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冷笑。 “你找我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扬缓缓道,“我只是懒得对付你罢了。” 周和同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似乎想要尽可能远离苏扬。 他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这苏扬是个疯子! “真想死的话,你就再乱动一下!” 可这时,苏扬幽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周和同原本慌乱的身形顿时一颤,直接僵住。 眼下的房间中,除了那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外,就只有他和苏扬两人! 苏扬若再对他动手,他依旧阻拦不住! “下次见我,可莫要再如现在这般单独见我了。”苏扬缓缓道。 “你……” 周和同奋力伸出手指,直指苏扬,“你以下犯上,谋害本官,这是……死罪!” “周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何时以下犯上了?” 苏扬摊摊手,摆出一副茫然模样。 他似乎尤为好奇:“周大人坐在地上干什么,地上凉,可前往别受了风寒!” 话罢,苏扬又笑了起来。 “周和同,你明白吗,眼下这房间里,没有人见到我对你动手!” 对付周和同,他现在还用不着什么心机手段。 这简单粗暴的做法,反倒极为有效! 房间里的其他人已经被支走了,他刚刚那一番举动,再没有人看到。 至于周和同…… 周和同之前摆明了心思要对付他,对于周和同这种人,苏扬又何必虚与委蛇? 周和同张了张嘴,似是想要怒斥苏扬。 可是,他的话仿佛卡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扬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刚把人支走,就对他大打出手! 可偏偏,正如苏扬所说,他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对付苏扬! “本官……本官必要去魏国公那里,禀告此事,苏扬你胆敢殴打本官……” 周和同依旧指着苏扬,声色俱厉,“你……你就等死吧!” “殴打你?” 苏扬摇摇头,“我何时殴打你了?你的证据呢?” “证据……” 周和同语气一滞,随即恶狠狠道,“本官身上的伤……” “周大人不慎摔倒,这也要怪我?” 苏扬无辜的耸了耸肩。 他那一脚,是踹在了周和同的腹部。 这一顿打,周和同表面上也看不到什么伤势。 周和同咬牙切齿地瞪着苏扬,他已经明白了,这苏扬,就是个泼皮无赖! 是个疯子! 苏扬慢悠悠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在这时代,的确不乏有盛怒之下痛打朝廷命官的人。 但是,苏扬的想法又不会受限于时代。 “周和同,我此次只是想要跟你说清楚,没有完全的准备,最好不要再找我的麻烦!”苏扬缓缓道,“这种小打小闹,伤不到我分毫!” “至于打你……” 苏扬顿了顿,笑容浓郁,“单纯是我看你不爽罢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 驿馆那边的事情,尚未传开。 周和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否则,必定是不会想要赶走王朗的! 见到苏扬静静坐在桌前,不再有所动作。 周和同这才稍稍稳住心神,他又爬到门口,随即飞速起身,向着门外赶去。 可这时,房门忽的被打了开来。 白泞等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房门外。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飞速跑出来的周和同,白泞不由有些错愕。 此时的周和同,一脸的惊慌失措,尤为失态。 白泞又看向房间中,目光落在苏扬身上,脸色怪异起来。 苏扬这是又对周和同做什么了? “白大人,苏扬要行刺本官!” 周和同大吼道。 “行刺?” 白泞身后几人浑身一颤,连忙看向苏扬。 但随即,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周和同与苏扬不和,这在太医院里,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可周和同毕竟是副院使,就算是想要整治苏扬,也应当有不少办法。 可眼下苏扬正坐在桌前,哪里有行刺的动作? 周和同这般污蔑苏扬,这手段未免也太过卑劣了! “什么?” 苏扬仿佛被周和同的话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快步向着白泞这边走来。 “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扬连忙道,“下官何时要行刺你了?” 白泞意味深长地瞥了苏扬一眼,又转而打量着周和同。 他多少看得出来,周和同的慌乱,不似有假。 “你……” 周和同怒视着苏扬,“你还敢狡辩!” “周大人!” 苏扬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他后退数步,“周大人自调任太医院以来,几次三番针对下官,下官真不知所犯何事!” “刚刚下官让他们去请白大人,只是为了让白大人出面,下官与你好好谈谈……” 苏扬神色愤懑,“想不到,你竟借此机会,污蔑下官!” “你胡说!” 周和同怒气冲冲,可越是情急之下,他越是不知该如何反驳苏扬。 “周大人,够了!” 可这时,白泞的冷喝声已然响起。 “你们让本官前来,可不是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行刺之事!”白泞寒声道,“周大人既然身为我太医院副院使,自当以身作则,怎能如此失态?” 白泞心中已经确定,周和同所说的行刺之事,应当不是假的! 苏扬必定是对周和同做了什么。 他熟知苏扬的性子,若是收到周和同的污蔑,苏扬又怎会是现在这幅愤懑态度? 不过,周和同受了委屈,那便让他继续承受下去罢了! “白大人,你……” 周和同身形一震,紧盯着白泞。 白泞与苏扬是一伙的! “白大人,我带我王兄前来太医院治疗伤势,既然周大人不同意,那我便带他回我家中药铺。”苏扬已然不再理会周和同,“不知白大人可知今日驿馆比武之事?” “本官已知晓了。” 白泞缓缓说道,他看着苏扬的目光,透露出几分复杂。 第三百一十八章 放手一搏 “如此,那便由白大人将驿馆比武的事情,转告周大人。” 苏扬说了一声,准备告辞离去,“下官这便让人带我王兄回去。” 先前他让人将王朗带到太医院,只是就近而已。 以王朗的伤势,回到他家药铺养伤,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站住!” 周和同却厉喝起来,“你行刺本官,本官要将你捉拿归案!” “周大人,你若再如此失态,本官必要上报朝廷!” 白泞冷冷瞪了眼周和同,语气严厉。 他又对身后几人挥挥手:“你们去帮苏太医!” “是!” 那几人不敢怠慢,跟在苏扬身边,走入房间中。 周和同神色忿忿,转而怒视白泞。 他今日被苏扬殴打一顿,受了这么大的气,岂能如此轻易平息? “周大人,你可知躺在房间中的那个差役,究竟是什么人?”可这时,白泞指着房间那边,淡淡向周和同询问一声。 周和同眉头紧蹙,寒声道:“不过一个小小巡检司差役罢了!” “小小差役?” 白泞摇了摇头,“自今日之后,此人便不会只是一个小小差役了!” “嗯?” 周和同紧盯着白泞,“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禁军与北莽使团的武斗输了,想必周大人已经知晓。”白泞缓缓说道,“而北莽使团胜了武斗之后,还在驿馆外,搭起高台,公开招人比武,京城民间百姓,在比武之中,连输七场,此事你是否知晓?” “这……” 周和同愣了愣,“连输了七场?” 北莽使团在驿馆外公开招人比武的事情,他自是已经听说了。 只是他在太医院里,并没有太过关注。 武斗败了,在加上这连输七场…… 纵使他现在愤怒交加,也能意识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怕朝廷上下必会因此震动! “总共十场比试,先前七场连败,而最后三场,我朝却胜了!” 白泞又说道,“那三场胜利,借由一人所为,甚至……” 说着,白泞身躯微微前倾,靠近周和同一些,“就连北莽的将军巴尔坦,都败在那人手下!” “竟……竟有此事?” 周和同双眼一睁,他有些惊诧于白泞口中那人的神异。 但很快,他却又疑惑起来。 白泞此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莫非是成心想要包庇苏扬,不愿再在苏扬行刺他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了? 可随即,周和同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浑身剧震! “你是说……你是说……” 周和同神情呆滞,转头看向房间那边。 这时候,太医院几人已在苏扬的带领下,将王朗送了出来。 仔细看去,他能够注意到王朗的伤势,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 周和同顿时浑身一震。 如此说来,就是此人连胜三场,还战胜了北莽的将军! 那么,朝廷上下,便不知会有多少人的注意力,会落在此人身上了! 而他先前,却要将此人赶出太医院!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 白泞的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 周和同僵硬地转过头,面向白泞。 “驿馆比试之后,北莽使团不愿承认失败,言称他们的将军身中慢性奇毒,污蔑苏太医。” 白泞慢悠悠道,“他们想要扣押苏太医之时,有一人命令巡检司庇护苏扬。” 周和同听着,眉头始终紧皱。 白泞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北莽会那么做,也符合常理。 但随即,他便又听白泞的话音响起。 “那位命令巡检司的人……是五皇子殿下!” “什么?!” 周和同的身形彻底僵住! 苏扬已然自他身边经过,向外走去。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苏扬竟然还与五皇子扯上了关系? 这五皇子不是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吗?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驿馆的事情,我已经告知周大人了。” 白泞双手背负身后,转身向外走去,“周大人若还想要污蔑苏太医行刺,那便好好想想吧!” …… 赵艺弘在护卫的陪同下,一路向府邸赶回。 他静静思索着,他今日这次露面,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诸多关注。 这的确与他以往行事并不相符。 不过,他的心中并没有半点悔意。 一直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沉寂下去,他扪心自问,自己绝不甘心! 那便……放手一搏吧! 眼下,也该是他展露头角的时候了。 他正思索间,已然赶到府邸外。 可刚至府邸,赵艺弘便看到府邸外等候着的一众身影。 他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奴婢见过殿下!” 府邸外众人连忙向赵艺弘行礼。 “元公公,你怎么来了?” 赵艺弘搀扶住面前一人,轻声询问。 眼前之人,正是他父皇身边的大太监。 “奴婢奉陛下旨意,传殿下进宫!”元公公低声道。 “父皇召见!” 赵艺弘目光顿时一凝。 他刚在驿馆外那边露面,父皇便召见了他…… 父皇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 孙家。 孙丰毅端起茶盏,撇开其中浮沫,轻轻喝了一口。 “武斗败了,接下来的文斗,便是重中之重了。”孙丰毅淡淡道。 在他身前,孙鸣渠恭敬地站着,缓缓点头。 “这场文斗,你有几分胜算?” 孙丰毅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询问一声。 “至少……六成!”孙鸣渠犹豫着回答。 “六成?” 孙丰毅瞥向孙鸣渠,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缓缓询问道:“先前诗会的诗魁,是谁所得?” “这……” 孙鸣渠浑身一震,讷讷不敢多言。 “北莽的纳合清波,刚中了个北莽状元,便被朴散真康带到京城,你觉得他实力如何?”孙丰毅再度询问。 “是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孙鸣渠说着,又连忙道,“但……但孩儿并非不能胜他!” “这场文武斗,是由朴散真康提起的,武斗他们只出了百人,便胜禁军一百五十人,文斗,他们岂会自找苦吃?”孙丰毅缓缓道,“但朴散真康只让纳合清波一人出面,纳合清波果真是‘强劲’一词,便可概括?” 孙鸣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双拳紧握。 第三百一十九章 重返折桂园 “北莽文坛虽一向弱于大宋,但北莽历年以来,并非没有惊才绝艳之辈,可这纳合清波,不过二十余岁,却能被誉为‘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此人的文采……” 孙丰毅语气骤然严厉几分,“你扪心自问,有几成胜算?” 孙鸣渠咽了口唾沫,额头的汗水越聚越多。 “说实话!” 孙丰毅淡淡说了一声。 孙鸣渠顿时浑身一颤:“孩儿……孩儿不知……” “掌嘴。” 回应孙鸣渠的,是孙丰毅淡漠的声音。 啪! 孙鸣渠丝毫不敢犹豫,直接一巴掌抽在自己脸颊上。 “如此定力,能成什么大事?” 孙丰毅冷声训斥道,“若连求胜之心都没有,这场文斗,你也不必去了!” 孙鸣渠浑身一震,倏然抬头。 “孩儿有六成胜算!”他沉声道。 “很好。” 孙丰毅的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容。 “这场文斗,不知先前游园诗会的那个诗魁会不会出现,但此人既是与五皇子有关,那还是得多加盯防。”孙丰毅慢悠悠道,“荀正这几日去过五皇子那边,他既是想与北莽开战,便绝不会放弃这场文斗!” 孙鸣渠重重点头,双拳握得骨节发白。 诗魁…… 他也曾查过诗魁的身份,最后查到五皇子那边,也只能停下。 但此人,在游园诗会上盖过他一头,此事,他可一直记着! “这场文斗,由大宋与北莽轮流出题……” 孙丰毅又道,“待会我让人将题目,送到你那里。” “题目?” 孙鸣渠愣了愣。 “大宋的题目和北莽的题目,都会给你。”孙丰毅解释一声,“其中一场,你务必取胜!” “是。”孙鸣渠连连应声。 “是?” 孙丰毅瞥了孙鸣渠一眼,“你可知为父要你取胜的是哪一场?” 孙鸣渠想了想:“自是大宋出题……” “是北莽出题的那场!” 孙鸣渠话音未落,孙丰毅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以你的文采,能胜纳合清波一场,便已极为不易,但这一场,无论如何,你都要赢下!” “孩儿谨记!” “行了!”孙丰毅摆摆手,“此次文斗,你祖父也会关注,莫让他失望!” “祖父!” 孙鸣渠瞳孔微缩,“孩儿务必取胜!” …… 文德殿。 赵艺弘自元公公的带领下,向皇帝赵煊行礼。 “北莽使团在驿馆外比武,你也去凑热闹了?” 赵煊坐在御榻之上,翻看着奏折,未曾正眼看赵艺弘一眼。 “是。” 赵艺弘恭声回答。 “你身为皇子,言行举止,岂能儿戏?”赵煊语气骤然严厉了几分,“你为何要去?” “儿臣听闻,北莽使团胜过武斗之后,在我朝京城耀武扬威,儿臣便想要去看看!”赵艺弘缓缓道。 “你平日里不是极少出门吗?” 赵煊放下奏折,转而看向赵艺弘,目光深邃。 赵艺弘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巡检司差役,你又为何调动?”赵煊似是并不在意赵艺弘的回答,只是继续询问。 “北莽使团要抓我朝朝廷命官,儿臣只是命巡检司差役,护住苏扬。”赵艺弘解释道。 “那巡检司,也是你配调动的?” 赵煊冷冷道。 赵艺弘身形一僵,跪拜下来。 “文斗之后,自行在你府邸中静心三日。” 赵煊的声音又传了下来。 赵艺弘低着头,声音低沉道:“儿臣遵旨!” 但随即,他心中又浮现出一抹疑惑。 文斗之后? 这时,赵煊已淡淡吩咐一声:“拟旨,文斗交由五皇子主掌。” …… 夜幕逐渐降临,折桂园中亮起千盏灯火,映照着整个折桂园亮如白昼。 折桂园中,人头攒动。 早在白天,折桂园里便已有不少人赶到。 今日,大宋京城的才子佳人皆会前来赴会,与北莽的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文斗,便在今晚! 云千瑶独自一人,自折桂园中迈步行走。 一身长裙在莲步迈步间,摇曳生姿,仿若遗世而独立的仙子。 这一次大宋与北莽的文斗,远比先前的游园盛会更为热闹。 云千瑶穿过人群,来到广场处。 此次文斗举办地点,正在折桂园中,不过,随着秋日渐深,具体地点,已然换在了折桂园中心的摘星楼。 广场中,一道道身影林立,云千瑶一眼望去,皆是大宋京城声名鹊起的才子佳人。 只是,她仔细环顾四周,眸光却逐渐暗淡几分。 未曾见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人…… “千瑶,你来得可有些晚了!” 这时,孙鸣渠的声音自云千瑶不远处悠悠传来。 云千瑶黛眉下意识微微一蹙,她看着走来的孙鸣渠,俏脸上满是清冷神色。 “孙公子寻我何事?” 云千瑶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子疏远。 “此次文斗,我不必多说,能胜纳合清波的,唯有你我二人!”孙鸣渠微微笑道。 闻言,云千瑶却摇了摇头。 “孙公子过誉了!” 云千瑶淡淡道,“比起上次诗会的诗魁,我自叹不如!” 至于孙鸣渠能否比得上诗魁,云千瑶未曾明说。 但其中意思已经尤为明显了。 之前游园诗会的那诗魁,四轮比试,皆是第一! “上次的诗魁尚且不知真正面目……” 孙鸣渠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笑吟吟向云千瑶询问道,“不过,我已得到有关于这个诗魁的消息,不知千瑶想不想知晓?” “诗魁的消息?” 云千瑶美眸微凝。 那诗魁,会是苏扬吗? 虽然她已经有所猜测,可是,苏扬始终未曾亲口承认。 “千瑶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又如何?” 孙鸣渠笑了笑,向着云千瑶靠近一步,“不过,若我将这消息告诉千瑶,还需千瑶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必了!” 孙鸣渠话音刚落,云千瑶便断然拒绝。 那诗魁究竟是不是苏扬,她今晚自会确认。 “千瑶果真如此决绝吗?” 孙鸣渠摇了摇头,似是有些失意。 但随即,他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容。 “也罢,我便不卖关子了!” 孙鸣渠轻笑道,“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与此次奉旨主掌文斗的五皇子有关……” 第三百二十章 等待苏扬 “五皇子?” 云千瑶双眸微睁,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这与她所料想的情况,有些出入。 苏扬虽官封太医,可是,她从未听说,苏扬与什么皇子有关系! 算时间,早在游园诗会之时,疫患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到京城,当时的苏扬,应当还在太医院中做药童。 这便更不可能与皇子有所关系了! 这一条消息,与她记忆中苏扬那边,大相径庭! 但随即,云千瑶又收敛下心神,并未多说什么。 虽然孙鸣渠说了这么一条消息,可是,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尚且无法确认。 “今日有五皇子主掌文斗,而那诗魁又与五皇子有关……” 孙鸣渠继续说道,“说不得,我们今日,便能见到那位诗魁的真正面目了!” 说着,孙鸣渠的目光落向远处。 位于折桂园中心的那座高楼,灯火辉煌。 摘星楼。 这座素有京城第一高楼之称的摘星楼,能摘得星辰的,必定有他! 至于那诗魁…… 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或许,那位诗魁先前不曾露面,也是有缘由所在的!” 见云千瑶的目光投来,孙鸣渠笑容愈发浓郁。 “先前盛会,自是京城的才子佳人出席,便是外来之人,能写得那般诗篇,也绝不会自甘寂寞!” 孙鸣渠缓缓道,“或许那夺得诗魁之人,是一位年长之人,又或许,皆是这位五皇子的门客共同所写,毕竟,那每篇诗词,皆风格迥异,并不像一人所写!” 云千瑶自始至终,都未再发言。 那诗魁,纵使不是苏扬又如何? 单是以苏扬写给她那封信上,所作诗词,便有与诗魁一较高下的实力! …… “陛下为何会让五殿下主掌此次诗会?” 广场另一侧,虞良崇与姜松白迈步走在河畔。 虞良崇神色中透露出一股不解:“此事,按理说,不是该交由礼部或者昭文馆吗?” “陛下心意,岂是我等所能揣测?” 姜松白摇了摇头,“不过,相传五殿下一向饱读诗书,虽深居简出,但他素有文采,陛下此次下旨令主掌,应当也有这一般考量。” 虞良崇点点头,思忖起来。 “先前武斗之后,北莽使团在驿馆比武,五殿下似乎便曾出面,还训斥了户部郎中庾士素,让鸿胪寺寺卿刘奉将此事告知户部。”虞良崇缓缓道,“这位五殿下,以往可从未有如此显露……” 姜松白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道:“陛下迟迟未立储君之位,诸位殿下或许……” 说到此,姜松白又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不谈这些,良崇兄,我们还是去看看咱们京城的才子佳人都到齐了吗?”他笑着转移话题。 虞良崇笑了笑,仿佛两人先前从未谈及五皇子的事情一般。 他缓缓询问道:“松白兄,不知你觉得,此次文斗,有谁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若只是与纳合清波文斗,我朝并非没有大儒!”姜松白说着,却又叹了口气,“只是,纳合清波年岁不过二十有余,其他年长之人,哪里能够拉下颜面与他比试?” “就算是胜了,也不光彩!” “北莽使团,这一次是摆明了,要让纳合清波与我们京城的年轻人比试!” 姜松白一番话落下,眉宇间又透露出一股忧色,“纳合清波以往的诗词篇章,我这些时日也曾读过,的确不俗啊!” “那朴散真康老谋深算,此次只让纳合清波一人出面,恐怕是早就打好了算盘!”虞良崇跟着附和道,“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这名号倒是响亮!” 两人交谈间,已经来到了广场之中。 姜松白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身上。 “云千瑶善诗,孙鸣渠善词,只是,云千瑶的诗,娟秀有余,霸气不足,而孙鸣渠……” 说到此,姜松白却又摆摆手,“不说这位孙家公子。” 他轻声道:“但愿这二人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吧!” “至今也未曾见得先前那位诗魁……”虞良崇扫了眼四周,摇摇头道,“这一次,五殿下出面,不知那诗魁又是否会露面?” “难说!” 姜松白沉吟,“五殿下如今出面,不知让朝廷里多少人为之疑惑,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五殿下身上。” “五殿下以往向来处事低调,就连上次游园诗会,都未曾露面,这一次,只怕也会有极多顾虑!” 他似是感慨般说道:“或许,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的,只有那位诗魁!” …… 摘星楼下。 赵艺弘笑吟吟地看着前方。 云清郡主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赵艺弘这边。 “若惜,你此次前来,也不与我事先说一声。”赵艺弘摇了摇头。 云清郡主先是看了眼赵艺弘身边,见未曾看到苏扬,这才收回目光。 她似是有些失落道:“是母妃让我来的。” 赵艺弘点点头,略作思忖,又笑道:“此次文斗,可要比先前的游园盛会热闹多了,你过来逛逛,也可多舒缓一下心情。” 这场文斗,是大宋与北莽之间进行的。 而如今在北境阻击北莽的,正是齐王。 齐王府自是要有所出面。 齐王妃不宜出席,那自是只能由若惜过来了。 但这些,赵艺弘并未与云清郡主说明,而是关切道:“你身体孱弱,楼外风大,我们先行进楼再说。” “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云清郡主轻声道,“多亏了苏医师……” “而今苏兄可已是太医了,该称他苏太医才是!”赵艺弘打趣道。 “五哥,苏医师呢?” 云清郡主又看了眼四周,先前游园诗会,她可是亲眼见到苏扬大放异彩的。 这次文斗,苏扬怎能不来? 若是来了,应当会与她五哥一起过来接她才对。 “苏兄……尚未到来。” 赵艺弘向远处看了一眼,再过一个时辰,夜色彻底降临,文斗便该开始了。 苏兄直到现在迟迟不来,他也有些疑惑。 “我已派人去请了,不必担忧。”赵艺弘宽慰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打击……更大了! 苏家药铺。 苏扬研磨好药物,看了眼天色,无奈地撇了撇嘴。 “姑娘,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苏扬没好气道,“你随意找个药铺,便能给你换药了,何必再来我们这边!” 他今日还未出门前往折桂园,李思卿便找上门来了。 说是来换药,但现在王朗负伤,让李思卿在他家药铺,他怎么也不放心。 这姑娘虽然性子不坏,但毕竟是身份可疑之人! “你不是太医吗?” 李思卿白了苏扬一眼,丝毫不知耽误了苏扬的时间,“外面都传你是苏神医,找其他大夫,我可不放心!” “行!” 苏扬点点头,随意挥挥手道,“脱衣服吧!” 闻言,李思卿俏脸上顿时涌现出一抹绯红。 她伤在腹部,来换药,自是要脱衣服的。 而后,她瞪大眼睛,剜了苏扬一眼,这才看向一旁的苏悦。 “小姑娘,你来给我换药吧?” 苏扬懒得理会李思卿,将药罐交给苏悦,向着王朗所在的病房走去。 母亲正在照看着王朗的伤势,见到苏扬进来,轻声道:“扬儿,你今晚不是还有事情吗?” 苏扬耸了耸肩,又看了眼天色。 “时间未到,不着急。” 说着,他走到王朗身边,给王朗把了下脉。 王朗的伤势恢复情况还算不错,只不过,昨日发了一场低烧,显然是伤口发炎了。 巴尔坦那把大刀,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自是不会干干净净。 这伤口发炎,也还是在所难免。 “苏兄不必担心我,我就是现在再去跟巴尔坦打一架,依旧能胜他!”王朗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也不担忧。 “还去打架,你若是再受这么重的伤,我该怎么跟你娘交待?”李兰芝轻声训斥一声。 王朗当即点头,不再多言。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一个登徒子,竟还能有那般血性,敢怒斥北莽的使团!” 这时候,药铺正堂中,李思卿的声音传了过来。 “换完药,付了钱,就赶紧走!” 苏扬撇着嘴回应一句,“这次算你十两银子!” “呸!” 李思卿轻啐声传来,“财迷!” 但似乎换药之时,扯动了伤口,转而传出一声轻哼。 “小姑娘,劳烦轻一些。” “好!” 苏悦乖巧的声音传出,继续为李思卿换药。 “你若是闲着没事,就跟我说说,之前西厢河那帮流匪是怎么回事?”苏扬走到门前,缓缓说道,“你与他们究竟有什么恩怨?” “或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西厢河那帮流匪被抓走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也不知朝廷有没有审讯出什么。 “干嘛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 李思卿回了一句,可随即又是一声轻哼。 她有些幽怨地看着苏悦,撇了撇嘴。 苏悦吐了吐舌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人畜无害。 “小悦,好好换药。” 房门后,苏扬轻劝了一声。 平日里小悦换药,手上的动作可是极其平稳的…… “算了,这些事,你不知道才是好的!” 李思卿这才说道,“那些流匪,总之不是一般人,不是普通的流匪!” 这倒是印证了苏扬先前的猜想。 尤其是先前那些西厢河的乞丐,更是让他联想到了细作! 那种死士,还伪装成乞丐,潜伏那么久,毫无疑问,应是哪里安插的密探。 “与北莽有关?” 苏扬试探着询问道。 “那倒不是!”李思卿断然回答。 不是北莽? 苏扬心中却浮现出一抹疑惑。 那等死士,必是对大宋有所企图的势力,才会安插。 可若不是北莽,又会是哪一方? 这倒是有些扑朔迷离了。 苏扬思忖一番,又询问道:“是否与京城的官员有关?” “或许吧,这我就不清楚了。”李思卿回答很是干脆。 苏扬摇了摇头,这么问下去,从李思卿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 这时,药铺外,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不多时,窸窣的下马声响起。 “苏太医,苏太医可在?” 药铺外,响起一阵恭敬的询问声。 闻言,苏扬大概猜出,应是赵艺弘派人来寻他来。 “稍等!” 苏扬回应一句,便又听到药铺正堂中,传出一阵穿衣声音。 他稍等片刻,推开门后,便见得李思卿的身影快步没入后院。 至于小悦手里的药,都已消耗殆尽,看样子,应该是给李思卿换好药了。 他向着母亲和妹妹告辞一声,骑上大黑马,跟着赵艺弘的护卫一路向着折桂园赶去。 …… 折桂园。 广场上,姜松白已经将一众才子佳人聚集起来。 “诸位,此次文斗,事关我朝与北莽之间的纠葛,万望诸位尽全力而为!”姜松白向着身前众人缓缓行礼。 “姜先生不必多说,我等定当竭力!” 众人纷纷回礼。 孙鸣渠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眼前这些人纵使竭尽全力,又能如何? 力挽狂澜者,只能是他! 待到姜松白安排一番,众人顿时三五成群,议论起来。 而孙鸣渠则走到云千瑶身边,笑道:“千瑶,不如此次文斗,你我也比试一场,看谁先赢下纳合清波一局!” 他笑容和煦:“若我先胜,那之后,我便前往贵府,求亲,如何?” “求亲?” 孙鸣渠话音刚落。 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孙鸣渠竟然已经准备向云千瑶求亲了! 四周众人神色各异,许多才子们对云千瑶一向有所向往,而一些佳人们也都暗暗青睐于孙鸣渠。 孙鸣渠这一句话,对于他们的打击,极大! “孙公子,恕难从命!” 云千瑶淡淡瞥了孙鸣渠一眼,语气不急不缓道,“我已有所婚配了!” 听到此,孙鸣渠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而四周众人的脸色则更为震惊! 云千瑶……早已有所婚配了! 何时? 那婚配之人,又是何人? 他们以往,可从未听说过! 但也有些人,多少听过一些传言,可他们内心深处,一直不愿相信。 现而今,云千瑶当着他们的面,亲口说出。 使得原本就饱受打击的他们,打击……更大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入摘星楼 孙鸣渠原本淡然的脸色,此时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所谓求亲,不过是他用来与云千瑶玩这一出凤求凰的手段罢了。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云千瑶竟公然说出她已经有婚约的事实! 云千瑶这等性子,心中向往的,不该是才华横溢之人吗? 那苏扬乃是一介医者,与风雅半点也沾不着关系。 云千瑶怎么敢说出来? “与云千瑶有婚约的人,是谁?” “为何在下从未听说过?” “不会是私定终身吧?” “休得乱说,云府家大业大,云小姐的夫婿必定是人中龙凤!” “可究竟是谁,能得云小姐青睐?” 四周众人窃窃私语着,云千瑶抛出的这个消息,简直使得他们炸开了锅! 云千瑶神色平静,不再多说什么,纵使四周众人议论纷纷,也仿佛与她无关。 她一袭长裙轻轻摇曳,在人群之中显得尤为出尘,眸光扫向四周,却又显得有些黯然。 至今,她仍没有见到所想要见得那个人。 “算算时间,而诸位也差不多都到齐了,那我等便该入摘星楼了。” 这时候,姜松白再度开口,招呼众人。 他的话音响起,原本还在议论着云千瑶结成婚约一事的众人,纷纷闭上了嘴巴。 纵使他们现而今心绪再怎么惊动,也断然不能在这文斗之时,太过造次。 只是,他们稍稍压下心中惊动后,目光又不免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追求云千瑶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现而今,云千瑶结成了婚约,那孙鸣渠先前所为,就让人有些玩味了。 这孙府的大公子,竟还会追求失败?! 孙鸣渠眼中流露出一抹阴沉,他缓缓抬眸,盯向云千瑶。 这般拂他颜面,可没那么好收场! “此次文斗,由五殿下主掌,还望诸位届时莫要失了规矩!” 姜松白交待着,这才带着众人,向摘星楼赶去。 云千瑶环顾四周,清冷的神色中,隐约浮现出一抹怅然。 终究是未曾来吗? 她迈步莲步,收敛心绪,今日的文斗,纵使他不出现,她也会全力以赴。 “云小姐,这场文斗,那纳合清波,你可曾有所听闻?” 云千瑶正行走间,便见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走近身前。 “姜先生,虞先生……” 云千瑶款款行礼,大大方方。 “纳合清波,远非常人,此次文斗胜负,皆系于云小姐与孙公子二人身上了。”姜松白轻声道。 云千瑶默然,她听得出来,姜松白似是对北莽的纳合清波尤为忌惮。 “不过,云小姐也不必太过忧虑。”姜松白似是觉得自己的话给云千瑶太大压力,又劝慰一声。 “姜先生……” 云千瑶倏然抬眸,询问道,“之前游园诗会的诗魁,此次文斗,可会出现?” “这……” 闻言,姜松白不由有些犹豫。 此时云千瑶询问这些,莫非是对这次的文斗也没有信心? 想要指望那不知身份的诗魁吗? 他与身旁的虞良崇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他又摇摇头,向四周轻挥衣袖。 “我朝参与这场文斗的才子佳人,应当皆在这边了。” 姜松白眺望前方的灯火辉煌的摘星楼,用不了多久,便能抵达。 “而五殿下此次主掌文斗,待北莽使团之人进入之后,届时,便难能让其他人进入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显。 云千瑶微微垂首,不再多说什么。 看来,是不会再有其他人来了。 …… 折桂园外。 苏扬与几名护卫勒马停下,距离折桂园还有一段距离,却再未前行。 此时的折桂园外,正聚集着一行人。 那赫然是北莽使团众人! “等他们进去了,咱们再进去。” 苏扬轻声对身边几个护卫嘱咐道。 看来,他来得还不算晚。 苏扬远远看去,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借着折桂园的灯火,他也并未曾发现朴散真康的身影。 这场文斗,朴散真康应当不会出面。 一直到北莽使团的身影进入折桂园中,苏扬才与护卫们进入折桂园。 …… 摘星楼。 姜松白和虞良崇带着一众才子佳人们踏入楼中。 这摘星楼,寻常时间,是不会轻易开启的。 即便是一众在京城中声名鹊起的才子佳人,也多是头一回来到这里。 这座有着“京城第一楼”之称的摘星楼,足足七层高,其状如塔,却远比高塔更为宽广,据传建造之时,不知从大宋各地运来了多少名贵的石料木材。 刚一踏入楼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大殿,大殿中早已点起盏盏灯火,映照得四周灯火通明。 一众才子佳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平日里只能远观的摘星楼内部,惊叹不已。 而人群中,孙鸣渠的目光却落在了前方。 他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双眸微微眯起。 “见过五殿下,云清郡主!” 姜松白和虞良崇连忙上前,向走来的赵艺弘和云清郡主行礼。 二人身后的一众才子佳人们也不敢怠慢,纷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赵艺弘双手虚抬,笑容温和。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一众才子佳人们微微垂首,却不由下意识地悄悄看向赵艺弘与云清郡主。 这场文斗,连五皇子与云清郡主都出面了,朝廷对此事的关注,可见一斑! 这位五皇子殿下,他们所了解的并不多。 也从未听闻五殿下有过什么事迹,比起其他几位皇子,五皇子殿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这次文斗,五皇子应当是首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至于五皇子身边的云清郡主,众人仅是看了一眼,便有惊为天人之感。 云清郡主可是齐王独女,出身高贵自是不必多说。 传闻中云清郡主体弱多病,平日里也极少露面,但眼见云清郡主的容貌,一众佳人都不由有些自惭形秽。 似乎在场之人中,也只有云千瑶能与之一较高下。 不过,两人的气质并不相同罢了。 “诸位的诗词文章,我以往皆有读过……”赵艺弘轻笑道,“每每读起,我皆惊艳于诸位的才学!” 闻言,一众才子佳人们都不由心中一动,心绪中按捺不住地涌起几分激动。 五皇子这话,顿时让他们心生好感! 连五殿下都读过他们的诗词文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难得有这般雅兴 孙鸣渠站在众人前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艺弘。 这五皇子倒是有些城府! 仅是这么一句话下来,便能收获不少人的向往之心! 在场的才子佳人中,不乏有寒门子弟。 平日里不知要如何自怨自艾,抱怨自己空有才学,却无人赏识。 而现在,连堂堂五皇子都言及度过他们的诗词文章,赏识有加! 那些寒门子弟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场文斗,诸位尽可大展文采,我期待诸位的大作!” 赵艺弘笑吟吟向大殿中轻挥衣袖,“诸位暂且入楼随意就座,我已让人备好了酒菜。” “多谢殿下!” 众人连忙感谢,不过,虽然五殿下说让他们随意就座,他们也只能按照身份高低逐一落座。 “姜大人、虞大人,辛苦二位随我走这一遭了。”赵艺弘又对姜松白和虞良崇道。 “殿下客气,我等为朝廷分忧,义不容辞!” 两人亲和一笑,他们对于眼前的五皇子,并没有什么恶感。 摘星楼中众人客气有加,不过,比起他们在摘星楼外的广场之上,气氛依旧有些沉凝。 在五皇子面前,他们也难以洒脱起来。 “北莽使团之人尚未到来,我们先行饮酒便是。” 赵艺弘坐在主座之上,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这酒名曰今朝酿,诸位尽可尝尝,不善饮酒者,大可以茶代酒,诸位尽可随意便是!” 说完,他率先饮下一杯。 众人眼见五皇子比他们预料中的更为平易近人,他们原本紧张的情绪都稍稍缓解一些。 他们看向杯中酒水,口鼻间都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随着赵艺弘一同饮下。 孙鸣渠慢悠悠喝下一杯,目光扫向赵艺弘周身几人。 那只是几名护卫与小厮,并没有什么门客打扮的人。 见此,孙鸣渠眉头微微一挑。 他可是知道,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与这个五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场文斗,是五皇子头一次这般露面。 若是输了,那五皇子的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那五皇子若是不想输,自当要让那诗魁露面。 可自五皇子那边,他却看不出有什么精明强干之人。 那这诗魁的身份,便有些意思了! 莫非,还真是五皇子自己不成? 云千瑶坐在桌案前,眸光幽幽,也在悄悄看着赵艺弘周身。 她又瞥了孙鸣渠一眼,静静思索着,先前孙鸣渠所说的有关诗魁身份一事,是否属实? 现如今,她已经进入了这摘星楼里,却依旧未曾见到她真正想见的那人身影。 届时再看吗? 可现在文斗已经即将开始了。 他……是不来了吗? 云千瑶一阵失神,又逐渐收敛心绪,眸光再度聚焦。 随即,她惊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失礼了。 她一双潋滟水眸中,正泛映着一张精致俏丽的容颜。 那是云清郡主! 这般失态,她以往可从未有过。 她连忙歉然向云清郡主点点头,便见云清郡主莞尔一笑,笑意亲和。 云千瑶便也报以微笑。 “北莽使团到!” 这时,摘星楼外,传出一阵嘹亮的通报声。 大殿中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他们这次的主要对手,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来了! 众人随着赵艺弘缓缓起身,一同看向摘星楼外。 不多时,一众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纳合清波走在最前方,双手负后,步伐缓慢,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然笑容,胜似闲庭信步。 “见过大宋五殿下!” 纳合清波躬身一礼,扫了眼四周,随即悠悠收回目光。 他似是对这次文斗半点也不在意,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他与赵艺弘早在先前驿馆比武之时便已经见过,而后他们也曾搜集过这个五皇子的信息。 但收获并不算多。 这个堂堂大宋五皇子,却像是并没有什么与其身份相匹配的事迹。 整个人,默默无闻! 但先前他亲眼见到赵艺弘与苏扬一同借着驿馆比武,试图挽回一些武斗失利的情况。 这让他对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多少感觉有些怪异! “诸位来的,可是有些迟了!” 赵艺弘笑容不变,给了纳合清波一个软钉子。 四周众人也都目光幽幽地盯着纳合清波。 这场文斗,他们早在文武斗的消息传遍京城之时,便已经着手准备。 今日他们又早早地赶到了折桂园,等待文斗开始。 可他们都已经在摘星楼中就座饮酒了,北莽使团的人才姗姗来迟。 “殿下见谅,我等自出使大宋以来,未得大宋朝廷召见,左右闲来无事,我今日便睡了一觉,刚醒不久,便赶来了,幸好未曾错过文斗开始的时间!”纳合清波淡然回应一声。 他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却不免神色忿忿。 闲来无事,来折桂园之前,还睡了一觉? 虽然纳合清波语气平和,可他们却能听出纳合清波话语里所充斥的浓浓傲慢意味! 言下之言,便是根本没对文斗做什么准备! 这分明是半点不将文斗当回事! 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纳合学士还有这般雅兴?”赵艺弘似是没有察觉到纳合清波话语里的意思,笑吟吟询问。 “我这一路自驿馆而来,倒是见得不少美景,这座折桂园中,的确美不胜收……”纳合清波笑了笑,似是真如先前所表现那般,对文斗没有半点在意,反而品鉴起折桂园的景色来。 “这园中美景,虽是经由人工雕琢,少了些自然生长的杀伐之气,但也别有一番文雅!” 纳合清波摇摇头,“只可惜,这美景太过娇弱,我观赏之时,都生怕毁坏了园中美景!” 他这一番话,显然意有所指! 若常人听来,或许还以为纳合清波是在夸赞折桂园的美景,但他们刚经历过武斗的事情,再加上纳合清波所说的什么杀伐之气,显然是在讽刺大宋禁军武斗失利! 四周众人多是些有真才实学之人,怎能听不出纳合清波的意思? 他们的脸色皆阴沉了几分! “难得纳合大人眼见我大宋美景,还能生出此等赞叹感慨!”赵艺弘却是笑了起来。 见此,四周众人不由微微一怔。 莫非五皇子听不出纳合清波的用意?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要个彩头! 顿了顿,赵艺弘才这又说道:“不知你们使团的巴尔坦将军,伤势可曾有所好转?” 听到赵艺弘的这句话,四周众人才终于是明白过来。 他们的嘴角皆是流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纳合清波拿武斗说事,又摆出一副对文斗丝毫不担忧的模样,还大肆谈论他们大宋京城的美景。 仿佛正如五皇子所说的那样,纳合清波充满了闲情逸致。 可是,纳合清波真能有这幅雅兴吗? 北莽使团的那个巴尔坦将军,在驿馆比武之时,被他们京城巡检司的一个差役打败了,据说连腿都给一棍子敲断了! 被打得那么惨,纳合清波还能有闲心思欣赏美景? 五皇子话语里的讽刺意味,他们都已经了然。 纳合清波淡淡瞥着赵艺弘,这个大宋五皇子此时说起这些,倒是也不足为奇。 现如今,大宋朝廷也只有这件事情值得一说了! “不劳五殿下挂念,若非当日巴尔坦将军身中奇毒,也不会落得那般伤势!” 纳合清波淡淡道,“不过,我朝之人,尽皆勇武之士,那点伤势,何足挂齿?” 到现在还嘴硬! 四周众人都不由暗暗骂了一声。 输了就是输了,还在说什么中了奇毒! “殿下,不知这文斗,何时开始?” 纳合清波不再就先前的事情多做谈论,而是向着赵艺弘询问一声。 他轻笑道:“我来之前是睡了一觉,可随我而来的勇士们,可还得回去休息!” 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浓浓的傲然! 四周众人冷冷瞪了纳合清波一眼,此人如此傲慢,真以为北莽的文人比得过他们大宋吗? “纳合学士先行就座便是。” 赵艺弘并未回答,而是向着预留好的座位那边挥了挥手。 姜松白和虞良崇坐在不远处,看着赵艺弘面对纳合清波的态度,都暗暗点头。 这位五皇子虽然声明不显,可这次出面主掌文斗,这表现的确从容! “说来,此次文斗,若只是生硬比斗,多少有些无趣!” 纳合清波却并没有急着落在,依旧站在原地。 他扫了眼四周,又慢悠悠说道:“不妨我们加些彩头,如何?” 众人眉宇微凝,警惕地打量着纳合清波。 北莽使团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哦?” 赵艺弘饶有兴趣地看着纳合清波,“北莽使团想要加些什么彩头?” “这只是我私人的请求罢了!”纳合清波笑着摆摆手,眼中却闪过一缕精芒,“听闻大宋五殿下报读诗书,此次文斗,我若胜了,便由五殿下赐下墨宝如何?” 闻言,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都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要让五殿下写字? “我虽不才,但在我朝还算稍有名气,妄得一介虚名……”纳合清波继续说道,“所谓‘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 他抬头凝视着赵艺弘,笑容浓郁:“殿下便为我写下这一介虚名,如何?” “放肆!” 纳合清波声音刚一落下,虞良崇便沉喝一声。 “殿下岂能为你写下如此荒唐之言?” 让赵艺弘写那劳什子“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这显然是诚心羞辱! 赵艺弘乃是他们大宋五皇子,这身份地位,都极为特殊! 若赵艺弘真给纳合清波写下这个名号,便相当于朝廷都承认了,纳合清波的才学,即便放眼大宋,也称得上是旷古绝今了! 那今后,天下文人在北莽面前,岂能抬得起头来? 而五皇子,也必是会因此,背上万古骂名! 姜松白眉头紧锁,五皇子头一次主掌此等场合,便遭遇这般难题。 此事……难办了! 四周众人的脸上也都透露出一抹怒火。 这纳合清波,摆明是想要羞辱大宋文坛,羞辱五皇子! 孙鸣渠挑了挑眉,嘴角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晦涩笑容。 他看向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反应。 这难题,赵艺弘敢接吗? “莫非殿下连我这小小请求,都不愿满足?” 纳合清波又是说道,微微扬起下巴,“还是说,殿下对在座的大宋才子佳人们,没有胜得过我的信心?” 这就是要让赵艺弘骑虎难下了! 不答应,便是对摘星楼里这些才子佳人没有信心! 尚未开始比试,便已经先输一局! “那不知纳合学士又能给出什么样的彩头呢?”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殿下尽管说便是,倘若我力所能及,自是会欣然接受!” “纳合学士,你不过是北莽的小小学士,你所能做得,如何比得上我大宋五殿下?”姜松白淡淡反驳一声。 纳合清波却不再多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赵艺弘等人。 他的条件,已经抛出来了。 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大宋若不敢接受,这尚未开始比试的一局,大宋便已经输下了! “既是如此……” 赵艺弘指尖轻扣桌案,作沉吟状。 这一场文斗,关系极大。 同样还是他首次露面主掌,若这文斗败了,即便不说纳合清波提出的所谓彩头,他今后在朝廷之中,也要寸步难行了。 但若是胜…… 赵艺弘扫了眼四周,眼前一众才子佳人们,果真能赢纳合清波吗? 随即,赵艺弘微微握起拳头。 他曾询问过苏扬,苏兄对此次文斗,信心十足! 他……相信苏扬! “那我也提出一个请求吧!” 赵艺弘微微一笑,“若我大宋胜了,届时,便由你们国信使朴散大人,也写下一份墨宝好了!” 他身躯微微前倾,向纳合清波询问道:“不知纳合学士,能否代朴散大人应允此事?” 见到赵艺弘的反应,四周众人都不由咽了口唾沫。 五殿下真要接受纳合清波的无理请求? 姜松白和虞良崇的神色也尤为凝重,若能让朴散真康写下些什么,这自然是好事。 可是,他们能胜吗? 若败了,那五皇子的下场,恐怕便难料了! 五皇子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若是纳合学士对此次文斗没有信心,又或者,朴散大人也认为北莽文坛比不得我大宋文坛,那这彩头,便作罢算了!”赵艺弘淡淡道。 他把难题,抛回给纳合清波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写八个字! “不知殿下想让朴散大人提什么字?” 纳合清波缓缓询问。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赵艺弘微笑着回应,“这区区八个字,朴散大人可否提笔书写?” 赵艺弘话音落下,姜松白和虞良崇皆是神色一动。 五皇子要让朴散真康所写的八个字,与他们预料中的稍稍有所不同。 乍一看,这八字有让朴散真康亲自承认,北莽文坛比不得大宋的用意! 可是,这“无出其右”四字,仔细品味,又像是在夸赞一人!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 莫非……五殿下真是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 若此次文斗他们胜了,那朴散真康的所写的这八个字,必是会将五皇子的声望推到极高! 但…… 五皇子如此,是否有些过于……骄傲? 想了想,两人也能联想到一些。 五皇子先前从未有过什么事迹,过于低调。 如今出现在世人面前,应当急需一些功绩! 可终究是有些心急了…… 赵艺弘身旁,云清郡主美眸微睁,她眨了眨眼睛,俏脸上流露出一抹讶然意味。 在场之人中,唯有她最为清楚,这场文斗,她与她五哥真正抱有信心的,是苏医师! 而她五哥所说的那八个字,应当是在为苏医师谋求赞誉吧? 她又不由向摘星楼外看去,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苏医师还没有来…… 忽然,云清郡主神色一动。 她注意到,摘星楼外,正有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那是她五哥的护卫! 纳合清波眸光闪烁,这个五皇子,的确城府颇深! 不过,这场文斗,实质上本就是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文坛之争! 他所要的,是力压大宋文坛! 这场赌约,答应又如何? “殿下,那便……”纳合清波正要应允,可这时,一道声音自摘星楼外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卑职有要事求见殿下!” 顿时间,楼中所有人都不由向摘星楼外看去。 随即便见到一个身着护卫打扮的人正跪在楼外。 他们又转而看向赵艺弘,神色疑惑。 这种时候,一个护卫来找五皇子,有什么要事? 赵艺弘向那护卫投出询问的目光,自得到答案后,他不动声色地面向众人。 “诸位见谅,我先行出去一趟,稍后便会赶回。” 赵艺弘向众人交待一声,又对纳合清波道,“纳合学士,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要求,可别到时候,朴散大人说什么未曾答应!” 话罢,赵艺弘自顾自地向着摘星楼外走去。 楼中众人面面相觑,满是错愕。 五皇子竟然真就这么出去了? 他们思索一番,却怎么也想不通五皇子这么做的用意。 姜松白和虞良崇看着赵艺弘的目光消失在视野里,也沉思起来。 五殿下这么做,莫非是在逼纳合清波答应下他的要求? 到时候,若他们大宋真赢下了这场文斗,那么,经由此事,朴散真康也难以推诿! 想到此,姜松白笑着对纳合清波说道:“纳合学士,殿下方才所说,你可曾听清楚了?” 他一副提醒模样:“这场文斗,五殿下与诸位皆在此看着,若纳合学士自行答应下来,朴散大人届时却不承认,那我们可就两难了!” 众人反应过来,也紧跟着看向纳合清波。 原来五殿下突然出去,是这般用意! …… 摘星楼外。 赵艺弘与护卫快步来到一处偏僻角落。 看到苏扬,赵艺弘顿时松了口气。 “苏兄,你总算来了!” “抱歉,我家药铺那边突然有事,来晚一些,文斗尚未开始吧?”苏扬询问道。 他跟着纳合清波等人的后面,一路赶来。 时间拿捏的很准,文斗应当不会开始。 “无妨,你来得正是时候,文斗尚未开始。”赵艺弘笑着点点头。 “好,那咱们……便依照计划行事!” 苏扬沉声道,他与赵艺弘早在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应对这场文斗的计划。 “他们会带苏兄自摘星楼后方进入楼中……” 赵艺弘向着几名护卫吩咐一番,让几人带着苏扬离开。 “好!” “苏兄……” 苏扬才刚要离开,赵艺弘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苏扬脚步微顿,疑惑地看着赵艺弘。 “此次文斗,便有劳苏兄了!” 赵艺弘躬身缓缓行了一礼。 苏扬微微一笑,向赵艺弘回了一礼。 “交给我便是!” …… 摘星楼中,一片沉寂。 众人皆在等待着五皇子赶回。 这场文斗,尚未开始,双方之间,便已经开始了较量! 纳合清波的这个要求,极其过分。 但,他们心中也都憋着一股子怒火。 若是纳合清波答应下来,他们便无比希冀,看到北莽国信使的那八个大字! 终于,赵艺弘的身影自摘星楼外浮现出来。 “让诸位久等了!” 赵艺弘笑着拱拱手,自纳合清波身边经过。 他坐回主座之上,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学士,这段时间里,你可曾考虑好了?” “何需考虑?” 纳合清波神色淡然,“有了这彩头,这文斗方才有趣!” “我便代朴散大人,答应下殿下这要求!” 他依旧充满自信与傲然。 “很好,那便一言为定。”赵艺弘笑着点点头,看向姜松白和虞良崇,“二位大人,这场文斗,可以开始了!” 姜松白和虞良崇自座位后连忙走了出来,向着赵艺弘躬身行礼。 “谨遵殿下吩咐。” 待到纳合清波等一众北莽使团落座,姜松白才悠悠开口道:“此次文斗,共分三轮,前两轮,由我大宋与北莽轮流出题……” 第三轮,纳合清波并未详说。 但众人心中都已经了然。 这文武斗,说到底,还是大宋与北莽之争! 第三轮,必然与大宋与北莽之间的争斗有关! 前两轮,是文坛之争。 最后一轮,则会上升到大宋与北莽的现状,那便已经不只是文坛之事了! 姜松白介绍一番规则,纳合清波忽的笑了起来。 这顿时引起四周众人的注意。 “你们毕竟是东道主,这文斗第一轮,便由你们先出题吧!”纳合清波扬了扬手,自始至终,淡然自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怀古 这纳合清波,就这么自信? 姜松白淡淡瞥了纳合清波一眼,双方轮流出题,谁先谁后,这倒是无伤大雅。 他也没有心思跟纳合清波推让下去。 “既如此,那这文斗第一轮,便由我大宋先出题。” 姜松白缓缓道,“我们的题目是……怀古!” 怀古诗? 摘星楼中一众才子佳人们都是心中一动。 这类诗,多写古人往事。 但北莽之人,能有什么典故? 所要写的,终究还是中原的历史! 而他们,自然要比北莽的人要更为通晓古今! 这一轮大宋出题,他们先行便占到了优势! “一炷香的时间,诸位可开始了。” 姜松白挥挥手,当即有一众仆役和小厮捧着笔墨赶到众人身前。 …… 摘星楼后。 苏扬已然坐在了房间之中。 赵艺弘给他找的这个房间,距离那些才子佳人们所处的地方,不过一墙之隔。 他能够清楚得听到房间中传来的话语声。 “苏太医,这这第一题,是怀古之诗。” 一名护卫轻步赶到苏扬身前,低声向苏扬诉说一声。 苏扬点点头,这些,他已经听到了。 大宋这第一题,多少带着一些欺负人的意味。 北莽没有什么过于知名的典故,即便纳合清波用北莽的典故,将诗词写得惊艳绝伦,也难以在大宋文人心中,引起什么共鸣。 这场文斗的胜负,是由赵艺弘和姜松白等人评判。 虽说文无第一,但诗词好坏,天下文人皆有目共睹。 今日的文斗,也不知有多少目光在默默关注着。 赵艺弘和姜松白等人,也无法擅自更改这一场文斗的胜负结果。 这一题,算是尽可能为大宋争取些优势了。 “怀古诗词吗?” 苏扬沉吟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身前桌案上拿起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 摘星楼中。 一片寂静。 楼中众人或沉吟,或提笔书写着。 纳合清波静静坐在桌前,并未急着动笔书写。 他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众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可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纳合清波转头望去,便见之前出现过的那名护卫,自摘星楼后方再度走了出来。 他打量着那名护卫,目光微微一凝。 这护卫先前出现之时,赵艺弘便直接走出了摘星楼。 而此时这护卫再度出现,手中却捧着一张宣纸! 仔细看去,他隐约能够透过纸背,在宣纸之上看到一些尚未干透的笔墨痕迹! 那宣纸上,是写了字的? “殿下。” 护卫轻声叫了赵艺弘一声,恭敬地将手中宣纸递到赵艺弘身前。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四周众人的注意。 现在文斗第一轮已然开始。 可在这种时候,这护卫将一张宣纸递到五皇子这里,那宣纸上写得是什么? 难道是文斗的诗词? 众人刚升起这个想法,却又觉得有些荒诞。 摘星楼中心,那一炷香才刚刚开始燃烧,第一撮香灰尚未落地。 这么短的时间里,除非事先准备好了诗词,否则怎可能这么快便作出来? 姜松白和虞允文也不由看向赵艺弘这边,满脸狐疑。 赵艺弘手捧宣纸,仔细看了一眼。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将宣纸翻过面来,让人放在他前方的桌案上。 他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殿下,我的诗词,已经作好了!” 这时,一道声音缓缓自在座人群中响起。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微微一怔。 他们齐齐循声望去,目光纷纷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微微一笑,让身边小厮将身前宣纸递到赵艺弘那边。 “这么快!” 见此一幕,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那一炷香才堪堪落下第一撮香灰! 孙鸣渠此次作诗词,竟然这么快! 赵艺弘淡淡瞥了孙鸣渠一声,向那边挥挥手,让小厮将宣纸递到姜松白和虞良崇的身前。 两人接过诗词,便仔细品读起来。 “烽台曾映天上月,碧血染幽落。” “无限消魂,败垣芳草,黄沙大河。” “铜雀台深,荒烟废垒,边城旧国。” “无须更叹,木兰花开,万家灯火。” 很快,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目露惊异之色。 孙鸣渠这么早便作好词赋,这一首词竟还如此文采斐然! 以《人间月》为词牌,写三国旧事,望古兴叹。 这一首词,堪称惊艳了! 但两人并未立即作什么评价。 孙鸣渠的表现,的确不俗! 眼下这场文斗,远远谈不上什么以文会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在孙鸣渠作好诗词之后,其他才子佳人们,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纷纷提交诗词。 但纳合清波却始终静坐原地,似乎半点也不着急提笔。 那一炷香,已经快燃尽了! 众人品味过自己所作诗词,又看向纳合清波那边。 他们神色玩味,莫非这纳合清波已经不战自败了? 都这个时候了,纳合清波依旧未曾有书写诗词的迹象。 看样子,应该是要在这第一轮认输了! 可就在这时,纳合清波忽的提起毛笔,沾过墨水之后,在身前宣纸上飞速书写起来。 见此一幕,众人皆是目光一凝。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 纳合清波在这种时候开始奋笔疾书,是认为自己必输,想不出好的诗词,还是……信心十足,刻意选在此时才开始书写? 很快,纳合清波提笔而就。 他慢悠悠放下毛笔,向着身边小厮扬了扬手。 待到小厮将宣纸递到姜松白那边,那一炷香才终于燃烧殆尽! 时间,掐得刚刚好! 姜松白和虞良崇当即仔细品读起纳合清波的诗作,纳合清波是他们这一场文斗的唯一敌手! “风吹易水夕阳残,荆卿一去不复返。” 刚看到第一句,姜松白和虞良崇便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纳合清波这首诗,所用的典故,自然是荆轲刺秦王! 而纳合清波更是北莽使团之人,却写这等诗,这简直是大不敬! 两人压住心中怒火,再度向后看去。 可随即,他们的目光便齐齐一滞。 “反刃相酬是匹夫,何当天下两相安?”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宋繁华 纳合清波这首诗,乍看之下,乃是对他们大宋陛下大不敬! 可,这诗,绝就绝在后面两句。 先说荆轲刺秦的典故,让人误以为,纳合清波有效仿荆轲之心。 但后面两句,却笔锋一转,贬斥反刃相酬,是匹夫之举! 纳合清波此诗,意在言明,北莽使团是为求和而来,求的是,天下两相安! 这立意,便大了! 朝廷可争论议和还是开战,但,天下两相安…… 这一句,谁能反驳? “殿下。” 姜松白起身,挑选出大宋这边才子佳人所作诗词中的佳作,将其中几份与纳合清波的诗作,一并递交到赵艺弘身前。 他站在赵艺弘身前,等待着赵艺弘的评判。 赵艺弘静静地扫过一份份诗词,最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三张宣纸之上。 三首诗词的作者,显然是孙鸣渠、云千瑶、纳合清波! 姜松白一言不发,眼下的情况,与他们先前预料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能够与纳合清波较量的,终究还是孙鸣渠与云千瑶,这两位都曾先后在游园诗会中,夺得过诗魁美誉的人! 只是,他仔细品读过。 这一轮,云千瑶的诗,虽依旧如往常那般惊艳,可无论是比起孙鸣渠那首《人间月》的雄浑,还是纳合清波的苍凉,在立意之上,皆稍逊一筹。 这等题材,相较于女子而言,终究不是云千瑶所擅长的。 剩下的,便只有孙鸣渠了。 可他们能将这次的胜者,给孙鸣渠吗? 在立意之上,孙鸣渠……还是输了一筹! 天下两相安…… 天下太平,才是所有人所有人向往的! 至于望古兴叹,终究……比不得! 姜松白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清癯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凝重。 这由他们大宋出题的第一轮,只怕…… 他们要败了! 整个摘星楼中,所有人皆缄默无声。 他们静静盯着姜松白和赵艺弘,等待着评判的结果。 只是,姜松白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色。 而赵艺弘的神色,则平静至极,看不出丝毫喜怒。 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忐忑,纳合清波最后关头所写的诗词,究竟如何? “姜大人,这第一轮里,只论在场诸位才子佳人与纳合学士所写的诗词,已经可以评判高下了。”赵艺弘扬了扬衣袖。 “是。” 姜松白缓缓点头,转过身子。 他眉头紧锁,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见此,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孙鸣渠也不由双眼微眯,瞥向一旁的纳合清波。 这一轮,纳合清波还能写出胜过他的诗词? 姜松白声音低沉:“这第一轮的胜者是……” “姜大人,错了!” 可姜松白话音未落,赵艺弘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文斗未过,岂能言说什么胜者?”赵艺弘悠悠道,“而是,眼下这些诗词之中,文采过人者!” 听到此,众人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沉起来。 连五皇子都这么说。 那看来……他们怕是难取胜了! “是下官错了,殿下恕罪。” 姜松白说着,心中却不免疑惑,为何五皇子会执着于这么一点? 眼下这些诗词之中,文采过人者? 这听起来,像是为他们这第一轮的败局,稍稍挽回一些场面。 但是否有其他的深意? 姜松白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眼不远处赵艺弘面前,那张盖着的宣纸。 以他此时的距离,隐约能够看出来,那宣纸上所写的文字,有些像是诗词。 而后,姜松白收敛心绪,缓缓说道:“诚如殿下所言,这第一轮文斗,文采过人者,乃是纳合清波!” 话落,全场再度一片死寂。 在场一众才子佳人,都不由脸色一变。 这第一轮,他们输了? 纵使方才他们早就有所预料,可仍旧难以抑制心中的震动! 这一轮,是他们这边出题啊! 怀古一题,他们还能输了? 姜松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边小厮挥了挥手。 那小厮会意,高举起纳合清波的诗词。 众人顿时不甘心地紧盯着那宣纸之上的诗作。 但很快,他们神色中的震动,就逐渐转变为苦涩。 纳合清波的诗,立意巧妙,他们的确比不过! 孙鸣渠紧盯着纳合清波的诗词,双拳微握。 这一轮比试,他与纳合清波,应当皆是事先便知晓了题目。 他们两人,是同时便早有所准备的。 可是,他依旧输了纳合清波一筹! 立意巧妙吗? 孙鸣渠深吸一口气,纳合清波胜在这次的谋略! 但下一轮,才是重中之重! 北莽出题的这一场,他必胜! 云千瑶收回目光,螓首微摇。 单论立意而言,纳合清波的立意,的确高她一筹。 她无喜无悲,现在,她的心绪早已收敛起来,不再心生涟漪。 这场文斗,她既然来了,那尽管全力以赴便是。 “承让!” 纳合清波起身,向着四周众人微微拱手。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似乎对眼下的胜局,早就有所预料,并未透露出什么喜色。 “那便进行第二轮吧!” 纳合清波继续道,“诸位,这第二轮该由我方进行出题了!” 他并未因为赢下第一轮做什么炫耀,可这等云淡风轻的态度,却是更让四周众人心中难受。 “既然诸位第一轮输了,且第一轮的题目,有些沉重,不如我方这题目,便出得轻松一些!” 纳合清波笑了笑,慢悠悠道:“我方这轮出题,便请诸位与我一同写写,大宋的繁华吧!” “什么?” 闻言,四周众人皆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纳合清波。 北莽出题,竟是写他们大宋的繁华! 这显然是故意在给他们机会! 纳合清波是北莽之人,却要写他们大宋的繁华! 这是何等的傲慢! 半点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论大宋繁华,诸位显然比我更为清楚!” 纳合清波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笑容浓郁。 他扬了扬手,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诸位,可得多做努力,若我这第二轮再胜了,便有些无趣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必再等了 “狂妄之徒!” 众人低声怒骂,难以压抑心中怒火。 “诸位,请吧!” 纳合清波不再多说什么,迈步回到座位前。 姜松白走上前来,瞥了眼纳合清波,脸色也有些难看。 第一轮,他们输了。 此时纳合清波这等傲慢,纵使他们心中再过愤怒,也无法反驳什么。 输了,便是输了! “既是纳合学士想要领教我大宋繁华,诸位便好好写一写,让北莽诸位,领教一下我大宋繁华!” 姜松白这句话,稍稍鼓舞下众人受挫的锐气。 他挥挥手:“燃香!” 又一株香,被点燃。 姜松白退回座位前,目光有些深沉。 一旁虞良崇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沉重。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赵艺弘,却是神色微动。 眼前这位五皇子,着实是定力不凡。 眼下这等劣势,五皇子竟然波澜不惊,反倒是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众人。 “诸位,此次既是我等出题,那么,我若再与诸位一同书写,便显得做作了!”这时候,纳合清波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微笑道:“既如此,我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却在这时,摘星楼后方,又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还是那个护卫! 那护卫手捧宣纸,快步赶来,将宣纸递到赵艺弘身前。 随着那护卫走出来,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纷自纳合清波那边转移了过去。 赵艺弘如先前一般,仔细扫了一眼手中宣纸后,让人将宣纸勾搭前方桌上。 这么一来,桌案上便接连盖上两张宣纸了。 见此,四周中人都不由再度看向赵艺弘身前的桌案。 若只是先前一张宣纸,或许还有得说法。 可是,接连两张宣纸,便有些奇怪了! 那宣纸上,所写得究竟是什么? 而且,无论是第一轮还是这第二轮,这宣纸若是诗词,到来的时间,未免也太快了! 纳合清波瞥向桌案上的两张宣纸,不由收敛了几分笑容。 他深深凝视一眼赵艺弘。 他竟有些看不出这位五皇子的心思! “纳合学士,你方才要说什么?” 赵艺弘不动声色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点点头,这才说道:“这一次是我方出题,我若装作不知,未免做作!” 说着,他自袍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随手递给身旁小厮。 “这一题,我早已作好诗词。” 纳合清波慢悠悠道,“这一轮便不用限制什么时间了,诸位之中,但凡有自信胜过我这篇诗词的,便可交由众人评论!” 听到此,四周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纳合清波这是直接亮出他的诗词,让他们奔着去写吗? 他一直这般轻狂! “殿下,如此可好?”纳合清波装模作样地询问一声。 赵艺弘环顾四周,似是沉吟一番。 随即,他缓缓点头:“理当如此!” 众人心中也充斥着浓浓的不甘,心中本就酝酿着强盛的胜负之心,只待在这第二轮胜过纳合清波。 现在纳合清波既然自己将诗词亮了出来。 那他们便好好看看! 小厮缓缓打开纳合清波的宣纸,双手高举,呈现在众人面前。 四周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张宣纸之上。 他们的神色中,本还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忿。 可读着读着,他们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到最后,一些人甚至禁不住浑身轻颤,满脸苦色,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 “槐阴别院宜清昼,入座春风秀。美人图子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 “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 纳合清波笑容浓郁,淡淡道:“大宋之繁华,在我看来,这美人自是平添秋色!” “我这首虞美人,乃是此番游历大宋京城,有感而发……” 说着,他向四周一众佳人那边轻轻扬手,“赠予诸位佳人!” 见此,四周众人心中怒火更甚! 在纳合清波眼中,他们大宋之繁华,只在女子身上! 这并非是歌颂他们大宋的繁华,而是对他们的戏谑! 众人怒气冲冲,可是,他们看着纳合清波的哪一首词,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偏偏写得委婉含蓄,意境清幽。 仔细读来,愈发能够通晓其中意境! 仿若浑然天成! 真正的文采高绝! 他们……如何能比? “诸位尽可随意书写。” 纳合清波笑吟吟拱拱手,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众人却迟迟未曾有诗词再度送上。 而孙鸣渠,此时早已脸色铁青。 他瞪大眼睛,额头青筋暴跳,更是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第二轮文斗的题目,他早已知晓,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父亲更曾对他说过,这一轮比试,他务必要赢下纳合清波。 可尽管他一首词琢磨已久,可比起纳合清波这一首词,他的诗词,竟成了笑话!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的脸色极其沉郁。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的确文采高绝。 甚至,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惊叹。 在座的才子佳人中,可有人能够与之相比? 两人看向孙鸣渠,注意到孙鸣渠的脸色,已然明白过来。 而云千瑶则缓缓摇头。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写得的确极好,她……自叹不如。 在场之人中,怕是无人能够胜过纳合清波了。 云千瑶眸光黯淡,连输两场,纵使她,心中也有些无力之感。 这纳合清波,的确才学惊艳! 但,她心中仍旧抱有不甘,若先前那游园诗会的诗魁在,未尝不可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已经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了,诸位为何还不提交诸位的大作?” 半晌,纳合清波笑吟吟环顾四周众人。 他像是对眼下众人的情况,丝毫未曾注意到一般。 “莫非诸位还在酝酿诗兴?” 纳合清波笑道,“看来,诸位必是想要以大作,与我这首词,好好比试比试了。” 他这一番话,让四周众人恨的牙根痒痒。 他们明知纳合清波是在故意戏耍他们,可偏偏他们又无力反驳什么。 “纳合学士,不必再等了!”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缓缓响起。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宣纸之上 “哦?” 纳合清波瞥向赵艺弘,“殿下这是何意?” 赵艺弘并未急着回答纳合清波,而是转而向一众才子佳人们悠悠询问:“诸位,可有胜过纳合清波的诗词送上?” 回答赵艺弘的,是一片沉默。 姜松白和虞良崇都是摇了摇头,眼下的情况,他们也无可奈何。 “即使如此,那这第二轮比试,纳合清波又胜过了在座的诸位!”赵艺弘干脆利落道。 这第二轮,已经无需再比试了。 四周众人脸上一片苦涩。 他们纵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轮,他们比不过。 纳合清波一首词,竟压得他们任何一人,无法出面与之比试! 孙鸣渠低着头,脸上充满了阴沉神色。 今日,他竟然又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上一次,是在游园诗会上,面对那不知身份的诗魁。 而这一次,则是面对北莽的纳合清波! 他双拳紧握,握得骨节发白。 在他最为骄傲的诗词一道上,连输两场! 尤其是,这一场文斗,本该是他借机飞黄腾达的机会! “殿下此举,倒是洒脱!” 纳合清波笑着点点头,又询问道:“不如殿下再等等,我这篇词作,尽是半炷香的时间写出,或许再给诸位两炷香的时间,便可有能与我一较高下的诗词!” 话虽这么说,却难掩他语气中的戏谑意味! “不必了,便开始第三轮吧!” 赵艺弘神色平静如常,对于纳合清波的戏谑,充耳不闻。 他向姜松白挥挥手:“姜大人,这第三轮,该以何为题?” “第三题……”姜松白心绪中,还充斥着连输两轮的悲凄,此时也不得不收敛心绪。 “第三轮的题目,我朝朴散大人与大宋朝廷,早已有所商定了吧?”纳合清波跟着说了一声。 姜松白缓缓点头,深吸一口气。 今日这场文斗,只怕他们大宋又要如武斗那般,彻彻底底的输了! 连输两轮啊! 即便第三轮他们能取胜,今日的文斗,对于他们大宋而言,依旧会是一份难以洗刷的耻辱! 北莽使团,仅出纳合清波一人,便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这第三轮,真的能胜吗? “第三轮,以战争为题!”姜松白缓缓说道。 战争…… 众人心中都已了然。 这文斗,终究是会牵扯到大宋与北莽的现状。 可现在,他们已经提不起心思再与纳合清波较量了。 连输了两场! 甚至,两轮的题目,皆该是他们大宋之人所擅长的。 可他们依旧是败了! 今日之后,可想而知,他们这些人,都将会在大宋沦为笑柄! 所谓的京城才子佳人,竟比不过北莽一人! 如今的局势,还能改变吗? 他们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却又苦笑起来。 或许……若是先前游园诗会的那位诗魁现身,才有可能吧! 但这场文斗都到了第三轮了,那位诗魁即便想来,也晚了! 事情,已成定局! “纳合学士,你依旧是已经知晓题目了,可还有事先备好的诗词?”赵艺弘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微微眯起眼睛。 这大宋五皇子的反应,他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大宋可是已经连输两轮了! 而且,这文斗,应当还是大宋五皇子头一次出面主掌的重大活动! 但即便是现在的情况,他在五皇子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慌乱。 反而此时,赵艺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纳合学士,说来,这一轮,我也有个想法!” 赵艺弘慢悠悠道。 “哦?” 纳合清波询问道,“不知殿下有什么想法?” “不论纳合学士是否事先预备好了诗词,先等片刻如何?”赵艺弘慢悠悠询问道,“这第三轮,换作是纳合学士,来挑战我大宋的文人!” 闻言,纳合清波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五皇子这么做,是又怕上一轮的情况重演吗? 若他第三轮也这么出一首诗词,压得在场而大宋文人,无人敢提笔挑战。 那今日,大宋文坛的耻辱,便又加深了! “殿下大可随意!” 纳合清波随手自袍袖中取出一份折叠好的宣纸,放在桌案之上。 他并不急着揭开,等待四周众人书写他们的诗词。 只是,他刚将宣纸放在桌案上,心中却莫名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个动作,似乎五皇子先前便已经做过了类似的两次! 他连忙看向赵艺弘身前的桌案。 那桌案上的两张宣纸,被镇纸压着,看不清其中究竟写了什么。 “诸位,如我先前所说,不必有所顾虑,尽情书写便是!”赵艺弘笑吟吟对四周众人鼓励一声。 眼前赵艺弘的模样,四周众人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感动。 今日的文斗,自然也与这位五皇子关系甚大。 而他们已经连输了两场,垂头丧气,心如死灰之际,五皇子却依旧打起精神,这般安慰他们! 这时,摘星楼后方,那名众人已经接连见过多次的护卫,竟然又一次手捧宣纸走了进来。 那护卫如前两次一般,将宣纸恭敬地递到了赵艺弘身前。 赵艺弘接过宣纸,打量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容。 那宣纸之上,究竟是什么?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纳合清波也紧盯着赵艺弘手中的宣纸,他心中也始终萦绕着这个疑惑。 这宣纸之上所写的东西,莫非真与此次文斗有关? 可是,那宣纸上的,能会是诗词吗? 这三轮,每一次皆是,题目刚出现不久,那个护卫便立即将宣纸送到了赵艺弘这边。 那宣纸之上的,怎可能是诗词? 而这一次,赵艺弘打量过宣纸之后,却并未如之前那般,让人将宣纸放到桌案上。 赵艺弘笑吟吟看向纳合清波,淡淡道:“纳合学士,这一轮比试,也可如上一轮那样……” “若你有信心,胜得过这宣纸之上所写,便尽可发挥!” 说着话,赵艺弘双手将宣纸翻转过来,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汇聚在了宣纸之上。 随即,他们皆是双眼圆睁。 那宣纸之上所写的,正是一篇诗词! 第三百三十章 甘拜下风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薄似蝉翼的宣纸中,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将一首词烙印其上。 整个摘星楼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紧盯着宣纸上的词,浑身僵住。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也早以走到那宣纸前方,仔细品读着宣纸上的词。 而纳合清波则瞳孔紧缩,眼前这一篇词作,纵使是他,细读下来,都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情绪自那词作中散发出来。 那是一种尤为浓烈而真挚的感情,悲慨至极,战意滔天! 自词作深处,他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隐没于硝烟之中的座座城郭,数不清的繁华,富庶升平,人间盛世。 可转眼间,铁骑纷至沓来,将一切繁华景象悉数摧毁,满目疮痍,无数兵士血染沙场,所有百姓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到最后,那滔天血海之中,却又硬生生杀出一股精锐之师,万夫莫当,甚至凯旋而归,再复繁华! 一幕幕场景,自纳合清波脑海中匆匆闪过。 他怔怔盯着面前那张宣纸,呼吸不知何时已然急促起来。 眼前这篇词作,感情竟能如此强烈! 大宋,竟还能有人写出这等词作? 他身形滞涩,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赵艺弘。 这便是大宋五皇子的后手? 这词,是何人所作? “这首词,竟……如此精妙!” “词中之意,竟能如此真挚!” “壮阔,无比壮阔啊!” 摘星楼中众人感慨连连。 这一首词中所蕴含的浓烈感情,他们都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 仅这一首词,便胜过今日文斗之上,他们所写的所有诗词! 当然,前两轮诗词,所选题目不同,这立意也相差甚远。 可仅这一首词,便让他们所有人皆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这种无力感,要比他们上一轮面对纳合清波那首词作之时,更为深刻! 纳合清波一首词作,即便只写女子来展示大宋繁华,那词中精妙,也让他们自认不敌。 可眼下五皇子所展示出的这一首词,他们是真真切切地感觉望尘莫及! 单是这词作中所呈现出的壮阔心绪,他们便只能望其项背! 云泥之别! “这首词……是满江红!” 众人之中,有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声音中充满惊讶! 满江红? 一瞬间,众人都联想到先前游园诗会之时的事情。 游园诗会之上,那位神秘诗魁,最后一首词的词牌,正是《满江红》! 仔细品读起眼前这首词,其中所蕴含的意境与文风……甚至笔迹,与那位神秘诗魁,何其相似? 众人只一下子,便联想到极多。 他们之中,也有人隐约知晓,当日游园诗会的诗魁与五皇子有关,那眼前这首《满江红》,是否为诗魁所作,已不言而喻了。 这一场文斗,那位神秘诗魁,始终未曾露面,没想到,竟是让六皇子将诗词代为展示出来! 云千瑶眸光潋滟,唇角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容。 她白皙俏丽的脸庞上,再不见半点落寞。 他……果然来了吗? 眼前这首《满江红》,这等诗词,除他之外,还有谁能作出来? 此时深陷在《满江红》的众人之中,无人注意到,云千瑶的笑容,仿佛从未有过的明艳动人,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远处,孙鸣渠紧握着拳头,牙齿紧咬,神色中透露出一抹狰狞。 又是这个诗魁! 这一场文斗,本该由他独占鳌头,对抗北莽的纳合清波! 可……他输了! 反倒是这诗魁,又一次出现了! “诸位以及纳合学士……”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向着纳合清波与四周众人轻轻挥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纳合清波的身上,“可以去赋诗作词了。” 话落,四周众人却都是缄默无言,一时没有动作。 有这么一首《满江红》珠玉在前,他们哪里还能再写什么去挑战? 这是文斗,又不是之前的游园诗会,战胜北莽的纳合清波,才是他们这场文斗的主要目的。 想到此,四周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纳合清波的身上。 现在,他们大宋终于在文斗上出了这么一首《满江红》,纳合清波又能如何应对? “这首满江红足以见得作词之人,在作词一道,造诣极高,小女子甘拜下风。” 这时,云千瑶清脆悦耳的声音幽幽响起。 四周众人不由转头望去,便见云千瑶已然起身,向着五皇子款款一礼。 见此一幕,众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反应过来。 当即便有人随着云千瑶一同起身,向着赵艺弘缓缓行礼。 眼前这首《满江红》,他们自认的确望尘莫及。 现在连云千瑶都甘拜下风,他们又怎能再生起什么与之相比的心思。 人群中,唯有孙鸣渠依旧坐在原地。 他紧握着拳头,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一言不发。 让他自己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他……做不到! 赵艺弘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瞥了眼孙鸣渠。 “纳合学士,看来,眼下便只等你写出你的诗作了!”赵艺弘笑吟吟对纳合清波说了一声,至于孙鸣渠,他丝毫未曾理会。 四周众人也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合清波。 眼下的情况,已经明了。 他们虽然远远比不上诗魁,但诗魁毕竟是他们大宋的人。 这场文斗,本就是为了胜过纳合清波。 诗魁若胜,也能算得上是他们的胜利! 北莽使团这般托大,与他们大宋进行文斗,还敢只出纳合清波一人。 那现在他们就等着看纳合清波的好戏了! 这首《满江红》,纳合清波又能如何应对? “这首词,的确是好词。”纳合清波缓缓道。 他并未急着回答赵艺弘,而是将目光落在赵艺弘身前的桌案之上。 他随手一指桌案,挑了挑眉,淡淡询问道:“殿下,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桌案之上的两张宣纸,其中应当也写了诗词?”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这场文斗,实属儿戏! 纳合清波这一疑问,也是四周众人心中的猜测。 文斗三轮,自摘星楼后方,先后给出了三张宣纸。 既然这第三张宣纸之上的是第三轮的诗词,那么,前两张宣纸,应该是前文斗前两轮的诗词。 不过,先前五皇子在文斗前两轮之上,看过那两张宣纸后,却未曾将其展示出来…… 这让众人心中难免有些是揣测。 莫非文斗前两轮,那宣纸之上的诗词难以胜过纳合清波? 要是这么说的话,纳合清波未曾写下这第三轮的诗词,而是直接询问五皇子那两张宣纸,这用意便极为明显了! 显然,纳合清波是自觉无法胜过这一手《满江红》,所以才索性通过前两轮的诗词压下此事! “那桌案上两张宣纸,所写诗词,应当正对应前两轮诗会吧?” 纳合清波继续询问,“殿下,下官说得可对?” 赵艺弘微笑着点点头:“诚如纳合学士所言!” 果然如此! 对于赵艺弘给出的答案,众人丝毫不惊讶。 “既是文斗前两轮,殿下这边有诗词出现,那为何不如这第三轮般,直接亮出来?”纳合清波又是询问道,“反而殿下将这两份诗词都压了下去?”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艺弘,仿佛要看透赵艺弘的心思般。 “其实是我有意为之!”赵艺弘似是直言不讳,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纳合学士未曾来到这摘星楼之前,我便与诸位才子佳人们说过,这场文斗,诸位可尽情发挥!” “其实,这场所谓文斗,在我看来……” 顿了顿,赵艺弘才又说道,“实属儿戏!” 他话音落下,摘星楼中众人顿时一惊! 这场文斗,实属儿戏? 这种话,若是从常人嘴里说出来,多少都带着一股大不敬的意味。 即便五皇子说出这句话,恐怕少不得会受人攻讦! 这场文斗,可不知朝廷上下究竟有多少人关注! “我大宋文坛之强盛,岂是这小小一场文斗可以证明的?” 赵艺弘慢悠悠道,“又岂是他国所能相比?” 纳合清波眯起眼睛,静静看着赵艺弘。 眼下这五皇子的举动,似乎有些超出常理了…… “惊艳绝伦的诗词文章,我大宋向来不缺。”赵艺弘斜睨着纳合清波,意味深长道,“论起这些,他人怎能撼动?” 赵艺弘这一番话,充满了傲然意味。 但纳合清波却能听出赵艺弘话语里的自信! 他又继续打量起赵艺弘身前桌案上反扣着的两张宣纸。 那两张宣纸之上,所写诗词,究竟如何? 这五皇子为何能有这么大的信心? “殿下,现如今文斗都已进行三轮,此时殿下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纳合清波缓缓说道。 “纳合学士不是询问我,为何要将那两张宣纸盖上吗?”赵艺弘笑着向身前桌案挥了挥手,“这便是我的答案,若这两张宣纸之上所写诗词呈现出来,怕是纳合学士早已无心比试了!” 闻言,四周众人都意识到了赵艺弘的信心!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是双眸圆睁,他们心中震动不已。 一向温文尔雅的五皇子,在这场文斗之上,说出此等话语,意义自然非凡! 他们大宋文坛自古傲然中原,区区北莽想要与他们文斗,这本就是儿戏! 他们就该如五皇子这般傲然! 赵艺弘这一番话,令他们心中都出了一口闷气! 云清郡主则始终笑眯眯看着赵艺弘。 那三张宣纸的来历,除赵艺弘外,属她最为清楚。 她对苏扬的才学,从来都是毫无条件的信任的! “殿下此言,还请恕下官无法苟同!” 纳合清波双手负后,微微仰起面庞。 他一人来参与这场文斗,心中傲意自是不必多说。 五皇子仅凭这些,便想要打压他? 绝无可能! 那一首《满江红》的确不俗,可是,前两轮,他未必会输! “那不妨便看看这宣纸之上的诗词?” 赵艺弘缓缓起身,走到桌案前方,随手掀开其上的一张宣纸。 四周众人皆按捺不住地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张望着那张宣纸,想要看清楚宣纸上所写的内容。 赵艺弘唤来小厮,让小厮高举起宣纸。 如之前那张宣纸一般,这张宣纸上,果然也写着一首诗词。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一首词读完,众人心中当即再度被一股震撼情绪所充斥。 繁华! 这是所有人最为直观的感受! 只上阙读完,他们便能清晰地看到,一处处繁盛至极的景象。 眼前所见,尽是琳琅满目,繁盛奢华,宛如人间仙境。 而下阙读来,他们却又能感觉到,这等人间仙境,正是大宋现状,国泰民安。 这才是真正的大宋繁华! “承平气象,形容曲尽,足可见我大宋繁盛!” 姜松白惊声感叹道,他捋着胡须,像是要将胡子都拽下来了,他也浑然不觉。 虞良崇不住打量着面前的宣纸,眼中异彩连连。 若用一首词写他大宋繁华,眼前这一首词,便当之无愧! “纳合学士,这一首望海潮,比起你诗会第二轮的词,可分高下?” 赵艺弘饶有兴趣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高下立判! 这是四周众人心中同时浮现出的答案! 纳合清波那首词,写他们大宋的女子,分明有着一股戏谑心思。 可那首词,的确用词精妙,他们无法反驳。 但眼下这首《望海潮》,所写他们大宋之繁盛,已经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了! 孙鸣渠仍旧坐在座位上,手中抓着毛笔,笔尖墨水都浸染到他的衣袖,他也丝毫未曾察觉到。 他脸色已然惨白。 他事先得知了北莽的题目,苦心钻研了那么久,本对这一轮信心十足。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能有这么一首词,能达到让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第三百三十二章 孰胜孰负,可有定论 纳合清波死死盯着面前的宣纸,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中,已然浮现出根根血丝。 眼前这宣纸之上,竟又是一首文采惊世的诗词! 风采绝艳! 比起他第二轮的那首词,眼前这一首《观海潮》,毫无疑问,已经这胜了! 他呼吸凝重,此时脸上已经再难见得如之前那般的淡然。 眼下的情况,他并未料到。 难怪那五皇子,敢说出那一番傲慢的言论! 大宋,一直有着奇人! “纳合学士,我朝五殿下,在问你话!” 四周众人之中,一人按捺不住向纳合清波轻呼一声。 先前的纳合清波何等狂妄? 以为凭他一人,便能压得他们大宋无人敢与之较量! 而现在,五皇子接连亮出了两首诗词,皆是惊艳之作。 这第二轮,纳合清波已经输了! “殿下询问,纳合学士身为北莽使团,却避而不答,这有失体统吧!”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呵呵,若是这般礼数,那北莽文坛……呵呵!” “纳合学士……” 众人当即跟着喊了起来。 现在,他们就要让纳合清波亲口承认,他输了!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果然还是大宋之人,更懂大宋的繁华。” 纳合清波没有直接说明第二轮的胜负,反而是笑了起来。 话语里多少有强行挽回场面的意思。 这第二轮,虽是北莽出题,可这题目,终究是大宋的繁华! 即便他纳合清波在这一轮里输了,也仍旧可有说法! 赵艺弘笑着挑了挑眉,他静静盯着纳合清波。 他能看得出来,纳合清波那故作淡然的神色深处,显然还压制着一抹阴冷与不甘! “殿下不妨将那最后一张宣纸揭开吧!” 纳合清波缓缓说道,目光早已死死地盯在最后一张宣纸上。 这第一轮,他不能再输了! 不,这第一轮,他未必会输! 姜松白轻捋胡须,脸上早已挂起笑容。 现如今能见得五皇子出手,悍然将纳合清波先前的傲然尽数打消。 他心中自是快意! 今日这场文斗,有这《满江红》与《观海潮》两首词,他已然不再担忧。 而虞良崇却是神色微动,乐呵呵地看着纳合清波。 相较于姜松白,他更擅长察言观色。 纳合清波如今的心绪,已然受到了五皇子先后亮出的两首词作的影响。 眼下,纳合清波已将所有的心气压在了这第一轮的诗词之上! 若第一轮依旧是五皇子所亮出的诗词赢了,那么,纳合清波所有的心气将溃散一空。 但若是第一轮纳合清波赢了,那便不知晓,纳合清波还能否在战争为题的第三轮,写下什么惊艳诗词! 这第一轮诗词,此时竟变得尤为关键! 不过,纳合清波在第一轮的用典一题中,赢在立意。 若五殿下想胜,他所要展现出的那首诗词,务必立意高远…… “那便揭开吧。” 赵艺弘轻轻挥手,让小厮拿起桌案上的最后一张宣纸。 所有人都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宣纸上所写的诗词。 云清郡主紧握着小拳头,美眸中光芒闪烁,精致的小脸上透露出一抹激动与兴奋。 眼下这种情形,她平日里几乎从未见过。 宣纸被小厮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诗词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文展开,所有人顿时深陷眼前宣纸上这首诗作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 只诗作第一句,他们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势袭来的压迫感! 仿佛有一场酝酿已久的血战,正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品读到后面,众人心中却不由浮现出一股错愕。 这一首诗,所用典故之中,竟也有易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与纳合清波所用典故刚巧相合! 可整首诗品读下来,他们却发觉,这诗作中的用意与纳合清波那首诗作,截然不同! 纳合清波以易水诀别,暗喻大宋与北莽之间,应当议和。 可眼前宣纸上这首诗作,所蕴含的,却是一股雄浑无比的战意!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便是死,也要与敌寇血战到底! 姜松白和虞良崇仿佛心神全部沉浸在宣纸上所写的诗作之中。 这首诗作,战意竟如此强烈! 当今大宋应对北莽入侵,不正是该血战吗? 论诗中之意境,眼下这一首诗,是为开战,而纳合清波那一首诗,则为议和。 双方之间,如今谁也无法说得上好坏。 眼下这个节点,正是朝廷为开战和议和争论不休之时。 而若论诗词中的文采…… 毫无疑问,眼下这首诗作,胜过纳合清波不知凡几! 四周众人也都紧盯着宣纸之上的诗作,眼中充斥着浓浓的震撼神色。 这首诗作又是惊才绝艳! 云千瑶螓首微垂,嘴角洋溢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靥。 正如她所预料的,若这位诗魁出面,这场文斗,无忧! “纳合学士,这一首诗作,比你第一轮的诗作,如何?” 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他直视着纳合清波的双眸,“而今文斗三轮,我这边的三首诗词皆出,孰胜孰负,你……可有定论?” 他的询问声音落下,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落在了纳合清波那边。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不禁涌现出一股不真实的荒谬之感。 这场文斗,他们……已经赢了! 纵使文斗第三轮,纳合清波的诗词还未作出。 但现在,都已经不用了! 哪怕是三局两胜,他们都已经赢了! 更何况,这第三轮的诗作,纳合清波当真能够胜过那首《满江红》吗? 纳合清波身形怔怔站定,他瞳孔放大,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一抹难以置信! 他……输了? 文斗三轮,三首诗词,竟皆能如此绝艳! 令人望尘莫及! 大宋还能有这等人? 纳合清波额头隐隐浮现出青筋,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这场文斗,本该是他志在必得的,可他竟然……败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这场胜负,恕难从命! “这文斗第三轮的诗词,纳合学士,你还写吗?” 赵艺弘沉声询问。 先前纳合清波在第二轮,以一首词压制的他们大宋才子佳人,无法再写下任何诗词。 而此时,他就要以这三首诗词,同样去压制纳合清波! 他倒要看看,如今这情况,纳合清波是要自取其辱,还是甘愿认输? 纳合清波良久无言,袍袖中的双拳,早已紧握起来。 他脸色苍白,透露出一股惨然。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 他自北莽出名以来,同辈之中,从未遭遇过敌手! 纵使他们北莽大儒,单论诗词一道,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与他相比! 可在大宋,他竟然输了! 还输在这场对于朴散大人的计划而言,尤为重要的文斗之上! “纳合学士?” 赵艺弘好整以暇地又叫了纳合清波一声。 纳合清波浑身一震,紧咬着牙关,艰难地抬起头来。 “第三轮的诗词,纳合学士,可还需要写?”赵艺弘笑吟吟询问。 “不必了!” 纳合清波沉声道,“这第三轮文斗,下官已不必再写了!” “是……”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声音迟滞道,“是殿下赢了!” 赵艺弘点点头,不再去看纳合清波,转而环顾四周。 “诸位,此次文斗,三轮已过,纳合学士三轮皆败,诸位可有存疑?” 四周众人自是默然不语。 这场文斗,本就是要与纳合清波比试的! 纳合清波既然败了,他们哪里能有什么异议? “即使如此,那此次文斗,也该结束了!” 赵艺弘挥了挥手,“这摘星楼平日并不开启,诸位借此机会,便在楼中好好玩赏……” 众人早已喜笑颜开,此次赢下了纳合清波,那他们便守住了大宋文坛的地位! 虽然他们未曾展露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诗词,但总算是不用丢尽颜面,被天下人唾骂了。 他们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恶战,长出了一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殿下!” 可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 闻言,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纳合清波身上,便见纳合清波上前一步。 纳合清波向着赵艺弘躬身一礼,才又郑重说道:“这场胜负,恕下官难以从命!” “嗯?” “无耻!” “都已经输了,还要耍赖不成?” “什么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简直是笑话!” 众人当即唾骂起来。 在这场文斗之上,他们本就对纳合清波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好不容易由五殿下接连亮出三首诗作,胜过纳合清波。 纳合清波竟然还不愿认输? “纳和大人,这场文斗的胜负,所有人有目共睹……” 姜松白已然站了出来,睥睨着纳合清波,“纳和大人如此耍赖,怕是要丢了你们北莽文坛的颜面!” “并非我不愿认输!” 纳合清波缓缓说道,“这一场文斗,大宋五殿下所亮出的三首诗词,我的确自叹不如!”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姜松白沉声询问。 文斗的胜负已定,纳合清波还要耍什么手段? 纳合清波目光深沉,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坚毅。 这场文斗失利,他务必要为朴散大人将影响降到最低! 纵使背负骂名,他也不惧! 此次出使大宋京城,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但他也有着他的自傲! 大宋,果真有同辈之人,能够胜过他吗? 他不相信! 纳合清波直勾勾地盯着赵艺弘,赵艺弘手底下那写下三首诗词的文人,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或许,那是大宋早已功成名就的一方大儒!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不知多少人合力作出这些诗词的! “殿下,若是这场文斗,有人耍诈,那这胜负结果,下官是万万不会同意的!”纳合清波缓缓说道。 耍诈? 四周众人瞥了纳合清波一眼,神色鄙夷。 五皇子先后在这文斗之上亮出三首诗词,赢得堂堂正正,哪里有耍诈? “纳和大人身为此次北莽参与文斗之人,却在败北之后,说出这等荒唐诬蔑之言……”姜松白冷冷盯着纳合清波。 “荒唐之言?” 未等姜松白说完,纳合清波便摇头嗤笑。 他随手一指桌案上的几张宣纸,淡淡道:“我只问一句,诸位可曾见得,写下这三首诗词之人?” 闻言,众人不由一怔,随即也嗤笑起来。 “书写这三首诗词之人,应该就是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了!” “北莽的人,不曾知晓诗魁,难不成还想以此耍赖?” 众人当即讥讽起来。 云千瑶微微摇头,对于纳合清波的话,并未在意。 她心中对于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自然早有猜测。 虽然未曾亲眼得见,但看这字迹,她心中已经能够确认了。 赵艺弘双眸微眯,他已经看出了纳合清波的意图。 “说来,你们今年游园诗会的册子,我也曾读过!”纳合清波慢悠悠道,“但那诗魁的份,不是一直没有什么定论吗?” “若这诗魁是哪位成名已久的大儒,我还真想要见上一见!” 纳合清波笑容中透露出一股揶揄,“看看是哪位大儒,竟能够在大宋的众多年轻才子佳人之中,独领风骚!” 这句话,讽刺意味便极深了! 四周众人顿时心生怒意。 成名已久的大儒,自然是年长之人,纳合清波却说其在年轻人中独领风骚,这摆明了是在说,他们大宋的某个大儒舍下了颜面,来与纳合清波较量! “当然,若那写下诗词的人,并不是我等所熟知的某位大儒……” 纳合清波继续说道,“我便更为好奇了!” “这场文斗,我等皆在此进行比试,偏偏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始终未曾露面!” 纳合清波摊了摊衣袖,又摇头嗤笑道,“我等才算是堂堂正正,若那写下诗词的,并非是同一人,数人一同书写……” 说着,纳合清波好整以暇地扫向四周:“试问,此等情况,该如何定下胜负?” “这胜负结果,我实在是难以承认!”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现身 “难以承认?” 姜松白皱着眉头看向纳合清波,沉声质问:“这场文斗,在场诸位皆有所见证,更是有五皇子在此,岂是你说不承认便能决定的?” 四周众人也都冷冷地盯着纳合清波。 这场文斗的胜负,已见分晓。 纳合清波现在所做,不过是耍赖罢了! “姜大人,我可从未说过要耍赖……” 纳合清波神色淡然,仿佛半点也不急切,“这场文斗,五殿下拿出的那三首诗,的确远超常人,我也自认不如!” “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才又继续说道:“那写下这三首诗的人,究竟是谁,诸位皆不知晓,既是文斗,又岂能这般儿戏?” “连这写出诗词之人的身份我等都不知晓,如何能评判出胜负?” 纳合清波环顾四周,义正言辞道:“此人是在轻视我与诸位才子佳人,还是何意?” “又或者,此人避而不出,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上前一步,声音愈发洪亮,“还是说,这就不是一个人,乃是多名大儒合力写下这些诗词?” “一派胡言!” “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乃是游园诗会的诗魁!” “你无非是不想承认你的失败罢了!” “何需狡辩?” 纳合清波的话音刚落,四周众人便按捺不住反驳起来。 文斗这场胜利,来之不易。 他们岂能容忍纳合清波如此污蔑? 只是他们反驳之时,依旧觉得有些词穷。 那位诗魁,的确未曾露面。 他们中许多人在经历过游园诗会后,也都对那位诗魁的身份有过多方猜测。 尤其是,那诗魁的每一首诗词,行文风格都大为不同。 就连今日这三首诗,除了那首《满江红》外,他们都能察觉出一些迥异的风格。 这的确不太像同一个人所写。 “五殿下,不妨让那位写出诗词的人出来一看!” 纳合清波目光扫过四周众人,又看向赵艺弘,笑着扬了扬手,“既是有才学之人,为何避而不出?” “纳合学士,你莫非忘记此次文斗的规则了吗?” 赵艺弘慢悠悠道:“先前你们国信使向我朝提出文武斗的要求,其中这文斗,便是让我朝广集天下文人,既是这场文斗,你已经输了,何必再说这些?” 众人目光幽幽,不发一言。 的确,文斗他们已经胜了。 只是五皇子一直不让那诗魁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他们心中也不由升起一抹疑虑。 孙鸣渠身形僵硬,紧紧盯着赵艺弘。 他咬着牙齿,神色一片阴沉。 这五皇子身后的人,会是谁? 那个诗魁,是什么身份? 此事,必须得有个结果,否则,他回到家中,如何面对父亲? “天下文人?” 纳合清波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我对大宋文坛并无太多钻研,不过,若是殿下找的人,这些诗词,是遍寻古籍,再让各方大儒自古籍中摘抄出来,那我的确是胜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又是说道:“先前我与殿下之间的约定,待我回去,该是要让朴散大人再添上几个字!” “大宋文坛,无出摘抄之右!” 闻言,大宋众人都不由眉头紧皱起来。 纳合清波再说五皇子亮出的三首诗词,是让人摘抄来的! “一派胡言!” 姜松白当即走上前,沉喝一声! “便当我是在胡说罢了!”纳合清波微微一笑,摊开手道,“我等始终未曾见得那作诗之人,究竟如何,便让天下人自行揣度便是!” “殿下,既然文斗已然结束,那我便告辞了!” 纳合清波向着赵艺弘拱拱手,“待回去之后,我还要请朴散大人写下一份墨宝,‘纳合清波败于大宋五皇子之手’,殿下的手段,我甘拜下风!” 姜松白眉头已然拧成了一个疙瘩。 纳合清波这是刻意让这场文斗的胜负,撇清大宋与北莽的关系! 甚至还要借机攻讦五皇子! 之后,北莽使团大可将今日文斗的胜负,说成是五皇子一手操纵的! 而这位写下诗词的人,迟迟未曾露面,便会沦为其攻讦的证据! 赵艺弘目光幽幽,心中一片凝重。 此中利弊,他自然知晓!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坚毅至极。 这场文斗,是他请苏兄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帮苏兄压下! “殿下,诸位,告辞!” 纳合清波向众人告辞一礼,就要迈步向外走去。 摘星楼中众人脸色皆是有些难看,这场文斗,他们胜了,按理说该兴高采烈才是。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们心中愤愤不平。 这纳合清波竟然耍这等无赖手段! 人群中,云千瑶轻摇螓首。 相较于眼下的情况,她更在意的是,那诗魁始终未曾露面。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有所顾虑了…… 他没有骗她! 赵艺弘身边座位上,虞良崇看着纳合清波正向着门外走去的身影,眉头紧锁。 随即,他又看向赵艺弘,低声提醒道:“殿下,之后朝堂之上,怕是会难免对此有所议论……” 虞良崇对赵艺弘今日的应对,心中是颇为赞赏的。 那三首诗,五皇子一直未曾亮出,应当是打算让一众才子佳人们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若是胜了,便不必用这个法子了。 只可惜,纳合清波的确颇有文采,只得五皇子力挽狂澜! 赵艺弘默然不语,巍巍地下了脑袋,袍袖中的拳头不禁紧握了起来。 他呼吸稍显急促,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终究没有说什么! 纳合清波已然做到了门口,他脚步微顿,转头暗暗看了赵艺弘一眼,嘴角咧开了一抹晦涩的笑容。 云清郡主抿着嘴唇,她明白五哥的心意,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目光复杂。 摘星楼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暗暗瞟向赵艺弘,他们心中也满是疑惑。 为何五皇子不让那位诗魁现身,总不能真如纳合清波所说? 四周莫名陷入了一片沉寂。 “纳和大人这就走了?” 可突然间,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摘星楼后传出。 “就算是输了文斗,也不至于连口酒都不喝完,岂不是扫了雅兴?” 闻声,纳合清波瞳孔骤然一缩。 第三百三十五章 要多少,有多少! 这道声音…… 纳合清波心中瞬间浮现出一道身影,令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 他有些难以置信,可那道身影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随即,纳合清波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幽幽看向摘星楼后。 赵艺弘身形一顿,而后转头望去,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复杂。 四周众人怔了怔神,也不由皆循声望去。 他们心中一动,莫非是那位诗魁要现身了? 孙鸣渠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摘星楼后,刚才那道声音让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但此时,他已顾不上,他现在只想看看那个诗魁到底是谁。 终于,摘星楼后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 看清那到身影的面容,众人都不由愣住了。 “苏太医?” 众人一阵错愕,不是诗魁? 云千瑶凝望着苏扬,那张清冷的俏丽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怅然。 真的,是他吗…… 纵使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如今亲眼见到,她心中却没有预料中终于验证了猜测的小小得意,反而莫名有些忧虑。 他一直不愿意暴露身份,一定是有着什么顾虑,怎么现在突然露面了? 想到此,她转而看向赵艺弘那边,苏扬来此必然与这位五皇子有关系。 可她却又注意到,那个一直坐在五皇子身边的云清郡主正凝视着苏扬,那张精致的俏脸上看不出丝毫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苏扬的身份一般。 这位在摘星楼了一直静谧美好的云清郡主,莫非也认识苏扬…… “苏某见过诸位!” 苏扬笑容和煦,环顾四周,缓缓向众人行了一礼。 他向赵艺弘和云清郡主点了点头,又暗暗瞟了云千瑶一眼,这才笑吟吟对纳合清波道:“纳和大人,为何这么急着离去?” “哦?” 纳合清波微眯着眸子,静静打量着苏扬,“苏太医原来也在这摘星楼内?” “为何先前不曾见到苏太医出面?” 他虽一副平静神色,可心中却难免心绪涌动。 苏扬此时出现,是否意味着他就是写下那三首诗词的人? “本官先前来迟一步,不便打扰诸位,所以苏某与五殿下交待一声,便待在摘星楼后……”苏扬慢悠悠道,“听得诸位诗词大作,果然皆妙语连珠!” 他这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顿时意动,苏太医一直待在摘星楼后,那不成他就是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 可心中刚升起这样的想法,他们又觉得荒诞,这怎么可能。 这苏扬,虽然因治疗瘟疫晋升太医,据传医术还颇为精妙,可他终究是个大夫,何时能够与吟诗赋词谈得上关系。 孙鸣渠冷冷盯着苏扬,神色中显露出一抹阴沉。 这苏扬此时出现,是因为他是诗魁,还是说,另有目的? “苏太医来得不巧,这场文斗,已然结束了!” 纳合清波幽幽说着,目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 “的确是结束了!”苏扬应和着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不过,这场文斗,我却并未错过!” 听到此,纳合清波双眸骤然紧眯起来。 苏扬这一句话,已然相当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诗魁!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浑身紧绷起来。 他们惊愕地盯着苏扬,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纳和大人不是想要见到这场文斗之上,所写下那三首诗词之人吗?” 这时候,赵艺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向着那已经被摆放在桌案上的三张宣纸扬了扬手,仿佛是在验证四周众人的猜测一般:“这三首诗词正是苏太医所作!” 话罢,全场一片寂静。 赵艺弘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苏扬,他知晓,苏扬本是不愿意显露出身份的。 以此时苏扬在京城中的风头,已然有些锋芒毕露了。 这不是好事! 可现在苏扬还是露面了!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心中涌现出一抹感激。 苏扬笑着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他若再不出现,只怕这场文斗之后,赵艺弘便不好向朝廷交待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人刻意攻讦,说什么五皇子故意在文斗上耍诈! 就算赢下了这场文斗,赵艺弘这位五皇子的第一次出席此等场合,也不见得能够给人留下好的印象! 赵艺弘先前已然帮了他那么多忙,他现在也该是时候站出来了! “是苏太医?” 纳合清波瞥过苏扬一眼,随即,却是又摇头轻笑了起来。 “殿下何须戏耍我?” “苏太医医术的确不俗,可是,若说他能够作出那三首诗词……” 纳合清波摊了摊衣袖,“莫说是我,便是在座的各位,想必也不会相信吧?!” 究竟苏扬是否是这诗魁! 他心中虽难以相信,但此时也不免怀疑。 可现在,不论苏扬是不是诗魁,他都不能承认! 四周众人心中的确满是疑惑,他们曾对赵艺弘身后的那位诗魁做过许多种猜测。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也难以将苏扬这个太医与诗魁联系在一起! 苏扬……太过年轻了! 这般年纪,据传有可起死回生的精妙医术,已是世所罕见! 若说苏扬还能在诗词一道,有着这等他们都叹为观止的造诣! 这简直匪夷所思了! “怎么?纳和大人是不相信殿下的话?” 苏扬冲着纳合清波挑了挑眉,笑容玩味。 他扫了四周一眼,走到那放着诗词的桌案一旁,“我人就在这里,就在诸位与纳和大人的眼前,还有什么好哄骗你的?” 说完,苏扬随手挑起一张宣纸,随意向着纳合清波挥了挥。 “纳合大人,这诗词,你还有什么疑问?” “苏太医走出来,便能证明这诗词是你写得吗?” 纳合清波淡淡反驳道,他戏谑一笑,“将这三张诗词摆在这里,若是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便能说是他写的,那也太过儿戏了!” “说到底,无非是想要我证明罢了!”苏扬不在意一笑,仿佛早已看穿了纳合清波的心思。 他笑吟吟地直视着纳合清波的双眸,微微扬起下巴。 “我又何须伪装是这些诗词的作者?” 苏扬轻挥衣袖,“这种诗词,你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第三百三十六章 明月几时有? “要多少便有多少?” 听着苏扬的话,摘星楼中众人心中不由浮现出一股荒诞感。 他们错愕地看着苏扬,眼神中透露着一抹怪异。 苏太医莫不是对诗词一道,完全不通? 先前那三首诗词,皆是能够流传千古的名篇。 即便是文采再怎么高绝的文人,也只能在福至心灵之下,才能写出此等佳作。 “苏太医当这文斗,是儿戏吗?” 这时,孙鸣渠幽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斜睨着苏扬:“你虽身为太医,可这场文斗,应是与你无关!” 众人心中其实也多少有些疑惑,苏扬此时露面,应当是想要为五皇子解围。 可苏扬哪里能够通晓诗词? 这等“要多少便有多少”的豪言,但凡是一个读了些书的人,都绝对说不出来! 对于四周众人的反应,苏扬仿若未觉。 他只是盯着纳合清波,笑道:“纳和大人,先前我听到你说,我的诗词是各处拼凑而来,不知你是如何依据?” “仅是些许猜测罢了!” 纳合清波随意一笑,“我倒是好奇,苏太医说先前那等诗词,你要多少便有多少,苏太医是觉得这吟诗赋词,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谈不上……”苏扬轻轻摇头,双眸中却泛起一抹精芒,“不过,胜过纳和大人,还是轻轻松松!” 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便不由轰动起来。 胜过纳合清波,简简单单? 在这场文斗之上,他们可是深切地了解到了纳合清波的可怕! 仅凭他一人之力,竟是硬生生压着他们无法写下什么诗词!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是脸色微僵,他们心中暗暗叹息。 苏太医与五皇子遮蔽件,应当是有着交情,所以此时出面,是想要帮五皇子解围。 可是,苏太医怕是对诗词一道,一窍不通。 胜过纳合清波,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又看向赵艺弘那边,却见赵艺弘与云清郡主二人的脸上,并未曾流露出什么惊讶神色! 这让他们心中极为怪异! 恐怕今日这场文斗,他们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要沦为笑柄了! 仿佛在五皇子和云清郡主二人看来,苏扬说出这等话,再正常不过了! “胜过我?” 纳合清波眉头微挑,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在我朝之中,胜过我纳合清波的,自然大有人在!”纳合清波淡淡道,“不过,苏太医说出这等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这三首诗词,还不足以证明吗?” 苏扬又向着身旁桌案挥了挥手。 “呵呵!”纳合清波笑容戏谑,“这三首诗词,如何证明是苏太医所做?”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苏扬摊了摊手,“我若再写出类似于这三首诗词的诗词……” 说着,苏扬上前一步,坦然询问:“届时,是否可以证明了?” 闻言,众人皆是心神一震!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却能够看得出来,苏扬的神色始终淡定如常。 自始至终,也看不出什么慌乱迹象! “在座诸位皆是有名的才子佳人,若苏太医能够作出类似的诗词……” 这时候,人群中,云千瑶款款起身,她贝齿轻启,淡淡瞥过纳合清波一眼,“届时,便是心怀叵测之人,也无法再污蔑什么!” 苏扬深深看了云千瑶一眼,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他又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我的提议,如何?” “自是可以!” 赵艺弘当即点点头。 “纳和大人,你觉得呢?”苏扬转而对纳合清波询问道,“是以先前文斗的题目为题,还是你自行出题,便由你决定好了!” 纳合清波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苏扬的淡然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等诗词,真能随意作出来? 这绝不可能! 对于吟诗赋词,纳合清波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苏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想了想,纳合清波微微一笑:“先前文斗的题目,已经比试过,再作也有些无趣……” “既然苏太医诚心要求,那我便出个题目好了!” 他思索着,或许苏扬早在摘星楼后,便已经做好了安排! 为那文斗之上的题目,已然准备了多首诗词,才敢走出来! 既然苏扬非要证明,那他便成全苏扬! “这题目,也简单!” 纳合清波缓缓道,“只要不以今日文斗上怀古、大宋之繁华、战争三题为题,其余题材,随苏太医发挥!” 说完,他紧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反应。 可苏扬的神色却始终未曾有所变化,仿佛依旧充满了信心。 纳合清波眉头微微皱起,他与苏扬交锋过数次,可他依旧看不透苏扬! “有趣!”苏扬笑容玩味,已然知晓了纳合清波的心思。 以为他事先为诗会准备好了诗词吗? 他脑海中的诗词,又岂是这几首? 他前世上下五千年的文明传承,所流传下来的诗词,哪一首不是震古烁今? “文斗三轮,那我也给出三首诗词好了!” 苏扬向着四周一挥衣袖,又向半空扬了扬胳膊,“我与诸位几人身处这摘星楼中,有夜空皎皎明月与杯中美酒相伴,便以此为题吧!” 他慢悠悠询问:“诸位……如何?” 摘星楼中,众人面面相觑。 相较于苏扬所说的题目,他们更惊讶的是,苏扬竟真敢在此吟诗赋词! 这要是写不好,便是在自取其辱! 甚至到时候,丢尽颜面的,不止是苏扬一人,他们这些人,连带着五皇子,都要跟着难堪。 但五皇子都已经同意了,他们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苏太医请便!”纳合清波随意道。 他现在要看的是,苏扬究竟能否写出所谓的诗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可随即,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只这一句,全场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纳合清波身形僵住,脸色不自然地盯着苏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整个摘星楼中,便只有苏扬的声音在回荡着。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宋文坛,多亏了你! 一首《水调歌头》吟诵结束。 可整个摘星楼中,却依旧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此时都面向苏扬,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呆滞与难以置信。 谁也没有料到,苏扬一首词,竟能如此惊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先前苏扬的声音仿佛依旧在他们的耳畔回应。 这一首词,用词毫不晦涩,朗朗上口!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整一首词,都仿佛萦绕着一股缥缈仙气! “诸位,苏兄……苏太医的这首水调歌头,小女子已代为誊写下来!” 众人正回味间,云千瑶清脆的声音已响了起来。 她眸光落在苏扬身上,询问道:“苏太医,不知我写的这些,可有遗漏?” 一名侍女上前,在云千瑶的授意下,将宣纸摊开在众人面前。 苏扬飞速扫过宣纸上那娟秀洒脱的字体,微笑颔首。 “多谢云小姐,并无遗漏!” 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齐齐汇聚在宣纸之上,怔怔无言。 而今仔细品读,他们更能感受到,这首《水调歌头》中的豪放洒脱,仙气十足! “妙啊!” 姜松白捋着胡须,不禁感叹连连,“这首词,其中逸怀浩气,已超出尘世之外!” 他目光矍铄,清癯的脸庞上不住动容。 四周众人虽寂静无声,可他们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充斥着浓浓的震撼! 谁会想到,一首词作,竟能有此等豪放洒脱的仙气? 云千瑶凝视着苏扬,美眸中泛着道道涟漪。 纵使她早已知晓苏扬的才学,可现在依旧不免惊动。 如此惊艳的一首词作,苏兄竟真能这般随意地作出来! “纳合学士,这首词,比之文斗上三首诗词,如何?” 这时,苏扬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浑身紧绷,心中早已涌起阵阵波涛! 这一首词,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承认,可依旧惊艳绝伦! 远超他的预料! 这等诗词,真能随意写就? 是苏扬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如何? 纳合清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眼下的情况,他丝毫也想不通! 半晌,纳合清波才沉声说道:“想不到苏太医竟能有这般文采!” “都说了,这种诗词,要多少我就有多少!”苏扬随意地耸了耸肩,“那我便继续这第二首诗词……” “且慢!” 纳合清波迈出一步,打断了苏扬的话。 “苏太医,这第二第三两首诗词,不知能否各来一首,同一道题目,却立意相反的诗词?”他缓缓道,“既然苏太医可吟诗赋词可信手拈来,想来应当不难吧?” “立意相反?” 众人神色一凝。 这种诗词,可尤为生僻了! “纳合学士,是在故意刁难苏太医?” 赵艺弘自主座之上,睥睨着纳合清波,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威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出两首立意相反的诗词,还得是如先前几首诗词那般文采惊艳的,这难度,可想而知! “殿下,既然苏太医言称,这等诗词,他可信手拈来!”纳合清波笑了笑,“而我所说这些,也不过是个提议罢了!” “若苏太医无法写出……” 纳合清波笑容中透露出一抹揶揄,“那我也不强求,只是先前苏太医让我随意出题,我心中刚刚升起兴致!” “看来,是我无意间为难苏太医了!” 他虽摆出一副诚心解释的模样,可是,话语中却带着一股别有用心的意味。 “依我看,这场文斗,苏太医既然自称是写下那三首诗词的人,那便是吧!”纳合清波摇摇头,仿佛无意再与苏扬争论些什么。 “大宋文坛……” 纳合清波声音洪亮,向着苏扬拱拱手,“多亏了苏太医啊!” 这一番话落下,众人自然能够听明白纳合清波的讽刺意味! 这是在逼苏扬答应下来! 若苏扬不用纳合清波所提出的题目,那么,纵使苏扬刚刚那一首《水调歌头》再怎么惊艳,也无济于事! “纳和大人的要求,与我而言,的确不算刁难!” 可这时,苏扬却轻声一笑,“我刚巧可写出两首!” “嗯?” 听到此,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苏扬还真能作出此等诗词? 关键是,这么短的时间! 他们往日里吟诗赋词,即便是诗兴大发、文思泉涌之时,也不一定便能快速写就。 更何况,苏扬方才已经写下了那首仙气十足的《水调歌头》了! “两首诗的题目,纳和大人自行领会!” 苏扬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吟诵起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首诗,轻飘飘地完成,仿若随意至极。 可是,众人沉吟着苏扬方才的一首诗,脸上早已不满了惊讶!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姜松白深吸一口气,“此等惜别之情,真挚至极!” 一旁云千瑶已然为苏扬誊写完毕,让侍女展现在众人面前。 宣纸之上的那首诗,仿佛透露着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力量! “苏太医这一首诗,纳合学士以为如何?”赵艺弘笑呵呵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他神色振奋,此等难题,竟然依旧难不倒苏兄! 纳合清波神色却阴沉起来,又是一首惊艳之诗! 接连两首,纵使苏扬再怎么有所筹备,也绝不可能接连写出这两首诗词! 他紧盯着苏扬,一言不发,到现在,哪怕他再怎么不愿相信,苏扬如今所展现出的文采,都足以傲然世人了! 可是,他完全想不通,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遍观天下,恐怕也找不出,能够如苏扬这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随手写出这等诗词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只这一首,这题目,苏太医……可还未完成!” 他给出的题目,乃是同一题目下,两首立意相反的诗词! 只要苏扬无法完成,那今日,他仍旧能够扳回一局! 苏扬,绝不可能完成! “莫急!” 苏扬笑意淡然。 他向着云千瑶微微颔首,声音悠悠,“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话音落下,苏扬好整以暇地看着纳合清波:“纳合大人,这一首诗,如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鸣惊人 纳合清波的身影彻底僵住,脑海中一片轰鸣!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双眸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血丝。 接连三首,每一首诗词都惊艳绝伦! 而且,苏扬几乎都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苏扬……竟能有如此神异之才? 摘星楼中,仍旧处于一片沉寂之中。 云千瑶誊写好第三首诗,不住沉吟。 她心中也尤为惊动。 纵使她已对苏扬的才学有所猜测,可而今亲眼见到,她依然不免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怔怔看向云千瑶所誊写下的第三首诗,神情仿若呆滞。 如此轻易,便写下这些诗词。 苏扬的才学……简直深不可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虞良崇呢喃一声,“这一句……正对上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正如纳合清波先前给出的要求! 两首诗,皆是以送别为题,可诗中立意,却截然相反! 纳合清波微微低着脑袋,俯视着脚下,怔怔出神。 事到如今,苏扬哪里还需要自行证明? 这场文斗的胜者是……苏扬! 他……输给了苏扬! 还是输在了这场他最为擅长的文坛之争上! 直到现在,他依旧难以置信! “纳和大人,还需我再证明吗?” 苏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闻言,纳合清波心中一紧,艰难地抬起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四周众人也都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合清波,等待着纳合清波的反应。 唯有孙鸣渠瞪大眼睛,始终盯着苏扬。 他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已经明白了!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正是苏扬! 而这一次文斗,他甚至都没有与苏扬争锋的机会! 他竟沦为了苏扬的陪衬! “无需证明了!” 纳合清波声音罕见的有些喑哑。 他直视着苏扬,缓缓道:“这场文斗,胜者是你!” “承让!” 苏扬淡淡拱拱手,转而向身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点了点头。 这场文斗,历经波折,总算是彻底赢下了! “恭喜苏太医!” 姜松白和虞良崇率先起身,向着苏扬拱手。 “恭喜苏太医!” 四周众人也纷纷起身,随着姜松白与虞良崇一同向苏扬行礼。 他们心中都知道,自今日之后,苏扬的名号将在其献奇药以治疗瘟疫之后,更进一步的传遍大宋! 云千瑶一双翦水秋瞳中倒映着苏扬颀长的身影,光晕流转。 在她眼中,在此时的苏扬面前,一切都黯淡失色! 自今日之后,苏扬将……万众瞩目! 想到此,云千瑶心湖之中却莫名泛起一阵涟漪。 她突然意识到,先前苏扬那般推辞与她之间的婚约…… 她还曾以为,自己论容貌论才学,应当不会配不上苏扬! 可而今看来,似乎……她在苏扬的面前,都不得不自惭形秽…… 云千瑶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苦涩。 在一片高呼声中,纳合清波的黯然离去。 …… 左相宅邸。 荀正的房间中,灯火通明。 袁弘慈双手负后,不住地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他不时地看向门外,神色显得有些焦虑。 “袁将军,不妨先坐下,喝口茶水?” 不远处的座位上,荀正捏着一把茶盏,笑吟吟向袁弘慈提议一声。 “左相……” 袁弘慈脚步一顿,无奈地看向淡然自若的荀正,“您老不妨如实跟我说,在您看来,这场文斗,我朝究竟有几成胜算?” 荀正轻笑着摇摇头,饮下一口茶水。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若无变数,我朝的胜算……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 袁弘慈老脸一僵。 在左相看来,他们赢下这场文斗的几率,都不足三成,那么,他们哪里还能有胜利的可能? “武斗我朝惨败,这场文斗若是也……” 袁弘慈说着,不由长叹。 他有些丧气道:“难不成,真要如右相他们所说,要与那北莽议和?” “袁将军,你有些关心则乱了!”荀正摇摇头,“稍安勿躁,等待摘星楼那边的消息传来便是!” “老夫的禁军败给了北莽使团,实在是忍不住不关心这场文斗……”袁弘慈神色中的急切仍旧未曾消减多少,“为何左相不见急躁?” “若无变数,我朝自是会败,不过……”荀正慢悠悠道,“不过,这变数……应当在五殿下身上!” “五殿下?” 袁弘慈不由一怔。 这时,房门外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袁弘慈连忙上前。 “摘星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袁弘慈急切询问。 “回禀袁将军,这场文斗,我朝三轮皆胜!” 那人当即回答! “什么?” 袁弘慈双眼瞪得滚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轮皆胜?”荀正的询问声自袁弘慈身后传出。 那人恭敬地双手举起一封信纸,递到荀正和袁弘慈身前。 荀正拆开信纸,扫过信纸上的内容,目光顿时凝住! “左相……情况究竟如何?”袁弘慈不由询问。 半晌,荀正紧握着信纸,缓缓抬头,脸上挂着一抹错愕。 “这赢下纳合清波的人,是谁?”荀正询问道,“为何有六首诗词?” “是太医苏扬!”那人恭敬回答。 “太医苏扬?” 闻言,荀正都不由一愣。 他曾在太医院中匆匆见过苏扬一面,对于那苏扬,他倒是有些不错的印象。 可是,即便是他,也未曾料到,赢下这场文斗的人,会是苏扬! “可是那个……献药治疗疟疾的苏太医?”袁弘慈难以置信地询问。 “正是!”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袁弘慈顿时咧开一抹笑容。 “左相,那苏太医先前还曾为我治伤,的确是卓出的年轻人啊!”袁弘慈感慨道。 荀正点点头,又拿起信件扫了一眼。 “信件上说,五皇子与纳合清波还有一个约定?” “五殿下让北莽国信使之后亲笔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荀正沉吟,意味深长道,“这位五殿下,还有那太医苏扬,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不得毁约 摘星楼。 一场文斗后的宴会落幕,楼中众人四散而去。 苏扬随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来到摘星楼中,静坐下来。 “苏兄,今夜……你此次出面,怕是……” 赵艺弘神情复杂,苏扬在这场文斗之上出面,恐怕会面临极大的风波! 苏扬明白赵艺弘的意思,宽慰一笑。 随即,他反问道:“这场文斗,若是我不出面,你又该如何处置?” 赵艺弘嘴唇嗫嚅,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虽然文斗三轮,他有着苏扬所给出的三首诗词,轻松胜过纳合清波。 可是,纳合清波反咬一口,他的确难以应对。 若苏扬不出面,之后他也难以向父皇交待。 而这场文斗的胜利,恐怕也将会被北莽使团所影响! “无妨,既然我已经现身了,之后做好应对便是!”苏扬缓缓道。 他此次现身,虽然会惹人注意,但此事,也并非没有好处。 锋芒毕露,算是危险与机遇并存吧! 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之后,我会尽全力帮苏兄打消影响。” “苏医师要是有什么麻烦,我……我也会尽可能帮忙的!”一旁云清郡主小声说道。 她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坚定! 苏扬摆了摆手,又对云清郡主微微一笑。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苏扬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看向赵艺弘,“赵兄,说起来,你与纳合清波的约定,有些意思啊!”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句话,应当不只是在夸赞大宋文坛…… “瞒不过苏兄!”赵艺弘笑了笑,“我原本想着,今日这场文斗,若是苏兄不出面,我可以尽可能为苏兄争取些名望,若日后苏兄的身份显现之时,声名自可一跃千丈!” 苏扬耸了耸肩,果然,赵艺弘所要求的这句话,也有为他考虑的心思!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苏扬呢喃一声,“愧不敢当啊!” 那些诗词,归根结底,又不是他创作的。 他不过是借着前世所处的源远流长的文明,胜过纳合清波罢了。 “苏兄过谦了!”赵艺弘郑重道,“在我看来,苏兄完全当得上这个名号!” 云清郡主也应和着点了点小脑袋,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肯定意味。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有些无奈。 “只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我倒是有些唐突了。”赵艺弘沉吟着,他仔细思索一番,“待我前往宫中,须得向父皇为苏兄求些报酬才是!” …… 驿馆。 纳合清波急匆匆走上楼来,走到朴散真康的房门外,正准备敲门,手上的动作却骤然僵住。 他的脸皮不自然地颤动着,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眼前的房门,他竟有些敲不下去,自心底浮现出一股无力感! 直到现在,他也依旧难以相信他在摘星楼中的遭遇! 他竟然败了! 败给了苏扬! “等你的心静了,再进来。” 房间中,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传出。 纳合清波浑身一震,低下脑袋,呼吸有些急促。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稳住心绪,才轻轻推开门。 “大人……” 纳合清波嘴唇毫无血色,“我……败了!” “那苏扬倒的确是出人意料,你败得不亏。” 朴散真康手中捏着一张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几首诗词,皆是今夜苏扬所展示出的诗词。 纳合清波低下头,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败得不亏? 他还是头一次败在同辈之人的手下!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而今彻底沦为了对他的讽刺! “这场文斗输了,我们的计划便要失利一些了……”朴散真康瞥向纳合清波,“纳合,你应当知晓,你输了这场文斗,有什么后果吧?” 纳合清波心中一紧,随即点了点头。 “我甘愿受大人责罚!”纳合清波沉声说道。 “我何时说要责罚你了?”朴散真康轻挥衣袖,“之后回到朝廷,会有什么后果,你自行处理。” “是。” 纳合清波不再多言。 “这文斗,输便输了,你还与那大宋五皇子许下了约定,要我写下那几个字?”朴散真康又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咬了咬牙,脸色愈发晦暗起来:“是!” 朴散大人若真写下那八个字,其中后果,他自是清楚。 朴散大人乃是堂堂国信使,他在大宋的每一句话,都堪称一言九鼎! 这已是相当于在承认他们的文坛,不如大宋! “也罢!” 朴散真康放下手中的宣纸,手指轻轻一点,“能在一场文斗之上,写出这么多的惊艳诗句,那苏扬倒是配得上这几个字……” 听着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不由愣住。 他连忙抬头:“朴散大人,纳合愿为此承担后果,那所谓约定,便由我来……” “够了!” 朴散真康睥睨着纳合清波,目光中涌现出一抹威严。 “你如何承担?”朴散真康沉声质问,“要在眼下的关头毁约?” 纳合清波身形颤抖,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下关头,他们正要与大宋议和。 可若是发生毁约的事情,那这场议和,必然会受到影响! “这场文斗失利,纳合,你是该好好记住教训!” 朴散真康缓缓站起身子,“这些,我不与你多说,若你就此一蹶不振,那也得等离开大宋再说!” 他的语气中,始终带着一股威严。 纳合清波早已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文斗败便败了,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挽回损失!” 朴散真康走到纳合清波身前,双手负后,静静盯着纳合清波。 纳合清波低着头,汗水只脸颊上滚落而下。 良久,他才沉声道:“是!” “此事之后再说,其余计划不变!”朴散真康慢悠悠踱着步子,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抬头,“算算时间,消息也差不多该传过来了!” 纳合清波没有回话,心绪一片沉重。 随即他便又听朴散真康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去修整一下,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出去!” 第三百四十章 国信使亲临 苏家药铺。 苏扬天未亮便早早起床,照看过王朗的伤势后,天色才稍稍放亮。 “扬儿,你昨夜在外忙碌,怎么今早这么早便起床?” 李兰芝见到苏扬,不由有些疑惑。 苏扬苦笑一声,有些无奈。 昨日他自摘星楼中露面,可以说是大出风头,估计不知有多少人的注意力会落在他这边。 不用想也能知道,今日之后,他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安宁了。 自纳合清波等人离去后,他还是故意在摘星楼中与其他人寒暄交谈,直到深夜才赶回家中。 为得就是尽可能争取一上午的清闲时间。 “娘,我待会便去太医院了,这几日里,不论有什么人前来拜访送礼,都不要收下,只推说我在太医院里,一切事宜,去太医院中找我便是。”苏扬叮嘱一声。 李兰芝点了点头,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据扬儿说,昨夜他在摘星楼那边,帮朝廷赢下了文斗。 但知子莫若母,她却不知晓,扬儿何时这般通晓诗词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做询问。 扬儿自当上了这太医之后,虽然尽可能争取清闲,可终究还是繁忙。 类似于这些事情,她已然能够放心地交给扬儿了。 苏扬在家里交待一番,趁着天刚放亮的时间,便骑乘大黑马,一路赶往太医院。 只是,还未赶到太医院门外,苏扬便勒住大黑马,停了下来。 他眺望着太医院那边,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这还只是清晨,太医院外便已经围满了人。 太医院门外,列着一队整整齐齐的队伍,那赫然是北莽使团的人! 附近的百姓似是得到了太医院这边的消息,围聚四周,看着热闹,议论纷纷。 苏扬凝眉,沉吟起来。 北莽使团的人来太医院做什么? 昨夜文斗才刚结束,今日清晨北莽使团便来到了太医院外。 他不由猜测,这或许……与他有关! 随即,苏扬收敛心神,继续向太医院赶去。 若是北莽使团的人前来,与他有关,那他务必得去看看了! “是苏神医,苏神医来了!” “见过苏神医……” 苏扬一路穿过人群之时,四周当即有人认出了他。 苏扬翻身下马,与众人回礼。 “苏太医,我们听说了,北莽的那个劳什子国信使来太医院了!” “会不会是听到您的医术高明,来找您看病的?” 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醒着苏扬。 闻言,苏扬神色顿时一凛! 朴散真康竟然亲自来了! 北莽使团能够与太医院扯上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这自然是没有的! 那么,便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北莽使团过来,应是为他而来! 他穿过人群,正要走进太医院中,便见几道身影自太医院中快步走了出来。 “苏扬,你今日为何来迟?” 走出的人,正是太医院副院使周和同,他神色不善地瞪着苏扬,训斥一声,“北莽使团的国信使亲自来太医院找你,你竟敢如此怠慢?” 苏扬冷冷瞥了眼周和同,未曾理会什么。 朴散真康亲自过来找他,所为何事? 昨日赵艺弘曾与纳合清波许下约定,按理说,纳合清波输了,朴散真康便要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那朴散正康总不能……是专程来写这八个字的吧? 想到此,苏扬神色愈发凝重。 这个北莽国信使一向老谋深算,心机深不可测,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苏扬,你这太医,还真是当得清闲!” 周和同的沉喝声再度响起,“你自上任太医一来,一向懈怠!” 他环顾四周,声音又加大了几分,仿佛故意要让四周众人都听清他的话一般。 “你真以为,你自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的药后,便可不思进取,一直在我太医院中厮混了?” 听着周和同的话,苏扬淡淡抬眸瞥向周和同。 显然,周和同是想要趁着眼下有人围观的机会,给他扣上所谓的“不思进取,厮混度日”的帽子! “眼下什么时辰,你不知道?”苏扬淡淡反问一声。 他天不亮便从家中药铺一路赶来太医院,说他懈怠,哪有那么容易! “放肆!” 周和同大袖一挥,“今日北莽国信使带着使团诸位亲自来我们太医院,只为寻你,此等要事,你如此懈怠,竟还敢狡辩!”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周和同洪亮的呵斥声不断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他人训斥苏太医,他们心中自是不忿至极。 可是,他们多少能够凭借周和同一身官袍判断出来,这老头应该在太医院中身居高位。 这么一号人物训斥苏太医,他们也不止该如何应对。 “北莽的国信使找我,与你何干?” 苏扬不急不躁,“我是大宋的太医,又何时需要恭候北莽的人差遣了?” “周副院使,你若是急着跟北莽使团的人示好,又何必拉上我?” 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当即明白过来。 原来,这老头训斥苏太医,是为了向北莽使团示好? “无耻!” “难怪污蔑苏太医怠惰,这般向北莽使团摇尾乞怜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众人看着周和同的目光,都变得鄙夷了起来。 见状,周和同老脸之上,顿时涌现出一股涨红。 他瞪着眼睛,寒声道:“你还敢污蔑本官?” 眼下太医院外有着这么多百姓围观,经过苏扬这一番话,若是被人谣传下去。 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他通敌了! “来人,将苏扬给本官擒住,带进太医院中!”周和同连忙向太医院门外的侍卫们吩咐起来。 只是,一众侍卫看了看周和同,又看向苏扬,一时之间,却并未有所动作。 周和同气急,正要怒斥。 可这时,太医院中,又有几道身影走了出来。 “周大人,何事喧哗?”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不露痕迹地扫过苏扬一眼,心中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估计是周和同又找苏扬的麻烦了! 周和同眉头一狞:“白大人,这苏扬意图……” “行了!” 未等周和同说完,白泞已然打断了他的话,“北莽国信使在此,周大人又是什么事,之后再说!” 在他身后,朴散真康与纳合清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履约 “白大人,既是北莽国信使前来我太医院,寻太医苏扬,他便不该如此怠慢!”周和同仍旧不愿放过苏扬,“这岂不是失了我大宋的礼数?” 白泞瞥了周和同一眼,有些不悦。 现在北莽使团的人来太医院,还不知道有有何居心。 偏偏这周和同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对付苏扬,简直愚蠢! “你倒不妨问问……北莽国信使找我,所为何事?”苏扬幽幽道。 “自是有要事!”周和同反驳一声,“耽误了要事,你难辞其咎!” “本官此次前来找苏太医,倒也并不算什么要事!” 可这时,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响起。 闻言,周和同脸色顿时一僵。 他转而看向朴散真康,目光显得呆滞。 “不算要事?”周和同呢喃一声,朴散真康这是在帮苏扬说话? “哦?” 苏扬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朴散真康:“不知朴散大人一早便来太医院寻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朴散真康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 他双手负后,走到太医院门外,目光扫向太来医院周围的人群。 纳合清波则跟着走上前来,缓缓对苏扬说道:“苏太医,我等是来履行昨日我与大宋五皇子的约定!” 话罢,他的嘴角咧开一抹笑容,仿佛尤为亲和。 只是他眼底深处,却有着一抹难以掩饰的阴沉。 “履行约定?”苏扬双眸微眯,纳合清波所说,自然是让朴散真康给出那约定的八个字。 但朴散真康这么兴师动众来太医院,那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朴散大人是专程前来,为苏太医送上“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这八个字的!”纳合清波朗声说道。 听到此,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心神一震。 “什么?” 周和同愣住了,有些不明白纳合清波的意思。 四周众人的脸上也都带着一抹疑惑。 文斗的事情,发生在昨夜,消息还没有传开。 大多数人都不知晓,那场文斗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胜负都不知晓! 白泞捋着胡须,深深看了朴散真康一眼。 文斗的事情,他还是了解的。 不过,朴散真康竟会为此特意前来,这有些蹊跷! “是文斗,苏神医赢了文斗!” “什么?文斗赢了!” “等等,苏神医赢了……什么意思?” “昨日文斗的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吧?苏太医出面,写下几首诗词,赢下了北莽!” “这……苏神医还会作诗?”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声音中都充满了愕然! 这情况,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对于这场文武斗,由于先前的武斗失利,他们对于文斗多是心情忐忑。 谁也不知道,北莽使团会使出什么诡计! 可现在,他们赢了也就罢了,偏偏赢得人,还是苏神医! 太医院门外,周和同浑身早已僵住。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苏扬,满脸不敢置信! 苏扬一个年轻太医,还跑到折桂园赢下了文斗? 这怎么可能? 相较于四周惊愕的众人,苏扬的神色却沉凝起来。 以他对朴散真康的了解,这个心机深沉的北莽国信使,绝对不会做什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朴散大人何必专程跑这一趟?”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并未回话,纳合清波已然高声说了起来:“我朝之人,皆是一诺千金之人,既是我与大宋五皇子许下了约定,那自是要来赴约!” 他又向朴散真康那边轻举衣袖:“朴散大人是特意与我前来赴约的!” 说完,纳合清波向着太医院外的北莽士兵挥了挥手。 不多时,便有几名兵士自马车中搬出一堆物事。 那是一张木桌,以及笔墨纸砚等物! 见此一幕,太医院中人的眼神都变得玩味起来。 看北莽使团的架势,这是要在他们太医院门外,让朴散真康亲笔书写? 众人心中愈发觉得怪异! 北莽使团这一趟过来,究其原因,是北莽输了这场文斗。 按道理来说,他们来太医院这里,并不算光彩。 可是,朴散真康这些人来得却这么大张旗鼓,这完全说不过去! 简直像是在自取其辱一般! 而太医院四周,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北莽使团的动作。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搬来桌案纸笔,莫不是这个北莽国信使要跟苏神医文斗吧?” “你们是不知道,昨日在折桂园的摘星楼里,北莽的纳合清波与咱们的五皇子殿下许下了约定,若纳合清波输了,就要让北莽国信使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 “估计北莽使团是专门来写字的吧?” “这么说,苏太医简直是神人啊!” “不仅医术高明,连这诗词文章都能精通……”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快意的神色,让北莽国信使亲自来写字,苏太医这也太威风了! 可苏扬的眼神却愈发凝重,直到现在,他也猜不出,朴散真康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自取其辱,这种事情,朴散真康果真会做吗? 此时北莽使团的兵士已经将桌案和笔墨纸砚等一一摆放好了。 朴散真康走到桌案前,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朴散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苏扬上前一步,靠近朴散真康,淡淡询问一声。 “苏太医,本官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纳合清波紧跟着上前,笑吟吟回答,“朴散大人这自然是来赴约,提笔书写!” “哦?” 苏扬点点头,可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这似乎……有些不对吧?” 苏扬询问一声,“这约定是纳和大人与我朝五殿下相互约定的,即便是朴散大人要写字,也该去找我朝五殿下才对,何故来我太医院?” 朴散真康是要在他们太医院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书写。 但北莽使团的人表现越是这么自然,苏扬变越是觉得怪异。 “赢下文斗的人,不是苏太医吗?” 朴散真康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这几个字,送给苏太医,自然是在合适不过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火上浇油 “送给我?” 苏扬斜睨着朴散真康。 这个名头,可绝对不小! “我不过是个太医,朴散大人未免太过高看我了!” 苏扬缓缓道,“我大宋,文采胜过我的,不知凡几,这几个字,我可担当不起!” “这是约定!” 朴散真康只是淡淡回应一声,“我朝之人,有了约定,自是要遵守,不论苏太医如何推辞,这几个字,本官都要写!” 他说着话,一旁纳合清波已然为他研好了墨水。 朴散真康提笔,手臂在宽大宣纸上,龙飞凤舞。 不多时,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便呈现在了宣纸之上。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朴散真康放下毛笔,向着身边挥挥手。 当即便有两名兵士各自捏着宣纸一端,向着四周众人展示起来。 “纳合,拿老夫的印章!” 朴散真康自顾自向纳合清波吩咐一声。 纳合清波恭敬地取出一枚印章,递到朴散真康手上。 眼前的情形让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凝视着那张宽大宣纸之上。 这几个大字,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看清楚,几乎足以做一个牌匾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朴散真康拿起印章,盖在了宣纸上。 白纸、黑字、赤红的印章! 苏扬走到白泞身边,静静地看着朴散真康的动作。 朴散真康搞这么一出,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恭喜苏太医在文斗之上获胜!” 朴散真康转身向着苏扬拱了拱手。 “多谢!”苏扬应和着回应一礼。 他正猜测着朴散真康的用意,却见朴散真康已然吩咐一众北莽使团的人离开! 朴散真康和纳合清波也没有久留,与苏扬几人告辞一声,便慢悠悠离去。 仿佛这一次朴散真康这么兴师动众地过来,就只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书写那几个字! 待到北莽使团的人悉数离去,太医院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狐疑与怪异。 北莽使团难不成真是来向苏扬认输,履行约定的? 可纵使他们再怎么猜测,也还是不明白朴散真康的用意。 他们逐渐收敛心绪,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眼前的这个年轻太医,竟还通晓诗词,甚至还为大宋赢下了文斗! 经此一事,苏扬的声名必将在大宋更为广泛的传扬出去! 而朝廷……想必今后也会重用苏扬! “将这张宣纸收好,呈送到五殿下那里。” 这时,白泞吩咐一声,又向众人摆了摆手,“散去吧!” 安排一番,白泞又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迈步走入太医院中。 苏扬瞥过朴散真康所写的纸张,跟着白泞一同向太医院走了进去。 …… 北莽使团的马车上,朴散真康双眸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纳合清波坐在朴散真康身边,神情犹豫。 半晌,他终于开口向朴散真康询问道:“大人,您今日在大宋太医院外写下那几字,是否……” 未等他说完,朴散真康便摆了摆手,未再让他说下去。 “这是你许下的约定,不该履约吗?”朴散真康双眸微微睁开,淡淡说道。 “这……” 纳合清波脸色黯然,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甘。 他在文斗之上败给了苏扬,这几个字,朴散大人不得不写。 可是,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想到,朴散大人会亲自来太医院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写下这几个字! 这简直是相当于……向大宋承认,他们北莽文坛,不如大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朴散真康瞥过纳合清波,“这场文斗,败便败了,我今日所做,就是要让大宋知晓,我朝做事,向来遵守约定!” 闻言,纳合清波双眸一睁。 他顿时明白了朴散真康的用意。 今日他们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议和考虑! 这所谓的遵守约定,便是要让大宋朝野上下知晓,若是定下议和的约定,他们必会遵守! “可是……” 纳合清波依旧有些不解,这么做,的确是彰显了他们的信誉,可是……这代价未免有些大了! “文斗你败给苏扬是事实,即便我此次不出面,大宋朝廷也会有人刻意宣扬此事!”朴散真康缓缓道,“倒不如索性我等先行走上这一遭!” “此外……” 朴散真康目光幽幽,“这苏扬的确有些能耐,你既然对此人尤为忌惮,那便趁早让大宋的人自行解决掉他……” …… 太医院。 苏扬跟随白泞回到房间中。 “苏扬,你觉得北莽使团今日的举动,有何用意?”白泞坐在桌案前,向苏扬询问一声。 “这……” 苏扬深吸一口气。 对于朴散真康的用意,他还是难以猜透全部。 “或许是特意为我增添声望吧!” 苏扬耸了耸肩。 “哦?” 白泞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以我现在的处境,这么高的声望,未必是好事!”苏扬坦言,“不过,若只是如此,那朴散真康未免也太过看得起我了!” 他现在不过只是太医,立下了治疗瘟疫的功劳,这风头尚未过去。 如今再加上他在文斗上获胜,更有还有北莽国信使亲自在他面前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这几个字。 那他在大宋之中的声望,将会被推到极高的地步! 而朝廷之中,难免有人会因此觊觎他…… 朴散真康此举,无非是有火上浇油的意思。 可这么朴散真康这么兴师动众,若只是对付他一人,那反倒又有些奇怪了。 白泞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这才说道:“若老夫没有预料错的话,估计……” “这几日里……” 他看向门外,“北莽使团就该向朝廷给出他们议和的条件了!” “嗯?” 苏扬一怔,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 履约! 朴散真康此次前来,还有向大宋表明,他们会履行约定的意思。 而北莽使团此行,最为重要的,便是与大宋缔结议和的约定! …… 京城外。 一众轻骑纵马而来,在后方掀起滚滚尘烟。 城门上的兵士顿时被惊动,严阵以待。 “八百里急报!” 城门下的轻骑高呼,“北境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小小添头 “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 太医院中,苏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一震。 北莽使团的人早晨才刚离开,而今不过午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在他身前,白泞和林章璞两人皆紧皱着眉头。 “而今不是尚在议和,我朝与北莽之间,还处于休战阶段吗?”林章璞沉声道,“为何北莽会在这个时候,大肆进军?” 白泞一个手指在桌案上静静敲击着,眉宇间满是沉思神色。 半晌,他才慢悠悠道:“仅是兵临城下,却并未传出开战的消息……” “不开战,却又搞这么一出……”苏扬沉吟,目光凝重。 白泞轻叹一声:“北莽这是要逼我朝与他们议和!” “如此一再紧逼,他们议和的条件,又是什么?”林章璞思索着。 白泞摇摇头,起身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而后,他又看了苏扬一眼:“这么看来,今日北莽议和的条件,我们便能知晓了!” 苏扬会意,现在有了北莽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再看朴散真康今日一早来太医院的举动,便可多看出几分朴散真康的用意了! 北莽的举动,朴散真康不可能不知晓! 朴散真康今日,就是在为了议和做准备! 三人正沉吟间,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循声向外看去,眉头顿时一挑。 房门外,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等人正迈步走来。 周和同和庾士素以及一众隶属于户部的兵士紧随其后。 “魏国公,贺大人……” 白泞带着林章璞和苏扬一同上前迎接。 但褚康和贺叔达两人的神色却始终透露着一股冷意。 “来人,将苏扬抓起来!” 庾士素迈步上前,向一众兵士沉声吩咐。 那些兵士们当即上前围住苏扬,就要把他抓住。 见此一幕,白泞和林章璞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魏国公,贺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白泞连忙询问。 褚康丝毫未曾理会白泞,自顾自地走进房间中,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而贺叔达则看向白泞,淡淡道:“白大人,北境的消息,你可知晓?” “嗯?” 白泞双眸眯起,“自是已经知晓了,不过,为何诸位要抓苏太医?” “倒也并非是抓住他……” 贺叔达笑着摇了摇头,“而是先将苏太医请去户部!” 苏扬站在一众兵士之中,静静打量着褚康和贺叔达等人。 这些人的架势可不算小! “不知诸位大人邀下官去户部,所为何事?”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大胆,魏国公和贺大人亲自来寻你,你也敢质问?” 庾士素当即沉喝一声。 他盯着苏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戏谑。 前些时日的仇,他可还记着! 这苏扬不过是当了个太医,便敢对他耀武扬威! 现在,这仇总算是可以报了! 苏扬丝毫没有理睬庾士素,他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慌乱,就只是静静地盯着贺叔达和褚康。 “今日朴散真康给你写下了八个字?” 褚康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似是饶有兴趣般回应一声。 苏扬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并非是给我写的!” “不是给你写的,北莽使团今日为何来太医院?”贺叔达沉喝道。 “此事我也不知晓,贺大人倒不如去询问大理寺!” 苏扬回应一句,思索着褚康与贺叔达的来意。 所谓“请”他去户部,那与抓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砰! 可这时,褚康骤然一拍桌案。 他冷冷瞪着苏扬,寒声斥责:“那几个字,也是你能接受的?”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几个字,京城几乎都要传得人尽皆知了!” 褚康冷笑一声,“让北莽使团的国信使,亲自写下这几个字,苏扬,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褚康的话,苏扬多少明白了一些。 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是寻着这个由头,来兴师问罪的? “魏国公,那几个字,是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与五殿下之间的约定!”白泞走出来,向着褚康拱手道。 可褚康却是冷哼一声:“那是五殿下的事情,可今日,朴散真康在你们太医院门外,写下这几个字,白大人还想着帮苏扬开脱?” 白泞皱了皱眉,他已然明白,褚康这是铁了心地来问罪苏扬了。 “魏国公!”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眯着眼睛盯着褚康:“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皆是一惊。 “放肆!” 周和同顿时怒喝起来,“你敢辱骂魏国公!” “下官何时辱骂他了?”苏扬摊了摊手,“下官身为太医,只是出于医者眼光考量罢了!” 他淡淡道:“朴散真康非要在太医院门口写字,下官也无法左右,可魏国公偏偏要因此怪罪下官,那出于医者的眼光考量,魏国公怕是……生了什么毛病!” 褚康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并未急着说些什么。 他手指轻点,一众兵士当即抓住苏扬胳膊,将苏扬束缚住。 “魏国公……” 白泞连忙劝阻。 可一旁贺叔达却是打断了白泞的话,他高声道:“而今北莽大军压境,我朝与北莽正处于议和之际,苏扬却让北莽国信使当面写下那一句话,这简直是有意欺侮北莽国信使!” “此事关系到我此与北莽之间的议和,岂能草草了之?” 贺叔达斜睨着白泞,“白大人,本官不过是要将苏扬带到户部,等朝廷与北莽使团交涉之后,届时再看看该如何处置苏扬便是!” 听到此,苏扬嘴角却咧开一抹讥讽的笑容。 他已经知晓了贺叔达和褚康这些人的目的了! 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情况很明确,无非是逼迫大宋,要么开战,要么议和。 这显然已经将一些人吓破了胆! 若是议和,以大宋与北莽之间的形势,大宋自然要对北莽的条件委曲求全。 至于他这个在文斗之上胜过纳合清波,又间接在今日让北莽国信使当着他的面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的小小太医,在这些主张议和的人眼里,已经算是对北莽不敬了! 届时,说不定,他也要被处置一番,当作是大宋与北莽修好的小小添头! 第三百四十四章 议和条件 “所以魏国公和户部是准备将我先行控制起来,待到若是我朝与北莽议和,便将我献上,向北莽使团邀功?” 苏扬神色蔑然,“诸位的主意,打得还真是好!” “一派胡言!” 庾士素沉喝,“魏国公和贺大人的清誉,岂能容你污蔑?” 他迈步走到苏扬身前,冷笑道:“苏扬,现在我等还是请你去户部,若是你再敢放肆,休怪我等将你送入大牢!” “你敢吗?” 苏扬戏谑地瞥了眼庾士素。 这狠话,庾士素放得是响,可是,将他送入大牢,即便是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现在也难以这么做! 而今议和还是开战,尚不明确。 若是将他送入了大牢,仅凭所谓朴散真康当着他的面写下那八个字这么点缘由,可还远远不够,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褚康和贺叔达只能是请他去户部! “你……” 庾士素似是还想要喝骂苏扬,可是,话到嘴边,他语气却不由一滞。 他偷偷瞟了眼身边的贺叔达和褚康等人,赶紧话锋一转:“仅凭你对魏国公和贺大人不敬,便足以让你自食恶果!” 可苏扬却不再理会庾士素,转而对褚康和贺叔达道:“几位大人,不知你们请我去户部,有什么事情?” “若不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那还请恕下官有要事在身,无法去户部!” 现在看来,朴散真康今早的举动,还有故意做给朝廷众人的看的意思! 朴散真康才刚走,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便赶过来找麻烦。 再加上北莽大军压境的施压,朝廷的议和派估计有很多人要坐不住了…… 而且,朴散真康还顺道给他丢下了一个麻烦。 如褚康和贺叔达这般,见到他在文斗之上的表现,再加上朴散真康这个北莽国信使亲自写下那几个字,这足以让人以为,他这太医,说不定何时便飞黄腾达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褚康和贺叔达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按捺不住之下,找了个由头便对他下手…… “请你去户部,自然是有要事!” 庾士素淡淡说道,“莫非你这小小太医,还敢忤逆魏国公和贺大人?” “忤逆谈不上,只不过我身为太医,自是有公务在身!”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又转而看向白泞,“白大人,下官这要是去了户部,耽误了公务,还得劳烦您去向朝廷通报一声……” 顿了顿,苏扬又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旁的周和同一眼,“免得到时候,有人说下官耽误公务!” 周和同脸色一沉,而褚康和贺叔达等人则神色微凝。 苏扬让白泞通报朝廷,为的就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这是本官职责所在,苏太医不必担忧!” 白泞笑吟吟道,对于身边众人的目光,仿若未觉。 褚康和贺叔达不悦地瞥向白泞,这老狐狸,的确是难缠! 房门外,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白大人……诸位大人!” 那人恭声向众人行礼。 看清此人的面容,白泞连忙上前询问:“北莽使团那边消息如何?” “回禀大人,北莽使团所在驿馆已经被团团围住……”那人汇报起来。 听到此,褚康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那人身上。 此人应当就是白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而今北莽大军压境,朝廷如何对待北莽使团,也事关议和还是开战的事宜。 “朝廷可有说要议和还是开战?”褚康当即询问一声。 “回禀魏国公,卑职并不知晓。” 那人恭声回答。 “那你探到什么消息了?”褚康声音威严。 他本就对白泞包庇苏扬有些不悦,对于白泞的收下,他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就只是北莽使团所在驿馆被围住?” 周和同也跟着喝问一声。 北莽此时突然派军兵临城下,这北莽使团在他们大宋京城之中,自然要身处险境。 唯独白泞神色平淡,宽慰道:“莫急,慢慢说。” “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请求面见陛下,提出了他们的议和条件!”那人继续汇报道。 “议和条件!” 房间中众人都是神色一凛。 北莽此时要如何议和,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什么条件?”褚康急切询问。 那人取出一张宣纸,正要递交到白泞的手上,褚康顿时挥手让庾士素将纸张夺了过去。 庾士素夺过纸张,连忙跑到褚康身边。 周和同与白泞等人当即围了上去。 他们仔细打量着纸张上的内容,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整个房间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扬被一众兵士围着,看不到纸张上的内容,只好静静等待着。 为了此次议和,北莽那边无疑是有着周密的计划。 朴散真康来到大宋京城后,始终未曾得到朝廷召见。 而整个北莽使团,也不见什么急切的模样,反倒是不急不缓地忙着对大宋攻心。 如今看来,朴散真康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这次的议和! “这……” 这时,褚康等人终于是看完了纸张。 他们反应过来,神色一片沉重。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泞这才走到褚康身边,目光悠悠地落在纸张上。 “苏太医,不妨也过来看看!”他又对苏扬说了一声。 经白泞这么一说,一众兵士也不好再围困着苏扬,让苏扬放开手脚,走到褚康那边。 他看向桌案上的纸张,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纸张上,只用简短的话语罗列了四行字。 其一,大宋割让整个徽州地界,交予北莽! 其二,大宋自此向北莽称臣! 其三,大宋每年向北莽纳贡! 这几条,都只是简单地罗列了北莽的要求,并未解释详实。 想来届时应当还会商议。 而当苏扬看向第四条要求的时候,他的心神骤然沉重起来。 其四,大宋要与北莽和亲,嫁公主与齐王女云清郡主到北莽! 北莽要让云清郡主到北莽和亲! 苏扬死死地盯着纸张,眼中逐渐渗出细密的血丝。 齐王女云清郡主! 北莽是要攻齐王的心! 第三百四十五章 去户部 齐王坐镇大宋北境,堪称大宋最为牢不可破的城墙,以齐王军硬生生阻拦北莽南下入侵的步伐! 齐王军,无论何时,都是北莽不可绕过的阻碍! 北莽的注意力,竟会放在云清郡主身上! 云清郡主的身影自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苏扬盯着桌案上的宣纸,神色沉郁到了极点,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 以云清郡主和亲来换取这议和,苏扬心中极为不耻! 所谓议和,不过是北莽想要兵不血刃地攻下大宋的疆域罢了! 那便让这议和,就此打消吧!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坚毅! “割让徽州一州之地,还要让我朝向北莽称臣、纳贡?!”贺叔达瞪着眼睛,脸上透露着一股浓浓的难以置信。 北莽所给出的这议和要求,远比他们预料中,还要更为严苛! “金州城失守,整个徽州之地,也就只有徽州城这最后一道防线了……”褚康收回目光,似沉吟般道,“我朝与北莽一战,本就不知要死伤多少人,给北莽一些银两,换取天下长久太平,这倒是两全之策!” “魏国公所言极是!”庾士素当即点头符合。 褚康一番说辞之下,倒是将北莽所提出的一番要求,都变得合情合理了一些! “不过,北莽想让我朝割让徽州,更是还痴心妄想,要让我朝称臣,每年送上朝贡……”贺叔达蹙眉道。 这等要求,即便是他们再想要议和,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割让徽州以及纳贡,这些……朝廷到时候自是会与北莽争论!” 褚康挥了挥衣袖,“至于……向北莽称臣,此事自是不可,朝廷必有解决之法。” 听到此,贺叔达点了点头,缓缓道:“如此说来,朝廷该是要与北莽好好商议议和的条件了!” 这么一说,他们原本见到北莽使团所给出的要求时的凝重,都似乎减退了许多。 而北莽议和要求中的和亲一项,褚康等人却并未提及。 似是在他们看来,这一项最为合理不过。 苏扬蔑然地扫过四周,这些人将北莽的无理要求,粉饰得这么冠冕堂皇,简直是在自己骗自己! 他也没有与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争论什么。 跟他们嚼舌根,无用! 随即,苏扬上前一步。 “诸位大人,这户部,我是去还是不去?” 苏扬高朗的声音响起,让褚康等人都不由一愣。 他们转而看向苏扬,却见苏扬脸上满是饶有兴趣的意味。 似乎此时的苏扬,对于前往户部,半点也不担忧。 “诸位大人在商议北莽议和事宜,岂容你多嘴?”庾士素呵斥一声,讽刺道,“莫非苏太医是急着去户部了?” 他笑容揶揄:“你也不用想着推脱,魏国公和贺大人亲自前来,你还能……” “诸位大人可是在户部备好了酒菜?” 未等庾士素说完,苏扬便直接打断了庾士素的话,“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若是前往户部,咱们也该出发了,莫耽误了其他事宜!” “嗯?” 听到苏扬的话,褚康和贺叔达等人顿时神色一滞。 他们目光奇异的打量着苏扬,神色怪异。 一旁白泞也不由看向苏扬,有些疑惑。 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带苏扬去户部,显然是为了将苏扬控制起来,待到议和之后,处置一番,交由北莽使团。 尤其是魏国公褚康亲临,他这太医院院使也无法阻挠褚康。 这对于苏扬而言,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苏扬不可能不知晓…… 这时,白泞注意到,苏扬目光落在了他这边。 “劳烦白大人代为向朝廷通传一声。” 苏扬嘱咐一句,走到一旁站定,不再理会众人。 仿佛已经彻底做好了准备,要前往户部。 褚康几人打量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可是他们怎么看,也都只能发觉,苏扬去户部掀不起任何风浪。 “既然苏太医如此说了,那多说无益,待会随本官一同会户部便是!”贺叔达淡淡瞥了苏扬一眼,“请苏太医去为我户部众人诊治。” 一个小小太医,还能翻天不成? 入了他户部,便是自投罗网! “白大人,你在太医院中,还是要多多采纳太医院诸位的一些建议才是。”这时,褚康又对白泞提醒一声。 白泞双眸微眯,瞥了褚康一眼,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周和同身上。 显然,褚康这是想要敲打一下他。 周和同这个副院使,自上任太医院以来,一直未曾有所建树。 “多谢魏国公提醒。”白泞像模像样地拱手。 苏扬未曾理会这几人的虚与委蛇,待到褚康与白泞等人一番交谈之后,不发一言,跟随贺叔达和庾士素向着户部赶去。 他未曾骑乘大黑马,而是一直乘坐上了户部的马车。 周和同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苏扬走上马车后,扫了一眼,便猜测出这应当是庾士素的马车。 只不过,这一次庾士素还叫上了两名户部的侍卫,与苏扬同坐一辆马车,使得整个马车中显得极为拥挤。 显然,之前苏扬带给庾士素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庾士素也未能完全消除! 庾士素不时地瞥过苏扬,眼神中透露着一抹阴沉。 不过,这一次带苏扬去户部,乃是贺叔达和魏国公的意思,他也不敢对苏扬有什么动作。 一行众人很快来到了户部。 苏扬慢悠悠走下马车,打量着眼前的户部衙门。 贺叔达自苏扬身边经过,斜睨苏扬一眼。 他并未过多理会苏扬,既然苏扬已经被带到了户部,接下来,他们要等待的,不过是朝廷与北莽使团议和结束。 “将苏太医带进去,为户部众人诊断。”贺叔达随口吩咐一声,迈步向着户部中走去。 “是!” 庾士素连忙应声,冷笑着看向苏扬。 他嘲弄道:“苏太医,你先前可未曾想过,要来我……” “敢问贺大人,户部尚书大人可在?”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已然响起,直接打断了庾士素的话。 闻言,贺叔达的脚步顿时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子,向苏扬看去。 “下官有要事求见户部尚书大人!”苏扬高声说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软禁 “大胆!” 庾士素当即沉喝,“尚书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苏扬刚一来到户部,便求见尚书大人,他未曾料到,苏扬竟然来这么一出! “本官身为太医,求见尚书大人,有何不可?” 苏扬淡淡反问一声。 从五品的太医,虽无实权,但身份地位摆在这里。 而户部尚书在大宋,乃是正三品的官员。 按照规矩,他请见户部尚书,自然再合理不过的了! “尚书大人政务繁忙,你有何事,与本官说!” 贺叔达自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苏扬。 “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务必见到尚书大人!”苏扬继续说道。 他来这一趟户部,自是有着他的目的。 至于贺叔达这些人想要将他软禁在户部,这些小心思,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并不值得在意! “贺大人乃是户部侍郎,你这是在对贺大人不敬!”庾士素呵斥一声。 “哦?” 苏扬挑了挑眉,像是才知道一般,饶有兴趣地看向贺叔达,“不知贺大人能否向陛下上书?” 上书? 听到苏扬的话,贺叔达眉头一凝。 庾士素则不由愣住,苏扬这个太医,闲着没事了,询问向陛下上书的事情做什么? “果然,此事还得由我向户部尚书大人亲自说明才是!”苏扬嘴角咧开一抹从容笑容。 贺叔达仔细打量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此次苏扬前来户部,太过简单了。 尤其是现在还非要见尚书大人,这怎么看,都透露着一抹古怪。 “孟大人已去宫中面圣,待大人回来,你再求见。” 贺叔达随意打发苏扬一句,向这庾士素递了个眼色,随即走进户部。 庾士素会意,吩咐一众兵士,将苏扬围聚起来。 “本官已在户部为苏太医准备好了居所,苏太医先行为我户部的人进行诊治便是。”庾士素淡淡道。 来了他们户部,可就不由苏扬胡作非为了! “也好。” 苏扬并未再坚持,而是大摇大摆地向着户部中走了进去。 贺叔达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被庾士素带往户部大院中一处偏僻房间,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不多时,庾士素赶了回来。 “大人,那苏扬属实可恶!” 庾士素刚一赶到,便抱怨起来,“他还言说要为我户部众人诊治,需要上好的宣纸笔墨……” 贺叔达挥挥手,为再让庾士素说下去。 “要笔墨纸砚,给他便是!”贺叔达淡淡道,“让他在这里安分地待着,再安排些人手,让他诊治!” “是!” 庾士素恭敬应声,只是神色中仍旧透露着几分不解。 他犹豫着询问:“大人,那苏扬不过是一介太医,为何连魏国公都要亲自前去太医院,还要将这苏扬带回咱们户部?” “你还真将他当成普通太医来看待了?”贺叔达瞥过庾士素。 “这……” 庾士素顿时一怔。 “且不说他献上奇药,治疗瘟疫,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而今南方尚有太医院之人在治疗瘟疫,若是瘟疫结束,那功劳会有多大?”贺叔达反问道。 庾士素心中顿时微微一凛,的确,治疗瘟疫,拯救万千百姓,乃是不世之功! “即便不说那么远,单只是北莽使团到来之后,他先是救周延玉于死境,之后文武斗,皆有他露面,尤其是那场文斗,更是有他亲自出面获胜!” 贺叔达悠悠道,“如此,你还觉得,此人,只是一介太医吗?” 庾士素神色凛然,经贺叔达这么一说,他愈发意识到,对于苏扬,绝不能将此人仅仅当作是一介年轻太医来看! “朝廷中想要开战的人,还大有人在……”这时,贺叔达又轻声说了一句。 对此,贺叔达并未详细说明。 但庾士素的心神却已然极为凝重。 一个苏扬的确不足为惧,可是,这苏扬经由文武斗一事,却偏偏在这场大宋与北莽的议和之中,发挥了令人无法忽视的表现! 这便涉及到了朝廷中议和与开战的两派之争! 朝廷中,如左相那般主张开战的,或许会借由苏扬一人,大做文章! 庾士素咽了口唾沫,已然收下了心中的疑问。 他们这次前往太医院,看似没来由,却是在防微杜渐! “去安排吧。” 贺叔达轻挥衣袖,让庾士素离开。 庾士素心情复杂地走出房门,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一个苏扬,此时竟动不得了! 房间中,苏扬坐在桌案前,手持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着。 他放下毛笔,吹干笔墨,扫了眼面前的纸张。 现在,就等这户部尚书回来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庾士素领着一众户部侍卫走了进来。 其中几名侍卫手上,都端着笔墨纸砚,一看便是质地不俗。 “苏扬,你要的东西,本官已经给你带来了!” 庾士素吩咐几人将笔墨纸砚放在苏扬的桌案上,又向着一众侍卫扬了扬衣袖,“至于这诊治,便先从他们几人开始!” 他话音落下,一众侍卫当即排好队形,走到苏扬身前。 苏扬瞥了眼面前的一众侍卫们,挑了挑眉。 看样子,户部是真打算将他软禁在这里了! 这些侍卫,不过是让他手头上有事可做,为他待在户部,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不过,苏扬并不担忧。 他又看向面前的笔墨纸砚,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这几人可还不够,待他们走了,便再让其他人过来!”苏扬大袖一挥,一副对庾士素吩咐的架势。 庾士素脸色阴沉,忿忿瞪了苏扬一眼。 在他们户部,苏扬还敢摆架子! “我户部的人,你要多少便有多少!”庾士素寒声笑道,“你可别累着!” 苏扬不再理会庾士素,自顾自地为面前的兵士们号脉。 庾士素在房间中盯了苏扬半晌,见苏扬没有别的动作,他这才离去。 他一路赶回贺叔达的房间,便见房间中已经多出了一人。 庾士素连忙上前行礼:“大人自宫中回来了!” 那人端坐在房间中主座之上,轻捋胡须:“那苏扬可还安分?” “颇有些耀武扬威,居功自傲的态势!”庾士素低声道。 “不必理会!”那人轻抚衣袖,又对一旁贺叔达道,“而今朝堂之上,议和之声已经愈发势大了,估计不日便会开始议和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擅闯户部 闻言,贺叔达和庾士素皆是神色一振。 如此说来,议和即将成为定局了! “大人……”贺叔达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道,“北莽使团是提出的要求,朝廷诸公是如何表态?” 割让整个徽州、称臣、纳贡…… 这些要求,无一不咄咄逼人! 即便是要议和,这代价也太大了! “届时朝廷会与北莽使团交涉……”户部尚书孟庭慢悠悠道,“不过,朝廷单是对割让徽州一条,便争议颇大!” 贺叔达沉吟,没有多言。 这时,房门外忽的有一名侍卫快步跑来。 “何事?” 庾士素转过身子,向那名侍卫询问。 “回禀大人,苏太医……他求见尚书大人!” “嗯?” 庾士素眉头顿时皱起。 怎么苏扬又闹腾起来了? 先前他来时,明明苏扬很安分的! “求见本官?” 孟庭神色一动,有些疑惑地看向庾士素。 “大人,这苏扬刚来到我们户部,便声称有要事禀报大人!”庾士素恭声道,“不过,此人不知有何居心……” 孟庭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他与苏扬并未打过什么交道,为何这苏扬刚来户部,便要见他! “他可曾说起找本官有什么事?”孟庭询问道。 庾士素连忙摇头,沉吟道:“此人诡计多端,怕是没有什么好心!” “他倒是提到过,向陛下上书一事。”一旁贺叔达低声道。 “向陛下上书?” 孟庭眉宇微凝,捋起胡须。 “莫非此人是想要向陛下告状?”庾士素思索道。 苏扬一个太医,能与上书扯上什么关系? 而现在苏扬被带到他们户部,难不成,还能向陛下告御状? 话说出口,庾士素自己都觉得古怪。 “苏太医,诸位大人正在议事,您不可入内!” 众人正沉吟间,却又听门外传出一阵急呼声。 “那便劳烦通报一声,本官有要事请见尚书大人!”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似乎是可以拔高了音量,让声音能够传到房间之中。 “苏太医,您莫要为难卑职,贺大人命您为我户部上下进行诊治,您这么过来,是违抗命令!” “放肆!” 苏扬沉喝,“本官来此,正也有向贺大人汇报重大诊治情况的意思,何时容你污蔑本官抗命了?” “这……” 房间中,庾士素几人面面相觑,苏扬竟然自己过来了? “大人,下官前去看看!” 庾士素请求一声,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便见远处门廊之下,苏扬正被几名户部侍卫拦住。 “大胆!” 庾士素冷喝,迈步上前,冷冷盯着苏扬,“苏太医,你竟敢抗命,擅自在我户部走动!” “庾大人,本官何时抗命了?” 苏扬淡淡对庾士素道,“贺大人让本官为户部诊治,本官而今查出严重疾病,便赶来汇报,有何不可?” 庾士素冷笑一声:“本官已经下令,你有什么事,让侍卫代为通传便是,何须你自行来此?” “庾大人你莫非忘了?”苏扬反而老神在在道,“你那颈椎之疾,先前本官已经为你治疗过,不知你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若是严重,有浑身瘫痪之危!” 听到此,庾士素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苏扬是在嘲讽他吗? 先前苏扬对他的所作所为,他直到现在,还深深记着! 什么颈椎之疾,不过是苏扬对他动手的托词罢了! 庾士素铁青着脸:“你擅自在我户部走动,便是身犯大罪!” “本官自房间中来此,皆有户部侍卫陪同,更是来此通传庾大人那危急的旧疾……”苏扬不急不躁,“何来擅自之说?” 庾士素语气顿时一滞,冷冷扫向苏扬身边的一众侍卫。 这些人竟这么废物! 连这苏扬都看不好! “尔等为何不阻拦他?”庾士素威严沉喝。 一众侍卫们顿时浑身震颤,其中一人迈步上前,恭声道:“大人,苏太医他……卑职不敢阻拦!” 说着话,那人捂着脸颊,脸颊上还带着一抹红肿。 其余几人中,也有人脸颊上挂了些彩! “苏扬,你竟敢在我户部胡作非为!”庾士素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怒意! 显然,苏扬是打了这几个侍卫一顿! “胡作非为?” 苏扬挑了挑眉,“本官是在为他们诊治!” 他随手向着身边几个侍卫挥了挥:“这几人皆有些疾病,本官为他们点穴去疾,何时胡作非为了?” 眼见着苏扬这幅态度,庾士素心中更是愤怒了! 狂妄! 苏扬这一番话,无非是在刻意糊弄他罢了! 可是,偏偏此时庾士素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这苏扬,偏偏他一时还动不得! “尚书大人可在?” 苏扬忽地向着庾士素身后高声询问,“下官苏扬,求见尚书大人,有要事禀报!” “放肆,我户部之中,不得喧哗!”庾士素连忙阻止苏扬,“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尚书大人在宫中面圣……” “是吗?” 苏扬笑吟吟瞥了眼庾士素。 他要求为户部的人诊治,用意可没有那么简单。 孟庭这个户部尚书有没有回到户部大院,户部的侍卫们自是清楚! 他稍稍试探,便已经得知户部尚书已经赶回来了…… 苏扬又看向庾士素身后的房间,他今日既然来了户部,便已经放开了手脚! “孟大人,下官苏扬,有要事求见!” 苏扬再度高呼一声。 眼下这情况,户部尚书孟庭不出来,便没那么容易收场! “尔等还不快将此人拉回去?” 庾士素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向一众侍卫吩咐。 一众侍卫连忙上前,围住苏扬。 啪! 可随即,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苏扬直接一巴掌抽在最前方一名侍卫的脸颊上。 “本官找户部大人有朝廷要事,尔等也敢阻拦?” 苏扬沉喝,再度看向庾士素身后的房间。 “你……” 庾士素牙齿紧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耽误了朝廷要事,你们这些人的脑袋可不够砍的!”苏扬又训斥一声。 “本官命令你们,抓住他!”庾士素沉喝。 “朝廷要事?” 可这个时候,孟庭的声音自房间中悠悠传出。 随即,孟庭与贺叔达缓缓自房间中走了出来,孟庭淡淡扫向苏扬:“苏太医找本官,有何要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六国论 苏扬看向那站在贺叔达身前的人,个头不高,身形有些发福,两鬓斑白,神色中满是威严,颇有些高居上位的气质。 户部尚书孟庭,苏扬也曾有过了解。 “见过孟大人!” 苏扬慢悠悠行了一礼,孟庭出面了,那一切就好说了! “苏太医在户部中如此蛮横行事,一个太医,倒真是好大的官威!”孟庭语气平淡,却透露着一股威严,“你寻本官,究竟有什么要事,以至于你能在擅闯户部?” 这便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庾士素当即附和着斥责苏扬:“苏太医,你若不在孟大人面前给出一个交待,那今日之事的后果,你自己掂量清楚!” 孟庭几人好整以暇地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回应。 苏扬却始终淡然自若,他缓缓拱手,神色郑重。 “下官有一策论,恳请孟大人代为启奏陛下!” 苏扬声音悠悠,响彻四方。 闻言,孟庭几人却皆是眉宇一凝。 苏扬……要向陛下上书? 这一个太医,有什么事情好向陛下启奏的? “苏太医有何事向陛下启奏?”孟庭淡淡询问一声。 一旁庾士素的脸上已然挂起戏谑的笑容。 区区太医,还说什么向陛下启奏,这简直荒唐! 贺叔达打量着苏扬,目露沉思神色,在思索着苏扬的用意。 这苏扬,绝不能当作泛泛之辈。 可随即,众人便见到,苏扬自袍袖中取出一卷宣纸。 他双手捧着宣纸,仿佛手中的宣纸尤为神圣,迈步靠近庾士素,将其递到庾士素的身前。 庾士素皱着眉头,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警惕。 只是苏扬始终将宣纸递在他身前,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庾士素询问地看了孟庭一眼,这才接过宣纸,走到孟庭那边。 卷着的宣纸被孟庭缓缓打开,一列列工整的字迹便呈现在宣纸之上。 孟庭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宣纸,可随即,脸色便骤然凝重起来。 他只看了几列,便大袖一挥,放下宣纸,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大人……” 贺叔达和庾士素两人疑惑地看着孟庭,他们能够看得出来,孟庭在读过苏扬的宣纸后,脸色明显不自然了! 孟庭将宣纸随手交给贺叔达,贺叔达展开宣纸,眉羽也很快凝重起来。 “几位大人,下官这份策论,名为……六国论!” 苏扬高声说道,“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他这一份策论,正是前世苏洵的《六国论》! 借六国赂秦而灭,以暗刺宋事! 庾士素探着脑袋,打量着贺叔达手中的宣纸。 他顿时一惊,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苏扬这一份策论,哪里是在写什么六国? 这分明是在写而今大宋与北莽的议和之事!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怎么看,这整篇策论,都暗合而今形势! 难怪苏扬要让尚书大人向陛下上书! 这是想要破坏朝廷与北莽的议和大计啊! “大胆苏扬,你一个太医,何时轮到你来向朝廷献策了?”孟庭冷冷盯着苏扬,重重沉喝! 苏扬这诗魁之名,并未虚名! 尤其是苏扬刚刚在文斗之上,为大宋取得了胜利。 现在又献上这《六国论》,其言痛切悲愤! 若是这份策论被呈上朝堂,必定引起轰动,甚至会广为流传,那届时,这朝堂上好不容易形成的议和之势,必是会受到影响! 左相那些人,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下官虽为太医,但也是朝廷命官!”苏扬不卑不亢地回应,“关心国事,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更何况……” 顿了顿,苏扬才又说道:“下官这是特意请尚书大人向陛下启奏,试问,这是否有半点逾越规矩之处?” 他今日来户部,正是要让孟庭这个户部尚书将这《六国论》呈交到朝堂之上! 当然,孟庭自是不会同意。 他所要做的,也只是将此事闹大罢了! 这份《六国论》的影响力,苏扬心中极为清楚。 想要向朝廷献上这一份策论,苏扬大可找魏安这个御史来做。 但这所产生的影响,还不够! 唯有将事情闹大,吸引来朝廷的目光,才可以让《六国论》的影响力尽可能地发挥出去! “你一个太医,不安安分分治病救人,懂什么朝廷之事?”贺叔达上前斥责苏扬,“朝堂诸公的决断,岂能容你置喙?” “莫非诸位大人是觉得,我这份策论,有什么不通之处?” 苏扬笑吟吟询问,“若是有,那下官恭候诸位大人斧正!” 这等醒世之言,若这些人真能找出什么所谓的不通之处,那才奇怪! 孟庭几人神色阴沉,苏扬显然是吃准了他这份策论的效果! 而且,文斗之事刚过,苏扬在京城中的声势已然被推到了极高。 这份策论,常人绝对无法反驳!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几个字虽是五皇子与纳合清波的约定,可这已然足以代表苏扬的能力! “下官不过是向朝廷献上这份策论而已,也并没有什么妄议朝政的意思。”苏扬指了指贺叔达手中的宣纸,“莫非诸位大人自这份策论上,还能找出什么下官议论朝政的地方?” 闻言,孟庭等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苏扬这一份《六国论》,显然是借秦灭六国的旧事,暗讽今朝议和。 可问题就出在这暗讽之上,并无实据。 若是在往常,哪里需要管苏扬究竟是否暗讽,大可冠以莫须有的罪名! 可而今朝堂上,并非是所有人都想要议和的! 他们要忌惮的,是朝堂上主张开战的那一派! “尽是一派胡言!” 孟庭斥责一声,向贺叔达递了个眼色。 “此等荒唐言论,当尽数销毁!”贺叔达说着,直接将手中宣纸撕碎开来。 “传令,太医苏扬企图妄议朝政,暂且将其关押起来,待到朝廷议和之后,在处置苏扬!”孟庭吩咐着,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只要等朝廷议和的大局定下,那苏扬这一份策论,便失去了效用。 第三百四十九章 转机 得到孟庭的命令,户部侍卫们这一次终于毫无顾忌地上前,围住苏扬。 “既是孟大人不愿向陛下启奏,那下官也不强求了!” 苏扬淡淡道,似是对孟庭等人的反应丝毫没有察觉。 “那看来,这份策论,下官只能去找其他人代为上书了。” 说着,他向孟庭随意行了一礼,“下官告辞!” 见状,庾士素却嗤笑起来。 这里是他们户部,苏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告辞?” 庾士素嘲弄道,“方才孟大人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他伸手直指苏扬:“你妄议朝政,已经犯下罪名,孟大人已下令要将你关起来,你往哪走?” “哦?” 苏扬挑了挑眉,看向孟庭,“孟大人,下官那一份策论,便是妄议朝政了?” “带下去!” 孟庭却并未再回应苏扬,仅是对一众户部侍卫挥了挥衣袖,让那些侍卫们带着苏扬离去。 苏扬神色平静,未再多说什么,缓缓迈动步子,自此地离开。 孟庭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目光阴郁。 那份《六国论》,效果可想而知。 这苏扬倒还真是有些能耐! “将他好生看管起来。”孟庭淡淡向庾士素吩咐道。 “是!” …… 云清郡主府。 高妃和齐王妃坐在房间中,皆黛眉紧蹙。 云清郡主坐在一旁,垂首不语,眸光显得有些暗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姨娘,朝廷现在还尚未确定是否议和,此事尚有转机!”赵艺弘站在众人身前,沉吟道,“左相尚在争取之中!” “北莽大军压境,朝廷而今的形势,应当快要一边倒了吧?”齐王妃幽幽看向赵艺弘。 赵艺弘默然不语,朝廷的形势,他这姨娘应当知晓。 “为了这场议和,朝廷要将若惜嫁到北莽那等苦寒之地,朝堂诸公的主意打得倒是不错!”齐王妃语气愈发显得清冷。 她一双凤眸之中,都隐隐浮现出一抹寒意!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齐王叔尚在北境镇守,量那北莽贼军也不敢入侵,应当……仍旧有所转机!” 顿了顿,他又说道:“纵使……要议和,我也定会向父皇请奏,绝不会让若惜前往北莽和亲!” 齐王妃摇摇头,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一抹嘲讽。 她淡淡道:“之后本宫会向陛下请奏,若这场议和非要让若惜去和亲,那本宫便写封家书,让齐王自北境回京!” 闻言,赵艺弘心中一惊。 让齐王回京,那北境还能有谁能够稳如泰山般镇守? “回头,我也去跟陛下说说……”高妃低声道,“陛下也不会忍心,将若惜这孩子嫁到北莽那等苦寒之地。” “但愿如此!” 齐王妃回应一声,看向云清郡主,清冷的凤眸中满是柔和。 这时,房间外,一名护卫快步赶来。 赵艺弘看了一眼,向房间中几人嘱咐一声,自行走了出去。 “娘,姨娘,我有些闷,出去走走。” 云清郡主也站起身来,向齐王妃和高妃款款行礼。 她精致的脸庞上此时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 高妃点点头,齐王妃深深看了云清郡主一眼,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房间外。 赵艺弘听着护卫传来的消息,神色一惊。 “户部以什么名义带走苏太医的?”他沉声询问。 “说是请苏太医去户部诊治……” 护卫连忙回答,“不过,苏太医临行前向太医院院使嘱咐,将此事汇报朝廷!” 听到此,赵艺弘双眸微眯,沉思起来。 这时,云清郡主走了过来。 赵艺弘看向云清郡主,连忙收敛起凝重的神色。 而今若惜正有着忧虑,他没必要将苏扬的事情再告知她。 “若惜,你怎么出来了?”赵艺弘轻声询问。 “出来走走。”云清郡主睫羽低垂,看了眼四周,又向赵艺弘询问,“五哥,这场议和,果真无法阻止了吗?” 赵艺弘深深看了云清郡主一眼,劝慰道:“不用多想,纵使是议和,朝廷也不会答应下北莽的所有无礼要求!” 云清郡主默然,半晌,才又似呢喃般道:“苏医师……不是赢下了文斗了吗?为何还要议和?” 苏扬…… 赵艺弘心中暗叹,先前那场文斗,苏扬已是以身涉险了。 此次户部带走苏扬,必是与此有关! 想了想,他又宽慰道:“若惜,你不必担忧,我待会就去询问苏兄,看看苏兄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云清郡主神色一振,但随即,却又摇了摇头。 她虽是一介女子,但也清楚,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你放心便是!” 赵艺弘再度劝慰一声,看向身边侍卫。 “备马,随我去寻苏太医!” …… 户部。 苏扬静坐在房间中,眯着眸子,闭目养神。 他身前的桌案上,已然新写好了一份《六国论》。 这时,房门被打开,庾士素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自顾自地走到苏扬身前,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苏扬,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庾士素戏谑道,“你而今在我户部,涉妄议朝政之罪,想必……你对自己的处境,应当很清楚吧!” 苏扬缓缓抬眸,瞥向庾士素。 眼下的处境,他的确极为清楚! “庾大人,你说……”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庾士素,“你说,若是我在户部这里再给你正骨推拿,那这动静,户部是否能压下?” 闻言,庾士素看着苏扬的目光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他连忙看向身后跟着的几名户部侍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苏扬,我看你是失了心智!”庾士素寒声道,“你以为,进了我们这里,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出去吗?” “有何不可?”苏扬笑吟吟反问道。 “可笑!” 庾士素嗤笑起来,“你以为这朝堂公务,皆是儿戏不成?” “待到议和之后,你这从五品的太医官职,应当也要卸掉了!” “待卸去这太医之职,你倒是不过一介草民,明如蝼蚁!” 可庾士素说着,苏扬却始终饶有兴趣地看着庾士素,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不妨等等看?”苏扬轻笑道。 “哼,等等看?”庾士素冷哼,“你以为你还有转机?” 他话音刚落,房间外,忽的有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庾大人,孟大人传卑职前来通报,有皇子殿下莅临户部!” 第三百五十章 还有要事在身 “皇子殿下来我户部?” 庾士素怔了怔,稍作思索,询问道,“是五皇子殿下?” 说完,他又冷冷瞥向一脸淡然的苏扬。 之前文斗,正是五皇子将苏扬这个诗魁搬出来的! 这么说,苏扬应当于五皇子有些关系。 “苏扬,这就是你的倚仗?”未等侍卫回答,庾士素便向着苏扬询问一声。 这五皇子虽由于那场文斗,显露了些头角。 可是,五皇子并没有什么权势。 即便是五皇子亲自来户部,也不见得能够将苏扬带出去! 苏扬笑而不语。 “大人,是……是三殿下!”侍卫恭声道。 “三殿下?” 庾士素顿时一怔。 怎么三殿下会过来? 他又狐疑地看向苏扬,却见苏扬的神色此时也显得有些意外。 莫非不是为苏扬而来? 庾士素想了想,起身向房间外走去。 “就此人看管好,若再让他闯出去……” 庾士素寒声交待,“你们自行向孟大人交待!” “是!” 一众侍卫连忙应声。 庾士素一路向户部大门外赶去,还未出门,便见孟庭与贺叔达正陪同着一个年轻人向户部大院走来。 “叩见殿下!”庾士素连忙前去参拜。 赵澈扫了庾士素一眼,淡淡挥挥手。 他又对身边孟庭道:“尚书大人,我此次冒昧前来,不知是否打扰了诸位的公务?” “并无此事!” 孟庭摇摇头,暗暗打量着赵澈。 这位三皇子一向深得陛下厚爱,同时手段也极为不俗。 朝堂之中,有不少人估计早已将三皇子当作皇储! 只是,此时三皇子赶来户部,却让他心中有些疑惑。 “那便好!”赵澈笑吟吟点点头,继续向户部深处走去。 刚走出几步,赵澈又似是想起什么,看向身边的贺叔达。 “贺大人,我听说你今日一早便去太医院了?”赵澈淡淡询问一声。 闻言,贺叔达几人顿时一怔。 太医院…… 难道三皇子是为了苏扬而来? “下官随魏国公一同去过太医院。”贺叔达连忙道。 “哦!” 赵澈点点头,嘀咕一声,“那苏太医应当也在户部吧?” 他又扫向四周,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神色:“为何不见苏太医?” “这……” 孟庭和贺叔达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从未听说过,三皇子与苏太医之间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苏扬在文斗之上,既然是五皇子搬出来的,那按道理来说,苏扬应当是五皇子的人才对! 可三皇子为何过来? “敢问殿下,找苏太医何事?”一旁庾士素试探着询问。 “嗯?” 赵澈并未回答,而是淡淡瞥了庾士素一眼。 顿时间,庾士素浑身一颤,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敢再询问。 “殿下,苏太医正为我户部官员诊治,想来是未曾收到殿下莅临的消息。”孟庭缓缓道。 “是吗?” 赵澈挑了挑眉,笑眯眯打量着孟庭,“那不妨我便自行去找他吧!” 话落,孟庭几人心中皆是一凛。 “殿下,为何……”孟庭迟疑道,赵澈这一次突然来到让他们户部,属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也找苏太医诊治诊治,有何不可?” 赵澈反问道。 孟庭眉宇微凝,只好点点头。 三皇子亲自前来户部寻找苏扬,他们自是无法阻拦! “那不妨我等带殿下一同前去!”孟庭缓缓道。 房间中。 苏扬抚着下巴,不时地瞥向门外。 赵澈竟然来了! 他颇有些意外。 这一次他来户部之前,嘱咐白泞汇报朝廷,其实是为了让赵艺弘过来,再进行后续的计划。 他倒是没有想到,赵澈会过来! 不过,有赵澈前来,反倒更好! 他正沉吟间,便听房门外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 随即,房门被打开,一众身影出现在苏扬的面前。 苏扬当即起身,迎上前去,向赵澈躬身行礼。 “见过殿下!” “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闲适了!”赵澈笑吟吟道。 “多亏殿下所赠的大黑马,为我省下许多时间!” 注意到苏扬和赵澈两人的交谈,孟庭几人神色都愈发错愕起来。 苏扬见到赵澈,并未行跪拜之礼,而赵澈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这足以证明,苏扬与三皇子的相交不浅! “孟大人,不是说让苏太医为户部众人诊治吗?”赵澈又瞥向孟庭,“为何未曾在房间中见到什么药物?” “这……” 孟庭未曾回答,而是瞥了眼身边的贺叔达。 此事,是让贺叔达去做的! “回禀殿下,先让苏太医诊治,诊治出病情,我等再让人去太医院拿药。”贺叔达解释道。 “原来如此!”赵澈敷衍着点点头,又向孟庭询问,“刚巧我也要让苏太医为我诊治,不知可否先行将苏太医带走?” 听到此,孟庭几人顿时眉头一凝。 三皇子想要带走苏扬,此事,他们先前实在未曾预料到。 本来他们带走苏扬的理由,便不怎么充分。 若是三皇子执意带走苏扬,他们怕是不好解决! “殿下,实不相瞒,我来户部,还有要事在身,暂时难以离开!”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嗯?” 赵澈一愣,疑惑地看着苏扬。 他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苏太医来户部还有何事?” “回禀殿下!” 苏扬摆正神色,退到房间中桌案前。 他双手一同捏起一张宣纸,神色庄重至极,走到赵澈身前。 他高声道:“下官前来户部,恳请孟大人向陛下代为献上一份策论!” 见此,孟庭几人当即脸色微变。 苏扬要将那《六国论》呈给三皇子看! “策论?” 赵澈挑了挑眉,自苏扬手中接过宣纸。 他看向宣纸上的字迹,双眸逐渐眯了起来。 “殿下,这份策论,不可当真!”孟庭低声说道,“苏太医虽文采卓绝,可不通朝堂之事……” 但他话音未落,赵澈却摆摆手,为再让孟庭说下去。 赵澈依旧在自顾自地看着宣纸上的内容。 半晌,他才缓缓收下宣纸,眯着眼睛看向苏扬。 “苏太医,你这份策论,有些意思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法相助 “殿下过奖!” 苏扬高声回应道,“下官正要将这份策论让户部尚书大人代为启奏陛下!” “哦?” 赵澈眉头一挑,瞥向一旁的孟庭,“孟大人,可有此事?” “回禀殿下,苏太医身为太医,这策论若是献于陛下,有些……不合规矩。”孟庭拱了拱手,神色平静自若。 “殿下,孟大人公务繁忙,若是连这些策论都要向陛下献上,岂不是……”一旁贺叔达也跟着符合一声,“殿下,这实在不合情理。” 虽然三皇子有意带苏扬离去,可是,苏扬的这份策论,显然对朝廷与北莽议和还是开战,有着难以忽视的影响。 这事关朝廷两派,即便是三皇子,也没那么容易站好队! “原来如此!” 赵澈点点头,又向苏扬递出询问的神色。 苏扬何必对这朝堂之事,如此关心? 户部尚书这些老狐狸,哪一个不是心眼极多? 苏扬想要呈上这份策论,只怕困难重重。 “苏太医不妨先行回去,你这份策论,待日后有机会,再行送交朝廷,倒也不迟。”赵澈试探道。 他依旧不理解,苏扬的用意。 “殿下觉得下官这份六国论,可有强词夺理的地方?”苏扬缓缓向赵澈询问一声,神色中一片坚毅。 这份《六国论》,正是他给朝廷主战派所营造出来的契机! 而今,已经是这场议和的重要关头了! 他务必要让这场议和,无法再继续下去! 赵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随即耸耸肩,笑道:“苏太医文采高绝,这份策论,自是无懈可击!” 他心中不免疑惑,苏扬为何如此关注这场议和之事? 而且,苏扬竟如此坚持开战! “下官不过是想要将这份策论献于陛下,献于朝廷。”苏扬沉声道。 “你不过就是个太医,有什么资格向陛下上书?” 庾士素忍不住上前,寒声斥责苏扬。 苏扬尚未回话,赵澈已淡淡瞥向庾士素。 “掌嘴。” 赵澈向身后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当即向庾士素那边走去。 见此一幕,孟庭顿时眉头一皱,他连忙向赵澈道:“殿下,这……” “我与苏太医说话,何时轮到此人打岔?”赵澈随意指了指庾士素。 从五品的郎中,在他面前,还算不得什么。 庾士素脸色难看,他未曾想到,三皇子竟会这么维护苏扬! 啪! 下一刻,赵澈的护卫狠狠给了庾士素一耳光。 庾士素惨叫一声,身形一阵踉跄。 他怔怔看向赵澈,仿若忽略了脸颊上传来的疼痛感。 随即,他反应过来,连忙向赵澈跪了下来。 “下官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庾士素高声道。 赵澈却看都不再看庾士素一眼,而是对孟庭道:“孟大人,若是户部的官员都这么没有规矩,怕是朝廷也不会愿意!” “殿下说得极是!” 孟庭应声,对于赵澈给庾士素的这一巴掌,心中不由急速思量着赵澈的用意。 难不成,三皇子要为了这苏扬,与他们户部站在对立面? 这不该是三皇子的作风。 至于庾士素,此时完全不被任何人注意。 而后,赵澈又看向苏扬,缓缓道:“苏太医有忠君报国之心,这自是难能可贵,不过……” 顿了顿,赵澈才又道:“不过,若是苏太医想要向朝廷上书,还是得多做考虑才是。” 听到赵澈的话,苏扬眸光内敛。 他已经知晓了赵澈的心思。 这一场议和之事,赵澈帮不了他。 这也正常,议和与开战,应当涉及朝廷两派。 以赵澈这个三皇子的身份,此时不应该表露出他的立场。 “苏太医果真不与我一同离开?”赵澈又向苏扬询问一声。 “不必了。” 苏扬摇摇头,又拱手道,“多谢殿下夸赞。” 话罢,他后退一步,不再多言。 赵澈目光深沉,自苏扬身上移开。 但很快,他的脸色又恢复平常,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孟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扰了!”赵澈慢悠悠对孟庭道,“不过,诸位既然是请苏太医来此为户部众人诊治,那自是万不可亏待了苏太医!” 后面一句话,语气平淡,却隐约透露出几分威严。 “无需殿下多说,苏太医医术高明,我等自是会善待苏太医。”孟庭笑道。 赵澈的立场,他已然清楚了。 苏扬那一份策论,赵澈这个三皇子,帮不上什么忙。 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赵澈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自庾士素身边经过,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赵澈又缓缓驻足,转头看了苏扬一眼。 随后,就此离去。 孟庭几人连忙跟上赵澈,送赵澈离开。 苏扬在房间中坐了下来,神色平常。 …… 户部外,一行马车缓缓驶出户部。 赵澈坐在马车中,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他一言不发,神色显得有些沉郁。 马车正行进间,却又有一阵马车上,自前方传来。 随后,马车队伍停了下来。 赵澈掀开帘子,向前方看去。 在他眼前,正有着一行马车驶来,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正掀开帘子的一人身上。 “三皇兄,你这是去户部了?” 赵澈对面的马车中,赵艺弘一手掀着马车帘子,疑惑地看着赵澈。 “那苏扬是在等你?” 赵澈眯着眼睛,询问一声。 “嗯?” 应道赵澈的话,赵艺弘却不由微微一怔。 他有些不明白赵澈的意思。 他们所在的这条路,是前往户部的必经之路。 显然,赵澈是刚自户部出来。 可赵澈所说的话,却让赵艺弘有些难以理解。 苏兄……在等人? 赵澈将赵艺弘的反应收归眼底,不动声色道:“苏扬的才学,的确不俗,想不到,他除了诗词一道,连这朝廷策论都如此擅长!” 朝廷策论? 赵艺弘眯起眼睛,静静思索起来。 随即,他笑吟吟点点头:“苏太医是有大才之人!” “五弟去吧!” 赵澈不再多说什么,收回手,任由马车帘子静静垂落而下,坐回马车中。 赵艺弘连忙让他的马车队伍避让开来,任由赵澈离开。 “恭送皇兄!” 待赵澈离开,赵艺弘目光深沉了几分。 “继续前去户部!” 第三百五十二章 态度截然相反 户部。 孟庭几人送走赵澈,向户部深处走去。 庾士素捂着脸颊,神色阴鸷,一言不发。 他今日在三皇子这边,竟然挨了一耳光! 一行几人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三皇子的到来,是他们都未曾预料到的。 “士素,三殿下行事果断,以后再有这等情况,万不可如先前那般胡言乱语!” 孟庭的脚步稍稍停顿下来,幽幽向庾士素提醒一声。 “是!” 庾士素连忙点头,仍旧捂着脸颊,手指缝中透露出的脸上肌肉已经高高肿胀起来。 他其实也极为后悔。 传言这位三皇子行事极其狠厉,手段又极为高明。 朝廷中东宫太子之位迟迟未立,而二皇子早早便封了个闲散王爷。 若是自皇子中顺下来,三皇子显然对皇储之位有着极大的优势! 这一次,他算是得罪了三皇子! “之后你自行想办法向三殿下赔礼道歉。”孟庭又提醒一声。 “遵命!” 庾士素应声,这才终于放下了捂着脸颊的手掌,快步走到孟庭身前,向孟庭拱手道,“多谢大人提醒!” 孟庭轻挥衣袖,未再多说什么。 几人还未走会房间,便又见一名侍卫快步赶来。 “大人,五殿下莅临!” 听到那侍卫的汇报,几人神色顿时一凝。 五皇子果然来了! 他们心中不免惊动。 这苏扬,究竟有什么手段? 能够让三皇子亲自来户部提人,甚至三皇子还为了苏扬让手下给了庾士素一耳光。 这已经足以说明,三皇子对苏扬极为重视了。 可是,这三皇子前脚刚走,五皇子竟然也来了! 纵使苏扬才情再高,也不至于同时得两位皇子的青睐! “速速前去迎接!” 孟庭收敛心绪,吩咐一声,向着户部大院外赶去。 不多时,他们便见到,赵艺弘的身影自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相较于三皇子,这位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五皇子气质显得尤为内敛温和,举止之间,颇有些君子风度。 众人向赵艺弘一番行礼,孟庭这才询问道:“殿下怎么来户部了?” 赵艺弘却并未回答,而是笑吟吟反问道:“孟大人,不知我此行前来,可有打扰?” “哪里的话!” 孟庭轻挥衣袖,可随即,他便又听赵艺弘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孟大人请苏太医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闻言,孟庭几人心中顿时一凛。 比起三皇子,这位五皇子的目的竟是要更为明显! “苏太医何在?” 赵艺弘又询问一声,环顾四周。 “这……” 孟庭迟疑道,“苏太医正在为我户部的人诊治……” “诊治?” 未等孟庭说完,赵艺弘已是上前一步,“莫非户部诸位,都患了什么病?” “未曾……”孟庭只好回答。 “孟大人,而今形势,您身为户部尚书,应当知晓!”赵艺弘沉声道,“北莽大军压境,户部竟还有时间请苏太医前来诊治,这份闲暇,还真是让人羡慕!” 孟庭几人面面相觑。 这位平日里生命不显的五皇子,对其传言都是其韬光养晦,待人尤为温和。 可是,眼下五皇子的表现,可与传言中有为不符! 孟庭稍作思索,刚要说话。 可这时候,赵艺弘已经自顾自地向着户部深处走去。 “苏太医在哪,劳烦诸位大人,带我前去!”赵艺弘说着,已经自众人身前经过。 孟庭皱了皱眉头,纵使五皇子不得殿下恩宠,相较于其他皇子无权无势,可在户部,这么多人看着,五皇子终究是皇子,天潢贵胄。 赵艺弘态度这般强硬,他们也无法置喙。 几人只好带着赵艺弘赶往苏扬所在的房间。 “苏兄!” 见到苏扬,赵艺弘连忙上前。 可听到赵艺弘对苏扬的称呼,孟庭几人心中又是一凛。 苏……兄? 堂堂皇子,竟与苏扬称兄道弟? “赵兄,我在户部候你多时了!”苏扬笑着上前。 他这次来户部前,特意嘱托白泞汇报朝廷。 说是汇报朝廷,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赵艺弘知晓后赶来。 “大胆苏扬,怎可对殿下不敬?”贺叔达沉喝一声。 五皇子那般称呼苏扬也就罢了,可苏扬反过来称呼,那便有失君臣之礼! “贺大人,苏太医如何称呼我,是我的命令……”赵艺弘淡淡瞥了贺叔达一眼,“有何不可吗?” 他特意在众人面前如此称呼苏扬,便是为了让这几人知晓,他对苏扬的重视! 贺叔达皱着眉头,不再多说什么。 “苏兄,你特意在户部等我,必有要事吧?”赵艺弘又向苏扬询问道。 “瞒不过赵兄!” 苏扬笑着扫了眼孟庭等人,扬起下巴,悠悠道,“我此次前来户部,乃是为了请户部尚书孟大人,代为向陛下呈上一份策论!” 闻言,孟庭几人皆是脸色微僵。 他们看得出来,这苏扬是铁了心的,向要将那份策论闹到朝廷那边! “哦?” 赵艺弘神色一振,连忙询问,“是什么策论?” “劳烦庾大人将桌案上那张宣纸递过来。”苏扬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向着庾士素说了一嘴。 “赵兄……”苏扬缓缓道,“我这份策论,名曰……六国论!” 六国论…… 赵艺弘心绪急转,而今大宋与北莽议和之势愈发难以阻挡,更是知晓了北莽的无理要求。 苏扬在这个时候,来到户部,又献上这所谓《六国论》,莫非是与当今形势有关? 只是,一旁的庾士素却并未动身。 他不忿地瞪着苏扬,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怒火。 苏扬竟敢吩咐他? “庾大人莫非是要让殿下久等?”苏扬淡淡道。 庾士素沉哼一声,依旧未曾动身,而是让身边侍卫将那桌案上的宣纸取来。 赵艺弘瞥了庾士素一眼,接过宣纸,认真读了起来。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只看到第一句,赵艺弘的目光顿时便凝重起来。 这份《六国论》,果然与当今形势有关! 他紧盯着宣纸,愈发仔细起来,仿佛不愿错过任何一字。 第三百五十三章 阳谋 良久,赵艺弘放下宣纸,神色一片郑重。 他的指尖仍旧紧紧捏着宣纸一角,骨节都隐隐发白。 《六国论》哪里是在写六国,这分明是而今的局势!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这宣纸上一字一句,都直击人心! 所谓赂秦,便意在指大宋向北莽委曲求全! 北莽正是永远都喂不饱的狼! 孟庭等人注视着赵艺弘的动作,神色愈发沉郁。 苏扬这一份《六国论》的影响力,他们都极为清楚。 若这篇策论传扬出去,那天下恐怕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对这份《六国论》极为信服! 可偏偏,他们半点也没有预料到,苏扬这一个小小太医,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是苏扬的阳谋! 接连两位皇子到来,他们还都难以阻止。 这让孟庭不由沉思,难道这苏扬背后,还有什么高人指点? “苏兄是准备……将这份策论,上交到朝廷?”赵艺弘沉声询问,语气中难掩惊意。 苏扬的这一份《六国论》,影响力绝对远超寻常! 苏扬笑着点点头,扫了眼孟庭:“我此次前来户部,正是为了请求孟大人将我这策论启奏陛下!” 赵艺弘双眸微眯,思索着苏扬的用意。 这一份策论,苏扬想要交由他父皇,完全有其他更为可行的办法。 可偏偏苏扬却非要来到户部,让孟庭这个户部尚书代为启奏。 那苏扬的用意,便值得思量了! 孟庭脸色愈发难看了,苏扬的心思,他哪里会看不出来? 所谓启奏陛下,其实并不是苏扬的主要目的! 相较于将这份《六国论》当作一份普通策论呈到陛下那边,难以臆测后续的动静,苏扬反而是直接准备借由此事,直接将《六国论》传达给朝堂诸公! 那到时候,朝堂主战的人必定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可想到此,孟庭心中愈发惊疑不定起来。 苏扬一个小小太医,究竟为何会铁了心地主战? 此等朝廷大事,绝对不该是一个太医所要考虑的! “孟大人为何不将这份策论献于我父皇?” 赵艺弘转而向孟庭询问。 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殿下,虽然苏太医身为太医,但于情于理,都不该由他向陛下上书,这不合规矩!” 一旁贺叔达为孟庭辩解道,“况且,孟大人公务繁忙,无暇再估计苏太医这边……” 所用托词,与应付三皇子赵澈时,几乎一致。 “尤其是此时我朝正与北莽议和,此等时机,更是不宜将苏太医这份策论呈上。” 说完,孟庭和贺叔达几人等静静看着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应对。 苏扬这份策论,毫无疑问,关系到议和与开战之事。 即便是先前的三皇子赵澈,也不得不忌惮此事,不能将苏扬的策论献于朝廷。 而五皇子论权势还是如何,都远远不如三皇子。 对于此时,应当有着更多的顾忌。 然而,赵艺弘却依旧面色肃然。 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悦。 “孟大人,苏太医这份策论,可有不实之处?”赵艺弘淡淡询问。 孟庭眸光微凝:“苏太医的文采极高,应当并未有不实之处!” “在我看来,苏太医这份策论,言辞精辟,更改启奏我父皇!”赵艺弘沉声道,“不妨孟大人代为献上!” 这已经表明了赵艺弘的态度了! 孟庭几人皆是神色一凝。 五皇子这是已经表明立场了吗? 主战! 五皇子虽然在文斗之上经陛下旨意,有所露面,可依旧比不得其他皇子。 这么及早站队,这对于五皇子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孟庭捋了捋胡须,收归心绪,并不见急躁。 “想不到,殿下竟对苏太医这一份策论,如此看重!” 孟庭慢悠悠道,“既是如此,那不妨殿下亲自将苏太医这份策论递交陛下!” 老狐狸! 苏扬内心暗骂。 孟庭看出了他的用意,也知晓他这份《六国论》上交朝廷,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孟庭索性直接从中抽身。 “孟大人,下官是想请孟大人向陛下启奏!” 苏扬高声说道。 既然双方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纵使孟庭想要从中抽身,可是,他已经来到了户部,便不会轻易罢休! “苏太医莫非是成心为难孟大人?”庾士素沉声道。 “庾大人,殿下正与孟大人谈论我这份策论的事情,你此时打岔,似乎不妥吧?”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说完,他还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暗暗挥了挥手,比了个扇动的手势。 可赵艺弘却狐疑地看着苏扬,似是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苏扬只好作罢。 在抽人耳光这方面,赵艺弘是不如赵澈那般下得去手! 庾士素脸色却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他脸颊还肿胀着,此时更是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苏扬分明是想要看他的笑话! 竟还要怂恿五皇子也给他一巴掌! “臣还有公务要处理,一时无暇顾得上苏太医这份策论……” 孟庭没有理会庾士素那边的情况,继续对赵艺弘说道,“既然殿下这么看重苏太医这份策论,还是殿下将这份策论启奏陛下吧!” “不必了!” 赵艺弘摇摇头,“这份策论,先留在孟大人这边吧!” 说完,他又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既是苏太医在为户部诸位诊治,那我也不多做打扰……” 赵艺弘一副告辞模样,他晃了晃手中的宣纸,“若是这策论苏太医还有存留,那我便将其带走了!” “带走便是!”苏扬笑道。 自始至终,赵艺弘也没有询问过,是否要让他离去。 显然,赵艺弘还有着其他的打算!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扬静静看着孟庭等人陪同赵艺弘一同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布下的这个阳谋,无论孟庭这些人应对还是不应对,都没办法轻易压下! 这场大宋与北莽的交锋,他务必要破坏这场议和! 纵使不为别的,他也绝不会眼见,云清郡主去和亲!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事不宜迟 孟庭和贺叔达几人送走赵艺弘,终于回到房间里坐定。 接连两位皇子为这苏扬出面,纵使三皇子和五皇子对待苏扬上书的事情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可这二位,庇护苏扬的意图,却尤为明显。 谁能想到,一个年轻太医,竟还能有着那等诗词之才! “大人,五殿下如此重视那苏扬的策论,恐怕……”贺叔达沉吟一番,蹙眉对孟庭道,“恐怕会有什么变故!” 他们将苏扬带来,本就是想要控制住苏扬,免得朝廷中有人借苏扬的势头,在议和之事上闹出什么乱子。 可苏扬却先行写出了这一份《六国论》,更是还要算计他们户部,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 尤其是,五皇子对于苏扬那份策论极为重视,谁也不知晓,之后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叔达,你觉得这苏扬身后,是否有什么人暗中指点?”孟庭缓缓向贺叔达询问一声。 贺叔达心中凛然,的确,苏扬主动要向陛下上书,极为蹊跷。 可若是有人指点,那指点苏扬的人,又会是谁? “如今看来,这苏扬的确古怪!” 孟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一个太医,怎会这么难缠! “大人,此事是否要禀告魏国公他们?”贺叔达又试探着询问道。 他思索一番,又道:“三殿下应当不会在此事之上出手,至于五殿下……若仅有五殿下一人,这一份策论之事,尚且还有压下的机会。” 孟庭点点头,将庾士素召到身边:“士素,你亲自去魏国公府,将今日之事禀报魏国公,现在就去!” 今日他们户部将苏扬带来,再加上两个皇子先后来到户部,此事必定会被朝廷中许多人知晓。 但如今,事情尚未闹大,他们还不知晓,苏扬那边,又会有什么乱子发生。 须得尽快处理! …… 房间中,苏扬捏着笔杆子,无意识地转动着。 赵艺弘自户部离去后,会有什么安排,他目前还不知晓。 但苏扬很清楚,赵艺弘绝对知晓他的用意! 大宋朝廷而今议和的声音应该快要达到压倒性的局势了,相较于战争,和平才是大多数人更为倾向的。 但,以这等方式委曲求全,从长久的远光看,这对于大宋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大宋朝廷中,许多人希望议和,自然也有别的心思。 不说别的,单只是纳贡这一条,其中便不知能够挤出多少油水…… 天下为棋盘,众生皆棋子罢了! 苏扬正在房间中待着,过了一段时间,便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来的人却并不是孟庭和贺叔达等人,而是几名户部侍卫。 “苏太医,孟大人有请。” 当先一名侍卫恭敬地对苏扬说道。 “哦?” 苏扬饶有兴趣地瞥过这几人。 孟庭请他过去,是出了新的变故了,还是孟庭那边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他未多做询问,跟着几人向孟庭那边赶去。 刚走到房门外,苏扬便见到此地多了一些护卫。 这些护卫们的穿着与户部侍卫有着些许不同,显然是又有人来到户部了。 他迈步走进房间中,看到房间里的一道身影,眉头顿时一挑。 左相荀正! 这位当朝左相,竟然亲自来到了户部! “左相,苏太医已经来了。” 孟庭笑吟吟对荀正说了一声,只是瞥向苏扬的目光中,隐隐显露出一抹阴沉。 苏扬连忙向荀正行礼,思索着荀正的来意。 这位当朝左相先前曾亲自去太医院探望过周延玉,苏扬曾猜测其应该是主战一派。 具体如何,还是要看荀正的真正态度了。 “听闻苏太医今日有一策论献与孟大人,可有此事?”荀正慢悠悠向苏扬询问一声。 “正是。” 苏扬点点头。 “苏太医不愧是能多的诗魁美誉之人!”荀正赞赏道,“说来昨日苏太医在文斗之上获胜,老夫还未曾为苏太医贺喜。” “左相客气了!”苏扬客套一声,心中微动。 以荀正的地位应当用不着与他虚与委蛇,而荀正这般和善,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孟大人,既然苏太医也来了,咱们便不妨谈谈这向陛下上书的事情!”荀正又笑着对孟庭说了一声。 “这……” 孟庭顿时面露难色,左相荀正在朝廷中,正是主战一方的支柱! 五皇子走后,荀正竟然会亲自前来,足以证明荀正对于苏扬那一份《六国论》的重视! 他也在思索,有些怀疑,难道左相才是指使苏扬来户部的人? 若说这一切是苏扬自己的注意,孟庭半点都不相信。 一个才多大年纪的人,能有这般城府? “六国破灭,弊在赂秦!” 荀正悠悠道,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而今我朝与北莽的议和,又与此事何异?”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孟大人,我朝若是将徽州之地割让给北莽,果真能够换得和平?” 说着,他又自顾自走到孟庭身边,“孟大人还看不透吗?” “左相,我朝刚刚经历瘟疫之劫难,正在百废待兴之际,更何况,北莽势如猛虎,我朝若是与北莽开战,恐怕不知要死伤多少战士!”孟庭沉声道,态度坚决。 他又不是主战一派,纵使荀正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他的立场! “孟大人的确言之有理!” 荀正并未反驳孟庭,而是点点头。 他捋着胡须,又道:“不过,此事终究是得陛下决断才行……” 苏扬已然确认荀正的立场了,他对荀正的好感无形中增添了几分。 现在看来,有左相亲自出面,他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之后,便交由左相荀正便可。 “孟大人,事不宜迟!” 这时,荀正仿佛下定了什么主意,连忙对孟庭道,“我等这便去面见陛下!” “嗯?” 孟庭一怔,瞳孔都不由微微收缩。 荀正已然打算,现在便将此事捅到陛下那里了吗? 可荀正偏偏非要拉上他一起!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上书 “左相,为何要让下官一同前去?” 孟庭摆出一副疑惑神色,这趟浑水,他半点也不想掺和! “这份策论是苏太医献与孟大人的,我等既是要想陛下启奏此事,孟大人当然要与老夫一同前去!”荀正理所当然道。 他仿佛不愿再耽误时间,自顾自向着门外走去。 “孟大人,若不嫌弃,便与老夫共乘同一辆马车吧!” 刚走出几步,荀正又提议一声,“这样还快些!”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荀正和孟庭两人,荀正表面上是一副邀请孟庭的架势,可偏偏就是如此,不给孟庭半点拒绝的机会。 孟庭脚步迟疑,并未立即跟着荀正离开。 此次他若跟着孟庭前往宫中面圣,届时,不知孟庭还有什么手段。 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苏扬:“这策论乃是苏太医所写,所谓献与下官,下官也并未启奏陛下……” “老夫听闻,苏太医不是要在户部为诸位诊治吗?” 荀正笑吟吟道,“就先让苏太医在户部等候吧,说不定,陛下还会宣召苏太医!” 孟庭语气一滞。 这反倒成了荀正的理由了! “孟大人,请吧!” 荀正向门外扬了扬衣袖。 孟庭无可奈何,只好暗暗向贺叔达递了个眼色,跟着荀正一同离去。 送走荀正和孟庭,贺叔达脸色阴沉几分。 尚书大人这一趟随左相前往宫中,恐怕必然会在眼下关头生出乱子! 而这一切的根源,竟是因为一个太医! “苏太医,你倒是好胆识!” 贺叔达斜睨着苏扬,冷声道,“你应当知晓,你如今所在的立场,对于朝廷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扬耸了耸肩,并未回话。 对于此事的后果,他当然知晓! 自此之后,他算是与朝廷中主张议和的一派,自此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了! 过早站队,对于朝廷上下所有官员而言,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那又如何? 若是他顺从议和,且不说云清郡主要沦落到和亲的命运,议和之后,大宋果真能够长治久安吗? “左相势大,苏太医看来是早早抱紧大腿了!” 贺叔达似是嘲弄般道。 两位皇子,再加上左相,这三位一同出面,无论放在何时,都足以震动朝野了! 而这三位,今日皆是因苏扬一人而来! “若说此事,我还比不上你!”苏扬笑着回应一声。 他自门外转过身子,向着户部深处挥了挥衣袖,打趣道:“贺大人,若有闲暇,不妨我为你诊治诊治?” “来人,送苏太医回去!” 贺叔达大袖一挥,吩咐身边侍卫。 他看着被侍卫们裹挟着向户部深处走去的苏扬,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幽幽道:“苏太医,本官提醒你一声,凡事不可过早定论!” 苏扬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确实!” 这句话,送给贺叔达,也是一样! …… 文德殿外。 荀正与孟庭的身形缓缓停下。 他们两人自户部一路赶来,身边却又多了一人。 魏国公褚康! “难得魏国公有此闲暇,随老夫一同前来进宫面圣!”荀正笑吟吟看了褚康一眼。 他与孟庭刚出户部不久,便碰上了急匆匆赶往户部的褚康和庾士素。 显然,褚康也是为苏扬那份策论而来。 “左相为朝政忙碌,我哪里能自甘清闲?”褚康摇了摇头,与身边孟庭递了个眼色。 不多时,文德殿中便有一名太监走出来,恭敬地请几人向殿中走去。 皇帝赵煊坐在御榻之上,静静打量着眼前三人。 “荀卿,平日里朕可极少见到,你与魏国公和户部尚书走在一起!”赵煊似笑非笑道。 闻言,褚康和孟庭两人却是心中微凛。 尽管陛下平日里对他们的举动似是不怎么过问,可是,他们在陛下面前,也应当保持不结党营私的言行举止。 而且,他们与荀正,说到底,可并不是一路的! 荀正神色淡然,恭声道:“魏国公和孟尚书皆心忧社稷,臣恰好得知孟尚书那里有一份策论要启奏陛下,便随孟尚书一同前来了!” “哦?” 赵煊幽幽的目光落在孟庭身上,“孟卿家有何表奏?” “这……” 孟庭嘴唇嗫嚅,心绪凛然。 苏扬的那份策论,绝不是他的意思。 这份策论,他自然不能献于陛下! 稍作思索,孟庭沉声道:“启奏陛下,北莽使团所提称臣的要求,臣以为……此事尤须得尤为慎重!” 他随意寻了个由头,“而今我朝与北莽交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不可强行开战,但若要议和,这称臣之事,实在需要再考量!” 荀正瞥了孟庭一眼,捋着胡须,并未急着打断孟庭的话。 孟庭的反应,尚在他意料之中。 赵煊淡淡点点头:“此事是得从长计议。” 随后,他又看向荀正,似是有些意外。 “荀卿不是一直有与北莽开战的心思吗?”赵煊询问道,“莫非……观念有所改变了?” 他说着话,文德殿外,又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众人看了眼那人,纷纷点头致意。 御医葛洪邈,论当今大宋医术,鲜有人能够与其比拟,更是常伴陛下左右。 而在葛洪邈身后,还有几名太监正小心翼翼地端着药壶。 “陛下……” 葛洪邈向后轻挥衣袖,恭敬地叫了赵煊一声。 赵煊抬了抬手指,让葛洪邈暂且在一旁候着。 他的目光继续落在荀正几人身上,在等待着荀正的答复。 “启奏陛下,臣此次前来,并非为议和之事!” 荀正看了眼身边的孟庭,“而是得知孟大人那里,有一份言辞精妙的策论,特来与孟大人一同献上!” 孟庭心中一沉,荀正这个老狐狸,还是揪住他不放! “言辞精妙的策论?”赵煊打量着孟庭,轻笑道,“孟卿家向来文采卓越,那朕可定要看看!” “陛下,那策论并非臣所作!” 孟庭连忙道,“乃是太医院太医苏扬所作!” “陛下,那太医有些放肆,竟敢擅自向陛下上书!”一旁褚康紧跟着说道。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宣苏扬觐见 “太医苏扬,在昨日文斗之上,胜过北莽纳合清波……” 孟庭和褚康的声音才刚一落下,荀正便开口道,“陛下,此人的文采尤为不俗,他那一番策论,更是言辞精妙!” 赵煊眯起眸子,并未发话。 他轻易地将眼前三人的局势收归眼底。 “那策论,是太医苏扬所写?”赵煊淡淡询问一声。 昨日文斗的事情,他自是已经得知了。 而不远处的葛洪邈则双眸微凝,静静看着荀正和孟庭几人。 不过,他并未表露任何态度,而是询问道,“又为何会到孟卿家的手里?” “太医苏扬今日前往户部,为户部官员诊治,这一份策论,正是苏扬自户部所作。”荀正缓缓道。 说着,荀正自袍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恭敬地递到前方。 “臣已将此策论编订成册!” 赵煊动了动手指,一旁太监连忙上前,自荀正手中接过奏折,恭敬地递交到赵煊身前。 孟庭和褚康两人看着赵煊手中的走着,目光沉郁。 荀正竟然还将那策论誊写在奏折上了! 显然这次荀正是有备而来! 孟庭思索着,至于荀正的《六国论》,应当就是自五皇子那里所得! 至于三皇子,应该不会出面。 “宣读。” 赵煊向着身前的太监挥挥手。 那太监后退几步,打开奏折,开始宣读起来。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只第一句响起,那太监声音便微微一滞。 显然,这份策论是意有所指,绝不只是秦灭六国的事情! 赵煊眸光一闪,继续听着太监的宣读。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故曰:弊在赂秦也……”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当听到这句话时,赵煊的目光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整个文德殿中,众人一片寂静。 唯有那宣读的太监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一份策论,缓缓宣读结束。 文德殿中,却依旧是一片寂静,仿若落针可闻! 半晌,赵煊目光扫过面前几人,才慢悠悠道:“这份策论,有些意思,几位卿家对于这份策论,作何评价?” 孟庭和褚康相互对视一眼,脸色有些阴沉。 这份《六国论》的精妙程度,他们自是看得出来! 而今就连陛下都已经阅读,更有荀正在一旁,蓄势待发,只凭他们二人,只怕难以打消《六国论》在陛下面前的影响! 荀正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也如孟庭和褚康两人一样,未曾回话。 他仿佛是在等待着孟庭和褚康率先发言一般。 “荀卿,不妨你先说说看!” 赵煊淡淡道。 “是!” 荀正应声,缓缓道:“臣以为,这一份策论,虽名为六国论,却意味深远,即便不说是六国之事,也可留作他用!” “那是在说些什么?”赵煊询问道,身躯微微前倾。 “而今我朝与北莽之间形势,或可引用一二!”荀正躬身道。 赵煊坐正身体,未再与荀正多说什么。 他不再去看荀正,而是看向孟庭和褚康两人。 “二位卿家又有何评价?” “陛下,这份策论,乃是在写六国旧事,左相所言,恕臣难以认同!” 褚康沉声道,“我朝蒙陛下圣德,国力雄厚,四海安平,百姓安居乐业,远非六国可比!” “而北莽虽狼子野心,但远在北境,也并非是秦国!” “六国旧事,怎可与而今形势相互对比?” 赵煊指尖轻敲桌案,待到褚康说完,又向孟庭扬手示意。 “臣与魏国公看法一致……” 孟庭回应一声,又道,“至于写下此策论的太医苏扬,反倒是有妄议朝政之嫌!” 他简单说完,躬着身子,等待着赵煊的评判。 “卿家先行平身便是。” 赵煊挥手示意众人起身,“这区区一份策论,几位卿家竟能品读出这些用意!” 荀正三人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等待着赵煊的评判。 一旁葛洪邈目光幽幽,盯着太监手中的奏折,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说来,朕倒想要问问,那个写下这份策论的太医,对这份策论,又有何等解释了!”赵煊似呢喃般道。 “陛下,太医苏扬,正在户部。” 荀正幽幽提醒一声,“那苏扬先前曾在游园诗会夺得诗魁头衔,又在文斗之上,大胜北莽,此人的文采极高,这一份策论,也的确不俗,臣等便不由有所争论了!” 听着荀正的话,孟庭和褚康两人的脸色顿时齐齐有所变化。 他们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出荀正的用意了! “连荀卿与褚卿家和孟卿家都为这份策论争论不休,那这份策论,是得让朝中诸位卿家们一同看看!” 赵煊说着,手指轻扣桌案,“拟旨,明日早朝,宣太医苏扬觐见,与诸位卿家一同看看这份策论!” 闻言,孟庭和褚康心绪都变得凝重无比。 这正是荀正的目的! 而陛下颁布这个旨意,可绝不是所谓的看什么策论! 明日早朝,议和还是开战,便会评判出最后结果了! 这区区一份策论,竟直接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陛下圣明!” 荀正高呼一声,向赵煊行礼。 孟庭和褚康也只得跟着行礼,他们心绪急转。 今日之事,必将传遍朝野。 明日,便是最后的结果了! …… 户部。 赵艺弘再度赶来。 他端坐在房间中,一旁贺叔达和庾士素静静陪同着。 而苏扬站在一旁,偶尔与赵艺弘暗暗目光交流。 左相已经带着户部尚书一同进宫面圣了,事成与否,便要等待接下来的消息了。 终于,房门外一人快步赶来。 那是一名户部的侍卫,他看了眼赵艺弘,浑身一震,连忙跪拜行礼。 “起身。” 赵艺弘挥挥手,微微探着身子,“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这……” 那侍卫犹豫不决,试探着看向贺叔达和庾士素。 “还不回答殿下?”贺叔达沉喝。 那侍卫连忙点头:“孟大人让卑职先行回来,告知贺大人,陛下有旨,明日早朝,宣苏太医觐见!” 第三百五十七章 走一遭! 四皇子府邸。 四皇子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盏酒盅,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 “二皇兄,今日的户部,格外热闹!” 四皇子看向身前一人,酒盅里的酒水泛着微弱涟漪,“三皇兄和五皇弟同时去了户部,之后更是连左相都过去了!” 在他身前,是一个身着明黄外衣的中年人,上唇蓄着一抹胡须,相貌与四皇子有些相似,只是更显内敛,气质沉稳。 他摇头一笑,慢悠悠道:“三弟和五弟对朝政关心,这是好事,而左相为朝廷政事奔波更是不辞辛劳。” “二皇兄,可我听说,三皇兄和五皇兄还有左相他们今日去户部,都是为了一个小太医!” 在两人身旁,还有一个年轻人,他喝了一口酒水,又道:“而且,五皇兄似乎对那个太医尤为重视!” 说着,他看向面前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位皇兄,五皇兄以前可是低调得很,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心思活络了一些……” “七弟!” 年轻人的话音刚落,二皇子便眉头微蹙,不悦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五弟做事,极有分寸,你不可背后里私下议论,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二皇兄说得是!” 年轻人七皇子随意点点头,但神色中却并没有多少认同的意思。 “那太医苏扬,我也见过……” 这时,四皇子淡淡道,“此人年纪轻轻,却傲气得很!” “我先前还当他不知天高地厚,原来……” 顿了顿,四皇子饮下一杯酒水,这才慢悠悠道,“原来他早就跟三皇兄和五皇弟他们有所关系了!” “相传此人是游园诗会的诗魁,昨日更是在文斗之上赢下了北莽的纳合清波……”二皇子思索道,“如此说来,此人身怀大才,三弟和五弟看重他,自是正常!” 四皇子幽幽看了二皇子一眼,脸上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再度在酒盅里斟满酒水,手捧酒盅与二皇子和七皇子举杯示意。 三人一同举杯共饮。 随后,四皇子才说道:“二皇兄向来这般仁厚,凡事都会往好处去看!” “咱们兄弟几个,唯有二皇兄早早封了越王……”四皇子赞赏道,“必是就连父皇也都极为看重二皇兄!” 二皇子笑着摆摆手,语气温和道:“四弟莫要乱想,你自北境立下赫赫战功,父皇迟早会对你有所赏赐的!” 几人正说话间,房门外,一个护卫快步赶来。 看到来人,四皇子眉头微挑:“左相他们进宫,传来消息了?” “是!” 那护卫恭敬应声,“陛下有旨,明日早朝,让太医苏扬觐见,与朝堂诸公共同品读太医苏扬的策论!” “嗯?”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 …… 孙府。 孙鸣渠脸色沉重,站在孙丰毅身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先前你曾查过诗魁的身份,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孙丰毅淡淡询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孩儿查到了五皇子,他应当是将许多痕迹悉数抹去了……”孙鸣渠连忙回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应当?” 孙丰毅眼中透露出一抹威严,“我未曾跟你说过,要想常人之不能想!” “其他人查到五皇子,为何便不查下去,你也不想想原因?” “如荀正那般,他无需知晓诗魁身份,只需要知晓,关键时刻,让五皇子出面便可!” “而你,先是在游园诗会上败给诗魁,未曾抓住先机,便又在这文斗上,输了第二次!” 孙丰毅的话音落下,孙鸣渠的脸色愈发沉重。 孙鸣渠连忙跪了下来:“孩儿有错!” “罢了,这一次的文斗,也有荀正在暗中布置,你败了便败了。” 孙丰毅摆摆手,沉吟道,“今日荀正又有所动作,去了皇宫,必是有所企图……” 他正说着,目光向外看去。 一人快步赶来,恭敬地将一张宣纸递到孙丰毅身前。 “家主,这是从户部那里传来的,太医苏扬所写的策论!” 闻言,孙鸣渠双眼顿时一睁。 苏扬又写了一篇策论! 他抬头看向孙丰毅,便看到孙丰毅已经接过宣纸,随手打了开来。 孙丰毅目光扫过宣纸之上,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半晌,孙丰毅才悠悠询问道:“这策论……是那苏扬所写的?” “正是!” 来人恭敬地点点头。 孙丰毅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即,他将宣纸丢到孙鸣渠的身前。 “以这苏扬的文采,你输给他……败的不亏!” 听着孙丰毅的话,孙鸣渠不由愣住。 他连忙捡起宣纸,浏览起宣纸上的内容。 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一片惊动。 “难怪荀正今日会突然拉着孟庭进宫面圣……” 孙丰毅双手负后,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他向着窗外的天际眺望而去。 “看来,明日,议和还是开战,便能决定了!” 孙鸣渠心中惊动不已,有些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手中宣纸上的《六国论》,他自是能够看出其中意思。 可仅是一份策论,他父亲是如何能够推断出,这场大宋与北莽间的国事的? 偏偏,这份策论……还是苏扬所作! “那苏扬,你曾拉拢过他?” 这时,孙丰毅忽的向孙鸣渠询问一声。 孙鸣渠点点头,想起此事,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既是无法拉拢,那你之后便找机会,除掉他吧。” 孙丰毅语气平淡。 “是!” …… 驿馆外。 苏扬骑乘大黑马,缓缓停下。 他眺望着驿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旁赵艺弘脸色有些迟疑,又扫了眼身后的马车,马车前方,挂着一个竹枝编成的篮子。 “苏兄,果真要去见朴散真康?” 赵艺弘轻声询问一句。 苏扬看向赵艺弘,咧嘴一笑:“赵兄可有所忧虑?” 赵艺弘点点头,他与苏扬早在户部之中,便已经得到旨意,明日应当就能决断出大宋与北莽究竟是开战,还是议和了。 可在眼下这个关头,苏扬却主动赶到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 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妥当。 但随即,赵艺弘却又轻笑了起来。 “既是苏兄要来,那我便陪苏兄走一遭又何妨?”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礼两送! 随着苏扬和赵艺弘的到来,驿馆中,很快便赶出一队身影。 为首的人,正是纳合清波。 看到眼前两人,纳合清波脸色骤然一寒。 大宋五皇子和苏扬,竟然会来驿馆! 他皱了皱眉,迈步走到赵艺弘和苏扬的身前。 “五皇子殿下,苏太医!” 纳合清波冷冷看了苏扬一眼,又向赵艺弘询问道:“不知五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我此次仅是随苏太医前来!” 赵艺弘笑了笑,向着苏扬轻抬手臂。 “哦?” 纳合清波转而向苏扬看去,打量着苏扬。 今日大宋朝廷颁布的旨意,他们已然得到了消息。 可眼下这个关头,苏扬来做什么? “纳和大人!” 苏扬高声道,“本官此次前来,特来向你们国信使朴散真康大人回礼!” 他声音高朗,响彻四方。 他与赵艺弘亲自前来驿馆,早已引得驿馆四周许多京城百姓们的关注。 许多人不由皆围过来,看着这边的情况。 昨日的文斗,远比游园诗会要更为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那是他们大宋与北莽的争斗! 而昨日的胜者,正是苏扬! 在此之前,谁也不曾想到,苏神医竟还这么精通诗词! 不过,四周众人听着苏扬的声音,都不由愣住。 苏太医来给北莽国信使回礼? 回什么礼? 苏扬面前,纳合清波的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 回礼! 他当然知道苏扬要回的是什么礼! 那是今日一早,朴散大人在太医院前所写下的“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 “苏太医,本官不懂你的意思!”纳合清波声音低沉,眼中透露着一抹怒意。 而今,他在苏扬面前,愈发难以保持温和模样。 他与苏扬几次交锋,皆输一筹! 以往在北莽,同辈之人中,他何曾受过此等耻辱? “不懂?” 苏扬咧嘴一笑,双臂伸展,拢了拢衣袖,“那我可要跟纳和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今日一早,朴散大人便在我太医院外,亲自在我面前写下了八个大字!” 苏扬向着四周比划起“八”这个手势,笑道,“此等向我朝承认,我朝文坛的精彩景象,仿佛像是专程为我而表演一样!” “本官既然亲眼所见,那怎能白白承受国信使大人的这份大礼?” 苏扬笑着向身后一名侍卫招了招手,“取我准备的回礼过来!” 那侍卫恭敬应声,向着马车那边走去。 纳合清波紧盯着苏扬,眉头紧蹙。 苏扬在他们下榻的驿馆前搞这么一出,是专程来耀武扬威,还是要做什么? 可苏扬始终面带笑意,令他看不透苏扬的半点心思! 随即,纳合清波又向着苏扬身后的侍卫看去。 那侍卫走到马车前,双手提起一个篮子,快步向着这边赶来。 四周众人也都纷纷看向那侍卫手中的篮子,那篮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一个用寻常柳条编织而成手提篮,篮子中盖着一块麻布,看不清篮子中放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很快,侍卫提着篮子来到苏扬身前。 纳合清波扫过篮子,收回目光。 他扬起下巴,高声道:“苏太医向我使团送礼,就不怕引人非议?” 他很清楚,大宋的百姓对于他们北莽,多是带着仇恨与愤怒的,但同时,也畏惧他们北莽的武力! 而大宋之中,莫说是如苏扬这般的朝廷命官,便是普通人但凡表现出对他们北莽的亲近意味,便会不知要受多少人唾骂! 可苏扬竟然还敢来跟他们回礼? “无妨,本官的回礼,尽是些土特产罢了!” 苏扬笑意吟吟,语气淡然。 说着,他随手自篮子上一扯,篮子中盛放的东西,顿时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看到篮子中的物事,纳合清波脸色骤然一变。 四周众人也不由纷纷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双眼滴溜溜地向着篮子中看去。 可是,看到篮子中的东西,他们的脸色也都怪异了起来。 纳合清波缓缓抬头,脸上原本还尽可能维持着的文质彬彬,此时荡然无存。 那篮子中,赫然摆放着的,是一颗颗鸡蛋! 一旁赵艺弘摇了摇头,来送鸡蛋,其实就是苏扬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过,苏扬此举,究竟还有着什么用意,那就值得思量了! “苏太医的回礼,就是这个?” 纳合清波缓缓询问,声音都有些绷不住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这苏扬大张旗鼓地来给他们回礼,结果送来的竟然是鸡蛋! 这是在刻意羞辱他们吗? “我大宋京城的鸡蛋,估计你们远在北莽,平日里极少吃!” 苏扬仿若半点也没有察觉到纳合清波的态度变化,他随手自篮子中捏起一个鸡蛋,向纳合清波晃了晃。 他缓缓向着纳合清波伸出两根手指:“我为朴散大人送这份回礼,有两种用意!” “苏太医!” 可纳合清波却板起脸来,声音中透露出一抹寒意,“你以这区区鸡蛋当作回礼,莫不是有意羞辱我使团?” “若是如此,本官必将与朴散大人上书你大宋皇帝……” “纳和大人何来此言?” 未等纳合清波说完,苏扬便打断了纳合清波的话。 他迈步上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难道没有听见,方才本官说,这鸡蛋,乃是我大宋的土特产吗?” 苏扬一手前伸,直指纳合清波,“你如此轻视我朝的土特产,是在羞辱我朝吗?” “你……” 纳合清波语气一滞,苏扬还敢反咬一口! “若不是,便听本官好好说下去!”苏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他缓缓将鸡蛋放在篮子中,沉声道:“本官送这份回礼,有两种用意!” “其一,这回礼,是因北莽国信使亲自在本官面前写下那‘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苏扬高声道,“这是本官的表示!” “荒唐!”纳合清波大袖一挥。 “其二!” 可苏扬丝毫不理会纳合清波,继续说道,“这其二,则是为先前被我王兄重创的北莽使团的巴尔坦将军,送来一些慰问!” “此为,一礼两送!” 听到苏扬的话,纳合清波心神凛然。 他环顾四周,已然看出了苏扬的用意!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战,则伏尸万里! 苏扬所谓送“回礼”,分明是要将他们使团在这场文武斗之上,所有失利,再度让大宋京城的人知晓! 这是为明日大宋朝廷议和与开战之事,提前造势吗? 纳合清波死死盯着苏扬,议和还是开战,这是一个区区太医所要考虑的事情吗? 随即,他又看向苏扬身边的赵艺弘。 这个以往声明不显的大宋五皇子,今日却与苏扬一同出现在驿馆外。 难道,这些皆是大宋朝廷中,那些主战之人的安排? 四周众人听着苏扬的话,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精彩了起来。 “我就知道,苏神医曾怒斥北莽使团,更是给咱们大宋赢下了文斗,这一次送回礼,怎会那么简单?” “这么一看,北莽使团自从来到咱们京城,丢了不知多少颜面了,也不足为惧!” “苏神医送他们鸡蛋,这不是让他们滚蛋吗……” 四周众人笑容快意。 先前由北莽使团所提出的文武斗,文斗北莽败了,至于这武斗,虽然他们大宋禁军惨败,可是,在武斗之后,紧接着他们大宋巡检司便有一位差役,连胜三场比武,更是重创北莽使团的将军! “我此次送这份回礼,更是还有我朝五殿下陪同!” 这时,苏扬又向着身边赵艺弘抬了抬胳膊,“纳和大人还是觉得,我所送的回礼,只是区区鸡蛋?” 不说别的,单只是赵艺弘这位大宋五皇子的身份,便足以为鸡蛋镀上一层厚厚的金子! 纳合清波脸色难看,此次大宋五皇子和苏扬一同到来,处处透露着诡异。 “纳和大人,我再问你,你当真觉得,五殿下陪同我一起来为朴散真康大人送上贺礼,还是对你们的羞辱吗?”苏扬再度询问。 纳合清波一言不发,他又被苏扬摆了一道! 这时,驿馆外,又有两人走了出来。 “五殿下,苏太医,朴散大人有请!” 那两人向着赵艺弘和苏扬邀请一声。 苏扬和赵艺弘相互对视一眼,一同迈步向着驿馆中走去。 “纳和大人,劳烦帮我提着回礼!” 经过纳合清波身边,苏扬还不忘提醒纳合清波一声。 说完,苏扬看向前方的驿馆。 他这一次来驿馆,除将先前的文武斗之事的影响进一步加深之外,再就是真正来为朴散真康送上回礼了! 朴散真康今日特意去太医院门外,写下那八个字。 显然,朴散真康是有特意让大宋一些人针对他的意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苏扬自然要恶心回来! 他自献上《六国论》之后,所有本要压下的风头,便已经彻底隐藏不住了。 那便彻底锋芒毕露好了! 驿馆二楼。 朴散真康坐在房间中,面前桌案上摆放着一张宣纸。 他幽幽看向走进房间中的大宋五皇子和苏扬,神色平静。 “苏太医的这份六国论,的确文思精妙,不愧是大宋诗魁!” 朴散真康淡淡向着身边挥挥手,示意一旁仆从安排赵艺弘与苏扬就座。 “朴散大人过奖!” 苏扬笑着拱拱手,与赵艺弘一同落座。 朴散真康已经得知《六国论》,这丝毫不出苏扬预料。 “大宋五皇子和苏太医亲自前来,是为本官送礼?”朴散真康又询问道。 他似乎对于苏扬此次到来,并没有什么惊怒反应。 “专程来为朴散大人送礼!” 苏扬煞有介事地说道,“今日朴散大人亲自来太医院写下那八个字,这与我而言,无异于一份大礼,所以,我也特意来此,送上回礼!”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的纳合清波,看了看四周,询问道:“纳和大人,五殿下和我带来的礼品呢?” 纳合清波黑着脸,询问地看向朴散真康。 待到朴散真康点头应允后,他才向外招了招手。 很快,一名侍卫带着提着那篮子鸡蛋来到朴散真康这边。 朴散真康扫过篮子中的鸡蛋,双眸微眯。 “苏太医果然彬彬有礼之人!”朴散真康语气听不出喜怒。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想必,苏太医此次送来的回礼,应当不知这些吧?” “自是不止这些!”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 “我此次前来,本是有一份策论,要送给朴散大人……” 苏扬指了指朴散真康面前的桌子,“不过,看样子,朴散大人已经得到了!” “哦?” 朴散真康拿起桌案上的宣纸,“这份六国论,也是苏太医送给老夫的回礼?” “朴散大人觉得,这六国论意境如何?”苏扬轻笑道。 一旁赵艺弘也凝望着朴散真康。 苏扬的《六国论》,显然是指而今大宋与北莽之间的交锋。 朴散真康对此,又会作何评价? “意境深远。” 朴散真康随口道,“不过,苏太医所写,所谓‘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这一句,尤为有意思!” “不赂而胜之之势……” 朴散真康看着苏扬,“这一句,本官却无法苟同!” “强秦之所以为强秦,便是他们的大势,远胜其余六国!” 这句话,便是在映射当今大宋与北莽的形势了。 北莽武力,无可匹敌吗? 苏扬眉头微挑,随即摇了摇头:“尚未可知!” 朴散真康饶有兴趣地看了苏扬一眼,笑道:“莫非,大宋尚有人觉得,以弱胜强,乃是常态?” 随即,朴散真康又道:“不妨苏太医回去,代我向那位安排苏太医前来送回礼的人,代为转告一句话!” 闻言,苏扬不由一怔。 安排他来送回礼的人? 他心中玩味了起来,原来,在朴散真康这些人看来,他的所作所为,是受人指使! 一旁赵艺弘也神色玩味,猜测出了朴散真康的心思。 在朴散真康这些人看来,苏扬不过是个小人物。 但他清楚,苏兄之能,无可估量! “不知朴散大人想要说什么?”苏扬询问道,既然朴散真康这么认为,那便将错就错好了! 朴散真康轻捋胡须,淡然道:“议和,则战事可消,开战,则伏尸万里!” 他语气平淡,但话语中的威势,却杀机凛然! “那我也代为转告朴散大人一句话!” 苏扬起身,缓缓道,“未必!” 第三百六十章 早朝 午夜。 子时过。 苏家药铺中,一盏飘忽不定的灯火闪烁着明灭的光芒。 苏扬自驿馆回到家中药铺,只休憩了两个时辰,便准备出门。 他穿好官袍,没有打扰到在休息的母亲和妹妹,与悄然醒来的王朗轻声打了个招呼,便走出门去。 他趁着夜色,一路赶到太医院,来到周延玉所在的房间。 这些时日里,周延玉的情况依旧没有太多好转,之前周延玉拔剑自刎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又是一个老人,撑到现在,几乎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 魏安正在房间中陪着周延玉,这段时间,魏安除必要事务外,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周延玉身边。 苏扬赶到的时候,周延玉似是刚刚醒来,只是眼神显得晦暗。 “周大人,今日我会尽全力,让这次议和,就此破灭!” 苏扬郑重向周延玉交待一声。 “多谢……苏太医。” 周延玉点点头,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喑哑声音。 这几日苏扬所做之事,皆已由魏安转告了他。 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拥有着足以改变整个朝廷的力量!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为周延玉诊脉之后,与魏安一同离开。 “苏兄,我恩师他的情况……” 刚走出太医院,魏安便低声询问苏扬。 苏扬轻叹一声,拍了拍魏安的肩膀。 周延玉至今几乎都是凭借一口气吊着,情况极其不容乐观。 魏安低着头,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眼眶一片通红。 “苏太医!” 他忽的向苏扬跪了下来,“今日早朝,我恩师的心愿,便……倚仗苏太医了!” 苏扬连忙将魏安扶起身,沉声道:“魏兄,此事我务必尽全力而为!” 今日这场朝会,他已经有所计划。 他所要做的,便是将计划中的一切,做到最好! 两人一路前往皇宫外的待漏院。 所谓待漏院,其实就是朝廷百官准备早朝的地方。 才刚刚四更天,苏扬和魏安一路上便遇见不少前往待漏院的朝臣。 当今大宋经过历代的改变,定下了五日一朝的规矩。 而早朝在五更天,天将亮时。 许多朝臣为了赶到待漏院,干脆前一晚不睡觉。 待漏院外,还有些摊贩,在售卖着一些早点。 苏扬和魏安刚赶到不久,便见一人走了过来。 “左相!” 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这场早朝,左相荀正才是主力! 苏扬写下《六国论》,便是在为荀正这一派创造机会。 荀正点点头,询问道:“周大人情况如何了?” 苏扬和魏安皆有些沉默。 荀正仿佛会意,捋着胡须,轻叹一声。 “周大人的心愿,事成与否,就在今日了。” 他摇摇头,收敛心绪。 “你们二人估计也有些疲惫。”荀正自两人身边经过,“不妨先随老夫去吃些东西,今日怕是并不好熬……” 说着,他自顾自地向着一旁的货摊走去。 苏扬看着走过去的荀正,微微一愣。 他自写下《六国论》后,与荀正也不过是自户部见了一面。 这次早朝,按道理说,他应当与荀正相互商量一下才是。 可荀正似乎并没有多少要跟他商量的意思。 他与魏安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随即,苏扬便见荀正自货摊前转过身子,面向他们。 “还不过来,陪老夫一同喝碗菜粥?” 荀正招了招手。 苏扬只好与魏安一同过去。 “早朝之事,自是会在早朝上解决。” 荀正坐在木桌前的小板凳,似是看出了苏扬的心思,“先吃些饭。” 他又看向魏安:“周大人也不希望,你自己糟蹋坏了身子。” 魏安怔怔无言,而后点点头。 很快,摊贩便盛了三碗热气腾腾的菜粥,端了过来。 而荀正则自顾自起身,从一旁笼屉中端出一笼包子。 苏扬刚要上前帮忙,荀正便摇了摇头,没有让苏扬动手。 这时,苏扬注意到,远处,又有几道身影走来。 “右相!” 街道上一些官员连忙上前行礼。 为首那人笑容温和,向四周众人招呼着,与众人一同向前走去。 苏扬正暗暗打量着那人,却见那人路过货摊之时,淡淡扫了他一眼。 很快,一行人自货摊便经过。 右相…… 苏扬目光幽幽,孙鸣渠和孙巡的父亲孙丰毅,为当朝右相! “这待漏院外的货摊,有人觉得惊扰清静,烦不胜烦,也有人觉得可填饱肚子,乐在其中。”荀正端着菜粥吸溜一口,看向苏扬,“老夫听说,你与右相的两位公子,不怎么对付?” 苏扬怔了怔,这些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荀正也会在意。 “苏太医为官,还不够圆滑啊!” 荀正摇摇头,随手拿起一个包子,有些不顾形象地将包子在两只手里轮换着。 “下官……惭愧!”苏扬只好回应一声。 “老夫倒是圆滑久了,只可惜也有些无趣。”荀正吃着包子,声音有些含糊,“到了朝堂之上,苏太医多做考量便是。” “谨记左相教诲。”苏扬拱拱手。 荀正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他谈议和与开战之事的意思,他也不便先行提起。 几人吃过饭,在待漏院点过卯,终于是来到皇宫中。 紫宸殿。 皇帝赵煊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高坐御榻之上。 在他脚下,满朝文武皆静静站立,庄严肃穆。 苏扬站在角落里,他早已悄悄打量过大殿中的一众朝臣。 魏国公褚康和户部几人不时瞟一眼他,目光幽冷。 “诸位卿家,昨日荀卿与孟卿家和魏国公一同献上了一份策论。” 赵煊的声音悠悠响起,“今日朕与诸位卿家一同品读。” 话落,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份卷轴,缓缓展开,宣读起来。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六国论》随着太监略显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整个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在静静倾听着那太监诵读的声音。 他们之中,有人早已对《六国论》的内容提前知晓。 也有人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何陛下会下旨,在今日早朝之上,让文武百官一同品读这一份策论! 《六国论》的诵读声不住响起。 文武百官静静倾听着,一些人的目光却不由向角落里苏扬那边看了过去。 而今这一篇响彻朝堂的策论,乃是由一位太医献上! 这在大宋开朝至今,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份策论,关系到两国战事! 第三百六十一章 苏太医,还请上前! “……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六国论》缓缓诵读完,但众人的心中,却都存留着一股震人心魄的力量。 这一篇策论中所言,似乎无法反驳! “这份策论,朕想听听诸位卿家是如何评判的。” 赵煊缓缓向下挥了挥衣袖。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朝臣们议论声渐起。 这篇《六国论》,显然是在说当今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朝政。 且论证严密,丝毫没有破绽! “回禀陛下,这篇策论,文采斐然,且分析六国破亡之故事,步步深入,实乃妙笔生花之文章!” 这时,右相孙丰毅后方,一名朝臣迈步走出,恭敬地向皇帝赵煊说着。 听到此,众人目光落在那朝臣身上,有些狐疑。 礼部侍郎王章,平日里此人可是对右相的话言听计从。 而右相孙丰毅此次分明是要主和,王章的评论,似乎尽是在夸赞《六国论》。 难道右相的主张有所改变? “只是,容臣妄言一句,此策论虽有过人之处,可是,却又华而不实!” 礼部侍郎王章的声音再度响起,“秦灭六国之事,距今已近千年,千年前之旧事,而今重提,颇有些卖弄词藻之心!” 听到此,朝堂中众人明白过来。 王章虽然一开口便把《六国论》夸赞了一番,但他的真正用意,在于后面这句话。 《六国论》纵使写得再好,但那秦灭六国的事情,也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 对于当今朝堂,没有任何意义! “陛下,礼部侍郎所言,恕臣无法认同!” 王章话音刚落下不久,便又有一名朝臣走了出来。 兵部侍郎刘俭高声道,“六国破灭,弊在赂秦,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 “千年虽过,但道理从未改变,这策论中所言道理,纵使千年,虽世殊时异,可在臣看来,即便放在而今我朝与北莽的形势,依旧可用!” 刘俭说完,他身前兵部尚书随即走出。 “陛下,正如这策论中所言,北莽要与我朝议和,所提要求,皆万不可允许!”兵部尚书声音低沉,“北莽所提议和要求,皆是要侵夺我朝之诡计,不得不防!” “齐尚书过于急躁了!” 户部尚书孟庭摇摇头,“这策论尚且站不住脚,齐尚书怎能以这策论为由,妄议我朝当今形势?” “孟尚书莫非看不清而今形势?”兵部尚书皱眉盯着孟庭。 “而今形势,朝中诸公谁不清楚?”孟庭反问一声,进一步说道,“只是,我等皆在朝为官,当为百姓、朝廷、陛下考虑,我等议和,乃是为让百姓免遭性命之危!” “为免遭性命之忧,便要答应下北莽无理要求,孟尚书的膝盖莫非还想要向北莽弯曲?”兵部尚书身边,又有一名朝臣上前,冷声反驳。 孟庭脸色顿时涨红起来,神色中流露出以一抹恼怒。 “周尚书怎可在陛下面前,辱骂老夫?”孟庭胡须都在颤抖。 苏扬在角落中静静听着这些人的话,这才刚一开始,主和与主战的两派便已经唇枪舌剑地争执起来。 甚至,发展到后面,都开始人身攻击了! 看架势,要不是在皇上面前,他们几乎都要打起来了! 实际上,朝臣斗殴,在朝廷中并不罕见,双方各执一词,皆认为对方迂腐不堪,争执得面红脖子粗,挥拳示威之下,说不定就动起手来。 大宋几乎不判文官死刑,纵使斗殴,也不会有多大的惩罚。 “陛下,这策论所写,在臣看来,颇有些牵强附会的用意。” 两派朝臣相互争论间,孙丰毅迈步走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便很快寂静下来。 “这策论在当今之际献于朝廷,用意叵测。”孙丰毅语气不缓不慢,“若是用这策论分析而今形势,则更是荒唐!” 听到此,四周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右相这是直接全盘否定了这一篇《六国论》! “六国破灭,莫非只是因赂秦一策?” 孙丰毅淡淡地目光扫过四周,“只此一点,便足以见得,这策论站不住脚!” “我等既是奉陛下旨意,品鉴此策论,那便只品鉴,莫再言及而今朝廷政事!” 苏扬静静看着孙丰毅,当朝右相,的确厉害。 轻而易举地便将《六国论》自这场议和之争中摘除,来了一记釜底抽薪! 这篇策论,本就是他给左相这些人准备的机会。 若是由孙丰毅就这么操控了,那议和之势,怕是再难阻挡了。 “这赂秦之弊,右相可同意?” 这时,左相荀正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赂秦之弊,放在千年前可适用,放在而今,莫非便不能适用了?” 荀正目光平静地看向孙丰毅,“只论这赂秦之弊,我朝若是与北莽议和,这徽州之地,怕是便没法要了!” “北莽得徽州,便可进而虎视中原之地,若再加上我朝每年朝贡,那北莽之势便会日益壮大,更遑论我朝还要向北莽称臣此等荒唐之举!” 荀正向前一步,继续询问:“右相,老夫所说这些,可是这篇策论中所提?” 孙丰毅幽幽地看着荀正,并未正面回答荀正的问题。 他转而询问道:“左相莫非以为,这区区一篇策论,便能道尽我朝与北莽之间的形势?” 御榻上,皇帝赵煊睥睨着大殿之上,他静静倾听着文武百官的争论。 自始至终,都未曾评论什么。 而自左右二相相继出面之后,其他朝臣也都纷纷缄默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荀正和孙丰毅身上,这二位才是真正决定这场议和之争走向的人。 听着孙丰毅的询问,荀正却微微一笑。 “这策论,究竟如何,我等争论之前,倒不妨先听听,写下此策论之人又是如何表态的!” 他忽的向着苏扬那边轻挥衣袖,“苏太医,还请上前。” 顿时间,整个紫宸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向着苏扬那边汇聚而去。 苏扬也不由微微一怔。 荀正突然让他上前,他一时之间,都没有弄明白荀正的意思。 但既然这策论是他献上,他已然出面,便是再进一步,又能如何? 随即,苏扬脚步迈动,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上前! 第三百六十二章 臣有一策! 孙丰毅淡淡瞥过苏扬,双眸深邃若一汪寒泉。 荀正则抚须微笑,向苏扬点头致意。 “苏太医,这六国论乃是你亲笔所写,文中之意,想必只有你最为清楚。” 荀正缓缓道,“不妨便由你来说说看!” “是!” 苏扬缓缓拱手,他虽不完全明白荀正的用意,但既然荀正给了他机会,那他便好好地与这文武百官交流交流! “陛下明鉴,臣献上这份策论,所提观点,便是赂秦之弊!” 苏扬高声说道,“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若我朝要答应下北莽的无理要求,与之议和,那便是再不断以我大宋举国之力,供养北莽!” “而今割徽州,那下一次,北莽在壮大之下,再度来犯,那届时,我朝总不能重蹈覆辙,再度割让其他疆域……” “大胆!” 苏扬话还未说完,一旁魏国公褚康的厉喝声便骤然响起。 “朝廷自有对抗北莽之法,你这般发言,分明是在诋毁朝廷!” 褚康身边的一众朝臣冷眼看着苏扬。 小小太医,参与早朝,本就有违规矩。 可左相却让这么一个小人物出面,偏偏此人还敢在这朝堂之上口若悬河! 简直狂妄! “魏国公,苏太医所言,如何便是诋毁朝廷了?” 荀正走到苏扬身边,淡淡向褚康询问,“依老夫看来,我朝而今若是答应下北莽要求,那北莽若再一次进攻,我朝当如何应对?” “若一再忍让,那北莽日益壮大之下,我朝又当如何应对?” “苏太医所言,有何不可?” 话罢,荀正仿若不经意看了苏扬一眼。 但苏扬却能注意到,荀正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扬心中疑惑,荀正已经准备在朝堂之上给他兜底了? 褚康话语一下子噎住。 他紧盯着荀正,眉头皱起。 区区一个苏扬,值得荀正这般重视? “赂秦之弊,臣已然借由六国论告知朝廷。” 苏扬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今我朝若是答应下北莽的无理要求,怕是与这赂秦之弊,并无二样!” 他郑重拱手:“还请陛下与诸位大人明察!” 荀正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转而环顾四周,目光最后看向御榻之上。 孙丰毅身后众人脸色沉郁了几分。 这所谓的“赂秦之弊”,竟硬生生被捆绑在大宋与北莽的形势之上! 他们若是再借由此说下去,便永远也绕不开! 他们愣愣盯着苏扬,这区区一个太医,竟然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 “陛下,臣的想法与苏太医一致,北莽所提议和要求,任何一条,我朝都不该答应!” 赵煊点点头,却并未立即应下,而是又询问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若不答应北莽的议和要求,又当如何?”户部尚书孟庭上前一步,“既是左相让苏太医说这赂秦之弊,那臣刚好也有一事,询问苏太医!” “我朝瘟疫之事,苏太医应当尤为清楚……” 孟庭慢悠悠道,“我朝刚经历过瘟疫,国力损耗,而今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北莽兴兵南下,正是由此机会!” “若开战,那我朝又当损耗多少国力?” 说完,孟庭捋了捋胡须,“臣身为户部尚书,对此不得不重视!” “此外,我朝与北莽交战日久,向来输多赢少,以我朝而今形势,与北莽开战,又有几分胜算?”褚康也跟着说道。 这正是议和的主要原因! 开战,就怕打不过! “我朝而今议和,也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礼部尚书王章等人也紧跟着附和起来。 “我朝有中原繁盛之地,待休养生息之后,岂容北莽再敢轻视?” 众人的声音不住响起。 苏扬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蔑然摇头,这些人能够将苟全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也是难得! “若连战都不敢战一场,难道不是更让北莽小觑我朝?” “北莽行兵来犯,我朝便只能一再退让不成?” 兵部尚书等人紧跟着反驳起来。 “开战,不过徒然增添我朝国力损耗罢了……”孟庭和王章等人冷笑。 不论苏扬那《六国论》如何,议和终究还是要议和! 若开战,又要顾忌多少? “诸公莫不是以为,我朝这场战斗,当真无法战胜北莽?”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闻言,孙丰毅身后众人顿时脸色一沉。 “放肆!” 孟庭冷喝,“你一介太医,知晓多少朝廷之事?” “苏太医这番话,也是老夫想说的。” 可随即,荀正的声音便紧跟着响了起来。 众人神色一震,左相竟如此力保苏扬? 苏扬心中也有些错愕,荀正所做,似乎是极力推举他啊…… “那试问左相,若开战,即便不谈胜负,我朝要死伤多少人,国力要损耗多少,我朝而今,果真经得起这等损耗吗?” 孙丰毅幽幽询问一声。 顿时间,大殿中众人再度齐齐噤声。 “左相以为如何?”这时候,御榻之上的赵煊也询问一声。 国力损耗,显然是当今大宋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若大宋国富民安,北莽敢兴兵来犯,大宋自是要北拒北莽。 可是,难就难在,大宋刚刚经历过一场瘟疫。 国力衰败,是无法避免的! 四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皆齐齐汇聚在荀正身上。 无法解决国力损耗之事,他们终究不得不议和。 开战的损耗,反倒要大于议和,得不偿失! 荀正捋着胡须,似在思索。 不过,自他脸上,却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陛下!” 可这时,一道声音突然自荀正身旁响起。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皆是一愣,循声望去,便看到苏扬已然迈步上前! “臣有一策!” 苏扬高声道,“可助我朝国力迅速恢复,足以让我朝赢下北莽!” 话音落下,整个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但很快,文武百官看着苏扬的目光便变得怪异起来。 一个太医,还能有让大宋恢复国力的计策? “简直荒唐!” 孟庭重重拂袖,“苏太医,你可知欺君罔上之罪?”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份奏报 皇帝赵煊睥睨着苏扬,神色中也流露出一抹狐疑。 这话,自一个太医口中说出,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孟尚书急什么?” 荀正淡淡道,“苏太医心忧朝政,更有计策献上,如何便是欺君罔上了?” 他轻挥衣袖,对苏扬道:“苏太医,你且说说便是!” 苏扬点点头,缓缓道:“既是我朝经历了瘟疫之后,百废待兴,那朝廷便颁布政令,恢复百姓生计!” 听到此,孟庭等人顿时嗤笑起来。 他们还以为,苏扬这时候出面,会是荀正的安排。 现在看,不过是苏扬自讨苦吃罢了。 孟庭当即蔑然道:“恢复生计,你说得轻巧……” “至于这恢复生计,对抗北莽,臣这边也有计策!” 苏扬未曾理会孟庭,继续说道,“其一,我朝所担心的,不过是瘟疫,可这瘟疫,对于我朝的损耗,其实并不算极其危急!” “其二,臣请陛下调拨国库银两,但并不将其直接分发百姓,而是改成类似于鼓励商户打折的形式。” “物价降了,百姓自是会踊跃消费,而朝廷也可由此获得赋税!”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众人的脸色顿时微变。 不说苏扬第一个计策,单只是这第二个计策,他们先前便从未想过。 仔细想来,朝廷虽然调拨了国库银两,可是,似乎之后,通过商户赋税,这笔银子又能回来! “其三,瘟疫爆发之时,正值秋初,而此时,秋收刚过,再辅以疫患迅速消退,百姓们并无多少减产!” “朝廷可自农事之上,稍稍减免些赋税!” 褚康和孟庭等人听着苏扬的话,心中愈发按捺不住了。 这些计策,似乎又如那《六国论》一般,难以反驳! 但他们尚未说话,便见御榻上的赵煊也在静静倾听着苏扬的话。 “此外,还有一点!” 苏扬扫过众人,慢悠悠道,“若只论及这场战事的损耗,北莽大军,便真能经得起损耗?” “徽州一洲之地,北莽只得金州城区域,他们行兵南下,越境作战,粮草又能有多少?” 说着,苏扬面向赵煊,继续道:“所以,我朝若是与北莽交战,只要攻下金州城,北莽大军,自可退散!” 他一番话落下,整个紫宸殿中,早已是一片寂静。 苏扬缓缓退到荀正身边,不再多说什么。 为了这场议和之争,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此次入早朝,正是尽全力而为! 紫宸殿中,文武百官看着苏扬的目光已经变了。 在此之前,谁也不曾想到,苏扬竟能提出这等策略! 那《六国论》对于苏扬而言,本就已经有些蹊跷。 可现在,苏扬又在这朝堂之上,提出这些策略。 仔细想来,这些策略……似乎可行? 但这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苏扬所说这些,是左相荀正的意思? 但左相又为何偏偏找这区区太医? “诸位爱卿,苏太医所献计策,是否可行?” 赵煊淡淡询问一声。 “回禀陛下,臣以为,可行!” 荀正当即上前。 在他身后,兵部尚书等人也都齐齐附和。 “苏太医所献计策,完全可行!” 孙丰毅身后众人脸色难看了几分。 此前谁也不曾想到,苏扬竟然能够献上这些计策! “臣反倒以为,苏太医的计策,有待商榷!” 可此时,孙丰毅忽的上前。 他冷冷看向苏扬,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阴沉意味。 在这场早朝之上,荀正等人竟不是主力。 他们反倒是自始至终,都在极力推举苏扬! 一个小人物,事到如今,竟到了他都难以忽略的地步! “苏太医一番计策,似乎皆是在猜测!” 孙丰毅淡淡道,“先前一场瘟疫,对于我朝的国力,损耗多少,苏太医当真知晓?” “北莽兴兵来犯,肆意劫掠,正是在这秋收时节,他们又自徽州之地,劫掠了多少粮草?” “这些,朝廷都尚无确切消息!” 孙丰毅摇了摇头,“更何况,若论恢复百姓生计,国泰民安,乃是必要形势,若有所战乱,百姓惶恐不安,谈何生计?” 他每一句话,都将苏扬所提出的策略,完全反驳! “陛下!” 孙丰毅上前一步,“臣以为,我朝与北莽议和,刻不容缓!” “早一步议和,百姓便早一步知晓,战乱将消,才能使百姓们安于生计!” “臣等附议!” 孙丰毅身后,一众官员也紧跟着附和起来。 苏扬环顾四周,目光眯起。 这朝堂之上,主张议和的人,要比主张开战的人多上许多! 不过,他也注意到,依旧有些人,自始至终都未曾表态。 御史台、刑部、九寺……等一些衙门,都有许多人默不作声,仿佛犹在观望。 而魏安已然自御史台那边走出,站在荀正等人身后,义愤填膺! 苏扬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 可这时,他却注意到,荀正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随后,荀正缓缓说道:“右相所言,臣倒是已有计较!” “哦?” 赵煊看向荀正,抬了抬手,“荀卿但说无妨。” “臣昨夜得知,我朝南方,有一封奏折加急送来,想必……应该到了户部!” 荀正淡淡瞥了孟庭一眼,“孟尚书,这奏折,为何不报?” 听到荀正的话,整个大殿中,文武百官皆是神色一凝。 南方送来的奏折! 以此时来看,应当与……瘟疫有关! 南方疫患,若是算时间,也该有个结果了! 孟庭脸色变了变,暗暗看了一旁孙丰毅一眼。 随即,孟庭沉声道:“臣并非不报,而是按规矩,这奏折须得核实之后,再上书陛下!” “那孟尚书不妨先将这奏折所呈,现在便报给陛下,若再有疑虑,事后加以调查便是!”荀正乐呵呵道。 苏扬眸光一闪,紧盯着孟庭。 若是薛太医治疗疫患的消息,户部自然会首先得知! 这件事,荀正显然已经提前知晓了! “孟卿家,呈上吧。” 赵煊挥了挥手。 “是!” 孟庭脸色一阵变换,那份奏报,他刻意压下了! 可荀正偏偏早不说晚不说,非等到这个关头再提及! 论老谋深算,他终究比不得荀正! “启奏陛下……” 孟庭艰难开口,“南方传来奏报……瘟疫……已经平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先官升一级! “瘟疫……平定了?” 听到孟庭所说的消息,整个大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虽然他们早就知晓,苏扬所献上的青蒿素,拥有奇效。 甚至,服用之后,两三日之内,便能痊愈。 即便是文武百官之中,也又不少人或多或少地试用过青蒿素,亲眼见识过青蒿素的药效。 但,听到这个消息,人们心中依旧不免惊动。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仰赖陛下圣恩,这场瘟疫,就此解除!” 朝臣中,御史台众人当即上前。 先前瘟疫肆虐之时,他们为了瘟疫,不知上了多少奏折。 而今得到疫患平定的消息,他们都有一众如释重负的感觉。 苏扬会心一笑。 早在几日前,他便已经收到过薛太医的信件。 由薛太医亲自出马,这疫患自是会逐渐消退。 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万幸,薛太医无恙! “贺喜陛下!” 荀正也跟着众人,一同向赵煊行礼。 在他身后,一众朝臣紧跟着行礼。 整个紫宸殿中,回荡着众人的山呼。 见此,孟庭等人却紧皱起眉头。 这份奏报,他们迟迟未拿出来,便是担忧今日早朝之上,左相这些人会借此生出什么变故。 即便先前孟庭迟疑着交待出这一份奏报之时,仍旧在想着,该尽可能地打压这份奏报所传来的影响力。 至少,以这奏报关系重大,尚无法确定真实性为由,再拖一些时日。 可是,随着荀正这些人一同向陛下行礼。 他们却不得不紧跟着一同行礼。 陛下圣恩之下,瘟疫平定,四方太平。 他们怎能再在这时候唱反调? 否则,便是跟朝廷过不去,跟陛下过不去,也跟他们自己过不去! “诸位卿家平身!” 赵煊扬了扬手,“疫患平定,百姓可得安宁,皆仰赖诸位卿家!” “皆是陛下隆恩……” 孙丰毅带头再度谢恩。 苏扬在一旁看着眼前众人相互道喜的模样,暗自腹诽。 这种时候,应当没什么人,会在意他这个太医。 “陛下,平定瘟疫,详实情况,臣请旨,立即派人前去探查。” 待到众人收敛心绪,孟庭当即请命。 现在既然不能说这瘟疫平定的真实性,那也得想办法将这份奏报的影响降到最低! “准奏。” 赵煊点点头。 “陛下,献上治疗瘟疫之药的苏太医既然在此,不妨此事,便交由苏太医督办!” 这时,荀正跟着插了一句话。 孟庭的脸色当即难看了几分。 荀正显然是刻意针对了! “当今天下,若论对瘟疫的了解,苏太医自是无出其右!” 荀正身后的兵部尚书附和着说道,“况且这场瘟疫平定,苏太医功劳甚大,此事交由苏太医全权负责,最为稳妥!” “苏太医刚担任太医一职,资历尚浅,年纪尚幼,怎可委任此等要事?”魏国公褚康忍不住反驳一声。 若让苏扬督办此事,那苏扬便会平白增添一份权势。 而且,他们在这平定疫患的事情上,也失去了先机! “魏国公,任人当惟能,怎可以此评判苏太医之能?”兵部尚书反问一声。 “陛下,不如此事便交由苏太医督办,再由户部加以帮助。” 这时候,荀正向赵煊恭敬说了一声。 “准奏。” 赵煊沉吟,又道,“加封苏太医为朝散大夫,在京城中督疫患平定之事。” 闻言,苏扬不由怔了怔。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这就获得了一个加封? 随即,苏扬连忙上前行礼。 “谢陛下隆恩!” 朝散大夫是散官,没有什么官职。 不过,这应当算是给他一个督办疫患平定之事的名头。 朝散大夫官居正五品,算是小小晋升了。 苏扬眼神有些怪异,朝堂之上先前还在议论着议和之争,这议和之争还没讨论完,他就先晋升了一个品阶! “陛下,这瘟疫虽平定,可是,瘟疫肆虐之时,毕竟我朝百姓深受其害……” 这时候,孙丰毅的声音响起。 他沉声道:“依臣看来,百姓想要恢复生计,绝非一日之功!” 听到此,兵部尚书等人眉头皆是皱了起来。 左相提出这疫患平定的奏报,应当是为应对开战的国力损耗一事做考量。 可是,右相却先发制人,率先打消此事的影响。 这便让他们有些犯难了。 荀正却并不见急躁,他反倒是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这治疗瘟疫之药,乃是你所献上,你应当对药效最为了解……” “在你看来,这场瘟疫,影响会有多大?”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这是将话语权再度抢过来了! 不过,荀正这般信任他,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依下官之间,瘟疫之害,不可轻视!” 苏扬沉声道,“但青蒿素一药,专治疟疾瘟疫,而之后气候渐冷,疟疾瘟疫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再产生什么影响。” 顿了顿,苏扬又道:“北莽此次南下,正如右相所言,是趁我朝深陷瘟疫之危,而举兵南犯……” 他扫了孙丰毅一眼,“也正因此,北莽绝对预料不到,这场瘟疫,我朝会平定得这么快!” “所以,若我朝与北莽开战,便是反过来,以预备攻不备!” 苏扬一番话说完,荀正身旁众人顿时陷入沉思。 随即,他们眼前一亮。 “陛下,诚如苏太医所言,先前臣等的忧虑,随着这瘟疫平定,已可放下大半!” 荀正接过苏扬的话茬,继续对赵煊说道,“我朝绝不至于,还在北莽逼迫之下,无力反抗,那无理的议和要求,万不可应允!” 兵部尚书等人皆是神色振奋。 眼下的担忧没了,那便不用再向北莽委曲求全,受北莽的恶气! “左相,此言差矣!” 可孙丰毅却摇了摇头,“北莽攻我朝在先,金州城而今已被北莽贼军占据,更何况,疫患虽平,这国力损耗,却不可忽视!” “且天下百姓,皆当渴望安定,若在徽州一战,我朝以羸弱之势,攻北莽强盛之师,只怕……难以取胜!” 他一番反驳之下,身后一众朝臣当即附和起来。 苏扬双眸眯起,眼神深沉,这些人是铁了心的不顾形势,一心议和了。 不论大宋眼下的形势如何,这些人,终究是率先向北莽跪下来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请战 “陛下,与北莽议和,并非苟全,乃是为天下开太平之举!” 孙丰毅身后,礼部尚书王章沉声道,“知进退,方能留存余力,待之后我朝国力强盛,大可再夺回徽州!” “议和,也不过事情权宜之计,但也要好过此时开战!” 一众朝臣纷纷呼应。 议和一派本就大过主战一派,此时一同呼应之下,仿佛整个朝堂之上,都再没有其他声音。 苏扬将四周众人反应手中眼底,又看向一侧。 朝堂之上,直到现在,也依旧有些人始终未曾表露态度。 几个国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般。 令苏扬意外的是,在那几人中,有一个中年相貌的男子也在看向他! 越王! 苏扬当即认出了此人的打扮,当朝二皇子,诸多皇子之中,唯一一个被封王的! 苏扬收回目光,对于越王,他没有多少了解。 只是听说,此人这个王爷当得极为闲散,性情也敦厚。 他又瞟了眼身旁不远处的荀正。 眼下的情况,可并不容乐观! 然而,荀正却神色始终淡然自若,也未曾急着反驳。 他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褚康和孟庭等人。 “启奏陛下!” 这时,紫宸殿外,一道身影匆忙赶来,向赵煊恭敬行礼。 “齐王上书!” 闻言,大殿中文武百官皆是心神一震! 齐王! 眼下这个关头,齐王上书,必然与议和有关! 而齐王坐镇北境,将北莽大军硬生生阻挡在外。 齐王对于这场议和之争的分量,可想而知! “呈上来!” 赵煊原本平静的神色,此时都有所动容。 他向着大殿下挥挥手,让身边宦官将那份奏折快速取来。 他接过奏折,仔细品读起来。 整个大殿中,再度恢复平静。 众人面面相觑,在猜测着齐王所写的奏折,究竟有何用意。 是要与北莽议和,保全实力,还是,要与北莽死战? 孙丰毅眉头微皱,幽幽看向一旁的荀正,却见荀正对他抚须一笑。 他眼中神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终于,赵煊放下奏折,将其交到身边宦官手中。 “宣。” 宦官得令,双手展开奏折,高声宣读起来。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只第一句响起,紫宸殿的文武百官们便心中一惊。 他们瞬间便意识到了齐王的用意! 这自北境传来的奏折,分明是一份请战书! 齐王,要向朝廷请战,与北莽开战! 苏扬静静倾听着那宦官宣读的奏折,这一份奏折并不算长,言简意赅。 奏折中表达的意思,已经极为清楚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齐王这一份请战书传到朝堂之上,那朝堂局势,便又要有所变化了。 北莽这次议和的要求,的确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割徽州一州之地,纳贡,称臣,最后再加上要让云清郡主和亲…… 每一个要求,都用心险恶。 尤其是让云清郡主和亲,这一条,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添头,可这却直接关系到了齐王! 云清郡主乃是齐王独女,若连云清郡主都和亲去了北莽,那今后,齐王抵抗北莽,必定会受到影响! “陛下,齐王殿下破贼杀敌之心尤为坚定,战意充沛,这于我朝而言,乃是幸事!” 待到奏折宣读完,荀正当即高声道,“齐王身在北境,对于北莽实力最为了解。” “齐王奏折中说,北莽贼军,已经显露出疲惫之势,若此时开战,必可横扫北莽贼军!” 他一番话落下,朝堂之上,竟罕见地在一时之间无人反驳。 连齐王殿下都请求开战,而今,开战之势已然大过了议和! “而今形势,我朝国力之忧已然消减,而齐王战意雄浑,士气高昂,正是开战的绝佳时机!” 荀正身后,兵部尚书等人齐齐附和。 “还望陛下明鉴!” 这场局势,随着齐王这一封上书,彻底翻转了过来! 苏扬心中不免惊异。 现在的情况,荀正是否早已有所预料? 那孙丰毅这些人,便该是在这一次的较量中,输了荀正一筹! “陛下,臣以为,虽齐王殿下请战,可最好结果,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时,孙丰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若是开战,谁也无法料到,这场战事将会演变成何等态势,后果难以预料,我朝当务之急,该是休养生息……” 事到如今,孙丰毅依旧在想办法挽回情况吗? 苏扬挑了挑眉。 眼下的情况,已然不需他来处理了,他身旁的荀正,应是可解决! “右相所言,臣也附议!” 荀正声音响起,却令紫宸殿中众人一怔。 但随即,荀正又道:“臣并非不想议和,若能不兴刀兵,自是最好,但……” “但即便议和,也要让北莽归还金州城,退出徽州,并且入侵我朝之罪,给予我朝赔偿!” 说到这里,荀正的神色已然变得尤为严肃起来。 “否则,我朝必要以战,尽除贼寇!” 荀正声音不算洪亮,可却仿佛裹挟着一股无穷的威势! 孙丰毅双眸紧眯,却不再多说什么。 这场早朝的议和之争,结果已分! 荀正这些人,赢了! 至于这一场失利…… 想到此,孙丰毅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这么一个在朝堂之上,本该不起眼的小人物,被荀正硬生生使其发挥出了效用! 这是他们第一次失去预料。 而随后,便是苏扬所展现出的能力! 这完全不该是一个年轻太医所能拥有的能力! 这是他们第二次失去预料! 一步错,步步错…… 以至于最后,齐王这份奏折呈上,他们再无反驳的机会。 赵煊睥睨着大殿之上,深邃而威严的目光似是轻易地便将文武百官的反应收归眼底。 半晌,他缓缓点头。 “准奏!” 顿时间,荀正身后,一众朝臣皆是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场议和之争,胜负已分! 苟全议和,朝廷不会接受! 现在,朝廷给北莽两个选择。 其一是北莽自动退出徽州,再给予大宋应有的赔偿,这才是议和! 其二,便是开战! 第三百六十六章 意料之外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 御榻上,赵煊轻挥衣袖。 他的神色中,流露出一抹疲态。 苏扬暗暗看着赵煊,心绪微动。 皇帝的病,看样子的确严重。 这场朝会的时间并不算短,朝中大臣们也都有所疲惫。 但苏扬却看得出来,赵煊的气色纵使尽力压制,却依旧显得有些病态。 他不由想起曾经与葛洪邈的交谈,皇帝的身体,对于而今朝政,愈发有心无力了…… 文武百官们神色各异,这场早朝所最终得出的结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尤其是,这一次早朝,文武百官们都不得不对一人注意! 太医苏扬! 一场早朝,终于结束。 苏扬跟在荀正身边,一同走出紫宸殿时,天际已是艳阳高照了! 走出皇宫,一行众人各自招呼一声,告辞离去。 孙丰毅双手负后,慢悠悠离去。 这场朝会的结果,不知是否影响到他的心境。 而褚康和孟庭等人,脸色却尤为阴郁。 这场早朝,本该是他们握有极大的优势。 可到了最后,竟是他们输了! “苏太医,若有闲暇,不如随老夫走走?” 荀正临行之前,向着苏扬询问一声。 “左相邀约,怎敢拒绝?”苏扬连忙道。 他也有一些疑惑,需要询问荀正。 他随着荀正坐进马车,任由马车向外行驶。 “苏太医今日的表现,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荀正笑吟吟道。 “左相过奖。” 苏扬客套一声,相比之下,他其实更疑惑,今日在早朝之中,荀正竟会那般相信他! 他几乎是一直被荀正推举到台前,与主和一派较量的! “你身为太医,竟还对朝廷政事如此了解,更有独到见解!” 荀正捋着胡须,目光不住自苏扬身上打量着,“如苏太医这般的年轻人,老夫还是头一回见!” “若苏太医不介意,可否为老夫解答一惑?” 荀正慢悠悠询问道。 “左相请说!” 苏扬点点头,便听荀正的声音响起,“不知苏太医究竟为何,如此主张我朝与北莽开战?” 听到此,苏扬脸上挂起一抹苦笑。 的确,放在其他人眼里,他这么一个太医,先是写下《六国论》献于朝廷,再是在这早朝之上,大出风头。 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若下官说,仅是因下官私人的想法,不知左相是否相信。”想了想,苏扬大致回应一声。 他无法向荀正说明,他知晓,一旦大宋向北莽一再忍让,那大宋以后的形势,只会越来越严峻。 更不能跟荀正说,他不想让云清郡主去和亲…… “苏太医果然有意思!”荀正笑了笑,似是对苏扬的回答并不介意。 “敢问左相,为何今日会在朝堂之上,对下官那般支持?” 这时,苏扬也询问一声。 “那老夫问你,若你一心想要议和,今日这朝堂之上,又该是什么结果?”荀正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苏扬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场早朝的机会,是他用《六国论》给的。 本来议和之势就已经盖过了开战之势。 若他写下了《六国论》,再进入此次早朝,结果反倒是主张议和,那主战一派,恐怕又要失去极大的机会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应当就是荀正要告诉他的。 “更何况,老夫虽年纪大了,但也能知晓,能写出六国论那等策论,更是我京城诗魁,苏太医的才学,岂可等闲而论?”荀正笑吟吟道。 …… 驿馆。 朴散真康身前炉火升腾。 茶壶中升腾着滚滚水雾。 他身旁桌案一侧,安放着一张宣纸。 宣纸上,正是苏扬所写的《六国论》。 他不时地瞥向桌案上的《六国论》,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房门外,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朴散真康招呼一声,抓起麻布覆盖在茶壶把手上,将茶壶捏了起来。 他头也不抬地询问道:“大宋朝廷的早朝结束了?” “是!” 纳合清波缓缓点头。 “纳合,听你的敲门声,你心绪不宁……” 朴散真康一边自顾自地在茶杯中倒着茶水,一边说道,“是早朝之上,出什么变故了?” “是……” 纳合清波脸色愈发难看,逐渐低下了脑袋。 “大人,大宋朝廷……要与我朝开战!” “嗯?” 朴散真康瞬间抬头,紧盯着纳合清波。 他手中茶壶里,滚烫的热水自壶嘴中倾倒而出,早已溢满了整个茶杯。 茶水溢出流淌到桌案上,朴散真康也浑然不觉! …… 太医院。 苏扬搭着荀正的马车,回到太医院,看过了周延玉的情况后,便再度出门。 他骑乘着大黑马,直接向着云清郡主府赶赴而去。 北莽之前所给出的议和条件中,有刻意针对云清郡主。 这两日里,他一直在为此事奔波。 只是他是在抽不出身,去见云清郡主。 而现在,朝廷的决策,终于定下了。 他也该去云清郡主那边看看了。 他一路来到云清郡主府外,却注意到,郡主府外还停着一辆精致马车。 看这马车的装饰,苏扬还有些熟悉! 四皇子的马车! 苏扬眯着眸子,稍作沉吟。 早朝的事情,想必许多人都有所关注。 而四皇子应当也知晓了早朝的结果。 可四皇子却第一时间来到了云清郡主府这边,那这用意,便值得揣度了。 想了想,苏扬索性直接走进云清郡主府。 待到郡主府的侍卫通传一声,苏扬便走了进去。 走过前院回廊,苏扬一路来到郡主府正堂。 他一眼便看到正堂中两道熟悉的身影,只是云清郡主的身影,他却并未看到。 齐王妃端坐在主座之上,气质依旧那般清冷而威严。 左侧座位上,四皇子似是刚刚落座。 他向着正堂外的苏扬看去,眼神中笼罩上一片阴翳。 “下官见过王妃、四皇子!” 苏扬慢悠悠走到正堂,拱手行礼。 “本宫听闻,苏太医刚刚被陛下加封为朝散大夫了?” 齐王妃淡淡询问一声,只是这一次,语气中并没有如先前见到苏扬时,那般刻意责怪与疏远。 苏扬眉头微挑,看样子,齐王妃已经对早朝的事情,极为了解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绝无此意 “承蒙陛下圣恩,下官奉旨督办疫患清除之事。” 苏扬微微一笑,向齐王妃拱拱手。 一旁四皇子幽幽盯着苏扬,神色愈发阴冷。 这场议和,北莽所提要求,本会让齐王独女云清郡主前往北莽和亲。 而以他的了解,齐王妃对这个独女一向宠爱有加,自是不会甘愿让云清郡主去北莽受苦。 为此,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届时帮助齐王妃和云清郡主,从而便可借此与齐王拉近些关系。 可他却不曾料到,这场议和,竟直接被破坏了! 而此事,与苏扬脱不了干系。 “苏太医倒真是春风得意……” 四皇子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我朝所提出的这议和要求,只怕北莽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同意……” “此外,容我提醒一句,苏太医这次在朝堂之上,可是出了极大的风头!” 四皇子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苏扬却看得出来,这一番话,显然是带着怨气的! 对于四皇子的心思,苏扬自是极为清楚。 先前四皇子来云清郡主府,便怀揣着一些心思。 现在议和之争刚出了结果,四皇子便又来了云清郡主府,那这目的,可想而知。 看来,他与四皇子之间的矛盾,是没法调和了! 但苏扬倒也并不在意。 得罪了就得罪了,四皇子这么想要拉拢势力,显然是为了储君之位。 但只要四皇子还没当上皇帝,想要轻轻松松治他于死地,也没有这个可能! “下官为朝廷办事,哪里有出风头的心思!”苏扬淡淡道,“殿下言重了!” 他又看向齐王妃,似乎这一次他来云清郡主府,齐王妃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苏太医此次来郡主府,所为何事?” 齐王妃询问一声,为再让四皇子与苏扬说下去。 “回禀王妃,下官此次前来,一是为郡主病情而来,二是为今日议和之事!” 苏扬慢悠悠回答。 他自然是为了云清郡主而来,不过,既然齐王妃也在这里,这理由总是要有的! “苏太医几日前,不是才刚为郡主开了方子吗?” 齐王妃凤眸微眯,语气忽的清冷了几分,“郡主近日不便露面,若是苏太医觉得,郡主的情况并不严重,那便先缓几日。” 听到此,苏扬脸色微微一僵。 他算是看出来齐王妃的心思了。 一提到云清郡主,齐王妃对他的态度明显就变了! 看来,齐王妃是刻意想要他与云清郡主保持疏远…… “至于这议和之事,本宫倒是好奇,为何苏太医会来郡主府?”齐王妃又询问道。 她的目光尤为锐利,仿佛要看穿苏扬的心思一般。 “下官得知,北莽先前所提出的议和要求中,要让郡主前往北莽和亲……” 苏扬缓缓解释道,“而下官知晓郡主病情,若是前往北莽那等苦寒之地,势必会对身体有所损耗,因此,特来向王妃说明!” 他话音落下,一旁四皇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苏扬的用意,他能猜出几分。 此次苏扬破坏了议和之事,直接便来了云清郡主府。 这一定是来向齐王妃邀功的! 至于这苏扬为何会向齐王府这般示好…… 四皇子稍作思索,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这苏扬,究竟是为老五帮忙,还是为老三帮忙? 无论是谁,这都必然是他的阻碍! “苏太医倒是对郡主的身体,挂念得很!”四皇子幽幽道。 闻言,齐王妃黛眉微蹙。 她有些不悦地看向四皇子,沉声道:“殿下慎言,苏太医医术不凡,郡主的病情,唯有苏太医能够治愈,若他人妄自非议此事,那本宫无比要让朝廷查个清楚!” 苏扬瞥过四皇子,四皇子的手段倒是阴狠! 四皇子应当看得出来齐王妃对云清郡主的重视,先前那一句话,居心叵测! 但齐王妃直接小小警告了四皇子一声,也算帮他解围了! “王妃,而今议和之事,朝堂之上已经有所结果,郡主已经无需再去和亲了。”苏扬缓缓道,“下官再嘱咐一声,郡主病情痊愈,尚需静养……” “只是,而今朝廷虽然已准备拒绝北莽的要求,可这战事会有如何进展,还尚且无法确定。”苏扬话音刚落,四皇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婶娘,以我在北境的过往来看,北莽大军战力极强……” 四皇子看向齐王妃,慢悠悠道,“我朝提出的这些要求,北莽断无可能同意,若是僵持之下,北莽势必再起战事……” “纵使齐王叔有万夫莫当之勇,可一旦我朝军力有所损伤,只怕,之后还得议和!” “到时候,北莽为对付齐王叔,只怕和亲一事,依旧难以解决……” 他说完,又起身向齐王妃拱拱手。 “婶娘,这些,并非我有意提起,只是不得不防啊!” 听到此,苏扬双眸眯了起来。 直到现在,四皇子也还是不愿放弃此事。 四皇子的态度,估计与朝廷上下许多人的看法一致。 以大宋提出的这些要求,北莽与大宋之间,势必会再度兴起大战。 若大宋打不赢,又或者战事僵持之下,双方国力皆有所损耗,届时,势必还会再有议和。 不过…… 对此,苏扬心中却早有计量。 北莽往年南下入侵,届时选在秋收时节,掳掠粮草辎重。 但随着朝廷颁布一些恢复经济的政令,那到时候,大宋的形势便必定会有所改变! 而且,等到寒冬一至,北莽大军究竟能否再待在大宋境内,还得两说…… “下官反倒觉得,若是北莽敢开战,他们不过是以卵击石!” 苏扬迈步上前,沉声说道,“而今北莽不过是占据了金州城,金州城地势险要,对于北莽而言,易守难攻。” “但是,若是齐王殿下率军自南向被进攻金州城,金州城的险要地势,便不存在了。” 苏扬摊了摊手,对四皇子说道,“殿下的担忧,属实是……多虑了!” 四皇子神色阴冷起来,他寒声道:“苏太医当真以为,你对朝廷政事,极为通晓了?” “绝无此意!” 苏扬笑着摇摇头,仿佛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语气变化。 他转而看向齐王妃,他的话,只是说给齐王妃听罢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这银子,不好拿! “殿下不必多虑,朝廷自有朝廷的安排。” 齐王妃淡淡向四皇子挥挥手,“殿下,若无他事,本宫便不久留殿下了!” 她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四皇子皱了皱眉头,冷冷看向苏扬。 齐王妃的选择,已经明了。 这苏扬,又坏了他的好事! “那我便不多做打扰了!” 四皇子拱拱手,衣袖一挥,转身向着正堂外走去。 他经过苏扬身边,又淡淡向苏扬说了一声:“苏太医果然是精明之人,他日我可务必要好好与苏太医交谈一番!” 只是,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幽冷意味, “下官断不会拒绝!” 苏扬笑吟吟回答,仿佛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心思。 他与齐王妃一同将四皇子送出府邸,苏扬刚准备告辞离开,却听齐王妃淡淡的声音响起。 “苏太医,本宫还有些事要询问你。” 齐王妃转过身子,自顾自向着府邸中走去。 苏扬猜测着齐王妃的用意,跟在齐王妃身后。 刚入府门不久,齐王妃便停了下来。 “苏太医在朝堂之上的事迹,本宫也知晓一二。”齐王妃贝齿轻启,眸光审视着苏扬,“这次议和之事取消,苏太医功劳不小!” “王妃过奖。”苏扬恭维一声。 随即,他便又听到齐王妃的询问声响起。 “左相似乎对苏太医,极为赏识?” “这……” 苏扬心中一动,看样子,齐王妃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的确是知晓甚多。 “苏太医此次来郡主府,莫非也与左相有关?”这时,齐王妃又询问一声。 闻言,苏扬明白过来。 他在朝堂之上,被左相极力推举,下了早朝,又来到云清郡主府。 齐王妃应当在思索,他与左相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而四皇子来这里,也正因为议和之变,仍旧想要借机拉拢齐王府。 所以,齐王妃才会觉得,是左相荀正让他来与齐王府示好…… 但向齐王府示好…… 这些,苏扬其实并未多做在意。 他这次来,也仅是为了让云清郡主安心罢了。 “实不相瞒……” 苏扬缓缓抬眸,看向齐王妃。 他特意顿了顿,才说道:“下官此次前来,与左相没有丝毫关系!” “嗯?” 闻言,齐王妃不由眉头一凝。 苏扬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在下官看来,朝堂之上,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对北莽议和条件中的和亲一事过多在意……”苏扬低声道。 这些事情,齐王妃也应当知晓。 “而下官此次前来,正如下官先前所说,仅是为了前来嘱咐王妃与郡主,北莽苦寒之地,对于郡主病情,有害无益!”苏扬拱了拱手,不再多说什么。 齐王妃凤眸微眯,静静审视着苏扬。 半晌,她的脸色再度恢复清冷。 “本宫知晓了。” 齐王妃挥挥手,向身边人吩咐着,“来人,取些银两,赏赐苏太医。” 说完,她又暗暗给那丫鬟递了一个眼色。 又赏? 苏扬撇了撇嘴,齐王妃此举,说是赏赐,其实更多的,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但他要是不收,对于齐王妃来说,反倒更为奇怪。 不多时,一个丫鬟便端着盘子赶了过来。 盘子中一片银灿灿的光辉! 苏扬扫了眼丫鬟手中的盘子,眉头顿时一跳! 这盘子中的银子,估计得有五百两! “苏太医,这五百两银子,便是给你治疗郡主的谢礼。” 齐王妃悠悠道,“待郡主病情痊愈,本宫会再给你千两赏银!” 苏扬嘴角微微一抽,这么多银子,足可见齐王妃要与郡主府与他撇清关系的意图! 给了银子,便不会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王妃,这么多银子,恕下官……” 苏扬刚要回应,齐王妃便眸光一冷。 “苏太医不想要这银子,莫非,还另有所图?”齐王妃语气中不含丝毫情感。 她上前一步,神色中满是威严。 “我齐王府向来不受他人恩惠,苏太医既然为郡主治好了伤势,这些赏赐,便是你的报酬,若是你别有所图,便现在就跟本宫说说看!” 齐王妃语气严厉,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她身后,一众侍卫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另有企图…… 苏扬耸了耸肩。 看齐王妃这样子,这银子,他不收是不行了! “王妃莫急……” 苏扬笑吟吟道,“下官并非不收银子,而是这五百两银子……下官不好拿啊!” 他笑眯眯看向齐王妃:“不如王妃,将这银子派人送到我家药铺!” 闻言,齐王妃俏脸顿时微微一僵。 她打量着苏扬,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了。 随即,齐王挥挥手,似是不愿再与苏扬多说什么。 “送客。” “那下官告辞!” 苏扬躬身一礼,慢悠悠自郡主府中离开。 侍卫一时倒是没跟出来,不过,这五百两银子,齐王妃是肯定要送到他家药铺了! 走出郡主府,苏扬骑乘着大黑马,绕过郡主府街道,正要离开。 “苏……苏太医……” 隐约间,苏扬忽的听到一阵刻意压低声音的呼喊。 苏扬微微一愣,勒住马匹,脸色怪异地向着一旁郡主府的墙头看去。 那呼唤声……是自墙头外的云清郡主府中传出的。 在墙壁后,他堪堪能够看到墙上的一颗小脑袋。 “杏儿?” 苏扬脸色怪异起来。 墙头后的那人正是云清郡主府的小丫鬟。 “苏太医,过来……”杏儿探出胳膊,向苏扬这边招了招手。 苏扬打量一眼四周,纵马靠近墙壁。 “苏医师过来了吗?” 云清郡主清脆的声音自墙壁后传出,也压低了声音。 “过来啦!” 杏儿回答一声,又对苏扬道,“苏医师,郡主……要见你!” 好吧…… 苏扬无奈一笑。 他这次来云清郡主府,齐王妃愣是没让云清郡主露面。 而看齐王妃对他的态度,他肯定是没法再大摇大摆地自郡主府正门进去了。 “跟苏太医说……那边……” 云清郡主微弱的声音自墙壁后响起。 杏儿点点头,探着小脑袋,悄悄对苏扬指了指一个方向。 “让郡主稍等。” 苏扬回应一声,顺着杏儿所指的方向,赶了过去。 只是,看着面前的墙壁,苏扬脸色愈发怪异了。 郡主……这是要让他翻墙头?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意了! 也罢! 苏扬打量四周,这墙壁一人多高,他使使劲翻过去是没问题。 至于墙壁后,有云清郡主给他打掩护,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骑着大黑马,找了个店家,将大黑马寄放在店家那里,再度赶了回来。 看着面前的墙壁,苏扬一个冲步,双手抓住墙头,脚步蹬了几下,一下子翻了过去。 翻墙上瓦,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那李思卿做得最熟练! 苏扬暗自腹诽一声,连忙向郡主府四周打量。 这边是一片竹林,翠竹林立,倒是遮挡了视线。 云清郡主让他从这边翻过去,的确是找好了地方! 苏扬穿过竹林,便见到不远处,两道娇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躲着,不时向一个方向看去。 那偷偷摸摸的样子,显得尤为憨态可掬! 他轻轻拍了拍衣服,掸去灰尘,正要向云清郡主那边走去。 可云清郡主和杏儿两人却像是吓了一跳! 她们浑身一震,齐齐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见到苏扬,云清郡主小脸顿时一怔。 “苏……苏医师,你……是怎么过来的?”云清郡主一副疑惑模样。 “郡主不是让我翻过墙头吗?” 苏扬指了指竹林那边。 云清郡主一阵错愕,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红霞。 “苏太医……郡主……是让你从那里进来……” 一旁杏儿吐了吐舌头,向苏扬指了指不远处。 苏扬转而望去,便见那边有一座门户,这应该是郡主府后院的门! 他神色顿时一僵。 从门口进来…… “苏医师,先跟我来!” 云清郡主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向苏扬轻挥衣袖,蹑手蹑脚地向着一旁走去。 苏扬收敛心绪,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赶到云清郡主的房间,云清郡主向杏儿递了个眼色,示意杏儿去放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呼出一口长气。 白若瓷器的额头上浮现出几滴细密的香汗,俏脸上还挂着一抹红晕,精致可爱。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清郡主的娇憨模样,他们见个面,云清郡主倒像是打情报战一样! “委屈苏太医了……” 云清郡主眨眨眼,低声对苏扬说道。 只是,一双美眸中却透露出一抹狡黠。 苏扬老脸一红,杏儿只粗略地给他指了个方向,他还以为,云清郡主是壮着胆子,让他翻墙进来! “无妨。” 苏扬很快恢复神色,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郡主的身体,可有恢复?” 云清郡主乖巧地点点头。 “我听母妃说了,苏医师向朝廷献上了一份策论,今日还参与了早朝,大显身手,将这议和都给打消了!”云清郡主低声说着,美眸中泛起阵阵光辉。 “北莽精心策划的这场所谓议和,所有条件,皆居心叵测,这议和,本就该取消!”苏扬笑了笑,又道,“议和取消了,郡主也不必再烦心会被派到北莽和亲的事情了。” “那苏医师你……” 云清郡主似是壮着胆子要说什么,却又一副羞怯模样。 半晌,她才低声道:“你所做,是……是不想让我去北莽……”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声若蚊蚋,再难以听清。 “自是不愿让你前去和亲!” 苏扬却明白云清郡主的心思,直视着云清郡主双眸。 顿时间,云清郡主小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她一双小手捏着衣角,低着小脑袋,似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奴婢见过王妃……” 这时,房门外,杏儿的声音忽然传来。 云清郡主脸色顿时一变。 她慌慌张张地向房门那边张望着。 母妃过来了! 苏扬也一阵愕然。 他才刚从齐王妃那边告辞离去,一转眼就来到了云清郡主的闺房。 这要是被齐王妃看到了…… 纵使他作一番解释,齐王妃也断然不会相信! 恐怕齐王妃为了郡主清誉,偷偷解决了他,来个毁尸灭迹都算是最好的! 只是,云清郡主的房间虽然大,由一道窗牖隔开,分为内外两间。 可苏扬仔细看去,也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 这次……大意了! “这边……” 云清郡主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苏扬的衣袖,向内房中走去。 苏扬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面前的床帏之上,脸色愈发怪异。 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轻轻一个翻身,躺在云清郡主的床帏之中, 盖上锦被,整个人尽可能地平趟下来。 随即,他便感受到,云清郡主一双小手将锦被叠放了一番,仿佛是帮他掩盖去锦被的痕迹。 而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云清郡主已然向着房门外走去。 苏扬躲在锦被里,嘴角狠狠一抽。 现在这处境……有些尴尬啊! 大意了,大意了! 但他从昨日凌晨,便一直没怎么休息。 先是为了避开文斗之后的麻烦事,再到准备上早朝,脑袋估计都有些转不开了! 这时,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 “母妃。” 云清郡主欠身向齐王妃行了一礼。 她强忍着不去看床帏那边,生怕母妃发现了什么。 “若惜,不是说你要在后院走走吗?” 齐王妃深深看了云清郡主一眼,却注意到,云清郡主额头间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但她目光落在云清郡主白皙的脸庞上,又轻叹一声。 “这两日的事情……委屈你了。” 一边说着,齐王妃一边取出帕巾,为云清郡主轻轻拭去汗水。 “母妃,和亲的事情,不是……已经打消了吗?”云清郡主低声道,饶是她强行镇定,仍是有些莫名的心虚。 “打消了……” 齐王妃轻声道,眉眼温柔,并没有平日里所表现出的那般威严。 “你父王也来信了,让你不用担心这些。” 听到齐王妃的话,云清郡主美眸一抬。 “父王他怎么说?” “他派来的部下,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又赶回北境了。”齐王妃深吸一口气,轻声对云清郡主道,“这几日里,估计又会有许多人前来拜访……” “你且在府中不要出门,那些人,让他们找我应付便是。” 齐王妃交待一声,又道:“还有那苏扬……” “嗯?” 闻言,云清郡主心头顿时一跳! 第三百七十章 误会了! 苏扬躲在锦被中,听到齐王妃的声音,心头也不由一突。 他强忍着心中的悸动,一动不动。 听齐王妃的语气,应当不像是发现他了! “这苏扬,本宫今日赏赐了他五百两银子。” 齐王妃语气清冷了几分,“此人是贪财之人,若不是看他有几分医术,能治疗你的病,本宫必不会再让他踏入你这郡主府半步!” “母妃……” 云清郡主小嘴微撇,也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眼下这情况,她心中仍旧在砰砰直跳! “此人身涉官场,早早便附和了左相一派,今后,你也当注意,莫要因此人,让我们齐王府受人非议。”齐王妃又交待一声。 云清郡主有些委屈,但看着母妃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眼下,她只想别让母妃发现苏扬。 “好了,你安心养身体吧。” 齐王妃轻声交待一句,“我得先回王府,这几日里,应当会有许多人上门了。” “母妃辛苦了。” 云清郡主乖巧地点点头。 齐王妃也未再进门,有些忧心忡忡地摇摇头,向外走去。 云清郡主跟随着齐王妃,送她出门。 离开房间,云清郡主顿时轻出了一口气。 “你五皇兄与姨娘那边,之后我也要打点一下……” 齐王妃一边走着,一边向云清郡主交待着。 而今随着齐王一封奏折呈上朝廷,齐王府势必又要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云清郡主只管跟在齐王妃身后,乖巧地应声。 随着她们一路向府门外走去,云清郡主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这下子,苏扬应该安全了! …… 房间中。 苏扬听着脚步声远去,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估计现在齐王妃也在烦心着齐王那一份奏折所带来的影响。 而且,齐王妃也绝对不可能会想到,云清郡主的闺房中,会有他潜藏着! 万幸,没被发现! 只不过,即便云清郡主送着齐王妃离开,他也不能偷偷溜出去。 这里毕竟是云清郡主的闺房,虽然不会有人擅自闯入,但难免房间外会有侍卫。 若是听到了房间内的动静,那就功亏一篑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继续躺着。 紧绷的心神逐渐放松下来,他才注意到,口鼻间萦绕着的清香。 躺在这张床帏之中,他莫名有些……安心! 说起来,自北莽使团入京之后,他就没有怎么安心休息过。 而今,这场议和之事,总算能够暂且有个结果了…… …… “若惜?” 齐王妃狐疑地看着云清郡主,她注意到云清郡主的神色,不由询问,“怎么了?” 云清郡主一愣,随即轻声道:“母妃,朝廷的人是不是都知道,我父王的奏折很有效用?” 齐王妃摇摇头,随即低声道:“你父王远在边疆,哪里能够管朝廷的事情?” “知道了!” 云清郡主微微一笑。 “烦心了这些时日,你也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齐王妃关切地嘱咐一声。 “母妃也保重身体。”云清郡主抿了抿唇。 将母妃送出府去,看着母妃的马车离开,云清郡主转过身子,让府中仆从帮忙关上大门。 她与一旁杏儿相互对视一眼,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她交待一声,一路赶到闺房。 苏扬躲在房间里,也不止怎样了。 与杏儿一路来到房门外,云清郡主仍不忘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四周,这才轻轻打开门,走进房间中。 房间里,一片寂静。 似是自她与母妃离开后,便再未有过动静。 她又连忙看向床帏那边,注意到自己先前整理过的锦被,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云清郡主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而后,云清郡主走到床帏旁,轻轻将锦被掀开。 在她眼中,一张坚毅而不失俊俏的面孔随即浮现出来。 只是,苏扬闭着双眸,呼吸平稳,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看到眼前一幕,云清郡主会心一笑。 “郡主……” 杏儿凑上前来,低声叫了云清郡主一声。 “嘘!” 云清郡主比了个噤声手势,向着杏儿眨了眨眼。 杏儿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的后退几步。 云清郡主的目光再度落在苏扬的脸庞上,她蹲下身子,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注意到,苏扬眼角的一抹倦色。 云清郡主睫羽低垂,美眸中流露出一股心疼意味。 这些时日里,她不时便能得知,苏扬在京城中所做的事迹。 想来,苏扬也该是很累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是想要为苏扬抚平额前的碎发,但青葱玉指又微微一滞。 云清郡主转而看向身后,便见杏儿正滴溜溜地看着她这边。 她俏脸微红,只好收回手,向杏儿递了个眼色。 …… “咕咕喽!” 鸡叫声传到苏扬耳畔。 苏扬悠悠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陌生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床帏。 他似是想起什么似的,顿时一惊! 他……在云清郡主的床帏中……睡着了! 苏扬连忙向着四周看去,随即,眼神一软。 在他身旁,云清郡主坐在一张软塌之上,趴在床边,正熟睡着。 一张白皙的精致脸庞,仿若瓷器一般,睫羽轻颤,呼吸平稳。 窗外,天色一片昏沉。 看起来应当是破晓时分。 苏扬摇摇头,云清郡主昨夜应该趴在床边,就这么熟睡过去了。 好在云清郡主身上还披着一件锦裘。 而后,苏扬小心翼翼地起身,可还是不免惊动了云清郡主。 云清郡主慢悠悠地抬头,睡眼惺忪,正对上苏扬的目光。 “苏……苏扬你醒啦……” 云清郡主俏脸上飞速笼罩上一层红晕。 “郡主怎么在这睡了?”苏扬神色无奈,指了指身边的床帏,“当心着凉。” “啊?” 注意到苏扬的动作,云清郡主顿时一怔,随即脸色娇艳欲滴,宛若桃花。 “这……这不……” 她支支吾吾着,小手都不安分地握了起来。 苏扬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误会了! 他的意思是,他起床,该让云清郡主在床上休息的! 并不是,要跟云清郡主一起…… 看着云清郡主愈发羞红的脸庞,苏扬连忙自床上起身。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主动开战! 云清郡主显然害羞极了,眼神左右躲闪,脸色鲜红欲滴。 苏扬也不忍再跟云清郡主开玩笑,来到床下,一直退到桌旁。 “郡主,昨日……我……” 苏扬摸了摸鼻子,昨天大意了! 结果还在云清郡主的床上睡了一觉。 即便是他,都不由老脸一红! 云清郡主螓首微摇,仿佛终于回过神来。 她扫了眼四周,来到桌前,乖巧地端起茶壶。 “苏……苏医师,我去准备些茶水……”云清郡主声若蚊蚋。 苏扬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 云清郡主放下只好放下茶壶,两人莫名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怪异。 “你……昨晚睡得可好?” 半晌,云清郡主才低声询问。 苏扬缓缓点头,在云清郡主这里,他莫名安心。 天色刚刚破晓,他昨天不到傍晚就来到了云清郡主这里,一直睡到现在。 可算睡了个好觉! 苏扬看着俏脸上红霞迟迟未曾褪去的云清郡主,深吸一口气。 而后,他走到云清郡主身前,伸出手试探着轻轻揉了揉云清郡主的小脑袋。 “郡主,你昨晚也没睡好,今天好好休息……” 苏扬轻声嘱咐着,岔开话题,云清郡主才终于渐渐适应了羞赧。 房间外鸡叫声此起彼伏,天色也逐渐有亮起来的意思。 再过一会,估计郡主府中就该有丫鬟和仆从出来打扫了。 苏扬未在云清郡主的房间中久留,待到云清郡主的脸色逐渐平复,他才趁着郡主府的人还为起床,从房间中走出,借着后院的门户,自府中离开。 云清郡主一路将苏扬送出去,快步回到房间里。 她坐在桌案前,小手托着香腮,精致的俏脸上再度浮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 她与苏扬这样,算不算……同……同房了?! 想到此,云清郡主一双小手忍不住捂住脸颊…… …… 苏扬赶回家中药铺时,天色已彻底放亮,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药铺外,几个起得早的小乞丐已经与往常一样在打扫着。 “苏大夫回来了!” 见到苏扬,小乞丐们打起招呼。 “苏大夫,我哥让我见到你,就跟你说一声,驿馆那边,已经被官兵们给围起来了……” 小乞丐秦远凑到苏扬身前,低声说着。 “哦?” 苏扬眉头一挑。 看样子,昨日朝会的结果,已经施行了。 兵围北莽使团,这已经足以彰显大宋朝廷的态度了。 想了想,苏扬又询问一声:“北莽使团那边,可有人出面?” “还没有。” 得到秦远的答复,苏扬双眸微眯。 朴散真康为这场议和做了多番准备,现在大宋朝廷给出让北莽退兵和赔偿的要求才能议和的要求,朴散真康按理说应该得有所反应才是…… 稍作思索,苏扬又收敛心绪,不去多想。 这些事情,还是让左相他们去烦心好了! 向秦远几人交待一番,苏扬走进药铺。 几天的时间,王朗就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他先前受伤虽重,但多是皮肉伤,少有伤及血肉。 苏扬照看过王朗的伤势,也没准备再去太医院混出勤。 昨日早朝,朝廷的动向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动,估计朝廷里许多人,都该为此忙碌开了。 …… 驿馆。 纳合清波神色沉重至极。 他不时向着窗外看去,窗外的街道上,到处布置着大宋的禁军! 自昨日之后,他们使团,在大宋的处境,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于大宋朝堂之上的变化,他们也得到了许多的消息。 可他依旧难以相信,大宋朝廷的态度竟然真的会这么强硬!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又向一旁朴散真康看去。 “大人,我们被大宋朝廷如此关押着,几乎与囚徒无异……” 纳合清波声音低沉,“只怕,大宋朝廷要准备与我朝开战了!” “此事……急不得。” 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思索之色。 “而今仔细回想,我们的确是对一人过于轻视了……”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神色愈发沉重了。 他自然知晓朴散真康所说的人是谁! 苏扬! 明明不过一个小小太医,却在北莽朝堂之上,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大人,这苏扬……当除!” 纳合清波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这些,不是我们所需要考虑的了!”朴散真康淡淡摆了摆手,“他如此锋芒毕露,大宋朝廷,自会有人解决他!” “那大人,我们这次来大宋的议和之事……”纳合清波又询问一声。 “既是大宋之人以为,他们可以负隅顽抗,挡得住我朝铁骑,那便让他们试试!” 朴散真康慢悠悠站起身来,双眸宛如以往幽泉,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大宋朝廷,又能顶得住多久?” 稍作沉吟,朴散真康又对纳合清波道,“纳合,给大宋朝廷放出消息,若想开战,我朝奉陪,只是这代价,怕是大宋承受不起……” ……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 北莽使团在驿馆中已经被禁军围困多日。 朝廷要让北莽退还徽州,向大宋赔偿,才能与北莽议和,否则,势必开战。 而北莽使团那边,也同样放出了应对消息。 这场两国交锋,究竟会向怎样的形势演变,令人捉摸不透。 晌午时分,京城外。 一行骑兵匆匆入京。 “八百里加急!” “北莽大军,在徽州烧杀掳掠!” “齐王殿下向陛下请旨,恳请阻击北莽贼军!” 随着这一则急报传入京城,朝廷上下,迅速轰动起来。 果然,北莽还是向他们大宋施压了! 北莽贼军烧杀掳掠,分明是故意在向他们彰显武力! 北莽……无所畏惧! 未等朝臣们反应过来。 才只刚到下午,京城外,便又有一众骑兵入京! “八百里加急!” “齐王殿下率军,主动向北莽贼军出击,突袭北莽先锋君!” “首战,大获全胜!”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朝廷中的官员们,都齐齐愣住。 齐王……主动开战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功高震主 孙府。 孙封逍与礼部尚书王章等一众朝廷官员齐聚房间中,皆面色沉重。 眼下的形势,直接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齐王……竟敢擅自向北莽开战! 齐王军动,便意味着,大宋与北莽眼下再无议和的可能了。 “左相,齐王擅自调动大军,违抗朝廷政令,此为……大逆不道之罪!” 王章咬了咬牙,向静坐在主座之上的孙丰毅拱手道。 四周众人也都凝望着孙丰毅,等待着孙丰毅的决断。 想要挽回眼下的局势,只能从齐王身上找突破口! “擅自调动大军?” 孙丰毅眼皮子微抬,淡淡扫向眼前众人。 “齐王殿下乃北境大军统帅,率军固守北境,牢不可破,他怎么是擅自调兵?” “这……” 王章语气一滞。 擅自调兵,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大罪! 可偏偏齐王远在北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随即,他又说道:“但朝廷正要让北莽议和,兵不血刃,便能让北莽归还金州城,更能让北莽献上赔偿……” “而齐王此次开战,剿灭北莽先锋军,便破坏了朝廷大计!” “更何况,为将者,当奉令而行,齐王殿下不顾朝廷政令,便犯下大错!” 一众官员静静听着王章的话,默然不语。 他们心中都清楚,眼下局势,随着齐王开战,大宋与北莽便要在正面交锋了。 想要休战,齐王便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他们在朝廷这边,费心费力,口舌交锋,可齐王倒好,偏偏丝毫不管朝廷政令! 对此,他们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那王大人以为当如何?” 孙丰毅又询问一声,“眼下我朝已经与北莽开战了,纵使齐王殿下私自开战在先,可难不成我们要临阵换帅?” 王章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这正是他们最无奈的地方! “诸位……” 孙丰毅扫向四周,“齐王殿下深得陛下信任,虽远在北境,却手握兵马大权,骁勇善战,以一己之力,挡住北莽入侵,战功赫赫!” 顿了顿,孙丰毅才又说道:“齐王殿下,又岂是我等朝臣所能够非议的?” 听到此,房间中众人神色却都变换起来。 他们隐约明白了孙丰毅话语中的用意。 齐王与陛下一母同胞,陛下尚在潜龙之时,便已经对齐王极为信任了。 这么多年以来,齐王也一直受陛下重用,可谓位高权重。 可在朝为官,无人不对“位高权重”这一点极为忌惮! 而齐王……已是功高震主了! 想到此,众人皆是目光闪烁,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一场战事,已然由齐王殿下兴起。” 孙丰毅慢悠悠道,“我朝与北莽只能开战,便暂且先行看看战况……” …… “齐王……开战了?” 太医院,苏扬得到这个消息,满脸错愕。 齐王是真果断! 按理说,朝廷这边,不知道还得拖多久。 朴散真康那边放出了消息,若开战,这代价大宋承受不起。 随后北莽便派兵在大宋烧杀掳掠。 显然,这是准备向大宋施压!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朝廷便会顶不住压力,放宽与北莽议和的条件! 结果这场北莽与大宋之间的棋局,齐王直接掀桌子了! 简单粗暴,却有用! 任凭朝廷如何说,齐王只有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孙丰毅那些人再怎么想着议和,也没有任何办法! “齐王这一手,朝廷不知多少人会惊掉下巴!” 一旁白泞摇了摇头,嘴角笑容浓郁。 苏扬看了眼白泞,脸色有些怪异。 这位白大人似乎……有点腹黑啊! “眼下的局势,只在齐王了!” 白泞捋着胡须,似在思索着什么。 苏扬点点头,齐王率军对抗北莽,只能胜,不能败! “白大人,以你对齐王的了解,这场战斗,有几成胜算?” 他又向白泞询问一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在这太医院里,有白泞这等久经官场的许多事情,他也不用费什么脑子。 “齐王殿下骁勇善战,他此次出兵,必是有所考量。” 白泞慢悠悠回应一声,极有分寸。 顿了顿,他又说道:“只是,齐王此次主动开战,恐怕朝廷会有不小的波动……” 对此,苏扬心中也很清楚。 齐王这一手,固然惊人。 可说到底,还是贸然之举。 朝廷中主和一派,必然会对齐王有所报复! “老夫也问你一句,若是有人攻讦齐王,该会在何时出手?” 这时,白泞忽的饶有兴趣地询问苏扬。 苏扬眉头一挑,随即沉吟起来。 若此时攻讦,那必定是要撤齐王的职! 但当下是战士,仅以齐王率先开战便进行攻讦,应当不足以让此时临战换帅。 那么…… 就是等这场战争打出结果! 败,则以齐王擅自开战作为借口。 胜,齐王则……功高震主! 想到这些,苏扬没有回答白泞,而是询问道:“齐王殿下既然行此举,可会烦忧这些?” “老夫也不晓得。” 白泞摇了摇头,“这些皆是战争之后的事情了。” 他又看向苏扬:“不过,陛下下旨让你督办疫患清除之事,此事,你也应当多做些注意,免得到时候,会有些人借机滋事。” 那就是该提防户部了! 这些,苏扬心中也有所计量。 “还有一件事,葛老已经自宫中回来了。”白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嗯?” 听到此,苏扬心中一振。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询问葛老! “这些时日以来,你一直在寻找葛老,老夫虽不知你找葛老有什么事情……” 白泞缓缓道,“但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一声,对待葛老,你当行晚辈之礼!” “白大人的话,似乎有些深意!” 苏扬深深看了白泞一眼,见白泞不愿多说什么,他也未再过多询问。 向白泞告辞,苏扬便向葛洪邈的住所赶去。 前身父亲的死,如今看来,并不简单! 而葛洪邈必定与前身的父亲有关系! 当年之事,放在眼下看来,葛洪邈无疑是知道的最多的! 来到葛洪邈的房间外,苏扬却远远在房间中看到一个人。 李龟兹!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太平圣惠方 苏扬眉头一挑,李龟兹自从降职之后,似是与孙巡混迹也少了许多。 平日里在太医院中,李龟兹见到他,也向来躲得远远的。 他也一直无暇去顾及李龟兹…… 房间中,李龟兹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扬,神色顿时一沉。 现在,苏扬似乎混得愈发春风得意了! 而他反倒是在太医院里成了任劳任怨的苦力!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苏扬笑吟吟走进房间,便见葛洪邈正坐在桌案前,慢悠悠地翻看着书籍。 似乎对于房间里的李龟兹,并无多少理会。 苏扬向着葛洪邈缓缓行礼,扫了眼身边的满脸阴沉的李龟兹。 不过,葛洪邈却始终静坐着,头也不抬,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扬的到来一般。 苏扬撇了撇嘴,葛老大人是选择性耳背,应当是想要先晾他一阵。 对于他的来意,葛老应当也能猜出来…… 但一旁的李龟兹的脸上却流露出一抹窃喜。 这苏扬晋升太医这些时日里,对于葛老了解甚少! 葛老在处理事情之时,太医院里绝对无人敢打扰! 他就等着苏扬自讨苦吃! “李医师!” 可这时,苏扬的沉喝声却响了起来。 闻言,李龟兹顿时一怔。 他眉头紧皱,冷冷看向苏扬。 苏扬微抬着下巴,淡淡瞥过李龟兹。 “见到本官,为何不拜?” 苏扬慢悠悠道。 李龟兹嘴角顿时狠狠一抽! 这苏扬在他面前竟如此耀武扬威! 可在苏扬面前,他却在难如以往那般,如今,他已经抬不起头了! 他转过身子,仿佛没有看见苏扬一般。 “嗯?” 可苏扬却不依不饶。 “李医师,你是在忤逆本官吗?” 苏扬沉喝一声,向门外叫了一声,“来人,将这忤逆上司之徒,拖出去……” 李龟兹眼皮狂跳,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欺人太甚! “苏太医……” 这时,葛洪邈的声音悠悠响起。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下子,葛老总算是不能装作视他不见了! “葛老,晚辈在教训属下,您且稍等!” 苏扬笑了笑,目光又落在李龟兹身上。 不知为何,感受到苏扬的目光,李龟兹心中骤然一寒! 他连忙求助地看向葛洪邈:“葛老,苏……苏太医刻意针对卑职……” “你且先行退下吧!” 葛洪邈挥了挥手,直接让李龟兹离开。 见此,苏扬也未再理会李龟兹。 他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来找葛洪邈而已。 “李龟兹奉命随老夫编写太平圣惠方,你与他的恩怨,莫在老朽面前处理。” 葛洪邈淡淡说了一声,随手又要看向手中书籍。 《太平圣惠方》? 听到葛洪邈的话,苏扬双眸却是一睁! 前世作为一名现代医学生,他对这个医书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前世宋朝所遗存的最大的官修方书! “葛老竟在编修此书?”苏扬惊异道。 “你听过?” 葛洪邈再度抬头,看向苏扬。 “有所耳闻。” 苏扬笑了笑,他看得出来,葛洪邈对于他此次到来,似乎有些不愿与他详谈的意思。 不过,今日他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势必要从葛洪邈这里了解一下当年的真相! “葛老,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想要询问葛老。”苏扬沉声道。 “有什么事,非得询问我这个老头子?” 葛洪邈慢悠悠询问一声。 苏扬上前一步,低声询问:“葛老可认识晚辈先父?” “先父也曾在太医院任职,做过太医,葛老在太医院中这么多年,应当认识吧?” 前身父亲在太医院中当过太医,过了这么多年,在这太医院中,或许不会有人将他与前身父亲联系起来。 但苏扬却认定,葛洪邈绝对是知晓此事的! “你都猜出来了,何必问我?” 葛洪邈挥了挥手。 果然! 苏扬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深吸一口气,将房门关上,才再度向葛洪邈询问。 “葛老,晚辈还有一个问题!” 他抬头直视着葛洪邈,“晚辈先父,身为太医,当年更是正值壮年,为何会离世?” 对于苏扬的疑问,葛洪邈却并未立即回答。 他目光幽幽,似是也在打量着苏扬。 “你在太医院中任职,便是为了询问这些?” 葛洪邈淡淡询问道。 “还请葛老为晚辈解惑!” 苏扬神色郑重,向着葛洪邈长长一拜! 穿越一场,这一世既是他代替前身活下去。 那这些因果,他当然要为其接下去! 他已经从云鸣盛那里知晓,前身父亲的死,绝对有蹊跷。 否则,当年前身的父亲官居太医,纵使身死,留下前身与母亲和妹妹,有着朝廷抚须,也断然不该那么简单便家道中落! 甚至,在前身记忆中,父亲身死之后,许多人便就此与他们一家断了联系! 连与他家有婚约的云鸣盛都是如此! 在忌惮着什么! 若这些不查明,苏扬心中难安! “你小小年纪,便踏足官场,前几日更是以太医身份,向朝廷献策……” 葛洪邈依旧不曾回答苏扬,自顾自地说着。 “尤其是在早朝之上,你还大出风头!” “对于这朝堂,你当真半点也不清楚?”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静静盯着苏扬。 葛洪邈的话,并不算回答。 可苏扬却能够捕捉到葛洪邈话语里的一些含义! 前身父亲的死,果然与朝廷争斗有关!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皆是常事!” 葛洪邈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神色严肃了起来。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你爹死得早,你们剩下一家人能够保全性命,甚至你如今还成了太医,在京城中名噪一时……” 苏扬静静倾听着葛洪邈的话,不知何时,葛洪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抬起手,便见葛洪邈正俯视着他,双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你能到而今的地步,不该为你们一家以后好好想想,反倒动这些心思……” 葛洪邈语气从未有过的清冷,更透露着一抹严厉! “你真不怕,因你的鲁莽,让你一家从此万劫不复?” 第三百七十四章 苏扬,你骗我! 听着葛洪邈的训斥声,苏扬心中一片凝重! 葛洪邈并未明说,但已经向他传达了该有的意思! 若他追查此事,甚至会让他一家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能让葛洪邈都如此对待的,放眼朝廷上下,又能有几人? 为什么前身的父亲,作为一个太医,会牵扯到这种事情? 苏扬思绪中充满了疑惑,心神沉重至极。 葛洪邈静静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的反应,微微颔首。 “将这些想清楚,比你一昧地乱动心思要强得多!” 葛洪邈双手负后,慢悠悠踱着步子。 苏扬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葛洪邈所说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究竟涉及到了什么,才能让葛洪邈如此担忧? 皇帝? 恐怕还不止! 但要就此放弃吗? 苏扬拳头紧握,他不甘心! 既然以他现在的能力没法查,那就再增强实力! 现在的身份与地位,还远远不够! “多谢葛老!” 苏扬再度向葛洪邈长长一拜。 他并未起身,又询问道:“那烦请葛老教诲,晚辈今后在朝堂之上,该忌惮何人?” 这是他务必要了解的! 仇敌,永远都是仇敌! “前几日你在早朝之上,不是已经表明立场了吗?” 葛洪邈捋着胡须,反问一声。 苏扬缓缓起身,已经了然。 议和与开战两派,远远不只是主张观念的不同! 左相荀正一派,与他并无恩怨。 葛洪邈轻轻锤了锤后腰,走回桌案前坐下。 “跟你说这么多,老头子都乏了。”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书籍,“你若是有闲暇,帮老头子写写太平圣惠方也好!” 苏扬收敛心绪,目光落在书籍上。 《太平圣惠方》对于后世医学,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参考价值。 其在而今大宋,也是一桩利在千秋万代的功绩! “晚辈定当尽心尽力。” 苏扬回应一声,又道,“先前葛老说那李龟兹也在帮着葛老编修此书,此人在医术方面,可有独到之处?” 闻言,葛洪邈斜睨了苏扬一眼:“他人安排罢了,他的医术,你应当知晓。” 看来李龟兹依旧不死心,走了关系,想要凭借编修《太平圣惠方》翻身…… 苏扬心绪一动,轻声道:“那葛老,今后李龟兹所负责编修的地方,便由晚辈代劳,让他安心做医师该做的事情便是!” 葛洪邈却半晌未曾回话,眼眸微合,仿佛要沉沉睡去。 苏扬撇了撇嘴,葛老这是又没听见他说的话? “取远志、白书、肉桂、天门冬……等药,上药捣细罗为散,可治虚劳……” 苏扬慢悠悠说出一张药方,有意无意地瞟了葛洪邈一眼。 听到苏扬的话,葛洪邈的目光顿时一凝。 “葛老,我这个药方,可还能入眼?”苏扬笑吟吟询问。 葛洪邈指了指苏扬:“你这份心思,倒是比你爹要厉害一些!” 苏扬不置可否。 李龟兹当日毁他前程,他毫不怀疑,若是再给李龟兹机会,李龟兹依旧会对付他。 既然如此,那便让李龟兹再也翻不了身好了! 自葛洪邈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苏扬告辞离去、 至于督办瘟疫清除的事情,说是督办,其实也只是荀正为他准备好,防止户部那些人动什么手脚罢了。 这些,还是得交由白泞这些人来处理。 在太医院转了一圈,苏扬便赶回了家中药铺。 一走进药铺,苏扬却注意到,家里的氛围有些怪异。 母亲在诊治着病人,而妹妹则无奈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苏扬扫过四周,随即目光落在角落里。 看到角落里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的一道身影,他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那是一个年轻公子,锦衣玉服,峨冠博带,皮相也生得极为俊美,面若冠玉,眼如寒星,若是放在苏扬前世,单凭这幅皮囊,就足以傲绝小鲜肉! 只不过,此时那年轻公子哥正一手托腮,脑袋不时低垂,正在打着瞌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对于这个年轻公子,苏扬还算是记忆深刻。 当初没病跑到他这里装病,就为了求他一个药方。 他曾怀疑,这家伙跟云千瑶有关。 只是后来便没在见过此人,苏扬也无法证实自己的猜测。 “哥,他……来找你的。” 苏悦凑到苏扬这边,低声向苏扬提醒。 苏扬点点头,慢悠悠走到那公子哥的桌子前,拉来板凳坐了下去。 直到现在,眼前的公子哥还在打着瞌睡。 云澈脑袋一晃,差点磕到桌案,他连忙惊醒,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 随即,就要再度睡去。 可隐约间,云澈却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似乎是……苏扬! 顿时间,云澈瞪大眼睛,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又不由后退几步。 这才仿佛终于反应过来。 “苏……苏扬!” 他指着苏扬,本该是有些怒意,可语气中,却透露着几分惊吓! “是我,别慌,坐。” 苏扬语气平淡,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云澈咽了口唾沫,似是有些惊魂未定。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但并未坐下。 “苏扬,你骗我!” 云澈依旧指着苏扬,咬牙切齿。 “小点声,小点声……” 苏扬伸手虚按,指了指四周。 “别耽误别人看病!” 云澈语气一滞,但依旧固执地指着苏扬,不愿放弃。 “说吧,我骗你什么了?”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云澈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沉声道:“你……让我读书治病,我问过先生了,我根本……就没病!” 说到后面,云澈那张俊美的脸庞都拧在了一起! 苏扬脸色愈发怪异,可他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嘴角狠狠一抽。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询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家伙,不会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之前只是在糊弄吧? 随即,他便注意到,云澈的脸色逐渐憋得涨红了起来! 苏扬嘴角狂抽,瞬间就明白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还是得多读书! 苏扬忍不住伸手扶额,无言以对。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眼前这人了。 这脑子怕是……问题大了! 云澈涨红着脸,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迫,一言不发。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 半晌,苏扬眼看着云澈脸色都红里透紫。 他还是开口打破了尴尬。 “你……读书读了什么?” 云澈握了握拳头,呼吸都有些急促。 好不容易让绛紫色的脸庞恢复下来。 他的话仿佛从牙齿里崩出来:“四书五经!” 苏扬呆滞地点点头,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如何说。 他还是探出手,轻轻拍了拍云澈的肩头。 “多读读书,有益身心!” 可随即,苏扬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迟疑着询问道:“你上次回去,就没人跟你说,我给你的治疗方法一事吗?” 听到此,云澈嘴角猛然一抽。 他顿时垂头丧气起来,闷声憋出一句话。 “说了……” “跟我堂姐说了!” 云澈撇着嘴,要不是他堂姐也说,让他多读书。 他哪里会读到现在? “堂姐?” 苏扬眉头一挑,进一步询问道:“你堂姐是哪位?” 云澈刚要回答,却猛然警醒,他顿时再度站起身子,紧皱着眉头瞪着苏扬。 “苏扬,你给我说清楚,你对我堂姐做了什么?” 他压低声音喝问。 “嗯?” 苏扬彻底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对眼前这公子哥的堂姐做过什么事情了? 要说的话,他就是跟云清郡主……一起睡过一觉…… 难不成,他先前对这公子哥的猜测有误? “我伯父都跟我说了,自从几日前,我堂姐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云澈俯下身子,直视着苏扬双眸,“听府里的人说,这件事跟你有关!” 苏扬愈发疑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无奈摇摇头,安抚云澈道:“兄台,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情,咱们一五一十地说说清楚,这其中,别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云澈神色一沉,双眸圆睁,“你是不是想耍无赖?” 苏扬耸了耸肩,跟这个公子哥再这么说下去,是理不清头绪了。 他缓缓起身,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本公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云澈是也!” 云澈微扬起下巴。 云澈? 苏扬瞬间就确认了,果然,此人与云千瑶有关。 这么看,云澈应该还是云千瑶的堂弟! 上一次云澈来他这边,果然是云千瑶的安排! 可这么以来,云澈所说的,他对云千瑶做了什么…… 苏扬便愈发没有头绪了。 上一次他见云千瑶,还是在文斗之上。 云千瑶还在摘星楼中,帮他写下一首首诗词。 这是哪来的说法啊! “云公子,这么看,我与你之间,必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苏扬轻声劝慰一声,看着云澈的目光有些同情。 这家伙……被坑得有点惨! “误会?我读了那么多书,都白读了吗?” 云澈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这件事……你得回去问问你表姐。”苏扬给了云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先前云公子你来我药铺是看病的,我只问你一句,你的病……可曾有所好转?” 这下子,云澈彻底僵住了。 他……没理了! 苏扬摇摇头,无奈地看了云澈一眼。 还是得多读书啊! “苏大夫!” 这时,药铺外,一道声音传来。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潘通和潘盛年父子二人正急匆匆赶过来。 “老潘,怎么了?” 苏扬迎上两人,注意到潘通手上拿着一个瓷罐,看起来其中像是装着些液体。 “苏大夫您看。” 潘通将瓷罐递到苏扬手中,有些焦急地解释道,“你看着瓷罐里的酒!” 苏扬轻嗅了一口,狐疑道:“今朝酿出问题了?” 潘通和潘盛年皆是连忙摇头。 “苏大夫,这不是今朝酿!”潘盛年沉声道,“这是今天我去酒楼送酒的时候,酒楼掌柜拿给我看的!” “有人仿制了咱们的酒!”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自从京城疫患平定之后,今朝酿便在京城中打开了销路。 这种烈酒,对于京城中爱酒之人来说,绝对是难以舍弃的。 今朝酿的火爆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今朝酿的制作方法还远远算不上复杂,若是有心人在潘通制作酒酿这边,偷学一阵,便能将其掌握。 现在世面上出现这些仿制品,倒也正常。 他平静地点点头,笑道:“咱们的酒卖的火热,有人仿制,实属正常,你们不用担心什么。” 听到苏扬的话,潘通和潘盛年相互对视一眼,神色错愕。 怎么苏大夫一点都不担心眼下的情况? 想了想,潘通又指着苏扬手中的瓷罐说道:“苏大夫,您看这酒,无论是味道还是什么,都跟咱们的今朝酿一般无二,而且,那些仿制咱们今朝酿的人,还极为阴狠,硬生生把价格压到比咱们一坛酒低三成!” 价格战吗? 苏扬眉头微挑,今朝酿的成本虽不算太高,但所用原材料都是尽可能选择上品,在加上制造工序等因素,一大坛酒,他们给酒楼开价是一两多银子。 若是价格再低上三成,品质都如这坛酒一样的话,虽也能赚到钱,但也不会太多…… 稍作思索,苏扬又询问道:“像这种酒,市面上还有多少?” “我们特意去多方打听了一下,这几日里,咱们售卖过的那些酒家,都有人被联系过了。”潘盛年回答。 苏扬点了点头,这么看,这仿制今朝酿的人,应该是大手笔! 制作这些酒酿,价格还要比他们低上三成,若说背后没有什么人支撑,他是不信的。 三皇子赵澈的身影自他脑海中闪过,他又很快打消疑虑。 不说别的,三皇子还不至于跟他抢生意。 “也都怪我们不是,没能将这制作法子,好好的保密!” 潘通低下头,神色愧疚。 随即,他又靠近苏扬几步,压低声音道:“苏大夫,之前卖酒的银子,我们都不要了,之后我们就把那几千两银子,都给您送过来!” “多少银子?” 听到潘通的话,苏扬双眼顿时一睁。 几千两? 这卖酒才多长时间? 就赚了几千两!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这里有桩买卖! “暂时还不到八千两……” 潘通低声道,“前些日子刚进了一批料,怕是还得用掉一部分……” 苏扬心绪涌动,将近八千两银子! 这算是发了一笔财了! “还有,咱们给朝廷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现在算下来,也有将近两千两银子了。” 潘通继续说道,“这些银子,我们也都给苏大夫您了,那制酒的法子泄露,我们实在对不起您!” 苏扬咽了口唾沫。 老潘这几句话,就已经动辄上万两银子了! 他先前一直没怎么去管这些生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老潘在,这些他还是放心的。 且不说短短这些时日,卖酒便已经初见成效了。 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算是跟朝廷做生意,纵使价格压到最低,但终究是胜在量多。 聚沙成塔之下,两千两银子也能预料! 他笑眯眯看向潘通,轻拍潘通肩头。 “老潘,这些都无妨,你们不必自责!” 苏扬劝慰一声,制酒的法子,会泄露出去,自然是迟早的事情。 对此,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潘通依旧神色愧疚,紧握着拳头。 而一旁潘盛年也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与苏扬打交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彻底意识到了,苏扬的能力。 听说前几日,苏扬还被陛下亲自加封为正五品的朝散大夫。 这等升官的速度,简直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到现在,今朝酿的招牌,咱们已经打出去了,不是吗?” 苏扬笑吟吟询问道。 注意到苏扬的神色,潘通和潘盛年都不由疑惑起来。 怎么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情,苏扬也依旧不急不躁? “可这么下去,咱们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潘盛年依旧愁眉苦脸。 想了想,潘通迟疑地向苏扬说道:“苏大夫,您看要不咱们也……狠狠心,降下价格?” 要打价格战,他们的价格,只能压下去了! 不然,生意就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卖这今朝酿的赚头,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但要是现在市面上就有人开始仿制今朝酿,那他们能赚的银子,怕是就要少上不少了! “降价?” 可苏扬却是摇了摇头。 他冲着潘通和潘盛年两人神秘一笑:“咱们的价格根本不用变,维持原样就好!” “这……” 潘通紧皱起眉头,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苏扬应该不怎么知晓。 他们价格若是不变,怕是就卖不出去了! “苏大夫,这些事情,您可能不懂……” 一旁潘盛年无奈道,“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啊!” 他话音刚落,潘通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潘盛年只好连忙闭嘴,可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真要是这么下去,这份赚钱的买卖,恐怕就要拱手送人了! “这件事,处理起来,倒也简单!” 苏扬笑了笑,明白潘通父子心中的忧虑。 他不急不躁的挥挥衣袖,将两人招到一边。 “这样,咱们商量商量,给咱们的今朝酿,加价的事情!” “嗯?” 闻言,潘通和潘盛年两人彻底愣住了。 不是要让价格维持原样不变吗? 怎么又加价了! “眼下,咱们也该是时候推出新的酒酿了!” 苏扬笑吟吟道,“这款新酒,名为今朝酿……酱香型!” 潘通父子满脸茫然。 但他们心中却又迅速升起一股惊异! 苏扬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的酿酒之法? “待会我给你们写出来,只需要你们做到一点,咱们的用料,务必要最为上等……” 苏扬想了想,又道,“此外,这酱香型的酒,便不能如之前那般售卖了,而是全部改成小瓶售卖,每一瓶暂且定价……一两银子吧!” 一瓶就一两! 潘通父子错愕不已。 他们已经被苏扬所说的这些,彻底打乱了心思! 一两银子一瓶酒,听苏扬说,还是小瓶售卖…… 这种价格的酒,寻常人真的会买吗? “我再跟你们详细说说,之后再有人仿制的应对之法。” 苏扬继续说道,“届时,每一个瓶子上,都需要印上一句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若有人仿制,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酿酒之法,你们尽管慢慢推出便是。” “再之后,你们再找家顶尖的瓷窑,专门烧制咱们的酒瓶,务必每一个酒瓶都是上好瓷器,届时再对这种酒定价,定价至少十两银子以上……” 苏扬一番介绍,等待着潘通父子消化这些信息。 这些都是他前世那些商家们的常用套路。 品牌效应既然已经初具成效了,那么,自然要彻底将今朝酿的品牌彻底打响! 酱香型,清香型……这些酒酿,一个个的推出,纵使其他人再怎么跟着仿制,也足够争取时间了。 而这些时间里,今朝酿的品牌将会越来越响亮。 再到之后,推出真正的高端酒! 那市场,便会牢牢把握在他们手中! “苏扬,你就准备这么把我晾着了?” 这时候,云澈跑了过来,忿忿地瞪着苏扬。 被哄骗着读了那么久的书,他心里极其不爽。 可偏偏他在苏扬这里,还不占理! 这上哪说理去? “云公子稍安勿躁。” 苏扬笑吟吟招呼着云澈,想要摆平云澈,还是得想个法子。 “苏大夫,我……我明白您的用意了!” 此时,潘盛年忽的瞪大眼睛,眼中精芒闪烁。 “有您的办法,这下子,咱们不用担心这些了!”他惊喜道。 一旁潘通还有些难以相通,可看着自己儿子和苏扬两人的神色,他隐约意识到,苏扬所给出的办法,应该极妙! “爹,我给您解释解释……” 潘盛年解释一番,潘通双眸也迅速瞪大起来,两眼放光! 但很快,思索一番,潘通又不免迟疑道:“只是眼下有人仿制咱们的今朝酿,咱们若要另行制作新酒,短期之内,怕是要耗费不少银子,那苏大夫这上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暂且不动,我另有他用!” 苏扬稍作沉吟,“至于缺少银两……” 思索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云澈身上,顿时眼前精芒一闪。 他笑眯眯对云澈道:“云公子,我这里有一桩买卖,你要不要做?”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截货 “做什么买卖?” 云澈满脸警惕地盯着苏扬。 他总觉得,苏扬笑容里藏着刀子! 随即,他便见到苏扬将一个瓷罐递到了他的手上。 “尝尝看?” 苏扬举了举手示意。 云澈轻轻闻了一口,满脸狐疑。 “酒?” “对,就是卖酒的买卖!” 苏扬轻笑一声,“这酒名为今朝酿,一坛大概是一两银子,但之后,我们准备再研制些新酒,届时售价一小瓶,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一小瓶,你抢钱呢!” 云澈嘀咕着反驳一声,又闻了口坛子里的酒酿。 他虽不是嗜酒之人,可也多少能够察觉出来,这坛酒的酒香极浓! 远超寻常烈酒! “这样,劳烦云公子将这坛酒带去云府,给云老爷说一声,就说,这个买卖,我想跟他合作!”苏扬笑吟吟道。 所谓跟云澈合作,苏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跟云鸣盛合作。 卖酒的生意一时缺少足够的资金,那自然是要找合作伙伴的。 而与云鸣盛合作,苏扬也不用担心过多。 凭借着云家的财力,之后许多经商方面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再烦忧了。 “这……” 云澈犹豫地看了眼手中的瓷罐,他多少能够看得出来,这瓷罐里装着的是好酒。 但合作经商这种大事,他要是随随便便就去找他伯父,恐怕又少不了一顿训斥。 想了想,云澈沉声道:“你……你先跟我说说看,这笔买卖,你打算怎么做?” 苏扬撇了撇嘴,并不是他轻视云澈,而是云澈连自己的脑子有没有问题,都弄不清楚…… 对于这等经商的事情,云澈的脑袋能够转过来弯吗? 一旁潘通父子打量着云澈,他们听到苏扬对云澈的称呼,以及谈及了云府,心中都惊异起来。 云府,放眼这京城中,能够值得与他们合作卖酒的,难不成,是那富甲一方的云鸣盛? 随即,潘通给潘盛年递了个眼色。 潘盛年连忙上前,给云澈解释了起来。 云澈倒是一板正经地听着,不时地询问几句。 苏扬懒得理会云澈这边,转而向潘通询问道:“老潘,范掌柜那边,可有消息了?” 他之前与庐州本草商会的二掌柜范升舟谈过制作新药的事情,京城瘟疫爆发之际,范升舟便赶回庐州了。 算算时间,范升舟也该回来了。 “有的有的!” 潘通连忙点头,“我这次来,除了跟您说说有人仿制咱们今朝酿的事情,再就是跟您通报一声,范掌柜那边来消息了!” “范掌柜快到京城之前,便已经让人先行通传了一声。” 潘通摸了摸下巴,“估计,差不多今天,范掌柜他们就该回来了!” 闻言,苏扬微微一笑。 “之前所说的银子,你们该收的,一分不少地都收回去!” 他缓缓对潘通道,“至于我该拿的那笔银子,通通都交给范掌柜便是!” 这卖酒的银子,他从一开始,就是在为制作新药做准备! 板蓝根和感冒冲剂等药,苏扬早就已经趁着闲暇,准备好了制作方法。 接下来,只等范升舟带着药材过来,开办厂房,着手制作便可以了! 他毫不怀疑,新药若一经推出,所带来的影响,将难以想象! “苏扬,你的意思是,趁着今朝酿的旗号打出去,再借机推出这些价格高昂的酒酿,到时候,自然会有很多好面子的人,巴不得想要买这些昂贵的酒?” 这时,云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扬不由有些错愕,潘盛年应该才刚刚给云澈解释完他的打算。 这些东西,连老潘都短时间里都没能反应过来。 结果,云澈这么会功夫,就全明白了? 他仔细瞅着云澈,这家伙可是连让他多读书的话都分不出用意,反倒是能理解这种商业手段? 他都不免好奇,云澈的脑回路,恐怕跟正常人不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澈有些不悦,又扬起下巴,傲然道,“本公子从小就跟着伯父经商,这么点小手段,你当本公子看不出来?” “绝无此意!” 苏扬悻悻摆了摆手。 这家伙果然不能照常人来看待! “还是得劳烦云公子,将此事告知云老爷!”苏扬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虽然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不过……”话虽这么说,云澈的神色中依旧难以掩饰惊异。 苏扬所提出的这种经商方法,有一部分,跟他伯父所提到过的一些,极为相似! 苏家经营布匹生意,伯父也常说,一些上好的布匹,自然要高价卖出。 价格越高,反倒许多人越是觉得,这些布料穿在身上,越能有面子! 还有苏扬所说的其他办法,他都还是头一回听说! “罢了,我就帮你个忙!” 云澈骄傲地摆了摆手。 随即,他又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 “我给你帮这些忙,你却骗了我,还有我堂姐,都被你欺负得闷闷不乐……这份恩怨,你打算怎么还?” “这……” 苏扬一脸无奈,欺负云千瑶? 这从哪门子说起? 就凭云千瑶那聪明劲,就算是高手过招,云千瑶也能凭借他一举一动,猜出他许多心思…… “哼,这些事情,本公子暂且不与你计,不过……” 云澈抬了抬下巴,“过些时候,我等着你去给我堂姐上门赔罪!” 说完,云澈大咧咧地向着药铺外走去。 比起之前,他已然变得得意洋洋,也不知在得意些什么! 苏扬摇了摇头,应付正常人,他还有办法。 但对于云澈的脑回路,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送走云澈,苏扬便转而给潘通父子写出制作今朝酿酱香型的制作方法。 今朝酿本就已经在京城中掀起了不小的热潮,而加上酱香型这种口味上的不同,其前景自然不用担心。 苏扬正与潘通父子交待着之后售卖今朝酿酱香型的注意事项,药铺外,却又有一人急匆匆赶来。 那人身穿家丁服饰,扫过四周,目光很快落在潘通父子身上。 “老爷,少爷,不好了,出事了!”那家丁一副慌慌张张模样。 潘通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家丁喘着粗气,着急忙慌道:“范掌柜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刚进京城,带来的货物,就被官差给截下来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那你们要多少? 官差截货! 潘通父子顿时脸色一变。 他们经商的,向来不跟官差斗。 且不论官差为何截范升舟的货,平日里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一大笔银子送出去,这货是别想收回来了! 苏扬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询问道:“是哪路官差?” “小人不知,但范掌柜拉来的货就没能过城门,从城门口就被截下来了!” 那家丁恭敬回答。 “苏大夫,这种情况,往日我们不是没遇到过……” 潘通低声向苏扬道,“官差们截货,通常是说查出了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就是要管我们要银子!” 他稍作沉吟:“但按道理说,老范他做事向来打点周到,不该出这种事情!” 苏扬点点头,像这种事情,应该并不少有。 不过,范升舟所带来的那批药材,是他的! “随我一起,先去看看吧。” 苏扬沉声道。 闻言,潘通父子顿时一喜。 苏扬而今可是太医,更被陛下加封为朝散大夫。 现在怎么说也能算得上有权有势了! 敢截苏扬的货,就算是城门那边的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苏扬向母亲打了声招呼,便与潘通父子一同向着南城门赶去。 通往南城门的主干道上,整日都人头攒动。 南城是京城商业最为繁荣的地方,来往的客商、行人极多。 苏扬一路赶到南城门,就远远见到,城门外,停放着许多车马。 有些车马拉着货物,经过一番审查后,便进入城中。 但依旧有一些车马客商被羁押在城门外一侧。 “苏大夫,老范他们那边!” 潘通发现了范升舟的身影,向苏扬指了指。 远处城门外,范升舟正赔着笑,跟几名差役说着什么。 他偷偷从袍袖中取出一些物事,递交到差役手中。 只是,那几个差役收下范升舟所给的物事,用牙咬了咬,闷不做声地放在自己的怀里,却依旧对范升舟冷面相待。 见此一幕,苏扬眉头微挑。 按照老潘的推测,这些人截下范升舟的货物,无非就是求财。 可看那几个差役的模样,却并不像是只求财那么简单! 或许是给得银子太少了? 苏扬压下心中的疑虑,策马赶了过去。 “几位差爷,您看翟大人什么时候给我们放行?” 范升舟依旧是笑脸相迎,“莫非是翟大人觉得我们给的礼品还不够?” “嗯?” 范升舟身前,一名中年差役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放行,轮得着你来问?” “是是是!” 范升舟连忙点头,看了眼身后的车马,又道:“差爷,要不劳烦你们跟翟大人通报一声,我们这批药材,是给城里的苏扬苏太医那边送去的!” 他这些时日,虽不在京城,可他依旧或多或少地听闻过京城的一些消息。 先前他所见过的苏扬,如今已经晋升太医了! “苏太医?” 听到范升舟的话,那差役却嗤笑起来。 “你们这些外乡人,真以为老子好哄骗?” 说着,他身后几名差役齐齐上前,目光不善地把范升舟围聚起来。 “还苏太医,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会用得着你们的药材?” 差役头子蔑然道,“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十足的奸商,这几车药材,你们也不用拿回去了!” 闻言,范升舟顿时脸色一变。 “差爷,我们的药材真是给苏太医的……” “那你就等着苏太医来!” 差役头子上前一步,笑道:“是讨打,还是如何,你自己看着办!” 范升舟摇头叹息,只好再度将手探向袍袖,再度取出几块银两。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单是这些差役,就不知道要从他这里套取多少银子! 差役头子一把从范升舟手里夺过银子,稍作掂量,笑容却愈发阴恻恻起来。 “这么点,就想打发我们?” 范升舟神色顿时一僵。 “那你们要多少?” 可这时,范升舟忽的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他心中一动,连忙循声望去。 苏扬和潘通父子已然赶来! 见此,范升舟总算是松了口气。 “嗯?” 差役头子皱了皱眉,不悦地向苏扬三人看去。 随即,他的神色便骤然一凝。 他看得出来,为首那年轻人的身上,穿着一身太医官袍! 而放眼整个京城,这般年纪,就能穿太医官袍的人,京城之中,只有一人! 太医苏扬! “卑职见过苏太医!” 几个差役连忙上前,向着苏扬行礼。 然而,他们却半晌都未曾得到苏扬的回应。 差役头子悄悄抬起头,瞟向苏扬,可随即便心中一凛。 此时的苏扬正骑乘在大黑马的马背上,淡淡睥睨着几名差役。 “本官方才问你们,既然那些银子你们看不上,那你们想要多少?”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可几名差役的额头却瞬间渗出汗水。 他们心中惶恐,那些药材,还真是太医苏扬的! “回禀苏太医……” 差役头子咬了咬牙,指着范升舟道,“卑职是眼见此人拿银子想要买通我等,便训斥此人!” “这些银子,卑职绝不敢有收受的心思!” 苏扬丝毫未曾理睬眼前差役,而是向范升舟询问道:“范掌柜,这些人收了你多少银子?” 范升舟心绪复杂。 他此次来到京城,距他上次离去,才刚过了多少时日? 苏扬便已官封太医,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他又看了眼这几个差役,这才对苏扬道:“算上刚给出那些,总共……八两银子!” 八两? 苏扬眉头一挑,这么简单,就能赚到八两银子? 这种差事还真是肥得流油! 几个差役早已汗如雨下,脸皮不自然地颤动着。 这次,他们是踢到铁板上了! 可京城那些大人物的货物,他们一向是清楚的,偏偏这太医苏扬,是刚晋升没多少时日的! “是你们自行去衙门自首,还是如何?” 苏扬淡淡对几人说道。 “苏太医……” 可差役头子咬了咬牙,仿佛强自压下心中的惶恐。 他沉声道:“卑职是奉命行事!” “奉命?” 苏扬心绪微动。 “不知苏太医来此,所为何事?” 这时,不远处,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人慢悠悠走了过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埋下一颗雷 苏扬目光扫过那中年人,看这身官袍,应该是个正七品。 “下官是户部主簿翟临达。” 中年人不紧不慢地向苏扬行了一礼,笑意充盈。 只是神色中看不出多少恭敬。 “户部?” 苏扬眉头一挑,这些时日里,他跟户部的恩怨可并不算小! 这算是冤家路窄啊! “原来是翟主簿,本官问你,为何要截本官的药材?” 他淡淡询问一声。 即便户部想要对付他,也应当不会知晓,他要让范升舟在庐州给他带药材过来。 翟临达截了他的药材,应当是巧合。 “苏太医的药材?” 翟临达眉头微皱,目光扫向一旁的范升舟等人,当即明白了情况。 这些时日里,苏扬几乎是风头无两。 他们好死不死,竟然在这里招惹到了苏扬! 几日前苏扬在户部闹腾的那一番事情,他也知晓。 但户部自然有人对付,他也不愿意自己费心费力。 “原来是苏太医的药材,下官不知,既如此,那苏太医便将这些药材带回去吧!” 翟临达挥挥手,打发苏扬。 “药材本官自然是要带回去的,不过……”苏扬随手指了指面前的几个差役,“有人收了我们的银子,却不办事,不知这种事情,翟主簿该怎么处理?” 他方才过来的事情,听得清楚,范升舟除了打点这些差役以外,应当还给这个翟临达打点了一笔银两。 他带着药材回去,自然是应该的。 但一笔银子,白白给了翟临达这些人,他可并不愿意! “收你们的银子?” 翟临达却摆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我等官员皆为朝廷效力,怎可能会收取银子?” 苏扬询问着看向范升舟,见范升舟点点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看来翟主簿是不知情了!” 苏扬耸耸肩,笑容不改,“即是如此,便劳烦翟主簿随本官一起去户部问问!” 闻言,翟临达脸色顿时一沉。 如他们这般收点银子,朝廷上下自是并不少见。 但这种事情,哪里见得光? 真要是去了户部,那事情就大条了! “苏太医,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翟临达缓缓道,“朝廷而今正在治理南方疫患,苏太医应当极为清楚。” “治理疫患,自然得需要大量青蒿作为原料,而苏太医这些药材里,尚有青蒿等药,按理应当征调!” 听着翟临达的话,苏扬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治理疫患需要青蒿等药,他自是无比清楚。 可是,薛太医那边不是已经传来消息,这疫患已经清除了吗? 那户部依旧在征调青蒿素,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咱们就说说这银子的事情!” 苏扬走到翟临达身前,大咧咧揽住翟临达的脖颈。 “翟主簿,咱们且不谈户部的事情,单说这银子……” 苏扬的话音变得幽冷起来,他斜睨着翟临达。 “我的银子,翟主簿也敢贪?” 顿时间,翟临达心中一凛。 他看着苏扬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对于苏扬的传闻,向来是此人手段不俗,但如这般威胁,竟还能从苏扬的嘴里说出来! 他连忙道:“苏太医,下官绝没有……” 可苏扬却挥挥手,未再让翟临达说下去。 “我只问你,现在疫患可都结束了,你们还在这里拦截青蒿,是什么原因?” 苏扬淡淡询问道。 他虽然挂了个督办疫患清除一事的虚职,但负责治理南方疫患的,是薛太医! 若是户部动什么心思,他务必要谨慎防备! “这……” 翟临达喉咙动了动,“这是朝廷政令,下官哪里知晓?” 苏扬笑了笑,也不管翟临达是真不知晓尽是为了敛财,还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这些,都无所谓! 不知晓反倒更好…… “这样吧!” 苏扬笑着指了指范升舟身后的几辆车马。 “这些药材,并非是要运送给太医院的,仅是本官自己药铺所需,既然如此,那自然不能走什么关系!” “其中的青蒿,既然户部要用,那翟大人便搬去就是!” 闻言,翟临达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错愕。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苏扬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 “不过,你收本官的银子,朝廷应当没有这个要求吧?” 苏扬随手松开翟临达,语气听不出喜怒,“将本官的银子,一文不少地给送回来,否则……今日,咱们就去户部说道说道!” 翟临达咽了口唾沫,心中仍旧错愕不解。 这苏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结果就只是要收回自己的银子? 还要将青蒿就这么给他们? “本官还没什么闲工夫跟你耗着!” 翟临达思索间,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苏扬索性直接向范升舟那边走去:“老潘,范掌柜,咱们这批药材,就先不要了,通通送给翟主簿!” “苏太医!” 翟临达深吸一口气,快步赶到苏扬身边。 “有话咱们好好说!” 他低声下气道,“下官之前并不知晓这批药材是苏太医的,之前收的那银子,也仅仅是为了防止他们生变,留作羁押而已。” “我立马便派人,将银子给苏太医您送过来!” 说完,翟临达当即向身边差役们吩咐一声,让他们将银子取来。 “等等,这几个差役,也收了银子,又是为什么?” 苏扬脚步微顿,再度询问一声。 翟临达嘴角一抽,看向身边几人。 几个差役们脸色大变,心中叫苦不迭。 “若是翟主簿管教不好手下,让手下搜刮民脂民膏,那此事……”苏扬慢悠悠说着。 砰! 苏扬话音未落,翟临达直接一脚踹在那差役头子的身上,将其踹倒在地。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搜刮民脂民膏!” 翟临达冷喝,怒冲冲指着面前一众差役。 “现在被苏太医发现了,你们便等着进大牢吧!” 差役们当即跪了下来,神色惶恐。 可他们刚要辩驳,便见翟临达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退至一旁。 他虽不知晓户部在这里截取药材,究竟有着什么打算。 不过,他撞见此事,也算巧合。 反正青蒿他也用不到了,倒不如暂且丢给他们,先埋下一颗隐形炸弹! 待到之后,若是户部在清除疫患一事上找麻烦,那说不定,此事便能当作一个契机! 第三百八十章 房顶,熟悉的脚步声! 几个差役很快被翟临达派人带走,不多时,一个木匣也被人带来。 翟临达抱着木匣,快步走到苏扬身边。 “苏太医,这木匣里是先前羁押的银两,您好好点算。” 苏扬扫了眼翟临达手中的木匣,并未伸手接过。 翟临达赔着笑,又将木匣递向一旁的范升舟。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可他此时依旧无法与苏扬斗! 范升舟接过木匣,缓缓打开。 木匣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银锭。 苏扬眉头微挑,这木匣里的银锭,少说也得有五十两了! 收了这么多银子,翟临达竟然还不愿放行! “范掌柜,好好清点一下。” 苏扬高声道,“该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一厘钱都不能多拿!” “自然,自然!” 翟临达连忙点头。 待到范升舟清点完,苏扬这才收回目光。 纵使是对付翟临达这种人,他也得谨慎一些。 四周不远处,许多来往的行人也早就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 还有许多运送药材的行商,也在被翟临达所羁押着。 他们看着苏扬这边的情况,艳羡不已。 苏扬扫了眼四周,又道:“其他这些客商,翟主簿按规矩办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不过,该放行,还是快些放行,诸如药材之类的许多货物,可并不能放太久!” “苏太医说得是!” 翟临达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向身后交待一声。 “对了,翟主簿,从今以后,你可要认准我的车马,以后我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苏扬又笑着嘱咐一声,态度仿若尤为亲和。 可不知为什么,自苏扬的笑容中,他莫名能够感受到一股阴恻恻的寒意! “以后还多望苏太医关照!” 翟临达连忙拱拱手,笑容浓郁。 仿佛两人先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态一般。 “那本官就告辞了!” 苏扬随意打发一声,走到一旁,让范升舟将几箱子青蒿留下。 “狗官!” 可这时,苏扬却听到一阵低声咒骂。 他循声望去,便在四周人群中,看到一对年轻男女。 那对年轻男女皆身着劲装,尤其是那男子身后,还背着一把用麻布缠好的物事。 看起来像是一把朴刀! 年轻男子身形高大,一袭黑衣,面容颇有些冷峻气质。 而那年轻女子则看起来有些娇小,脸庞呈小麦色,还有些脏兮兮的,但依旧遮掩不住皓齿明眸。 这两人的打扮,一看就像是苏扬前世记忆中,那些行走江湖的侠义人士! “官官相护,挡在京城外收取银两!” 那女子声音清脆,语气忿忿,见苏扬向她看来,反倒是毫不示弱地瞪了苏扬一眼。 先前那声咒骂,就是从她口中传出的。 苏扬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先前他与翟临达那一番虚与委蛇,看来是被误会了! “小点声,这里是京城,不能任性!” 女子身边,年轻男子低声提醒。 女子撇了撇嘴,这才不甘心地收回目光。 “苏太医,您看……” 这时,苏扬身后的范升舟凑了过来。 范升舟手中托着木匣,将其递向苏扬。 “这些银子,是苏太医帮着要回来的,不妨苏太医就先拿着……” 范升舟低声说着,语气不负以往,透露着一股子恭敬。 现在苏扬已经晋升为太医,今非昔比了! 苏扬摇了摇头,他知晓范升舟的心思。 “范掌柜,咱们可是说好了一起做生意!” 他笑吟吟劝慰道,“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弯弯绕绕!” “这……” 范升舟有些犹豫,捧着木匣,也不知该不该给苏扬。 似乎苏扬与他平日里所见的那些朝廷官员,并不一样! “老范,这么见外做什么,这银子你要是不想要,给我老潘也行!” 潘通察觉到范升舟的心思,大咧咧走上前,打趣一声。 几人都是心思活络之人,这些事情,不用多说。 苏扬耸了耸肩,所谓的身份,自然也得分人!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向人群中看去。 只是那对年轻男女,却已经自人群中离开,向京城中走去。 那女子走到城门前,依旧忿忿地瞪了苏扬一眼。 苏扬嘴角一抽,看了眼范升舟的木匣。 这是又被误会了! 这些江湖人士,脑子就都这么直吗? 他收敛心绪,也并未在意。 苏扬带着范升舟一行人,一路赶到潘通家中。 之前制作新药的事情,苏扬已经交待清楚了。 至于板蓝根与感冒灵颗粒,苏扬这些时日里,早就准备好了。 除此之外,苏扬更是还准备好了一种药。 青霉素! “青霉素?” 范升舟疑惑地看着苏扬,只觉得一片震惊与茫然。 这似乎……又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药? 他在药行经商那么多年,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苏扬这般,提出新药的人! 而且,这甚至不是一张药方那么简单! 无论是板蓝根还是感冒灵颗粒,似乎使用方法,远比煎药要更为简单得多! 这种种表现,简直让范升舟心中叹为观止。 “这青霉素尚在调试之中……” 苏扬思忖道,“之后先进行小范围的制作,这些我先自行安排。” 青霉素作为一种高效、低毒、临床应用广泛的抗生素,其影响力,将是巨大的! 不过,以现在的条件,想要真正制作出来,苏扬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现在,他们所要制作的,也仅是板蓝根和感冒灵而已! 苏扬与范升舟商量了一番之后,才自潘府离去,赶回家中药铺。 傍晚药铺中并无多少病患,苏扬一家人吃过饭,便准备早早睡去。 可夜幕降临,药铺都关好了大门。 苏扬却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阵脚踏瓦片的声音。 他撇了撇嘴,只从头顶熟悉的脚步声,他就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么喜欢走屋顶的,除了李思卿,还能有谁? 苏扬正腹诽着,却忽的神色一凝。 房顶上,除了应该是李思卿的那道脚步声外,竟又多了一阵脚步声! 他依稀能够分辨出,这脚步声,多了两人! 第三百八十一章 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房顶上,总共三人! 苏扬眉头微蹙,多出两人是谁? 他自见到李思卿以来,从未见过李思卿身边有其他人。 哪怕身受重伤,李思卿都从来是独自一人! 苏扬深吸一口气,悄悄走到王朗的房间中。 不知何时,王朗早已起床,手中紧握着黑铁棍,警惕地盯着房顶上。 很快,一道身影自房顶上落下,走进药铺中。 看着并没有什么警惕神色的李思卿,苏扬嘴角一撇。 “你就不能走正门?” “你不怕惹祸上身?” 李思卿反问一声,丝毫没有半点自觉。 “房顶上另外两人是谁?”苏扬又询问道。 这突然多出来的另外两人,令他始终难以放下警惕。 “我的小跟班!” 李思卿眨了眨眼睛,神色中透露着一抹狡黠。 “你不是逃难到京城的吗?” 苏扬幽幽吐槽一声,从李思卿的嘴里,他是别想听到一句真话了! 李思卿神色一僵,没再回答,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 “换药!” 她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傲然模样。 苏扬摇了摇头,懒得跟李思卿计较。 走到药柜前,利索地取药。 而此时,李思卿又打量起王朗来。 “你这黑铁棍耍得不错,是个高手!” 来过药铺几次之后,她已经自来熟了。 “你的同伙不出来?” 王朗没有理会李思卿地询问,依旧在看向房顶之上。 只听先前房顶上的脚步声,他也能判断出那另外两人身手不俗。 出于警惕,他难以放松。 “是跟班,不是同伙!”李思卿反驳一声,撇了撇嘴,“就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赢北莽将军的!” 苏扬瞥了李思卿一眼,之前驿馆比武时,她也在场。 看那架势,还想要上场! “苏扬,想不到你这登徒子,还挺有胆色的!” 李思卿百无聊懒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扬说着话。 “听说,大宋朝廷能跟北莽开战,你还出了不少力!” 苏扬没有理会李思卿,抓好药,研磨起来。 “你说你这身医术不错,还能吟诗作词,有这些本事,就甘心只当一个太医?” 李思卿继续说着。 苏扬动作停顿下来,他隐约觉得,李思卿似乎话里有话! 想了想,苏扬慢悠悠道:“不做太医,那你觉得,我该做什么?” “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李思卿粉拳一握,兴致勃勃。 苏扬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眼神怪异地看着李思卿:“你这趟来我家药铺,应当不只是来疗伤换药的吧?” 怎么听李思卿的话,似乎有拖他下水的意思! “没有没有!” 李思卿笑吟吟摆摆手。 待到苏扬端着研磨好的药物走过来,她又道:“实话跟你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能力和胆色都还不错,就是为人迂腐了点!” 李思卿仿佛在跟苏扬分析着利弊:“在朝为官,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未等李思卿说完,苏扬直接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倒不妨先跟我说清楚,你的身份!” 苏扬没好气地回应一声。 让他辞官,抛下他在京城所经营的一切,跑去行侠仗义! 亏李思卿想得出来! 见李思卿仍旧不愿透露,苏扬也没有多问, 他把研磨好的药物摆在李思卿面前:“是我给你换药,还是你自己换?” 李思卿俏脸一红,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别找了,小悦已经休息了。”苏扬打发着,指了指一旁的房间。 李思卿白了苏扬一眼,端起药物,走进了房间里。 重重关上房门! “王兄,以你的江湖经营,这李思卿会是什么身份?” 苏扬低声向王朗询问道。 他对李思卿了解并不算多,甚至,就连“李思卿”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他都无法确定。 王朗沉吟一番,缓缓道:“她先前会追踪那些流匪,这一点便不像寻常的江湖人士。” “或许是与那些流匪有什么恩怨,而那些流匪的身份,尚且无法确定。” 他又指了指房顶上,向苏扬示意。 “她还有同伴,或许是出身教派,又或许是落草为寇的结义人士,这些难以确定。” 苏扬点点头,王朗虽无法确定李思卿的身份,但也能多少猜测出一些信息。 先前那些流匪混入京城,更是与城隍庙那边的乞丐有所勾结。 反倒是那些乞丐们,一个个的,都像是死士! 江湖教派,大抵是类似于摩尼教和白莲教这些。 至于落草为寇…… 苏扬莫名想到前世所看过的梁山好汉! 当今这世道,有类似的结义人士,也不足为奇。 总之,凭借他们对于李思卿的了解,所能得出的信息,并不算多。 过了一阵子,李思卿换好了药,自房间中走出。 “我的伤势快痊愈了!” 李思卿得意地抬起小脸,斜睨着苏扬,“你的药还挺管用,再给我开些药!” 苏扬随意指了指一旁的桌案,趁着这段时间,他已经包好了药。 苏扬摊摊手:“十五两银子,不客气。” 顿时间,李思卿俏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十五两?!” 她声音尖锐了一些,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个黑心登徒子,怎么不去抢?” “我前几天升官了!”苏扬淡淡回应一声,“本官现在被加封为正五品的朝散大夫!” “狗官!” 李思卿银牙一咬,低骂一声。 她看着桌案上的药材,撇了撇嘴,自衣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随手丢到苏扬面前。 “只有五两,爱要不要!” 说完,李思卿抓起药,冲进后院,几个翻身间,落在房顶上。 房顶上的脚步声再度传出,迅速远离。 苏扬未再去管李思卿,捡起银子,嘴里嘀咕着。 “亏了亏了,这点钱,还不够修瓦片的!” …… 李思卿踩着瓦片一路狂奔,身后两道身影紧紧跟随。 三人一路来到一处小巷,李思卿才翻身落在小巷里。 “小狐狸,你干嘛跑这么快?” 李思卿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随即,两道身影一同走到李思卿身前。 若苏扬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两人,正是先前他在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诗魁之名,我看中了! “那苏扬态度如何?” 年轻男子上前,怀中抱着缠满纱布的朴刀。 李思卿咬了咬牙,忿忿回头看了药铺方向一眼。 她对苏扬只有一个评价。 黑心的登徒子! 但回想着她此行的目的,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有些垂头丧气:“滑不溜秋,倒是对在朝为官念念不忘!”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有那么大的名气,肯定不是什么纯良的人!”年轻男子耸耸肩。 “不是说,那苏扬医术高明,还救苦救难,被人称作是神医吗?” 一旁年轻女子黛眉微蹙,精致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我们这一路赶到京城,可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他的事迹。” “还说他被叫做京城诗……诗魁,是个才子!” “连大宋朝廷跟北莽开战,都有他出力……” 年轻女子话音刚落,男子就轻哼一声。 “或许是特意装出来的!” 他对年轻女子轻声道:“这京城能有几个好官?” “咱们不是还没进京城,就见到几个狗官在那官官相护,压榨百姓吗?” “或许吧!” 年轻女子似是懒得多想,一挥衣袖,向李思卿道,“小狐狸,你看这人还能不能招揽,要是不能……” “咱们回头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把他抓回去,给我娘看病!” 她说完,年轻男子也附和着点点头。 李思卿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人,伸手扶额。 “你们当京城是咱们的地盘?” 李思卿翻了翻白眼。 “苏家药铺里,还有个高手,就是连赢北莽三场那个,想抓苏扬,你们打得过他吗?” 听到此,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两人顿时齐齐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好了,小浆糊,楚项,咱们先回去!” 李思卿挥挥手,正色道,“我打听到清羽道人的消息了,咱们先想办法跟他取得联系……” 想了想,李思卿又提醒一声:“清羽道人此人表面上仙风道骨,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之后要当心!” “怕什么,他敢耍什么心思,宰了他便是!” 被李思卿叫做“小浆糊”的年轻女子握了握粉拳,毫不在意。 …… 清晨。 苏扬如往常一样,整理好行装,准备前往太医院。 但刚打开药铺大门,苏扬迎面便见到,门外正有一行车马向着他家药铺这边赶来。 很快,车马停下。 自马车中,走出两道身影。 看到其中一人,苏扬顿时挑了挑眉。 黄谋? 这老东西又来他家药铺做什么? 而在黄谋身边,还有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着长衫,作儒生打扮,不过身材却尤为高大,肤色发黑,个子看起来紧比王朗低上半头。 那人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书卷起来,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像是翻阅了不知多少遍。 只是,苏扬打量着此人,却怎么都觉得,面前这人与书生气质谈不上什么关系! “苏太医,还不快来迎接?” 黄谋刚走下马车,便向着苏扬沉喝一声。 “这位可是荣国公之子,顾世清顾公子!” 荣国公? 苏扬眉头一挑,又是一个国公? 他到现在,对于大宋朝廷所册封的那些国公,可都还没认全! 而此时,那年轻人已经自顾自地走上前来。 “你就是苏太医?” 年轻人拿着书卷,打量着苏扬。 “见过顾公子!” 苏扬行了一礼。 大宋的爵位世袭尤为混乱,基本上,类似于国公郡王之类,多是不世袭的。 不过,他们也会有“承荫入仕”的制度,类似于面前这荣国公之子,应当早早就被封了个官职。 “不知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苏扬询问一声。 他又瞥了眼一旁的黄谋。 自从之前黄谋官复右院判一职后,这官职便没有再降下来。 “你整日消极怠工,不去太医院,顾公子前来,自是要找你问诊!” 黄谋沉声训斥,摆出一副威严模样,“若再这般下去,本官必将上报……” “黄大人,你还让不让本公子说话?” 未等黄谋的话说完,顾世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黄谋神色一滞,连忙恭敬点点头。 毕竟是荣国公之子,他得罪不起! “苏太医,本公子来找你,只为了两件事!” 顾世清说着,向苏扬比出两根手指。 “其一,本公子听说你文采高绝,被称为京城诗魁,所以,特来找你讨教讨教!” 顾世清高扬起下巴,似是并不急着说第二个目的。 讨教? 苏扬愣了愣,难道是找他讨教诗词? 眼前这个国公之子,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本公子也算饱读诗书,你这诗魁之名,我看中了!” 顾世清淡淡道,语气傲然。 闻言,苏扬撇了撇嘴,这种虚名,也有人争? 他暗暗打量了眼前的顾世清一眼,这应该是典型的二世祖! 想了想,苏扬也不打算跟顾世清计较些什么。 “苏太医,本公子要与你比试一场,你可愿意?” 顾世清询问道,“若本公子赢了,这诗魁之名,便送给你,若本公子输了……条件随你开!” “这……” 苏扬眼神怪异了几分。 他之前所展示出的那些诗词,但凡是精通诗词的人,应当都能看出那些诗词的精妙。 而眼前这顾世清,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儒雅气质,但毕竟手捧书册,还坐儒生打扮,应当懂些诗词才对。 可顾世清依旧要跟他比试,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吗? “本公子就当你答应了!” 未等苏扬回话,顾世清双手负后,自顾自踱起步子。 他仿佛在沉吟着诗词,不多时,便伸手指着脚下的枯叶。 “本公子即兴赋诗一首!” “远看一片叶,近看……已枯朽!” “不知多少虫,朵颐一片叶!” 一首所谓的诗词吟诵完,顾世清深吸一口气,仿佛意犹未尽。 苏扬看着顾世清的目光,却微微呆滞一些。 这人是……人才啊! 这么一首诗,已经堪称……不学无术了! “黄太医,你觉得本公子这诗如何?” 顾世清忽地向一旁黄谋询问一声。 “好诗,好诗!” 黄谋当即附和起来,“公子这诗,惊艳绝伦!” 苏扬鄙夷地看着黄谋,摇了摇头。 “苏太医呢?你觉得如何?” 可这时,顾世清又向苏扬询问一声。 第三百八十三章 犬子文采,这般不堪? 苏扬撇撇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顾世清。 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诗词有多烂,还是如何? “我这首诗词,若是能胜过苏太医,那这诗魁之名,可就归我了!” 顾世清自顾自道,“不过,苏太医但说无妨,我这人,最喜欢有话直说!” 有话直说倒是没问题。 苏扬瞥了顾世清一眼,缓缓道:“顾公子这诗……” “让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阴阳怪气,而不失高情商! 苏扬对自己的回答,是非常满意的。 “嗯?” 顾世清一脸茫然,仿佛没有听懂苏扬的意思。 “那比苏太医的诗词如何?” 他不死心地继续询问,微微扬起下巴,“本公子这诗,自诩少有人能够与我相比!” 的确是没多少人能够跟你相比! 苏扬暗暗腹诽一句,沉声道:“恕我直言,公子的文采比起我,应当半斤八两!” 这是大实话! 他先前那些诗词,又没有任何一首是他自己所作。 “哦?” 顾世清挑了挑眉,看着苏扬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 但随即,苏扬的声音又想了起来。 “但若与我先前所写的那些诗词相比……” 苏扬抬眸直视着顾世清的双眼,“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那些诗词,可皆是他前世流传千年的传世佳作! “天壤之别!” 顾世清扯了扯嘴角。 “放肆!”一旁黄谋却紧跟着沉喝一声,伸手怒指着苏扬,“苏扬,你这是在对顾公子不敬!” “嗯?本公子说什么了?” 顾世清却用手中的书卷一拍黄谋的胳膊,打下了他指着苏扬的手指。 “本公子这是在以文会友,这是我们文人之间的事情,还用得着黄大人来多说什么?” 黄谋脸色一僵,他已经摸不准顾世清对苏扬的态度了! “苏太医倒还真敢说!” 顾世清又走到苏扬身边,拍了拍苏扬的肩头,冲着苏扬一咧嘴,“这话,本公子记下了!” 随即,顾世清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本公子不跟你计较!” “这样,本公子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别人都说你医术高明,虽然本公子还没见过,不过,我老爹是惦记上了……” “所以,他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让本公子专程来请你!” 听到顾世清的话,苏扬总算明白了。 合着这第二件事才是正事! “本公子还没睡醒,就被从床上揪起来,这件事,我可也跟苏太医记下了!” 顾世清撇撇嘴,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怨气。 “苏太医,去给我爹诊治,这个面子,苏太医应当给吧?” 苏扬稍作沉吟,顾世清的父亲毕竟是荣国公。 堂堂国公派公子请他去诊治,他没理由不去。 至于这顾世清,看起来虽然是一副纨绔模样,不太正经。 但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得去了才能知道。 “那顾公子请吧!” 苏扬应允一声,又瞥向黄谋,“黄大人,你可以回去了!” 黄谋脸色顿时一沉,这种时候,苏扬竟然给他使绊子! 他好不容易搭上了荣国公府这条线,还没来得及跟顾世清凑多少近乎。 就想要把他赶回去? 门都没有! “既是要为荣国公诊治,那本官理当前去!” 黄谋一副义正言辞模样。 顾世清漫不经心地瞥了黄谋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乘坐上顾世清的马车,一路赶到荣国公府。 刚进府不久,迎面便走来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 看相貌,此人与苏扬身边的顾世清明显极为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下官见过荣国公!” 苏扬和黄谋一同向荣国公顾渊行礼。 “黄大人,苏太医,劳烦二位前来,有失远迎!” 顾渊笑吟吟回应一声,举止有度。 看起来跟顾世清这个不着调的性子,截然不同! “爹,我今天跟苏太医比试了一场,他说我的诗词跟他的诗词相比,是天壤之别!” 顾世清已然快步赶到顾渊身边,告起状来。 “世清,不得无礼!” 顾渊蹙眉训斥,“苏太医是咱们大宋诗魁,就你那点墨水,还要跟人家比试?” 顾世清努了努嘴,似是有些委屈。 “苏太医,犬子无礼,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顾渊向苏扬赔了声不是,招呼着苏扬和黄谋两人一同向府中走去。 比起褚康那个魏国公,顾渊的态度倒是要好上一大截! 几人正向着府中走去,苏扬却又见顾渊凑到了他身边。 “苏太医……” 顾渊压低声音,向苏扬询问道,“犬子的文采,当真那般不堪?” “嗯?” 听到顾渊的询问,苏扬顿时一愣。 他眼神怪异地看向顾渊,有些不明白顾渊的心思。 他与顾渊这初次相见,对于顾渊的印象,还算不错。 尤其是顾渊的表现,也称得上端庄有礼。 怎么提到顾世清的文采,顾渊反倒来劲了! “这些年来,老夫给犬子请了不少教书先生,皆是广负盛名的一方大儒……” 顾世清轻叹一声,“只是,犬子太过不争气……” “回禀荣国公,公子的文采,在下官看来,尚有广阔潜力!” 苏扬缓缓回应一声,没打算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 “老夫在沙场征战惯了,见多了粗鄙的武夫,就想着犬子能够多读些书,以后免得去做哪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顾渊语气复杂,又对苏扬道,“听闻苏太医文采高绝,若日后有闲暇,劳烦苏太医帮我指教指教犬子!” “不敢当不敢当!” 苏扬连忙挥挥手,指教顾世清…… 那与对牛弹琴,应该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听顾渊这幅语气,似乎对顾渊极为宠爱! 也难怪,顾渊会是这幅纨绔模样…… 顾渊带着苏扬两人来到会客厅之中,安排苏扬和黄谋就座。 “老夫前些年在战场上受了些伤,多年以来,一直反复发作……” “看了许多太医,也都不怎么见效。” 顾渊说着,瞥了一旁的黄谋一眼,又笑着对苏扬道,“听闻苏太医乃是妙手神医,所以特意请苏太医前来,看看老夫这病,还能否治愈!” “我等定当竭力!” 未等苏扬回话,黄谋已然谄笑着上前回应。 “莫非黄大人也有能够起死回生的医术?” 正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水的顾世清冷不丁向黄谋询问一声。 顿时间,黄谋神色一滞。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复杂伤势 “下官……下官……” 半晌,黄谋愣是没能憋出一句话! 他以往能够在太医院中,一步步做到右院判一职,除了能左右逢源之外,自然也是有过人医术的。 但是,若是他能够施展出起死回生的医术…… 他就难以回应了! 如苏扬那般,能将只有一息尚存的周延玉,硬生生救活过来。 让周延玉一直活到而今,这等医术,即便是黄谋,也都觉得匪夷所思! “呵呵,那便有劳二位了!” 顾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黄谋的尴尬。 “可否让下官看看荣国公的伤势?” 苏扬起身,走到黄谋身边。 他对这位荣国公,先前从未有过什么了解。 但听顾渊的话,他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些,以前荣国公是上过战场的。 至于这伤势究竟有多重,那就得现看了。 顾渊点点头,毫不顾忌地唤来丫鬟仆从,当着众人的面,宽衣解带。 苏扬静静打量着顾渊,也不多说什么。 对于荣国公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在自己府中,没必要拘泥这些。 但随着顾渊上身衣物褪去,苏扬目光却骤然一凝。 顾渊打着赤膊,可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上,却几乎都遍布着一道道狰狞伤疤! 那些伤疤,明显是刀剑砍下,又或者箭头刺中后所留下的伤势…… 整个上身,几乎看不到多少完好的地方! 这么看,顾渊先前所说的,久经沙场,绝对没有任何掺假的成分! 堂堂一个国公,竟能在战场之上,受这么多伤? 苏扬目光微凝,看来,眼前这位荣国公,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老夫这身伤势,皆是多年前所留下的,让二位见笑了!” 顾渊乐呵呵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并没有多少在意。 “二位,谁先来为老夫诊治?” 他又向苏扬两人询问一声。 “黄大人先请吧!” 苏扬向着黄谋挥挥手。 既然黄谋一副铁了心要讨好顾渊父子的模样,他也懒得跟黄谋争什么。 “荣国公,那下官便先行为您诊治!” 黄谋缓缓上前,一手搭在顾渊的手腕上,一手轻捋胡须,作沉吟状。 但很快,他的脸色便凝重了下来。 苏扬静静观察着黄谋那边的情况,黄谋应当多少是有些医术的。 能看出荣国公的情况,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看黄谋的样子,荣国公的情况,应当并不怎么乐观。 半晌,黄谋收回手,依旧不停捋着胡须。 他眉头紧锁,仿佛在思忖着治疗的方法。 “荣国公伤势积压,应当已有多年,再加上多年反复,以致于体魄受损……” 黄谋缓缓分析着顾渊的情况,脸色愈发凝重。 “黄大人,你说得这些话,我都会背了!” 可这时,顾世清的声音响了起来,直接便打断了黄谋的话。 “以往只要有太医过来,诊治过我爹的情况后,都是你这套说辞!” 顾世清摊了摊手,随手捏起身旁桌案上摆放着的水果,嘎嘣咬了一口。 他挥了挥手,嘴巴里喷出零星的唾沫星子。 “你倒不如,直接跟我爹爹说说看,他的情况该怎么治疗!” “世清,不得无礼!” 顾渊只好训斥一声,但对于顾世清的话,却并未反驳。 黄谋神色讪讪,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那下官这就去为荣国公书写诊治之法!” 他推至一旁,仆人已经备好笔墨,等待着黄谋书写。 “苏太医,该你了!” 这时,顾渊又向苏扬挥了挥手,“你不会也跟黄大人是同一副说辞吧?” 苏扬没有理会顾渊的嘴碎,自顾自走到顾渊身边,为顾渊诊脉。 指尖刚搭上顾渊的脉搏,苏扬的脸色便逐渐凝重起来。 顾渊的情况,的确如黄谋所说的那样! 看顾渊上身的伤势,便能知晓,顾渊以往不知得有多少次,有性命之忧! 而多年过去,虽然表面上看,顾渊的伤势已经痊愈。 可实际上,许多伤势经过多年时间,早已变成陈年旧疾! 虽然眼看着顾渊还一副精气十足,生龙活虎的模样,但实际上,顾渊的脉搏,比起常人来说,十分虚弱! 甚至,这虚弱程度,赶得上以前云清郡主病情未愈的时候…… 苏扬缓缓收回手指,看着顾渊的目光中,多处一抹浓浓的复杂。 “荣国公……” 他缓缓道,“若下官诊治不错的话,您现在……即便是做如寻常行走、抬手……这些简单动作,都会身体疼痛吧?” 这些,他之前甚至都没有通过荣国公的表现看出来! 闻言,顾渊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点了点头。 “爹……” 一旁顾世清骤然起身,关切地看向顾渊。 他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苏扬瞟了眼顾世清,大概猜出,即便是顾世清,对于顾渊的真正情况,了解也并不多! “多大点事,看你这猴急的样子!” 顾渊皱了皱眉。 顾世清脸色一僵,随即撇了撇嘴,闷闷不乐的坐回桌案前。 “苏太医,老夫这情况,你可有办法治疗?” 顾渊又笑着向苏扬询问一声,仿佛对于自己的情况,并未太过在意。 苏扬沉吟起来,思索片刻,他又看向顾渊。 “劳烦荣国公让下官看看舌苔……” 他再度仔细观察起顾渊的情况。 “下官得罪了!” 说着,苏扬索性直接伸出手,扒开顾渊的眼皮子观察起来。 半晌,苏扬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 “荣国公以往的伤势,应当有些伤及内脏的吧?” 他再度询问一声。 “这……” 顾渊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受这些伤,不过是常有的事情!” 苏扬却一眼不发,脸上满是沉思神色。 “苏太医,我爹这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看啊!” 顾世清却有些坐不住了,沉声向苏扬询问。 但苏扬却并不去理会顾世清,只是自顾自的思索着。 见状,顾世清的目光又落在黄谋身上。 “黄大人,你的方子可曾开好了?” 黄谋正书写着药方,听到顾世清的声音,手指顿时一晃。 纸张上顿时添了一笔杂乱的墨迹。 不知何时,黄谋的额头,已然渗出细密的汗水!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耸人听闻 黄谋喉咙动了动,下意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他虽然急着想要为顾渊治疗,借机讨好顾渊父子。 可是,真正了解到顾渊的伤势之后,他的心里却逐渐沉了下来。 顾渊的情况,极为严峻! 先前那么多太医都为顾渊诊治过,迟迟未能治愈,自然是有原因的! 若是放在平时,他倒是也可以开出一些药方,为顾渊稍稍压制些情况。 但他刚刚还被顾世清拆了个台,而且还有苏扬在这里…… 他想要得到赞赏,就必须得开出个别出心裁的药方! “黄大人?” 顾世清没有给黄谋沉思的机会,再度询问一声。 “快了快了,公子稍等片刻!” 黄谋连忙回应一声。 他又暗暗瞥了眼苏扬,注意到苏扬神色也极为凝重,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看样子,顾渊这情况,即便是苏扬,也不见得就能够治疗! 但苏扬先前提问顾渊的几个问题,他其实未曾想到。 既然要开些别出心裁,又能让人看不出他在糊弄的方子,那就又平添了几分难度。 “稍安勿躁,让二位多思索一会。” 顾渊淡淡对顾世清吩咐一声。 顾世清皱着眉头,不情愿地闭上嘴巴。 “荣国公,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太医为老夫治疗,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渊笑着挥了挥衣袖。 “荣国公的情况,在下官看来,分为内外两疾!” 苏扬缓缓道,“如方才黄大人所说,荣国公的伤势,经年日久,积压成灾,此外外疾……” “而除此之外,荣国公的脏腑以前应当也受过不轻的伤势,外伤好治,内疾难医!” 一旁黄谋偷偷竖起耳朵,听着苏扬的话。 他心中嗤笑,什么内外两疾? 顾渊的情况,他怎能不知? 苏扬这么说,不过是担心顾世清拆台,才故意说出些与他不同的话罢了! 但实际上,顾渊的情况,也就是他所说的那样。 “外疾,待会我为荣国公开些方子,荣国公可慢慢调养!” 苏扬继续说道,“只是这内疾……” 说到此,他却有些犹豫。 “苏太医,卖什么关子?” 顾世清催促一声。 苏扬收敛心绪,沉声道:“这内疾,依下官之见,需要……动刀!” 伤在内脏,便需要开刀动手术,为顾渊做些脏器复位的手术。 “动刀?!” 顾世清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又茫然道,“什么意思?” 顾渊也疑惑地盯着苏扬,不太明白苏扬的意思。 “所谓动刀……” 苏扬无奈解释,“就是剖开腹部,由我为荣国公修复脏腑……” 闻言,顾渊和顾世清都是神色一震。 这下子,半点也不难理解了! 顾渊目光微凝,行军打仗,并非没有随军太医做动刀缝合修复伤势的事情。 可是,如苏扬这般,要主动剖开腹部,修复脏腑…… 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什么动刀!” 可这时,黄谋驳斥声音骤然响起。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寒意。 “苏扬,你莫非是想要害荣国公?” 他冷冷盯着苏扬,义正言辞,“你分明是故意耸人听闻!” 苏扬没有理会黄谋,只是静静看着顾渊。 他沉声道:“荣国公,我行医或许与其他太医不同,但您的伤势,只用药调理,远远不够!” “至于之后是否动刀,望荣国公三思!” 他只是给出治疗的选择,究竟如何决定,便要看顾渊自己了。 “苏太医,虽说你医术超绝,可是,如你所说的这般行医之法,我们可从未听说过!” 顾世清紧盯着苏扬,收起了几分玩世不恭。 “破开腹部,修复脏腑,这的确有些危言耸听了!” 纵使苏扬的医术被别人传得再怎么神乎其神,但要说起开刀,他怎么也难以置信! 苏扬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对于当今大宋任何人来说,都无法理解。 虽然这时代早就有缝合伤口的手段,但真要说开刀,做一场正儿八经的现代手术,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别说是顾渊父子,就是王朗,他给王朗的母亲做阑尾炎手术的时候,王朗都差点对他动刀子! “这种治疗方法,我先前的确施用过。” 苏扬缓缓解释道,“不过,不瞒二位,荣国公的情况,较为麻烦……” “暂时也没有足够的条件来做,需要再等些时日!” “可先行让下官为荣国公治疗下官所说的外疾,至于这内疾,之后再行施治也不迟。” 顾渊的情况,可不是阑尾炎那么简单。 想要动手术,他至少得将青霉素准备出来,再加以调配些其他辅助的药。 也还得防止大出血的情况,为顾渊准备好备用血浆…… 这并非一日之功。 “呵呵,依我看,你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黄谋冷笑,对于苏扬所说,不屑一顾。 苏扬这么说,无非是想要装作医术高深的样子。 先哄骗住顾渊父子一段时日! “荣国公,苏扬所言,半点不可相信!” 黄谋转而向顾渊添油加醋道,“此人心怀叵测,难保对您有加害之心!” 顾渊并未回应,苏扬先前的事迹,他都曾听说过。 而且,之前苏扬为他诊治之时,所诊断出来的结果,与其他太医相比,也要更为详实! 连他一直强忍着得痛楚,苏扬都能看得出来! 这医术,已经的确称得上不俗了! 至于是否开刀…… 苏扬身为太医,也不至于堂而皇之地加害他! 但他与苏扬,不过初次见面,该有的防备心,还是要有的! “先如苏太医所说,治疗老夫这外疾便是!” 顾渊笑了笑,稳下场面。 苏扬所给出的治疗之法,待以后再说便是。 苏扬点点头,走回座位前,书写起药方。 不远处的顾世清始终眉头紧蹙,关切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见父亲对他摇头示意后,顾世清也只好压下心思。 他又看向黄谋,淡淡道:“黄大人,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你的药方,可曾书写好了?” “已然写好!” 黄谋笑吟吟捋起胡须,淡然自若。 他身边仆从当即捧起药方,递到顾渊面前。 顾世清凑上前去,打量着药方。 不多时,顾世清又淡淡瞥向黄谋。 “黄大人,你这药方……” “怎么又是别的太医给过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十全大补丸 “什么?!” 黄谋顿时一呆,有些难以置信。 他这药方,可是苦思冥想出来的。 结合着顾渊的情况,再加上他自身独到的医术,他有充足的信心。 他这药方,哪怕是给太医院的任何一个太医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纵使对于顾渊这一身极为棘手的情况,怎么也有不错的缓解效果。 可竟还有其他太医给出过同样的药方? “顾公子,您是不是看错了?” 黄谋试探着询问一声。 “穿心莲、紫花地丁、黄连……”顾世清捏着黄谋所给的药方,淡淡念叨着。 “没错啊!” 顾世清看向黄谋,“这药方,的确是有太医给过,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有八九成相似了!” “敢问……是哪位太医?” 黄谋咬了咬牙。 竟然还有太医,能给出与他类似的药方? 这相当于早早就给他挖了一个坑! “我想想……” 顾世清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是薛景山薛太医和李龟兹李太医,这二位之前便来给我爹诊治过……” 薛景山,李龟兹! 黄谋脸色沉郁几分。 薛景山与他的恩怨,他早就记下了! 现在他虽暂时官复原职,可等到薛景山回来,那情况就不一定了。 至于李龟兹,都已经被降职到医师了,竟然还给他下了个绊子! 苏扬书写好药方,瞥了顾世清一眼。 不得不说,这顾世清,还真是拆台小能手! 黄谋从一开始到现在,可没少被顾世清拆台! “公子,荣国公……” 黄谋想要为自己强行挽回些颜面,思忖道,“下官这药方,或许有些药材,与其他太医的极为相似,可是……” “可下官这药方,乃是对症下药。” “尤其是荣国公乃是伤势经年日久,须得温和调理,下官特意为此安排了这些药材!” “行吧!” 顾世清挥挥手,似是对黄谋的说法有些懒得听了。 “倒还真是辛苦黄大人了。” 顾世清淡淡说了一声,不再理会黄谋。 他又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你的药方,可准备好了?” 这一次诊治,请苏扬过来,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至于黄谋,本就是自己非要凑过来的! 苏扬点头回应,让身边仆从将药方递到顾渊和顾世清两人身边。 两人打量着苏扬的药方,目光逐渐汇聚起来。 一旁黄谋咬了咬牙,瞥过苏扬一眼后,不死心地凑到顾渊父子身旁。 他倒要看看,这苏扬又能给出什么方子! 目光掠过写在最前方的几味药材,黄谋顿时不屑地冷笑起来。 这也不过是寻常的药方罢了! 顾渊的情况,太医院里不知有多少太医为其看过。 任凭苏扬绞尽脑汁,也跳不出这些范围! 但随着药方逐渐看下去,黄谋的神色却逐渐难以控制地凝重起来。 后面苏扬所写的药材,似乎……与他所想过的,并不一样! “苏太医,你这药方,倒是有些意思!” 顾世清收回看着药方的目光,“前面那些药,我都熟悉得快背下来了!” “可偏偏,这药方后面的药材,我还都没怎么听说过!” 闻言,苏扬笑了笑,他早就料到顾世清会是这反应。 “公子是聪慧之人,平日里寻常药物见得多了,自然耳熟能详!”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我这药方,却恰好有一部分药材,与其他太医们的治疗之法极为不同!” “穿心莲,紫花地丁等药,有消炎之效……” “人参、阿胶等药,有补气养血之效……” “羌活、独活等药,有镇痛之效……” “此般种种,皆是寻常滋养身体的药方!” 苏扬解释一番,等待着几人消化他所说的这些。 “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粗浅医理罢了!” 黄谋毫不留情面地拆苏扬的台,“你以为,用这些说辞,便能哄骗荣国公?” “前面的确是粗浅医理!” 苏扬淡淡道,“但能治病就行!” “而除了前面的药方之外,这后面的药方,其实……是一种丹丸!” “丹丸?” 听到此,黄谋原本还有些恼怒的神色,微微一凝。 治疗顾渊,还能用到丹丸? 他稍作思索,随即嗤笑起来。 正要再度驳斥苏扬,可苏扬的声音已然淡淡响了起来。 “这药丸,名为……十全大补丸!” 苏扬微微一笑,抬头看向顾渊。 “此药以党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当归、川芎……等十味药材制作而成!” “再辅以蜂蜜,便是十全大补丸!” “此要有温补气血之效,尤为适合荣国公而今的症状!” 听到苏扬的解释,顾渊愣了愣。 他茫然地看向黄谋,这种药,他还从未听哪个太医说起过。 “呵呵,什么十全大补丸,医书上,何时记载过此药了?” 黄谋冷笑着反驳道。 这无非是苏扬的杜撰罢了! “谁说医书上没有记载?” 苏扬却笑吟吟反问一声,丝毫没有慌乱。 “嗯?” 黄谋双眸微眯,苏扬还敢反驳? 他也算是博览医书,总是遍寻古籍,也不见得会有苏扬所说的药! “看来,黄大人读得医书还不够多!” 苏扬淡淡道,“不知黄大人可曾听闻过,太平圣惠方?” 顿时间,黄谋脸色一僵! 他当然知晓,这是葛洪邈所编修的书籍! “这本医书,乃是葛洪邈老大人奉陛下之名负责编修,而这十全大补丸,便被收列此书之中!” 他已经答应了葛老,要帮其编修《太平圣惠方》。 医书上记载不记载十全大补丸,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葛御医?” 听着苏扬的话,顾渊目光凝重了几分。 他并非没有找葛洪邈诊治过,而葛洪邈所给出的治疗之法,他也能感受到其中效果。 只不过,即便是葛洪邈这位御医,也难以根治他的旧疾。 “荣国公,下官所给的药方,也仅是能治疗我方才所说的外疾!” 苏扬又提醒道,“而想要根治,便要用我所说的动刀之法!” “这些,之后荣国公再做考量便是!” 他的治疗之法,已经给顾渊说明白了! 顾渊静静打量着苏扬,目光深沉,静静思忖着。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有个好主意! 黄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苏扬。 可苏扬已经拿出了《太平圣惠方》来压他,他也只能无法反驳! 对付苏扬固然重要,可要是得罪了葛老,那他在太医院中,将更不好过! “之后是否动刀,荣国公仔细思量便是!” 苏扬并不着急,“若荣国公信得过下官的医术,便先行服用下官是开的药!” “苏太医这是哪里的话!” 顾渊温和一笑,“苏太医妙手回春的医术,整个京城都在传扬,老夫自是信得过!” 那十全大补丸,既然苏扬都搬出了葛洪邈。 他心中其实也有些意动。 他这一身残躯,也饱受痛苦折磨了…… 至于是否动刀,他却并未再说明。 “世清,快备些银两,感谢二位。” 顾渊向顾世清招呼一声。 顾世清点点头,目光静静在苏扬身上打量着。 “苏太医的医术,果然高深莫测!” 顾世清说着,向身边仆从挥挥手,吩咐仆从离开。 “若是我爹的情况有所好转,那之后,我可得好好感谢苏太医!” 苏扬摇摇头,客套了几句。 “此外,这诗魁之名,我可还惦记着!” 这时,顾世清的话又传来。 苏扬撇撇嘴,有些无言以对。 顾世清乃是堂堂荣国公的儿子,吃饱了撑的,惦记诗魁之名做什么? 很快,仆从便端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顾世清掀开红布,托盘上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出来。 苏扬扫了一眼,这足足得有一百两了! 不愧是荣国公府,出手到底是阔绰! “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望苏太医不要嫌弃!” 顾世清随手摊开书卷,把书卷当成折扇一般,自顾自地扇着风。 一旁黄谋看着那托盘上的银子,艳羡不已。 不只是这些银两,荣国公府的看重,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可偏偏现在,无论是顾渊还是顾世清,都仿佛有意无意地将他忽略了! “咳!” 黄谋似无意般轻咳一声,在争取顾世清的注意。 “哦,差点把黄大人给忘了!” 顾世清像是才注意到黄谋,他随手探向袍袖,取出一个荷包。 “那一百两银子都赠予了苏太医,我这里还有些银子,还望黄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看那荷包的分量,应当也就二十来两! 黄谋嘴唇嗫嚅,难堪极了。 这荷包,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顾世清却一把将银子丢在了黄谋的手里,他不再去管黄谋,转而走到苏扬身边。 “来,苏太医,我再送你回去!” 顾世清笑吟吟向苏扬伸出手,“回去的路上,咱们再好好探讨探讨诗词!” 苏扬也不多说什么,向顾渊告辞。 来时马车里坐着三人,回去时,就只剩下了苏扬和顾世清两人。 只有黄谋,早就找了个理由,赶回太医院了。 “苏太医,我有个好主意!” 马车里,顾世清仿佛想到了什么,兴冲冲对苏扬道,“这诗魁之名,我也不要了,改天,你悄悄写首诗词,高价卖给我便是!” “一首诗词,我出……一百两银子!” 顾世清向苏扬比出一根手指,越说越兴奋,“到时候,京城也该传扬本公子的诗词了!” “有机会……再说!” 苏扬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荣国公父子俩,倒都是妙人! 顾渊堂堂国公,却曾久经沙场,以往的事迹,他不清楚。 但现在只做了一个声明不显的国公,这应当有一段故事…… 至于顾世清…… 苏扬悄悄瞟了眼顾世清,这当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顾世清在处事方面,虽看似荒诞,却也不算会做什么坏事! 这一点,比起孙巡来说,可是要好得多! 马车一路赶回苏家药铺,顾世清主动陪着苏扬走下马车,目送苏扬走进药铺。 苏扬驻足回望,便见顾世清大咧咧地向他挥了挥手。 他摇摇头,对于顾世清,一时难以评价。 “扬儿,你回来了!” 见苏扬赶回,李兰芝当即迎了上来。 她扫了眼苏扬端着的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看不出其中的物事。 苏扬见母亲仿佛有心事的模样,随手将托盘放到一旁,询问起来。 “娘,怎么了?” “你云叔父一早便来咱们药铺了,说是专程来找你的。” 李兰芝笑道,“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回来,他就先行回去了!” 顿了顿,李兰芝又道:“他还跟为娘商量了一下你的婚事……” 闻言,苏扬嘴角顿时一抽。 他与云千瑶的婚约,可还一直保持着! 不过,云鸣盛来他家药铺,应当不只是为了婚约的事情。 还有就是他先前让云澈交待的,合作卖酒的事情! 也不知道云澈那家伙,有没有给云鸣盛说清楚…… “你看你前不久又升官了,现在家业也稳定下来了,咱们是不是得定个日子?” 李兰芝旁敲侧击道。 当娘的说起儿子的婚事,那可是滔滔不绝! 苏扬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地指了指桌案上的托盘。 “娘,这是我尽早去荣国公府看病,荣国公给的谢礼。” 苏扬笑道,“趁着这些天,咱们去找点人,把咱们家药铺翻修一下!” “谢礼?” 李兰芝不由看向托盘,她隐约意识到了,那托盘中所盛放的东西! 前些时日,齐王妃便曾亲自派人送过类似的托盘过来。 那托盘中的,皆是银子! 见儿子愈发出人头地,她心中自是欣慰不已。 “等之后,我再去东城买个院子,添置些家丁丫鬟,让他们来照顾娘!” 苏扬又提议一声。 见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道:“我先去云府看看!”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后院,换了身寻常衣物,骑乘大黑马,向云府赶去。 这合作卖酒的事情,还是尽早处理好。 赶到云府,苏扬却见今日云府府门大开。 还有着一辆尚算不错的马车停在府外。 他收回目光,向门口家丁禀明身份,等待着家丁的通传。 可不多时,从府中走出来的,却并不是云鸣盛。 而是云千瑶! 云千瑶目光幽幽,这次见到苏扬,却有些不似以往那副清冷模样。 她黛眉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云千瑶身后,云澈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给陈公子笑一个! “见过苏兄!” 云千瑶欠身款款行礼,落落大方。 她身后云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也只好跟着行礼。 苏扬暗暗打量着云千瑶,有些错愕,似乎他刚刚看错了。 云千瑶的气质并没有什么变化。 苏扬笑吟吟回应一声:“先前文斗之上,有劳云小姐帮我提笔书写了!” 自文斗之后,他便未再见过云千瑶。 可他的话音刚落,云千瑶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眸光稍显暗淡。 “小扬,你来啦!” 这时,云鸣盛的身影自云府大门后走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苏扬身边,满脸笑容。 “走,快随我进府,我让人去备酒菜!” 眼见着云鸣盛的热情态度,苏扬只好笑着应允一声。 他随着云鸣盛几人走进府门中,迎面又见到两人走来。 那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两人身上的衣料都很不俗。 “云老爷,这位年轻人是……” 中年人打量着苏扬,笑吟吟向云鸣盛询问一声。 他虽说着一口京城官话,但发音多少有些不标准。 “这是瑶儿的未婚夫婿,苏扬。” 云鸣盛介绍着,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小扬,这二位是江州布行的陈老板和陈公子。” 苏扬点点头,也不知道云鸣盛打着什么主意。 “他就是千瑶的未婚夫?” 年轻人在听到云鸣盛的介绍后,看着苏扬的目光变得晦涩了几分。 苏扬? 一旁中年人狐疑地打量了眼苏扬,这个名字,他这一路来到京城,并没少听到过。 那眼前这人,会是那个京城闻名的苏太医吗? 想了想,中年人瞥了眼云鸣盛,暗暗打消了部分心思。 以云鸣盛的性子,若是那苏太医真是云鸣盛的女婿,那云鸣盛还不得早早就大肆炫耀? “听说京城有位苏神医,云老板,你这女婿,不会也精通医术吧?” 中年人还是似有意似无意地打趣一声。 “陈老板过奖了!” 云鸣盛哈哈一笑,也不明说。 他又对苏扬道:“小扬,陈老板和陈公子初来京城,对于咱们京城的许多事情,还不熟悉!” 苏扬将几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多少能够意识到一些眼下的情况。 这两人应该是从江州过来,与云鸣盛做生意的。 不过,这俩人对京城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啊! 而云鸣盛偏偏不表明他的身份,这显然不知道是在憋着什么坏…… “千瑶,多年未见,你已成为京城有名的才女了。” 年轻人陈子洛注意到云千瑶走来,快步迎上前去。 “你的诗词,我一篇未落,悉数都读过一遍!” 见此,云千瑶黛眉微蹙,轻轻颔首。 她又下意识看了眼苏扬,语气疏远地客套一声:“多谢陈公子。” “我们两家是世交,何必跟我客气!” 陈子洛笑着挥挥手,“我知晓你喜欢文房墨宝,所以特意寻来一枚研台,就等着送给你!” “待会我就派人取来……” “不必了!” 未等陈子洛说完,云千瑶已然摇摇头。 眼见着陈子洛那边的动静,苏扬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此人摆明了想要挑衅他! 云鸣盛已然介绍过,他是云鸣盛的女婿。 可此人还当着他的面,对云千瑶献殷勤! “什么砚台,名贵吗?” 这时,云澈好奇地走到陈子洛身前。 “我堂姐这里有好多名贵砚台,什么端砚、歙砚、紫金石砚,样样都有!” 他扬起下巴,慢悠悠对陈子洛道,“要是你送的砚台比不上我堂姐的,那也无妨,不如……给我就是!” 闻言,陈子洛脸色难堪几分。 他有些不悦地看向云澈,他在与云千瑶套着近乎,这云澈来捣什么乱? “以云公子的才学……应当用不着什么砚台吧?” 他淡淡讽刺一声。 “谁说用不着!” 可云澈却没听明白陈子洛的话,不服气道,“我前些日子还通读了四书五经……” 说着话,他有些幽怨地看向身旁云千瑶。 对于云澈的目光,云千瑶视若无睹。 她莲步轻移,走到云鸣盛和苏扬身边。 “小澈,不得无礼!” 云鸣盛轻轻训斥一声,将云澈召到身边,又道,“你想要什么砚台,回头找你姐夫要便是!” “姐夫……” 云澈一愣,随即目光看向苏扬,有些迟疑。 自己伯父口中他的姐夫,自然就是苏扬了…… 苏扬知晓云鸣盛的心思,不介意一笑。 “小澈,来! 他笑吟吟向云澈招了招手,“回头姐夫给你买糖饴吃!” 云澈扯了扯嘴角,满脸幽怨。 上次苏扬骗他读书,这件事,他还没跟苏扬算账! 陈子洛走了回来,不在意地瞥了眼苏扬,他继续凑到云千瑶身旁。 “千瑶,除砚台外,我还带了一些瑞墨……” “瑞墨?” 不等陈子洛说完,苏扬又挑了挑眉。 “陈公子,你带了这么多文房墨宝,那我先带千瑶谢过。” 苏扬笑着凑上前,“等之后你们回去,我可得送你们几坛好酒,当作谢礼才是!” 闻言,云千瑶神色顿时有些错愕。 她深深看了眼苏扬,苏扬不是一直想要跟她解除婚约吗? 但她并未表露什么,只是静静站在苏扬身边。 陈子洛眉头微皱,他向云千瑶送礼,竟然也会遭到这些阻拦? 这苏扬一副将云千瑶护在身后的架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可从未听闻过,云千瑶有什么未婚夫婿。 云家在京城富甲一方,想来,此人不过是云鸣盛招来,当作帮云千瑶继承家业的罢了! “兄台莫非不知,文房墨宝的贵重?” 陈子洛淡淡道,他那些墨宝,可都是最上品的名贵之物。 几坛子酒就想当作回礼? 一看就是见识粗浅之人! 他不再理会苏扬,继续向云千瑶道:“千瑶,我这些礼物,若能博你一笑,便足矣!” “不必说什么谢礼了!” “哦?” 苏扬挑了挑眉,“那好说!” 他轻拍身旁云澈肩膀,“小澈,去,给陈公子笑一个!” 云澈脸色一僵,撇了撇嘴。 他不满的想要反驳苏扬,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云千瑶正美眸半眯,淡淡看着他。 他只好不情愿地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第三百八十九章 分成 陈子洛皱着眉头,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愠怒。 此人竟还怂恿云澈对付他! 他眼中光芒闪烁,淡淡道:“兄台,我与千瑶说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苏扬眼神怪异,看来此人是真没眼力见! 他也懒得跟陈子洛虚与委蛇。 “我反倒有些疑惑……” 苏扬上前一步,慢悠悠道,“莫非你的脑子有疾?” “嗯?” 陈子洛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一介无名之辈,只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子洛!” 不远处中年人叫了陈子洛一声,“不得无礼!” “陈老板莫急,年轻人打闹,无伤大雅!” 云鸣盛笑着圆了个场,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止不住笑意。 “小扬,陈老板,咱们快快进房,待会多饮些酒!” 云鸣盛招呼着几人,一同走进房中。 待到众人坐定,云鸣盛才又对中年人道:“陈老板,之前咱们通了几封书信,现在便谈谈这生意,具体该怎么做,如何?” 中年人陈肆点点头,抚须沉吟。 “云老板,云家的布匹自是上乘,这销路也是极好……” “不过,要是远道送去我们江州售卖,这行情却也不太一样!” 说着话,陈肆仿佛有些为难,“到了我们江州,偏偏云老板还想要开云记的分号,这恐怕难上加难啊!” “哦?” 云鸣盛乐呵呵的让丫鬟帮陈肆斟满茶水,询问道,“那依陈老板之见,我们云记布行要往江州做生意,该如何发展?” 陈肆想了想,缓缓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云老板愿不愿意!” “但说无妨!” “云记的布匹,刚好可以交由我们布行帮忙售卖……” “我们布行在江州也算有些名气,更是分号众多,若云老板的布匹直接交由我们,那反倒省去诸多麻烦!” 听着陈肆与云鸣盛的话,苏扬已经了然。 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都已经准备将分号开到江州去了! 不过,要是让陈老板帮着售卖,那这其中的利益分配,只怕要被陈老板占去大头! 这方面的事情,苏扬也未多在意。 他又瞥向一旁的陈子洛。 先前落座的时候,陈子洛本想挨着云千瑶坐,却被云澈一下子扒拉开。 云澈凑在云千瑶身边,在陈子洛和云千瑶身边,充当人墙! 苏扬微微点头,云澈这小子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在庇护云千瑶这方面,做得还算不错! 陈子洛不时看向云千瑶,似乎在找机会与云千瑶搭话。 可偏偏云澈好死不死地挡在他面前,他伸着脑袋,脖颈都有些僵硬了。 陈子洛深吸一口气,脸色憋屈。 此次他跟着父亲来到云府,本就想着,看看能否近水楼台先得月,博得云千瑶的欢心! 云千瑶相貌美若天仙,自是不用多说。 而他更为看重的,自然是云千瑶是云鸣盛的独女。 云家那么大的家产,之后能够继承的,也不过是云澈这个云鸣盛的亲侄子罢了! 他若是能够成为云鸣盛的女婿,仅凭云澈这等蠢货,哪里能跟他争? 可偏偏,这一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苏扬这么个云家女婿! “那不知要是将我们的布匹交由陈老板售卖,这该怎么分成?” 云鸣盛笑容依旧,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我也不瞒云老爷!” 陈肆饮了口茶水,悠悠道,“说到底,这售卖布匹的生意,也就还是看谁家的吆喝声大!” “我跟云老板透个实底……” “云老板的布匹是京城的料子,到了江州,这价格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咱们四六分成,我们做这些费心费力的活,占这六成分红,不算高吧?” “六成?” 云鸣盛双眸微眯,笑道,“那这生意,可不怎么好做……” “生意的确不好做!” 陈肆应和着点点头,“咱们在商言商,恕我直言,若是云老板的布匹送到江州,没人帮衬,只怕也不好卖得出去……” 对于陈肆所说,云鸣盛却并未再表露看法。 他忽的向身边苏扬询问:“小扬,你觉得呢?” “嗯?” 苏扬一怔,没有想到云鸣盛会忽然询问他! 但见云鸣盛只是笑吟吟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话。 他也只好稍作思索起来。 这陈老板的确是狮子大开口了! 云家出布匹,而陈家只负责售卖,便要占足足六成的分红! 当然,在这时代,布匹之类的货物,运输本就困难。 就算云家在京城再怎么强盛,可对于江州来说,终究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若没有人跟着照拂一二,难保不会有什么人耍阴损手段! “六成的利,的确过高了。”苏扬缓缓回应一声。 桌子前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苏扬身上。 陈肆有些意外,云鸣盛此时让苏扬开口,那其信任苏扬的心思,已极为明显了。 他又看向身旁的陈子洛,若云鸣盛真这般看重苏扬。 那只怕他儿子与云千瑶,便要失去一些可能了! 随即,他暗暗对陈子洛使了个眼色。 “六成的利,可也是我爹不愿占云家的便宜!” 陈子洛当即说道,“看来你是对做生意,一窍不通!” “那些布匹,若不在我们布行售卖,那放眼江州,也不见得就能够卖得出去了!” “按理说,我们都该占七成的利!” 陈子洛嗤笑一声,又看向云千瑶。 他想了想,对陈肆说道:“爹,不如这样,我们就收云伯父五成的利吧,那一成的利,就当作我送给千瑶的一份礼物!” “这……” 陈肆一副犯难模样。 苏扬嘴角微勾,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让出一成的利,当作给云千瑶的礼物? 这恐怕不是单纯送礼那么简单! 云家若收了,那只这个名头,今后陈家就不知道会再打什么主意了! 而这五成的利,也不见得是云鸣盛所想要的! “陈老板,我说个数吧!” 这时,云鸣盛轻笑道,“我们就按正常的合伙生意,三七分成,我们七,你们三……” “是否答应,就看陈老板你自己的了!” “不答应,咱们这桩生意,就不必谈了,陈老板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就在京城多逛逛!”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肆。 陈肆和陈子洛顿时脸色一僵。 他们没有想到,云鸣盛的态度竟然这么坚决。 而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云鸣盛已然看向苏扬。 “小扬,咱们先让陈老板好好考虑着……” “先说说看,这卖酒的生意,你打算怎么做?”云鸣盛笑着向苏扬询问。 第三百九十章 引荐 卖酒? 陈肆父子狐疑地看向苏扬。 此人还有卖酒的生意? 一旁云千瑶的俏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疑惑。 苏扬何时有卖酒的生意了? 越是了解苏扬,她越是发觉,自己似乎半点都不了解苏扬! 苏扬点点头,缓缓道:“我这生意,眼下需要一笔银子,大概是……一万两左右,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一万两?!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卖酒而已,用得着一万两银子? 陈肆和陈子洛神色愈发怪异。 这苏扬,难道是傻了不成? 做生意不都是一步步来吗? 一万两银子,真当这钱是流水不成? 陈子洛嗤笑起来,鄙夷道:“兄台可莫要好大喜功,一万两银子的买卖,我可极少听说过!” “你不懂做生意,就这般纸上谈兵,等到一万两银子悉数赔个干净……” “小扬,一万两银子……够吗?” 可这时,云鸣盛的声音响起,让陈子洛仿佛吃了死苍蝇一般,话语一下子噎住了! “暂时应该不需要太多。” 苏扬思忖道。 对于陈子洛,他丝毫没有理会。 “先前投入这一万两银子,有一部分,是拿来打响招牌,另一部分用来制作……” 苏扬缓缓道,“待到之后,回些本钱,再看看具体成效,再投入银子便是。” 陈肆和陈子昂眼睛都不自觉瞪大起来。 云鸣盛竟真的敢陪着苏扬瞎闹! 一万两银子,真不怕打水漂! 甚至,这都还怕不够! “一万两银子,卖那个……今什么酿?” 云澈摸着下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他才向云鸣盛询问道:“叔父,这今什么酿,能有那么好卖吗?” 今什么酿? 陈肆沉吟着,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不由询问:“莫非……是今朝酿?” “陈老板听说过?” 云鸣盛反问道。 “前些时日,有朋友带着这种酒去过江州……” 陈肆缓缓回答,眼神惊疑不定。 那今朝酿,他曾品尝过。 那等程度的烈酒,自是会不知引得多少好酒之人购买! 如今这今朝酿虽还未成什么大气候,可是,他已经能够预见到了。 用不了多久,今朝酿所带来的的收益,将是海量的! 可这酒,竟然与云鸣盛的女婿有关? 他总算想通了。 难怪云鸣盛舍得直接出一万两银子! 要是他有这今朝酿的销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银子! 随即,他又不由深深打量了苏扬一眼。 此人竟会有今朝酿的销路? “叔父,不妨我们也谈谈这分成一事。” 苏扬又道,虽然云鸣盛丝毫没有考虑,直接就准备给他一万两银子。 但得到收益之后,具体分成,也还是要说清楚的。 “无妨,你说分多少就分多少!” 云鸣盛大袖一摆,笑道,“要不,这银子,你都拿着便是,我一时也用不着!” 苏扬摇摇头,云鸣盛拿出这一万两银子,便算是带资入股了。 “暂且云叔父这边,便先占三成如何?” 苏扬思忖道。 他与老潘那边已经定好了分成。 之后便是云鸣盛占三成,老潘占三成,他占四成。 想来无论是老潘还是云鸣盛,都不会拒绝。 “三成?” 可一旁陈肆父子却都是一愣。 一万两银子,竟然才占三成。 “会不会……太多了?” 云鸣盛却试探着询问一声,“要不,你就给个一成分红,意思意思便是!” 他并不想与苏扬算什么账目。 苏扬坚决摇摇头,今朝酿他自提出以来,其实也没跟着掺和什么。 “之后说不得还需要叔父的帮忙。” 苏扬笑道,之后随着今朝酿的发展,势必需要更多的资金。 云鸣盛占着三成,并不算高。 陈肆目光不停在云鸣盛和苏扬两人来回打量着。 等着两人刚商量完,陈肆便按捺不住道:“云老板,这卖酒的生意,敢问是什么来路?” 售卖今朝酿的前景,可想而知。 他隐隐意识到,若是今日能够趁着云鸣盛这边的机会,搭上售卖今朝酿这条线。 那之后,他们必定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云老板可是认识那些制作今朝酿的人?”陈肆再度询问一声。 “自然认得!” 云鸣盛笑着点点头。 “那能否帮着引荐一番?”陈肆试探着道。 “陈老板来京城,不是为了跟我商量布匹生意的吗?” 云鸣盛慢悠悠道,“怎么又对这卖酒感兴趣了?” “这……” 陈肆皱了皱眉,云鸣盛这是在拿布匹生意说事! “赚钱的生意,咱们谁都想做不是?” 陈肆笑道,“若是云老板能够帮着引荐,那布匹生意,我们这边便再让出一成利!” 他给陈子洛递了个眼色,又道:“咱们就如子洛所说,五五分成如何?” “看样子,我与陈老板这布匹生意,是没法谈了!” 云鸣盛摇摇头,神色无奈。 闻言,陈肆和陈子洛皆是神色一变。 云鸣盛就是咬定了要三七分成! 但随即,云鸣盛的话又响了起来。 “不过,既然陈老板想要我帮着引荐,这么点小忙,我还是愿意帮的!” 这下子,陈肆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那今朝酿如今必定还只是初期,若是他能够与今朝酿背后的人搭上关系,转而自江州售卖。 他有信心,届时,今朝酿在江州的发展,比不会逊色于他们的布匹生意! “这今朝酿的制作之人,我不是已经跟陈老板引荐了吗?” 云鸣盛笑容浓郁,反问一声。 引荐了?! 什么时候? 陈肆和陈子洛两人顿时一愣。 “我伯父是说,那今朝酿的制作之人,正是苏……” 云澈当即开口,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云千瑶幽幽看了他一眼。 他顿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仿佛又意识到了什么。 “正是……我……我姐夫!” “姐夫”二字出口,云澈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云千瑶一怔,美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但随即,她又悄悄看向苏扬,白皙的俏脸上,莫名浮现起一抹红霞,难以落下。 而这时候,陈肆父子却已然浑身僵住。 他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扬。 今朝酿,是此人制作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这女婿,万里挑一! 陈子洛目光闪烁不定,眉头紧皱。 他紧盯着苏扬,呼吸莫名粗重起来。 此人竟并不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 而且,看云鸣盛对苏扬的看重程度,他心中已然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苏扬越是出色,那他便越是无法与苏扬竞争! “陈老板找我有什么事情?” 苏扬淡淡向陈肆询问道。 陈肆仿佛终于反应过来,脸上依旧残余着一股难以置信。 “那酒……是你制作的?”陈子洛沉声询问。 苏扬却并不理会陈子洛,慢悠悠捏起身前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原来这位还是苏老板!” 陈肆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完全换了一副态度。 “陈老板,若是合作卖酒,那便算了。” 苏扬直截了当道,陈肆打着什么主意,他当然清楚。 不过,今朝酿尚在发展出奇,还用不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来掺和! “这……” 陈肆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仍旧不死心道:“苏老板,不如这样,你开个价,随便出,我们把这今朝酿的配方,买下来,放在我们江州售卖,如何?” 可苏扬已然起身,不再去看陈肆父子一眼。 “叔父,既是卖酒的生意,咱们商量好了,那我便不再久留了!” 苏扬告辞一声,态度显而易见! “也好。” 云鸣盛未再挽留,“之后你需要银子,尽管来拿便是!” 云千瑶也跟着起身,她自始至终,都未说些什么。 不过,今日在苏扬和父亲这边,她听到这些消息,心中也难免有些惊异。 原来苏扬还有着这些她不知晓的事情…… 想到此,云千瑶的眸光又暗淡了几分。 原来,以前的她才是井底之蛙…… “千瑶,上次在摘星楼,多谢了!” 这时,苏扬温和的声音响起。 云千瑶眸光一闪,错愕地看着苏扬。 而后,她矜持一笑,点了点头。 一行众人送着苏扬离开,云千瑶也不再逗留,与父亲告知一声,向自己的阁楼赶回去。 陈子洛恋恋不舍的目送云千瑶离开,思索一番,他便准备前去追赶云千瑶。 “陈老板,陈公子!” 可这时,云鸣盛的声音已然响起。 “二位,既然那布匹的生意,咱们谈不拢,便暂且就这样吧!” 云鸣盛慢悠悠道,“二位之后可在京城多玩几日,一切花销,便由我包了!” “这……” 陈肆嘴唇嗫嚅,脸色不自然起来。 “那布匹生意,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七三?” 云鸣盛眸子微抬,反问一声。 陈肆无奈道:“云老板,你也该知道,这七三……” “那便不必谈了!” 云鸣盛挥挥手,语气坚决。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道:“陈老板,你觉得,我那女婿如何?” “嗯?” 陈肆微微一怔,猜测着云鸣盛的用意。 一旁陈子洛也幽幽打量着云鸣盛,那苏扬显然是他的绊脚石! 碍事的东西! “我这女婿,可是万里挑一!” 云鸣盛自顾自踱着步子,扬起下巴,“陈老板或许觉得,只那今朝酿,便足以显现出我那女婿的非凡!” “但实际上,这比起我女婿的其他事迹,这还半点都算不了什么!” 听着云鸣盛的话,陈肆和陈子洛相互对视一眼,眉头微蹙。 陈肆脸色逐渐沉了起来,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云鸣盛的意思了! 云鸣盛其实是看出了他儿子想要追求云千瑶的心思。 而向他们夸赞那苏扬,便是在表明,他的儿子,半点也比不上苏扬! “云老板,恕我直言,那今朝酿虽好,可想要成气候,可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陈肆幽幽道。 他们一家在江州的财力,可也算得上雄厚! 云鸣盛脚步微顿,转头看着陈肆,笑容不改。 “京城神医,大宋诗魁……” 云鸣盛笑道,“陈老板觉得,那今朝酿比起这些别人的赞誉,又当如何?” 顿时间,陈肆不由后退一步。 他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苏扬,正是别人口口相传的苏太医! 原来,云鸣盛一直在刻意隐瞒着苏扬的身份! 陈子洛一副茫然神色,不明白云鸣盛的用意。 他只是不甘心道:“云伯父,莫非还想要将那苏扬与那位京城神医相比?” “子洛!” 陈肆连忙叫了陈子洛一声,无奈道,“那位苏扬,就是京城苏神医!” “嗯?” 这下子,陈子洛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身形,骤然僵住。 云鸣盛走到陈肆的身旁,轻轻拍了拍陈肆的肩膀。 “陈老板,也恕我直言一句,京城不比江州,贵公子来到京城,还是当谨言慎行!” 这已经是给陈肆的警告了! 陈肆额头,渗出一抹冷汗。 他心中叫苦不迭,本来他们来云府,还想着云鸣盛只是想要在江州做生意。 而他们也刚巧在想着,向京城发展,本打算就此谋求些利益。 可这些,竟然都在云鸣盛的算计之中! “我便不再久留了,二位慢走。” 云鸣盛轻挥衣袖,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陈肆不再多说什么,拉着陈子洛一同自云府离去。 “大伯,您这是……没打算跟他们做生意?” 云澈看着陈肆父子离去的身影,满脸疑惑。 不是说好了这两人来谈生意的吗? “他们不实诚!” 云鸣盛摇摇头,“还有那个陈子洛,你看看他那副模样,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抽他脸上,让他离你姐远点!” “确实!” 云澈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起来,“那为啥,还让他们进府,跟他们聊这么多?” 云鸣盛确实微微一笑,拍了拍云澈的胳膊。 “不这样,你那姐夫怎么跟你姐拉近关系?” “嗯?” 云澈却一下子迷糊起来,挠了挠头,不明白云鸣盛的意思。 “好了,小澈,以后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夫套套近乎!”云鸣盛也不多做解释,意味深长地对云澈交待一声。 云澈撇撇嘴,满脸不情愿。 “对了,你去外面看看,文斗的册子印出来了没有,去买一本,给你姐送去!” 这时,云鸣盛又嘱咐一句。 打发走云澈,云鸣盛叹息着摇摇头。 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他简直操碎了心! 第三百九十二章 揭发罪行 户部。 贺叔达踏着洇湿的石板,紧了紧身上的棉绒衣袍,快步走进房间中。 一场雨水,为深秋平添一股寒意。 他刚走进房间,便见尚书孟庭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信件。 从他的方向看去,隐隐能看见,信纸背面,洇开一抹殷红! 那抹殷红……像是斑驳血迹! 而孟庭紧盯着手中信件,脸上挂着阵阵阴寒。 “大人。” 贺叔达恭敬行礼,心中浮现出一抹疑虑。 孟庭缓缓转头,眼神中残留的阴寒,令贺叔达都有些莫名心慌。 “叔达,这是今早递交到咱们户部的信件。” 他招呼贺叔达上前,将信件递到贺叔达手中。 贺叔达拿起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只刚看到开头,贺叔达便双眼骤然一睁。 “臣太医路绩冒死上书,揭发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整治疫患之累累罪行……” 贺叔达不由埋头仔细读起信件内容,目光闪烁明灭。 信件最后,一道沾着鲜血的手印按在落款之上。 半晌,贺叔达放下信件,脸上满是惊动神色。 他咽了口唾沫,惊疑不定道:“大人,这信……是从南方传来的?” 他很清楚,这一封信件,究竟意味着什么! 孟庭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贺叔达。 “叔达,你与那苏扬和薛景山的恩怨,本官知晓。” 孟庭缓缓道,“此次整治疫患,薛景山那边,出了乱子,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置。” “你火速将这封信件,递交大理寺。” 孟庭继续安排着,“我待会拟定奏章,与魏国公一同向陛下上书!” 贺叔达嘴唇嗫嚅,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他看向手中信件,捏着信件的手指,轻微颤抖着。 他的身形仿佛僵在原地。 一旦这封信件送到大理寺,那之后,朝廷上下,都将因此案震动! 良久,贺叔达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下官……遵命!” …… 太医院。 苏扬为周延玉诊治过后,走出门去。 他小心翼翼地关着房门,与房间中的葛洪邈点头致意。 如今,就连葛老都在帮着为周大人治疗。 房间外,苏扬感受着迎面吹来阵阵裹挟着湿气的秋风,带着一股子寒意。 他心绪有些凝重,吹着寒风,反倒能稍稍舒缓一些。 不多时,房门再度打开。 葛洪邈也自房间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苏扬身边,轻拍苏扬肩膀。 “随老头子走一走?” 葛洪邈轻声询问。 苏扬点点头,跟着葛洪邈自此处离开。 “周延玉的情况,你应当也清楚了。”葛洪邈淡淡道。 苏扬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 周延玉怕是……熬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了…… 随着齐王主动掀起与北莽的战事,朝廷上下,也多在为北莽战事忙碌着。 他这些时日里,反倒清闲了一阵子。 今朝酿与制作新药的事情,都已经逐渐有了节奏。 可是,周延玉的情况,却愈发严峻。 现如今,周延玉几乎仅凭着一口气吊着了。 “过刚则易折,周延玉这脾气……” 葛洪邈的低语声只说了一半,便轻叹了一口气。 “北莽屠戮我大宋北境,周延玉一家老小,尽是葬送在北莽贼军之手……” 葛洪邈摇摇头,又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他如今,只指望活着看到复仇之日,若他之后能安心的去了,倒也算解脱。” 听着葛洪邈的话,苏扬默然不语。 若齐王军再传来捷报,周延玉将会有怎样的情况,他已经能够料想到了。 他与周延玉之间并不熟悉,治疗至今,他们交流也并不多。 不过,他很敬重周延玉的为人。 能够不惜以自身性命,血鉴世人,这份壮举,便足够值得敬重。 “你年纪尚小,比不得老头子这般,有时隐忍不足。” 葛洪邈又意味深长地提醒一声。 “在朝为官,并不是一件易事。” 听着葛洪邈的话,苏扬缓缓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自初见起,葛洪邈似乎对他,就一直是一个谆谆善诱的长辈。 两人正行走间,远处一个药童快步赶来。 “葛老,苏太医!” 药童气喘吁吁,先快速行了一礼,又连忙对苏扬道,“苏太医,白……白大人叫您!” 白泞? 苏扬一怔,看着面前药童急匆匆的模样,心中一动。 “去吧。” 葛洪邈挥挥手,自顾自向远处走去。 苏扬告辞一声,随着药童,快步向白泞的房间赶去。 他一路思绪急转,白泞平日里找他,向来不怎么着急。 但现在却这么急切,会是什么事情…… 恐怕是跟薛太医有关! 他走进房中,就见林章璞正急匆匆从房间里走出。 林章璞来不及多说什么,自苏扬身边经过。 苏扬心中沉重几分,走进房间。 “大人找我来,可是为了整治疫患的事情?” 苏扬刚一迈进房间,便向白泞询问。 白泞点点头,眉头紧锁。 “你已经猜到了。” 他沉声道,“今日户部尚书孟庭向陛下上书,言称得到消息,薛景山在整治疫患之时,贪赃枉法,坑害同僚,更隐瞒整治疫患之实……” 听着白泞的话,苏扬心中一沉。 先前朝廷让他督办整治疫患一事,太医院这边的人,之前已经派出去了。 但算时间,也应该刚赶到不久。 而现在,户部便得到了这所谓的消息。 这未免也太快了! 显然,户部早早便在这件事上,做了安排! 他沉思着,眼中寒芒闪烁。 户部那些人,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布下了阴谋! 苏扬静静思索着,收整心绪,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朝廷那边怎么说?” 苏扬询问道。 “陛下已经下旨,派人收押薛景山等人,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白泞幽幽回答,“这案子涉及到整治瘟疫,朝廷势必会命人彻查……” 苏扬知晓白泞的意思,既是户部主动向皇帝禀奏此事,那必定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们不怕朝廷查案! 可苏扬心中依旧有些疑惑,疫患清除一事,绝对是事实。 但凡派人调查,便能得出结论。 那户部那些人,又能以什么所谓的证据,来构陷薛太医呢? 白泞像是看出了苏扬的疑惑,他沉声道:“今日,有一封检举薛景山的血书,传到了户部……” “那写信之人,是咱们太医院的另一个太医!” 第三百九十三章 若户部变动 “太医院的太医?!” 苏扬目光骤然一凝。 当时能够主动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治疗的人,应当皆该是有胆识的。 可竟还有人会做这种事? “太医路绩,在太医院众多太医中,医术也算高超……” 白泞缓缓道,“他为人一向正直,几年前曾揭发自己的嫡亲兄长贪赃枉法,为祸百姓,令他兄长被朝廷问斩!” “自此,几乎朝野之中,每人不称赞他的正直之名!” 听到此,苏扬脸色顿时僵住。 揭发自己的嫡亲兄长,这等大义灭亲的举动,他多少难以理解。 但在这个时代,如路绩的做法,却会被人们所称赞。 想了想,苏扬蹙眉道:“那这么说,此人既然为人正直,便不该做出构陷薛太医的事情!” 就算不是正直的人,单论此人随手就能大义灭亲,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而这路绩既然敢向户部送交血书,就应当知晓,这举动会造成多大的后果! 他一时都难以猜测出,路绩这么做的目的…… “谁告诉你,这就是构陷了?” 白泞却反问一声。 见苏扬看来,白泞继续道:“那书信中有说,薛景山在瘟疫爆发之地,对朝廷官员见死不救,致使近十名同僚丧命,这……是事实!” 苏扬眉头跳了跳,脸色骤变。 以薛太医那刚直不阿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贪赃枉法,坑害同僚的事情! 这件事,绝对有蹊跷,几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朝廷官员丧命,是事实?” 苏扬沉声询问,神色一片凝重。 “人都死了,还能有假?”白泞摇了摇头。 这自然做不得假! 苏扬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若这种事情坐实,那薛太医必是难逃一死! 他尽可能保持着镇定,紧盯向白泞:“白大人可是怀疑薛太医?” “老夫认识他的日子,比你长不知多久!” 白泞淡淡道,“他是什么人,老夫比你清楚。” 说着,他又前倾下身子,询问苏扬:“单论这些,你觉得,薛景山的罪名,是否能够坐实?” 苏扬紧握起拳头,的确,单论这些,都已经算得上人证物证确凿了! “除此之外,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手段……” 白泞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子。 “我们虽早就猜出来,疫患清除,有一些人肯定会按捺不住,借机出手。” “但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终究是防不胜防。” 他踱着步子,走到苏扬身边。 “老夫已经加派出了人手,让他们前往瘟疫爆发之地,仔细调查。” “之前派出督办的人,也会收到老夫的消息,暂时……也只能以此应对。” 他又看向苏扬,“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你务必小心提防!” 苏扬静静看着白泞,等待着白泞接下来的话。 “你那青蒿素,之后势必会有人借机攻讦,纵使你已经治好了京城疫患,但也不见得,就万事无忧了!” “是!” 苏扬沉声回应。 眼下的情况,肯定是由于一些人,不愿意见到太医院因为治疗瘟疫一事,占取所有的功劳。 而想要将此事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出手。 但对此,苏扬也并非没有准备! “暗中的人具体还做了什么,我们尚不知晓。” 白泞又道,“估计,还得等上几日,我们才能知道他们的所有手段!” “只是,要委屈薛景山一段时日了。” 苏扬一言不发,拳头死死地握着。 半晌,他倏然抬头,凝视着白泞。 他缓缓道:“白大人,之后,若是户部发生了一些变故,是否会在朝堂之上,对我们产生一些不利影响?” “嗯?” 闻言,白泞不由一怔。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仿佛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你先前,对户部……已经做了些准备?” 他难以确信地询问。 苏扬不置可否,既然早就料到了,户部会借着疫患清除的机会,对他们动手。 那他自然要做一些准备。 一个不起眼的暗子,到关键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起难以预料的作用! 不过,他所做的事情,还远远不够! “白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已经自白泞这边了解了情况,既然户部那些人对付他们的手段,还要几日功夫,才能彻底展露出来。 那他就先趁着这段时间,再做些安排! 他一路赶回家中药铺外,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个小乞丐。 “小穂,去帮我把你大青哥找来!” 苏扬交待一声,乞丐小穂便应声离去。 这些时日以来,秦青他们早已在西城收拢了大部分乞丐。 秦青也不时来药铺向他汇报情况,到现在,几乎小半个西城,都已经有了他们的踪迹。 这发展,对于丐帮的初期而言,并不算慢。 既然是刚开始,秦青所能用的人,务必是值得信任的。 待到之后,量变积累到质变,再放眼京城,也并不算迟。 随后,苏扬又赶回了家中药铺。 王朗正在药铺中帮衬着,他的伤势恢复情况不错,多日以前,便能下地行走。 到了现在,虽没有恢复以前的身手,但做一些寻常的动作,还是轻而易举的。 苏扬将王朗叫到身边,低声道:“王兄,再过一两日,你也该去当值了。” 听到苏扬的话,王朗神色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 “朝廷出事了?”他压低声音询问。 苏扬点点头,神色中的凝重,显而易见。 “我会嘱托赵兄,让他想办法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官职。” 之前驿馆外的比武,王朗胜过了北莽的将军巴尔坦。 这件事,纵使朝廷一直未曾有所表示,但王朗的功劳,已经在那里摆着了! 单凭这份功劳,王朗所能得到的封赏,便必定不会少! 他与王朗商量一番,不多时,秦青便赶到了药铺。 “京城城门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苏扬当即向秦青询问。 先前他在城门外接应范升舟的药材,曾发现户部的人在征调药材。 这件事必定有着什么蹊跷! 而他,早就嘱咐秦青,让其派人暗中观察着了! 这是苏扬早早在户部埋下的雷! 第三百九十四章 调查一个人 “直至昨日,城门那边,还在征调药材。” 秦青回答,“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运送药材的地方!” “哦?” 苏扬目光一闪。 “就送到了西城,藏得很隐秘!”秦青继续道。 苏扬思索起来,户部征调的药材,不送到太医院,反倒送到西城,这本身就有些古怪。 偏偏这些按理说堂堂正正的药材,却又偷偷藏着…… “继续让人盯着那边,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扬又嘱咐了一句。 尽管秦青这些人在别人眼里,只是寻常乞丐。 可若是被人发现异常,总归是不安全。 与秦青交待好事情,苏扬站起身子。 “王兄,大青,咱们去趟西城!” 王朗与秦青疑惑不解,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 他们一路跟着苏扬来到一处宅院外,看着面前的宅院,两人脸色都复杂了起来。 宅院外,几个流痞正松松垮垮地依靠在墙边。 注意到三人走来,他们半眯着眼睛,还有些不悦。 “不长眼的,不知道这里是……” 话才说了一半,那流痞看清苏扬三人的面容,脸色便骤然一变。 “苏……苏扬!” “莫小刀在哪?” 苏扬淡淡询问。 流痞们面面相觑,又有些忌惮。 苏扬可是连他们帮主都亲自接见过的人物! 而且,帮里还下了死规矩,说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招惹苏扬。 可现在,苏扬竟然找上门来了! 指名道姓地要找他们老大!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三人,不敢确认苏扬的来意。 “我找他有事,去通报一声。” 苏扬见眼前流痞的反应,随意挥了挥手。 到而今,这些流痞们见到他,反倒一个个惧怕起来了! 之前搭话的流痞咬了咬牙,向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他飞快跑进宅院中。 不多时,莫小刀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宅院门口。 他斜倚着门框,笑吟吟地打量着苏扬。 “苏大夫,你可总算想起我来了!” 莫小刀扬了扬下巴,又似是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你来得正巧,在晚些时候,我这条胳膊,可就彻底痊愈了!” “来来来,快随我进去!” 莫小刀招呼一声,自顾自地走进宅院里。 苏扬向身边王朗和秦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三人一同走进宅院中,随后苏扬便看到,宅院的正堂中,正摆放着一桌酒菜。 而在主座之上,聚贤帮帮主吴钱正端坐着。 “苏太医怎么有空前来?” 吴钱起身,向苏扬三人招呼着。 他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边的王朗和秦青两人身上。 先前那打败了北莽将军的人,正是王朗! 那一番举动,令京城都轰动一时。 至于秦青,自苏扬从他聚贤帮这边,征得同意之后。 他明显察觉到,西城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乞丐,都似乎快速凝聚了起来。 只这段时日里,苏扬的成长,便足以令人震惊! “原来吴帮主也在,也好,倒是省得我再让莫老大带我去找你了!” 苏扬走上前,与吴钱见礼。 “苏太医是来找我的?” 吴钱神色一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会是什么事情,值得苏扬专程跑这一趟,前来找他? 苏扬点点头,在吴钱的招呼中落座。 “我也不隐瞒,此次专程前来,是有件事,想要麻烦吴帮主!” 苏扬开门见山,“不知吴帮主能否帮我调查一个人?” “哦?” 吴钱眉头一挑,幽幽打量着苏扬。 这段时间里,他没少听到过苏扬的消息。 文斗诗魁,献策开战…… 这每一件事,都足以轰动京城。 按道理说,苏扬在朝廷中,应当混得如鱼得水。 这么一号人物,却来找他们聚贤帮调查人? “苏太医不妨先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苏太医在意?” 吴钱缓缓询问,并不急着答应苏扬。 “此人是一个太医。” 苏扬平静道,“太医路绩,不知吴帮主听说过没有?” 吴钱稍作思索,又摇了摇头。 “太医院中有那么多太医,我知道并不多。” “那不知,吴帮主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苏扬又询问一声。 以目前来看,薛太医的困境,只来源于那一封由太医路绩所写的血书。 虽然不知那些意图对付太医院的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但只此一条,便务必要了解仔细! 眼下论及调查他人,秦青等人还比不上聚贤帮这等在京城中成势已久的大帮派。 “苏太医,恕我直言,纵使我们与苏太医相交甚密,可我们聚贤帮一向没有做赔本生意的规矩!” 吴钱端起酒盅,笑吟吟向苏扬道。 “自是不会亏待贵帮!” 苏扬点点头,他也慢悠悠端起酒盅,看向吴钱。 “吴帮主,不知贵帮可有卖酒的营生?” 聚贤帮能够维持帮众,单只是向商户征收些钱财,可还远远不够,自然会涉及到许多生意。 如聚赌、青楼等生意,聚贤帮自然有所涉及。 而涉及到这些生意,酒水,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苏太医所言何意?” 吴钱有些疑惑。 “今朝酿,吴帮主应该很清楚了。”苏扬慢悠悠道,“若吴帮主帮我做成此事,那自今以后,贵帮所需今朝酿,我都可以为贵帮打个两成折扣!” “苏太医的意思是,这今朝酿,苏太医也有所涉及?” 吴钱神色一震,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异。 今朝酿而今在京城中,已然有了些名气。 坊间甚至都有仿制的酒酿出现,便足以证明。 可他也没有料到,苏扬竟还会与这今朝酿有关! “吴帮主若信得过我,这桩买卖,想来贵帮无论如何,都不会亏损!” 苏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从聚贤帮的宅院中走出来,苏扬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件事情,算是谈妥了! 有聚贤帮跟着调查那太医路绩,那许多事情,也会简单一些。 至于之后将今朝酿卖给聚贤帮,让出二成利润,苏扬也并不会亏损。 反倒由此,可与聚贤帮达成一些利益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眺望天际,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接下来,便等薛太医归来,看看那些暗中的人,会有什么手段! 他一一接下便是!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何至于此! 左相府。 荀正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折子,眉头仿佛拧成了疙瘩。 在他身边,兵部尚书齐淳清与工部尚书周沧等一众朝臣聚在一起,皆眉头紧锁,坐立难安。 整个房间中,气氛一片沉郁。 “这折子上所写,诸公也都看过了。” 半晌,荀正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将折子摊开,摆放在桌案上。 “南方江州与严州两地,皆有官员联名上书,痛诉朝廷派去整治疫患的宣谕使与太医队伍……” “言称他们在整治瘟疫之时,贪赃枉法,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以整治瘟疫为由,聚拢钱财,坑害同僚!” “这折子中所写的一桩桩罪行,诸公如何看待?” 荀正幽幽询问,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房间中一众朝臣皆神色沉凝,荀正所说的奏折,今日已然递交到朝廷。 自户部收到太医路绩的血书启奏陛下之后,这一份由南方两地地方官员联名呈上的奏折,又进一步坐实了那些前去整治疫患之人的罪名。 事关整治疫患,就关系到了大宋的江山社稷! 可若说那些前去整治疫患的人,果真会犯下这等滔天罪行,他们一时间怎么都难以相信。 “前去整治疫患之人中,宣谕使宁塑,曾在我工部为官,他的品行,下官知晓。” 工部尚书周沧自众人中走出,沉声道,“他一向清廉,为人正直,断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 “此案,必有蹊跷!” 听着周沧的话,众人都有些无奈。 “周尚书,可而今先有户部向陛下呈奏的血书,言及宣谕使宁塑与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一桩桩罪行……” 兵部尚书齐淳清指了指桌案上的折子,轻叹一声。 “再有这份由各处官员联名献上的奏折,一同指认他们贪赃枉法之事。” “眼下,几乎已称得上铁证如山!” “单只是周尚书的话,恐怕不足以为他们洗清嫌疑……” 这番话,并不中听。 可却是当今他们所面临的真实困境! “何止宣谕使宁塑,那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下官去年身犯重疾,卧病在床之时,也曾被其施治过,这才得以保全……” 众人中,又有一名朝臣走出。 “那薛景山为人何尝不是刚直不阿?” “偏偏眼下的形势,皆直指前去整治疫患的队伍!” 那朝臣说着,重重叹息。 众人心绪繁杂,这次整治疫患,以至于瘟疫消除,对于大宋而言,本该是一场万幸之事! 可偏偏在这疫患消除之后,又生出这么一个乱子! 主座上,荀正伸手虚虚一按,引来众人目光。 “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此案,而今已成定局。” 荀正环顾四周,“而前去整治疫患的队伍,想必已经被悉数收押了。” 闻言,众人皆默然不语。 前去整治疫患的队伍,有官职在身者,何止百人? 当时疫患之下,那些人不顾性命之忧,奋然南下。 可好不容易疫患消除,那些人竟悉数沦为囚犯! “待到所有人被押解回京城,朝廷势必会严查此案。” 荀正缓缓道,“届时,也望诸公帮助朝廷,看能否提供些证据……” 众人点点头,由于先前的疫患,京城与许多瘟疫爆发之地,皆断了些联系。 而整治疫患的队伍,所去之地,当然主要是这些瘟疫爆发之地。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所有人,皆难以知晓。 眼下,也只能等所有人来到京城,再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外,齐王在北境,也已经与北莽正面交战……” 荀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之前在商讨议和与开战之时,朝廷所面临的难题中,便有这场瘟疫。” “而无论是先前那份血书,还是而今这份奏折,皆有表述,这场瘟疫,说是清除,实际上乃是生灵涂炭!” “百姓死伤不知其数,尸骸遍野。” “而太医院所用治疗瘟疫之药,也少有见效!” “此事,诸公也当多加注意。” 听着荀正的话,众人心中都不由绷紧。 这场瘟疫治理的成果,同样关系到了,他们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 若瘟疫未曾治疗见效,那么,齐王此次开战,无论胜负,皆躲不过穷兵黩武这一项罪名! “言尽于此,有劳诸公了。” 荀正缓缓起身,向众人行礼。 一众朝臣纷纷还礼,他们知晓,自现在起,他们在朝廷之中,也得多加提防那些对此案居心叵测之人! 他们又不由看了眼荀正桌案前的那份奏折。 这场案子,只凭那一封血书与这一份奏折。 便已经成了滔天大案! …… 京城。 深秋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阴云笼罩天际,光晕流转,隐隐有几率光辉自云隙间洒落。 京城主干道上,人头攒动。 一辆辆囚车缓缓驶过,囚车中皆关着一道道身影。 一眼看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兵士们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庄严肃穆地站在道路两旁,押解着囚车入京。 乾永十二年,秋。 一场肆虐大宋的瘟疫浩劫,就此平息。 而负责整治疫患的钦差与太医队伍,身陷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滔天大罪! 此案,涉及近二百人! 京城上下,为之惊动! 薛景山站在囚车中,脚边锁着镣铐。 他的脸上,沾染着许多灰渍,胡须散乱。 他举目四望,四周百姓正惊异地打量着他们,眼中带着惊疑与……惶恐!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薛景山的囚车前方,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仰天长叹,声音中仿佛透露着无尽怅然。 见此,薛景山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一抹苦涩。 “宁大人,事已至此,唯求……问心无愧!” 薛景山向前方囚车中那道身影缓缓说道。 前方囚车中,宣谕使宁塑双拳紧握,身躯都在不住颤抖,不知是悲愤,还是如何。 砰砰! 薛景山话音刚落,一旁的兵士便手持长矛,重重敲击囚车。 “老实点!” 那兵士呵斥一声。 薛景山摇摇头,不再多言。 可这时,一直缓缓前行的囚车队伍,忽的停了下来。 薛景山转头望去,便见前方的人群中,一道身穿太医锦袍的年轻身影走了出来。 他双眼一睁,眼神中满是复杂。 第三百九十六章 伸冤 囚车队伍正前方,那道年轻身影走出后,便静静站立着,一袭太医锦袍在微风下轻轻拂动。 他就这么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动也不动,一言不发。 看守囚车的兵士齐齐看向那个年轻人,用不着猜测,当今京城中,能配得上这身太医锦袍的年轻人,只有一人! 太医苏扬! 四周早有不知多少百姓围观囚车,注意到苏扬的身影,神色都不由惊异。 苏神医怎会来此? 兵士中,一名身着制式甲胄的校尉策马来到苏扬身前。 他自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苏扬。 “下官昭武校尉金启,见过苏太医!” 校尉金启拱手行礼,只是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恭敬意味。 他所押解的这些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太医院的太医们。 而苏扬身为太医院的太医,近些时日,在京城中做出了一桩桩震惊四野的大事! 这么一个人物,拦在他们押解囚犯的队伍之前,天知道其会做出什么事情?! 更何况,他此次押解囚犯,早已被上面告知了许多利害关系! 这苏扬简直……胆大包天! “苏太医,我等奉旨押解案犯归京,烦请苏太医退让,莫耽误下官行事!” “放心,不耽误!” 苏扬摇了摇头,后退几步。 随后,他环顾四周,高声道:“本官朝散大夫、太医苏扬,特意前来,为平定疫患的功臣……” “伸冤!” 早在苏扬出现之时,四周所有人便齐齐噤声。 而此时,苏扬高朗的声音响彻,几乎足以传遍四方!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苏神医是来为这些被关在囚车里的人……伸冤的! 伸冤?! 金启脸色骤然一变。 他奉命押解这些囚犯,对这桩案子自是有所了解。 这些囚犯,若没有现在这份案子,一个个的,都必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 但先前朝廷之中,分明是已经有了一份份罪证,否则,朝廷比不会下令,抓捕有功之臣! 自此案开始,到现在他们押解这些囚犯入京。 这段时日里,从未有人说过什么伸冤! 哪怕朝廷中的大臣都未曾开口。 反倒是太医苏扬,直接拦在他们的队伍前,当着京城百姓们的面,来此伸冤! 但以苏扬而今的声势与地位,此举,必然将会是轰动京城的大事! “苏太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金启沉声喝问。 今日苏扬伸冤,朝堂之上,必然会有所反应。 而单只是眼下,更有这么多的京城百姓看着。 一旦事态扩大下去,那么,恐怕连他都要被波及! 囚车中,薛景山紧盯着苏扬,脸色复杂无比。 苏扬那份热忱正直的医者仁心,他没有看错。 可是,苏扬如今之举,已然将他自己牵扯了进来! 他们的确是受人陷害了。 可是,那些陷害他们的人,手段极为高明。 所伪造出的罪证,就连他们,都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甚至,他们都没有听到,朝廷之中,有人为他们伸冤。 偏偏苏扬来了…… 他摇了摇头,长长叹息。 这桩案子,太过凶险了。 苏扬仅凭一己之力,如何抗衡? 比起眼下的情况,他更希望,苏扬能够懂得明哲保身! “之前疟疾瘟疫肆虐我朝四境,百姓苦不堪言,瘟疫爆发之地,更是尸骸遍野,凶险无比!” 苏扬神色肃穆,悠悠的话语声继续响起。 “而当时前往瘟疫爆发之地的队伍,皆是深入死境!” “本官知晓,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在危急关头,主动向朝廷请缨,不惜自身生死,前去治理疫患!” “试问,此等品性之人,岂会做出贪赃枉法之事?” 他环顾四周,声音高朗。 这些话,他并非是要说给眼前的昭武校尉金启。 而是说给四周百姓,朝堂之上! 这案子,以他而今在京城的声势地位,前来伸冤,那朝廷便不得不重视。 京城百姓,也会打消许多对于整治疫患的队伍的误会! 今日之举,但凡能够薛景山博得一些声势,便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整治疫患,乃是陛下亲自下旨,朝廷诸公共同决议的国之重事!” “会有不知多少朝廷诸公,关注此事!” “此等情况之下,整治疫患的队伍,又如何敢做出,贪赃枉法之事?” “此案,彻头彻尾,都透露着蹊跷!” 说着,苏扬郑重拱手。 “因此,本官今日,特来为平定疫患的功臣,伸冤!”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街道四方,一片寂静。 四周百姓们凝望着苏扬,心中仍旧满是震撼。 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先前那肆虐京城的瘟疫,单是回想,他们都仍是心有余悸。 而瘟疫爆发之地,究竟死了多少人,这些时日里,他们多少也都有所听闻。 不难想象,若是当时京城之中,没有苏神医献上那治疗疟疾瘟疫的奇药。 京城又将会是何等惨状! 现在,苏神医来为这些整治疫患的人伸冤。 很显然,在苏神医看来,这些人并未犯下什么滔天罪行。 正如苏神医所说,此案必然有蹊跷! “我……相信苏神医所说!” 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 “苏神医为我们祛除瘟疫,前些时日,又在文斗之上,胜过北莽,是咱们大宋诗魁!” “他更是向朝廷献策,请朝廷与北莽一战,此等为人,老夫也信得过!” 又有一人紧跟着开口。 苏扬转头望去,目光一暖。 那说话之人,是魏春阳魏大夫。 “我们当然相信苏神医!” “此案,必有天大的冤情!” “我们相信苏神医!”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凝聚在一起,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力量! 震人心魄! 在山呼声中,苏扬缓缓转身,深深向四周众人拱手作揖。 他所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随即,他又转而看向金启。 金启神色惊疑不定,他早就听说过,苏扬的威望。 可而今一见,他心中依旧震撼莫名。 一场滔天罪行,随着苏扬站出来,京城之中,竟有这么多百姓,齐齐支持苏扬! “恳请金校尉,将本官所陈述的冤情,向朝廷禀奏!” 苏扬又沉声对金启说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受人诬陷! 金启心头一突,眼皮不自觉跳了跳。 看眼下苏扬的声势,事态已经远远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 “苏太医,下官只是区区昭武校尉,押解这些人,也是奉命行事!” 金启咬了咬牙,回应道,“还请苏太医,莫要为难下官!” “金校尉既是奉旨押解这些有功之臣,那而今回京,自然要向朝廷复命。” 苏扬语气平淡,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本官仅是恳请金校尉,向朝廷复命之时,禀报此事,有何困难?” 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在朝廷中能说几句话? 所谓让金启向朝廷禀奏此事,其实也只是为了个噱头。 不过,看这些整治疫患之人而今的模样,他足够看得出来,这金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否则,如薛太医这般,即便坐了囚车,也不该这么狼狈! 除此之外,苏扬又暗暗瞟了眼押解队伍的后方。 既然是押解宣谕使与太医院右院判,怎会是一名普通的昭武校尉负责? 金启脸色难看几分,苏扬显然是在逼他! 未等他说话,苏扬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 “此外,本官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金校尉禀奏!” 苏扬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 “本官怀疑,这些平定疫患的有功之臣,是受人诬陷!” “恳请朝廷彻查此事,若查实的确有人可以污蔑,绝不能姑息!” 受人诬陷?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人群皆是心神一震。 这么说来,许多地方就说得通了! 那些身在囚车中的人,平定那肆虐大宋的瘟疫祸患,功劳巨大。 这些人又怎会轻易犯下那等滔天大罪? 必定是受了什么居心叵测之人的诬陷! 金启神色一沉。 苏扬所说,已经关系到了朝廷! 何人能够诬陷这些有功之臣? 那会牵扯到多少? 他已经被苏扬架在火上烤了! 此事,他绝对不可能答应下来。 容不得多做思索,金启便急忙拒绝道:“苏太医,下官人微言轻,哪里能……” “有劳金校尉了!” 不等金启说完,苏扬便拱手一礼。 金启答应还是拒绝,这些……重要吗? 苏扬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今日他前来伸冤,此事必定会传到朝廷。 而金启这个校尉,作为当事人,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至于那个一直藏在后方,迟迟不曾露面的人。 都到了现在,再不出面,那就算他定力好…… “金校尉,还请继续上路!” 苏扬手臂一抬,自顾自向一旁走去,一副让开道路的架势。 金启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流露出一抹愠怒。 他冷冷瞪了苏扬一眼,又转而眺望车队后方。 他这个昭武校尉,不过是负责押解的人罢了。 朝廷还有专程带队,押解这些囚犯的人。 可那位大人待在后方的马车中,明显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这显然是怕在苏扬这边,沾上什么是非! “苏太医而今拦住我等押解囚犯的道路,此事有违朝廷律例!” 金启坐在马匹之上,声音低沉。 “下官还得向侍郎大人请示!” “还请苏太医稍后!” 撂下一句话,金启当即策马向着队伍后方赶去。 见此,苏扬双眸微眯。 这么说,那主要负责押解薛太医的人,应该是个侍郎。 而朝廷负责审案的,自然是刑部。 刑部侍郎吗? 苏扬静静思索,想起刑部,他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先前他与王朗抓住了摩尼教的清羽道人等人,让巡检司送交到了刑部。 可没多少时日,清羽道人那些人便自刑部脱身了。 若说刑部在其中没参与什么事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朝廷也有人,与摩尼教有所关系…… 想到此,苏扬又看向不远处的薛景山,收敛下自己的心绪。 他自顾自地迈步走到薛景山的囚车前。 而后,苏扬缓缓躬身,向薛景山行了一礼。 囚车中,薛景山看着苏扬,眼神中满是欣慰。 “薛太医一路风尘,历尽艰辛,晚辈未能恭迎薛太医,是晚辈愧对薛太医!” 苏扬长长一礼,不曾起身。 以往薛太医待他,恩重如山! 这份恩情,苏扬始终铭记在心中。 薛景山深深凝视着苏扬,心中愁绪,化作一声长叹。 “苏扬,你不该前来……” 薛景山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怅然与无奈,“你此次出面,只怕难以保自身周全!” 苏扬缓缓起身,神色中一片坚决。 “薛太医,这些时日,要委屈你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晚辈务必保您周全!” “你……” 薛景山张了张嘴,却又只得无奈轻叹。 对于苏扬的性子,他又何尝不清楚? 苏扬认定了这件事,便必定不会轻言放弃! “务必保住你自己。” 他只能嘱咐一声。 苏扬点点头,看了眼囚车队伍的后方。 金启已然骑马向这边赶来。 在他身边,还有一辆马车,在缓缓驶来。 他不再在薛景山身边逗留,退至囚车队伍前方。 之后还有机会,自薛太医这边了解情况。 他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在薛景山前方的囚车中。 宣谕使宁塑此时也在凝望着苏扬,神色悲愤。 苏扬目光深沉,袍袖中的拳头已然紧紧握起。 不多时,金启与马车便来到了苏扬这边。 马车的车帘子未曾掀开,却有一道声音自马车中传出。 “苏太医,你竟敢妨碍我等押解犯人,更是在此处妄言伸冤,扰乱视听!” “你可知晓,你此举,身犯何罪?” 马车中的声音,带着一股威严与怒意。 苏扬昂首直视着马车,目光幽幽。 “侍郎大人,下官在此为这些有功之臣伸冤,堂堂正正,何罪之有?” 苏扬高声反驳。 刑部侍郎也好,还是别的人什么人也罢。 这笔账,他一笔一笔的清算! “大胆!” 马车中冷喝声响起。 “你身为太医,不在太医院中尽忠职守,却跑来这里伸冤?” “你对此案知晓什么?” “连朝廷都尚在彻查此案,你还敢轻言伸冤!” “莫非,你也涉及此案?” 马车里的人未曾露面,可话语中,却充斥着一股险恶意味! 第三百九十八章 泼脏水! 苏扬神色不变,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下官当真涉及此案!” “嗯?” 马车中的人明显一愣,未曾想到苏扬就这么附和了! “侍郎大人是忘记了下官而今的职务!” 苏扬淡淡道,“下官而今乃是陛下钦点的朝散大夫,负责督办疫患整治之事,如何不是涉及此案?” 皇帝派遣督办平定疫患一事的人,是他! 他此次出面,更是合情合理。 “那你对于此案,知晓多少?” 马车中的质问声再度响起。 “此案尚未经审理,案件中疑点重重,这些,朝廷自然知晓!” “还用轮得着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伸冤?” “你莫不是有意抹黑朝廷?” 到底是做到正三品朝廷大臣的老狐狸,说话行事的确阴损! 只几句话的功夫,便给他套上了一个个罪名! 苏扬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下官此次出面伸冤,目的可不只是如此,还望侍郎大人明察!” 苏扬声音高朗,让四周众人都足以听到。 “下官督办整治疫患的过程中,察觉到,有人意图加害右院判薛太医和宣谕使宁大人这些有功之臣!” “所以,下官特意来此伸冤,就是为了警醒侍郎大人!” 他语气尤为中肯,仿佛在对马车里的人以理相劝。 “万望侍郎大人保护好诸位功臣,谨防小人加害他们!” “若是他们出了什么闪失,那必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蓄意加害,意图杀人灭口!” 说完,他再度拱手,向着马车中行了一礼。 他这些话,看似是对那刑部侍郎的请求…… 实际上,其实是在故意向所有人阐明眼下的情况! 薛太医这些人之后会身陷牢狱之中,若是有人急着杀人灭口,那到时候,苏扬即便为他们翻案,也来不及了。 他现在这么说,也还是在说给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听! 若薛景山出了什么闪失,那就是有人在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他要以此,来保证薛景山的安全…… “这些,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马车中传出的声音,分明阴沉了几分。 “哦?” 苏扬却目光一闪,仿佛恍然大悟般。 “原来侍郎大人早就有所预料了?” 他点点头,微微一笑。 “那想必整个刑部,之后也会做出安排了……” “在此案查清之前,想必刑部定可保这些功臣无忧!” “不愧是侍郎大人!” 苏扬摆出一副恭维模样。 既然这刑部侍郎故意唱高调,那他就帮着刑部继续抬高! 坐实了刑部早就有所预料,那么,但凡薛景山他们有什么闪失,那都是刑部的失职! “你年纪轻轻,却果然这般牙尖嘴利!” 马车中的声音显然是在讽刺苏扬,可却透露出一股子愠怒。 “侍郎大人,下官既是负责督办整治疫患之事,而此次整治疫患,又出了这些乱子……” 苏扬继续说道,“其实下官对此案知之甚多!” “若户部之后需要,那下官便随时恭候户部的通传!” “话已至此,侍郎大人便快带着他们入京吧!” 话罢,苏扬转身退至一旁。 “若无他事,那下官告退!” 马车中,半晌无言。 “继续行进,再有拦路者,统统押进刑部大牢!” 马车中一声沉喝。 整个押解队伍再度前行。 苏扬站在人群前方,静静看着薛景山所在的囚车。 他紧握着拳头,目光深沉。 囚车上,薛景山向着苏扬点头致意。 押解队伍排着长长的队伍,很快离开。 苏扬的目光自这些囚车之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中,并非没有帮衬着一同加害薛太医的人。 也有如薛太医一般,决心整治疫患,悍不畏死的功臣。 此局,他必破! 押解队伍很快自苏扬所在的那边离开。 金启策马在马车一侧前行着。 他神色忐忑,目光又恼怒不已。 此次苏扬出面,硬生生将他架在了火上! 甚至,还逼得他,不得不去请刑部侍郎过去解决。 这下子,他连刑部侍郎都得罪了! “金校尉……” 这时候,马车中悠悠的声音响起。 “卑职在!” 金启连忙回应,心中惴惴不安。 “你压不住苏扬,却又逼本官出面,这般推诿职责,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马车中传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却让金启心中一沉。 “卑职……卑职知错!” 金启连忙告饶赔罪。 “苏扬所托付金校尉的事情,金校尉可别忘了!” 马车中声音幽幽,带着一股阴寒意味。 金启脸色早已难看无比。 苏扬托付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去做?! 向朝廷伸冤? 这分明是苏扬故意恶心他! 向他泼脏水! 可偏偏现在,连刑部侍郎都不站在他这边! 这脏水,他怕是……洗脱不掉了! 马车里,一个体型浑圆,个头不高的中年人端坐着。 他紧握着拳头,神色极为难看。 这苏扬心机竟如此之深! 连他都给恶心到了! …… 左相府。 荀正翻看着手中书籍,听着敲门声,轻轻传唤一声。 “老爷,押解囚犯的队伍,入京了!” 听着门客的汇报,荀正翻阅着书籍的手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眸,询问道:“就这么入京,途中未曾发生什么事情?” “老爷所料不差!” 门客恭敬回答,“太医苏扬先前拦在押解囚犯的队伍前方,为那些人伸冤!” “哦?” 荀正眼神怪异,随即点了点头。 “他这性子,倒的确是重情重义!” “老爷既然看重此人,那是否要告诫此人,不得胡来?” 门客试探着询问。 荀正却摇了摇头。 “他虽年纪轻轻,做事却及有分寸,由他去吧!” “是!” 门客应声。 这时,房门外,又有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 “老爷,陛下传召!” “北境传来捷报,齐王殿下已经收服金州城,决意在金州城以北,与北莽贼军死战!” 闻言,荀正目光骤然一凝。 他眼神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后,他缓缓起身,轻叹道:“眼下这关头,两件事怕是要纠缠在一起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念桥边红药 太医院。 白泞打量着面前的苏扬,神色有些无奈。 “苏扬,你此次出面伸冤,可曾想过,一时不慎,便会将你自己也牵扯进去?” 他提醒苏扬一声,注意到苏扬脸上的坚毅神色,又叹了口气。 苏扬这性子,他也劝不动。 “你要当心,随着此案进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势必要将此案推诿到你所献那青蒿素之上。” 白泞又嘱咐道。 青蒿素的效果,京城的人的确是有目共睹。 但就怕届时,那些人会来一招釜底抽薪,不知会以什么借口,攻讦苏扬。 “那到时,翻案就是!” 苏扬沉声道。 白泞无奈摇头,他知道,苏扬已经认定了此事。 “白大人,那所谓检举薛太医罪行的路绩,此次刑部押解薛太医他们入京,为何我并未见到?” 苏扬询问道,他以往在太医院中,是见过路绩几面的。 虽然对路绩那大义灭亲的事迹,他并不清楚。 而这个案子,路绩作为第一个检举揭发的证人,却不在队伍之中。 这本就奇怪! “他已经死了。”白泞幽幽道。 “死了?” 苏扬目光骤凝! “我也是刚刚得知,据说刑部的人还未到之前,他便死了!” 白泞摇了摇头,“刑部的人说,他是死于……疟疾!” 苏扬深吸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这案子,毫无疑问,那路绩是一个破局的关键点。 若是放在那些栽赃陷害的人的角度,也断然不会留着此人的性命! 可却说此人死于疟疾…… 苏扬目光闪烁,疫患都平定了,那路绩作为太医,不可能没有青蒿素留存。 “此人的死,说不得也会牵扯到青蒿素之上。” 白泞看向苏扬,“你也需多注意一些。” “白大人,你不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吗?” 苏扬又询问一声,“那路绩好歹是个太医,好好活着,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他为何执意找死,甚至去诬陷薛太医他们?” 若说路绩与薛景山有什么恩怨…… 也绝对不至于,以自身性命,只是做诬陷这种事情! “你果真打算,彻查此事了?” 白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声。 “你在京城,虽有盛世名望在身,可却无相应的权势地位。” “此案关系重大,既是有人刻意诬陷,便绝不会放任你查办此事!” “你……务必当心!” 白泞的话语,极为中肯。 苏扬若要查这个案子,那么,说不得会有杀身之祸! “白大人是觉得,我还能脱身吗?” 苏扬不在意地耸耸肩。 治疗疟疾瘟疫的青蒿素,是他献上的。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既然诚心要针对此事。 那他便始终难以脱身! 更何况,薛太医此时已经深陷牢狱之灾了! “或可……保全性命。”白泞深深凝视着苏扬。 苏扬笑了笑:“白大人,你知道此次整治疫患,我最敬重薛太医的一点,是什么?” 未等白泞回答,他又继续说着。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也是他的决心! 白泞收回目光,不再劝说什么。 这时候,房门外,林章璞快步走了进来。 “白大人,朝廷传来消息……” “齐王殿下收复金州城了!” 听着林章璞的话,白泞双眼一睁。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苏扬,长长叹息。 苏扬浑身骤然紧绷起来。 这么快! 齐王的领兵能力,的确不同凡响! 收复金州城,便意味着,大宋又夺回徽州,驱走北莽大军的机会。 但同样,也意味着,朝廷中许多人,会坐不住了。 他收敛心绪,面向白泞和林章璞两人。 “二位大人,我们该去周大人那边了……” 苏扬声音低沉,未再多说什么。 白泞和林章璞却明白苏扬的意思。 齐王军收复了金州城,便代表着,周延玉血仇得报! 周延玉……可以安心得去了…… 三人一同赶往周延玉所在的房间,一路上三人齐齐缄默无声。 他们到达之时,便见魏安正跪在周延玉的床前。 周延玉仿若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向三人看去。 他疲惫的目光,最后落在苏扬身上。 “苏太医,多谢……” 周延玉声音微弱,可却像是散去了所有疲惫。 相比以往,他的眼神中,多出了一股释然的笑意。 就连声音比起往日,都浑厚了许多。 仿佛平添了许多气力。 苏扬快步走到周延玉身前,长长一礼,始终不曾起身。 “老夫苟活多日,终见大仇得报……” 周延玉缓缓侧过目光,瞥向一旁魏安。 “小安,何须哭啼?” “老夫有你这学生,知足了……” 魏安握着周延玉的手掌,这个已人至中年的读书人,热泪盈眶。 “苏太医,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离家之时……曾向内人许诺……自京返乡之时,为内人带……几株京城有名的红芍!” “苏太医可否……为老夫作首红芍诗词?” “老夫九泉之下,转赠内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 苏扬重重点头,开口吟诵起来。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周延玉听着苏扬的声音,双眸缓缓闭上。 他苍老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浅浅笑容。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 意气风发,励志入京,愿以满腔热血,报效家国! 只是蹉跎多年,也只在家乡任职。 终究在年迈之时,被朝廷招入京城,心愿得了。 可蓦然回首,他的妻子仿佛就在他身后,笑靥如花。 一如年少之时。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一首词,苏扬缓缓吟诵结束。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周延玉口中呢喃着苏扬的词赋,声音终究落下。 仿若沉沉睡去。 “恩师!” 魏安紧握着周延玉的手掌,逐渐松开。 他跪拜在魏安的床榻前,重重叩首。 苏扬双眸缓缓闭上。 周大人……解脱了……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第四百章 交由三司会审 皇宫,紫宸殿。 “齐王殿下收复金州城,自此王师北定中原,驱逐北莽贼兵,指日可待!” 兵部尚书齐淳清站在群臣之前,声音悠悠。 “臣以为,这是齐王对形势判断之功!” “且,齐王能收复金州城,足以表明,我朝兵力强于北莽!” 齐淳清话音刚落,礼部侍郎王章便走了出来。 “臣以为,齐尚书此言差矣。” “齐王殿下虽收复金州城,可北莽贼军并未就此退却,他们仍旧盘踞在金州城以北,对我朝疆域虎视眈眈!” “谁也不知,北莽何时会再度攻城,而齐王殿下要镇守整个北境,不可能始终待在金州城。” “试问北莽贼军再度来犯之时,金州城又该如何镇守?” 王章一番话落下,大殿中群臣也不由陷入沉思。 金州城眼下是收复了,可是,北莽贼军却并未就此离开大宋疆域。 说不得什么时候,北莽贼军便会卷土重来。 “既然北莽始终贼心不死,那倒不如,让齐王殿下彻底将北莽贼军驱离北境!” 工部尚书周沧沉声说道。 “北莽贼军一日不退,我朝北境便深受其害……” “周尚书,齐王殿下收复金州城便已耗费巨大,若再继续战斗下去,又要耗资多少?” 可他还未说完,户部尚书孟庭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孟庭捋了捋胡须,又道:“更何况,而今户部已收到消息,先前瘟疫,我朝损耗巨大!” “这瘟疫并非平定,而是顺应天时,这场天灾才终于退散!” 闻言,齐淳清和王章等人心中一沉。 正如他们先前所料,户部果然还是要拿瘟疫之事说事。 这场平定瘟疫案,已然关系到了江山社稷! 这时,右相孙丰毅慢悠悠走出来。 他沉声道:“齐王殿下此次开战,本就尚未向陛下禀奏,朝廷也并未能决断!” “而今瘟疫在我朝所造成的损失,几近明了。” “若战事不休,那百姓也将深受其累!” 说着,孙丰毅向着御榻之上的赵煊长长一礼,言辞恳切。 “臣斗胆……恳请陛下,向齐王殿下发出诏令!” “让齐王殿下停止这场战事!” 赵煊半眯着眸子,幽幽睥睨着大殿之上。 他并未回复,反倒是看向站在群臣之首的荀正。 “荀卿,对于孙卿所言,你有何见解?” 荀正这才走出来。 他捋着胡须,作沉吟状。 随即,他缓缓道:“说来,臣近日以来,倒是有个疑虑,始终未曾解惑!” “这疑惑,也与眼下形势有关……” 听着荀正的话,文武百官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荀正并未直接对孙丰毅所提出的做什么辩驳,反而故意转移话题。 “哦?” 赵煊询问,“荀卿不妨说来!” “禀奏陛下,臣心中疑问,正与那平定疫患一事有关!” 荀正似思忖般说着。 “那疫患乃是因疟疾而起,可朝中已有治疗瘟疫之药……” “先前京城疫患,凭借那药,都已然平复。” “为何放在瘟疫爆发之地,便失去了效用,以致于生灵涂炭?” 他并未直接说起那平定疫患一案,而是以这个所谓疑问,旁敲侧击! 孙丰毅淡淡瞥了荀正一眼,目光深沉。 “左相,此事无需疑虑!” 孟庭开口回应,“我户部已然知晓一些,是那些被派遣出去,整治疫患之人,又渎职之嫌,放任疫患肆虐!” “此事,我刑部也已查明!”刑部尚书也走了出来。 “江州与严州两地官员的奏折,早已呈到朝堂之上!” “那两地官员也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他们皆指认那些整治疫患之人,以朝廷给他们整治疫患之权,实则行贪赃枉法之事!” “是吗?” 荀正反问一声。 他又摇了摇头,悠悠看向刑部尚书。 “说来,老夫听说,今日刑部押解那些整治疫患之人入京之时,有人为他们伸冤……” “为何此事,刑部未曾上报陛下?” 荀正最后一句话,已经透露出几分质问意思了! 刑部尚书眉头一皱,见陛下与群臣皆向他看来。 他只好道:“那伸冤之人,乃是朝散大夫、太医苏扬!” “只是此案详实,朝廷尚不明确,那苏扬又如何知晓所谓冤情?” “苏扬乃是陛下钦点,由其督办整治疫患一事……”荀正反驳道,“他了解此案情况,自是再正常不过!” 刑部尚书脸色沉凝,有些难以辩驳。 那苏扬不过一个小小太医,以朝散大夫的身份负责督办整治疫患,却偏偏敢挡在押解囚犯的队伍前伸冤! 荀正已继续说道:“臣请陛下,此案务必仔细查办,交由三司会审,事关平定疫患,不得不重视!” 御榻上,赵煊将群臣反应收归眼底,缓缓点头。 “准奏!” 此案交由三司会审,那仅凭刑部,便已是难以左右! 这便是荀正这些人的目的! 孙丰毅收回目光,不曾多说些什么。 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早已有所预料。 “报!” 这时,紫宸殿外,通传太监的声音响起。 “禀奏陛下,太医院传来讣告!” “右鉴议大夫周延玉辞世……” 听到这则消息,整个大殿中,文武群臣皆神色复杂起来。 周延玉先前拦在北莽使团之前,血鉴世人。 此事,直至现在,朝堂上也未曾有什么结果。 不是不想讨论,而是,此事直接关系到大宋与北莽议和还是开战。 周延玉的举动,是功是过,难以下定论。 可偏偏,周延玉没有死去,反倒被太医苏扬救活回来。 所以,此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陛下,右鉴议大夫周延玉忠心耿耿,素有功劳,臣恳请陛下,厚葬周延玉!” 荀正声音低沉,向着赵煊长长行礼。 在他身后,一众朝臣也紧跟着行礼恳求。 孙丰毅等人也没有什么犹豫,随着荀正等人一同恳求。 对于他们而言,周延玉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同朝为官,他们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非议。 “准奏。” 赵煊缓缓点头,双眸微闭。 第四百零一章 寻衅滋事 周延玉的后事由魏安处理,只半日时间,来太医院的朝臣便络绎不绝。 他始终待在太医院,并没有急着离去。 疫患平定一案,早在几日之前,他便已经着手准备。 现在薛太医那些人被押解回京,一切尚未安定,苏扬也没有急于一时。 眼见着左相荀正来到太医院吊唁不久,孙丰毅这个当朝右相也来到了太医院。 他收回目光,未再多看。 这些人来此吊唁,怀着真情实意也好,还是虚与委蛇也罢,都算是能够给周大人带来一些慰藉。 他独自退回太医院后方,这些朝臣前来,自有白泞和林章璞等人应付。 今日有着这么多朝臣前来,太医院后方,倒是也聚拢了许多太医。 连往日苏扬并不怎么常见到的太医,此时都待在太医院后方的大殿中。 他走到刘宣愈身边,见过礼后,便退到一旁,自顾自地思量起来。 周延玉大人是笑着离世,也算是解脱。 此时的他,无法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一方面。 他仔细思索着,这平定疫患的案子,目前的情况。 对于这个案子,如今他所知晓的,有三个所谓的证据。 其一,自然是太医路绩所递交京城的那份血书。 只是太医路绩已死,许多事情,已经死无对证。 但此事,也还得好好查查! 其二,则是江州与严州两地官员联名献上的奏折。 那奏折中,也罗织了一桩桩罪名! 蓄意谋害同僚,以至于两地官员死去甚多。 那份血书以及这份联名奏折,所提出的罪名,几乎相同。 还有所谓的贪赃枉法,趁着消除疫患的机会,搜刮钱财…… 这些罪名,无论哪一桩,都足以致薛太医他们于死地! 苏扬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重了几分。 除了前面两份证据外,还有第三个证据! 那就是瘟疫爆发之地,尸骸遍野! 这场肆虐大宋的瘟疫,似乎并没能得到及时的平定! 而这第三个证据,虽并不怎么明确,却恰恰是难以忽视的! 苏扬摇了摇头,收敛心绪。 想要为薛太医翻案,这些证据,还是得一桩桩地揭破才行! “起死回生的医术?简直可笑……” 这时,一阵窃窃私语声,自不远处传到苏扬的耳畔。 他转头望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黄谋和李龟兹两人身上。 那两人此时正聚拢着几名太医,在低声谈论着。 与黄谋和李龟兹两人待在一起的太医,也都是平日里跟在周和同身边的狗腿子! 苏扬双眸微眯,眼中流露出一抹寒意。 “周延玉当日能活下来,倒是成就了他那所谓起死回生的医术美名!” “而现在周延玉一死,什么起死回生,终究是不攻自破!” 黄谋嗤声摇了摇头。 他瞥向苏扬,注意到苏扬的目光,并未曾过多在意。 现在薛景山是回来了,可却是以囚犯之姿回到京城! 身陷牢狱之中! 而苏扬这边,肯定也不好过! 他终于是逮到机会,看苏扬在泥潭子里挣扎! “听说苏太医今日一早,还拦在押解囚犯的队伍前,扬言伸冤……” 李龟兹也跟着附和一声,语气阴损。 “黄大人,请恕卑职妄言一句,苏太医此举,有失我太医院颜面!” 他与苏扬的仇怨早已深了! 前些时日,他好不容易谋求了个机会,希冀能够借着给葛洪邈修撰《太平圣惠方》的机会,争取翻身! 可不知为何,自从他在葛洪邈那边,见过苏扬一面之后。 葛洪邈便再未曾召他前去! 他多少能够意识到,这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又失去了! 绝对是与苏扬有关! “你所言非虚!” 黄谋附和着点点头,抚着胡须。 “身为太医,却不思尽忠职守,反倒是掺和其他事情……” 他正说着,话语却忽的一滞。 先前静坐在不远处,正沉思着的苏扬,已然站起身来! 而且,正迈步向着他们走来! 苏扬一言不发,脸色毫无波动,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走到黄谋几人身边,静静盯着黄谋几人。 “苏扬,你有何事?” 黄谋扬起下巴,寒声询问。 可苏扬却并不回话,依旧盯着他们。 “本官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黄谋再度沉喝一声。 而今薛景山既然已经入狱,那他这个暂代右院判的,自然是要官复原职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终于,苏扬的声音幽幽响起。 苏扬和黄谋这边的情况,很快便引起了大殿中一众太医们的注意。 黄谋和李龟兹等人,与苏扬在太医院里,一向并不对付! 可眼下苏扬却与这些人凑在一起,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 刘宣愈也不由看向苏扬和黄谋那边,眉头微皱。 那边的情况,不难看出来。 现在平定疫患的事情出了状况,薛景山入狱,连带着苏扬这边,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而黄谋和李龟兹这些人好不容易看到机会,自然少不了要借机报复苏扬。 但事态刚起,按理说,黄谋和李龟兹这些人,也来不及做些什么。 最多也不过是出言奚落…… 可苏扬的表现,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苏扬的性子,他多少清楚…… 不知为何,他隐隐意识到一股不妙。 “放肆!” 黄谋冷喝。 “本官与诸位太医商谈要事,凭你也配问询?” 他伸手一指苏扬,“还不快退……” 砰! 可黄谋话音尚未落下,所有的声音,便瞬间化作了一声惨叫!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而去,重重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顿时间。 整个大殿中,所有人都不由齐齐僵住,目瞪口呆。 他们紧盯着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难以置信! 刘宣愈更是脸色一变,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 就在刚才,苏扬直接一脚踹在了黄谋的腹部! 毫不掩饰! 黄谋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暴跳。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透露着浓浓的惊骇。 苏扬疯了不成? 他指着苏扬怒喝:“苏扬,你……” 可苏扬已然再度上前,又是一脚重重踹在了黄谋腹部! “身为太医院右院判,竟敢在周大人辞世之际,妄议周大人,寻衅滋事!” 苏扬脚踩着黄谋,神色威严。 第四百零二章 哑巴亏 眼前一幕,令大殿中所有人都心神惊动! 苏扬竟然敢直接对黄谋奋力动手! 这是以下犯上啊! “你犯上作乱,疯了不成?” 黄谋怒吼,可连续早苏扬两击,声音都有些中气不足了!、 砰! 回应黄谋的,又是苏扬一脚! 黄谋只感觉腹部一阵翻涌,下意识长大嘴巴,仿佛要吐出酸水。 “来人,将蓄意污蔑逝世同僚,寻衅滋事的这些人,押出去,听候白大人发落!” 苏扬向着后方大殿外沉喝,一副让大殿外的兵士赶进来的样子。 至此,大殿中一众太医才终于回过神来。 蓄意污蔑逝世同僚…… 若按大宋律法,恐怕还难以找到相应的律例。 可是,只此一点,若是传扬出去。 那黄谋这些人,在朝堂中的名声便臭了! “你……你污蔑老夫!” 黄谋竭力嘶吼着。 “还不快来人,将苏扬给本官抓住!” 大殿外,早已有一众侍卫赶了进来。 可是,看着眼下的情况,他们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待。 刘宣愈摇了摇头,黄谋这些人先前虽是在窃窃私语,但却仿佛是故意让苏扬听到。 要嘲讽苏扬! 所以他倒是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但他也没有料到,苏扬竟然直接就冲上去了。 而此时,苏扬又是一脚踹在黄谋腹部之后,转身又向着一旁走去。 这下子,黄谋几乎连惨叫都为来得及发出来。 他捂着腹部,痛的额头汗水直冒。 苏扬眼前,李龟兹身形震颤。 他怔怔盯着苏扬,心中骤然拧紧。 苏扬连黄谋都敢打,那对待他…… 想到此,他连忙求助地看向四周。 “苏……” 啪! 然而,李龟兹才刚一张嘴,声音便骤然噎住。 苏扬直接一巴掌抽在李龟兹脸上。 “以下犯上,该打!” 他又是一脚踹出,硬生生将李龟兹踹飞出去。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剩下几名太医身上。 这几人,皆是与李龟兹和黄谋一同议论者! “苏扬,你放肆!” “这里可是太医院,外面更有朝臣前来,你敢在此行凶!” “老夫……老夫必要上报,你罪责难逃!” 几个太医怒吼着,呵斥苏扬。 不知为何,注意到苏扬的目光,他们竟是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今日,我代周大人,向你们几个诽谤之人,讨要个公道!” 苏扬冷喝着,继续走上前去。 “刘大人,刘大人!” 那几个太医一边逃窜,一边向刘宣愈急切高呼。 “苏扬要对我等行凶,还望刘大人相救!” “刘大人,苏扬肆意妄为,应当严惩啊!” 刘宣愈先前始终待在原地,未曾表露什么态度。 他深深看向苏扬,神色无奈。 眼下的情况,他并不想阻止苏扬。 可若是他再不有所动作,只怕事态便难以控制了。 随即,他才慢悠悠地向着苏扬那边走去。 “苏太医且冷静。” 刘宣愈轻劝一声。 “黄大人等人虽有诋毁周大人之实,该交由朝廷处置,无需苏太医亲自动手!” 可听着刘宣愈的话,黄谋等人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诋毁周延玉之实? 他们先前的确是提到了周延玉,可那也不过只是要对苏扬冷嘲热讽罢了。 随着刘宣愈这么一说,他们倒是坐实了这件事! 苏扬这才停手,退到一旁,冷冷扫过黄谋几人。 现在,算是稍稍发泄了些心中怒火…… 刘宣愈看着苏扬的目光满是无奈。 他知晓,这些时日以来,苏扬一定在费心竭力地处理着薛景山那边的案子。 而现在,周延玉溘然长辞,偏偏黄谋和李龟兹等人,出言不逊。 这不是在自讨苦吃吗? “刘大人,我等何时诋毁过周大人?” 黄谋强自忍着痛楚,反驳道,“苏扬此人,在太医院中,意图对我等行凶!” “所有太医皆看在眼里!” “万望刘大人下令,抓住苏扬,听候发落!” 他暗暗瞥向苏扬,却正对上苏扬冷冷看来的目光,黄谋心中顿时一惊。 直到现在,他对苏扬突然出手,还心有余悸。 腹部传来的剧烈痛楚,刺激的他额头直冒冷汗。 “这……” 刘宣愈一副为难神色,他幽幽道,“方才黄大人几位所言,本官也都听到了……” 闻言,黄谋脸色顿时一僵。 他算是看出来了,刘宣愈这是摆明了要庇护苏扬! “那老夫便去将此事禀告周副院使!” 黄谋咬牙切齿,苏扬此举,乃是以下犯上。 只要将此事禀告了周副院使,那周和同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对付苏扬的机会! 然而,苏扬却走上前来,神色不畏不惧。 “何必这么麻烦?” 苏扬淡淡道,“现在何止周副院使,还有朝堂诸公也都在外面!” “我们不妨直接去找诸公对质,看看诸公如何论处!” 苏扬话音落下,黄谋几人却是心中一沉。 他们总算是明白苏扬的倚仗了! 外面的确是有许多朝臣,真要去找那些朝臣对质,苏扬或许是难逃以下犯上之罪。 可是,他们这些人又当怎么办? 诋毁周延玉! 这个名头,足以让他们自此以后身败名裂! 更何况,苏扬这边,还有着刘宣愈在帮忙作证。 就算苏扬被处罚了,那之后,几乎不用想,也能知晓,无论朝堂上下,他们恐怕都要受万人鄙夷…… 前途尽毁! 朝堂诸公,是断然不能禀报的! 至少,现在不能。 可在太医院里…… 他们太医院院使白泞,会处罚苏扬吗? 他们看得明白,白泞分明是苏扬在太医院中的靠山! 纵使周和同,也无法压制住白泞…… 想到这些,黄谋脸色愈发难看。 这个哑巴亏,他们怕是……吃定了! “够了!” 刘宣愈沉喝一声,端起了左院判的架子。 “眼下诸公正在吊唁周大人,不可再生事端!” “苏太医,你暂且冷静,万不可再动手伤人!” 他像模像样地向苏扬嘱咐一声,又看向黄谋几人。 “黄大人,你等不得再有诋毁周大人之事!” “否则,本官必定告知白大人,将此事,通报朝廷!” 第四百零三章 刑部尚书召见 黄谋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刘宣愈的态度,他们自然看得出来。 这分明是想要将此事就此揭过! 他们要白白挨了苏扬这顿痛打! “黄大人,王太医?” 刘宣愈再度沉喝一声,神情严肃。 黄谋几人面面相觑,只得咬牙点头。 “是!” “那苏太医呢?” 刘宣愈又向苏扬询问一声。 “而今朝堂诸公皆来吊唁周大人,赞赏周大人之节气,下官听得有人恶意诽谤周大人,便情难自禁……” 苏扬缓缓说着,又冷冷瞥了黄谋等人一眼。 “若再让下官得悉,有人出言不逊,那下官便会带他们前去见朝廷诸公!” 闻言,刘宣愈脸色无奈。 他也知晓,苏扬的性子,他是劝不动了。 他只好又瞥向黄谋等人。 “黄大人,苏太医所说,诸位可听清了?” 这个时候,黄谋才终于被人搀扶着爬起身子。 至于一旁的李龟兹,只能堪堪扶着一旁桌案,才能站起身。 他捂着脸颊,一张老脸上早已一片高高肿胀。 黄谋脸色铁青,咬着牙关,强忍着愤怒点头。 形势压人! 似乎不知从何时起,这太医院中,苏扬已然独大了! 这时,大殿外,一个侍卫快步赶来。 “诸位太医,刑部尚书梁大人召见苏太医!” 听着那侍卫的通报,刘宣愈不由目光一凝。 刑部尚书找苏扬,恐怕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 苏扬拦在刑部押解薛景山那些人的囚车队伍前伸冤,此事,刑部尚书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此时,苏扬已然起身,向外走去。 他神色不改,目光平静。 既然刑部尚书找他,那便去会会好了! “刘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他向着刘宣愈只会一声,直接走出门去。 不多时,苏扬便来到前院,在太医院长廊之中,见到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梁检,苏扬早在先前参与早朝之时,便见过一面 较之其他朝廷重臣,梁检体型魁梧,蓄着络腮胡,其特征倒是并不难辨认。 “见过梁大人。” 苏扬行了一礼,在原地站定,并不急着说什么。 梁检打量着凉亭一侧的人造湖面,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扬的到来一般,始终不曾理睬苏扬。 苏扬心绪涌动,暗暗打量着梁检。 他很清楚,清羽道人能够从刑部出来,必定是有人与刑部的人相互勾结。 至于梁检这个刑部尚书,是否参与其中,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晌,梁检才缓缓转过身子,斜睨苏扬。 “苏太医,你在我刑部押解囚犯之时,宣称要伸冤,本官已经知晓。” 梁检淡淡说着,忽的前倾着身子,紧紧盯着苏扬。 “苏太医,你跟本官说说,你要伸什么冤?” 苏扬神色不改。 这种时候,梁检私下里见他,而不是早刑部公堂之上召见。 那梁检的态度,他多少已经能够看出一些了。 “回禀梁大人,平定疫患一案,其中必有冤情!” 苏扬慢悠悠回应道,“我太医院薛太医,一向宅心仁厚,医者仁心,断不会做出贪赃枉法之事!” “这必是他人栽赃陷害,还望梁大人明察!” “这便是你的说辞?” 苏扬的话音刚落,梁检便又询问一声。 “你说此案有冤情,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下官自然是有!” 苏扬缓缓道,“只是,须得等到正式审理之时,在递交公堂!” 不论他此时有没有证据,即便是有,那也不能现在便说出来。 还得当心有人故意毁灭罪证! “你做事倒是圆滑,滴水不漏!” 梁检语气始终平淡。 不知是在褒奖还是在讽刺。 他又向前迈步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 “只是,为何苏太医在朝为官,反倒便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句话里,已经隐隐透露出一抹威胁意味! 苏扬抬起眸子,直视着梁检。 “下官不明白梁大人的意思!” 梁检的目光却微微阴沉起来。 “苏太医,有些事可以不明白,但有些事,若是不明白,那便是要沦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多谢梁大人告诫!” 苏扬行了一礼,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恭敬神色。 梁检双眸微微眯起,不再多说什么。 可这时,不远处,却有着几道身影缓缓走来。 “梁大人,苏太医,二位为何在此?” 眼前这不远处走来地几人,梁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 那为首一人,赫然是左相荀正。 而在荀正身旁,还跟着兵部尚书齐淳清以及其他几名朝臣。 “左相,今日朝堂之上,提及苏太医所述冤情,下官特意前来问询。” 梁检缓缓说道,神色恭敬,仿佛先前对苏扬流露出来的冰冷,丝毫没有出现过。 “哦?” 荀正走了过来,不露痕迹地扫了苏扬一眼。 他点了点头:“辛苦梁尚书了。” “不知老夫可曾打扰到梁尚书?” “未曾!” 梁检轻挥衣袖,“下官已经自苏太医这边了解完了情况,该先行赶回刑部了。” “那梁尚书慢走。” 荀正几人与梁检客套一声,梁检便迈步离去。 没有人过多询问,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一切如常。 “见过诸位大人。” 苏扬向着荀正几人行了一礼。 荀正捋起胡须,微微颔首。 “苏太医,你此次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着实是让老夫有些惊讶!” 听着荀正的话,苏扬深吸一口气。 比起梁检,荀正应当不会是站在户部那一方的。 “下官贸然之举,还望左相恕罪。” 他稍作赔礼,又道,“只是,那平定疫患一案,必有蹊跷,还望左相明察!” 荀正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捋着胡须,与齐淳清等人自苏扬身边经过。 “此事,关系不可谓不重大,苏太医,你单凭一己之力,怕是……难以为继。” 他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话,就此离去。 苏扬站在原地,思忖着荀正这句话的用意。 是提醒他,还是…… 随即,他眸光一闪,转过身子,向着荀正的背影缓缓行了一礼。 “多谢左相!” 荀正是在提醒他,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请这位左相帮忙! 第四百零四章 为贫道了一桩恩怨 西城,红仙楼。 李思卿扫了眼面前的楼宇,黛眉微蹙,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厌恶。 眼前楼宇珠光碧彩,红灯映照。 楼上亭台,更有许多身着各色衣裳却衣不蔽体的艳丽女子向着楼下招手,招揽客人。 “那清羽道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让咱们跑到这风尘场所来见他!” 李思卿身旁,被她叫做“小浆糊”的女子紧握粉拳,柳眉倒竖。 两个女子此时都身着男装,做了乔装打扮。 而背负麻布包裹长刀的楚项看了眼身边的小浆糊,也不由皱起眉头。 “一个出家人,出入这等场所,真不知道修得是什么法!” 小浆糊埋怨一句。 李思卿摇了摇头,无奈道:“摩尼教不论和尚还是道士,什么人都收,但偏偏不容外人非议他们的教义……” “咱们既然要找他议事,尽量还是少说这些得罪他们一教的话。” 听着李思卿的话,小浆糊不满地撇撇嘴。 虽然平时看不到摩尼教的踪影,但她知道,在一些地方,摩尼教的地位极其崇高。 他们这次带着任务,纵使跟清羽道人谈不拢,也不能直接与摩尼教为敌。 “先进去再说吧。” 李思卿嘱咐一声,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看着不远处出入红仙楼的一道道身影,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个个的看起来倒是打扮不俗,皆是些衣冠禽兽罢了! 她莫名想到苏扬,比起这些人,苏扬那登徒子的名头,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循着先前得到的消息,楚项招来一名小厮,低声说了几句后。 那小厮当即带着三人向楼上走去。 不多时,三人跟着小厮便来到一处房间外。 那小厮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很快,房间被打开。 房门后,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身着雪白衣袍的摩尼教弟子。 “三位,请!” 其中一名摩尼教弟子向三人伸出手,邀请三人入内。 李思卿三人不动声色地向房间中打量一眼,神色中都流露出些许警惕。 除门旁这两名摩尼教弟子外,房间中还有四人,皆手持刀剑。 “莫非商天王的手下,还畏惧我们摩尼教?” “咳咳咳……”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房间中,一道老迈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显得有些虚弱。 李思卿三人相互递了个眼色,这才齐齐走进房间。 他们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房间床榻处。 床榻处一人身着道袍,须发皆白,一眼看去,宛如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正是清羽道人! 可注意到清羽道人此时的模样,李思卿三人目光却不由一凝。 清羽道人虽坐在床榻上,身后却有几片木板撑着。 其双臂呈现着无力下垂的架势,在道袍外被木板和白布捆缚着。 就连清羽道人的双腿上,也都同样用白布捆着木板。 以李思卿三人的眼力,自是能够看得出来,清羽道人的四肢,已经悉数被废了!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份情报,他们可并未得知! “贫道这幅模样,让三位小友见笑了!” 清羽道人咧嘴一笑,仙风道骨的脸庞上,竟是流露出一股阴恻恻之感! “商天王竟是会派三个小友来与贫道会面,这可不像是要与贫道商谈的样子!” “咳咳……” 清羽道人轻言一声,又忍不住咳嗦起来。 他嘴唇发白,显然重伤未愈。 “我们与贵教会面,自是有着十足的诚意。” 李思卿淡淡说了一声,随手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身边一名摩尼教弟子。 那弟子接过令牌,送到清羽道人身前,让清羽道人仔细打量。 “天王令?” 清羽道人双眸微眯,随即微微一笑。 “倒是贫道眼拙……” “商天王而今可好?” “天王自是无需你来关心,我们还是快点说正事!” 小浆糊迈步上前,微微扬起下巴。 “女娃娃,贫道当年行走江湖之时,商天王也要称贫道一声道长……” 清羽道人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目光不住自李思卿和小浆糊两人脸庞上打量着。 “两个女娃娃,模样倒是周正,放在以前,贫道怎么也要度化你们入我摩尼教做童女!” 这时,楚项迈步上前。 他随手自身后取出那麻布包裹的朴刀,紧握在手里,一言不发。 “年轻人,倒是轻狂得很……” 清羽道人摇头一笑,可随即,不知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中竟又浮现出一抹怨毒! “罢了,贫道而今也不与你们多费口舌了。” “你们将商天王的书信,给贫道看看吧!” 听着清羽道人的话,李思卿这才取出一封书信,再让摩尼教弟子递到清羽道人面前。 书信展开,清羽道人静静打量着。 半晌,他才微微颔首。 “商天王的意思,贫道已经知晓了。” “不过,我们摩尼教与商天王向来并没有多少瓜葛。” “咱们现在凭空谈什么联手,双方之间,谁都不会信得过谁吧?” 说完,清羽道人幽幽盯着三人。 李思卿沉吟片刻,淡淡询问:“那不知,该如何打算?” “倒也简单。” 清羽道人笑了笑,“咱们不妨先做个小交易,你们帮我做些事情,我便先给你们透露些消息。” “你们送回商天王那,验明消息真伪,互相看看对方的诚意,如何?” 他依旧不急不缓,等待着眼前三人的回应。 “那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 李思卿再度询问。 “为贫道了一桩恩怨……”清羽道人慢悠悠说着,眼中流露出一抹阴寒,“为贫道杀一个人!” “贫道而今这幅惨状,皆是拜此人所赐!” 闻言,李思卿三人顿时一惊。 清羽道人即便在声名再怎么不好,但其在摩尼教中的手段还是极为不俗的。 许多人对清羽道人都多有忌惮! 可清羽道人先前不仅在京城栽了,被抓进了刑部。 现在还落到四肢被废的境地。 那能够将清羽道人逼到这种情况的人,又得是什么身份? “让我们杀这么一号人物,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李思卿蹙眉道。 “倒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 清羽道人摇摇头,微微附身。 “此人正是而今名噪一时的……神医苏扬!” 听到此,李思卿瞳孔骤然一缩! 她身边小浆糊和楚项也不由神色惊诧。 第四百零五章 探监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时,夜幕沉沉。 药铺中却还亮着灯火。 见到苏扬回来,正收拾着药铺的李兰芝当即迎上前。 “扬儿,吃过晚饭了吗?” 她关切道,“我们给你留了鸡汤,待会热一下,你喝一些暖暖身子。” 苏扬点点头,心中一阵暖意。 不论在外头如何奔波辛劳,回到家中,总是令他这么安定。 他环顾四周,见苏悦自后院走出,却并未发现王朗的身影。 “王兄呢?” “他伤势刚好一些,便又去了巡检司。” 李兰芝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 扬儿和王朗两人这几日里,都在忙碌。 平定疫患一案,早已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想必,扬儿对此事,也早已焦头烂额了。 她心中难免心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将鸡汤放在煎药的火炉上煨着。 “今日,千瑶过来了,似乎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想了想,李兰芝又交待一声。 “嗯?” 苏扬一愣,云千瑶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前些日子,去云府时,便发现,云千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现在又突然过来…… 苏扬轻轻揉了揉额头,他现在思绪繁杂,没有太多心气去想这些。 “嫂子她还说了,你明日要有时间,一定要去见见她!” 苏悦也跟着说了一声。 一定? 苏扬心中一动,这么说,云千瑶找他,似乎有什么要事。 只是,明日一早,他必须得先去刑部大牢见见薛太医。 那就等明日找个时间过去一趟。 喝过鸡汤后,一家人这才终于睡下。 一夜无话。 清晨,刑部大牢。 苏扬和王朗跟在赵艺弘身后,一同来到牢门前。 这一次来刑部,苏扬总算见到刑部侍郎蔡筱。 一个鬓角发白的中年人。 牢门打开,蔡筱走到赵艺弘身前。 “殿下,大牢中关押的囚徒,皆是穷凶极恶之辈,切莫惊扰了殿下!” 蔡筱一副恭敬神色,提醒赵艺弘。 “至于平定疫患的案犯,朝堂诸公皆有所关注,还望殿下体谅,莫要延误时辰。” “多谢蔡大人提醒。” 赵艺弘淡淡点头,向苏扬递了个眼色,向大牢中走去。 蔡筱紧随其后,幽幽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却仿若未觉,跟这赵艺弘,径直走进牢门。 有赵艺弘这位五皇子带着一同来刑部,刑部尚书梁检并未露面,而蔡筱这个刑部侍郎,还无法阻拦! 一路行至刑部大牢深处,苏扬才总算见到了薛景山。 他眸光微沉,眼前的牢狱,远远比不得他以往所待过的大理寺牢狱。 自牢狱中一路走来,刑部的行刑之物,远比他处更多。 而薛景山待在牢狱中,四周铺着些潮湿的干草,堪堪用以保暖。 但好在,刑部并未对薛景山用刑。 “薛太医。” 赵艺弘带头,与苏扬和王朗一同向着薛景山行礼。 蔡筱站在一旁,身形丝毫未动。 他静静观察着赵艺弘三人,目光自苏扬身上稍作停顿。 “殿下。” 薛景山见到赵艺弘和苏扬,神色微动。 “可是……五殿下?” 而一旁的牢狱中,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赵艺弘走了过去,看清牢狱中人的模样,脸色复杂几分。 “宁大人身陷牢狱,让您受苦了。”赵艺弘关切道。 宣谕使宁塑,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正是此次平定疫患一案,罪名最大的两人。 “殿下,罪臣乃戴罪之身,愧见殿下!” 宁塑语气中满是无奈。 “宁大人不必担忧,待到此案查明,朝廷必还宁大人一个公道!” 赵艺弘劝慰一声,与宁塑寒暄几句,这才走了回来。 他看向蔡筱,淡淡道:“蔡大人,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询问薛太医,不知蔡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这……” 蔡筱眉头一凝。 此次赵艺弘与苏扬一同前来,当然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 可赵艺弘特意要将他支走,他自是不愿意。 “殿下,此案非比寻常,殿下单独与其谈话,恐怕……会坏了规矩,难免为朝堂非议!” 蔡筱摆出一副为难模样。 “蔡大人莫非是在怀疑殿下?” 可这时,苏扬的质问声却响了起来。 “还是说,蔡大人觉得,殿下会参与此案?” 闻言,蔡筱脸色顿时一沉。 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愠怒。 但赵艺弘在此,他也不好发作。 “蔡大人,我与薛太医说些话,你大可将此事上报朝廷。” 赵艺弘语气平淡,却隐约透露着一股不悦。 “陛下,并非下官怀疑什么,只是这些案犯,尚需审讯,还望殿下,莫让我户部为难!” 蔡筱连忙解释道,仍旧在推辞。 这个五皇子虽然往日并不受陛下待见。 可先前大宋与北莽的一场文斗,陛下却亲自让赵艺弘主持。 而且,那场文斗,大宋还赢了! 甚至还逼得北莽国信使,亲自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经此一事,虽然陛下再未表露什么。 可他也无法对赵艺弘有太多的轻视。 “若是父皇与朝堂诸公也以为我参与此案,那届时,蔡大人大可将我也关在这牢狱之中!” 可赵艺弘的话音再度响起,语气已经威严了起来! “怎敢?!” 蔡筱眉头紧皱。 赵艺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他也只好点头应允。 “也罢,但还请殿下,莫要超过一刻时间!” 蔡筱恭敬道,“若是殿下有事,大可知会一声。” 赵艺弘挥挥手,未再多说什么。 蔡筱暗暗扫过四周,告辞离去。 苏扬赞赏地看了赵艺弘一眼,果然,有赵艺弘这个皇子在,这些事情,都方便了很多。 至于打发走蔡筱,也不过是为了接下来详谈,防止有人打扰罢了。 待到蔡筱离去,苏扬才看向薛景山。 “薛太医,事不宜迟,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扬终于向薛景山问出了他对于此案,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相信,薛太医绝对不会在此次平定疫患之际,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唉……” 薛景山长叹一声。 “难得殿下与你还相信老夫……” “那些罪名,老夫从未做过!” 第四百零六章 由来 “此次平定疫患,我等太医院队伍皆分列四方,前往各处瘟疫严峻之地。” “尤其是严州、江州二地,瘟疫肆虐之下,百姓早已深受其害……” “自始至终,我等皆正常行医,从未做过其他事情。” 薛景山缓缓说着,语气沉重。 苏扬点点头,这些事情,总是薛太医不多说,他也深信不疑。 想了想,他便从那一封送入户部的血书开始问起。 “太医路绩,为何会向朝堂献上血书?” 苏扬询问道,“莫非薛太医与那路绩,有什么恩怨?” “此事……老夫也不知晓。” 薛景山摇了摇头,神色中也流露出一抹疑惑。 “嗯?” 苏扬三人面面相觑。 路绩既然与薛太医无冤无仇,那为什么会诬陷薛太医? “那路绩与老夫一道,分别前往严州与江州二地,此次整治疫患,他行事也算利落,为他人施治之时,也并未有其他举动……” 薛景山回忆着,“而且,他素有医术,名望颇高,老夫往日与他闲谈之时,也都和和气气……” 听着薛景山的回忆,苏扬三人的神色不由愈发疑惑起来。 这么说,那路绩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那他……应当是被人胁迫?”赵艺弘思忖道。 怎么看,路绩也不至于,拼着自身之死,一定要诬陷整个平定疫患的队伍。 既然路绩没有加害薛景山这些人的动机,那肯定是被人逼迫了。 “老夫也在怀疑。” 薛景山点点头,“在老夫得知京城消息,被收押之前,路绩也并无什么异常。” “不过,在朝廷派人收押老夫的前两天,路绩却闭门不出,有药童为他送饭,也一如平常,可后来,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药童?” 苏扬双眸微眯,“那这个药童何在?” 路绩的死,显然这个药童有极大的嫌疑! “已经死了……” 薛景山摇摇头,神色无奈。 那这条线索,又断了…… 苏扬并不沮丧,又继续询问起另一个证据:“那严州和江州两地的官员,联名上书,薛太医可知晓原因?” 说到此,薛景山却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脸上竟流露出一抹愠怒! “严州和江州二地,百姓死伤惨重!” 薛景山沉声道,“我等队伍前去之时,这两地,几乎已是尸骸遍野的景象!” 闻言,苏扬三人神色皆是一凛。 即便平定疫患的队伍尚未前去,但此次瘟疫,只要这两地的人都多加谨慎,再有当地医者施治,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待到薛太医他们过去,以青蒿素相救,怎么也不至于尸骸遍野! “江州和严州二地皆是山环水绕,自是多蚊虫。” 薛景山继续道,“我等还以为是二地情况险恶,起初之时,尚未多想。” “但随着我等施治之后,听闻当地百姓说起,官府之人,即便知晓瘟疫爆发,也依旧未做补救措施。” “还继续让当地水路,继续经营!” “甚至,这二地官府,都在疫患爆发之后,齐齐将所有施治之药,悉数征调。” “他们并未用之于民,反倒以高价,卖给那些富贾豪绅,以此敛财!” 说着,薛景山脸上的愠怒,愈发浓郁。 他紧握着拳头,刀锋削成的脸庞上,怒火熊熊。 “就连我等前去之后,两地官府得知青蒿可救治疫患,也早已将所有草蒿都征调干净!” “我们前去找药之时,他们也多方为难,不给与我等青蒿!” 薛景山一番话音落下。 苏扬的神色中,也早已一片怒意。 他能够体会出薛景山当时的怒火。 正因为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府胡作非为,才使得二地百姓深陷水火之中! 以薛太医的刚直不阿的性子,怎会不怒? “哼,谋财害命,这些污吏,枉负朝廷信任!” 赵艺弘一拍牢门,怒不可遏。 一旁王朗也紧握起拳头,脸色铁青。 苏扬思索着,忽的像是想到什么。 他看向薛景山,缓缓道:“薛太医,那份联名上书中提到,薛太医对当地官员见死不救,以至于他们身死……” “当时我们的青蒿素不多,百姓们本就深受其害,他们的命也是命,老夫怎能将药先用给那些为非作歹之人?”薛景山沉声道。 听到此,苏扬明白了。 薛太医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自然是结下了仇。 选择救无辜百姓,而不去救那些为非作歹的污吏…… 这个选择,苏扬自问,在那种时候,就算是他,也会这么选! 但也因此,这件事,又沦为了一桩,那些人强加给薛太医的一桩罪名! 到现在,第三个所谓罪证,苏扬也清楚了。 瘟疫爆发之地,尸骸遍野,那些人攻讦平定疫患的队伍,并无作为。 那尸骸遍野,分明是如江州和严州二地,那些污吏所一手酿成的! 苏扬收敛心绪,他已然听到,牢狱外,有脚步声响起。 他向外看了一眼,继续询问。 “薛太医,那贪污的罪名,您可知晓其原因?” 薛景山思忖起来,正要说些什么。 “此事,老夫清楚……” 这时,另一侧的牢房中,宁塑的声音传来。 “我们平定了疫患之后,收拾行装,准备赶回京城之时……” “却发现,我们所带的行李之中,莫名多了许多银票和金银珠宝!” “那些财物,我们分文未碰,本想暂且搁置着,再向朝堂上书,交由朝廷发落,老夫还专程派人把守!” “可老夫的奏折,明明发往了京城,却再无音讯!” 听到宁塑的话,苏扬又询问地看向薛景山,见薛景山郑重点头,他已然了解。 这显然又是一桩诬陷了! 宁塑的那一份奏折,无疑是石沉大海了。 否则,这个罪名,势必不会成立! “殿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这时候,蔡筱已经再度赶了回来。 “不可再与这些案犯交谈下去了,否则,下官无法向朝廷交待!” 赵艺弘扫了蔡筱一眼,又看向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决断。 苏扬没有理会蔡筱,而是始终凝望着薛景山。 他向着薛景山长长躬身。 “薛太医,此次平定疫患,一路……辛苦!” 第四百零七章 路绩的消息 薛景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脸上挂起一抹温和笑容。 他缓缓点头,轻声嘱咐:“保重自身。” 苏扬缓缓退至赵艺弘身后,不再多言。 “蔡大人,此案尚未彻查清楚吧?” 赵艺弘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向蔡筱询问一声。 蔡筱眼神微沉,他先前虽然没有待在牢房这边,但几人的谈话,他多少也能听到一些。 现在赵艺弘说起此案,难道想要现在就为薛景山翻案? “回禀殿下,此案虽未经彻查,但已有多方证据,直指这些人……” 蔡筱婉言推诿。 单凭这些证据,薛景山这些人,就别想翻案! 赵艺弘幽幽扫过蔡筱,对于而今的情况,他当然知晓。 他挥挥手,没有再让蔡筱继续说下去。 “但现在,也还无法就断定薛太医和宁大人他们的罪名不是?” 赵艺弘反问一声。 “这……” 蔡筱一副犹豫模样,在猜测着赵艺弘的用意。 “既是尚未定罪,而如薛太医和宁大人这些人,皆是我朝廷命官!” 赵艺弘的语气威严了几分,“那他们在刑部大牢中,应当多加照拂,不可亏待才是!” 说着,他的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我朝从未有过亏待朝廷命官之先例!” “而现在案件尚未查明,刑部便把他们当作囚犯对待!” “岂有此理!” 他一番冷喝,拿出了十足的皇子威严。 苏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蔡筱,等待着蔡筱的回应。 既然此案,一时间无法翻案。 薛太医他们还要在刑部大牢中待上许多时间。 那这基本的生活保障,也必须做全! 蔡筱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他对赵艺弘恭敬,那是因为赵艺弘这皇子身份! 不过,赵艺弘这五皇子,要比起其他皇子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而且,不论哪位皇子,也都该对他们客气有加,不会现在就得罪朝臣。 可现在,赵艺弘就敢对他们刑部作威作福…… 他目光闪烁,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赵艺弘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 “自今日起,这平定疫患一案,所有被押解入刑部大牢的朝廷命官,刑部最好都善待!” 赵艺弘大袖一挥,自顾自转身面向牢房外,不再去看蔡筱一眼。。 “今日所见,我也会上报父皇。” 撂下这句话,赵艺弘头也不回的向牢房外走去。 苏扬向着薛景山点了点头,随即与王朗一同,跟随赵艺弘走了出去。 他经过蔡筱身边,幽幽斜睨了蔡筱一眼。 牢狱中,蔡筱紧皱着眉头,脸庞笼罩在大牢的阴翳中。 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才迈步离开,送赵艺弘三人离去。 …… 自刑部离开后,苏扬和王朗便与赵艺弘分开,一路赶回药铺。 苏扬思索着薛太医所说的那些有关于案件的事情,心神沉郁。 那每一条所谓罪证,都足以将此案推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整个案子,都疑点重重……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破局,还是得一条一条地解决! 回到药铺后,苏扬却见药铺中多了一道熟悉的年轻身影。 云澈仍旧是坐在药铺角落的板凳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见到苏扬回来,云澈当即起身,迎了上来。 “苏扬,我可在你家药铺里等了好久了!” 他走到苏扬身边,急不可耐道,“跟我来,我姐找你,有要事相告!” “要事?” 苏扬心中一动。 昨日云千瑶便来过他家药铺,今日又让云澈早早地在药铺中等他。 看样子,云千瑶找他,的确有事! “你姐有让你向我转告吗?”苏扬询问一声。 云澈却是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她说事情重要……” 说到此,云澈又一挥衣袖,“别管这些,你跟我一起去了就知道了!” 苏扬瞥了云澈一眼,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云千瑶不告诉云澈,是正确的! 以云澈的性子,说不定便会说漏嘴! 他正要应允,却见药铺外,又有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看清莫小刀的身影,苏扬神色顿时一振。 “有消息了?” 苏扬连忙询问。 他先前嘱托过聚贤帮,让其帮忙追查路绩的事情。 莫小刀点点头,又扫了云澈一眼。 “这里人多眼杂,去后院说。” 苏扬招呼着莫小刀,一同向药铺后院走去。 “苏扬,你怎么还在磨蹭?” 云澈却有些不满了。 他正要带苏扬去云府,偏偏现在苏扬还不急不躁的! 苏扬无奈地看向云澈,眼下想要破平定疫患一案,路绩的事情,自然尤为重要! 比起现在去云府,他当然得先从莫小刀这里询问清楚。 “云公子,劳烦你先等一会!” 苏扬打发一声,迈步走进后院。 “路绩的情况,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寻找了,他这个人,似乎就是一个太医,近几年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后院中,莫小刀缓缓说着,向苏扬耸了耸肩,“这些,苏大夫身在太医院里,应该比我清楚!” 苏扬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莫小刀。 若聚贤帮只查出了这些,莫小刀还不至于专程跑这一趟。 “不过,我们倒是还查到一个事情!” 莫小刀咧嘴一笑,这才说道,“那是五年前的一桩案子……” “那太医路绩,也做了一件检举揭发的事情!” 听着莫小刀的话,苏扬目光一凝。 “大义灭亲?” 他询问一声。 莫小刀点点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嘲讽。 “在我看来,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义灭亲,他这个人,做起事来,还真是绝情,半点都不是个东西!” “谁跟他是亲戚,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莫小刀骂了一声,“他那个倒霉的兄长,先前也是在朝为官,而且,还在户部担任户部郎中一职!” “户部郎中?” 苏扬目光一眯,这件事竟然又牵扯到了户部? 现在的户部郎中庾士素,他也极为熟悉。 这官职在京城中虽不算大,可也是堂堂从五品了! “本来他那个兄长当官当得好好的,也没有什么劣迹,但随着路绩这么一检举揭发,直接就变得十恶不赦了!” 莫小刀继续说道,“一大家子,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就连他那倒霉兄长的妻女,都被充入教坊司,也没见路绩再帮衬过什么!” “妻女?” 苏扬心中一动,询问道,“也就是说,路绩的兄长,还有家人在京城?” 第四百零八章 西城,红仙楼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莫小刀摸了摸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苏扬。 “路绩的嫂子两年前就死了,但还有个侄女在京城活着。” 说完,他并不急着多说,等待着苏扬思索。 既然这平定疫患一案,最开始的原因,就是路绩那一封检举揭发的血书。 那么,路绩这个人,就尤为关键! 路绩是死了,不过,路绩的事迹,却可以从这些消息中,逐渐侦查出来。 他先前已经推断,路绩既然与薛太医无冤无仇,那自然是背后有人在威逼利诱,使得路绩不惜向朝廷呈交那份血书。 尤其路绩在五年前大义灭亲时,还与户部扯上了关系! “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时,莫小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向着苏扬比出五根手指。 “在五年前,路绩大义灭亲之前,路绩在太医院里,还只是个右医师!” “之后他一路高升,直接自从六品升到了现在的正五品的奉上太医!” 五年的时间,便从右医师升为了奉上太医? 苏扬双眸微眯,且不提他这个例外的情况,寻常在太医院中,任何一人想要晋升到奉上太医,没个十年八年,再加上一些立下的功劳,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说之前路绩有什么倚仗靠山,那自然是其身为户部郎中的兄长。 但兄长已经被他大义灭亲了,那么,路绩的靠山,又会是谁? “这么说,他五年前大义灭亲,就是一个关键了!” 苏扬目光一闪。 他连忙向莫小刀询问:“路绩的侄女,现在还在教坊司?” “不在!” 莫小刀断然回答,却不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苏扬,似乎在等待着苏扬继续询问。 看着莫小刀这幅故意卖关子的模样,苏扬深吸一口气,压下起伏的情绪。 而不远处,王朗扫了眼四周,幽幽的目光又不住瞄向莫小刀的后颈! 似乎在思考着,何时给莫小刀一记闷棍! “那她在哪里?” 苏扬只好耐着性子询问。 “朝廷上下,每年被充入教坊司的人,有那么多,也有一些女子,从教坊司里又被转卖到其他青楼,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莫小刀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我们帮主老大说了,这次帮你追查路绩这个人,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出动了不知多少人马!” “只凭苏太医给我们的那一桩卖酒的生意,我们还是亏大发了!” 他摇摇头,故作长叹。 随即,莫小刀又偷偷斜着眼睛瞟向苏扬。 “帮主老大说,再这么下去,我们帮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苏扬将莫小刀的模样收归眼底,自然明白莫小刀的意思。 显然,聚贤帮是准备再从他这里要些利润! 这时,后院与正堂的帘布被掀开,云澈探头探脑地自帘布后看来。 见苏扬三人瞬间便齐齐向他看来,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云澈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几分,他索性直接穿过帘布,走进了后院。 “苏扬,我还得等你多久?” 云澈故作镇定地询问。 “你来的正好。” 苏扬招了招手,把云澈叫到身前。 他指着云澈对莫小刀道:“莫老大,这位是云府的云公子,咱们卖酒的生意,就是跟云府一起做得!” “若贵帮能够帮我查清楚路绩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成价格,其余的好处,你到时候可以再跟云公子商量!” 说着,苏扬一手搭在云澈肩头,将云澈拽了过来。 “如何?” 闻言,莫小刀挑了挑眉,双手一拍。 “苏太医果然够爽快!” 苏扬点点头,又道:“那烦请莫老大帮我再调查调查……” “不用这么麻烦!” 莫小刀却挥了挥手,“已经查清楚了,路绩的侄女,现在就在西城的一处青楼之中!” 听到此,不远处的王朗双拳顿时一握。 莫小刀这分明是在趁火打劫! 对此,苏扬顾不上在意,等待着莫小刀接下来的话。 “西城红仙楼,她现在的花名叫……丽姑!” 云澈茫然地打量着苏扬与莫小刀,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苏扬,你要跟他做生意?” 云澈不由询问道,“还有……什么红仙楼?” “那不是青楼吗?” “你要做什么,得给我说明白!” “云公子!” 苏扬收敛心绪,拍了拍云澈的肩头。 “这些,之后我再与你说清楚,劳烦你先行回云府一趟。” 现在既然好不容易得知了有关于路绩的事情,那他便务必要去查探清楚! 这些事情,虽说聚贤帮必定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追查出来。 那么,那些暗中布下此局的人,或许也有可能,想起此事! 事不宜迟,必须得防备暗中的人销毁证据! 想了想,苏扬又对云澈道:“待我处理好眼下的事情后,我就亲自去云府!” 云千瑶的事情,他现在只能先搁置一旁了! 可云澈那张俊逸的脸庞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浓浓的警惕神色。 “你支开我,是想要去青楼!” 他后退几步,伸手直指苏扬。 “好你个苏扬!” “你都跟我姐有了婚约,还尚未曾成亲,你就要去青楼!” 云澈脸色涨红,透露着一股子愠怒。 “行,我这就去告诉我姐,揭穿你的真面目!” 说着,他快步向着药铺正堂那边冲了过去。 仿佛生怕苏扬追赶,他还不时地回头看苏扬一眼。 “苏兄……” 看着云澈的架势,王朗向苏扬询问一声。 苏扬摆摆手,以云澈的脑回路,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不知道得费多大的功夫。 “先由他去吧,王兄,咱们一起去趟红仙楼!” 有关于路绩的事情,必须得尽早自路绩侄女那里,问个清楚! 王朗未再多说什么,紧跟着苏扬一同赶了出去。 莫小刀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和王朗利落的身影,随即迈步跟了上去。 “苏大夫,帮人帮到底,我跟你一起去!” 三人各自骑乘上马,不远处,云澈的身形还没跑远。 他慌乱地瞟了苏扬一眼,奋力挥动马鞭。 “苏扬,你别想着追上我!” 第四百零九章 果真这般决绝? 街道上,一辆精致马车缓缓驶过。 过往的行人注意到马车上的字样,不时有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这是京城云府的马车! 而今天气渐寒,寻常百姓能穿上一件云家布行所出的衣服,那面子上绝对光彩! 据传,这段时间以来,云家还放出了消息,要开始售卖今朝酿了…… 马车中。 玉儿纤细的眉头微微蹙着,小嘴撅起,有些不满。 “小姐,你昨日就去了苏家药铺,给苏公子留下了消息,按道理说,他今天就给去咱们府里找你的!” “今天一早,不是就让堂少爷去药铺了吗?” “咱们不用非得再去一趟吧?” 云千瑶透过车窗,凝视着路边的景象,没有出声。 “小姐……” 玉儿撇撇嘴,有些无奈。 “你说了,苏公子前几天在京城为太医院的太医伸冤,必定有烦心不已……” “可这些应当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要烦恼的事情,苏公子是太医,他自然会有所应对。” “你又何必为他这件事,费心费力,奔波忙碌?” 她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子心疼。 自家小姐明明是才女,何时对这些朝堂之事上过心? 可小姐自从得知苏扬在京城中伸冤后,都开始钻研起这平定疫患一案的事情了! 玉儿轻叹一声,又幽怨道:“更何况,苏公子昨天得到了你的消息,今天也没有来咱们府里……” “玉儿,不必再说了。” 云千瑶看向玉儿,“他而今必然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咱们既然有了些关于此事的消息,自是要为他帮些忙的。” “可是……” 玉儿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可是你们不是……还想要解除婚约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只好自己闭上嘴巴。 云千瑶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车窗外。 可这时,随着远处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响起,她们的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注意到此,云千瑶和玉儿微微一愣。 “恭叔,怎么了?” 云千瑶向马车外的车夫疑惑地询问。 “小姐,是堂少爷!” 车夫回应一声,又高声叫了起来。 “堂少爷,堂少爷,在这里!” 蹬蹬蹬! 急匆匆的马蹄声自马车便经过,步子逐渐放缓,马匹才终于停了下来。 云千瑶向着车外看去,便见云澈正骑乘在马匹上,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惊慌。 “姐?” 见到云千瑶,云澈不由向后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我不是让你去苏家药铺了吗?” 云千瑶询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云千瑶有些无奈,果然,她今天再过来,是对的。 要让小澈带着苏扬一起去云府,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姐,苏扬……苏扬他在追杀我!” 云澈翻身下马,跑到马车旁边。 “追杀?” 云千瑶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狐疑,她探头向马车后看去。 远处,哪里有苏扬的身影? 她又看向云澈,一双潋滟水眸中流露出一抹威严。 “少说这种话,让别人听见了,算什么样子?” 云千瑶低声训斥一声。 可云澈却满脸不服气,他急忙道:“是真的!” “我今天去找他,等他回到药铺,就要拉着他去见你!” “可是,他却跟一个流痞厮混上了!” “而且,他们还说要分配卖酒的生意,甚至还……” “还要去红仙楼!” 他一股脑地将之前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 “我气不过,就要来想你告状,结果,我前脚刚跑出苏家药铺,他们后脚就追上来了!” 云澈又向后扫了眼,见仍旧未曾见到苏扬的身影,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他得意满满道:“我就说,他追不上我!” 听着云澈的话,云千瑶尽可能地从中得出有用的信息。 “红仙楼……是什么地方?” 云千瑶疑惑询问。 “那是西城有名的青楼!”云澈挥了挥拳头,“他们要去青楼寻欢作乐!” “嗯?” 云千瑶不由一怔。 青楼? 这种时候,苏扬去青楼做什么? 他不是在为平定疫患一案烦忧吗? “姐,那等烟花之地,自是粗鄙不堪,你这两天又是亲自去他家里,又是让我去请他……” 云澈埋怨道,“你看他,明明知道你在找他,反倒直接去了青楼!” 一旁玉儿也不由紧蹙起眉头,小拳头微微握了起来。 她心中为云千瑶鸣不平。 小姐为苏扬的事情忙碌了这么多天,结果那苏扬倒好! 竟然直接去了青楼! “小姐,那等烟花柳巷,但凡是洁身自好之人,都断然不会去!” 玉儿忿忿道,“苏公子他……太过分了!” 云千瑶黛眉紧皱,一言不发。 水袖之中,粉拳早已紧紧捏起。 苏扬去了青楼…… 他明明应该知道,她这两日都在寻他才是! 即是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去? 难不成,真是要与她表明态度? 不惜前往那等烟花柳巷,与那些风尘女子寻欢作乐,也不愿与她见上一面…… 果真要做得这般决绝吗? “姐,咱们现在就回府里找人,把护院和家丁全部叫上!” 云澈沉声道,“到时候,给那苏扬来一个捉奸在床,看他如何狡辩!” “之后,再狠狠地痛打他一顿!” 说着,云澈挥了挥拳头,对车夫道,“走,恭叔,咱们这就出发!” “慢着!” 可这时,云千瑶的声音响起。 她美眸中满是思索神色。 苏扬断然不会是轻浮之人! 而今苏扬正为了平定疫患一案奔波忙碌,必然忧心不已。 这种时候,即便苏扬想要与她解除婚约,也不应当会在这种时候,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苏扬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去青楼,或许是有着必要的缘由…… 想到此,云千瑶沉声道:“恭叔,咱们去那个……苏公子去的青楼!” “去红仙楼?” 听到云千瑶的声音,云澈双眸顿时一睁。 “姐,那里可是烟花之地!” 他连忙劝阻,他堂姐哪怕再愤怒,也不能就这么过去啊! 要是被他伯父知晓,伯父或许不会责怪他堂姐,但恐怕……会反过来打断他的腿! 第四百一十章 问询(一) 红仙楼。 苏扬三人刚走到门口,小厮便连忙赶上来招呼着。 “三位大爷,里面请!” 小厮高声招呼着,恭敬地领着苏扬三人走进门中。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又落在一旁莫小刀身上。 “莫老大,你是这里的熟客,直接带着我们去便是!” 他还不想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熟客?” 莫小刀摇了摇头,“苏大夫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在红仙楼里一掷千金!” 他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这此能来红仙楼,还是沾了苏大夫的光!” 苏扬已经知晓了,莫小刀跟着过来,应该就是闲着没事过来看戏的! 至于寻找路绩的侄女,是指望不上莫小刀了。 这时候,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但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腰肢摇曳,笑吟吟迎了上来。 她目光扫过苏扬三人,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 “三位大爷看着面生啊……” 她笑着伸出手,随手拉住苏扬的衣袖。 “能得三位大爷赏脸,是我们红仙楼的荣幸,我跟大爷们介绍介绍咱们楼里的姑娘?” 苏扬眯了眯眼睛,随即点点头。 他来这红仙楼一趟,目的终归不能太过明显。 “那嫲嫲就介绍一下吧。” 他故作轻笑,随意自红仙楼中迈着步子。 大宋京城的青楼,他穿越以来,还是头一次进来。 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什么景色。 “我们这呀,有红桃姑娘、翠芳姑娘……” “她们一个个的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苏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鸨的介绍,应和着点头。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随意询问:“听说你们红仙楼里,有一位丽姑姑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丽姑?” 听着苏扬的询问,老鸨一阵错愕。 随即,她笑了笑:“丽姑可是有些日子没接客了,也不太方便,要不大爷您看,我再跟您找些……” “不必了!” 苏扬一挥袍袖,断然拒绝。 他听得出来,老鸨这一番话,有些深意。 不便接客,那应该就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了想,苏扬随手自袍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手中随意地掂量着。 荷包随着苏扬的掂量,顿时传出银两叮当脆响。 顿时间,老鸨眼中闪耀起精芒。 只看着荷包里的分量,便足以证明,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并不缺钱! “现在,丽姑在吗?” 苏扬淡淡询问。 “在的在的!” 老鸨当即点头,只是,她又思忖一番,迟疑道,“大爷,不是我不愿意让丽姑来见你,而是,她……她的身子这些时日不太方便!”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一旁莫小刀沉喝一声,指了指苏扬,“我们家大爷,有的是银子,给了你银子,你就让我们去找她就是!” 看着莫小刀这幅嚣张模样,苏扬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这红仙楼里,还用不着客客气气。 “大爷,您说小的说得对吧?” 可莫小刀又屁颠屁颠地向苏扬询问。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静静看着老鸨。 第四百一十一章 问询(二) “好,大爷,我这就让人带您过去……” 老鸨仍是提醒一声,“但我可先跟您说下,丽姑的身子,碰不得!”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向着红仙楼深处走去。 老鸨唤来小厮,向小厮低语几句,那小厮连忙赶到苏扬身前,带着苏扬向二楼走去。 一直走到二楼深处的一间房门前,几人才停了下来。 小厮轻轻敲了敲房门。 “丽姑,丽姑,有大爷来见你了!” 房门内,先是一片寂静。 随即,一道透露着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位大爷,奴家而今染了重病,不便见客,还望大爷见谅。” “无妨,我只是要与姑娘说说话罢了。” 苏扬淡淡说道。 小厮无奈地看了苏扬一眼,老鸨已经跟他强调过了。 丽姑现在染了病,按理说,来往红仙楼的客人,便不该再去找她,免得沾染上不干净的病。 可偏偏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个愣头青! “大爷,我们家嫲嫲让小的跟您叮嘱一声,丽姑她现在实在是不方便……” “您看……” 可苏扬却只是淡淡看了那小厮一眼,一言不发。 那小厮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姑娘,若是可以,那现在我便进门一叙了。” 苏扬再度说了一声,稍作等待,这才缓缓推开门。 门外,一名女子恭敬地站着,脸上满是错愕。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人会来她这里,急忙收拾之下,头发还有些散乱。 她嘴唇发白,脸上肤色透露出一股病态的苍白与虚弱,模样已经谈不上什么美貌可言。 “没你的事了!” 莫小刀适时地打发小厮,顿了顿,又道,“再备些酒菜来!” 那小厮怔了怔,不再敢多说什么,又向着那房间中的女子递了个眼色,这才离开。 苏扬迈步走进房间中,扫了眼四周,目光才又落在面前女子的身上。 “姑娘现在是染了些病?” 苏扬询问一声。 闻言,那女子脸色微变,透露出一抹惨然。 “可否让我为姑娘号脉?” 可随即,她听到苏扬的声音,又不由一愣。 “我们这位大爷,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救死扶伤,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莫小刀一连串地恭维着,大摇大摆地拉来一张木凳坐下。 苏扬未去管莫小刀,而是对王朗叮嘱道:“王兄,帮忙照看四周。” 王朗点点头,推开门,再度走了出去。 看着苏扬三人的模样,女子眉头微皱,满脸错愕。 但她目光深处,却又隐隐浮现出一抹警惕。 “姑娘?” 苏扬轻抬手臂,向面前女子示意。 那女子这才坐下,伸出胳膊,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 眼见苏扬的手指毫不避讳搭上她的手腕,那女子又不由说道:“这位大爷,奴家……” 可苏扬只是摇了摇头,未再让其说下去。 半晌,他收回手指,扫了眼四周,向莫小刀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 那桌案上,摆放着些许文房墨宝。 “我为姑娘写些方子,之后差人去西城苏家药铺那边抓药,可治姑娘的病。” 苏扬说着,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见此,女子神色愈发茫然。 她多少能够看得出来,苏扬所写,竟然真的是几种药材! 苏扬写完,将药方退到那女子面前。 他直视着面前女子的双眸,沉声询问:“姑娘可是姓路?” 听到此,那女子神色顿时一变。 她连忙站起身来,后退几步,眼中满是警惕! 第四百一十二章 小心为上 眼见着面前女子的反应,苏扬心中已经了然。 “路小姐,令尊是前任户部郎中吧?” 苏扬继续询问,“而你还有个叔父,在太医院为官……” “你……你们……” 丽姑死死盯着苏扬,脸上满是警惕与惧意。 她又后退几步,扫向四周,一把抓起身后摆放着的花瓶,攥在手里。 见此一幕,苏扬双眸微眯。 提起这些,丽姑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是……路绩派你们来的?” 丽姑寒声质问,声音尖锐了几分。 “我们来此拜访陆小姐,的确是与路绩有关系。” 苏扬直言不讳,继续观察着丽姑的反应。 “几年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丽姑脸上流露出一抹惨然,可依旧死死抓着花瓶,随时准备砸向苏扬。 “看来,路小姐很恨他。”苏扬幽幽说了一声。 不论当年的案子究竟如何,路绩的确是害得他兄长一家,家破人亡。 丽姑的这份恨意,的确应该。 “何止是恨,我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丽姑咬着牙,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了他!” “现在,他先派你们过来了……” “这你倒是说错了!”丽姑话音刚落,莫小刀便开口打断了她,“他可请不动我和这位大爷,更何况,他也没能耐再指使人了!” “路小姐,我们没有恶意,来这里只是想要问你一些事情。” 苏扬耸了耸肩,语气放缓了许多。 可丽姑神色中的警惕,依旧未减多少。 “当年路绩大义灭亲,那案子,陆姑娘可知道些什么?”苏扬继续询问。 “大义灭亲?” 丽姑却冷笑起来,笑容狰狞。 “他绝情绝义,害得我家破人亡,也配称大义灭亲?” “那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尊当年果真是做了什么?” 苏扬又询问道。 这是当年案情的关键。 卷宗大都在刑部,他调查此事,却还不能惊动刑部。 “你让路绩过来,我来跟他说!” 丽姑咬牙道,握了握手里的花瓶。 她苍白的脸庞上,满是怨恨与杀意! 见此,苏扬暗叹一声,缓缓道:“路绩……已经死了。” “死了?” 丽姑身形骤然僵住,满脸无法置信。 随即,她又死死盯着苏扬:“这不可能!” “太医路绩,在疫患爆发之时,前去平定疫患,冒死检举揭发评定疫患队伍中,有人贪赃枉法。” “未等到平定疫患的队伍返回京城,他便已经死了。” “死因……是身患疟疾。” 苏扬简要地将先前的事情向丽姑告知一番。 按照常理,在翠红楼这等人来人往的烟花之地,自是消息灵通。 不过,丽姑患病应当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她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不曾出门。 对于这些事情,不曾听闻,倒也正常。 “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丽姑手中花瓶举得更高了,“他让你们过来,不就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风,取我性命吗?” 苏扬摇摇头:“这些事情,路小姐只要出门,向红仙楼中任何一人,稍作打听,便能知晓。” “那路绩的确是死了,死得透透的!” 一旁莫小刀附和着点点头,“听说最近两天,他的尸骸就能送到京城!” “这种事情,我们还犯不着骗你!” 丽姑怔怔地盯着苏扬和莫小刀,眼中一片茫然。 她一直心心念念,始终不忘报仇的大仇人,竟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砰! 她双手一松,手里的花瓶骤然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仿佛失去了力气,不住后退,撞在墙角,依靠着墙面无力地蹲了下去。 苏扬看着丽姑的反应,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丽姑宣泄着情绪。 丽姑只是盯着地面,怔怔出神。 她的眼神中满是悲伤,却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 “大爷,你们要的菜到了。” 这时,房门外小厮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放在那里吧。” 王朗在门外回应一声,任由小厮将饭菜放在一边。 不多时,王朗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中端着饭菜,扫了眼房间中,目光在丽姑身上稍作停留。 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摇摇头,走到苏扬身边。 “苏兄,这是送过来的饭菜。” 说着,他又瞥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耸耸肩,打量着面前的饭菜。 “不过,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这时,王朗又说道,“送饭菜的小厮,跟先前带着我们过来的,不是同一个人!” 苏扬疑惑地看向王朗,他对这红仙楼中并不熟悉。 只是换了个伺候的小厮,倒是并不值得注意。 但王朗既然说了,那或许就有什么异常。 “新过来的小厮,虽然个子不高,不过,他的步伐却有些沉稳……” 王朗继续说道,“我总觉得,此人像是习武之人!” “哦?” 闻言,苏扬双眸一眯。 习武之人,会在红仙楼中做什么小厮? 这似乎有些异常! “那这饭菜有问题?” 莫小刀拿起筷子,随手夹起盘中的菜品。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 苏扬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们调查路绩的事情,一切做得应当隐秘。 也不至于,有人会特意对他们做什么事情才对。 不过,这件事,毕竟事关平定疫患一案。 他先前为薛太医他们伸冤,便已经引得了许多人的注意。 若是说有人因此而暗暗关注着他们,这就说不定了…… 在这红仙楼里,还是小心为上。 “王兄,将这些饭菜原封不动地送出去,说我们现在懒得吃!” 苏扬向王朗低声嘱咐一句。 王朗当即会意,端着菜肴再度走了出去。 这时候,一旁的丽姑缓缓站了起来。 她静静盯着苏扬,双眸中已是一片死寂。 但却再看不出其他情绪流露。 “你……你们是朝廷派来的?” 她的声音莫名得沙哑极了。 “不是。” 苏扬缓缓回答,又直视着丽姑的双眼。 “不过,我们此次过来,就是为了调查当年路绩检举揭发的案子!” “我们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若是这案子有什么蹊跷,我们务必会帮你们翻案!” 既然路绩检举揭发薛太医他们,是蓄意陷害。 那么,说不定,当年路绩大义灭亲的举动,也有什么蹊跷!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这位莫不是苏太医? 听着苏扬的话,丽姑原先死寂的眼神中,忽的闪过一抹神采。 但随即,她又警惕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路小姐,难道你不想为当年的事情,讨回公道?” 苏扬沉声询问。 “公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能有什么公道可言?” 丽姑冷声道,她不过花信年华,脸上却满是看透世事的沧桑。 “你或许可以试着,相信这位大爷!” 莫小刀走到苏扬身边,向苏扬挥了挥胳膊。 “这位,可是名满京城的苏扬,苏神医!” “就是献奇药以治瘟疫的那位……” “还是咱们大宋诗魁!” “这些,相信路小姐应该听说过吧?” 说完,莫小刀还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苏扬没有去管莫小刀,只是静静地看着丽姑。 “苏扬?” 丽姑下意识看了眼桌案上的一张宣纸,那是苏扬先前为她诊治,所写下的药方。 “路小姐,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拜访,只是为了查路绩当年的事迹!”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当年检举揭发令尊,现在又同样做所谓检举揭发的事情,这两件事情,或许有着什么关联,我只能前来向路小姐求助!” “你又怎么证明,你是苏神医?” 丽姑沉声询问,她不住打量着苏扬。 苏扬想了想,说道:“或许我现在走出去,便会有人认出我来……” “不必了。” 丽姑挥挥手,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她忽的向苏扬跪了下来,不停叩拜! “路小姐这是做什么?” 苏扬连忙上前。 “先前奴家患了瘟疫,多亏了苏神医的药!” 丽姑说着,仍旧不停叩拜。 先前即便是听到路绩的死讯,也未曾哭泣的她,此时竟是泪花浮动。 “路小姐快快起身……” 苏扬将丽姑搀扶起来,长叹一声。 那青蒿素在京城中救人无数,面前的丽姑,却能一直记着这件事情。 “苏神医想要询问当年的事情?” 丽姑更咽着询问。 苏扬点点头,让丽姑坐下,慢慢诉说。 “那路绩以往常来我家,对我们也极好,平日里还总是送我们一些玩物……” 丽姑缓缓说着,眼中仍旧满是愤恨。 “可有一日,先父如往常一样前去户部,直到深夜也未曾回家。” “夜里便有朝廷大臣来我们家中,搜查我家,将我们全部抓住!” “后来我才直到,是路绩做了所谓揭发我先父贪赃枉法的罪名!” 说到此,丽姑狠狠咬了咬牙。 “可我先父为官一向清白,就连家中衣食住行,都要精打细算……” “他怎会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那路绩分明是诬陷!” “诬陷……” 苏扬眸光一闪,当年那所谓大义灭亲的案子,也是路绩在诬陷吗? “路小姐说这些,可有证据?” 苏扬继续询问。 “证据……” 丽姑重重点头。 “当年我和我娘被充入教坊司,曾有人百般刁难,虽没有让我们死去,却也想要打消我们一切翻案的可能!” “我亡兄被发配边疆,曾求人送来他在远方调查的事迹,说是那路绩与一个叫庾士素的官员,有所勾结……” “庾士素?” 苏扬思绪急转,而今的户部郎中庾士素,果然牵扯到了路绩的案子! 不过,丽姑所说这些,想要作为翻案的证据,还远远不够。 先前的案子过了这么多年,既然是有心毁灭证据,那证据自然也不会再有太多的留存。 “其余的事情,我们知道不多……” 丽姑思索着,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路绩以往被送到东城一家药铺学医,后来我先父考取了功名,他便进了太医院。” “但以他的医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成为太医?” “必定是在诬陷了我先父之后,又有了什么际遇!” 丽姑接连不断地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给苏扬。 这么多年来,向路绩报仇,几乎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为了这件事,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到最后,她都已经绝望了…… 但这些事情,她却一直牢牢地铭记在心里! 苏扬点了点头。 他在丽姑这里得到的消息,虽然不多,却也足以验明他的许多猜测。 这么多年,丽姑辗转于教坊司与红仙楼,能够得到这些,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苏扬缓缓向丽姑行了一礼。 他郑重说道:“路小姐,苏某会竭尽所能,还此案一个公道!” 要为薛太医翻案,路绩以往的案子,必定能够当作一个突破口! 丽姑深深凝视着苏扬,惨然一笑。 “莫老大。” 苏扬又看向莫小刀,“咱们再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苏大夫不妨说说看!” 莫小刀饶有兴趣地询问。 “我之后取些银两,帮路小姐赎身,由贵帮负责她的安全,到时候,现在市面上常见的一两银子一坛的今朝酿,我全部按照造价卖给贵帮,分文不赚,如何?” 苏扬缓缓询问一声。 路绩的案子,丽姑是他所能找到的唯一证人。 那就务必要保护好! “苏大夫这一掷千金,果然是豪爽得很!” 莫小刀笑了笑,“这些事情,我先替帮主答应下来,他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亲自给你照看着!” 闻言,苏扬点了点头。 “多谢莫兄!” “莫兄?” 莫小刀挑挑眉,注意到苏扬对他的称呼变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受宠若惊?” 苏扬懒得理会他,又与丽姑嘱咐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丽姑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眼眶中流下两行泪水。 房门外。 先前那盘饭菜,已经被王朗送了回去。 苏扬与王朗递了个眼色,三人快步走下楼去。 之后由莫小刀照看着丽姑,他还算放心。 但这红仙楼,他最好不要久留,万一被人察觉到,那便不妙了。 “嗯?这位莫不是……苏太医?” 可这时,红仙楼一楼,忽的有一道声音响彻。 “苏太医竟然来红仙楼了!” “名动京城的诗魁来红仙楼了,那今日,咱们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闻言,苏扬心中一沉,他询问望去。 一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端着酒盏,笑吟吟向着他这边走来。 苏扬皱了皱眉,眼前这人,他并不认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接连布局 但对于书生的话,苏扬却丝毫不予理会。 他只是沉声对红仙楼中众人说道:“诸位,既然有人一再相逼,苏某也只好说出此案……” “那就烦请不愿牵扯上是非的人,先自红仙楼里离去!” 随即,他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等候着红仙楼里众人的反应。 “苏太医,我等本无意冒犯,这便离去!” 很快,便有人自人群中走出来,向苏扬躬身行礼,向外走去。 “苏太医,若是事关机密,切不可多说!” “保全自身才是!” “我等……这便离去……” …… 红仙楼一处房间中。 清羽道人瘫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皱了皱眉头。 “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乱子?” 他向着身边一人吩咐一声。 那摩尼教教徒应声走出,只是,刚打开房门,看着红仙楼一楼中的一道身影,他顿时后退几步。 “嗯?” 见状,清羽道人神色一沉。 “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有什么官兵来了?” 但随即,他便见那教徒摇了摇头。 “道长……” 那教徒又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快步赶到清誉道人身前。 他低声道:“那苏扬……他来红仙楼了!” “什么?!” 清羽道人顿时一惊,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一抹惊惧。 他四肢的伤口处,仿佛疼痛都加剧了许多! 这苏扬,还真是阴魂不散! 竟然来到这红仙楼了! 莫非是发现了他自刑部离开后,调查到他藏身于这红仙楼中。 所以要来追杀他的? “回禀道长,那苏扬似乎遇到了麻烦,在让他人离去。” “他似乎是来查太医院的案子的。” 门边两名摩尼教教徒查探着门外的情况,向清羽道人低声汇报着。 听到此,清羽道人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遇到麻烦了?” 清羽道人眼中闪过一抹幽幽光芒。 “必是明尊降下了惩罚!” “将那苏扬送到了咱们这里……” 稍作思索,清羽道人低声吩咐,“派些人手,乔装打扮出去,见机行事!” “是!” …… 红仙楼里,很快便走了一部分人。 只是,依旧还有大半人留在这里,似乎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苏扬目光内敛,既然剩下的这些人,不愿离去,那就跟他一起牵扯到这桩是非之中吧! “既然剩下的人,皆是准备听本官说出这桩机密,那本官就跟你们好好说说!” 苏扬语气低沉,暗暗向王朗递了个眼色。 两人之间不必多言,王朗早已处于戒备状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本官此次前来,乃是为案子调查一桩,贪赃枉法之事!”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其实本官已经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倒也不必隐瞒了!” “既如此,之后就劳烦你们,就此时公之于众!” 听到此,书生眉头微皱。 苏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本官追查到,太医院中,有人贪赃枉法,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我太医院院使白大人!” “而白大人便命本官,暗地调查此事,莫要打草惊蛇!” “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 苏扬耸了耸肩,他自然不能说,是专程来找丽姑,调查太医路绩。 而所谓贪赃枉法…… 就让这些人四处传扬吧!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他对付敌人的契机! 至于白泞那边,自是不必多说什么。 一切有白泞给他处理这桩烂摊子! “这……” 红仙楼中,众人面面相觑。 苏扬说了很多,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贪赃枉法?” 书生眯了眯眼睛,“苏太医既然要让我等传扬此事,为何不说个清楚?” “放肆!” 可苏扬却骤然冷喝。 “本官看你身为书生,应当通诗书,晓礼节,却不曾想,你竟然故意问出这等心怀叵测的问题!”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这等案子,也能详细与你说?” 苏扬向着那书生迈出一步,“自本官出现之后,你便一再逼迫本官,更是不惜挑拨人心,攻讦本官!” “甚至,现在逼问出本官来此的目的之后,还要追问此案详实,是想要将此案泄密吗?” 听到苏扬的话,那书生脸色骤然一变。 他没有想到,苏扬的态度,竟然突然强硬了起来。 “本官乃是陛下册封地朝散大夫和太医,你如此挑衅本官,可是有人指使?” 苏扬沉喝一声,看向王朗。 “王兄,将此人拿下!” 王朗当即迈步上前,抓向那书生。 那书生脚步一动,竟是动作利落地向后躲去,堪堪避过王朗这一抓! 见此一幕,苏扬眸光骤然一闪。 眼前这人,也有些身手! 不过,王朗速度更快,一击未落,又骤然来到那书生的身后,一拳砸向那书生后背。 那书生正要再度躲过,可王朗这一拳却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砰! 书生身形剧颤,向前翻滚一圈,这才泄去几分力道。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还是难免苍白了几分。 “苏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那书生声音急促,“在下不过是亲眼得见苏太医,心中仰慕,可苏太医竟如此对待在下!” “莫非是在下哪里招惹到了苏太医?” “还望苏太医恕罪啊!” 书生不住求饶,眼中却泛着一抹幽芒。 “各位大爷,怎得在我红仙楼里闹起来了?” 不远处,老鸨快步赶来。 只是看着苏扬那边的阵仗,她躲在一众红仙楼的护卫身边,不敢上前。 苏扬扫了眼那老鸨,又看向四周。 “先前本官所说的事情,可还有人要询问?”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人再说什么。 “苏太医,既然您要查的案子查完了,那么,容我说一句话,不知能否再在这红仙楼里,赋诗一首?” 可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人,作富商打扮。 “我家女儿仰慕苏太医已久,愿花重金,请苏太医不吝作下一篇诗词!” “苏太医,既然来了这红仙楼,何必因此搅了雅兴?” 很快,便又有人应和了起来。 仿佛他们对于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丝毫置之不理! 苏扬心绪逐渐凝重起来。 看样子,那布局之人,是不准备轻易放他离去了! 这时,苏扬目光一闪,他注意到,此时红仙楼外,有着一道年轻身影走了进来。 那正是云澈!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杀机! 云澈走进聚仙楼,瞥见苏扬,眉头顿时一皱。 “苏扬,你……” “云公子找我,可是有急事?” 未等云澈说完,苏扬便迈步上前,迎了过去。 云澈这小子不是找云千瑶告状去了吗? 竟然又跟到这里来了! 不过,眼下有云澈过来,那他就看看,他若是借机离去,那背后布局的人,又会有什么应对? “苏太医,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时,那中年富商幽幽说了一声。 “你算何人,也敢跟朝廷命官这么说话?” 王朗迈步走在苏扬前方,随手扒开人群,冷冷睥睨着那中年富商。 “现在,立即退散!” 然而,面对王朗的沉喝,那中年富商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等只不过是想要邀请苏太医吟诗作乐,苏太医又何故不给我等情面?” 中年富商目光幽幽,脸色阴沉了几分。 苏扬瞥了那中年富商一眼,双眸微眯。 他愈发感觉,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对方的目的,绝对不只是将他留在红仙楼里这么简单…… 他又扫了眼那瘫在地上的书生,从这书生刻意在红仙楼里叫出他的名号,使得他沦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说什么吟诗作乐,实则是有意说他在红仙楼里寻欢作乐。 有了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么,他先前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的事情,在京城百姓心里的影响,便会下降许多……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还是不愿让他离去。 那么,恐怕就是对方所布下的,就会是一场杀局了! “吟诗作词,倒也无不可。”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既是这等风雅之事,诸位不如与我一起……” “我出个题,由诸位先行开个场!” 他随口说完,向云澈那边走去。 “好,就等苏太医这句话!” 富商微微一笑,尤为客气道,“那今日,苏太医可要多饮些酒水,咱们不醉不归!” 云澈狐疑地打量着四周,他总觉得,这红仙楼里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但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见苏扬走过来,一把拉住苏扬的衣袖。 “苏扬,你还不快跟我出去?” 云澈压低声音说道,“我姐可是亲自来找你了!” 云千瑶来了? 苏扬心中一沉,这种时候,云千瑶若是过来,说不得也会被牵扯进来。 云澈忿忿地瞪了苏扬一眼,又道:“我可告诉你,不只是我姐,我来的时候,还见到孙鸣渠了!” 孙鸣渠? 听到此,苏扬心中凛然。 他心中的许多猜测,在这一瞬间,联系起来! 孙鸣渠会在这红仙楼附近,绝对不会是巧合! 他这次来到红仙楼后,接连有那书生和这富商出面,而且那书生还有些武艺。 这摆明了是要对付他…… 而以他与孙鸣渠之间的仇怨,若这一切,皆是孙鸣渠的安排。 那么,孙鸣渠必是会有后手! “他是奔着你姐那边过去的?” 苏扬又询问一声。 云澈点了点头:“他直接带着两人走过去了!” 苏扬思忖起来,若这一切是孙鸣渠安排的,那么,孙鸣渠又为何会在外面现身? 想到此,苏扬眼中寒光忽的一闪。 孙鸣渠自始至终,都并未出现在这红仙楼里,那就不会与他这边扯上丝毫关系。 而此时孙鸣渠现身,以孙鸣渠的自负,应该是……局势已定了! 他扫向四周,那富商身边,还有一些人,时不时地偷偷向他这边瞟来。 尤其是有几人,在红仙楼稍显混乱的情况下,一手还放在桌下,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云澈,接下来,我与你说一件事。” 苏扬正色道,“你自己火速冲出去,带着你姐,立马离开,一刻也不要停留!” “嗯?” 闻言,云澈不由一怔。 “你……是想打发我们走?”他狐疑询问。 可随即,他便注意到,苏扬一手伸向自己的袍袖。 以他与苏扬的距离,能够清楚的看到,苏扬袍袖下的手腕上,似乎还绑着一个物事。 那赫然是一把匕首! 云澈顿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他怔怔盯着苏扬,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若是可以,找巡检司的人来……” 云澈耳畔,又传来苏扬的声音。 他来不及多问,便见苏扬已转身拂袖。 “你父亲的病情,本官已经知晓了……” 苏扬悠悠道,“按照本官先前开的方子,继续吃下去便是!” 他随意挥了挥衣袖,一副打发云澈离开的样子。 云澈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又看向苏扬,目光闪烁。 虽然他依旧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但苏扬先前的反常举动,还是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随即,云澈一咬牙,转身就往外跑去。 先将苏扬的话,转告他堂姐再说! “这位公子应当是苏太医的朋友吧?” 不远处,富商的声音响起。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走?” 随着富商的声音落下,红仙楼门口,当即有两人赶了过去,想要阻拦住云澈。 “本官让他去抓药,自是有本官的事情,谁敢阻拦,便是忤逆本官!” 苏扬沉喝一声,又看向王朗。 “王兄,若有人阻拦,便立即拿下!” 王朗当即上前,向着门口赶去。 他站在那门口两人身边,震慑住那两人。 云澈扫了眼四周,趁着空隙,这才冲出门去。 见此,苏扬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人的真正目标是他,眼下还未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放一个云澈离去,也不会耽误这些人的计划。 随即,苏扬面向四周,自顾自地向一边桌案前走去。 “我的题目,诸位可要听好了!” 苏扬笑了笑,“此题,便以‘杀机’二字为题,如何?” 听到此,富商脸色骤然一变。 他向身边几人暗暗递了个眼色,随即笑了起来。 “苏太医莫不是在说笑?” “何须我多说?” 苏扬随意抬了抬胳膊,“诸位,请吧!” …… 红仙楼外。 云千瑶掀开马车帘子,眸光落在面前孙鸣渠的身上。 她黛眉微蹙,为何孙鸣渠会在这里? “千瑶,这边可是烟花之地,你何故来此?” 孙鸣渠笑吟吟询问。 第四百一十六章 图穷匕见 “孙公子,我还有要事,先不与你闲谈了。” 云千瑶淡淡回应一声,语气清冷而疏远。 “要事?” 孙鸣渠眉头微挑,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先前我见到有人自红仙楼里出来,说什么苏神医在里面,千瑶所说的要事,莫不是来寻苏扬?” 闻言,云千瑶眉头皱得更深了。 孙鸣渠怎么会知道,苏扬在这里? 她心绪急转,眼下苏扬应当正在为平定疫患一案奔波。 按道理说,苏扬不会在这种时候,特意来红仙楼这等烟花之地。 而现在,孙鸣渠又在这里…… 她隐隐意识到,苏扬来红仙楼这边,似乎不像她所想的那样! “那苏扬倒是有些可笑……” 孙鸣渠笑着摇摇头,“他前些时日,还拦在户部押解囚犯的囚车队伍前,义正言辞地说什么伸冤!” “这才没几日,他就跑到这等粗俗不堪的烟花之地,来此寻欢作乐……” 孙鸣渠说着,又扫了眼云千瑶的脸色,“对了,他与你是否还有婚约?” “有婚约在身,还来这红仙楼里……” 说到此,孙鸣渠不再说下去。 他慢悠悠向着云千瑶行了一礼。 “是我一时失言了,万不该非议他人才是!” 听着孙鸣渠的话,云千瑶却始终未去看孙鸣渠一眼。 她仍旧在思索着,苏扬来这红仙楼的目的。 果真是……寻欢作乐? 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才是! 想了想,她又向孙鸣渠询问道:“孙公子来此,又是为何?” 且不论苏扬来红仙楼的目的,单只是孙鸣渠也出现在这边,就有些不同寻常…… “来此访友,恰好路经此地见到你。” 孙鸣渠笑容不改,他又瞥了眼红仙楼那边,“方才过去的,应当是云公子吧?” “千瑶何必为苏扬此人,如此费心?” “那苏扬在那红仙楼里,沉迷于酒色,怕是不会出来一见了!” 云千瑶心中莫名有些不悦。 孙鸣渠所说这些,分明是在刻意诋毁苏扬。 这时,她注意到,云澈正快步自红仙楼里跑出来。 而云澈身后,并没有苏扬的身影。 “如何了?” 待到云澈靠近,云千瑶轻声询问。 “苏扬他……他不出来!” 云澈喘了口气,“我跟他说了,你亲自过来了,可他却要咱们赶紧走!” “赶紧走?” 云千瑶心绪微凝,苏扬是想要赶走她? 应当不会才对。 “怕是那苏扬已经沉浸于温柔乡了……” 孙鸣渠幽幽的声音响起。 云千瑶看都不去看孙鸣渠一眼,继续向气喘吁吁的云澈询问:“他还说什么了?” “就……就让我带你赶紧走!” 云澈好不容易捋顺呼吸,“不过,红仙楼里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云千瑶眸光一凝,连忙询问。 云澈未急着回答,而是有些顾忌地看了眼一旁的孙鸣渠。 “孙公子,我们先就此告辞了!”云千瑶向孙鸣渠告辞一声,不再询问云澈什么。 她放下马车帘子,嘱咐车夫离开。 云澈骑上马匹,跟着云千瑶的马车一同离去。 见到云千瑶几人离开,孙鸣渠也未曾阻拦。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又转而看向红仙楼那边。 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子阴沉! 云澈骑着马匹跟在云千瑶的马车边,心中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堂姐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们不是来这红仙楼……抓奸的吗?! 直到远离了孙鸣渠那边,马车的帘子才被掀开。 “苏扬他还说什么了?” 云千瑶轻声询问,俏脸上流露出一抹严肃。 且不论苏扬来这红仙楼的用意,若是在平时,苏扬也该出来,与她说些话。 可即便云澈亲自过去,苏扬也不出面。 反倒是让她离去,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其他的……” 云澈想了想,缓缓道,“他先是给我亮了亮他的袖子,手腕上还绑着一把匕首……” “嗯?” 听到此,云千瑶心中顿时一惊。 来这红仙楼里,苏扬随身还带着利器! 莫不是有危险? 她强自按捺住要回去的悸动,继续听着云澈的话。 “他还说,要是可以,让咱们去找巡检司!” 说完这些,云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已经全部说完了。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云里雾里。 他出来的时候,分明苏扬还在呵斥四方。 怎么又让他去找巡检司了? 云千瑶脸色骤变,她深吸一口气,粉拳紧紧攥起。 苏扬……有危险! 即便那是西城红仙楼,在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 苏扬依旧要让她去找巡检司。 那就意味着,这份危险,苏扬也难以解决! 想到此,云千瑶强行稳住心神。 她们现在过去,恐怕只能给苏扬添乱…… “恭叔,咱们快些去找巡检司!” 云千瑶沉声说着,俏脸上微微发白。 …… 红仙楼中,苏扬扫过四周众人,摇了摇头。 “诸位以此题,没有诗词作就吗?” 众人一片沉默,神色各异。 纵使有留下来的一些事外之人,也没有出声。 他们留在这里,是意识到苏扬正被人逼着吟诗作词,等着看好戏。 至于写诗词…… 在苏扬这个诗魁面前,写什么诗词,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苏太医,既是诸位没有诗词,那不妨便由你写吧!” 富商笑着扬了扬衣袖,“苏太医写出诗词,我必定以重金厚谢!” “也好!” 苏扬点点头,随手捋起袖子,高声道,“拿纸笔来!” 富商向着身边一人递了个眼色,那人取来纸笔,就要给苏扬送过去。 “慢着!” 苏扬当即挥了挥手,笑眯眯地看向富商,“既是你让我写诗词,这纸笔,自然得由你送来!” “你再为我研墨,常人研墨,可配不上我这首诗词!”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众人眉头顿时皱了皱。 苏扬也未免有些狂妄了! 那富商幽幽看了苏扬一眼,笑容不变,随手接过笔墨,向苏扬那边走去。 “研墨!” 苏扬淡淡道。 富商点点头,作势就要拿起墨锭。 “苏太医,你的诗词,若是我看着不好,可莫怪我跟你过不去!” 富商仿佛开玩笑一般说了一句,目光幽幽地斜睨着苏扬。 可下一刻,他神色骤然一凛。 苏扬竟然一把抓起桌边板凳,向他砸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行刺 富商脸色骤变,脚步一蹬,竟动作利落地飞身后退起来。 他矫健的动作与他富商身份明显不符! 但苏扬这突然一击,依旧令他猝不及防。 “砰”的一声! 板凳砸落,重重砸在富商的肩头。 中年富商浑身剧颤,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不住后退。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 眼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惊骇。 他完全不曾料到,苏扬竟然这么果断,直接暴起! 整个红仙楼一楼,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紧盯着苏扬,神色茫然而惊骇。 在一众完全不知情的人看来,方才明明苏扬与那富商还在聊着吟诗作词的事情。 怎么这突然一下子,苏扬就动起手了? “谁指使你,行刺本官的?” 苏扬冷冷盯着那中年富商,拖着板凳,迈步向中年富商走了过去。 “行刺?!”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不由仔细打量起那中年富商,这么一个富商,会公然行刺? 这似乎不怎么可能…… “苏……苏太医,你……你何来行刺之说?” 富商弓着身子,捂着肩膀,声音虚弱,语气中一阵吃痛。 此时,苏扬已然走到富商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富商,不喜不怒,看不出丝毫情绪。 “本官再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行刺本官的?” 苏扬冷冷询问。 富商伸手直指着苏扬,仿佛受了天大的愿望一般。 “苏太医……你这是以权势……” 砰! 可未等富商的话音落下,苏扬手中板凳却骤然挥落。 重重砸在了富商的后背上! 富商痛叫一声,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 他表情扭曲,瞬间再难以说出半句话来。 而与此同时,红仙楼一楼的人群中,当即便有几人走了出来。 富商所带来的几个手下,也都走向苏扬,眼中满是幽冷。 红仙楼里其余人都脸色发白,对于眼前的情况,心中充满了惊吓。 老鸨等人躲在一旁,怔怔看着苏扬。 若是常人在红仙楼里斗殴,他们当然可以阻止。 可苏扬是太医,朝廷命官,更是在京城中名噪一时。 他们谁也不敢动手阻拦。 这等情况,他们只希望躲得远远的。 “王兄,抓那此人,带去巡检司审问!” 苏扬高声向跟随在他身边的王朗嘱咐一声,凛冽的目光又扫向围聚过来的几人。 那几人作各式打扮,除了那富商所带来的手下外,还有公子哥、书生…… 只不过,每个人的气质,都与他们一身打扮并不相符。 “其余人,若有敢乱动者,皆当作是行刺本官的同伙!” 这句话,并不是威慑。 而是试探! 既然有可能是孙鸣渠在红仙楼这边布下了局,那自然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接下来,再敢上前的人,便是真正执意要对他动手的人了! 红仙楼里一众人当即齐齐后退,不想跟此事扯上半点关系。 他们怎么也没有预料到,明明是等着看好戏的,怎么事态突然就演变到了这种地步?! 但先前走出来的几人,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他们彼此暗暗交流着眼神,又紧盯向苏扬。 “狗官用假药治疗瘟疫,为祸百姓,杀了这狗官!” 突然! 退后的人群之中,响起一道怒喝。 闻言,众人齐齐一愣。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竟然真的有人要对苏扬行刺! 他们连忙想要循声望去。 “杀!” 可这时,先前走出来的几人,骤然齐齐向着苏扬冲去! 咔嚓! 下一刻。 最前方一道身影骤然倒飞出去。 王朗直接一掌轰击在那人的脖颈处,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那人整个身形瞬间瘫软,一动不动。 一出手,便是杀招! 那些人分明是怀着十分杀意,前来刺杀苏扬。 这是生死之战,他不会有丝毫留手! 而此时,苏扬手中板凳也直接砸落在面前一人脑袋上。 手感一片沉重,仿若拍在泥泞之上。 那人额头一片血花,直挺挺倒下。 见着眼前一幕,那一众齐齐上前的人目光皆是一凝。 他们忌惮地看了眼王朗,此人武艺不凡,先前在王朗与那书生打斗之时,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可他们也没有预料到,王朗地实力竟然这么强横! 那最先被王朗击倒地一人,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击便斩杀一人! 而苏扬那边,更令他们惊异。 那被苏扬拍倒的人,额头一片血红,浑身不住抽搐着。 这个太医,动起手来,竟然这么狠厉。 而远处那些本留下来看戏的人,此时皆是双眼圆睁,流露出浓浓的恐慌!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所见到的一切! 行刺太医苏扬,又接连死伤两人! 往日在京城之中,他们哪里能预料到会发生这般大事? 噗嗤! 这时。 苏扬手中的板凳忽的下方一落,直直落在先前被他击倒的富商脑袋上。 那富商身形抽搐,再无半点声息。 唰! 而这个时候,那些冲上来的人中,有人随手自桌子底下一模。 一把把短刃便被齐齐抽了出来。 “杀狗官!” 人群中又有声音响起。 那些人再不停顿,手中利刃直直向着苏扬那边刺来。 王朗随手抓起一个板凳,宛如舞棍一般,轰击向前。 “苏兄,你先杀出去!” 他只来得及向苏扬高呼一声,便已经向着前方几人迎击而去! 苏扬咬了咬牙,向四周大喝。 “贼人再京城行刺,红仙楼护卫何在?” 在这红仙楼里,若是他出了事,那红仙楼之后的生意,也别想好好做下去! 远处,那些躲避着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 “护住苏太医性命,否则,咱们红仙楼要出大麻烦的!” 老鸨催促着。 护卫们这才上前。 只是,他们只能尽可能招架着,半点也不敢近身与那些刺杀者战斗。 苏扬扫过四周,心绪急转。 眼下,务必需要一个破局的办法!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两方刺客 哧! 只是,来不及苏扬多想,一个刺客手中短刃已经迅速逼近。 苏扬双臂挥动,板凳裹挟着破风声骤然向前方那刺客砸去。 重重落在那刺客的胳膊上。 骨骼碎裂声随之响起,那刺客惨叫一声,再无法握住短刃,当啷砸在地上。 而苏扬身边,王朗已经率先冲上前去。 比起面前的这些刺客,他的速度更快! 苏扬双手才能挥动的板凳,在王朗手中轻若无物。 可当王朗手中的板凳落在刺客身上,往往会响起一阵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 “苏兄,你且先行避开!” 王朗再度高喝一声。 这些时日里,他以往所受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许多。 纵使现在经历生死之战,他的动作也并不受什么影响。 趁着王朗迎击刺客所营造出的空隙,苏扬目光飞速扫过四周。 这些刺客先前一同冲出,眼下还有足足七人! 每人手中都已经亮出了利刃,寒光凛凛。 以他与王朗两人,全力对抗之下,这七人一时之间,也难以迅速对付他们。 但苏扬心中依旧沉重,先前红仙楼中那些后退的人里,必然还有这些人的同伙。 那些人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便会突然袭击! 想到此,苏扬当即高呼一声。 “其余人还不快逃离此地?” 苏扬声音落下,那些躲到一旁的人才终于如梦初醒。 他们不再滞留,快速向外冲去。 二楼上,一些探出头来打探楼下情况的人,也纷纷退回房内,紧紧关上房门。 “前去报官,有贼人在京城行凶!” 苏扬又高呼一声,挥舞着板凳向不远处刺客砸去。 至于红仙楼的护卫们,却只是围在四周,一时并没有敢上前的。 苏扬也没有指望他们,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刺客。 纵使王朗奋力迎战,可那些刺客明显都是有武艺在身的,依旧有两人冲了出来。 那是两个分别做仆从与书生打扮的刺客! “尽快杀了狗官!” 刺客之中,有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刺客暴喝。 他们是在京城行刺,哪怕这里是西城,人多眼杂。 但真正想要逃离开来,也还得尽快解决苏扬! 苏扬奋力挥舞着板凳,砸向冲过来的两人。 可其中一人一脚踹出,直接将脚边板凳踢飞,使得那板凳飞砸向苏扬。 苏扬险之又险地避过前方板凳,迎面却见到一把短刃直刺而来! 砰! 苏扬手中板凳挥动,拦住面前短刃。 可另一个做书生打扮的人已经直接围攻过来,短刃挥过,被苏扬避开,却又紧跟着轰出一记肘击,砸在苏扬肩部。 苏扬肩部一痛,却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咬着牙,将板凳向面前仆从飞掷出去。 随后,他直接向着身侧的书生扑去,一手死死抓住那书生手持利刃的右臂,另一只手自那书生脖颈处瞬间抹过。 但与此同时,那仆从已经避开板凳,继续向他冲来。 苏扬连忙一个翻滚,躲避开来。 “快起来杀他……” 那仆从冲到书生那边,招呼一声,正要继续向苏扬冲去。 可突然间,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先前被苏扬扑到在地的书生,此时正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 却有鲜血抑制不住地自那书生双手指缝中汩汩涌出。 书生张着嘴巴,呼吸愈发艰难,他的口鼻中都不由喷涌出鲜血! 仆从神色一凛,连忙向苏扬看去。 苏扬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别管其他,先杀了他!” 正与王朗缠斗的五人中,那公子哥打扮的刺客又向那仆从高呼一声。 轰! 可那人话音刚落,王朗的板凳便直接砸在了那公子哥胸膛。 只此一击,公子哥的胸膛便凹陷下去一块! 公子哥浑身一颤,不住后退,又栽倒在地,嘴里大口大口的冒出鲜血。 趁此机会,王朗径直向苏扬那边冲了过去。 他一身衣服,此时也有些破损,显露出利刃切割的痕迹。 但并没有明显受伤的迹象。 随着王朗赶来,苏扬总算来得及后退几步。 他避开那仆从的追击,向王朗高呼一声。 “目前还剩六个!” “要当心对方暗处的人!” 可苏扬话音刚落,他的双眸便骤然一凝。 红仙楼二楼之上,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几名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人! 那些人皆黑巾蒙面,目光幽幽地向他这边打量而来。 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苏扬心中凛然,一眼看去,二楼上也得有六七人! 为了杀他,竟然这么兴师动众! 若是算上最早便被他和王朗干掉的书生与富商,以及其余隐藏在暗处的人。 此次红仙楼中,少说也得有将近二十个刺客! 孙鸣渠会调动这么多刺客? 苏扬正思索间,却忽的注意到,随着二楼上的一众黑衣人出现。 红仙楼一楼,那些乔装打扮的刺客们,一个个地却都停下动作,皆在注视着二楼上的黑衣人。 神色警惕! 不是一伙的?! 苏扬顿时明悟,但他依旧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只怕……二楼上的那些黑衣人,也是冲他而来! “杀狗官苏扬!” 二楼上,一个黑衣人振臂高呼! 随即,黑衣人们齐齐向一楼跳跃而下,向苏扬这边冲来。 乔装打扮的刺客们见着眼前一幕,皆不由一怔。 他们连忙聚拢起来,警惕地盯着那些黑衣人。 眼见着黑衣人抽出兵器,杀向苏扬,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苏扬的救兵! 苏扬心中瞬间沉到谷底,这一场刺杀,竟然同时有两方人马对付他! “杀人啦……” “红仙楼里,有人刺杀苏神医!” “有刺客,快报官……” 红仙楼外,一道道急呼声响起。 那些自红仙楼逃离出去的人,慌忙大呼着。 苏扬深吸一口气,抓起板凳,与王朗退到楼梯口边。 “王兄,坚持一会,必有巡检司赶来!” 苏扬沉声说道。 这座红仙楼,已是别人所布置好的陷阱了! 想要活下去,只能撑住! 撑到巡检司的人赶到! “杀!” 苏扬两人身前,黑衣人已经率先杀到。 他们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利刃,向苏扬斩击而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险象环生 红仙楼外。 李思卿闷闷不乐地走在前方。 她身后小浆糊和楚项两人皆眉头紧皱,他们看着李思卿,有些欲言又止。 小浆糊撇撇嘴,还是赶到李思卿身边。 “小狐狸,我们真不去杀那苏扬?” 小浆糊无奈询问,“若不杀他,咱们与清羽道人那边,怕是没法再谈下去了。” “若我们杀了苏扬,不也是个麻烦?” 李思卿反问一声。 “那苏扬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不说别的,单只是他献上的那治疗瘟疫的药,便救活了不知道多少人!” “咱们不是还想着拉他上山吗?” 李思卿目光扫过小浆糊和楚项两人,“那老道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咱们真要对苏扬动手,说不定正中了那老道的圈套!” “可是,咱们好歹也得去找那苏扬问个清楚……” 小浆糊低声嘀咕一句。 李思卿只是静静看了小浆糊一眼,又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我去找那清羽老道,看看能不能换个条件!” “商叔怪罪下来,我自己担着!” 说完,李思卿步伐加快了几分。 “让你去问问你都不愿意,出了麻烦,看你怎么办!”小浆糊摇摇头,却依旧跟在李思卿身后。 “红仙楼里有贼人……” “杀人啦……” 随着三人接近红仙楼,正见到一众人自红仙楼方向四散奔走。 “嗯?” 见此一幕,三人脚步齐齐一顿。 “这些人慌慌张张的,红仙楼出事了?” 小浆糊黛眉微蹙,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有刺客对苏神医行刺,快救命啊……” 自那些奔走四散的人群中,他们隐约听到一道身影。 小浆糊和楚项不由一怔。 苏扬在红仙楼里? 难不成,清羽道人已经自己先行动手了? 他们正要询问李思卿的主意,却见李思卿已经飞身落在一人身旁。 李思卿一把抓住那奔走的人,沉声询问:“你方才说,红仙楼里怎么了?” “这……” 那人顿时吓了一哆嗦,看着面前面容俊美的女子,又不由愣住。 “快说,否则打断你的腿!” 李思卿冷冷撂下一句。 “是是是!” 那人连忙点头,喘着粗气回应,“红仙楼里,有刺客行刺苏太医!” “姑娘,你还是快逃……” 他正说着,眼前忽的一花。 他连忙向后看去,便见先前那姑娘已经急速向着红仙楼那边冲了过去。 不远处,小浆糊和楚项面面相觑。 “小狐狸现在去做什么?” 小浆糊询问一声,见楚项摇摇头。 “去看看!” 说完,她身形一动,也跟着向红仙楼冲去。 …… 红仙楼中。 苏扬和王朗已经逐渐退到二楼楼梯口处。 苏扬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抢来的短刃。 一番打斗之下,苏扬原本拿着的板凳早已丢失。 他手上衣袖,已经被鲜血浸染得一片通红。 那鲜血有面前刺客的,也有他自己胳膊上伤口中流淌出来的。 他身边王朗也双手持着利刃,鲜血自利刃尖头不停滴落下来。 打到现在,即便是他,也硬生生挨了几下子刀伤! 而楼梯周边,已经平添了五具尸体! 那围攻而来的刺客与黑衣人,皆有损耗。 “事到如今,务必杀了他,否则,我们不会有生路!” 刺客之中,那先前攻向苏扬的仆从冷喝。 这苏扬,竟然这么难杀! 尤其是苏扬身边,那个高大青年,简直像是身经百战的刽子手! 他们此次付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有多半都是这高大青年杀的! 现在,纵使将苏扬两人逼到二楼上,他们一时也难以击杀这两人。 但看这两人气喘吁吁,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算是他们现在逃走,估计也难逃后续赶来的追兵追捕。 只有杀了苏扬,他们背后的人才有可能救他们! 那些黑衣人始终一言不发,死死盯着苏扬。 仿佛他们与苏扬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死得五人之中,更是有三个是黑衣人! “看他们还能抗多久!” 仆从再度冷喝一声,紧握短刃,向苏扬冲去。 砰! 可就在这时,二楼上,一个物事飞速闪过,重重砸在仆从的身上。 仆从心中一惊,来不及向二楼看去,眼前就忽的寒芒一闪。 他连忙挥动短刃阻拦,可依旧是慢了一步。 王朗手中的利刃,已经直直刺在那仆从的眉心上! 仆从浑身一震,骤然倒向后方。 而那砸中仆从的物事,赫然是一枚头颅! 在苏扬和王朗身后,莫小刀双手各自抓着一把短刃,浑身血染。 他身边丽姑浑身不住瑟缩着,紧跟着莫小刀。 “苏大夫,我还以为,我杀了俩出来,已经能够给你们陪葬了!” 莫小刀咧嘴一笑,“你们竟然能撑到现在!” 生死关头,他说话依旧这么嘴欠! 苏扬飞速扫过莫小刀和丽姑一眼,虽然莫小刀身上有多处伤口,但多是皮肉伤,伤势不重。 他来不及多说什么,楼梯下方的黑衣人与刺客已经再度袭来。 嗖! 突然,苏扬肩部一痛,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倒退几步,踉跄之下,撞在后方墙壁上。 “苏兄!” 王朗厉喝一声,眦目欲裂。 苏扬忍着疼痛艰难向肩部看去,那赫然是一把短小的箭矢! “弩器,小心!” 苏扬沉喝着,目光转而向红仙楼一楼看去。 一楼之中,人群早已散尽,但依旧有两人躲在歪道的桌子后方。 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短弩! 嗖! 又是一把箭矢袭来。 王朗手中短刃挥出,竟是硬生生拦下这把箭矢! 莫小刀则顺势冲到楼梯口处,与王朗一同挡住追击而来的刺客与黑衣人。 “狗官将死!” 躲在一楼的两人中,有人高喝一声。 “杀了他!” 一边说着,那两人都是自袍袖中再度抽出箭矢,准备搭在弩器上。 可这时,红仙楼外,一道身影骤然冲了进来。 苏扬转而望去,双眸微睁。 那是……李思卿! 李思卿迅速将红仙楼里的情况收归眼底,目光又在苏扬身上稍作停留。 她身形一动,向着一楼里,那两个手持弩器的人冲去。 那两人神色一震,未曾料到,现在的红仙楼里,竟然还有人冲进来。 一个女子? 他们正疑惑间,却忽的见到,李思卿手中,已然亮起一抹寒芒! 那是一把短剑! 第四百二十章 箭矢有毒! 手持弩器的二人顿时一惊,当即警惕起来。 其中一人手中弩器直接向着李思卿直指而去。 然而,李思卿几个腾跃间,便杀到那人身前。 短剑寒芒一闪,划出一片血花! 那人紧握着弩器的手臂,瞬间断裂! 一声惨叫,瞬间吸引了整个红仙楼里,所有人的注意。 刺客们惊异不定地看向李思卿,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还杀进来一个女子! 而黑衣人中有人打量着李思卿,像是认出了李思卿一般,身形紧绷。 “杀了她!” 一个刺客向另一名手持弩器的人高喝。 那人连忙转身,手中弩器已经上好了箭矢,飞速向李思卿指去。 轰! 可就在这时。 一道寒芒骤然划破半空,瞬间没入了手持弩器的人腹部。 那人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弩器之上的箭矢,整个人便被那道寒芒裹挟着向后连连退去。 那道寒芒,赫然是一把朴刀! 刀身漆黑,只有刀锋处寒芒闪烁。 半个刀身都已经没入那人腹部。 红仙楼外,又走进来两人。 只不过与李思卿不同,那两人的面部都缠着黑巾。 看身形便能看出来,这是一男一女。 “小狐狸,你直挺挺冲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小浆糊目光扫过四周,又询问地看向李思卿。 而她身后,楚项几步冲到那被朴刀刺入腹部的刺客身前,随手取下弩器,又一把将朴刀握在手里,自那刺客腹部取了出来。 “他们三个是来救狗官的!” 一个刺客大喝,脸色凝重。 他又向着苏扬那边看去,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狗官将死,撤!” 那刺客振臂高呼,飞快向楼梯下跳跃而去。 “为祸百姓的狗官苏扬,今日将死!” “狗官苏扬,用假药治疗瘟疫,害人性命!” 其他刺客们也紧跟着高呼起来,各自跳下楼梯,不再追杀苏扬。 见此一幕,一众黑衣人面面相觑。 随即,他们又看向李思卿三人。 “你们……竟与苏扬勾结!” 其中一名黑衣人直指李思卿。 “苏扬?” 小浆糊和楚项皆是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二楼上。 “是那个狗官!” 小浆糊一指苏扬,当即认了出来。 眼前这一男一女,纵使黑巾蒙面,可苏扬心中依旧有些熟悉。 他看了眼那手持朴刀的男子,神色一凝。 先前在京城城门外,他曾见过一对年轻男女。 看现在这样子,这俩人跟李思卿还有关系?! 而楼梯上,黑衣人们眼见着刺客们纷纷跳下楼梯,不再恋战。 以他们剩下的几人,人数还比不过苏扬这些人。 “撤!” 一个黑衣人当即下令,也要自楼梯上跃下。 噗嗤! 可这时,王朗手中利刃已经没入了那黑衣人的脖颈。 一击毙命! “王兄,莫兄,尽可能杀光他们,护住自身安全!” 苏扬一手捂住肩头伤口,向王朗和莫小刀嘱托一声。 不论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要杀他,那就务必得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他感受着自己的情况,眉头紧皱。 自己的整条左臂,已经彻底麻了,没有丝毫力气。 而他的意识也莫名逐渐模糊起来。 他咬着牙,抓住没入肩膀的箭矢,奋力拔了下来。 那箭矢之上,泛着一抹漆黑。 这箭矢,有毒! 苏扬一言不发,坐在地上,撕扯开衣服,尽可能地包扎住伤口,防止血液流通。 为了杀他,连毒箭都用上了! “小狐狸,那些黑衣人是不是认得我们?” 小浆糊走到李思卿身边,低声询问。 李思卿看了眼正自己处理伤势的苏扬,黛眉紧蹙。 “不要放走他们!” 说着,李思卿紧握短剑,便向那些黑衣人冲去。 楚项也紧随其后,一人挡在红仙楼门前,前去斩杀黑衣人。 王朗和莫小刀两人则去追杀剩余刺客。 “该死!” 黑衣人与刺客两方人手皆所剩不多。 尤其是黑衣人,此时只剩下三个。 其中两人很快便被楚项和李思卿追上,难以逃脱。 没撑几个回合,那两个黑衣人便相继殒命。 而剩下的刺客,也只能奋力阻挡王朗和莫小刀。 两方人中,一名刺客终于趁机向外逃去。 嗖! 可就在这时,一张桌子竟是从那刺客后方骤然飞来。 重重地砸在了那刺客后背。 刺客摔倒在地,一股鲜血自他脑后流淌出来。 他艰难地转头望去,便见那一直并未参战的黑巾女子正静静地盯着他。 那女子慢悠悠走到一张桌子前,竟是仅凭一只手便轻易地举起桌子! 那刺客眼前最后一幕,是那女子将手中的桌子骤然砸了过来…… “苏扬,你怎么样?” 二楼上,苏扬尽可能处理好伤势,便听身旁李思卿的声音响起。 他咧嘴一笑,只这么一会功夫,他身上的力气便流失了许多。 “多谢。” 苏扬笑吟吟地看着李思卿。 “你中毒了!” 李思卿黛眉紧蹙,她注意到,苏扬的唇色已经微微发紫。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李思卿当即起身。 可苏扬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们先离开吧……” 他虚弱地嘱咐一声,李思卿三人的身份他并不知晓。 但现在红仙楼里有刺客对他行刺,势必会是一桩大事。 李思卿三人若是留在这里,势必会被抓到。 苏扬一手撑地,想要爬起身子,却硬是没能生出力气。 而此时,王朗手中利刃,已经没入红仙楼里仅剩的最后一名刺客腹部。 他提溜着刺客,快步冲上二楼。 苏扬又向着李思卿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李思卿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深吸一口气,自二楼飞身而下。 “先离开!” 她自小浆糊和楚项两人身边经过。 两人神色中还残留着一抹错愕,但并未询问,跟着李思卿快速离去。 “苏大夫,你中毒了……” 莫小刀搀扶起苏扬,注意到苏扬肩膀的伤势,眉头紧皱。 “无妨。” 苏扬摇摇头,便见王朗正一手紧紧掐住最后一名刺客的脖颈,向二楼走来。 王朗脸色阴沉,眼中泛着寒芒。 而那刺客腹部还有着一把利刃直刺其中,鲜血顺着利刃流淌出来。 但他……还活着。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留活口 苏扬被莫小刀搀扶着,慢悠悠向楼梯走去。 他冷冷盯着那刺客,淡淡询问:“谁指使你们来的?” “为祸百姓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那刺客嘴角流淌着鲜血,似是拼尽全力说着。 “王兄,杀了吧。” 苏扬不含感情地向王朗嘱咐一声,向楼梯下走去。 这些刺客,势必与孙鸣渠有关! 而令苏扬不得不在意的是,这些刺客们所说的话。 说青蒿素是假药,说他为祸百姓…… 这显然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看那刺客的情况,此时留着他的性命,反倒之后会被他人利用。 倒不如直接杀了。 “检查四周,不留活口!” 苏扬说着,目光又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这些人,与那些刺客分明不是同一伙人,又是谁指派来的? 二楼角落里,丽姑赶了过来,神色中满是惊慌失措。 这位苏太医来到红仙楼,竟然遭遇了刺杀! 苏扬看了眼丽姑,又看向身旁莫小刀。 “莫兄,路姑娘便交给你了。” 莫小刀点点头,神色一片沉郁。 “今天倒是栽在了这红仙楼里!” 他神色忿忿,眼中满是怒意。 楼梯上,王朗随手解决掉手中的刺客,跳到一楼,扒开一名黑衣人的面巾。 他又扯开那具尸体上的黑衣,看清黑衣人身上所穿的衣服,目光一凝。 “苏兄,是摩尼教教徒!” “摩尼教?” 苏扬脸色一寒。 那清羽道人先前自刑部被放出来了,他知晓自己与摩尼教的仇怨,也一直在提防着。 倒是未曾想到,摩尼教会在借着这个时机,与那些刺客一同前来刺杀。 是巧合,还是如何? 苏扬一时无法深想,他的意识已经愈发模糊。 “苏兄,我带你去太医院!” 王朗随手抹了把身上的血渍,走到苏扬身前,就要将苏扬背负起来。 而这时,红仙楼外,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 随即一众身边便冲进了红仙楼中。 “梁大人!” 看清眼前众人,王朗顿时松了口气。 那些人正是西城巡检司的人。 “王朗,苏太医!” 注意到王朗与苏扬的情况,梁虎当即一惊,脸色骤变。 “苏太医的伤势……” 苏扬意识已然模糊,未再听清梁虎接下来的话,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梁大人,快送苏太医去太医院!” 王朗沉声说道。 梁虎连连点头,唤来巡检司差役。 “备马车,火速送苏太医前往太医院!” 待到王朗离开,梁虎又扫向红仙楼四周。 他的目光落在莫小刀身上。 “莫小刀,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大夫可是我兄弟!” 莫小刀咧嘴一笑,只是笑容中又透露着一抹阴冷。 他冷冷看向四周,双拳紧握。 “梁大人,你们来得,可够迟啊!” 莫小刀幽幽向梁虎道。 梁虎深深看了莫小刀一眼,未再对莫小刀多说什么。 他转而向身边差役吩咐。 “抓住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不用抓了,一个不剩,已经都死光了!” 莫小刀悠悠道,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丽姑,又向梁虎道:“梁大人,苏大夫还有事情嘱咐我去做,之后我再去巡检司给您说说发生的事情,如何?” “全……死了?” 梁虎脸色一凝,这红仙楼中的尸体,少说也得有近二十具! 而苏扬和莫小刀,再加上王朗,也不过区区三人! 这二十人,是如何杀的? “王班头武艺高强,西城巡检司可是多了一位能人!” 莫小刀像是看出了梁虎的疑惑,随口说了一声。 他带着丽姑,自顾自地离开。 “梁大人,回头我跟我们帮主,一同去拜访!” …… 红仙楼对过,一处酒楼之中。 孙鸣渠坐在窗前,神色平静地俯视着红仙楼中的情况。 注意到昏迷着的苏扬被王朗带上马车,他双眸微眯。 “一群废物……” 孙鸣渠随手捏起茶盏,一口饮尽。 他看着楼下马车飞速驶离,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容。 “名动京城的神医?” “呵呵,自此以后,便是身败名裂了!” …… 西城一处小巷中。 清羽道人躺在马车里,眉头微微皱起。 “多久了,为何他们还不回来?” 清羽道人沉声询问。 马车外,一名乔装打扮过的摩尼教教徒看了眼天色。 “已经一刻时辰了,估计也该回来了!” 那教徒低声回应。 这时,小巷口处,一人急匆匆赶来。 “道长,道长!” 那人脸上透露着浓浓的惊慌,忙不迭跑到马车前。 “为何这么惊慌?” 清羽道人皱眉喝问,又触动伤势,咳嗽几声。 “去杀苏扬的人呢?怎么没回来?” “道长,我去红仙楼那边看了,西城巡检司的人已经把整个红仙楼包围住了!” 那教徒急忙说道,“听四周的人议论,说是刺杀苏扬的人,全部都死了!” “什么?!” 清羽道人重重咳嗽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全死了?那么多人!” 他瞪大眼睛,紧盯着那教徒。 “之前不是已经有人去袭杀苏扬了吗?他们一起去刺杀,怎么还会死?” 那教徒只是摇头,对于具体情况,半点也不知晓。 清羽道人咳声不止,脸色一片苍白。 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询问。 “苏扬呢?” “他该已经死了吧?” 他双眼一眨不眨,等待着教徒的回答。 “据说是中毒了,被送往太医院了!” “也就是说……还没死?!”清羽道人脸色骤然僵住。 噗! 他忽的咳出一口老血,染红了马车车顶! “该死!” 清羽道人怒吼! …… 红仙楼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 李思卿三人紧紧趴伏着,打量着红仙楼的情况。 眼见着苏扬上了马车,迅速离开,李思卿紧皱着的黛眉,依旧未曾舒展开。 “小狐狸,那狗官竟然就是苏扬!” 一旁小浆糊低声道,“你去救他做什么?” “他不是狗官。” 李思卿淡淡回答一声。 小浆糊撇撇嘴:“那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 李思卿未曾回话,只是眺望着正在街道上急速行驶向远方的马车,眼神深沉。 第四百二十二章 流言 “你不会还在担心他吧?” 小浆糊疑惑地询问,“他医术是不错,可你没听那些刺客说吗?” “他们都说,那苏扬之前所献出的治疗瘟疫的药,是假药!” 李思卿转过头,静静盯着小浆糊,一言不发。 面对李思卿的目光,小浆糊只好撇撇嘴,闭上了嘴巴。 “走吧。” 直到苏扬所乘坐的马车远去,再不见踪迹,李思卿才终于要自房顶上落下。 小浆糊和楚项面面相觑,就要跟着李思卿落下去。 可这时,房顶下方,却走出了几道身影。 “你们听说了吗?” “刚刚在红仙楼里遇刺的人,是太医苏扬!” “什么?是苏神医!” “怎么会有歹徒刺杀苏神医?” “我听说啊,那些刺客一边刺杀苏扬,一边高喊着……” 说着话,那人看了眼四周,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他们高喊着,苏扬先前向朝廷献上的那治疗瘟疫的奇药,是假药!” “怎可能是假药?我明明吃过,还痊愈了!” “这就不知道了,但我估计,那些行刺的人,是有来头的!” “什么来头?” 房顶上,李思卿听着下方的谈话,黛眉不自觉紧蹙起来。 苏扬遇刺的消息,传得这么快? “你们想啊,这几天闹得最大的案子是什么?不就是平定疫患一案吗?” 房顶下的声音再度响起。 “朝廷都流传出消息了,说是那些用苏扬的药前去整治疫患的太医们,都在贪赃枉法!” “前几天苏扬还去伸冤,结果今日就在红仙楼里逍遥快活!” “而且,还有证据说,苏扬那药,对于治疗疫患并没有什么效用!” “这不是与红仙楼里的那帮刺客们,所说的一样吗?” 听到此,李思卿的神色愈发凝重。 小浆糊和楚项两人饶有兴趣地听着房顶下几人的聊天,也不知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不定,那些刺客们,就是在那些爆发瘟疫的地方,受了苏扬那药的坑害!” “所以才来这里寻仇的……” “这位兄台,慎言慎言!” 几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缓缓向远处走去。 李思卿美眸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红仙楼远处。 云府马车中。 云千瑶紧紧攥着衣角,手心中已经渗出细密汗水。 她不时向马车外张望着,俏脸上透露出一抹焦急。 终于,不远处云澈骑乘着马匹赶来。 他翻身下马,快步跑到云千瑶的马车前。 “如何了?” 云千瑶连忙询问,“苏扬他可遇到什么事端?” 云澈深吸一口气,那张俊逸的小脸拧成一团。 “姐……出事了!” 云千瑶俏脸顿时一白。 她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哪怕在马车里等待着的这段时间里,她都能听到来往行人的一些议论。 红仙楼里,有刺客行刺苏扬! 难怪他会这么急着让她们离去…… 是担心她们的安危吗? “他……怎样了?” 云千瑶闭上美眸,轻声询问。 “红仙楼那边,已经被巡检司的差役团团围住。”云澈尽可能地向云千瑶说明情况,“我听人说,他……他中了毒箭!” 闻言,云千瑶美眸顿时一颤,脸颊上已经毫无血色。 紧紧攥着衣角的青葱玉指,此时都被捏的骨节发白。 这时,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 马车行驶到云千瑶这边,却又停了下来。 随后,马车帘子被掀开,孙鸣渠的身影自帘子处显露出来。 云千瑶黛眉骤然紧蹙,一双幽泉般的眸子,愈显清冷! “千瑶,这么巧,你还没离去?” 孙鸣渠微微一笑,轻声向云千瑶询问。 “不知你可曾听到,红仙楼那边的消息?” 云千瑶美眸微眯,一言不发。 她先前去红仙楼那边寻找苏扬之时,就曾见到孙鸣渠! 而眼下苏扬遇刺,那此事与孙鸣渠之间,又是否会有什么关系? 孙鸣渠摇了摇头,又看了眼一旁正满脸警惕地盯着他的云澈。 “看来,千瑶是已经知晓了。” 孙鸣渠轻叹一声,“我对苏扬,其实甚是敬重!” “他的才学绝艳,又有不俗医术。” “只可惜,此次他中了毒箭,医者难自医……” 说着,孙鸣渠又长叹一声,抬眸看着云千瑶,脸上流露出一抹怜惜。 “千瑶,苏扬所遭遇的事情,木已成舟。” “若你之后有什么难处,可来寻我。” 话罢,孙鸣渠缓缓放下马车帘子,不再多言。 马车缓缓离开。 云千瑶凝视着孙鸣渠的马车,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将唇边咬得发白。 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云千瑶才看向云澈:“小澈,你去将此事告知我爹。” “恭叔,咱们先去……苏家药铺!” …… 太医院。 马车快速赶到,王朗一个翻身,自马车上背起苏扬,快步向着太医院里冲去。 “何人……” 太医院门外,一众侍卫惊疑不定地看着赶来的马车。 他们能够认得出来,那架势马车的车夫,分明是西城巡检司的人! 但随即,见到王朗浑身染血,背着一道身影,他们顿时大惊。 然而,他们看清那被王朗背着那人的模样,脸色又骤然一变。 “苏……苏太医!” “快去告知诸位太医!” 侍卫严奔高声嘱咐一声,连忙领着王朗冲进太医院里。 太医院里,刘宣愈正向外走着,眼见冲进来的几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瞅了眼被王朗背着的苏扬,神色骤变,快步迎上前去。 “怎会如此?” 刘宣愈浑身一颤,他瞬间便看出来,苏扬中毒了! “劳烦大人,快救救我苏兄!” 王朗沉声说道。 “快,快带他进去!” 刘宣愈身形颤巍着,强自忍下心中惊意。 “来人,去通知白大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王朗将苏扬背进太医院中,目光深沉。 这些时日里,苏扬正为平定疫患一案奔走。 可今日,苏扬便遇刺了! 这显然,更是一些人对他们的警告! 刘宣愈紧握着拳头,不觉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 此时苏扬万万不能出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 哭诉 左相府。 门客急匆匆赶到荀正的房门外,轻敲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荀正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 他正要询问,却见门客当即躬身一礼。 荀正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大人,西城巡检司传来消息……” “太医苏扬在西城红仙楼中,遇刺了!” 听到此,荀正眸光一凝。 他背负在身后的手指,骤然僵住! “太医苏扬,身中毒箭,已被送至太医院!” 门客继续汇报着。 他低着头,不知荀正的神色如何,也听不到荀正的声音。 不多时,荀正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安排人手,待会随我去趟刑部!” …… 苏家药铺。 云千瑶刚走下马车,便见此时的苏家药铺外,正聚集着一群乞丐。 那些乞丐中,有一些人她都曾见过。 那是先前她曾见苏扬在西城中救治过的乞丐。 此时,乞丐们站在苏家药铺外,皆是满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与其说是乞丐,此时倒更像是苏家药铺的护卫! 对此,她有些好奇,但也来不及多想。 她收敛心绪,缓缓走进药铺中。 药铺中,李兰芝静坐在桌案前,眼眶通红。 而苏悦正站在一旁,不住抽泣着。 见到云千瑶走进来,李兰芝不由站起身子,偷偷抹了把眼角。 “千瑶,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有些难以掩饰的沙哑。 云千瑶连忙走上前去,双手搀扶着李兰芝的胳膊。 “伯母,我是从红仙楼那边过来的。” 她轻声说道,心情不免沉重。 苏扬遇刺,伯母一家人必是十分担忧。 李兰芝缓缓点头,云千瑶自红仙楼那边赶来,应该是知晓红仙楼那边的情况。 眼见着李兰芝满脸沉重,似是不想多说什么。 云千瑶长叹一声,又道:“我当时在红仙楼那里,苏兄或许是察觉到了异样,嘱咐我去找巡检司报官,我若是能够再快一些,或许苏兄就不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又变得微不可闻起来。 先前得知苏扬去红仙楼的消息,她还有所误会。 现在想来,是她在无理取闹了。 她的心中满是悔意…… 可这时,云千瑶手中却忽的一暖。 李兰芝已握住了她的手掌,轻轻摇头。 “扬儿这些时日里在朝堂奔波,这些劫数……也在所难免。” 李兰芝低声说着,眼中却又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强。 “扬儿万事思虑周全,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千瑶深深凝视着李兰芝,心绪复杂。 伯母对苏扬的信任,远比这世间任何人都要深! “伯母,苏兄他被送到太医院治疗了,您是否要去看看?” 云千瑶又询问一声。 若是去太医院那边,好歹也能最快时间的了解到,苏扬如今的情况。 李兰芝摇摇头,却不再回答。 她下意识向门外看了一眼,又收敛目光,拉着云千瑶坐到桌案前。 云千瑶能够看得出来,李兰芝的眼神中,分明是焦虑不已的。 似乎想要去太医院…… 但为何伯母不前往太医院,她心中虽是疑惑,却也并不多问。 “大青哥,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 这时候,药铺中一旁。 一个少年乞丐走到秦青身旁,紧握着拳头,脸上满是愤怒。 “那些混蛋敢袭击苏大夫,咱们一定要查出他们,给苏大夫报仇!” “不可妄动!” 秦青皱着眉头,轻声呵斥一声。 这些人与苏扬的关系,似乎比她上一次见到之时,还要深厚……云千瑶心中想着。 “派出些人手,先去打探着外界的情况。” 秦青沉吟着嘱咐身边几个乞丐,“还有,苏大夫先前嘱托的事情,也务必盯紧了!”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幽冷。 几个乞丐各自离去,动作飞快。 云千瑶看着秦青几人的目光愈发疑惑。 似乎这些乞丐们,无论是行事还是其他,都有所改变。 想到此,云千瑶心中又暗叹一声。 直到现在,她越是了解苏扬,竟越是觉得,苏扬似乎充满了神秘…… “这里就是那苏扬的药铺?” 这时,药铺外,忽的传来一阵询问声。 在此时药铺里一片沉寂的气氛中,这声音显得尤为突兀。 “你们找谁?” 药铺外的乞丐沉声询问。 “乞丐?” “一家药铺里,竟然还有这么多乞丐?” “哼,还不快给我滚开!” 药铺外传来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子刻薄。 药铺里,众人面面相觑。 “我出去看看!” 秦青当即走了出去,便见药铺外,正聚集着一行人,与门外驻守着的乞丐相互对峙着。 那一行人中,为首一名中年人,做富商打扮。 富商身边是几名护卫,而在护卫的簇拥下,还有着一个妇人,搂着一个几岁大的懵懂男孩。 “这药铺竟然还成乞丐窝了?” 那富商瞥了眼秦青,冷笑一声,“那苏扬果然是个骗子,什么神医,都是以讹传讹!” 闻言,秦青身边,几个乞丐脸色当即一变,怒视着那富商。 秦青也皱起眉头,冷冷盯着富商。 “你是何人?” 他沉声质问,“苏太医乃是朝廷钦点的太医,你胆敢污蔑朝廷命官?” 这时候,药铺四周,一众街坊邻居也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看着那富商,都是忿忿不已。 小扬遇刺的消息,很快就自西城传开了,就连他们也都听说了。 可这才刚多久,竟然还有人跑到药铺这边来闹事? “呵呵,污蔑?” 富商嗤笑起来,向着身后的妇人抬了抬胳膊。 “弟妹,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你好好给他们说说看!” 富商目光扫过四周,脸色中浮现出一抹阴恻恻意味。 “让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那苏扬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那妇人搂着孩子,走了出来。 随即,她竟是一把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那苏扬就是个坑人的骗子!” “可怜我家相公,患了瘟疫,听说什么神医苏扬有奇药……” “可他吃了之后,竟然就死了!” “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我的命好苦啊……” 那妇人大声哭诉着,口音不似京城口音,倒像是从外地而来。 第四百二十四章 几个问题 随着妇人嚎啕大哭,她搂着的小孩子见母亲模样,也紧跟着大哭起来。 母子二人的哭声,顿时使得四周围聚而来的街坊邻居不由一阵错愕。 他们又狐疑地看向那富商。 这些人来药铺这边,不是找麻烦的吗? 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说那苏扬做得什么好事?” 富商脸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讽刺意味。 “什么神医,我呸!” 富商唾骂道,“他那所谓治疗瘟疫的药,分明是假药!” “你们胡说些什么?” 秦青迈步走到富商身前,冷冷与富商对峙着。 “苏太医刚刚遇刺,你们便闯到他家药铺这边,恶意造谣污蔑……” “说!” 他怒指富商,“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富商淡淡瞥了秦青一眼,对于秦青的怒斥,毫不在意。 “你一个乞丐,莫不是收了那苏扬的钱财,竟然这么替他说好话?” 富商冷然一笑,又环顾四周。 他向着四周张了张手,摆出一副聚拢四方众人的架势。 随后,他又指向身边正在嚎啕大哭的妇人,高声说道:“诸位,这位是我的弟妹,自江州而来。” “江州可是一处瘟疫爆发之地!”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我弟妹的丈夫,不幸患了瘟疫,本以为有朝廷所指派的太医前去治疗,还说什么京城苏神医献上了可治疗瘟疫的药……” “可怜我那远在江州的结拜兄弟,吃了那药后,根本不管用!”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息一声。 “不管用?你放屁!” 街坊邻居中,有脾气粗暴的人当即怒骂一声。 “小扬那药,我儿子吃了,怎么就痊愈了?” “这位兄台,你何必假惺惺为那苏扬说话?” 富商却反问一声,满脸鄙夷。 “我们已经得悉,那瘟疫只有酷暑之时,才会传播,而天气一冷,瘟疫便自行消退!” “先前瘟疫在京城蔓延,气候本就反常,但京城有陛下圣威庇佑,天气很快转冷,这才使得京城瘟疫迅速被消灭。” “那可不是凭什么苏扬的治疗瘟疫的药!” 他一番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蹙眉。 可一时间,他们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此人。 疟疾瘟疫只有在天气炎热之时才会传播,以往苏扬倒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怜我们母子啊!” “孩子没有了爹,我们可怎么活啊!” “那什么治疗瘟疫的药,简直害人……” 妇人的嚎哭声依旧在不住响彻。 药铺中,李兰芝几人也闻声走了出来。 注意到药铺外的情况,她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今日,我带着弟妹和侄子过来,就是要来讨个公道!” 富商振臂高呼,“那苏扬为何要献药害人?” “这些话,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是真是假,有谁知晓?” 秦青寒声质问,“你们就是在凭空捏造事实,故意抹黑苏大夫!” “是真是假,你们但凡去江州看看,便能知晓!” 富商沉声回应,仿佛没有丝毫底气不足。 “江州尸骸遍野,先前那苏扬还曾伸冤过的平定疫患一案中,就有所提及!” “这些事情,还用得着我们再证实?” 一时间,药铺四周,都变得有些寂静起来。 街坊邻居们自然是相信苏扬的。 可是,他们对于富商所说这些,了解不多,有些难以辩驳。 “我就是要问问,那苏扬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他献上假药,言称可以治疗瘟疫,莫非是在欺世盗名?” 富商声音愈发高朗,响彻四方。 李兰芝脸色微微发白,她此时正在为苏扬的事情担忧着,现在这些人又来污蔑扬儿。 她心中又急又怒,有心想要为扬儿反驳。 可她却心绪杂陈,难以冷静下来。 “阁下说了这么多,还找来这两位从江州来的母子,既然阁下口口声声称自己所说的是事实,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阁下!” 这时,一道慢悠悠的清脆声音,自李兰芝身旁响起。 李兰芝一怔,转而向身边的云千瑶看去。 云千瑶微微颔首,迈步走上前去。 四周的街坊邻居们,都不由齐齐看向云千瑶。 这位气质与相貌一看便非凡出尘的女子,绝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阁下既是说苏扬欺世盗名,那必然是有真凭实据!” 云千瑶继续说道,“有真凭实据,自是不会在意我这个小女子的几个问题!” 那富商眉头微皱,云千瑶的简单几句话,倒是让他不得不回应。 “此外!” 云千瑶俏脸上的神色忽的肃穆起来,美眸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若证实你所说这些,皆是你们凭空捏造……” “那你们便是蓄意污蔑苏太医!” “该当何罪,你们自然也知晓!” 富商神色微凝,而他身边,那正嚎哭着的妇人,此时哭声也不由一滞。 不等富商再说什么,云千瑶已沉声询问起来。 “你是如何笃定,你那所谓结拜兄弟的死,是因为吃了苏扬的药?” “其次,苏扬的药,是否有治疗瘟疫之效,京城百姓,但凡服用过那药之人,自是皆知晓!” “而你所带来的这对母子,是自江州而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可为何你们要来找苏扬?” “仅是因为苏扬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瘟疫之药?” “那我问你们,可是苏扬亲手将药送给你们的,还是说,是苏扬逼着你们,不得不去吃那药?” 听着云千瑶的话,四周众人心中顿时一动。 不论这些人的情况究竟如何,也应当与苏扬扯不上什么关系! 富商脸色僵住,云千瑶的问话,一下子便抓到了他的痛处。 动机不足! 以他们所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跑到苏家药铺这边来闹事! 他咬了咬牙:“冤有头债有主,那药既然是苏扬所提出……” 可云千瑶却看都不再看那富商一眼,眸光转而落在那妇人身上。 “既是你说你丈夫吃了苏扬的药,那我问你,你这里可有太医所开的药方,嘱托你们用量如何?一日几服?” 云千瑶的话音落下,那妇人的哭声都不由消停了。 “将太医所开的药方呈出来,那才是你丈夫吃药的证据!” 云千瑶清脆的声音中,竟是透露出一抹威严! 第四百二十五章 唆使 妇人脸色不住变换,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惶恐。 她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富商,索性又再度嚎啕大哭起来。 “相公,你死得好惨啊……” 云千瑶幽幽扫了那妇人一眼,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清冷。 对于妇人的哭声,她丝毫未曾理睬。 “我所问这些,你们皆回答不上来。” 她语气平淡,“不是说你们有真凭实据吗?这就是你们的真凭实据?” “你……” 富商神色难看了几分。 他能注意到,四周众人看着他们的目光中,也都充满了冰冷意味! “真凭实据,我们自然是有!” 富商沉喝一声,又伸手直指云千瑶。 “可你是何人,这等证据,自是不会给你看!” “大青……” 云千瑶没有回答,而是向不远处秦青轻挥衣袖。 “去巡检司报官!” “有人蓄意污蔑苏太医,又无真凭实据,只在满口狡辩。” “让巡检司来为苏太医,主持公道!” “好!” 秦青当即点头,叫来身边几个小乞丐,嘱咐一声。 那几个小乞丐便飞速向远处跑去。 “既是无法将所谓的证据亮给我们看,那自是可亮给巡检司看!” 云千瑶始终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但还有一事,你们既然拿不出证据,却还来苏家药铺这边闹事……” “这不是在刻意污蔑,又是什么?” 闻言,富商不由怔怔后退几步。 他看着那几名飞速跑开的小乞丐,隐隐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你们的证据呢?” 街坊邻居中,有身形壮硕的汉子站了出来,怒视着富商几人。 “拿不出证据,却反倒过来污蔑小扬,你们简直用心恶毒!” “赶来药铺这边闹事,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众人皆冷喝起来,将富商几人团团围住。 眼见着四周景象,富商脸色狂变。 他身边护卫,连忙聚集在一起,警惕地盯着四周众人。 而此时,云千瑶又慢悠悠向着那正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靠近一步,蹲下身子。 “我不知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前来污蔑苏扬!” “不过……” 她又淡淡看了妇人搂着的孩子一眼。 “若是你们污蔑苏扬的事情查实,你被抓进牢狱也就罢了!” “就连你这孩子,也逃不过……牢狱之灾!” 妇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连忙紧紧搂住男孩,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惊惧。 “现在你将事情原委,好好说清楚,我们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母子……” 云千瑶压低了几分声音,“让你们母子二人离开,留下其他人,也并无不可。” 话罢,云千瑶站起身子,退到李兰芝那边。 李兰芝深深凝视着云千瑶,心中愈发复杂。 她早就知晓,云千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而此时见到云千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冷静地处理眼下的情况。 她心中依旧不免为之惊异。 注意到李兰芝的目光,云千瑶却不由微微低下了头。 她一双青葱玉指,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不安地搅动起来。 比起先前那副冷静模样,判若两人。 她方才的那般刻薄表现,伯母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是否会觉得,她……太过恶毒了? 可这时,云千瑶手中又再度一暖,小手已经被李兰芝紧紧握了起来。 “瑶儿,有劳你了……” 李兰芝轻声说道。 云千瑶不安的心绪瞬间平定几分,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说,你们为何要来污蔑苏大夫?” 秦青与一众乞丐们迈步上前,冷冷与富商几人对峙着。 “是什么人指派你们来的?” “就算你们现在不说,等官府的人来了,你们也迟早会开口!” 听到此,那瘫坐在地上的妇人身形不由颤了颤。 她一时都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只好求助地看向身后的富商。 可富商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似是完全没有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难不成,还要滥用私刑,对我们动手?” 富商冷喝。 他缩在一众护卫之中,忌惮无比地盯着秦青。 “你们现在,倒是连我们都要污蔑了!” 街坊邻居中,有人冷声呵斥。 “小扬献药救了那么多人,从你们嘴里,颠倒是非,他反倒成了罪人了!”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不是敢来药铺这边闹事吗?现在就等着差役过来,抓你们进大牢!” 四周声音响起,富商神色早已阴沉至极。 见此,妇人心中愈发苦涩。 纵使是她,都看得出来,现在那富商是指望不上了。 “娘,我怕……” 这时,妇人紧紧搂着的孩子低声呜咽着。 妇人浑身一颤,又不由向云千瑶看去。 云千瑶的神色始终清冷,宛如谪世的仙子。 “我……我说!” “只要你们能放过我们母子,我什么都说!” 终于,妇人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高呼。 “你……你敢!” 那富商当即冷喝。 可他话音刚落,秦青几人便又向着他们凑近了一些。 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富商几人,紧握着拳头,仿佛随时会按捺不住,一拳砸上去! “事到如今,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威胁?” 秦青冷喝一声,看了眼云千瑶,心中赞赏无比。 随后,他又看向那对母子,语气放缓了一些。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是谁让你们过来的,让你们过来做什么?” “说清楚了,我们就让你们母子离开!” “至于这些人,他们必定要被送入大牢!” 秦青冷冷盯着富商几人,“你们要是能从大牢里出来,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那就算我们这些人,白吃了那么多年的饭!” 听到此,那妇人连忙点头。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富商。 “是他……都是他唆使的!” “我们一家,逃难到京城,他听说我们是从江州来的,就带着我们母子过来!” “还说要给我们五十两银子,只要我们听他的!” “我相公都同意了,我就带着孩子跟过来了!” 妇人的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脸上的怒气愈发汹涌了。 “你相公还活着?” 这时,云千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妇人点点头,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愈发紧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苏醒 云千瑶退到李兰芝身边,不再多说什么。 “诸位可都听到了,这妇人的丈夫还活着!” 秦青高声向四周众人说道,“既是如此,那这些人所说的一切有关于苏大夫的话,都皆是污蔑,劳烦诸位做个证!” 无需他多说什么,四周街坊邻居们早已对那富商等人怒目相视。 富商瑟缩在护卫之中,神色中难掩慌乱。 妇人的丈夫既然没死,那一切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而他先前的举动,便都是在污蔑朝廷命官! “能……放我们离开了吗?” 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颤巍巍询问。 “滚吧!” 秦青冷幽幽道。 “若是以后再做这种事,定不轻饶!” 妇人如蒙大赦,一把抱起怀中的孩子,快步向外跑去。 秦青看着妇人离去的身影,向身边乞丐暗暗递了个眼色。 当即有一名乞丐悄悄离开众人。 虽说可放这妇人离去,但之后说不定还有用到的时候。 他们务必要掌控这些人的踪迹去向! 云千瑶收回目光,不再去理会眼前的事情。 她心绪却不免凝重。 苏扬才刚出事,就有人蓄意来苏家药铺外闹事,出言污蔑苏扬。 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指使。 若只是这么一次,倒还简单处理。 可怕就怕在,之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闹腾。 那到时候,恐怕这些谣言,也将会在京城中闹得风风雨雨。 人言可畏! 她又看向身边的李兰芝,心中暗叹。 苏扬可一定不能出事! …… 太医院。 苏扬悠悠醒 转过来,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肩头一阵剧痛。 “苏兄……” 耳畔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 苏扬有些虚弱地转头看去,便见赵艺弘正站在他的床榻前。 “苏兄,你终于醒了!” 赵艺弘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欣喜,仿佛终于松了口气。 “赵兄……” 苏扬轻声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沙哑。 他微微抬眸,看了眼天色。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房间中还亮着几盏灯光。 “我昏迷……多久了?” 苏扬艰难地询问一声。 这时代的煨毒技术也不容小觑。 他昏迷之前,虽已经尽可能地处理了自己的伤势。 但是此时身体的情况,依旧让他心绪有些沉重。 “只有不到一日时间。” 赵艺弘轻声回答。 闻言,苏扬稍稍放心下来。 “你先前的处理也算及时,这才没有加剧伤势。” 这时,不远处又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葛洪邈正慢悠悠走了过来。 “多亏了葛老为苏兄你医治。” 赵艺弘解释道。 他自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医院。 当时便见到葛洪邈在为苏扬医治着,有葛老亲自为苏扬医治,苏扬才能醒转得这么快。 “葛老……” 苏扬深吸一口气。 “没力气说话,就先歇歇。” 葛洪邈摇摇头,做到苏扬床榻前。 他随手抓起苏扬手腕,为苏扬诊脉。 不多时,他松开手,慢悠悠道:“老头子先前就提醒过你,现在就中招了吧?” 苏扬默然无言。 葛老先前所说的过刚则易折的道理,他当然明白。 但事关平定疫患一案,其他人又早早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他如何能够抽身? “你所中的毒,乃是七步蛇毒。” 葛洪邈缓缓说道,“如何解毒,你可知晓?” 苏扬点了点头。 “老头子已经给你开下方子了,回头你自行看看,如何更改,都看你自己。” 葛洪邈交待着,语气比起往日,似乎有些淡漠。 他站起身子,背负双手,身形愈发显得佝偻。 “殿下,老朽先行告退了。” 他走到赵艺弘身前,告辞一声。 “葛老慢走。” 赵艺弘连忙回礼。 苏扬深深地凝视着葛洪邈的身影,心绪杂陈。 虽然葛洪邈对他的态度似乎淡漠了许多,但他莫名还是能够自葛洪邈的眼神中,看出一抹难以寻味的意味。 “葛老……” 葛洪邈刚走到门口,苏扬的声音便自他身后响了起来。 “若有人询问我的情况,劳烦……” “说你伤势过重,只能延续生息,难以回天?” 不等苏扬话说完,葛洪邈便头也不回地询问一声。 “有劳了。” 苏扬沉声道。 “你这小辈……” 葛洪邈缓缓摇了摇头,捋起胡须。 “老头子老了,还得被你坑这么一场,你也不怕老头子晚节不保!” 赵艺弘自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外神色。 葛老素有神医之名,无论是为他父皇医治,还是在别的情况下,葛老的医术总有见效之时。 苏扬在葛老的医治下,明明已然苏醒,却还让葛老这么说。 这已经是对葛老的医术多少有些不利了。 但听葛老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 “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如何自保吧!” 葛洪邈不置可否地回应一声,自房间中走了出去。 床榻上,苏扬扫了眼肩膀上的伤势,深吸一口气。 不论此次刺杀他的人,是孙鸣渠还是其他人安排的。 那些人想要杀他的心思,倒还真是坚决! “苏兄,我已经尽可能安排人手,去让人调查,究竟是何人对你行刺了。” 赵艺弘走到苏扬身边,沉声说道。 他一向温润的脸庞上,此时竟是隐隐透露出一股子煞气! “此案……他人是如何定性的?” 苏扬简明扼要地向赵艺弘询问。 “在巡检司去了红仙楼后,刑部已派人着手调查……” 赵艺弘语气幽冷地回答。 “他们说,是两方贼人共同所为。” “其一,是摩尼教!” “而其二,则是自江州和严州二地所来的人!” 说到此,赵艺弘神色沉重了几分。 “他们声称,江州和严州二地的人,是来想你寻仇的!” 闻言,苏扬点了点头。 眼下的情况,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那些人杀他还不是主要目的,更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幅度地削弱他所造成的影响! “京城,流言四起了吧?” 苏扬再度询问一声。 赵艺弘脸色凝重,缓缓点头。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想继承大统吗? 苏扬神色平静,目光幽幽地看着面前的房顶。 这是要将他彻底逼入绝境啊…… 赵艺弘深深地看着苏扬,纵使此时苏扬一言不发,他也莫名能感受到,苏扬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冰寒! “赵兄……” 半晌,苏扬的声音忽的响起。 赵艺弘不由疑惑地看着苏扬,可苏扬神色始终平静。 此时的苏扬,竟是连他都看不出其想法。 “隔墙无耳吧?”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赵艺弘环顾四周,重重点头。 他隐约意识到,苏扬似乎是要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只问你一句……” 苏扬声音微弱,缓缓询问。 “你……想以后继承大统吗?” 闻言,赵艺弘脸色骤然一变。 他的身形都不由紧绷了起来! 他怔怔盯着苏扬,目光中透露出一抹难掩的惊骇! “苏兄……慎言……” 赵艺弘压低声音,连忙劝说。 可他却注意到,苏扬此时在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始终平静。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收敛住心神。 苏扬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赵艺弘。 赵艺弘的脸色一阵变换,似乎直到现在,也难以稳住心绪。 他的神色中,有惶恐、有错愕、有犹豫…… 也同样有着一股浓浓的不甘! 但自始至终,苏扬也未曾在赵艺弘的脸上,看出任何因他方才所说那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而产生的警惕与忌惮。 良久,赵艺弘终于缓缓点头。 他收敛心绪,轻声询问:“苏兄为何作此一问?” 苏扬嘴角咧开了一抹笑容。 “我自从……步入太医院后,无论是身在朝堂,还是身在市井,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这个目的,很简单。” “安身立命!” 听着苏扬的话,赵铮一时无言。 “在我以前看来,这个目标,再简单不过……” 苏扬继续说着。 前世的他,还无须动辄就是赌上生死。 “但即便只是这一个目的,却依旧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苏扬的目光冷冽起来。 “那我只好用他们的手段,陪他们好好较量较量了……” 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如常,可赵艺弘却能够感受到,苏扬那份无可撼动的坚决! 安身立命…… 赵艺弘心中呢喃。 纵使他贵为皇子,这么多年以来,也只能一直深居简出,以防他人有加害之心。 这在常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如此困难。 “苏兄!” 赵艺弘深深向苏扬行了一礼。 “世事维艰,我愿与苏兄共同求变!” 听到此,苏扬笑了笑。 “若能如此,世道会好上许多!” 若赵艺弘能坐上皇位,这世道,会大不同。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解决前路所有的阻碍! 苏扬不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他躺在床榻上,已经逐渐恢复了些气力。 “王兄的情况如何了?” 苏扬询问道。 先前在红线楼中,王朗始终庇护着他,几经拼杀之下,虽未受重伤,但应当也不轻松。 更何况,王朗旧伤未愈,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王兄将你送到太医院后,眼见着有葛老为你治疗伤势,随后葛老便令人带他下去治伤了。” 赵艺弘回答道。 苏扬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这太医院里,又白泞那些人在,王朗的情况应当不必担忧。 这时,房门外一道脚步声响起,随即房门被敲响。 “殿下。” 白泞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 赵艺弘询问地看了苏扬一眼,见苏扬点头,他才去缓缓打开房门。 “白大人这么晚了,还来看望苏太医……” 赵艺弘轻声道。 白泞摇摇头,目光落在躺在床榻上的苏扬身上。 见苏扬已经睁开眼睛,意识清醒,他随着赵艺弘走了过去。 “苏扬,你这伤势,可是让老夫忧虑的很!” “托白大人的洪福!” 苏扬笑着回应一声。 “我见葛老从你这里出来,便过来瞧瞧。” 白泞双手负后,打量着苏扬。 “年轻人身体的确是好,这么重的伤势,还中了毒,竟然能挺过来!” 苏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随即,他又收敛神色,正色道:“既然白大人来了,有件事,我要跟白大人商量一下!” “哦?” 白泞走到苏扬身边,静静听着。 “劳烦白大人为我隐瞒伤势情况,此外……” 苏扬淡淡道,“此外,我之后得回自家药铺,具体如何做,我也有了计量。” “不过,需要白大人推出一个该除掉的人!” 闻言,白泞捋起胡须,双眸微眯。 苏扬所说的话,条理清晰,倒像是早就有了计划! “你真是刚醒?”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他总觉得,苏扬这些计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早在遭遇刺杀之时,便已经有了计量。” 苏扬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子森森寒意! …… 清晨。 黄谋跟着一众太医来到苏扬所在的房间外。 他看了眼面前打开着的房门,眉头微挑。 苏扬昨日遇刺的消息,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今日白泞便下令,让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前来看望苏扬,以进同僚之情分。 据说昨晚苏扬便醒了,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但看太医院的情况,估计也见不到苏扬几次了! 遇刺中毒,苏扬命再大,也不见得就能够活下去! 一众太医一一前去探望。 不多时,便轮到了黄谋。 黄谋捋着胡须,缓缓走进房间中。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容。 走进房间,他扫了眼四周,目光自一旁坐在床榻前的王朗身上稍作停留,又落在床榻上的苏扬身上。 苏扬眸子半眯,脸色惨白,呼吸也显得有些微弱。 “苏太医,可要保重身体!” 黄谋拱了拱手,咧嘴冷笑。 “年轻人锋芒毕露,可并不是好事!” “现在,便遭了报应吧?” 听着黄谋这番讽刺的话,一旁王朗眸光一闪,却并未有所应对。 “咳咳……” 苏扬重重咳嗽一声,瞪大眼睛,怒视着黄谋。 “黄谋,你……少给我……虚情假意!” 苏扬怒声说着,可他的声音,尽管已经有所掩饰,但依旧透露出深深的虚弱! 仿佛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竟要杀我! “小人得志……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苏扬怒骂着,又不住咳嗽起来。 他苍白的脸色上,都涌现出一抹涨红。 额头更是浮现出道道青筋。 眼见着苏扬的模样,黄谋眼中却不由浮现出一抹错愕。 往日里,他可从未见过苏扬这种失态的情况。 纵使苏扬年纪轻轻,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苏扬的城府极深! 他对付起来,远比其他人更为棘手! 可眼下的苏扬,却是这般暴躁,而且还虚弱异常…… 想到此,黄谋不由再度打量起苏扬。 “咳咳咳……” 苏扬仿若余怒未消,依旧在不停咳嗽着。 他因中毒而有所发紫的嘴唇,更是失去了血色。 而苏扬肩头缠着的雪白绷带,此时竟然都渗出一丝丝鲜血! “苏兄,身体最为重要!” 王朗连忙起身,为苏扬抚平呼吸。 但苏扬脸色却愈发苍白了,躺在床榻上,仿佛犹豫先前的暴怒,呼吸都微弱了许多。 见此一幕,黄谋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如今看来,苏扬的伤势,必定是极其严重了! 就是不知道,苏扬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本就时日无多,何必再注意身体?” 苏扬挣扎着,奋力握起拳头。 闻言,黄谋眸光一闪。 时日无多? 那就是说……苏扬这个祸害,终于要殒命了吗? 意识到这些,黄谋心中愈发快意。 看来,以后他不必再费心除掉苏扬了…… 难怪苏扬而今如此暴躁,应是自知时日无多,已经不顾一切了! “黄谋!” 可这时,苏扬忽的死死盯着黄谋,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我已经知晓了一些消息,你……不用再装模作样下去了!” “嗯?” 黄谋一怔,不明白苏扬在说什么。 苏扬知晓了什么消息? 但随即,他便听苏扬的声音继续响起。 “那些指派人暗中袭杀我的人中……有你一份!” 苏扬的话音落下,黄谋浑身却不由紧绷了起来。 他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扬。 “苏扬,你在胡说什么?” 黄谋怒声喝道。 他何时派人去袭杀苏扬了? 他倒是想这么做! 可苏扬毕竟官居太医之位,想要刺杀,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呵呵,被我说破了吧!” 苏扬冷笑,“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 “你……” 黄谋又惊又怒,苏扬疯了不成? 什么查明了他? 这分明是想要栽赃陷害他! 临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你临死之前,竟然还疯了!” 黄谋怒喝。 …… 房间外。 白泞站在一众太医们身前。 “苏扬虽年纪轻轻,但与我等,也有同僚之情……” 他缓缓对面前的太医们说道,“而今他受了重伤,身中剧毒,诸位能来探望,想必他心中也甚感慰藉!” 听着白泞的话,一众太医中,周和同暗戳戳冷笑。 任凭苏扬前些时日再怎么蹦跶,可到头来,终究难逃这么一劫! 先前蹦跶得越狠,而今便越是凄惨! 不过,苏扬先前倒是命大,在那么多人的刺杀之下,竟还能捡条命回来。 只可惜,苏扬没有死在那场刺杀之中。 他捋着胡须,笑容愈发得意。 而今市井之中,已经开始流传一些有关于苏扬的传言了。 去了红仙楼那等烟花之地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在那里遭遇了刺杀! 更何况,苏扬先前还扬言要为薛景山那些人伸冤。 现在,简直要身败名裂了! “实不相瞒,苏扬的情况,而今不容乐观!” 白泞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环顾四周,沉声道:“不过,我太医院中的太医们皆医术精良,若诸位有治疗之法,尽可施行!” 闻言,周和同神色一动。 情况不容乐观,如今还要找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为其施治? 也就是说,连葛洪邈都没能治愈苏扬? 那其他太医们,就更不用再提了! 估计那苏扬,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想了想,周和同又向着人群中一个太医暗暗递了个眼色。 那太医会意,迈步上前,向白泞询问:“大人,葛老不是已经为苏太医施治了吗?” 白泞扫了眼那太医,目光又暗暗落在周和同身上。 “有诸位太医一同出力,或许能让苏太医好得更快些……” 白泞缓缓说道。 周和同笑容愈发浓郁,他已然确认,苏扬的情况,必定极差! 什么好的更快些…… 分明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白泞这些伪装,骗骗其他人还可以! “黄太医,怎么还没出来?” 这时,白泞又看了眼后方的房间,仿佛是在故意打岔,要撇开先前的话题一般。 他又抚须一笑。 “苏太医往日与黄太医相交密切,许是此次见到苏太医受伤,不忍离去。” 听到他的话,四周太医们神色都怪异起来。 苏扬与黄谋不合,整个太医院中,谁不清楚? 哪里能说什么相较密切? “那些指派人暗中袭杀我的人中……有你一份!” 突然! 房间中,传出一声夹杂着虚弱意味的冷喝。 听到此,四周众人都不由一怔。 他们听得出来,这分明是苏扬的声音? “苏扬,你在胡说什么?” “呵呵,被我说破了吧……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 “你……你疯了!” “黄谋,你……你要做什么?” “王兄,救我!” 房间里的动静不住传出,愈发尖锐。 所有人都不由神色僵住,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房间中。 只是,即便房间大门开着,也依旧无法看到黄谋与苏扬的身影。 他们又不由看向白泞,却见白泞正惊愕地盯着房间,整个人仿若僵住! 砰的一声! 这时,一道身上缠着些绷带的身影忽的摔落在房间大门内。 众人看的真切,那人赫然是先前背着苏扬前来太医院求医的高大年轻人! 只是先前此人也受了些不轻的伤势。 “黄谋,你被我说破了心事,竟然要杀我!” 房间中,苏扬的嘶吼声再度响起。 “你……” 黄谋正要说些什么。 “王兄,你快逃!” “噗!” 随即,一道吐血之声响起。 “白大人……” 周和同脸色变幻不定,叫了声身形仿若僵住的白泞。 可白泞依旧维持着那副架势,仿佛呆住一般。 “白大人!” 周和同只好再度高喝。 他已经意识到,房间中的情况,必然极为不妙! 第四百二十九章 黄谋……要杀我! “不好!” 终于,白泞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大喝一声。 “快进去看看情况!” 他说着,急急忙忙向房间那边跑去。 周和同咬了咬牙,步伐飞快,与四周一众太医跟随白泞,快步冲进房间。 明明这一次他们都是来探望受伤的苏扬的,怎么事态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 黄谋明目张胆地想要刺杀苏扬? 这简直匪夷所思! “你们竟敢陷害老夫!” 房间中,黄谋嘶吼着,须发都不住飘动。 他早已怒不可遏,愤怒地瞪着眼睛。 白泞等人迅速冲进房间中,将房间里的景象收归眼底。 但很快,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此时此刻,黄谋正奋力挣扎着,他双手被王朗牢牢地抓着。 黄谋嘶吼连连,怒骂不已,唾沫星子横飞。 然而,他的身上却沾染着鲜血。 看起来像是被人一口喷上去的! 在鲜血的映衬下,此时须发翻飞的黄谋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而紧紧抓着黄谋双臂的王朗,身上缠着的绷带,也渗透出血渍。 他紧咬着牙,神色狰狞,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尽可能地束缚黄谋! “白……白大人……” 这时,一阵虚弱无比的声音自床榻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苏扬,此时已经翻落在了床下。 他受伤的肩头有鲜血渗出,嘴角也有着一抹血渍。 此时的他,无力地躺在地面上,颤巍巍地伸出手,向着白泞求救。 “黄谋……要杀我!” 苏扬说完,仿佛力气耗尽,脑袋一低,昏了过去! 而随着他昏迷,他的脖颈处,一道鲜红的血手印,也随之显露出来! 仿佛先前有人在用力掐着他的脖颈一般…… 看到眼前的场景,本就惊愕的一众太医们,此时脸色都齐齐一变。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黄谋,眼中光芒闪烁。 眼前的房间,太像凶杀现场了! “白大人!” 黄谋的目光也落在了白泞身上。 他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自王朗的束缚中脱身。 可是,他却无奈地发现,纵使王朗身上缠满绷带,他依旧挣脱不开! “白大人,苏扬设局陷害下官!” “其心可诛!” 黄谋只能发出怒吼,双眸一片猩红! 苏扬竟然陷害他! 都要死了,还拉着他垫背! “黄太医,怎么回事?” 这时,白泞的沉喝声响起。 他快步上前,扫了眼四周,脸上一片冰寒。 见此,黄谋心中莫名一颤。 他又挣扎了几下,可依旧被王朗牢牢地束缚着。 “白大人,这是苏扬的诡计!” “他自知时日无多,已经疯了!” “临死之前,还要设下圈套,在此地陷害下官……” “够了!” 可黄谋的话还未说完,白泞便重重冷喝。 “来人!” 白泞大袖一挥,“快将苏太医送到病榻上,去通知葛老,让他快快赶来,为苏太医治疗!” 几名药童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苏扬的身躯,一同将苏扬抬起来,放回床榻上。 看着白泞的反应,黄谋心中愈发焦急了。 他莫名一阵口感舌燥。 “白大人,是他们陷害下官!” “此人抓住下官,让下官……” “黄太医……” 白泞冷幽幽的目光落在黄谋身上,“本官还未问你话!” 黄谋脸色一沉。 他打量着白泞的神色,竟感受到一股危机感! “白大人,这……此事,必有蹊跷啊!” 这时,周和同凑到白泞身边。 看着房间中的景象,他哪里还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先前他们自房间外,便听到房间中传出一阵争吵之声,随即便是苏扬的呼救声。 再加上眼前房间中的一幕幕,怎么看,都是黄谋在刺杀苏扬! 可是,对于这个结果,周和同万万不信! 黄谋再怎么糊涂,也不该在房间外有那么多太医的情况下,刺杀苏扬! 这不是疯了吗? 不只是周和同,一众太医们脸色也都怪异无比。 他们看了看满脸愤怒的黄谋,又看向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早已昏迷过去的苏扬。 不论怎么看,黄谋的确是在刺杀苏扬! 可是…… 这怎么可能? 就算黄谋与苏扬之间素有恩怨,黄谋也对苏扬向来怨恨。 但黄谋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要杀了苏扬吧? 砰! “肃静!” 白泞重重一拍桌案,冷喝一声。 房间里的所有人顿时都缄默无声。 “侍卫,去护卫住黄太医!” 白泞向着赶紧来的太医院侍卫挥手吩咐一声,又看向王朗。 “你先松开他,一切,本官会查探清楚!” 王朗这才缓缓松开黄谋,他深吸一口气,仿若疲惫不堪。 他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苏扬躺着的床榻一边。 “苏兄……” 王朗紧握着拳头,神色沉重。 他转而面向房间里的一众太医。 “还望诸位大人,为苏太医做主!” “你……你血口喷人!” 王朗话音刚落,黄谋盛怒的吼声便随之响彻起来。 “肃静!” 白泞再度冷喝。 几名侍卫此时也已经走到黄谋身边站定,身上的甲胄撞击之声,也随之停下。 黄谋脸色变换,看着身边紧紧包围着他的几名护卫,额头冷汗直冒。 这哪里是什么护卫他? 分明是要禁锢住他! 此时,白泞已经走到苏扬身边,为苏扬把脉。 房间中一众太医在原地站定,丝毫不动。 他们的脸上依旧残存着惊异,震撼莫名。 而周和同目光闪烁,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这房间中的情况,简直像是一场骗局! 半晌,白泞才终于自床榻边站起身子。 他捋着胡须,长长一叹。 “白大人,苏太医的情况如何了?” 王朗连忙询问,“请白大人,一定要救救苏太医!” “唉!” 白泞摇了摇头,并未回应王朗。 他反倒是向着门外看了一眼。 “葛老,怎么还不过来?”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焦虑。 听到此,房间中的一众太医们不由心中一动。 白泞身为太医院院使,一身医术,自是不必多说。 更何况此时房间中还有着诸多太医…… 可白泞却急着让葛老过来,莫非苏扬的伤势……白泞已经无法治疗了? 第四百三十章 无解 “王朗,你与本官说说,先前房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泞沉声向王朗询问。 闻言,不等王朗回话,黄谋便按捺不住,急忙伸冤。 “白大人,此人与那苏扬,一同设局污蔑下官!” “苏扬的伤势,你可清楚?” 白泞却只是淡淡询问一声。 “他已时日无多!” 黄谋当即回答,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自知将死,分明是想要拉着下官陪葬!” “苏扬此人……用心歹毒!” “哦?” 白泞双眸微眯,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下官好意前来探望苏扬,可苏扬却半分不领情,反倒是污蔑下官……” “污蔑?” 白泞似是抓住了黄谋话语中的关键,淡淡询问一声:“他是如何污蔑你的?” “他说,先前派人去刺杀他的人中,有下官一份!” 黄谋忿忿说道。 他倒是想这么做,巴不得苏扬死在那场刺杀之中! 可他的的确确并没有做这些事情啊! 他心中简直冤枉极了!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白泞语气幽幽,再度询问。 黄谋神色却愈发狰狞,转而怒视向王朗。 “下官正要与苏扬理论,此人却突然冲过来,抓住下官!” “说下官要刺杀苏扬,与下官厮打起来!” 黄谋的一番话落下,房间中一众太医都不由狐疑地看向王朗。 只是,他们心中仍旧不免觉得怪异。 若说黄谋在这里刺杀苏扬,的确非议思索。 可若如黄谋所说,这一切都是苏扬的陷害。 那这更是天方夜谭了! 房间中先前的景象,他们所有人有目共睹。 而他们也听到先前房间中的争吵声与苏扬的求救声。 苏扬与王朗不过是两个伤者,也的确有与黄谋打斗的痕迹。 此外,苏扬的脖颈上,还有着一道血手印…… 想到此,他们又各自打量起苏扬和黄谋三人的手掌。 随即,众人皆是瞳孔一缩。 苏扬三人之中,唯有黄谋,一只手上,沾染着血迹! “王朗,你来说说看。” 此时,白泞又淡淡向王朗询问起来。 “是……” 王朗回应一声,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虚弱。 “苏太医早在昨日遇袭之时,便已经得到些消息,暗地里安排人手,对苏兄行刺的那些人中,有太医黄谋的参与……” “你胡说!” 黄谋当即怒吼,愤怒极了。 “黄太医!” 白泞沉喝一声,对王朗点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王朗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仿佛直到现在,也依旧未曾先前的战斗之中,恢复过来。 他语气虚弱地说道:“太医黄谋今日假惺惺前来探望苏太医,苏太医盛怒交加,怒斥黄谋惺惺作态!” “更是一言揭穿黄谋与他人一起,意图刺杀苏兄的虚伪面目!” “谁知……” 说到此,王朗脸色一冷,恶狠狠地瞪着黄谋。 “谁知在苏兄揭穿他的真面目后,他担忧被房间外的诸位太医听到,竟是意图直接刺杀苏兄!” “我奋力阻拦,只可恨,先前已经身受重伤……险些让其掐断苏兄的脖子!” “你……” 黄谋脸色涨红,狰狞无比。 “分明是你抓着老夫的手,把老夫的手按在苏扬的脖子上的!” 听着黄谋的话,四周太医们的脸色却怪异无比。 他们都盯着黄谋的手掌,那一团血渍,直到现在,也未曾干涸! 而后,众人又转而打量起王朗。 此时王朗身上的绷带,已然被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他更是气喘吁吁,站都有些难以站稳。 仿佛先前与黄谋的搏斗中,早已耗光了所有力气。 就这么一个狠狠累累的伤者,能按着黄谋的手,去掐苏扬? 而且,苏扬昏迷前的话语,他们都听得清楚。 若真是王朗所为,苏扬理应在昏迷之前,指认王朗才对! 而不是声称,黄谋要杀他! “你说,是他按着你的手,要去掐死苏扬?”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语气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清冷!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啊!”黄谋怒冲冲道。 “荒唐!” 白泞重重拂袖。 “苏太医而今的伤势,已然性命垂危!” “而王朗此人,先前更是在与北莽使团武斗之时,胜过北莽将军,身负重伤……” “昨日苏太医在红仙楼遇刺之时,王朗也新伤旧伤一同发作!” 他迈步走到黄谋身边,冷冷睥睨着黄谋。 “以他们二人的状态,也能强行胁迫你?” 白泞怒喝,“简直是一派胡言!” “白大人,你……” 黄谋身形僵住,瞪大眼睛盯着白泞。 他嘴唇嗫嚅,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太医院里,苏扬向来被白泞所器重,堪称心腹! 而今日这场探望,是白泞所组织的…… 想到此,黄谋不由怔怔后退一步。 他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惊慌,额头豆大的汗水更是不住滚落。 今日这场阴谋,恐怕有……白泞的参与! 他扫了眼四周,求助的目光又落在周和同身上。 “周大人,周大人你要为下官做主啊!” 周和同脸色难看,他自是不相信,黄谋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刺杀苏扬! 但偏偏,眼前的一切,证据确凿…… 更有这么多太医院的太医共同见证! 简直是无解! 他正要说些什么,可白泞充满威严的声音已然响起。 “而今房间中物证确凿,更有诸位太医一同见证,人证物证俱全,黄谋,你还作何狡辩?” 白泞冷冷一挥袍袖,“来人,将黄谋抓起来!” “去验一下,黄谋的手印,是否与苏太医脖颈上的血手印吻合?” “遵命!” 几名侍卫当即应声,各自牢牢地抓住黄谋。 黄谋浑身一颤,身子简直要瘫软下去。 他被几名侍卫押解着,拖到苏扬所在的床榻前,胳膊被蛮横地拽出去,手掌落在苏扬的脖颈之上,稍作对比。 只一下子,黄谋便又被拖离了苏扬。 “大人,手印完全吻合!” 一名侍卫沉声汇报。 “白大人,此事依旧有所蹊跷啊!” 周和同迈步走到白泞前方。 白泞瞥了周和同一眼,却并未回应。 他只是淡淡对黄谋道:“黄谋,先前苏太医声称,是你参与谋划了先前在红仙楼里的刺杀……你好好交待,谋划刺杀苏扬的人,还有谁?” 听到白泞的话,周和同的语气当即噎住! 第四百三十一章 困兽之斗 今日黄谋刺杀苏扬一事,由于先前几人的说辞,已然牵扯到了先前红仙楼的刺杀! 无论那场刺杀对于苏扬的影响如何,那终究是一件歹人行刺朝廷命官之事! 尤其还是在这京城之中…… 这一桩桩因素,都注定表明,此事关系重大。 现在白泞又这般询问,摆明了是谁敢掺和,就注定要与红仙楼的刺杀一事脱不开干系。 周和同怜悯地看了眼黄谋,默默退后,不再多言。 这件事,他帮不了黄谋。 “白大人,冤枉,冤枉啊!” 黄谋无力地辩驳着。 他知道,白泞必定是与苏扬一伙的。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周和同了。 “周大人,您快帮我说说……” 黄谋求助道。 可周和同却始终保持着与黄谋的疏远距离。 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去摊这趟浑水! 他幽幽道:“黄太医,莫要着急,此事势必会水落石出。” 闻言,黄谋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他的目光中一片灰暗,心头砰砰直跳。 他完了…… 今日的事情,有这么多太医见证,他偏偏撇不清关系! 白泞又岂会放过他? 他转而怒视向躺在床榻上苏扬。 “苏扬,你敢陷害本官!” “你已命不久矣,本官等着看你惨死……” 他嘶吼着,眼中遍布血丝。 这一切,都是苏扬造成的! “押去刑部!” 白泞不含任何感情的淡漠声音响起。 他轻挥衣袖,吩咐一众侍卫。 “今日之事,在场所有太医有目共睹,将其告知刑部,不得有误!” “是!” 侍卫们应声,拖着黄谋向房间外走去。 “我是被冤枉的……” 黄谋的声音不住响彻,越来越远。 最终,完全听不到了。 房间中的太医们面面相觑。 今日的事情,不论怎么说,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 在太医院的太医们受院使白泞着急,前来探望苏扬之际,相当于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苏扬! 纵使是有着苏扬揭穿黄谋有参与红仙楼刺杀一事的嫌疑为由,也有些过于荒唐。 可问题就在于…… 房间里的情况,几乎找不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尤其是黄谋的手掌还与苏扬脖颈上的血手印,完全吻合! 他们也难以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房间外,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终于赶来。 见到葛洪邈,太医们连忙行礼。 “诸位,今日的探望,便先到此吧!” 白泞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他则快步走到葛洪邈身边,眉头紧皱。 随后,他压低声音嘱咐:“葛老,劳烦先行去看看苏扬的情况。” 葛洪邈点点头,走到苏扬的床榻前,伸手为苏扬诊脉。 不多时,他的眉头便微微皱起。 房间里的太医们虽作势要离去,却仍旧悄悄观察着葛洪邈与苏扬那边的情况。 周和同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葛洪邈。 苏扬的状况究竟如何,他心里需要有个底。 葛洪邈收回手,摇了摇头。 他捋着胡须,一言不发,仿若在仔细思索。 见此,太医们多少领会了一些。 以往葛老亲自为他人诊治,一向云淡风轻。 可现在为苏扬诊治,却是这般苦思。 这已经足以表明,苏扬的情况尤为恶劣了! “按照老夫先前的方子,火速去煎些汤药……” 葛洪邈低声向白泞嘱咐一声。 他淡淡瞥了眼房间中仍未离去的一众太医。 “老朽先前来时,见到那黄谋被侍卫押解出去,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询问道,“为何这苏扬的伤势,会加重了许多?” “葛老……” 白泞安排一番,回答道,“是下官考虑不周……以至于,那黄谋趁机要杀苏扬!” “嗯?” 葛洪邈双眸微眯,却看不出喜怒。 他轻轻摆了摆衣袖,不再多说什么。 至此,房间中的太医们才相继离去。 周和同瞟了眼直至现在,仍旧昏迷不醒的苏扬,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虽然葛洪邈未曾说明苏扬的情况,但看这些人的反应,他多少也能够猜出一二。 苏扬或许没多少时间能蹦跶了! 但今日的事情,属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论苏扬到底如何,他还是得火速将这些事情,禀告魏国公。 终于,房间里的太医们相继离去。 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下了苏扬和葛洪邈等四人。 “得了吧,老头子被你们装模作样地拉来这一趟,可是费了不少气力!” 众人离去,葛洪邈掏了掏耳朵,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 “有劳葛老了。” 白泞笑着说道,神色中再无先前的冷冽。 葛洪邈没有理会白泞,而是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苏扬。 此时的苏扬,已然睁开眼睛。 他冲着葛洪邈咧嘴一笑,只不过,嘴角挂着的一缕血迹,让他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凄惨! “多谢葛老!” “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打着什么主意!” 葛洪邈摇摇头,又道,“你昨夜刚醒过来,今天又在太医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别人在盯上你?” 苏扬默然不语。 事到如今,是那些暗中的人准备再刺杀他一次,还是认为他伤势过重,不用再进行刺杀也失去了威胁…… 这些,并不重要! 有人会刺杀他,无非是觉得他成了绊脚石,甚至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想要让他就此退场,可没有那么容易! “还是个不安分的小子!” 葛洪邈嘀咕一声,又微微抬起手,指着苏扬。 “你伤势本来就重,这次摔了一下,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势,现在又破裂了!” “这些伤,回头你自己治疗,老头子不陪你费这些功夫!” 虽然葛洪邈这么说,但苏扬多少还是能感受到,葛老对他伤势的在意。 他点了点头:“这些伤,就不劳烦葛老了!” 随后,苏扬又看向白泞。 “白大人,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对外宣称我又醒过来了吧。”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今日,我便暂且离开太医院,回家中药铺养伤了!” 今日之事,苏扬当然知晓,那黄谋还没能力参与刺杀他的谋划。 不过,他借着今日之事,便可自太医院中抽身离去。 此外,也多少能向外界散出些消息,刺杀他的那些人,是受人指使的! 想要将他逼到绝境,那他自是得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做,困兽之斗!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两地入京 下午。 太医院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路过的太医们看了眼马车,又装作无视,迈步离去。 那马车中的自然是苏扬。 但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黄谋刺杀苏扬的事情。 不论此事情况究竟如何,但谁也不知晓,苏扬若继续待在这里,是否还会有意外发生。 马车一路驶出太医院,向西城赶去。 只是,途径东西两城分界的京城主干道时,人潮拥挤,马车不免停了下来。 王朗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王兄,怎么了?” 苏扬询问一声。 “这边的一些人,似乎要去凑什么热闹。” 王朗思索着,目光不住地打量着马车外。 他向车夫嘱咐一声,让马车随着主干道上的人群,一同赶过去。 不多时,马车再度停了下来。 马车四周,人们的议论声也随之传来。 “你们说苏神医的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这还用问吗?当然没问题!” “我先前得了瘟疫,就是多亏了苏神医的药,才治愈的!” “可现在其他人都传,说那瘟疫是依循时令的,天一寒下来,瘟疫就自然消退了……” 听着马车外的议论声,王朗眉头紧皱起来。 果然,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此时京城中,已经开始流传有关于苏扬治理瘟疫的传言了。 谣言猛于虎! 苏扬静静听着马车边众人的声音,一言不发。 他躺在马车里,凝视着马车车顶。 “这苏神医,似乎也没传言中那么正派。” “他遇刺的地方,可是那红仙楼!” “行刺他的人,不都传言是来自江州和严州各地的人吗?” “那里可是瘟疫爆发之地,比起先前瘟疫肆虐京城,他们的情况,可要严重多了……” “是真是假,现在还是别议论的好,朝廷肯定会有一个说法的。” “现在江州和严州两地的官员不是就来京城了吗?” 闻言,苏扬双眸顿时眯了起来。 江州和严州两地的官员入京了? “来了,他们过来了!” 人群中,又传出一阵骚动。 “王兄,帮我起身,看看外面的动静。”苏扬轻声嘱咐。 这两地的官员联名向朝廷上书,痛斥薛太医他们的罪行。 既然今日碰巧见到了,那就先见识见识! 苏扬被王朗搀扶着起身,透过车窗,向街道上看去。 不远处的街道上,正有着一行车马缓缓驶来。 其中马车不多,更有一些人跟随在马车之后。 每一辆马车都沾满泥泞,连木头都显得有些腐朽,破破烂烂的。 跟随在马车旁边迈步而行的人,有身着官袍的人,也有作护卫打扮的人。 每一个人身上都沾满泥泞,灰头土脸。 一眼望去,这些人倒不像是官员,更像是逃难而来的人! 苏扬静静看着车窗外众人,静静思索着。 京城外,不是没有专程供各地入京的官员落脚歇息的驿站。 这些人既是自江州和严州二地远道而来,自然可在驿站中稍作休息。 以往官员入京,何须弄得这么灰头土脸? 这是在……刻意卖惨吗? 马车缓缓驶过,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子掀开,露出一道两鬓斑白,蓄着胡须的中年人面孔。 同样是灰头土脸,满脸倦色。 苏扬扫了眼那中年人,放下车帘,不再去看。 “王兄,咱们回去吧。” 他静静嘱咐道。 这些人,他之后慢慢较量! 马车一路赶回苏家药铺,王朗率先下车。 苏扬躺在马车中,神色复杂。 这一次,又让母亲担忧了…… 不多时,车帘子被掀开,一道道身影便出现在了马车外。 李兰芝紧紧打量着苏扬,眼眶发红。 注意到苏扬肩头的伤势,李兰芝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神色。 “娘,我没事。” 苏扬轻声劝慰,心绪繁杂。 李兰芝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先把小扬抬下来吧。”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见到云鸣盛,眼中流露出一抹怪异。 怎么云鸣盛也在这里? 而在云鸣盛身后,苏扬又见到了云千瑶的身影。 他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云千瑶也在! …… 郡主府。 云清郡主吃过药后,在后院中踱着步子。 她轻抚衣袖,看了眼四周的景色。 这两天里,她不知为何,总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走到后院竹林处,云清郡主驻足停下。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先前苏扬翻过墙头,自竹林中走出的身影,红润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又有好几日,没有见到苏扬了…… 平定疫患一案的事情,她也有所听闻。 想来,苏扬应当在为此事忙碌着吧。 她思绪正动,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丫鬟杏儿步伐匆匆,快步赶来。 “郡主……” 杏儿压低声音,叫了云清郡主一声,又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怎么了?” 注意到杏儿的神色,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她迎到杏儿身前,有些疑惑。 “奴婢先前出去采买东西,听到外界的一个传言!” 杏儿低声说着,仍旧警惕地看着四周。 远处几名侍卫正静静把守着,让她有些慌乱。 “什么传言?” 云清郡主愈发疑惑。 “是有关于苏太医的!” 杏儿喉咙动了动,纤细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现在,外界在流传,说什么苏太医先前献上的那治疗瘟疫的药,是假药!” 听着杏儿的话,云清郡主黛眉不由一蹙。 这个消息,应当是与平定疫患一案有关了。 她心绪不由沉重起来。 “还说什么,苏太医去了红仙楼……” 这时,杏儿继续说道。 “红仙楼?” 云清郡主美眸眨了眨,“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青楼……” 杏儿声若蚊蚋地回答。 随即,她又连忙摆了摆手。 “苏太医绝不是那种人,奴婢气不过,就跟他们理论。” “可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奴婢,奴婢就只好回来,先把这个消息,跟您说了!” 听到此,云清郡主踱着步子,小嘴微微撅起。 外面的人,怎么敢这么诽谤苏扬? 想了想,云清郡主扫了眼四周,她凑近杏儿。 “杏儿,咱们想个办法,出府一趟!” 杏儿顿时一愣,她意识到,郡主这是要去找苏太医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给他们出主意! 苏家药铺。 苏扬躺在床榻上,身边众人皆关切地询问过他的情况。 李兰芝按照苏扬所说的药方,熬好汤药,亲手喂着苏扬服下。 “娘,这两天里,应该有人来咱们家找麻烦吧?” 苏扬轻声询问。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 既是要让他身败名裂,他家中药铺这边,自然不会被放过。 “来了几次,但都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 李兰芝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云千瑶。 “多亏了有千瑶帮忙……” “嗯?” 苏扬一怔,不由疑惑地向云千瑶看去。 云千瑶神色始终平静,美眸若一汪幽泉,波澜不惊。 “千瑶帮忙,都是应该的!” 一旁云鸣盛应和着笑了笑,“小扬,你这些时日养伤,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叔父说!” “多谢叔父。” 苏扬客套了几句,又看向云千瑶。 “云小姐,先前你托云澈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早在他前往红仙楼之前,云千瑶就让云澈去找过他了。 只是两人一直没有来得及碰面。 云千瑶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有关那平定疫患一案的事情,也不知是否对苏兄有用?” “哦?” 苏扬眉头一挑,“可是先前自江州而来的那对父子?” “苏兄……已经猜到了。” 云千瑶深深看了眼苏扬,以苏扬的才智,想必既是有关江州的事情,他比不会遗漏。 “陈肆和陈子洛?” 云鸣盛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意外。 苏扬要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这件事他也知晓。 但这两人与平定疫患一案有什么关系? 仅是因为他们来自江州? “江州的情况,他们这些当地人必会知晓许多……” 苏扬思索着,眼中光芒闪烁。 今日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入京,必是要来针对薛太医他们! 他虽从薛太医那里得悉,这两地的官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甚至,两地百姓在瘟疫肆虐之下,尸骸遍野,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但毕竟两地偏远,又有着朝廷中一些人在暗中护着。 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以此翻案,绝无可能! “我听他们说起过,之前瘟疫在江州爆发之时,只江州一地,就有不少人向北逃难。” 云千瑶缓缓道,“若苏兄想要了解江州的情况,或许可通过这些人获悉情况。” 闻言,苏扬眸光一闪,这的确是个办法! 其实仔细想来,仅是为了对付这平定疫患的功劳,用得着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这么大费周折吗? 这份功劳固然是大,但为此出动这么多人,将这案子闹得朝野皆知,却多少有些过了…… 那么,应当就是这两地的官员,为了掩盖什么。 只能先下手为强,趁机除掉薛太医他们…… 所想要掩盖的,其实是二地的官员在疫患爆发之时,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征调走所有可治疗疫患的药物,再以高价售出。 对寻常百姓们的死活视而不见,这已是重罪! 想通了这些,苏扬脸上升腾起一抹冰寒。 估计,在他苦思冥想,该如何为薛太医他们翻案之时。 那些人的心中,也并不好过! 但对付这些人,以他如今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是得先联系一下左相荀正了…… 苏扬正思索间,药铺外,一名小乞丐忽的跑了进来。 “苏大夫,大青哥,外面又有人来闹事了!” 小乞丐皱着眉头汇报。 闻言,苏扬眸光寒芒一闪。 暗地里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来他家药铺外,都是在说着青蒿素有问题。 这是准备在外界坐实了对于他的诬陷…… “苏大夫,我出去处理。” 秦青说着,就要走出去。 “等一下。” 苏扬叫住秦青,不慌忙不忙。 “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在养伤,不可喧哗,否则……按蓄意加害我,上报衙门。” 他淡淡道,“此外,他们若是想要找我讨什么公道,我就给他们出两个主意!” “嗯?” 听到苏扬的话,房间中众人都不由一愣。 药铺外那些人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苏扬却还要给出主意? “第一条路,是在我家门外候着,反正最近几天,咱们也没法给人治病,等我伤好了,我自然会出去给他们个公道!” 苏扬说话间,已经能听到药铺外传来的大声呼喊。 他反倒不在意一笑:“在给他们划个区域,别让他们耽误咱们正常出行。” “他们想要卖力气,就给他们机会,只要别吵到咱们,那咱们就先休息几天。” 一旁云鸣盛思索着苏扬的用意,神色逐渐怪异起来。 苏扬难道是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污蔑? 若是真不在意,那这一招,就有点损了。 来药铺外的那些人,肯定都是收了钱的。 但苏扬明显是想要让这些人白白耗下去! “至于第二条路……” 苏扬笑道,“他们想要闹,只找我可不行,应当得去太医院那边!” 暗地里的人攻讦他,无非是想要以此,来敲定整个平定疫患的罪名。 此外,也想就此打消他的名望。 但这些,苏扬目前还真并不在意! 只要之后翻了案,一切自消。 这些人既然想闹,那就闹大好了,最好闹到朝廷那边…… 秦青重重点头,快步赶了出去。 他一路走到门外,看着围堵在药铺外的人群,眉头微蹙。 不知是否是苏扬自太医院回来的缘故,此次来苏家药铺外的人,格外的多。 足足十几号人! “怎么走出来个乞丐?” “苏扬呢?” “让苏扬出来!” 一众人顿时高喝了起来。 “小黑,通知巡检司……” 秦青将乞丐小黑召到身前。 “又是去找巡检司?” 听着秦青的话,围在药铺外的众人,皆是怒斥起来。 “你们也就只会去找巡检司了!” “就算被关进大牢,几日后还得把我们放出来!” “这件事,那苏扬不给我们个说法,谁都别想好过……” 他们一副群情激愤的模样。 药铺外的街道上,一些过往的行人看着这边的情况,微微驻足。 这种事情,在苏家药铺外,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 “通知巡检司,苏太医受了重伤回家静养,若有人在外喧哗,搅扰苏太医休养,那便是蓄意谋害苏太医!” 可这时,秦青扯开嗓子的声音响彻四周。 “他们……或许是见先前对苏太医行刺未成,想要继续谋害!” 第四百三十四章 干耗着! “那这些胆敢在苏太医家门外大声喧哗之人,皆有嫌疑与那些人有染……” 秦青冷幽幽的目光扫过药铺外众人。 “暗地里行刺苏太医的人没抓到之前,你们……别想再被放出来了!” 听到此,围着药铺外的众人脸色皆微微一变。 这乞丐仅三言两语,竟然就要逼得他们被一直关进大牢里! 抓到暗地里行刺苏扬的人? 天知道还能不能抓到? 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此人的一句话,他们这些人都沦为替罪羊! 顿时间,原本还在嚷嚷着的众人,皆缄默无声起来。 “想要吓唬我们吗?” 人群中,一个灰衣老者走了出来,他怒冲冲地瞪着秦青。 “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你们堵得住我们,还能堵得住天底下悠悠众口?” 但即使是在怒斥,那灰衣老者也不得不压低声音。 这些天里,每一批来苏家药铺外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西城巡检司的差役抓走了! 虽然他们的罪名不大,关上一些时日就可能会被放出来。 可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西城巡检司是偏袒着苏家药铺的! “那苏扬……不是已经回到药铺了吗?” 老者身后,又有人走出来。 “他既然回来了,就该给我们一个公道!” “不然,他就枉称神医!” 一群人忿忿地向前一步。 而更远处,被这些人引过来的路人们都不由摇头。 单只是苏扬遇刺的这两天里,苏家药铺外便已经发生了多次这种事情。 闹到现在,他们都有些不确定,苏扬提出的药,究竟能不能治疗瘟疫…… “苏太医眼下伤重,如何出面?” 秦青冷冷呵斥。 “不过,苏太医也交待了!” “你们既是想要公道,那之后苏太医自会给你们公道!” “嗯?” 闻言,药铺外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苏扬果真会应对此事? “但得等到苏太医伤势痊愈之后,你们若想要继续在药铺外候着,我们也驱赶!” 秦青的声音继续响起,“可若有人喧哗,那就等着进巡检司大牢吧!” 这下子,围在药铺外的众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不阻拦他们了? 这倒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可随即,他们脸色又一阵变换。 等到苏扬的伤势痊愈,那他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苏家药铺外干耗着吧? “你们这是想要让我们干耗着!” 灰衣老者当即反驳道。 可秦青脸色却骤然肃穆起来。 “你们来这里,难道不是想要让苏太医给你们公道吗?” “苏太医都给了你们机会,让你们等着他伤势痊愈,你们还想要做什么?” 秦青上前一步,四周一众乞丐,也紧跟着随他上前。 乞丐们气势汹汹地盯着面前众人。 “兄弟们给我盯紧了,这些人里,谁要是不好好等着苏太医给他们公道,那就直接找巡检司把他们抓入大佬!” 说着,秦青自顾自地走进人群中。 “此外,哪怕你们一直污蔑苏太医,可苏太医也还是照顾你们!” “你们若不想在药铺外待着,那就去太医院!” “去太医院讨要公道,可比在苏家药铺外要强得多!” 话罢,秦青大手一挥。 “让这些人让开道路,在药铺门外两旁候着,别耽误这边的正常出行!” 乞丐们当即冲到了人群中。 他们组成两道人墙,轻易地便将眼前众人分开。 灰衣老者等人的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他们当然是故意来苏家药铺外闹事的。 可是,按照之前的情况,不该将他们抓进巡检司的大牢吗? 怎么苏扬一回来,突然就任由他们在这里堵着了? 那他们得耗多久…… 做完这些,秦青不再理会这些人,回到药铺中。 只留下一群准备闹事的人,聚集在药铺门外两侧干瞪眼! 被引过来的人群很快散去。 他们看着苏家药铺外的情况,一头雾水。 怎么不再阻止这些来闹事的人了? 虽说这些人想要讨要个公道,苏扬许诺等到伤势痊愈之后。 可这伤势痊愈,不知得多久。 但是! 苏扬偏偏又没有再故意拖延下去的样子,还给了这些人第二条路。 让他们去太医院。 一群人待在苏家药铺两侧,却并没有离开的样子。 “咱们该怎么办?” 人群中,一个中年人凑到原先说话的那灰衣老者面前,低声询问。 灰衣老者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办?” “又没说让咱们去太医院,咱们先在这里等着吧……” “等回头有了消息再说……” 很快,一个时辰下去。 一行人便有些待不住了。 苏家药铺中,乞丐们人来人往。 可谁也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们这些人明明待在苏家药铺外,怎么看都会影响到苏家药铺。 却像是被忽视了一般! 灰衣老者早已席地而坐,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天空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已经傍晚了……” 灰衣老者嘀咕着,脸上泛起了一抹苦涩。 直到现在,不仅苏家药铺这边没有理会他们。 他们背后的人,也一直没有给他们传什么消息,让他们就此离开…… 终于,药铺大门再度打开。 几道身影从药铺中走了出来。 一群人连忙起身,却见那几人仅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慢悠悠离去。 云千瑶跟在云鸣盛身后,睫羽低垂,对药铺外的这些人熟视无睹。 她心中不免有些赞赏,苏扬处理这些人的方式,她并未料到。 就这么干晾着这些人,只要苏扬不在意这些人引起的麻烦,那这些人又能撑得了多久? 父女二人向着李兰芝辞行,走上马车。 云鸣盛拉开马车帘子看了苏家药铺一眼,又放下帘子,神色复杂。 “小扬这孩子,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 “他一心想要为平定疫患一案反案,那得招惹多少人?” “可他做起事情来,却又极为老成……” 云鸣盛嘀咕着,又向云千瑶询问一声。 “千瑶,我看你跟他最近交情不错,是不是……又想要嫁给他了?” 闻言,云千瑶眸光顿时一凝。 她幽幽看了云鸣盛一眼,却一言不发。 云鸣盛只好讪讪转过头,再度打开帘子。 透过帘子,云千瑶忽的看到不远处,正有一道身影走来! 云清郡主? 云千瑶美眸微睁。 第四百三十五章 理不清了…… 云家马车的不远处,云清郡主黛眉紧蹙,快步向前走取出。 她身后的丫鬟杏儿正张望着四周,不时加快步伐,跟上云清郡主。 忽然。 云清郡主停了下来。 杏儿一怔,疑惑地看向云清郡主,便见云清郡主似是发现了什么,目光落在不远处一辆马车上。 透过马车的车窗,她能看到正有两人坐在马车里。 一个脸上正挂着讪讪笑容的中年富商,以及一个容貌看起来,几乎能与她家郡主相媲美的年轻女子。 只是,比起她家郡主,那女子看起来要清冷一些,不如她家郡主柔美,却更像谪世的仙子。 马车中,云千瑶美眸中流露出一抹讶然神色。 云清郡主竟然来到了这里,显然她是来看望苏扬的。 先前在摘星楼时,她便已经知晓,云清郡主与苏扬相识。 可她也不曾料到,云清郡主竟能独自赶来…… 莫名的,她的心绪杂乱了起来。 注意到女儿的神色,云鸣盛狐疑地看了眼窗外的云清郡主。 “瑶儿,怎么了?” 云鸣盛轻声询问,“外面那位姑娘,是你朋友?” 云千瑶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马车外的云清郡主向着她点头致意,随后自顾自地向苏家药铺方向走去。 云千瑶也只好微微颔首,收敛下心绪。 “没什么,爹,我们先回去吧。” 她放下车帘,美眸微微闭上。 “郡主,刚刚怎么啦?” 街道上,杏儿跟上云清郡主,低声询问。 云清郡主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仍旧下意识回头向云府马车那边张望一眼。 她们很快走到苏家药铺门外。 但看着苏扬药铺外的景象,两人却不由驻足停步。 此时苏家药铺两侧,正各自聚集着一些人。 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或站或坐地待在两边,看起来有些懒散。 不过,两边的人群中间,却站着一些乞丐。 相较于两侧那些人,反倒是这些乞丐们的精气神更足一些! “怎么药铺这边,有这么多人……” 杏儿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时有些迟疑。 云清郡主也有些犹豫不决,今日的苏家药铺大门紧闭,反倒是外面有着这么多人。 她总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一时间,她也不知现在该不该进苏家药铺。 恰在这时,药铺的门打开,苏悦提着几包药走了出来。 见到苏悦,云清郡主眼前顿时一亮。 她注意到苏悦将药递到门外的乞丐手中,似是嘱咐了几句,那乞丐便点头离开。 仿佛很听苏悦的话。 云清郡主身旁,杏儿按捺不住地向着苏悦挥了挥手。 苏悦的目光很快便被杏儿吸引住了。 她看到云清郡主两人,大眼睛微微一睁,随即快步跑了过来。 “郡主,杏儿,你们怎么来了?” 苏悦跑到云清郡主身旁,好奇地看着云清郡主。 “听说……苏医师遇刺,他情况如何了?” 云清郡主轻声询问,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子焦虑。 苏悦正要回答,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警惕地扫了四周。 她向着药铺那边抬了抬手臂:“先去我家里再说吧?” 云清郡主点了点头,小手忍不住抓紧衣角。 苏扬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药铺中。 苏扬正躺在床榻上,看到走进房间中的倩影,脸色顿时一僵。 云清郡主怎么来了? 赵艺弘不是已经为云清郡主瞒下他受伤的消息了吗?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见到云清郡主微微发红的眼眶,他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医师,你受伤了。”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打量着苏扬的伤势。 “我无碍,不用担心。” 苏扬宽慰一声,嘴角挂起一抹苦笑。 不用想也能知道,他此时的脸色与状态,绝对极为吓人! “只是中了些毒而已,我很快就能痊愈。” 他又安慰道。 他被人袭杀,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第一次刺杀他的人,他心中早就有了判断。 而第二次,又与这孙鸣渠有关。 京城孙家的两个公子,是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云清郡主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关切地看着苏扬。 苏扬这般虚弱的模样,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郡主你是怎么过来的?” 苏扬主动转移话题。 云清郡主这次估计又是偷偷溜出来的,估计也瞒不过齐王妃的眼线。 怕是齐王妃之后,还得再找他麻烦…… 闻言,云清郡主美眸眨了眨。 “听闻你遇袭后,便过来了。” 她倒是没有再多做解释。 苏扬无奈地摇了摇头,云清郡主对他的关心,他自然领会。 但她毕竟是郡主,只带着一个小丫鬟就出来了,有些不太顾忌自己的安危。 “回头我让王兄和大青他们送你回去吧。” 苏扬轻声道。 说起来,现在他受了伤,又遭人攻讦,许多事情都无法亲自出面了。 那王朗也该准备准备,走马上任了! 他与云清郡主又聊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才让王朗和秦青等人护送着云清郡主回去。 “哥……” 苏扬的房门外,苏悦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她探头探脑地看着苏扬,大眼睛眨巴着。 “怎么了?” 苏扬疑惑地看了苏悦一眼。 这小丫头突然来找他有什么事情? “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 苏悦走进来,关上房门。 她支支吾吾道:“你想想看,云清郡主来的时候,我嫂……云小姐和云叔父他们刚走……” 闻言,苏扬顿时微微一怔。 他瞬间便明白了苏悦的意思! 云清郡主与云千瑶估计在他家门外碰面了吧…… 苏扬一手扶额,有些无奈。 这些事情,一时有些理不清了! 夜色下,苏扬的房间中只一盏微弱的油灯光芒明灭。 房顶上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嘴角一抽,只听这脚步声,他就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他今日才刚回来,来得客人倒是不少…… 不过,先前在红仙楼中,还是得多亏了李思卿帮忙。 没多久,李思卿便推开房门,走进了苏扬的房间中。 她打量了苏扬一眼,点了点头。 “还不错,你果然还没死!”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上前听封? 说着话,李思卿大咧咧地随手拉来板凳,坐了下去。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苏扬,见苏扬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又挥了挥手:“苏扬,登徒子?” “中毒还能把人毒傻了?” 李思卿嘀咕着。 闻言,苏扬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他没好气道:“你来我家是看望病人的,好歹也得说几句好话!” “谁说我是来看望病人的?” 李思卿却笑吟吟摇了摇头,“我就是来看你死没死!” 苏扬懒得理会她什么,李思卿显然在江湖中打打杀杀惯了,对于受伤中毒这些事情,也都司空见惯。 “之前的事情,倒是多谢了!” 苏扬又道。 “小事一桩!” 李思卿满不在乎回应一声,却依旧在笑吟吟地打量着苏扬。 “倒是你,好不容易去趟烟花之地,却被那些不识趣的刺客们搅了好事,肯定憋了一肚子火!” “你要是盼着我早点死,就多说几句!” 苏扬白了李思卿一眼。 这妮子总不会是专程跑过来讽刺他的吧?! 他不再这方面跟李思卿耍嘴皮子,话锋一转:“说来,先前你怎么在红仙楼那边?” 按道理说,以李思卿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却在红仙楼那边遇到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李思卿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收敛了几分笑容。 “你知道刺杀你的人,是什么来头吗?”她反问道。 “你知道?” 苏扬眸光一闪。 在红仙楼里刺杀他的人,应当是两方人。 其中一方,与孙鸣渠有关。 而另一方,则穿着摩尼教的衣服…… 可摩尼教的人怎么会突然在那个时候出现? 这些,他目前都没有十足的证据! “我的确知道,其中一方的身份。” 这时,李思卿沉声说道。 哦? 苏扬静静看着李思卿,等待着李思卿的答复。 “其中一方,就是摩尼教的教徒!” 李思卿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扬一眼,“你与摩尼教的清羽道人……应当有些恩怨吧?” “清羽道人?” 苏扬双眸微眯,他与摩尼教的恩怨,的确要从清羽道人身上算起。 但清羽道人似乎与刑部之间,还有着牵连。 他又疑惑地向李思卿询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李思卿撇了撇嘴,狐疑道,“他身上的伤势,真是你弄得?” 清羽道人四肢皆废,那等伤势,就像是有人明明可以杀了他,却故意留了他一条命苟延残喘一般。 非狠心之人,做不出来! “他想抓小悦,我就教训了他一下,留了他一条命,想不到竟成了祸患……” 苏扬眼中泛着一抹幽幽的光芒。 李思卿点点头,不再询问。 她很清楚苏扬面对敌人的手段。 “实话跟你说了,清羽道人之前一直藏匿在红线楼里,你刚好去了红仙楼,算是自投罗网了。” 李思卿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的确是倒霉!” 苏扬嘀咕一声,这么一来,在红仙楼里想要刺杀他的人,倒是弄清楚了。 之后报仇,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你现在的处境,可并不好过。”李思卿站起身子,凑近苏扬,“考虑考虑,要不要跟着我混?” 苏扬看向李思卿,李思卿能够对摩尼教的事情这么清楚,倒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而且,之前跟着李思卿的那对年轻男女,应当与李思卿都是相同来历。 “不妨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等你决定跟着我了,我就告诉你!” 李思卿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 一夜很快过去。 苏家药铺外,一群人再度赶了过来。 比起昨日,他们的人数有多了许多。 一众乞丐们站在苏家药铺外,警惕地盯着这些人。 “不得打扰苏太医休养!” 乞丐小黑双手叉腰,低声呵斥着面前众人。 那些人没有多说什么,分别走到药铺两旁。 人群中的灰衣老者向着身边一个背着包袱的人递了个眼色。 那人当即走了出来,自包袱中取出一个卷轴。 卷轴打开,其中一个个大字便显露出来。 “求太医苏扬还我们公道!” 来往的行人侧目看了眼卷轴,脸色微变,连忙加快脚步,不愿掺和这里的事情。 小黑等一众乞丐们打量着卷轴,他们虽然不认识字,可看四周众人的反应,也能猜出来,这卷轴上所写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随即,小黑连忙走进药铺中,通报外面的情况。 不多时,小黑再度走了出来。 灰衣老者等人观察着小黑的脸色,却奇异地发现,这个小乞丐自药铺中走出来后,神色竟然平静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药铺中的人在做什么打算。 他们中大部分人昨日在苏家药铺外候了一整天,也不见苏扬出现。 谁也不知道,苏扬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 可对于药铺外的众人来说,这一上午,却极为难熬。 这恐怕还只是刚开始。 今后他们不知道要在苏家药铺这边耗上多久! 众人正准备交替着去吃午饭,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蹬蹬蹬! 马蹄声临近,竟然还夹杂着金铁交织之声! 随即,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一众骑兵浮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些骑兵们身上甲胄熠熠生辉,皆骑乘着骏马,英武不凡。 见此一幕,灰衣老者等人脸色皆是变换起来。 怎么苏家药铺外出现了这么一些兵士? 很快,一众骑兵在苏家药铺外停下。 他们带着头盔,看不清脸色。 却令人能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随即,兵士之中,为首一人翻身下马。 “劳烦通报一声,西城巡检司班头王朗,可在药铺之中?” 那人摘下头盔,显露出面容。 乞丐们看清那人的模样,不由有些熟悉。 很快,便有人回想起来,当时在大理寺衙门时,他们曾见过此人。 似乎是……殿前司虞候,南门陌! 不多时,药铺大门打开。 王朗与李兰芝等人走了出来。 “卑职见过南门虞候!” 王朗躬身行礼。 “王班头,还请上前听封!” 南门陌的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上前听封? 见此一幕,灰衣老者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四百三十七章 帮他们一把! “……西城巡检司班头王朗,战胜北莽将军有功……” 南门陌手中捧着一份诏书,高声宣读着。 “特准许调至殿前司,封殿前司诸班指挥使!” “加封……金吾卫亲勋翊卫校卫……” 南门陌口中说出繁冗复杂的官职名称,将诏书宣读完,递到王朗身前。 “王指挥使,今后便是袍泽弟兄了!” 南门陌笑容温和,“望不负所托!” 王朗接过诏书,缓缓行礼。 “这几日里,你便可赴任。”南门陌笑道,“先前你胜过北莽将军,我们整个殿前司的弟兄,都想要亲眼见一见你!” “谢过诸位厚爱。”王朗回应一声。 南门陌又看了眼苏家药铺,压低声音询问:“苏太医而今伤势可曾有所好转?” 王朗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苏太医是有福泽之人,必不会有事。”南门陌劝慰一声,目光又落在药铺外众人身上。 尤其是注意到那些人身旁挂着的长长卷轴,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 南门陌随手一指众人。 顿时间,药铺外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自今日起,苏家药铺里便又多出了一个朝廷命官! 而且还是一举晋升为殿前司的诸班指挥使,这可是堂堂正六品的武官! 那其岂不是能够调动殿前司的兵士了? 若是这些殿前司的兵爷想要对付他们,那他们还能有好? “无妨,先留着他们吧。” 王朗轻声道。 苏兄留下这些人,必是有着他的用意。 “也好,之后若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调拨弟兄们过来。” 南门陌点点头,“既是诏令已经送达,那我便不久留了,先行回去复命。” 他向着王朗和李兰芝等人告辞离去。 马蹄声动,甲胄撞击的金铁交织之声也随之远去。 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看着南门陌等人远去,目光又转而落在正想药铺中走去的王朗几人身上。 他们的神色中,都不由流露出一抹苦涩意味。 眼下的情况,属实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自今以后,他们要面对的,就不只是正饱受争议的太医苏扬了。 又多出了一个在殿前司的官员! …… 药铺房间中。 苏扬看着王朗的册封诏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殿前司诸班指挥使,虽然仅是正六品,但殿前司职权可远比京城巡检司高多了! 就连西城巡检使梁虎,现在也得认王朗这个指挥使大人! 今后王朗在殿前司里,更可调度一些殿前司兵士了。 至于金吾卫亲勋翊卫校卫一职…… 金吾卫在当今大宋并没有什么实权,形同虚设。 但这一职,对于王朗而言,仅是加封。 同时,王朗还可借着这个名义,做一些殿前司职权之外的事情! 这应当就是赵艺弘的安排了。 王朗有此官职,今后行事倒是可以方便许多。 他正思索间,却见房门外秦青快步跑了进来。 “苏大夫,我收到了消息……” 秦青神色焦急,匆忙对苏扬说道,“大理寺已经张贴了布告,明日三司会审,审理平定疫患一案!” “明日?” 闻言,苏扬目光一凝。 这么快? 这案子审理的时间,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上一些。 但仔细想来,昨日江州和严州两地的官员入京之后,便要开始这三司会审,这倒也正常。 “苏兄,那明日……是否要准备前去?” 王朗沉声询问。 苏扬中了毒,虽已经治疗了两三日,但同样在平定疫患一案上,也耽搁了这些时日。 若是明日苏扬赶往大理寺,只怕太过仓促了…… 苏扬皱眉沉思着,摇了摇头。 “明日的三司会审,我们怕是赶不上了……” 他低声说道。 就算他明日前往大理寺,拿出现在所掌握的少量证据,恐怕也无法为此案翻案。 而且,证据不足,正怕会提前打草惊蛇! “那这案子……” 王朗脸色微变。 他早已自苏扬这边了解了情况。 现在能为此案翻案的,也只有苏扬了。 若苏扬不去,那此案恐怕必定要彻底定下薛太医等人的罪名了! “现在不可急于一时。” 苏扬沉吟道,“明日的案子,我们是赶不上了,但这等大案,必定牵扯极多。” “就算是定下了薛太医他们的罪名,也不会判决即刻问斩……” 只要没有行刑,那便还有翻案的时间。 但行刑一事,还得防备着户部和刑部的那些人,想要尽快斩草除根! 想了想,苏扬对王朗道:“王兄,我写一封书信,你回头帮我送给左相。” 这案子非得左相帮忙出些力不可。 待到王朗点头应允,苏扬的目光又落在秦青身上。 “大青,你去潘府,告知潘通,跟他说,先前准备的新药,明日便要开始售卖!” “明日售卖新药?” 闻言,秦青和王朗皆是一怔。 明日可是三司会审的日子! “苏兄,若我们明日售卖新药,恐怕……会惹人非议!” 王朗提醒一声。 先前苏扬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又在红仙楼里遭遇刺杀。 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操控之下,现在京城的百姓对于苏扬早已流言四起了。 若明日再在三司会审之时售卖新药,那这恐怕更会引人误会! 苏扬却是淡淡摇了摇头,神色不急不躁。 “不仅要明日开始售卖新药,更要张灯结彩,再买些爆竹,办得热热闹闹的……” 他缓缓嘱咐着,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听到此,王朗和秦青心中都彻底茫然起来。 王朗仔细思索一番,才试探着询问道:“苏兄这么做,是故意让你的声名受损?” 见苏扬点头,王朗却一脸疑惑。 他实在想不通,苏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外面的那些人,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苏扬向着门外扬了扬下巴。 “那咱们就帮他们一把!” 王朗深深地看了苏扬一眼,他虽然不知晓苏扬的用意,但他对苏扬有着信心。 “还有,王兄……明日,你便去殿前司述职吧!” 苏扬笑了笑,又道:“做好准备,再过些时日,咱们就该与那些朝臣们较量了!” 王朗神色微凝,随即重重点头! 第四百三十八章 结拜为异性兄弟! 又是一日清晨。 苏家药铺外聚集的人群明显又多了一些。 他们照例待在要药铺大门两侧,这几天的功夫下来,他们都快要习惯了。 有的人甚至还带来的木凳马扎,在药铺门外摆放好,好整以暇地坐着。 灰衣老者身边,一个中年人再度掏出卷轴,用木杆撑着挂在药铺外。 周围其他人也跟着做起相同的事情。 一份份卷轴在药铺大门外随风飘扬,上面写着的大字足以清晰地映入行人的眼帘。 “啧啧,这些卷轴挂着,远远一看,跟招魂幡似的!” 卷轴刚刚挂好,一道声音便自不远处传来。 灰衣老者等人不由循声望去,便见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年轻人正大摇大摆地走到卷轴前,仔细观望着。 “看起来,真晦气!” 年轻人撇了撇嘴。 闻声,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身上不知受了什么伤,绷带缠着一圈又一圈。 而在这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两人,看他们的打扮,倒像是地痞无赖! 一时间,灰衣老者不由皱起眉头。 地痞无赖过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苏家药铺里的人,找来找他们麻烦的? “这挂卷轴的主意,是谁出的?” 众人正看着那年轻人,忽的见那年轻人疑惑地看向他们。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回答。 “这主意不错啊!” 可那年轻人却又自顾自地点点头,满脸称赞意味。 “学到了!” “以后我要是跟谁有仇,也跟着这么学,把这些招魂幡连夜挂在他家门口!” “弄不死他,恶心也得恶心死他……” 莫小刀咋了咋嘴,又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药铺外的卷轴。 这下子,众人脸上的疑惑神色愈发浓郁了。 他们有些分不清,这年轻人是敌是友。 又或者,纯粹是闲着没事,过来溜达的! 这时,莫小刀才终于收回目光,走到人群中。 他扫了眼四周,向着灰衣老者身边的中年人摆了摆手。 “嗯?” 中年人一愣,警惕地盯着面前年轻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莫小刀却又摆了摆手。 “真没半点眼力见!” 见中年人愣在原地,莫小刀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我们老大这是让你让开位置!” 莫小刀身后,一个流痞走到中年人身前,冷冷睥睨着他。 “还不快滚一边去!” 两个流痞都示威地挥了挥拳头,蛮横无礼。 中年人神色微变,这些流痞要来找麻烦,他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看了眼身边的灰衣老者,只好站起身子,退到一旁。 莫小刀这才坐在了中年人的板凳上。 他笑吟吟地看向身边的灰衣老者。 “老丈今年高寿啊?” “年纪不小了吧?” “怎么这一把年纪了,还出来风餐露宿的,家里的儿女真就半点都不孝顺?” 听着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灰衣老者的脸色都怪异了几分。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猜测着此人的来意。 “耳朵聋了?” 一个流痞指着灰衣老者,“我们老大问你话呢!” 灰衣老者眉头一皱,只好说道:“哪有什么儿女,吃了苏扬的药,都死在瘟疫里了!” “啧啧,真可怜!” 莫小刀砸吧着嘴,摇了摇头。 随即,他又兴致勃勃地询问道:“你们在这里,有银子拿吗?” “要是有,老丈你不如给我们也介绍介绍门路!” “我们哥几个,现在可缺钱买酒……” 闻言,灰衣老者双眸一眯。 他故作从容的摇了摇头。 “哪里有银子拿……” “老头子现在活也活不长久了,只希望能够临死之前,给死去的儿女讨个公道!” 他话音刚落下,莫小刀却用肩膀蹭了蹭他的肩头。 “老丈,听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 莫小刀笑嘻嘻道,“来者是客,你来了京城,我又是京城人士,你跟我别见外!” “有赚钱的门路,干嘛不跟我说说……” 灰衣老者身边,众人都不由皱起眉头。 他们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不太像是来找麻烦的。 可是,这么询问他们,他们当然也不能透露自己的真正目的! “你要是信不过我,不妨咱们现在就去买点酒,结拜为异性兄弟!” 莫小刀忽的正色道,“到时候,你再跟我说说这赚钱的门路?” “不过,买酒的银子,得你出……” 这下子,四周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尤为怪异。 而灰衣老者脸色也不由一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眼前这年轻人倒是跟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灰衣老者嘴唇嗫嚅,对于莫小刀的说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吱呀一声! 这时,药铺大门忽的打了开来。 王朗的身影自药铺中走了出来。 他瞥了眼坐在人群中的莫小刀,仿佛莫小刀已经跟这些人混成了一片! 莫小刀抬起头,冲着王朗挑了挑眉。 “起得挺早啊,老王!” 他打量着王朗,笑吟吟站起身子。 “你这身扮相不错啊,看样子,是要去军营任职?” 此时王朗身上已然换了身殿前司的甲胄,威风凛凛。 “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干点正事。” 王朗懒得理会莫小刀,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牵起马匹,向巡检司赶去。 此时,灰衣老者等人哪里还看不出来,他们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与苏家药铺里的人分明熟识! “老丈,我先进去了!” 莫小刀咧嘴一笑,仿佛没有注意到四周众人的神态变化一般。 “等回头,你可一定记得,跟上面说说,这种干坐着赚钱的行当,可一定得算我一个!” 莫小刀说完,迈步走进了苏家药铺中。 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个年轻人,脑子有病吧? 莫小刀刚走进药铺中,远处,又有一辆马车赶了过来。 一行伙计模样的人跟在马车后,来到药铺门外,停了下来。 随即,马车中走出来三人。 他们扫了眼药铺两旁的灰衣老者等人,又走进了药铺中。 而那些伙计们,则跟着从马车里,搬出一箱箱货物,送进药铺里。 见此,灰衣老者等人神色愈发疑惑而来。 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前他们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今日明明是三司会审。 为何苏家药铺里,却是这幅光景? 可不多时,药铺里,几个乞丐走了出来。 注意到那些乞丐手中的物事,众人都茫然起来。 那分明是一串串爆竹!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三司会审 大理寺衙门。 薛景山手腕和脚腕上都拴着镣铐锁链,在身边一众兵士们的押解中,缓缓向大理寺大堂走去。 他步伐沉重,行动间,锁链交织,叮当脆响。 在他身前,宣谕使宁塑不住长叹,脸色沉重无比。 薛景山摇了摇头,扫了眼四周。 心中也不由轻叹。 也不知苏扬而今的情况如何了。 先前苏扬遇刺之事,他也已经听闻了。 为了救他,苏扬已经有性命之忧了! 而此时的大理寺衙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百姓。 “还我们一个公道!” “谋财害命的狗官……” 人群中,不时有喝骂声传来。 薛景山向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双拳紧紧握起,神色也沉重了几分。 眼下,他们已经是身败名裂了…… 他被押解着,走进大理寺大堂,身后一名兵士重重在他肩头一拍,令他跪了下来。 薛景山抬头看向大堂上坐着的一众官员,始终一言不发。 他心中清楚,今日,他们的案子势必要盖棺定论了。 他身上的这些罪名,已然洗脱不了。 现在,他只希望,苏扬的伤势不要有什么大碍。 苏扬因此没能赶来大理寺衙门,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再被他牵连,惹上杀身之祸! …… 苏家药铺外。 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这几日里,苏家药铺这边始终人满为患。 但苏家药铺却一直大门紧闭,未曾开门行医。 “今日平定疫患一案,说是要在大理寺衙门进行三司会审了!” “咱们还不快去看看?” “那个案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咱们马上就能知晓了!” 来往的行人中,不时有人高声谈论着。 他们虽然距离苏家药铺不近,但声音也足以传到苏家药铺那边。 “说来,苏神医先前不是在为此案伸冤吗?” “还叫什么苏神医,你看看现在苏家药铺外的那些人……” “他们可都是来这里讨要公道的!” “那今日三司会审,苏扬应该得去吧?” “他不是要伸冤吗?这都要定案了,他怎么还不去?” “苏扬说不定,现在都快死了,具体情况,谁知道呢?” 行人议论纷纷。 药铺外,将一串串爆竹挂好的乞丐们,听着来往行人的话,脸色微变。 秦青向着那边的人群望去。 他注意到,那些高声说话的人,都是些生面孔。 随着他的目光落去,那些人步伐便加快了几分,快步向远处离开。 但不多时,便又有行人模样的人,有意无意地走在苏家药铺外的街道上。 “你们看,苏家药铺那边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炮仗?” “他们挂炮仗做什么?” “难不成,苏扬快死了,他们要放炮给苏扬冲冲喜?” 听着那些人讽刺的声音,秦青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他身边的小黑和小穂等人握起拳头。 “大青哥,我们去教训他们!” “站住!” 秦青却摇了摇头,阻止住身边几个小乞丐。 今日三司会审,那平定疫患一案便要所谓地“水落石出”! 而苏扬恐怕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所以,就连苏家药铺外这边的人,都增加了许多。 但苏扬已经嘱咐过了,外面的情况,任由他人去闹。 他们不必理会。 “去准备准备其他该忙的事情。” 秦青拍了拍身边的小黑,又走进药铺中。 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狐疑地看着一众乞丐们的动作。 他们实在是猜不透,苏家药铺这边,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他们又注意到,药铺中,先前跟他们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又走了出来。 莫小刀身后,两个流痞都各自拿着一串爆竹。 他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打量着四周。 “去,把那边还有那边的卷轴都先取下来!” 莫小刀向着两侧最为醒目的卷轴扬了扬下巴。 闻言,灰衣老者等人脸色顿时一变。 “你们做什么?” 人群中,几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出来,冷冷盯着莫小刀和两个流痞。 “不服?” 两个流痞都冷笑起来。 “怎么的,想要跟老子挑事?” 他们语气蛮横,西城这片地界,可是他们的地盘! “别着急,别着急!” 这时,莫小刀笑着走了过来。 “这卷轴,又不是不让你们挂!” 他笑嘻嘻道,“就是先用下你们的竿子,这横幅……” 想了想,莫小刀又道:“你们先用手拿着!” 他随手指了指街道两侧。 “听我说,你们拿着横幅,在药铺两边走来走去,可比你们单在药铺外挂着醒目多了!” 闻言,众人都不由愣住。 眼前这年轻人……是在给他们出主意? 关键是,这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莫小刀不再多说什么,让身边两个流痞各自将横幅取了下来,随手丢给身边两人。 而后,两个流痞手中的爆竹,便挂在了竿子上。 “差不多了!” 莫小刀笑着点点头,又走到灰衣老者身边,坐了下来。 “老丈,我听说你们都在这边干坐了两天了!” “今天算你们有眼福,可以看个热闹!” 灰衣老者皱着眉头,对于身边这个年轻人,心中莫名充满了忌惮。 纵使这个年轻人总是笑嘻嘻的,可他却能感受到一股危险感! 药铺里。 潘通扫了眼摆放在药铺里的几个箱子。 这些箱子中,所放着的,都是他们这些时日按照苏扬的法子,所研制的新药。 可是,他的神色却有些犹豫。 这些药,究竟是否有效,他还不清楚。 他虽然相信苏扬,可在今日开始售卖,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走进苏扬的房间中,看向正安稳躺在床榻上的苏扬。 “苏太医,今日要是开始售卖,只怕咱们不会有什么收益……” 潘通低声说着,目光愈发迟疑。 “而且,这些药还是赶工出来的,数量也不多……” 怎么看,今日售卖,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尽管售卖便是!” 苏扬却神色淡然,轻声劝慰一声。 “今日售卖,必然不会有什么生意。” “对了!”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到时候说一下,新药售卖的第一天,全部免费,分文不收!” “这……” 潘通不由愣住。 他看着苏扬,却在苏扬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流露。 似乎苏扬对此,早已胜券在握! 第四百四十章 请苏太医伸张公道! 苏家药铺外。 灰衣老者等人看着药铺外装点的景象,神色早已怪异到了极点。 一眼望去,药铺外挂着一串串炮仗,而且炮仗多是用红纸包裹着的,看起来尤为喜庆。 而且,药铺大门两侧,还挂上了两盏崭新的大红灯笼。 还有人准备好了浆糊,以及红纸! 红纸上,写着“新品发售,大吉大利”几个字! 更为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甚至还看到有人从药铺中提溜出一朵红布缝制成的大红花,高高地挂在了牌匾上! 他们又不免看向身边四周。 苏家药铺此时所营造的景象,与他们在四周竿子上挂着的白底黑字的卷轴,显得尤为不协调! 甚至有些诡异! “黄叔,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灰衣老者身边,一个中年人低声询问。 灰衣老者摇摇头,心中一阵愕然。 今日明明是平定疫患一案,三司会审的大日子。 偏偏苏家药铺这边张灯结彩,简直跟大婚似的!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路过药铺除外,也都不由纷纷驻足,打量着药铺这边的景象。 他们也极为疑惑,看今日苏家药铺的景象,简直像是有什么大喜的事情一样!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这时,坐在灰衣老者身边的莫小刀神秘一笑。 他拿着几个剥好的花生米,随手丢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这分明是有大喜事……” 莫小刀将花生米咽下,才又继续说道,“大喜事当然要张灯结彩,好好热闹热闹!” “大喜事?” 灰衣老者等人神色呆滞。 今日能有什么大喜事? 还能是三司会审,能够翻案不成? 一众乞丐与潘通带来的伙计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一行人直挺挺地迈步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那其中有人做书生打扮,也有老者与妇孺,身份各异。 见此一幕,灰衣老者双眸一眯。 他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是你亲戚?” 一旁的莫小刀饶有兴趣地向灰衣老者询问一声。 灰衣老者连忙摆手。 “小老儿孤苦伶仃,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哦?” 莫小刀未再多说什么,打量起走来的那一行人。 一行人来到苏家药铺门外,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随即,人群中,一名白衣书生走了出来。 他一身本该白净的衣衫此时却沾着些许泥泞,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 他身后众人,也大多是这幅模样。 一行人都紧皱着眉头,仿佛苦大仇深一般。 “你确定这些人不是你亲戚?” 莫小刀冲着身边灰衣老者再度询问,“你看看他们,打扮跟你们多像!” 灰衣老者静静地看着眼前众人,微微一笑。 “小老儿反倒觉得,他们来这里,跟小老儿的目的,并不相同!” “是吗?” 莫小刀又随手丢了颗花生米。 不远处,秦青站在药铺门口,看着走来的众人,眉头微皱。 他身边一众乞丐也显得有些警惕起来。 突然来得这么一波人,若是与灰衣老者等人来意相同,倒还好说。 可若是如此,这一波人应该是早就该跟灰衣老者等人一样,早早地候在药铺两侧了。 此时,那站在最前方的白衣书生迈步上前。 他站在药铺外,忽的向着药铺方向,长长躬身。 “学生柳清波与父老乡亲们一同前来,特来请苏太医,前去大理寺衙门,为平定疫患一案鸣冤!” 他话音落下,身后众人也跟着齐齐躬身,向着药铺方向行礼。 闻言,秦青顿时眸光一闪。 这些人前来,竟是为了请苏大夫前去大理寺衙门伸冤的! “有点意思!” 莫小刀咧嘴一笑,嚼着花生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柳清波等人。 随着柳清波等人过来,街道上行走着的行人们,也都不由停下了脚步。 今日大理寺衙门三司会审的消息,一早便已经传遍了。 而苏扬先前既然是为此案伸冤,那此时,按理说应当站出来才是! 可是,自从先前苏扬遇刺之后,几日以来,便始终未曾露面。 他们也不知晓,苏扬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还请苏太医出面,为受了冤屈的功臣们,伸张公道!” 柳清波声音低沉,却足以响彻四周。 他始终躬身行礼,不曾起身。 “这位兄弟,苏太医而今身受重伤,万不可喧哗!” 秦青走上前去,嘱咐了一声。 听这柳清波的话,似乎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 但秦青心中也保持着最大的警惕。 眼下苏扬受伤了,既然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人,便不该来此打扰苏扬养伤! 这些人的来意,他并不明确! “如今……情势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柳清波依旧固执地没有起身,反而继续说着,“今日三司会审,便要判决平定疫患一案!” “可我等皆知晓,若此案判决,那些平定疫患的功臣们,怕是难逃一死!” “苏太医曾经拦在押送功臣们的囚车之前,声称此案必有冤情,要为他们伸冤……” 柳清波说着,忽的起身。 他高声说道:“我等皆相信苏太医!” “我等……皆相信苏太医!” 在他身后,众人也都紧跟着高呼起来。 声音响彻四方,让四周围观的人群都不由神色震动。 苏扬既然先前已经说了,此案必有冤情。 那以苏扬一直以来在京城中的声誉,自然会有人选择相信苏扬的话! “可今日三司会审,为何我等在大理寺衙门外,未曾见到苏太医?” 柳清波的声音继续响起。 “还请苏太医快快前往大理寺衙门!” “为功臣们伸冤啊……” 药铺中。 苏扬静静地躺在病榻上。 李兰芝正为他换着绷带,听着药铺外的动静,她眉头一蹙。 “扬儿,外面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的确是冲着我来的!” 苏扬点了点头,又对母亲劝慰一笑。 “娘,您不必有什么担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又向着药铺外看去,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请他去伸张公道? 恐怕…… 外面那些人的来意,并非如此!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失望 “这位兄弟,苏太医先前遇刺,而今又身受重伤,莫非你并不清楚吗?” 秦青强行按捺着性子,沉声对柳清波说着。 他意识到,那柳清波的话语中,多少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 “苏太医现在正要养伤,如何能够前往大理寺衙门?” 他再度询问。 “为何不可前去?” 柳清波却当即反问一声,“我等已听苏太医说起过,那些功臣们,平定疫患,皆没有过错!” “他们用着苏太医所献上的奇药,平定各处瘟疫,广传苏太医的威名。” “而苏太医,乃是我们的救星!” “他先是献上奇药平定京城瘟疫,又大杀北莽使团威风,还献策以让朝廷收服金州城……” “这一桩桩事迹,放眼京城,年轻人中,可有任何人能与之相比?” 柳清波声音愈发高朗,仿佛是在称赞着苏扬的事迹。 可听着柳清波的话,秦青的眉头却愈发紧皱起来。 平日里纵使有人夸赞苏扬,也大多是私下里夸赞。 而眼下的场合,可并不适合如这柳清波一般,大声歌功颂德! “我等相信,苏太医势必可以,还此案一个公道,还功臣们一个清白!” 柳清波又向着药铺那边躬身行礼。 “我等知晓苏太医身受重伤,因此,我等愿意,哪怕是背,也可以用我等孱弱身躯,背负着苏太医前往大理寺衙门!” “为苏太医献上微薄之力,我等心甘情愿!” 听着柳清波的话,一众围观的百姓们都不由脸色微变。 似乎柳清波等人对于苏扬尤为信赖! “苏太医!” 柳清波又上前一步,靠近苏家药铺一些。 “学生相信,苏太医势必能够听到学生的话,还望苏太医快给学生答复!” 药铺中,苏扬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由挑了挑眉。 这一番话,倒是将他拔高到了极高的地步! 不过,他自然清楚,这些人来他家药铺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歌功颂德。 这是在刻意捧杀吗? 这手段,倒是高明得很! 外面的人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 若是他执意拒绝,那白衣书生话语里所有的称赞,都将变成让他身败名裂的利刃! “哥,他们分明是要逼你!” 苏悦纤眉紧蹙,握了握拳头。 她一张小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怒意。 苏扬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小悦,你没听到吗?” 他咧嘴一笑,“原来你哥我这么优秀!” “啊?” 苏悦一愣,大眼睛中满是愕然意味。 都这种时候了,她哥哥竟然还有心情打趣这些! “咳咳咳……” 这时,苏扬忽然有模有样地重重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的咳嗽声极为响亮。 不停地响起,仿若已经病弱膏肓! 此时的药铺外,随着那柳清波的一番话落下,早已是一片寂静。 药铺外的所有人都不由看着苏家药铺方向。 都在等待着苏扬的回应。 “咳咳……” 而此时,一阵咳嗽声,也终于自药铺中传了出来。 “苏太医!” 柳清波当即起身,神色大喜,“苏太医,还请快随我们一同赶赴大理寺衙门,为功臣们伸张公道!” “去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咳咳咳……” 可药铺中,始终是一阵咳嗽声。 半晌,咳嗽声才有所平息。 但随后,药铺里却再没有声响传出。 “苏太医?” 柳清波又试探着询问一声。 但药铺里依旧一片寂静。 “药,备药!” 这时,在一片寂静中,潘通的声音响起。 “苏太医咳血了!” “毒性发作,快备药!” 潘通的声音仿佛极为慌乱,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一般。 药铺外众人神色各异,苏扬中了毒,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 先前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们也都听到了。 看样子,是苏扬所中的剧毒,又发作了。 这几日里,太医院那边也传出了一些消息。 说是御医都亲自为苏扬施治了,但依旧未曾好转。 反倒是苏扬在太医院里,又遭遇了一场刺杀! 那苏扬的情况,应该极为不乐观! “小悦,我演得像吗?” 药铺里,苏扬笑着冲苏悦挑了挑眉。 苏悦小脸上满是茫然。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已经有些呆了! 她有些看不明白,她哥哥刚才那一番表现是为了什么? “苏大夫,这么一来,你伤重的情况,其他人势必会知晓了!” 潘通低声说道。 他身后的潘盛年也跟着点头附和。 只是,范升舟的脸上却带着一抹迟疑。 “苏大夫,容我说一句,只怕那些人是铁了心让你出面,不会这么轻易就……” 苏扬点了点头,为再让范升舟说下去。 这种情况,他当然知晓。 就算是他在这里装出一副伤重模样,那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但既然是外面那些人要死要活地请他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就只是给他们添一把火而已!” 苏扬不在意一笑。 闻言,范升舟和潘通面面相觑,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苏太医?” 柳清波仿若不知疲倦一般,又叫了苏扬一声。 可是,药铺里始终不再有所回应。 他脸色当即一沉,身形紧绷,双拳也跟着握了起来。 仿佛心里充满了怒火一般! “苏太医方才,势必清醒了!” 柳清波高声道,“那也必定听到了学生方才所说的话!” “此等危机关头,苏太医却迟迟不肯露面,反倒是……” 他一咬牙,“反倒是装出一副伤重模样!” “何必如此?” “莫非苏太医,是铁了心的,不愿再前往大理寺衙门了吗?” “只因为一场刺杀,险些身临死境,便就此退缩?” 柳清波愈说愈怒,他身后众人也都跟着咬牙切齿。 仿佛由先前对苏扬的崇敬,一下子转变成了失望与愤怒! “既然苏太医如此表现,那学生也只好直说了!” 柳清波寒声说道,“苏太医遇刺,分明是在红仙楼那等烟花之地!” “你既然先前要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又为何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你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分明是虚情假意!” 他破口大骂,像是对苏扬彻底失望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最后一把火 “你就是以这些虚伪的言论,煽动我们的?” 柳清波脸色涨红,怒火熊熊。 他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怆,悲愤欲绝。 “未曾想,你竟是如此不忠不义之人!” 听着柳清波的话,四周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谁也不曾想到,柳清波竟然敢当街怒骂。 不论别的,单只是辱骂朝廷命官这一条罪名,便足以将其下入大牢! 可是,任凭在场的任何人听着柳清波的话,若不知晓详实情况,都只会觉得,此人是悲愤交加之下,才发出此言。 纵使是苏扬让人将其抓进大牢,今日之事,也必将传遍整个京城! 届时,等待苏扬的,便是千夫所指的下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青怒喝一声,冷冷指着柳清波。 “你分明是故意诋毁苏太医!” “苏太医而今受了重伤,我问你,他怎么去大理寺衙门?” “若他去了,因此有了闪失,你能担当得起吗?” 就算苏扬先前早就有所安排,可是听着柳清波这么一番诋毁喝骂,他心中也不由涌现出一股怒火。 “他自己害怕有闪失,那么,那些整治疫患的功臣,又当如何?” 林清波冷笑着反问道,“那些功臣们,今日可是要被定罪的!” “既是他害怕会有闪失,先前又为何口口声声为那些功臣们伸冤?” 他上前一步,颀长的身形傲然站立。 仿佛事到如今,他对所有的威胁,全然不顾。 “呵呵呵……” 林清波仰天惨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等竟然信错了人!” “苏扬,你竟是一个如此贪生怕死,欺世盗名之辈……” 四周所有人静静听着林清波的话,一时间皆是缄默无言。 事到如今,他们都不知该如何评判此事了。 这平定疫患一案,毫无疑问,苏扬必定与此案有所牵扯。 那治疗瘟疫的药,是苏扬所献上的。 而此案有所冤情,也是苏扬提出的。 可今日大理寺衙门中,正在对此案进行三司会审。 苏扬却始终未曾露面。 究竟是伤重未愈,无法动身。 还是如林清波所说,怕殃及自身,不敢前往? 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药铺中。 林清波的声音足以让众人清晰地听到。 众人皆是紧握起拳头,怒不可遏。 没有想到,外面那些人竟然这么恶毒! 逼着苏扬前去大理寺衙门! 去了,又能如何? 莫说是苏扬现在受了伤,他就是直接去了,恐怕,也会被此案直接牵扯上! 到时候,那些暗地里一直居心叵测的人,又岂会放过这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 外面那些人用心何止恶毒? “苏大夫,我老潘别的本事没有。” 潘通忽的走到苏扬身前,咬牙切齿,“但是,拼上这些家底,对付外面那些走狗,还是……” 闻言,苏扬却是摇了摇头,未再让潘通说下去。 指使外面那些人过来的人,就是算准了他现在无法前往大理寺衙门。 所以,才有恃无恐地安排那些人来这么一出。 他自然不会中计。 不过…… 苏扬的目光又向着房间外看去。 母亲的身影他并未看到,应当是去了后院里,不想听到药铺外那些人的声音。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寒芒。 外面那些人,无论是现在正骂声不绝地柳清波等人,还是这几日来,始终候在他家药铺外的那些人。 都弄错了一件事情! 他们对付他,可以用尽办法。 但是,错就错在,不该来他家门外! 波及到他的家人! 医者仁心,神医无双? 这些所谓的声誉,他人并不知晓,他自始至终,从未在意过! “小远……”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候着的秦远。 “去外面把你哥和莫小刀一起叫进来。” “好!” 秦远当即向外跑了出去。 “老潘,范掌柜!” 苏扬又冲着潘通和范升舟点了点头。 “算算时辰,可以开始了!” “这……” 潘通和范升舟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迟疑。 现在……开始? 但他们看着苏扬笃定的神色,随即,开始动身起来。 药铺外,林清波的声音依旧在不住响起。 他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他身后众人,也都偶尔与他一同,喝骂苏扬。 “苏扬,我还知晓,那些平定疫患的功臣中,有一位太医,与你相交莫逆,更称得上是你的授业恩师!” “那正是此案的主犯,薛景山!” “可你为求自保,连他都不管不顾,背信弃义……” 林清波面色赤红,说话间唾沫横飞,早已状若癫狂。 他倏然抬头,正要继续说下去。 却忽然注意到,药铺中,一个小乞丐快步跑了出来。 那小乞丐跑到他面前的秦青身旁,低声耳语几句。 秦青点点头,冷冷看了林清波一眼,当即转身向药铺中走去。 见此一幕,林清波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极为不易察觉的冷笑。 果然,苏扬按捺不住了吗?! 那就再添上最后一把火好了! “苏扬,我知晓,你必定不是所谓伤势过重,中毒过深,昏迷不醒!” 林清波寒声道,“你今日不出面,莫非是心虚了?” “既然我等先前错信了你,那么,难道说,那平定疫患一案,果然有猫腻?” “那些人……难道真不是什么功臣?”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神色都不由一震。 那平定疫患一案,苏扬既然不出面,难道,还真是证据确凿? “之前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什么伸冤……” 林清波死死地盯着苏家药铺门口,“现在……必定是后悔了吧!” 啪啪啪! 林清波话音刚落,药铺两侧的人群中,竟是传出一阵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顿时愕然,循声望去。 随即,他们便看到灰衣老者身边,莫小刀正轻轻拍着巴掌。 “说得好!” 莫小刀大喝一声,仿佛对林清波赞赏有加。 “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 林清波狐疑地打量了莫小刀一眼,目光又落在四周灰衣老者等人身上。 他双眸微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这些人,来意皆是与他相同。 而那个满身是伤的年轻人,坐在人群中,必是与这些人是同一伙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说不通 “这位兄台,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林清波沉声说着,倒是透露着一股子爽快。 “你刚才说得那些话,我都听得清楚!” 莫小刀也板着脸,仿佛尤为认同林清波的话。 他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向林清波行了一礼。 只是由于身上缠着绷带,动作也显得有些滑稽。 “不瞒兄台,我身上这伤,其实也是因苏扬所起!” 莫小刀仿佛尤为愤懑! 哦? 闻言,林清波与身边几人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都已经确认了莫小刀的身份。 只是莫小刀身旁,那灰衣老者等人脸色却都变了变。 灰衣老者刚想要说些什么,可莫小刀身边跟着的两个流痞冷幽幽的目光便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 “我身边的这些人……” 莫小刀向着灰衣老者等人挥了挥手,“他们与我一样,皆是与那苏扬有所恩怨!” “这位老丈……” 莫小刀走到灰衣老者面前,“他儿女皆因苏扬而死!” 说着,莫小刀重重叹息一声。 “竟是如此?” 林清波顿时愤懑地双拳紧握! “兄台此次过来,必是也与苏扬先前有所关系!”莫小刀又继续说道,“只是,兄台先前似乎对那苏扬极为信任,不知……” 顿了顿,莫小刀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兄台,与那苏扬先前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才会让兄台如此悲愤?” 听到此,林清波正要回答,却不由神色一凝。 怎样的过往? 他与苏扬之间,哪里能有什么过往? 眼前这人似乎是想要帮他搭话,可是,这么问,他哪里能够回答? 若是他装着与苏扬交往颇深的模样,恐怕之后也经不起推敲…… 想了想,林清波缓缓道:“在下先前只是听闻了苏扬的事迹,对其仰慕已久!” “恨不得与其相识,共饮浊酒,却未曾想……” “原来兄台先前并不认识苏扬!” 未等林清波说完,莫小刀便已经下定了结论。 “但这就奇怪了!” 莫小刀思索道,“既然你不认识苏扬,干嘛还摆出一副被他背叛了的样子?” “搞得我还以为,你跟他早已拜了把子!” 闻言,林清波身形顿时僵住。 此人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察觉到,似乎此人这番站出来的来意,并不是在帮他说话! “你跟他又不认识,还跑过来,摆出这么悲痛欲绝的模样……” 莫小刀抬了抬下巴,满脸狐疑,“这说不通啊!” 一时间,街道上围观的人群也都脸色怪异了几分。 他们打量着林清波的目光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抹狐疑。 先前他们只觉得林清波悲愤至极,对苏扬那一番言论,也都情有可原。 可莫小刀这么一说,他们也意识到,这有些说不通啊! “兄台,我先前一腔热血,仰慕苏扬之名,更是以学生自居。” 林清波声音低沉,面色郑重。 “而今才知晓,苏扬乃是欺世盗名之辈,此等羞辱,兄台莫非无法切身体会?” 他一番话落下,足以让众人体会到他那悲愤的情绪! “得了吧!” 可莫小刀却是撇了撇嘴。 “说得好听,你怎么不去唱戏呢?” 莫小刀斜睨着林清波,又忽的咧嘴一笑。 “兄台,你倒不如直接跟我说说看,你是收了别人多少银子,多少好处,才能不惜跑到苏家药铺这边,演出这一幕好戏?” 林清波脸色骤然一沉。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知晓,他先前误会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他又连忙看向灰衣老者等人,却见那些人都摇头轻叹。 “未曾想,你竟是与那苏扬相互勾结!” 林清波怒喝一声。 “我就是问问赚钱的门路,你不说就算了!” 莫小刀嬉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林清波,自顾自地向着苏家药铺中走去。 药铺外众人看着莫小刀的身影,面色都尤为怪异。 此人刚刚站出来那一趟,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过,莫小刀方才的话,依旧让他们不免思索。 “诸位,可都看清楚了!” 林清波黑着脸,高声道,“苏扬那斯,是如何安排人手,为他欺世盗名的!” “看清楚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苏家药铺中,便又有一众身影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作富商打扮,颇有些大腹便便,正是潘通。 潘通冷冷瞥了林清波一眼,又向身边跟着的一众伙计挥挥手。 “让他们都滚一边待着去!” “别耽误了咱们的大事!” 伙计们顿时赶出门外,吆喝着驱逐众人。 “那苏扬,果然是忍不住了!” 林清波站在最前方,身形伫立,丝毫不退! “纵使将我等赶走,我也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可潘通却丝毫不再理睬林清波。 待到一众伙计和乞丐们各自站定,他大手忽的重重一挥。 “开始吧!” 见此,四周众人都不由狐疑起来。 他们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那些伙计与乞丐们身边挂着的炮仗之上。 先前他们就十分疑惑,怎么今日苏家药铺外还挂着这些炮仗? 可随即,他们分明注意到,那些乞丐和伙计们,都各自取出了一个火折子! 砰!砰!砰! 噼里啪啦! 随即,爆竹声重重响彻,振聋发聩! 一道道爆竹的轰鸣声相互交织,不绝于耳。 使得本就人满为患的苏家药铺外,此时更显喧闹! 林清波等人看着眼前一幕,神色早已僵住。 他们皆是满脸茫然,打量着四周。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他们不还是在声嘶力竭地讨伐苏扬,在揭穿苏扬那欺世盗名的真面目吗? 按道理说,苏家药铺的人,应当会做出应对才是! 怎么现在……反倒放起炮仗了? 轰隆隆! 爆竹轰鸣声不住响彻,惊动四方。 爆裂的烟尘裹挟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弥漫整个苏家药铺门外。 使得四周都有些云遮雾绕,看不清晰。 林清波等人忍不住抬起衣袖,捂住口鼻。 他们心中,愈发茫然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伴随着最后几道爆竹声炸响,喧杂的声音终于落幕。 爆竹的碎屑依旧自天际洒落而下,宛如大雪纷飞!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板蓝根与感冒灵 终于,鞭炮声彻底消停了。 可直到现在,药铺外众人还都一脸茫然。 这突然的放炮仗,是什么意思? 柳清波紧皱着眉头,目视前方,思索着苏家药铺这些人的用意。 待到烟尘与爆竹碎屑散去,柳清波却又注意到,药铺门口,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竟是向着四周拱了拱手。 “诸位!” 潘通高喝一声,“苏家药铺,自今日起,开始售卖两种新药!” “嗯?”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这是要做什么? 售卖新药? 尤其还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苏家药铺的人,难不成对当今京城的情况,全然不顾了?! “这两种新药,皆与寻常我等所用药物,都有所不同!” 潘通继续说着,对于四周众人的反应,丝毫不予理会。 他向着身后的潘盛年点了点头。 潘盛年当即走上前去,双手之中各自高高举起一枚瓷瓶! 他身边几个伙计便跟着靠近过来,他们手上都捧着一张油纸。 潘盛年不慌不忙,将其中一枚瓷瓶打开,倾倒瓷瓶,一粒粒灰褐色的颗粒便从中倒了出来,落在了油纸上。 随后,伙计们端着油纸,向四周众人那边走去。 仿佛是刻意要让四周众人看清油纸上的颗粒一般。 人们狐疑地打量着油纸上的颗粒,眼神愈发怪异。 今日,苏家药铺还真是要售卖新药! “好你个苏扬!” 柳清波扫了眼伙计手捧着的灰褐色颗粒,脸色变换一番。 这种时候,苏家药铺还敢如此? 是真就不顾忌苏扬的声誉了吗? 想到此,柳清波脸上寒意愈发浓郁。 既然苏家药铺的人敢自讨苦吃,那他就让苏扬彻底翻不了身! 此次苏家药铺之行,到未曾想到会这么简单。 届时,他所能够得到的好处,必定难以想象! “你倒是对你欺世盗名的真面目,丝毫不加以掩饰了!” 柳清波冷喝连连,“我都为你赶到羞耻!” 他转而面向身后众人,振臂高呼。 “诸位,这苏扬已是当真撕破脸皮了!” “如今三司会审正在大理寺进行,可这苏扬却在此时售卖所谓新药,简直背信弃义……” “大家应当都知晓他的真面目了!” 柳清波身后众人当即应和着重重点头。 “我而今才知道,苏扬竟如此厚颜无耻……” 喝骂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围观的行人也都神色复杂。 现在看来,苏家药铺的确是在今日售卖新药了。 偏偏又是在今日! 这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那苏扬当真如柳清波所说那般? 他们又不由看向正好整以暇地站在药铺门口的潘通,对于此事,潘通竟并未第一时间去何止柳清波! 一直等到柳清波说完,潘通才又对四周的伙计与乞丐们挥挥手。 “盯紧他们,他们说什么,我不管!” “但是,敢耽误咱们售卖新药,那就是蓄意谋害他人性命……” 潘通淡淡瞥了柳清波一眼,“然后,等到王指挥使回来,让他把这些人都下入大牢!” 这下子,四周顿时安静了许多。 苏家药铺里的王朗受封为殿前司的武官,此事众人也都或多或少地听闻过。 但柳清波等人却并未流露出多少惧色。 他们要得就是尽可能将此事闹大! 若真让苏扬那边的人把他们抓入大牢,苏扬也必定不会安生! “诸位,我再继续介绍苏家药铺这两种药!” 潘通旁若无人地继续说着:“这两种药乃是由苏太医所研制,其中一种,在风寒盛行之际服用,可预防风寒之疾侵体,名为……板蓝根颗粒!” 听到潘通的话,四周众人神色各异。 预防风寒侵体? 这听起来也没有什么神效! 就算是他们随便去一个药铺抓药,也能抓到类似药效的药! 这也能算是什么新药? 尤其是,预防风寒侵体,就算再怎么有效,风寒感冒,终究是难免的! 众人神色中都流露出了一抹失望。 苏扬难不成还如柳清波所说那样?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三司会审之日,售卖这等药物,还谎称新药! 潘通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不慌不忙。 他又让潘盛年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瓷瓶。 “而另一种药,则名为感冒灵颗粒!” “此药更为神异,如若不慎有染风寒,若不是高烧,服用几日之后,可使风寒感冒痊愈!” 这下子,四周众人却都不由神色一震。 能治愈风寒感冒的药? 他们的目光又不由落在潘盛年手中的瓷瓶上。 风寒感冒,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 有时稍微抗一抗,便能痊愈。 但有时候,就算连吃上几日的药,也不见得高烧能退。 这年头,若持续发高烧,那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只是,虽然潘通说不是高烧,苏家药铺的新药就能治疗。 可低烧能不能治,他可还没说清楚…… “而寻常风寒之疾,只要是低烧,此药便可见效!” 这时,潘通像是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一般,缓缓说道,“效果不说十成十有效,至少七成也可保证!” 七成? 四周众人却愈发怀疑。 若是潘通所说的是真的,那这药,几乎又称得上是一种奇药了! 但这种药,可能有吗? 他们怀疑之余,依旧不免好奇。 这毕竟是能关系到他们身家性命的! “此外,板蓝根和感冒灵这两种药,服用方法……” 潘通顿了顿,才又说道,“服用方法也极为简单,只需要开水冲服!” “我们会分出合适的剂量,但凡患者察觉到自己有可能感染风寒之疾,便可自行服用!” 闻言,所有人的神色都怔住了! 开水冲服? 连熬药都不需要了? 而且,还是自行便可吃,那这岂不是又能省去一部分诊治的银子? 众人心中正惊疑不定见,潘通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而这两种药,大致都是一日两服,每一服的剂量,售价……” 潘通向着面前的人群,缓缓比出一个手势。 “五文钱!” “五文?” 这下子,人群彻底惊住了! 整个药铺外,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五文钱便可买上一服药? 这价格,简直匪夷所思!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定罪 “这两种药,自今日起,由苏家药铺开始售卖!” 话罢,潘通再不多言。 他自顾自地向着苏家药铺中走了进去。 至于外面那些人的反应,他丝毫不予理会。 “五文钱,便可买一副药?” “而且,还是那么有效的药?”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议论纷纷,苏家药铺所公布的这两种新药,简直匪夷所思! 五文钱便能买到一服,这么低的价格,今后还有谁能买不起药? 更遑论其中那所谓的感冒灵,连低烧都能治疗! 这种药,真的存在吗? 不说别的,就是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两种药,都不可能会相信。 众人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 “可笑!” 柳清波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满脸鄙夷。 “我倒是低估了苏扬的厚颜无耻!” “他竟在今日公布出这些坑蒙拐骗的药物,以此敛财!” “估计,他们所说的这些药,又是与那青蒿素一般,都是些害人性命的假药……” 听到柳清波的话,众人都不由心绪沉凝。 虽然柳清波所说的话有些过重了,可的确是说出了他们的疑虑。 苏家药铺的药,而今看来,的确并不可信! …… 大理寺衙门。 大理寺卿段滔、刑部尚书梁检,以及御史中丞曹冶卿三人,各自坐在大堂主座之上。 “而今经由审理,此案已经证据确凿!” 梁检伸手重重一拍桌案,目光睥睨向大堂前方。 “宁塑、薛景山……” 梁检冷冷地扫向宣谕使宁塑和薛景山等人,“你等可认罪?” 宣谕使宁塑与薛景山等人皆跪着在堂下,神色沉重无比。 薛景山缓缓抬头,直视着梁检。 “此罪,老夫不认!” 闻言,段滔和曹冶卿等人,都不由动容。 他们摇头轻叹,目光落在大堂更远处。 那里站着的,赫然是来自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好啊!” 梁检脸色冰冷,伸手指向远处。 “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就在此地,你的种种罪行,他们都已经说了!” “而且,更有太医路绩的血书在!”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在狡辩!” 梁检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此外,本官且问你,你以前身为太医,更是身兼太医院右院判一职,你所行所举,可对得上你那一颗医者仁心?” “老夫……问心无愧!” 薛景山高昂着脑袋,纵使满脸灰尘,依旧遮不住他神色中的刚毅! “问心无愧?简直可笑!” 梁检冷喝,自座椅上站起身子,仿若怒不可遏。 他冷冷地睥睨着薛景山,脸色铁青。 “那江州和严州二地遍地尸骸,你又作何解释?” “你有何面目,对得起二地百姓的累累尸骨?” 说着,梁检又重重一拍桌案。 “段大人,曹大人!” 他向着身边两人询问一声,“此案,是否可定罪?” 段滔和曹冶卿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透露着一抹无奈。 不过,只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此案证据确凿,再没有别的可以辩驳的地方了…… 段滔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先前就在这个大堂之中,那苏扬一番翻案,惊动了整个京城! 而今,却未再看到那个年轻人…… 想到此,段滔又不由摇了摇头。 莫说苏扬此时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纵使是苏扬在此案开始前就赶过来,也依旧无法为此案翻案。 反倒是先前审案之时,梁检多次故意有将祸水东引的意思。 只是薛景山始终一口咬定,此案与苏扬无关,还有他身边的曹冶卿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为苏扬开脱。 这才使得梁检未再找苏扬的麻烦。 “既是证据确凿,便交由梁尚书定夺吧。” 一旁的曹冶卿向梁检挥了挥手,不再多说什么。 “纵使薛景山嘴硬,犹在狡辩,但此案已经明了,宁塑与薛景山等人,罪责难逃,罪恶滔天!” “着令……” 梁检随手将一枚令牌丢到地上。 “即刻斩首,以……” “梁尚书,不可!” 可未等梁检话音落下,曹冶卿便伸手劝阻。 “三司会审之案,向来是朝廷大案,陛下与朝堂诸公都对此案有所关注,怎能判处即可斩首?” 曹冶卿捋了捋胡须,才又说道,“此案结果,务必得先行上报朝廷,至于如何处置这些犯人,便交由朝廷定夺!” 闻言,梁检皱了皱眉头。 “这些案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死伤无数!” 他沉声道,“我等对此案三司会审,便该给出一个判决!” “理当如此!” 曹冶卿点了点头,“只是判处即刻斩首,终究不妥!” 梁检皱着眉头,不在于曹冶卿辩驳。 “那便依律,判处这些案犯,秋后问斩!” “定案!” …… 苏家药铺中。 “嫂子,要不我们来买些药?” 邻居李婶凑进药铺中,低声向李兰芝询问。 李兰芝却摇了摇头。 “他婶子,你回去跟大家伙说说,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李兰芝走到李婶身旁,语气轻柔,“大家以后要是有能用到的地方,尽管来拿就是,不必如此!” 看着这边的情形,潘通又扫了眼四周,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意料,纵使他们在今日发布了板蓝根与感冒灵这两种新药,药铺中依旧一片空荡荡的。 没有任何人前来问诊买药! 这种情况,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苏扬为何要将这两种药,选在今日发布,他依旧没有想清楚。 随即,他又走进苏扬的房间中。 “苏大夫,今日怕是……一包药都卖不出去了!” 潘通无奈道。 “能卖出去才奇怪了!”苏扬不在意一笑。 闻言,潘通轻叹一声。 纵使苏扬似乎对外面的那些人,丝毫不予理睬。 可是,他已经能够料到,今日之后,苏扬在整个京城的声誉,怕是将要一落千丈了! 他又看了眼外面,外面的喝骂声此时倒是少了许多。 那柳清波大喷了一番口水,此时也都该累了! 只不过,直到现在,那些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倒是苏家药铺这边的人,越聚越多! 这么下去,不知该如何才能收场?! 第四百四十六章 他还能说话? “苏大夫,那外面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潘通低声向苏扬询问,眉头微蹙。 “总不能一直任由他们闹腾下去吧?” 先前那些来伸冤的还好说,毕竟大多不是京城本地人,分别来自江州和严州二地。 但现在柳清波那些人可不好解决。 他们现在在外面喝骂,强行阻止,反而会越抹越黑! 若不阻止,这么下去,实在是恶心人! “无妨,他们也在等消息。” 苏扬始终不急不躁,反倒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等消息?” 潘通微微一怔。 “苏扬,大理寺衙门那边,已经定案了!” 这时,药铺外,柳清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都已经喊得沙哑,口干舌燥。 但此时,他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快意! “那些案犯,而今都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待到秋后,便要统统处斩!” “他们这些案犯果然是罪孽滔天!” “害的江州和严州二地,尸骸遍野……” “他们是下场凄惨了,可你也逃不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潘通眉头骤然一凝。 他连忙看向苏扬,见苏扬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沉思神色。 “秋后问斩……” 苏扬呢喃一声,向潘通询问,“那便是秋分之后了,老潘,距离秋分还有几日?” “还有一旬!” 潘通沉声回答。 一旬就是十天。 苏扬点了点头,十天的时间,足够了! 他又转而看向身边的莫小刀,此时莫小刀正有一个没一个地往嘴里塞着花生米。 见苏扬看来,莫小刀咧嘴一笑。 “苏大夫,怎么了?” “你就带了两个弟兄?” 苏扬瞥了眼莫小刀身边的两个流痞。 “只要苏大夫您只会一声,弟兄们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莫小刀嚼着花生米,含糊道,“就在之前,外面那个老头子,都要跟我拜把子!”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的碎嘴子,淡淡道:“去叫些人过来!” “哦?” 莫小刀眉头一挑,像是明白了苏扬的用意一般。 他随手将剩下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拍了拍手,向着身边一名流痞抬起下巴。 那流痞当即会意,快步跑了出去。 “苏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潘通疑惑地询问。 “消息到了,那外面的那些人估计也快要走了……”苏扬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既然他们来了这一场,怎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药铺外。 街道上围观的人群得知了大理寺衙门那边的消息,脸色都变换起来。 三司会审之下,都已经定罪了! 那么,此案怕是没有什么冤情了…… 而苏扬先前伸冤,此时再看,就透露出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不远处,还有一些人在大理寺衙门那边赶来。 他们本就是见到今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再来看看苏扬这边的反应。 可是注意到苏家药铺外这边的动静,每个人都惊了! “苏扬,那些十恶不赦案犯的罪孽,是否有你一个?” 柳清波的声音依旧在响起。 他满脸悲怆。 “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皆因你而死!” “恐怕就算是薛景山他们,也抵消不了你的罪名……” 柳清波正说着,苏家药铺外,此时却走出来几道身影。 莫小刀晃晃悠悠地向着柳清波走了过去。 他冲着柳清波笑了笑:“喊了那么多声,我都替你累!” “嗓子该疼坏吧?” 莫小刀眉头一挑,“你想要诋毁苏扬的名声,何必这么麻烦?” “诋毁?” 柳清波高扬起头颅,大义凛然。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何须他人诋毁?” 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不由落在莫小刀这边。 先前柳清波站在苏家药铺外说了那么多,苏家药铺却一直不曾有所回应。 此时这年轻人自苏家药铺中走出,难不成,苏家药铺要做些应对了? “到底是读书人,话不糙,理也不糙!” 莫小刀赞赏地点了点头。 他又笑吟吟向着身边跟着的那个流痞努了努嘴。 柳清波紧盯着莫小刀,猜测着他的用意。 啪的一声! 突然! 柳清波脸颊一痛,一股巨力袭来,令他眼前瞬间漆黑一片! 他整个人都不由向着一旁栽倒过去。 一时间,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四周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对于眼前一幕,他们简直难以置信! 方才,莫小刀身后的那流痞,竟突然给了柳清波一个巴掌! 柳清波身后众人,也不免愣住。 他们死死地盯着莫小刀,谁也不曾料到,都这种时候了,苏家药铺这边的人,竟然真的敢动手! 柳清波瘫倒在地上,仿若终于回过神来。 他瞪大眼睛,怔怔地盯着莫小刀。 此人……动手了? 他捂着脸颊,只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脱臼了,牙齿稍一蠕动,便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你……” 柳清波伸出手,指着莫小刀。 “你们……敢动手?!” “是呀!” 莫小刀点了点头,冲着柳清波咧嘴一笑! 柳清波脸色怨毒,先前他那一番咒骂,苏家药铺始终没有回应,他还以为,苏家药铺的人,必定不敢动手! 但现在,既然苏家药铺的人动手了,那就怨不得他了。 这……也在计划之内! “定是那苏扬被我说中了心事,羞愤难当……” 柳清波喝骂道,“他这才让你们对我动手!” “你们动手打了我,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莫小刀却不再去看柳清波,转而看向身边的流痞。 “行不行啊你?” “一巴掌下去,他还能说话?” 莫小刀训斥道,“再这么下去,别跟着我混了!” 那流痞脸色涨红,丝毫不敢还口。 他又走到柳清波身前,死死地盯着柳清波。 砰! 这一次,那流痞一拳轰在了柳清波的脸上。 半空中,顿时飘起一抹混着牙齿的血沫。 柳清波再度瘫倒,整个人彻底懵了! 还敢再动手?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流痞忽的又一脚踢出。 柳清波瞬间惨叫一声,脸颊都撞击在地面上。 他浑身颤抖不止,却未能再爬起身来。 此时此刻,四周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都是双眼圆睁,盯着莫小刀和那流痞。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先全部打断腿! 但即便此时,那流痞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紧握着拳头,冷冷盯着柳清波,满脸煞气。 “得了,再打给打死了就麻烦了!” 莫小刀淡淡说了一声,他的目光又落在四周众人身上。 顿时间,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凛。 人群中并非没有人认识莫小刀。 西城地痞的新老大! 以往西城各处地痞相互斗殴,都是常事,可是此人出现之后,整个西城,便极少再见到有人斗殴! 纵使这只是个年轻人,可谁也不敢招惹他! “你们……” 原先站在柳清波身后的众人中,有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那中年人怒冲冲指着莫小刀:“你们敢动手打人,我们就去衙门告你们!” “去衙门?好啊!” 莫小刀不在意一笑。 他又向着后方药铺方向扬了扬手,“对你们动手,可是苏太医的意思!” “苏太医?”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竟然是苏扬安排这些流痞打人的! 苏扬先前不是一直在药铺里没有出面吗? 怎么现在突然就敢派人动手打人了? “就算是那苏扬,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中年人沉声道。 “的确!” 莫小刀没有辩解,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差点忘了,动手打你们之前,还得给你们一个说法!” “其一,是你们拦在苏家药铺外,当街咒骂苏太医,还耽误他养伤……” “其二……” 说到此,莫小刀歪着脑袋,“让我想想,苏太医还给我说了什么!” 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又有着一群流痞打扮的人赶了过来。 那些流痞来到这里,迅速堵住了街道四周的出口,皆神色不善地打量着此地众人。 见此一幕,人们心中都不由一惊。 怎么又叫过来这么多的流痞? 这是要做什么? “人都到齐了,这其二,我还是再说说!” 莫小刀慢悠悠道,“你们辱骂苏太医也就罢了,还偏偏跑到人家家门口,打扰人家一家人!” “还辱骂跟苏太医亲近的人,就这些,连我都觉得过分!” 说着,莫小刀迈步向那中年人走去。 他挑了挑眉:“你们说,你们欺负人到了这个地步,还真当苏太医是个人尽可欺的老实人?” “所以……” 莫小刀不再去看面前众人,转过身子。 “先前来闹事的所有人……” 他语气平淡,不含丝毫情绪。 “先全部打断腿。” 说完,莫小刀慢悠悠向一旁走去。 而中年人等人脸色彻底变了。 “你们可知,你们敢行此举,会有多大的后果?” 中年人连忙沉喝。 可他正说着,四周那些流痞们已经快速向着他们这边围了过来。 “你们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 话音未落,流痞们已经冲到他们身前。 中年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惧色。 砰! 下一刻,原本站在莫小刀身边的流痞直接一拳轰在了那中年人的脸颊上。 伴随着一阵惨叫声,四周流痞们也都冲了上来,对那些人拳打脚踢。 四周街道上,众人连连后退。 流痞们当街打人,他们并非没有见到过。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们心中都不由慌乱不已。 纵使现在,那些流痞们打得人,是中年人那些人。 他们生怕打斗波及到自己,各自退到更远处。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透露着惊慌。 这些流痞……都是苏扬指使的吗? 药铺门外一侧,莫小刀再度走回灰衣老者身边,坐了下去。 “老丈,我现在免费请你看了场好戏!” 莫小刀冲着灰衣老者笑了笑。 可看着莫小刀的笑容,灰衣老者的脸色都不由一阵变换。 不远处的打斗,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更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那些流痞们,竟是真的在打断那些人的腿! “老丈,之前我跟你说的买卖,你还记着吧?” 这时,莫小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仿佛他对不远处的打斗,丝毫都不在意一般。 “买卖?” 灰衣老者喉咙动了动,嘴唇莫名有些干涩。 他身边几人脸色也都极为难看,惴惴不安。 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们一股子极为危险的感觉! “忘了?” 莫小刀斜睨了灰衣老者一眼。 灰衣老者浑身一颤,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点头。 “没忘没忘!” 灰衣老者低声说道,他当然知道,莫小刀所说的,正是他们来此的目的。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绝对不可能向此人透露分毫! “这堵在苏家药铺门外,干坐着就能赚钱的买卖,我可是也想要分一杯羹!”莫小刀笑道。 “这……” 灰衣老者嘴唇嗫嚅,额头冷汗之下,“公子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干坐着就能赚钱的买卖?” “老丈,你不太厚道啊!” 莫小刀眯了眯眼睛。 一时间,灰衣老者等人脸上都流露出一抹惶恐。 “算了,不说就不说!” 莫小刀撇撇嘴,反倒突然不再计较了。 见此,灰衣老者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药铺中,潘通等人听着药铺外的打斗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凄厉惨叫声,嘴角都不停抽搐着。 莫小刀那些人,下手是真的狠! 说打断腿,还真的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的! 他们又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苏扬,咽了口唾沫。 归根结底,莫小刀那些人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苏扬安排的! 虽然早就见识过了苏扬的狠厉,可今天药铺外所发生的这些,依旧令他们心中惊动! 对于药铺外的动静,苏扬似乎半点也没有在意。 他反倒是看向身边的秦青,轻笑道:“大青,现在见到莫小刀那些人的威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秦青愣了愣,随即沉思起来。 他们的乞丐帮现在也算是有了些气色,可比起聚贤帮,简直就是小鱼见大鱼! 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些,你们其实无需多想!” 苏扬微微一笑,“本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就与聚贤帮不同!” 丐帮存在的意义,论战斗,目前当然成不了气候。 但往长远了看,可绝对不是聚贤帮所能相比的! 此时,药铺外,所有的动静已经逐渐消停下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转告 苏家药铺外,人群早已分开一大片空地。 而空地上,正躺着一个个哀嚎着的人! 中年人等人都是紧紧地捂着双腿,惨嚎不止。 他们的双腿都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莫小刀这才缓缓起身,慢悠悠走到众人身前。 “去几个人,知会巡检司一声,让他们来抓人!” 莫小刀随口向身边一名流痞安排一句,又淡淡看向眼前众人。 “啧啧!” 他砸吧着嘴,摇了摇头,“太惨了,叫得这么惨,我都于心不忍了!” 说着,他又向着身边的人嘱咐一句。 “去把他们的嘴巴都给我堵上,免得听着他们的惨叫心烦!” 闻言,原本还在哀嚎着的众人全都瞪大双眼,本就惨白的脸色这下子齐刷刷地变得毫无血色! 都这样了,这些人,竟然还不愿放过他们! 而那些流痞们动作麻利,很快便用破布一个个地塞上了众人的嘴巴。 他们只能支支吾吾地发出惨叫。 而不远处,柳清波瘫倒在地上,怔怔看着随他一同前来苏家药铺的那些人,脸色变换不已。 此时他的眼中都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骇! 这些人竟然真的敢下手这么狠毒! 那苏扬,就不怕今日之事,会引起巨大的动静吗? “对了,差点还忘了一个人!” 这时,莫小刀幽幽的声音又传到柳清波的耳畔。 柳清波浑身剧颤,此时他的脸颊早已高高肿胀起来,稍有动作,便疼痛不已。 他惊慌失措地看向莫小刀,正对上莫小刀投来的目光。 “柳清波,大书生,苏大夫对你,可是特意嘱咐过了!” 莫小刀笑了笑,缓缓走到柳清波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柳清波,眉头一挑:“怎么着,还能说话吗?” “你们与那苏扬,此番卑劣行径,天底下有识之士,必将对尔等人人得而诛之!” 柳清波咬着牙,由于脸部肿胀,声音含糊其辞,却透露出浓浓的怨毒! “苏扬与尔等相互勾结,天下读书人必将对其口诛笔伐!” “你们……堵不住悠悠众口!” 听着柳清波的话,莫小刀神色却丝毫未变。 “说完了?” 莫小刀微微俯下身子,询问道,“对了,你平时写字,用哪个手?” “嗯?” 柳清波顿时一怔,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莫小刀。 他不明白莫小刀为何会突然问他这个! “读书人如何行事,也是你配问的?” 柳清波怒骂一声。 莫小刀摇了摇头,脸上不见丝毫怒意。 “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缓缓起身,“你不说,那我就默认你平时惯用右手写字了!” 话罢,莫小刀走到流痞们身边。 “除了他的右胳膊以外,他的两条腿和左胳膊,给我一条一条,慢慢打断!” 莫小刀话音落下,柳清波脸色骤然变得煞白起来。 这是……要废了他! 他张着嘴,正要说些什么,可几个流痞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其中一个流痞狞笑着,高举起棍子,重重砸在柳清波的左胳膊上! 咔嚓!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响,柳清波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 “你们……不得好死!” 那股剧痛,反倒令他清醒无比。 只是他的额头早已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你可别找我们!” 莫小刀向着药铺方向努了努嘴,“你们不是来找苏扬的吗?” “这就是苏扬给你们的答复!” 柳清波双眼一睁,但随即,那流痞手中的棍子已然再度砸落而下。 他惨叫着,整个人几乎麻木了! 这些……是苏扬安排的! 苏扬当真就不怕,声誉尽坏,身败名裂吗? 由以往那近乎高不可攀,被世人奉若济世神医的声誉,一旦反转,足以让他被天下人唾骂! 可苏扬明知如此,竟依旧敢这么做! 他正思索间,阳光洒落下的影子忽的落在他的脸上。 他转而看去,便见到那流痞手中的棍子已经再度举起。 木棍边缘,日光极为刺目! 此时此刻,柳清波心中都无法抑制地泛起了一股强烈的悔意! 不论苏扬到底在不在意这些名声,他都后悔了…… 敢做到这么绝,足以表明,苏扬已经疯了! 他把苏扬逼到了这一步! 这简直是他……自己导致的…… 咔嚓! 最后一声骨骼碎裂声响起。 柳清波的身子轰然到底。 他躺在地上,看向苏家药铺方向,连惨叫都没有力气了。 自始至终,他在苏家药铺外,连苏扬的面,都没能看到! 他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今日在苏家药铺外的所见所闻,彻彻底底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为了他人许诺下的好处,他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药铺中。 苏扬听着外面的动静,眉头微挑。 “结束了!” 他向着秦青和潘通等人咧嘴一笑。 可潘通等人此时却有些笑不出来。 今日是平定疫患一案三司会审的大日子,可苏家药铺这边,先是放着鞭炮售卖新药。 又是把外面那些所谓“支持苏扬的人”悉数打断了双腿! 想到此,潘通不由咽了口唾沫。 今日之后,世上的人会如何看待苏扬,他简直都不敢想! 莫说是朝廷会对此有什么反应,单只是今后京城百姓们的议论,便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跟莫小刀说一声,外面那些人,全都送去巡检司便可。” 苏扬依旧不慌不忙,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之后情况的样子。 “记得别让莫小刀找茬,候在咱们药铺两侧的人,可别给赶走了!” 秦青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走出去。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苏扬顿了顿,才缓缓说道。 “向外面的所有人说,今日三司会审,我伤势过重,未能参与!” “不过,纵使此案已经定案!” “我依旧坚持,此案必有冤情!” “那些平定疫患,拯救百姓于危难之中的功臣,万不该受此等不白之冤……” 药铺外,秦青转达的话音落下。 四周所有人都缄默无声。 今日亲眼见到苏家药铺外所发生的这一桩桩事情。 现在又听到苏扬的转告。 他们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诡异之感! 第四百四十九章 孤注一掷 左相府。 荀正坐在桌案前,手捧书册,静静品读着。 只是他偶尔伸手捋起胡须,不时向外张望,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这时,门外一名门客急匆匆赶来。 “大人!” 门客走进房间中,向荀正缓缓行礼。 荀正放下书册:“大理寺衙门那边……定案了?” 门客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沉重。 “宁塑与薛景山等人,罪证确凿,罪名已定,几乎没有半点辩驳余地!” “他们……悉数被判处秋后处斩!” 他亲眼见证了今日的三司会审,心中满是无可奈何。 此次审理,完全就是一边倒。 对于那些人所拿出的罪证,宁塑和薛景山等人拿不出任何自证清白的证据。 荀正缓缓点头,神色中并未有丝毫慌乱。 他仿佛早就已经料到了而今的情况。 “苏扬那边呢?” 荀正又询问一声。 “苏太医家中药铺,今日一早便有人前去……” 门客缓缓回答,“那些人皆是来自京城各处,其中更是有一名书生,名为柳清波,此人是国子监监丞的学生,他们自称相信苏太医的一切声明,前去请苏太医前往大理寺衙门……” 门客简明扼要地诉说着。 “国子监监丞的学生?” 荀正双眸微眯,摇了摇头,“看来,那些人是知道苏扬今日无法前往大理寺衙门,刻意前去逼迫他……” 他稍作思索,又询问道:“那苏扬那边,是如何处理此事的?” “他……” 说到此,门客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怪异。 “苏太医他始终未曾出面!” “哦?” 荀正不由有些疑惑。 “既是那些人前去逼他前往大理寺衙门,想必所说的话,必定很不中听……” 他看着门客,等待着门客的答复。 面对这种情况,苏扬会如何处理,他心中也极为好奇。 “苏太医未曾出面,但今日,苏家药铺却张灯结彩,挂着许多串爆竹!” 门客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无奈,回想起今日苏家药铺所发生的事情,他又不由长叹一声。 “今日苏家药铺鸣放爆竹,推出了两种新药,准备售卖!” “嗯?” 听到此,荀正不由一怔。 “今日三司会审,又有着那些人在药铺外叫嚣,他怎能在这种时候,售卖新药?” 这种情况,只会让苏扬的声誉在京城受到极大的打击。 只怕自今日之后,苏扬势必会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了。 “此外……” 门客犹豫一番,又道,“此外,苏太医还找来一帮流匪,把那些所谓拥护他的人……痛打了一顿?” 闻言,荀正原本随意放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紧握起来。 “所有人……悉数打断双腿……” 门客迟疑道,“而那书生……还紧接着被打断了一条胳膊!” 荀正深深看了门客一眼,目光复杂。 “这些……果真是苏扬所为?” 门客郑重地点点头,纵使是现在,他也觉得匪夷所思。 苏扬所做这些,怎么看都是在自讨苦吃。 荀正自桌案前离开,双手负后,自顾自地踱着步子。 半晌,他捋须轻叹:“这苏扬……怕是半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声誉……” “他……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 孙家,孙鸣渠走进凉亭中。 孙丰毅背负双手,静静地观看着凉亭下湖中的游鱼。 “爹。” 孙鸣渠叫了一声,恭敬地向孙丰毅行礼。 孙丰毅却并未回话,只是背对着孙鸣渠。 “红仙楼刺杀一事,你是如何联系到摩尼教的?” 孙丰毅的询问声淡淡响起。 “孩儿并不知晓摩尼教教徒在红仙楼中!” 孙鸣渠坦然回答。 “实际上,当日刺杀之时,孩儿依旧有些轻敌,未曾想到苏扬身边,竟有多名武力不俗之人相助!” “哦?” 孙丰毅这才缓缓转过身子,幽幽的目光落在孙鸣渠身上。 “那你如何计量的?” “若是刺杀不成,当日在红仙楼里,也足以让苏扬身败名裂!” 孙鸣渠的声音再度响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孩儿知晓他要去红仙楼里查案,便迅速派人前去,无论是否能杀他,他先是伸冤,随即又在红仙楼里寻欢作乐,仅凭此事,便足以束缚住他!” “不过,孩儿终究是失策了!” 孙鸣渠摇了摇头,又道,“只可惜未曾在红仙楼里杀了他,否则,便不用再多费些气力了!” “此事,你自行吸取教训。” 孙丰毅走到凉亭中的石桌前,缓缓坐下。 他威严的脸庞上,倒是流露出了几分赞赏。 他招呼着孙鸣渠坐下,又询问道:“他家药铺外的那些人,可有你的安排?” “孩儿今日派人前去请他去大理寺衙门了。” 孙鸣渠回答,“不过,这几日里,始终待在苏家药铺外要求公道的人,却并非孩儿所派遣!” 孙丰毅点了点头,却又思忖起来。 “一个小小苏扬,倒是让这么多人投以关注!” 他一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孩儿知晓,今日大理寺衙门那边定案,苏扬并未前去……” 孙鸣渠轻笑道,“不论如何,自此之后,那苏扬,都将再难兴风作浪了。” “那你可知,他对你派去的那些人,做了什么?” 这时,孙丰毅又淡淡询问一声。 “这……” 孙鸣渠一怔,“孩儿来的匆忙,尚未来得及过问。” “鸣渠,你的城府,远不是你弟弟所能相比。” 孙丰毅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过于自负,却并非是好事!” 听着孙丰毅的话,孙鸣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他能够听得出来,父亲的语气中,多少透露着一股子训斥意味。 只是,他仔细思索,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够。 “你再去看看吧,今日你所派去的人,已经悉数被打断了双腿,押进了巡检司大牢!” 孙丰毅的声音幽幽响起。 顿时间,孙鸣渠神色骤然僵住。 “他……怎么敢?” 孙鸣渠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苏扬但凡还想要为自己争取些机会,便该继续做缩头乌龟! 怎敢如此? “好好去想想,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孙丰毅挥挥手,不在于孙鸣渠多说什么。 孙鸣渠缓缓起身,眉头紧皱。 此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四百五十章 就在今夜 秋分将至,天气逐渐变得寒冷。 临近夜晚,还下了一场秋雨。 仿佛正由于先前的酷暑,而今显得格外的冷。 三司会审之后,匆匆三日已过。 平定疫患一案已经定案,朝廷早已在京城各处张贴了布告。 于百姓们而言,此案已经真相大白。 但围聚在苏家药铺外的人,这三日以来,却始终没有什么减少的迹象。 反倒聚集过来的人愈发多了,渐渐的,苏家药铺外的街道上,都有些人满为患。 但苏扬,始终未曾露面! 不过今夜,随着一场雨落,苏家药铺外聚拢着的人已然散去。 药铺中。 苏扬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湛清色袍子,这是李兰芝前些时日定做的,里面填充着浅浅一层羊绒,保暖效果极佳。 他轻轻捋了捋衣袖,走到桌案前坐下。 夜色渐深,桌案上只点着一盏微弱油灯,光芒明灭。 桌案前,王朗、秦青和莫小刀三人各自安坐着。 “苏大夫,你用得着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苏扬对面,莫小刀坐在桌案前。 他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碗温茶,大口饮尽。 “你这伤,可还没好利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嗯?” 不等莫小刀说完,王朗便淡淡瞥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 “还有王大指挥使在,你倒不如安心在家等我们消息!” 这几日时间里,苏扬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甚至早就能下床走路! 但对于药铺外的情况,苏扬始终视而不见。 “咱们现在要去做的事情,你们聚贤帮要是不怕惹上因此惹上麻烦,那你就自己去!” 苏扬不咸不淡地挥了挥手,“事情办妥了,我再给你们降价一成!” “瞧您说的!” 莫小刀讪讪一笑,“我帮苏大夫您办事,是为了讨好处吗?” 苏扬懒得理会他,看向身边的秦青和王朗。 他沉声说道:“路绩宅邸那边,便拜托你们了!” 前几日在红仙楼中,他已经自丽姑那里得知了路绩当年所谓“大义灭亲”的事实。 而今夜,他们便要去搜集证据! …… 京城东城,路府。 路府正门牌匾上,挂着素白的布匹,两侧早已挂上了挽联。 院落中更插着素白的招魂幡,纸钱香灰随风飘扬。 王朗和莫小刀两人各自骑乘着马匹,来到路府一侧的街道上。 由于先前的一场秋雨,街道上人行稀少。 偶有行人,也都在一阵寒风吹过之后,裹紧衣衫,快步离去。 “王大哥,就是这附近了。” 秦青凑到王朗身前,压低声音对王朗道,“从这边可以潜入路府,但想要出去,只怕……极为困难!” 早在路绩的血书传到京城之时,秦青手底下的乞丐们便在路府四周逛游。 他们尽可能地收集着路府的一切动静。 “这些天里,来路府祭拜的人不少,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早就在路府中埋伏好了,你务必一切小心!” 秦青沉声嘱咐。 王朗点了点头,扫了眼四周,让秦青牵好马匹。 趁着夜色,他身形纵跃间,翻身自墙头进入路府。 …… 户部。 庾士素与贺叔达一同自孟庭的房间中走出。 贺叔达抬头看了眼天色,夜色一片漆黑。 他搓了搓手掌,双手拢袖。 “士素,孟大人所说,你可听清楚了?” 贺叔达淡淡瞥了身旁的庾士素一眼。 “听清楚了!” 庾士素连连点头。 “苏扬那小子绝对不是什么安分之人,哪怕前几天的三司会审,给宁塑和薛景山那些人定下了死罪,他都没有出面……” 庾士素沉声道,“反倒还在药铺外对人大打出手,他隐忍至此,必定有事,秘而不发!” 贺叔达一边静静听着庾士素的话,一边迈步向户部外走去。 待到庾士素说完,贺叔达才又询问道:“他前些时日为何会在红仙楼里遇刺,你应当也清楚吧?” “这……” 庾士素目光微微一闪,连连点头。 “下官清楚!” “苏扬诡计多端,他极为敏锐,倒是察觉到了路绩当年的事情!” 他说完,悄悄瞟了眼贺叔达,却正对上贺叔达向他投来的目光。 庾士素心中顿时一紧。 半晌,贺叔达才幽幽道:“你为何能够当上这户部郎中,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没有几个人比你更清楚!” 庾士素嘴唇嗫嚅一番,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 他只能点头应了一声。 “路绩那边的事情,苏扬若真还有心思去理会,那就随他去查……” 贺叔达眼中闪过一缕寒芒,“他若是去查了,那才是自投罗网!” “不过……” 顿了顿,贺叔达的目光又落在庾士素身上。 “这些年来,不论你与路绩之间有什么勾当,最好清楚个干净!” “大人放心!” 庾士素连忙躬身行礼。 贺叔达却并未急着回话,而是站定身形,目光盯着庾士素的双眸。 “在朝为官,谁都要为自己留一线余地,但……” 顿了顿,贺叔达才又道,“但在此事之上,你务必不能出什么纰漏!” “下官绝不敢如此!” 庾士素的身子躬得更低了! 只是,他始终不曾听到贺叔达的声音响起。 也不敢再偷偷瞟贺叔达一眼! “你我先行回去吧!” 终于,贺叔达的声音响起。 贺叔达慢悠悠地迈步向外走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若是苏扬要动手,今夜必定是一个好机会!” 他脚步微顿,看向依旧躬身的庾士素。 “今夜及早休息,说不得,明日我等便又要有一番动作……” 话罢,贺叔达的身影逐渐远去。 直到听不见贺叔达的脚步声,庾士素这才缓缓起身。 他咽了口唾沫,袍袖中紧握着的双拳不知不觉间,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向户部大院外跑去。 乘上马车,庾士素向车夫沉声吩咐:“快些赶回府!”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一抹焦急。 车夫不敢多问,驾着马车,自户部离开,赶往位于东城的府邸。 马车中。 庾士素的身形随着马车摇晃着,他的神色满是凝重!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再快些,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庾士素掀开车帘,向着正赶路的车夫沉声训斥。 车夫连连点头,奋力地挥动着马鞭。 他心中狐疑,今夜老爷不知为何会这么急着赶回府中。 庾士素不时地看一眼车窗外,迎面而来的潮湿寒风令他不自觉裹了裹衣衫。 今夜贺叔达跟他所说的那一番话,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年路绩检举其兄长贪赃枉法一事,他与贺叔达甚至是孟庭,都有所参与。 要怪就怪在,路绩的兄长站错了队! 而他虽是借由此事当上了户部郎中,但几年下来,位子坐稳,本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可这次平定疫患一案,偏偏又是那路绩做了检举揭发的事情! 而且,好死不死地,苏扬那小子竟似乎也察觉到了猫腻! 想到此,庾士素不由紧握起了拳头。 一个小小苏扬,竟能扰动这么大的乱子! “该死……” 庾士素低声咒骂了一句,面色阴沉。 贺叔达对他所说的话,他也明白其用意。 无非是警告他,不要留存当年之事的任何证据! 但正如贺叔达所说,在朝为官,谁又不会留一线余地? 否则,若日后贺叔达或者孟庭将他当作弃子,那他便再没有半点倚仗了! 那些东西,是销毁还是不销毁…… 庾士素沉吟,指尖下意识在马车中轻点着。 纵使不销毁,也务必得万分谨慎地藏匿起来! 至于苏扬…… 庾士素眼中寒芒闪烁。 无论苏扬还有没有心思调查此案,今夜之后,都不会再有什么后患! 过了今夜,或许便能见分晓了…… 只要过了今夜! 砰! 突然! 马车外传来一阵沉闷响声。 而后,正行驶着的马车竟逐渐停了下来。 庾士素眉头一皱,下意识有些不悦。 “怎么了?” 他沉声喝问,他这般焦急,车夫竟还敢出乱子? 他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眉头却不由紧皱起来。 车夫……不见了?! 庾士素心头一突,莫名意识到不妙。 他下意识转头望去,口鼻间却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 而他目光所及,正有一个年轻人缓缓走来。 那年轻人穿着一袭湛清色长袍,身形颀长,俊朗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庾士素却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 那竟是……苏扬! “庾大人,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苏扬站定身形,微微一笑。 庾士素心神震动不已。 这种时候,苏扬竟敢找到他这里?! 今夜,苏扬若要有所举动,不该是去往路绩的府邸吗? “你……” 庾士素来不及多想,连忙想要大喝出声。 可刚一开口,他便感受到,自己竟莫名用不上丝毫气力!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就连意识也都逐渐模糊,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 他……中毒了! “砰”的一声。 庾士素后颈一痛,眼前瞬间漆黑。 整个人无力地栽倒在马车上。 马车另一侧,莫小刀掂量着一根木棍,笑容浓郁。 “苏大夫,我还是伤员,这种卖力气的活,非得让我做!” 他朝着苏扬撇了撇嘴。 苏扬没有理会他,而是指向马车后方瘫倒在地的车夫。 “还得劳烦你把车夫藏好!” …… 庾士素悠悠醒来,眼前是一堆杂乱的干草。 脑后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伸手紧捂着后脑勺。 他忽的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身形一震,连忙转身向四周看去。 目光所及,竟是一道道正滴溜溜地盯着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苏大夫,这憨货醒了!” 一名乞丐看了庾士素一眼后,转头叫了一声。 庾士素顺着那乞丐的方向望去,便见苏扬穿着一袭青袍慢悠悠走了过来。 他脸色当即一沉。 “苏扬,你敢对我行刺!” 庾士素冷喝,奋力坐起身子。 这里像是一座乞丐聚集的屋子,四周除了苏扬和这些乞丐以外,再看不到其他人。 “还敢把本官绑到这种地方,你可知,你犯下何罪?” “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庾士素怒骂着,却见苏扬始终不紧不慢,反倒是走到他身前,随意拉了个木凳坐了下去。 苏扬笑吟吟地看着庾士素,半点也不着急。 “苏扬,你的伤势,莫非好了?” “这些时日里,你始终不曾露面,现在竟敢对本官行凶!” “若本官出了什么闪失,你也难逃一死!” “对本官动手,你当真不顾忌什么后果吗?” 庾士素的怒骂声不断响起。 但苏扬却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庾士素的声音停下,苏扬才终于笑着挑了挑眉。 “庾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苏扬抬了抬手,“继续,我等你说完,再好好跟你说!” “你……” 庾士素伸手怒指着苏扬,脸色铁青。 “你竟敢如此毫无顾忌,你势必会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竭力地大吼着,唾沫星子横飞。 苏扬笑容浓郁,没有反驳,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庾大人想要引来他人,不妨再大点声!” 他提议道,“最好直接喊救命!” 闻言,庾士素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他万万没有料到,苏扬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敢对他动手! 将他抓到这里,足以证明,苏扬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 那苏扬要对他做什么? “庾大人要是喊完了,咱们就不兜圈子,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苏扬咧嘴一笑,探下脑袋询问,“当年太医路绩那所谓大义灭亲的事情,有你参与吧?” 闻言,庾士素心中顿时一沉。 苏扬果然还是察觉到了此事! 将他抓来,就是为了逼问此事? “你在说什么,本官不知!” 庾士素高昂起脑袋,神色阴沉,“你最好将本官放回去,否则,你难逃一死!” “你都知道我此举究竟冒了多大风险了,你还觉得,我会好好放你回去?” 苏扬嘴角挂起一抹揶揄笑容。 他扫了庾士素一眼,又向门外看去。 “路姑娘,你的仇人之一,我已经给你抓回来了!” 庾士素眼皮一跳,连忙转头看去。 房门外,丽姑和莫小刀正向房间里走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栽赃陷害 见到丽姑,庾士素脸色顿时一变。 此女与他之间的仇怨,他心中清楚无比。 苏扬把她都给叫出来了,那他的处境恐怕更为艰难了! 丽姑死死地盯着庾士素,步伐飞快。 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就在面前。 这一日,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几乎都要绝望了! “庾士素,你还我一家人性命!” 丽姑声音尖锐,充斥着浓浓的怨毒与仇恨。 她双眸通红,紧咬着牙关。 “苏扬,你将她找来做甚?” 庾士素连忙看向苏扬,沉声质问,“一个被充入教坊司的贱人,你也敢找来?” “莫兄。” 苏扬看都不去看庾士素一眼,而是向着莫小刀点了点头。 莫小刀随手便自袍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笑吟吟向丽姑递了过去。 见此,庾士素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慌! “你……你们……” 他不住后退,想要爬起身子。 可身边几个乞丐一同上前,轻轻松松便把他按倒在地。 他紧盯着丽姑,此时的丽姑已然死死地紧握着匕首,迈步向他走来! “路姑娘,先不急着杀他。” 苏扬迈步上前,轻声对丽姑道,“现在杀了他,你虽然大仇可报,但仍旧还会有仇敌逍遥法外,仍旧无法为你一家平冤昭雪。” 丽姑身躯轻颤,咬着嘴唇,嘴唇几乎要渗出鲜血。 “苏扬,若我死了,你也必死!” 庾士素嘶吼,声音已不再复先前那般底气十足。 苏扬转过身子,静静看着庾士素,淡淡道:“庾士素,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当年与路绩一同冤枉前一任户部郎中,这些年来,你在户部逐渐站稳了脚跟,而路绩也在太医院里平步青云……” “你们自当年之后,还有什么勾结,说说吧!” 他挥挥手,等待着庾士素的答复! “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 庾士素脸色阴沉无比,仍旧一口咬定。 “你私自将本官绑到这里,今夜或许无事,但你又能隐瞒多久?” 他冷冷盯着苏扬,面露寒意。 “你当真以为,你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待户部明日发现本官不在,便会立即搜查!” “你苏扬,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眼下苏扬敢对他动手,恰恰说明,苏扬已经穷途末路了! “说到户部……” 可苏扬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平定疫患一案,路绩那封检举血书,想必也有户部的安排吧?” “户部之中,应当属你与路绩勾结最多,他那封血书,也必有你参与!” 听着苏扬的话,庾士素目光闪烁不已。 这些事情,苏扬已然知晓了…… “你在胡说什么?” 庾士素冷喝,“还想要污蔑本官?” “那路绩做了什么事情,你去找路绩询问!” “这种时候,庾士素,你还真不必再装了!” 苏扬淡然摇了摇头,“路绩的宅邸,我也派人去了。” “哦?” 闻言,庾士素双眸顿时一眯。 “你让人去了路绩的府邸?” “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不说别的,当年的案子,你说他是否会留有什么证据?” 苏扬慢悠悠询问,不急不缓。 庾士素却冷笑了起来,大袖一挥:“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苏扬,本官实话告诉你,你现在若敢对本官行凶,那不出一日功夫,你必死无疑!” 庾士素神色中的慌乱,都似乎减少了几分。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此话怎讲?” “哼,你当真以为,路绩的府邸,是那么好去的吗?” 庾士素冷冷一笑,“还想要去找什么证据,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莫非……路绩的宅邸中已经被布下了埋伏?” 苏扬双眸微微眯起。 庾士素只是冷笑,不再理会苏扬。 “户部的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苏扬点头赞叹一声,“难怪会让我在红仙楼带走陆姑娘,原来是在这里算计我……” 庾士素盯着苏扬,想要自苏扬的脸上看出慌乱什么。 可是,他却失望了。 苏扬的神色中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倒是又好整以暇地向他看来。 “庾士素,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嗯?” 庾士素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 “我若是真想着要从路绩的宅邸中翻出什么证据,那我为何要把你抓过来,多此一举?” 苏扬淡淡询问。 庾士素顿时怔住,额头渗出了一抹细密的冷汗。 的确,苏扬不该将他抓过来! 他们也万万不曾料到,苏扬竟然敢对他动手! “且不谈能否在路绩的府邸中找到什么证据……” 苏扬幽幽道,“那庾大人的府上,又是否会有证据留存?” 庾士素瞳孔不由一缩。 苏扬是将主意打到了他这边! “本官行的端坐的正,害怕你恐吓不成?” 庾士素冷喝。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 “庾大人能在户部站稳脚跟,自然足智多谋!” “但……在朝为官,又有几人会不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你说是不是?” 苏扬话音落下,庾士素心中顿时一颤。 这句话,与贺叔达所说,何其相似? “若我是庾大人,跟着户部一些人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不仅要提防被人发现,还得提防着,莫让户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反手将自己当成弃子……” 苏扬悠悠说道,笑容中满是嘲讽。 “所以,若是我,务必会留存些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他人若想要害我,也得担心我的临死反扑!” “庾士素,你说……是不是?” 庾士素脸色一阵变换,一言不发。 他自苏扬这里,竟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仿佛他的一切谋划,全都被苏扬看透了一般。 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可怕! “那看样子,的确是了!” 苏扬缓缓起身。 “你无需恐吓本官,待明日,你苏扬必是要死路一条!” 庾士素冷喝,“你敢对本官有所伤害,那你……” “对了!” 这时,苏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庾士素。 “你是不是以为,你藏得证据,我根本找不到?” “说起来,我还真没打算找!” 庾士素浑身骤然僵住,他仿佛意识到了苏扬话语里的意思,死死地盯着苏扬。 这下子,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耳畔,苏扬的声音再度响起。 “论起栽赃陷害,我的手段,你们也可以试试看!” 第四百五十三章 求见苏太医! 苏扬话说得随意,可庾士素却猜出了他话语里的用意! 没打算找到什么证据! 还准备栽赃陷害…… 庾士素脸色狂变,死死盯着苏扬。 “苏扬,你竟敢想要伪造证据!” “伪造?”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不都是跟你们学得吗?” “你……” 庾士素语气一滞,紧紧攥起拳头。 “就算你伪造了证据,也无济于事!” “原本我的确是打算伪造……” 苏扬轻笑道,“但既然已经从你这里得知,你那边的确有证据留存,我又何须自找麻烦?” 庾士素脸色铁青,充满了怒意。 可他心中却莫名又浮现出一股子慌乱。 眼下苏扬的表现,实在是令他有些恐惧。 仿佛一切都被苏扬猜透了一般! “庾大人,时候不早了,好好睡一觉。” 苏扬转头看了眼天色,子时早已过去。 他又淡淡瞥了庾士素一眼。 “说不定,以后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罢,苏扬不再理会庾士素,慢悠悠向外走去。 “苏扬,你敢……” 庾士素紧咬着牙关,双眼中逐渐渗出细密的血丝。 “你敢胡作非为,必将……不得好死!” “我户部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不断响起。 随着苏扬的身影自房间中离开,庾士素的语气已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房间外,苏扬站定身形,未去理会房间里庾士素的嘶吼。 他双手负后,静静思忖着。 今日走出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丝毫后悔的余地了! “苏太医!” 苏扬身后,丽姑自房门中走出来,忽的向苏扬跪拜下来。 “苏太医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见此,苏扬连忙走上前去。 “陆姑娘,万不必如此。” 他所作所为,其实帮丽姑复仇,只是顺带的。 平定疫患一案,想要翻案,那太医路绩终究是绕不开的。 “无论是当年陆姑娘先父的案子,还是眼下的平定疫患一案,路绩与这庾士素,都仅仅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真正要对付的人,都还尚未与之较量!” 丽姑抬起头,眼眶中满是泪水。 “一切……就要看明日了!” 苏扬悠悠道。 最迟明日,庾士素失踪的事情,便一定会被发现! 他务必要在明日,将所有人都拉到擂台之上! 这时,院落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扬与莫小刀对视一眼,神色微动。 一名乞丐紧跟着跑了出去。 不多时,王朗和秦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门外。 苏扬快步迎上前去,打量着两人的情况。 王朗的身上,赫然添了几道新伤! 倒是秦青并没有什么伤势。 “路绩宅邸中,果然是设了埋伏!” 王朗低声说道,任由苏扬为他诊治着伤势。 “仅是试探,他们便能伤到王兄?” 苏扬眉头紧皱,看样子,那些人在路府中设下的埋伏,远超他的预料! “那……我们要做得事情……” 苏扬又再度询问一声。 “幸不辱命!” 王朗咧嘴一笑。 闻言,苏扬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在路绩宅邸和庾士素这边的准备,已经足够了! “苏兄,接下来便要孤注一掷了吗?” 王朗又沉声询问。 今夜他们行动之时,苏扬的母亲和妹妹便已经被转移出了药铺。 一切交由赵艺弘帮着照看。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苏扬已是准备赌上一切了! “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苏扬摇了摇头。 这平定疫患一案,纵使他不为了薛太医做出应对,那些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依旧要毁了他的一切! 即使如此,那他倒不如先押上所有! 看究竟是谁,能够笑到最后…… …… 天色未亮,街道上一片漆黑。 苏家药铺外,却响起一阵阵兵戈之声。 一队兵士皆身着甲胄,手持火把,骑乘着骏马来到苏家药铺门外。 为首一名将士走到苏家药铺门前,重重敲门。 “苏太医,末将有要事求见!” 只是,房门后,并未有动静传出。 “苏太医!” 那将士等待片刻,又再度重重敲门。 “末将有要事求见!” 他眼前的房门后,始终未曾传出丝毫声响。 药铺里一片漆黑。 即便是透过门缝,也看不清其中分毫。 “末将奉刑部之令,有要事前来询问苏太医!” “还望苏太医府上给个回应!” 他接连询问三声,药铺中始终不曾回应。 那将士皱起眉头,向着身后递了个眼色。 他身后一众兵士皆是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刑部之令,末将万不敢违抗!” 将士高声道,“若苏太医府上无人回应,那末将只好亲自开门,求见苏太医了!” 随即,那将士向身后挥了挥手。 当即便有兵士上前,依靠着药铺大门,一副要强行冲开药铺大门的架势! “不知阁下是何人?” 可这时,药铺中却传出一阵淡淡的询问声。 那将士目光顿时一凝,随即恭声道:“末将刑狱司怀化司阶韩泰,奉刑部之令,有要事特来询问苏太医!” “怀化司阶?” 药铺中的声音似是稍作沉吟,随即又重重冷哼。 “苏太医而今身受重伤,你难道不知?” “这三更半夜,你却来寻苏太医,莫非是诚心想要打扰苏太医休养?” 那声音中充斥着一股严厉。 “末将是奉刑部之令!” 周泰再度回应一声,语气中已然透露出一抹强硬意味。 “还望苏太医快快打开门,末将询问之后,便会离去!” “若是苏太医不开门呢?” 药铺中的声音反问。 周泰目光闪烁,脸色阴沉了几分。 “那末将只好先行向苏太医赔罪了!” 他拱了拱手,“还望苏太医莫要为难末将!” “强闯?” “这里可是苏太医的府邸!” 药铺里,那声音显然是在威吓! “你们强闯苏太医府邸……” “刑部之令,末将不敢不从!” 周泰回应着,转过身子,面向身后的一众兵士。 “来人,打开苏太医府邸大门!” 吱嘎! 可这时,药铺大门传出一阵异响,缓缓打了开来。 随即,一道身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大门后。 莫小刀冲着周泰咧嘴一笑。 “看你说得,既是刑部之令,苏太医哪里能不见你?” 第四百五十四章 请苏太医去刑部! 周泰神色一沉,扫了眼莫小刀。 眼前这人,身上缠着些纱布绷带,看起来似是受过什么伤。 但其衣着却是流痞打扮! 先前质问他的人,竟然是一个流痞! 他强自压下心中怒火,沉声喝问:“苏太医何在?” “苏太医当然是在药铺里休养!” 莫小刀撇了撇嘴,“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跟你说不通了?” “还不快滚开?”周泰冷喝。 一个小小流痞,也敢拦路? 他扫了眼四周,又觉得有些不对。 苏家药铺中,何时多出了这么一个流痞? 苏扬家中的其他人呢? 自开始到现在,与他说话的人,始终是这么一个流痞! 那苏扬又在哪里? 想到此,周泰大手一挥。 “随我进去!” 他身后兵士,不由分说,强行推开药铺大门! “你们这是做什么?” 莫小刀慌忙退开,一副惶恐模样。 “这里可是苏太医的府邸!” “你这个怀化司阶,不才是正六品官吗?” “竟然敢强闯苏太医这边!” 周泰却丝毫未曾理会莫小刀,他迈步走进药铺里,目光扫向四周。 整个药铺中,静得出奇! 先前他自门外吵出那么大的动静,苏家药铺里的人,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流痞听到动静! 那个刚晋升为殿前司诸班指挥使的王朗呢? 似乎就连传闻中身受重伤的苏扬都不在药铺中了! “搜!” 周泰重重扬手,让四周兵士自药铺中搜查起来。 药铺大堂的病房被打开,竟依旧是空无一人! 周泰等人又向着后院中走去。 兵士们重重推开一扇房门,刚要闯进去。 “何人……打扰本官休息?” 却在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自房间中传来。 闻声,周泰心中一凛。 苏扬竟然在药铺中? 那为何先前苏扬始终不曾出声? 他顾不得多想,来到房门外,如先前一般自报来意。 “刑狱司的怀化司阶……” 苏扬淡淡沉吟。 他的声音又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倒是好大的官威!” “本官的府邸,虽只是一间小小药铺,竟也能是你们想闯就闯的?” 周泰向着房间中看去,房间中未掌灯火,昏黑模糊中,却也能隐约看到苏扬正躺在床榻上。 “回禀苏太医,末将是奉刑部之令!” 他躬身行礼,语气却依旧强硬。 “先前末将在药铺外询问多遍,却始终不曾得到回应,刑部之令不可违,末将只好先行不敬,还望苏太医莫怪!” “莫怪?” 回应周泰的是苏扬一声重重冷哼。 “周大人的威风,本官是领略到了!” 苏扬冷笑,“待明日,本官会亲自向朝廷上书,好好告知朝堂诸公,周大人在我这小小府邸中,有着怎样的威风!” 听到此,周泰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若是放在其他太医那边,就算提起上书,也没有什么分量。 可苏扬不同! 上一次苏扬上书朝廷,可是让大宋直接对北莽开战了! 被苏扬惦记上,绝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先前并未料到,苏扬就在药铺中,却并不做声!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再度平静下来。 “回禀苏太医,末将前来,是有要事询问苏太医!” 苏扬却并未再回话。 他看向莫小刀,淡淡道:“掌灯。” “遵命!” 莫小刀高声回应一声,笑吟吟走到一旁,拿起火折子点灯。 灯火明灭升腾,周泰才终于看清房间中的景象。 在他前方,苏扬依靠在床榻上,正冷冷睥睨着他! “说,什么事?” 苏扬语气不善地询问。 他与莫小刀处理完庾士素那边的事情,便马不停蹄地赶回药铺里。 倒是如他预料中一般,只是今夜,那些人便做出了反应! “今夜子时,太医路绩的灵堂,有人蓄意扰乱!” 周泰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苏扬,仿佛在审视着苏扬此时的状态一般。 自苏扬在红仙楼遇刺之后,已有多日不曾露面了。 谁也不知,苏扬的伤势究竟怎样了。 “刑部经过调查,发现有些证据直指苏太医这边,便差末将前来询问,苏太医是否知情?” “路绩的灵堂被扰乱了,关本官何事?” 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怒意,“你们是在怀疑本官?” “这些……皆是刑部的命令,末将不敢妄言!” 周泰直视着苏扬双眸,“还望苏太医给末将一个答复!” “你们想要什么答复?” 苏扬冷声反问,“本官而今身受重伤,还会去扰乱一个死人的灵堂?” “刑部的意思是……” 周泰幽幽道,“请苏太医去刑部一趟,亲自与刑部的诸位大人说明此事!” “嗯?” 苏扬眉头一皱。 “放肆!”一旁莫小刀当即冷喝。 “让苏太医去刑部,你们难道不知苏太医的伤势吗?” “你们……分明是想要让苏太医旧伤复发!” 周泰却始终面不改色,他站直身子,向着苏扬走去。 “苏太医,还望莫要为难末将!” 苏扬双眸微眯,刑部的人做事,倒是够狠! 王朗和秦青去了路绩的府邸一趟,即便是没有被抓到踪迹,可刑部依旧敢堂而皇之地将他带去刑部! 他若是被带到刑部,那一切自然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苏太医,请吧!” 周泰走到苏扬的床榻前,拱了拱手。 “若苏太医行动不便,自会有兵士代劳!” 他身后几名兵士跟着走了过来,显然是准备直接动手了! “也好!” 可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闻言,周泰不由一怔。 先前苏扬那般冷喝,眼下却是这么轻松,便答应前去刑部? “不过,要劳烦周大人赔本官在我这里等一会……” 苏扬慢悠悠道,“我今夜睡得晚,便收到左相传来的一封信件,说是要来我家药铺一趟。” “算时间,待会左相也该来了。” “不妨周大人先在这里陪我等等!” 听到苏扬的话,周泰顿时一阵愕然。 左相? 左相会来苏家药铺? 此事,先前他们可半点消息都未曾得知! “给他看看信件!” 苏扬向着莫小刀努了努嘴。 很快,莫小刀便自一旁取出一份信封,朝着周泰晃了晃,便很快送到苏扬手里。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周泰根本看不到,信封上,分明是一行娟秀小字! 这正是以前云千瑶写给苏扬那封想要解除婚约的信件! “信中内容,不便给周大人观看。” 苏扬收下信件,不再多言。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索性闭目睡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出门 苏扬旁若无人地闭着双眸,丝毫不再理会周泰等人。 很快,他的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 见到苏扬的动作,周泰眉头几乎要拧成了疙瘩。 左相要是会来苏家药铺,那可就麻烦了! 他们就算是把苏扬带去了刑部,只怕也会引得左相前往刑部。 “苏太医说了,左相很快就会过来……” 一旁莫小刀凑过来,压低声音,像是怕打扰苏扬睡觉一样! “你们就算要带苏太医去刑部问话,也得等左相过来吧?” 他冲着周泰挑了挑眉,拉来一张凳子,自顾自地坐在苏扬身前。 周泰一言不发,不住沉吟着。 若他强行带走苏扬,势必会引得左相前去刑部。 而且,他们在路绩的府邸中,也并未抓到苏扬的证据。 那左相过去,刑部的诸位大人也无法交待。 到时候,他当然会沦为对苏扬不敬的替罪羊! 但左相真的会来吗? 周泰又看向苏扬的枕头下,那一份信件,他未曾看清楚。 果真会是左相所写? 左相会在这天色尚未放亮之时,来苏扬家中? 即便有所怀疑,可他……依旧不敢赌! “大人,该……怎么办?” 周泰身边,一名兵士低声询问。 “先等……” 周泰思索道,“若是天亮后,左相还未到,便……直接带他离开!” “让其余人,都在药铺四方把守!” 距离天亮,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他很清楚,他们来苏家药铺这一趟,所要做的,也不过只是控制住苏扬罢了。 当然,将苏扬带到刑部,是最为保险的办法。 他留下两名兵士守住房间,自己走出房门。 今夜苏家药铺的情况,有些怪异。 除了苏扬和那流痞以外,便再未见到其他人。 苏扬的家人和王朗都不在…… 周泰紧握着拳头,这趟差事,远比他所预料的更为困难。 天色逐渐放亮,昨夜一场秋雨为京城平添了几分寒意。 苏家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再度来到了这边。 但他们远远便看到,今日的苏家药铺外,竟然多了许多身穿甲胄的兵士。 灰衣老者等人脸色微变,心里想着,难不成苏扬那边终于有所反应了? 要派兵士驱赶他们? 但他们尝试着走到苏家药铺两侧,却发现那些兵士们丝毫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 他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心里猜测着此时苏家药铺的情况。 初日逐渐东升,映照着街道上的泥泞,一片金灿灿的。 苏家药铺外的人也明显越聚越多。 药铺里。 周泰走到苏扬的床榻前,沉声道:“苏太医,天色已亮,左相似乎并不会前来了!” 苏扬慢悠悠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并未急着回答周泰,反倒是乐呵呵道:“果然有兵士把守,这一个回笼觉,睡得还算香!” “苏太医现在该随末将前去刑部了吧?” 周泰脸色沉凝。 “是该动身出发了。” 苏扬出奇地没有反驳,慢悠悠地自床榻上坐起身子。 “苏太医,请吧!” 周泰向着门外的方向抬了抬胳膊。 可苏扬却并未立即出门,而是施施然走到一旁,一只手利落地穿上官袍外衣。 “既是今日要见诸位大人,本官怎么也不能衣衫不整吧?” 他瞥了周泰一眼,咧嘴一笑。 肩膀受伤的手臂尝试着伸展了几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此,周泰双眸微眯。 自先前苏扬在红仙楼中遇刺之后,外界所传的消息,便是苏扬伤势极重,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可眼下苏扬的情况,哪里有什么性命安危的模样? 他的伤势,分明已经痊愈了许多! 但见到苏扬穿好衣服,又慢悠悠地洗漱起来。 周泰的脸色愈发难看。 此时清晨的太阳已经逐渐升起,他哪里还不知道,苏扬先前所说,什么左相要来,分明是假的! 苏扬显然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他虽不知苏扬为何要拖延这么久,但多少也能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太医,你已经让刑部的诸位大人等了你许久了!” 周泰催促着。 但苏扬却始终不紧不慢。 “今日,刑部的大人们,绝对会见到本官!” 他说完,擦了把脸,这才向房门外走去。 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才刚放置好一张张写着伸张公道的卷轴,便见药铺中的兵士们动了起来。 随即,在一群兵士的拱卫下,走出了一个身穿太医官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形颀长,容貌俊朗,只是脸上还挂着一抹病态的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几乎用不着多说什么,灰衣老者便猜出了那年轻人的身份! 那是苏扬! 这么多天过去,苏扬竟然露面了! 随即,灰衣老者连忙起身。 他大呼起来:“苏扬,你还我们一个公道!” 他身后众人,也都迅速反应过来。 先前他们在药铺外不能出声,是因为苏扬在休养伤势。 而现在,苏扬已经能够自行走到药铺外了,这就用不着再禁言了! “苏扬,你终于敢露面了!” “你还我们一家人性命!” “不枉我在这里风餐露宿许多时日,终于让我等到你出来了!” “还我们公道……” 一群人的声音瞬间激昂起来,响彻四方。 四周几乎早已围满了人,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挑。 “一直没有出来看看,想不到,我家外面,还真是热闹!”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而看向身边的周泰。 “周大人!” 苏扬高声叫了周泰一声,“还不快让他们给本官,让出一条通路?” 闻言,周泰脸皮顿时不自然一颤。 这是在指使他? 药铺外的这些人,分明是来找苏扬的。 苏扬却偏偏要把他推出来! “若是耽误了本官今日的要事……” 苏扬语气幽幽,“那本官势必要当着刑部诸位大人的面,好好说道说道!” 周泰的顿时愈发难看起来。 “你这狗官,难不成,还想要让这些兵士们,把我们驱赶走不成?” “你不给我们公道,反倒如此做,果真是如当日那书生所言,欺世盗名!” 灰衣老者等人愈发神情愤懑。 “看来,本官今日是无法出门了……” 苏扬索性自顾自地坐到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泰。 第四百五十六章 恐吓 药铺中,一片寂静。 周泰握起拳头,脸色难看。 而药铺外,却是一片群情激愤。 灰衣老者等人怒视着药铺中的众人,不停地怒喝着。 “苏扬,你将这些人找来,就是为了威胁我等吗?” “什么济世救人的神医,就是这般做派?” “欺世盗名,蝇营狗苟之辈……” 整个药铺外,闹哄哄一团。 苏扬掏了掏耳朵,对于药铺外的情况,仿若未觉。 他向着跟在刑狱司兵士身后走进药铺大堂的莫小刀招了招手。 “莫兄,喝杯茶!” “好说!” 莫小刀几步走到苏扬身边,一跃落在凳子上。 “苏大夫今日请我喝得这个茶,绝对是好茶!” “不光有茶,还有好戏看!” 他瞥了眼药铺外,笑容浓郁。 眼见着苏扬两人慢悠悠地喝起茶水,周泰脸色愈发难看了。 “大人……” 一个兵士走到周泰身前,满脸询问意味。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苏扬摆明了是要跟他们硬耗着。 天色早已大亮,太阳都要升起来了。 “周大人,刚好在等一会,左相也该差不多过来了。” 苏扬笑吟吟看向周泰,“到时候,你记得出去买点早饭!” 说着,苏扬又起身走到一旁,竟是用药铺中的火炉热起了稀粥! 周泰紧咬着牙,看了苏扬一眼,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随即,他走到一旁,重重挥手。 “来人,让他们清开一条道路!” “是!” 兵士们不敢怠慢,连忙走出药铺,清退众人。 见此,灰衣老者等人愈发群情激愤。 这苏扬竟真的让这些兵士们驱赶他们! “退到我家药铺两侧就行。” 苏扬笑着挥了挥手,半点也不着急。 “苏扬,你这般行事,我们势必要去衙门告你!” “就算是驱赶我们,你们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你的名声已经臭了……” 灰衣老者等人不住怒骂着。 但在兵士们的驱赶下,他们不得不退到药铺大门两侧。 更远处,街坊邻居们与京城的百姓们都在观望着这边。 他们脸色复杂,苏家药铺的情况,令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太医,人已经驱赶开了!” 周泰走到苏扬身边,低声说道,“现在该出发了!” “不急。” 苏扬指了指刚点燃的火炉,“怎么也得等我吃口早饭吧!” “苏太医!” 周泰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刑部的诸位大人,早已等候苏太医多时。” “而下官也在贵府一直陪同苏太医等候到了天亮。” “现在,万望苏太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话罢,他向身后的一众兵士挥了挥手。 那些兵士们当即上前,将苏扬团团围住。 苏扬撇了撇嘴,不急不躁。 “那就路上买点吃吧。” 他顺手关上炉火,这才迈步向外走去。 药铺外众人见到苏扬走出来,一双双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了苏扬身上。 “诸位!” 苏扬高呼一声。 很快,灰衣老者等人便安静了下来。 他们盯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这几日,诸位在我家门外等候了多时,的确辛苦。” 苏扬笑着压了压手,“不过……” “不过诸位且放心,今日之后,你们便无需再在这里风餐露宿了!” “嗯?” 听着苏扬的话,灰衣老者等人不由一怔。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苏扬话语里的意思。 “不用等待,怕是今日之后,你便要被朝廷治罪了吧!” 灰衣老者身边,一个青年人冷笑着反驳一声。 他身边众人也跟着嗤笑不已。 苏扬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公敌!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 苏扬声音始终不急不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些时日以来,我虽一直在药铺中养伤,但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灰衣老者身上。 “老丈……” “嗯?” 灰衣老者眉头不自觉皱起,不知为何,苏扬此时看着他,令他心中莫名一惊。 他又看了眼苏扬身后的莫小刀,却见莫小刀也满脸笑容。 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老丈,你姓黄名阿大,严州城大黄面行的掌柜……” 这时,苏扬的声音幽幽响起。 听到此,灰衣老者身形顿时不自然地颤了颤。 他盯着苏扬,脸色骤变。 “膝下一儿一女,只可惜大儿子前几年死了,好在还有个孙子,是家中独苗……” 苏扬慢悠悠说完,才又笑吟吟向灰衣老者黄阿大挑了挑眉。 “老黄,我没说错吧?” 黄阿大呼吸不自觉粗重起来,满脸惊骇。 他伸手直指苏扬,可整条手臂都忍不住地哆嗦着。 苏扬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一切信息? 而他身边几人,也都脸色齐变。 “苏扬,你想要做什么?” 黄阿大身边的青年人怒喝一声。 苏扬瞥了那青年人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老黄,这是你女婿吧?” 他上前一步,淡淡说道,“先前疫患在严州城爆发,你一家老小里,死得人是你那先前就多病的老太太……” “不过,我听说,京城平定疫患的人,还没到严州城,你家老太太就死了。” “我倒是很奇怪,既然这样,你还来我这里讨什么公道?” 他一番话落下,黄阿大以及那青年人都浑身抖若筛糠。 苏扬对他们的了解,竟然这么详细!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哄骗他人!” 黄阿大似是终于提起一口气,冲着苏扬怒喝出声。 “那就不是哄骗……” 苏扬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或许,你家里还死了人,是我没有找到的……” “也或许……” “死得那个人,就是你家剩下的独苗孙子!” 这下子,黄阿大不由怔怔后退几步,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先前的愤怒已经丝毫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仿若化不开的恐惧! “先不提老黄!” 苏扬不再去看黄阿大,目光又落在不远处一个中年人身上。 “牛一二,先前在我家门外挂卷轴的,是你吧?” 他话音落下,那中年人的脸色也不由狂变起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回头再见 “牛一二,江州地痞,平日里欺男霸女,却也挣了一番家业,去年还刚添了一对双胞胎千金……” “你来京城这些天,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消息,你那小妾,前几天刚给你生了个儿子!” “儿女双全,真是羡煞旁人啊!” 苏扬慢悠悠说着,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揶揄。 他说着话,那中年人牛一二不由紧握起拳头,满脸警惕。 “哦,还有几个出生入死的弟兄,虽然残了几个,可你倒是够义气,还给他们置办宅院!” 苏扬咋了咋嘴,“不愧是能从江州混出头的地痞!” 看随着苏扬话音落下,牛一二脸色一阵变换,拳头终究无力地放下。 苏扬对他,竟然也了如指掌! 而苏扬说这些话的用意,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这分明是在威胁他! 他混了这么多年,最忌讳的,便是敌人对他了如指掌! 苏扬目光又移到别处。 “还有吴财、孙钱、王……”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个地说着四周其他人的名字。 这些情报,都是这几日里,他一点点打探出来的! 赵艺弘、云府、丐帮…… 他将一切能用的人手,都用上了! 还有西城巡检司前些日子抓得那些人,一番审问。 得到的这些情报,除了黄阿大和牛一二这几人以外,其他人他虽然还对不上号,但说出这些,也足以让四周这些人都不得不忌惮! “你们一个个的,在江州和严州二地,可都算得上是有钱有势的人!” 苏扬淡淡道,“虽然还比不得这二地的那些官员,倒也都该过的得意……” “你说你们来京城找我麻烦,是不是……” 他双眸眯起,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是不是……自寻死路?”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可却让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冷冽寒意! 黄阿大等人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涩。 不知为何,他们心中竟然浮现出一抹后悔!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不停地嚷嚷着,要让苏扬出来,给他们公道。 可现在苏扬果真出来了,他们却又有些害怕见到苏扬了! 这苏扬,传闻中不是圣手仁心吗? 怎么做起事来,这般毒辣! “他敢恐吓我们……” 牛一二紧咬着牙,脸上露出一抹狰狞。 “他已经身败名裂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伏诛!” “朝廷的案子,他撇不开!” “他就是个欺世盗名……” 可不等牛一二说完,苏扬却不在意一笑。 “你们最好不要盼着我沦落到你们所说的那种境地!” 苏扬摇了摇头,语气幽幽。 “否则,我自己都不知道,逼急了……” “我会做些什么。” 顿时间,牛一二所有的话一下子噎住了。 他紧盯着苏扬,眼中却浮现出细密的血丝。 这种恐吓,他再熟悉不过了! 偏偏…… 苏扬能够调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便意味着,他有能力做出足以让他们害怕的事情! “我要说得,就这么多了。” 苏扬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诸位,咱们回头再见!” 说完,苏扬迈步径直地穿过人群分开的道路,走到外面的大街上。 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紧盯着苏扬,可眼底深处,却流露出一抹惧意。 这个年轻人,竟然让他们,都感到了恐惧! 苏扬身后,周泰快步跟了上去。 他凝视着苏扬的背影,心中莫名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忌惮! 他意识到,苏扬能够在这个年纪,便成为太医,还被加封为朝散大夫,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或许苏扬行医救人之时,的确如传言中那般妙手仁心。 但面对与他为敌之人时,便会是心狠手辣! 周泰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 刑部的大人们想要轻易解决苏扬,果真有那么简单吗? “周大人,马车呢?” 这时,苏扬瞟向周泰,“刑部的诸位大人既然请本官前去,难道连马车都不备?” “苏太医!” 周泰走到苏扬跟前,“苏太医莫要忘了,你是被诸位大人请去刑部,询问案情的!” 询问案情…… 四周众人听着周泰的话,心中一动。 难道刑部的大人们,都已经得到了苏扬犯案的罪证了?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苏扬笑了笑,“这案情……的确是得让刑部的诸位大人好好审理审理!” 他笑吟吟看向周泰:“劳烦周大人向刑部转告一声……” “刑部……我就先不过去了!” “嗯?” 听到苏扬的话,周泰神色顿时一僵。 他在苏家药铺里等了这么久,苏扬竟然想要不去? “苏太医,莫非是要违抗命令?” 周泰冷声威胁,“若是如此,那下官便只好让人得罪了!” 他身后的一众兵士紧跟着上前,手掌都已经按在了朴刀刀柄上。 “倒也不是!” 苏扬却是摇了摇头,“本官正是要去处理刑部所要问的这个案子!” “待会,让刑部的诸位大人,去大理寺衙门找本官!” 说完,他自顾自地向远处走去。 大理寺衙门? 周泰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此时苏扬去大理寺衙门,难道是还想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苏太医,还望莫要再为难下官了!” 周泰大手一挥,兵士们便将苏扬团团围住。 苏扬脚步微顿,却是气定神闲。 他转头看向周泰:“忘了说了,本官今日一早去大理寺衙门,也是左相的意思!” “本官不随你去刑部,去大理寺衙门处理此案,邀刑部诸位大人共同前往大理寺,这并非违抗刑部的命令!” “但……” 顿了顿,苏扬声音已然变得威严了起来。 “但本官前往大理寺衙门,乃是左相的命令!” “你若阻拦本官,便是违抗左相!” 又是左相! 周泰双拳紧紧攥起,脸色铁青。 他心中恼火无比,左相果真会帮苏扬? “苏太医先前不是说,左相会来贵府寻你吗?” “左相说了,他不来我家药铺,就让我先去大理寺衙门,至于他为何不来,这你就要去问问左相了!” 苏扬挑了挑眉,“本官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左相的意思,就不怕左相怪罪!” “你若是不信,便让刑部的大人们,去问问左相!” 说完,苏扬随手推开挡在身前的兵士,继续前行! 第四百五十八章 前来伸冤! 周泰死死地握着拳头,怒气腾腾。 自他来到苏家药铺后,苏扬便一直拿着左相的名头压他! 现在更是要借机去大理寺衙门! 他不清楚苏扬的目的,可纵使是出于忌惮,他也不能放任苏扬就此离去。 “拦住他!” 随着周泰的冷喝声响起,一众兵士再度挡在苏扬面前. “苏太医,刑部召你前去问话,你如此一避再避,便是抗令!” 周泰迈步走到苏扬身边,冷冷盯着苏扬。 “那下官,只好先行将你扣押,带到刑部!” 他已然准备动手了! “周泰!” 可苏扬倏地转身,沉喝一声。 他面色沉凝,语气中透露出森森威严! “本官说,要去大理寺衙门!” “刑部要召见本官,乃是为了太医路绩之事,而本官去大理寺衙门,也正是为了太医路绩之事!” “本官去大理寺衙门,有何不对?” 他冷冷上前一步,逼近周泰。 “你口口声声说本官违抗命令,那本官问你,你此时阻拦本官去大理寺衙门陈述此案案情,你是否也在违抗命令?” “你莫非是与本官有私仇,所以,即便抗令,也要阻拦本官?” “那本官势必要上报朝廷了!” 听到苏扬的话,周泰神色顿时僵住。 的确,苏扬纵使是去大理寺交待此事,也并不逾越规矩。 大理寺、刑部,本就都是审理案子的衙门。 而此时,倒显得他这边没理了! “实话告诉你!” 苏扬声音高朗,“本官并不相信刑部诸位大人,是否能够审理好此案!” 闻言,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苏扬的话,已经牵扯到了刑部的官员了! “苏太医,你是在公然污蔑刑部的诸位大人?” 周泰冷幽幽回应一声。 “是污蔑还是事实,今日你便能知晓!”苏扬说着,又向四周众人挥了挥手。 “而今,本官当着京城百姓,与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的面,放言本官要前往大理寺衙门,处理太医路绩之案……” “这丝毫不违背我大宋律法。” “而刑部对你的命令,也是让你找本官处理此案!” “你若在再敢阻挠,便是违抗刑部之令,便是有意徇私,便是知法犯法!” 话罢,苏扬冷冷一推面前的兵士。 他迈步前行。 阻拦在苏扬面前的兵士们,一时间,不知再该如何应对。 他们只好询问地看向周泰,等待着周泰的回应。 可这一次,周泰紧握着的拳头,终究是无力地松开。 论这些说辞,他说不过苏扬。 但更为令他忌惮的是,苏扬并非是寻常太医。 苏扬的身后,还有五皇子殿下,或许还有……左相! 四周,再无人阻挡。 苏扬缓缓迈步,向着大理寺衙门走去。 他伤势在身,并未骑马,步伐也不紧不慢。 “你等几人,先行回去,向刑部复命!” 周泰沉声向着身边的兵士安排着,“本官跟着他!” 随即,周泰当即领着一队兵士,跨上马匹,跟在苏扬身后。 而苏家药铺外,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依旧未曾在苏扬先前的恐吓中反应过来。 苏扬先前所说,实在是令他们心中惊恐不已。 他们的一切底细,都已经被苏扬摸清楚了。 更可怕的是,苏扬的确有着毁灭他们这一切的能力! “黄叔,怎么办?” 黄阿大身边,一个中年人低声询问。 现在苏扬是露面了,可他一露面,就自苏家药铺离开了。 他们一时间,不知该继续在苏家药铺外待下去,还是跟着苏扬一起离开。 “先……等着!” 黄阿大咬了咬牙,他一时间也不免六神无主。 现在他们要是离开了,那耗在苏家药铺外的这么多天,就全都白费了。 “那苏扬是被押解着离开的……” 牛一二也走了过来,紧咬着牙关。 “说是刑部的人要召见他,那应该是找他算账了!” “就算他去的是大理寺衙门,今日之后,也不见得就能够安然无恙!” “到时候,他的那些威胁,便不存在了……” 众人合计着,看着苏扬一行人离去的身影,继续在苏家药铺外待下去。 “老黄,你看你看……” “让你给我介绍这个赚钱的门路你不干,现在好了吧,我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还什么钱都捞不到!” 这时候,黄阿大身边,莫小刀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黄阿大浑身一震,看向莫小刀。 先前紧张之下,他并未在意,这流痞头子,竟然没有走! “坐!” “都坐!” 莫小刀大咧咧地拍了拍黄阿大的肩膀。 “老莫今天陪你们一起在这里候着!” 黄阿大紧皱着眉头,原本下定决心的心思,此时都不由犹豫了起来。 …… 街道上,苏扬步伐始终不紧不慢。 他身后的刑狱司兵士们皆步伐齐整地跟着,行动间,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响彻四周。 这些人,说是在押解着苏扬,却宛如一个护卫队般。 只有周泰骑着马匹,沉凝着神色,跟在苏扬身后。 而在道路两侧和更远处,不少行人都被苏扬一行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那不是苏神医吗?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什么神医,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他现在可是要去衙门里,说是要处理案子!” “什么案子?”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苏神医的药没有用?” 一群人议论纷纷,跟在队伍后方。 他们虽然不知晓苏扬去大理寺衙门的真正目的,但苏扬这边的阵仗,还是不免吸引到了他们! 渐渐的,人群越聚越多。 跟在苏扬身后的人,已经超过了百余人。 而且,还在增加着。 最前方,唯有苏扬的身影,缓慢前行。 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苏扬脚步才终于站定。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休养了这几日,倒是身体虚弱了许多。 他看向前方,前方的大门口,大理寺的牌匾赫然高挂着! 随即,苏扬转头冲着周泰咧嘴一笑。 “多谢周大人一路护送了!” 他不管周泰微黑的脸色,自顾自地走到大理寺衙门外。 “本官苏扬,前来大理寺衙门,伸冤!” 第四百五十九章 准备升堂 大理寺内。 段滔正将一份份卷宗罗列在一起。 他转而看向房间书架上摆放得密密麻麻的书卷,摇头轻叹。 这里面的卷宗,皆是有关于平定疫患一案的。 只此一案,涉案者何止百人? 这已然能够算得上是近十年来,第一大案! 整个大理寺所有寺丞、主簿几乎悉数出动,但这些案子的卷宗整理起来,依旧长达数日。 直到今日,才总算有些眉目。 段滔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自三司会审之后,到而今,这案子已然定死了。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捧起茶盏,一口饮尽。 这时,房门外,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 “出事了,大人!” 接连不断的敲门声透露着一股子焦急。 段滔皱了皱眉头,打开房门,看向赶来的侍卫。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他沉声询问。 “大人,是太医苏扬……” 侍卫连忙回答,声音中满是激动。 苏扬?! 段滔身形顿时一僵。 三司会审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了,苏扬来大理寺做什么? 除了平定疫患一案,他根本想不出别的缘由! 他不由看向房间中陈列着的一份份卷宗,脸色稍显的不自然起来。 只怕这一次,又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了。 “除了太医苏扬之外,门外还有一大队兵士,看起来……像是刑狱司的人!” 那侍卫继续汇报,“此外,京城许多的百姓都跟在他们后面赶了过来!” “刑狱司?” 段滔脸色一阵变换,眼中满是狐疑。 刑狱司的人怎么会跟苏扬走到一块? 刑部那些人,不是巴不得此案赶紧定罪吗? 怎么到现在,他完全凌乱了! 段滔顾不上思量,连忙迈步向大理寺外跑去。 他心头愈发凝重。 这么多天以来,任谁都会认为,苏扬绝不会再参与平定疫患一案了。 但苏扬偏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一路跑出门去,便见大理寺大门外,一道颀长的年轻身影正独自伫立着。 而在苏扬身后,则是齐整整的刑狱司兵士。 更远处,还有着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京城百姓! 唯有苏扬一人,站在所有人之前! “下官见过段大人!” 苏扬缓缓躬身,悠悠行礼。 段滔将眼前一切收归眼底,神色沉凝。 他沉声询问:“苏太医,你来大理寺衙门,所为何事?” 眼前这幅阵仗,苏扬显然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而来。 “回禀段大人,今日刑部召见下官……” 苏扬语气不紧不慢,扫了眼身后的周泰,“说是昨夜太医路绩宅邸中,有人前去扰乱,觉得下官有嫌疑,特意让周大人带下官去刑部。” “嗯?” 段滔脸色怪异。 刑部召见,那苏扬跑他们大理寺衙门这边来做什么? 他又看向不远处的周泰,大袖一挥。 “周大人,可有此事?” “回禀段大人,的确如此。” 周泰走上前去,脸色微微发黑。 直到现在,他跟着苏扬来到大理寺衙门,他也猜不透苏扬的心思。 这苏扬究竟要做什么? 段滔瞥过周泰一眼,心中浮现出些许无奈。 他瞬间便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刑部那些人,都吃饱了撑得不成? 非得要把人往绝境上逼吗? 平定疫患一案,涉及了那么多人,案子都已经定死了。 刑部竟然还不肯罢休,非得对苏扬也斩草除根…… “既是刑部召见,那为何苏太医会来我大理寺?” 段滔又询问一声。 “实不相瞒,下官冒昧起来,的确是有所隐情。”苏扬轻叹一声,又向着周泰挥了挥手,“周大人,你来回答!” 周泰脸色顿时愈发黑了起来。 眼下的这种情况,苏扬还想让他来当替罪羊吗? 他目光阴沉,缓缓向段滔道:“段大人,并非下官不想带苏太医前去刑部复命,只是……只是苏太医声称……” 他有些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 “他声称……信不过刑部的诸位大人!” “什么?” 听到此,段滔心中骤然一凛。 虽然现在苏扬还未说明来大理寺衙门的目的。 但是,若苏扬能够说出这种逾矩的话,便意味着,苏扬恐怕已经做好了与刑部撕破脸皮的准备了! 他看向苏扬,心中隐隐意识到了一股子不妙意味! “卑职绝不敢有虚言!” 周泰压低身子,语气郑重。 闻言,段滔看着周泰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怪异了。 苏扬方才让周泰回答,等得恐怕就是周泰的这句话。 借周泰的口,来说出信不过刑部这种话。 这便轻而易举地将刑部给牵扯进来了。 这周泰,论心机城府,完全比不上苏扬啊! “既是如此,苏太医来我大理寺衙门,究竟有何事要做?” 段滔又向苏扬询问。 “正是为了此案。” 苏扬摊了摊手,“刑部要询问下官,下官想着,若是下官有嫌疑,到不如直接来大理寺衙门……” “届时,由段大人与刑部的诸位大人,一同审问下官!” “若是下官果真牵扯此案,那也好对朝廷有个交待!” “下官但求……问心无愧!” 苏扬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举动间颇有大义凛然的气质。 段滔却眼皮狠狠一跳。 苏扬所说,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 “你果真想要让此案,交由我大理寺审问?” 段滔上前一步,沉声询问。 他的神色已然郑重了起来。 这也是他给苏扬最后一个退路了! “劳烦段大人了。” 苏扬淡淡回答,再度躬身一礼。 段滔缓缓闭眸,半晌才睁开。 “也罢!” 他大袖一挥,“来人,准备升堂!” “再差人去刑部,邀请刑部的诸位大人前来!” 话罢,段滔自顾自迈步走进衙门中。 苏扬笑吟吟走到周泰身前,赞赏地点了点头。 “此番倒是多亏了周大人!” 苏扬咧嘴一笑,“要不然,今日说不得还难以进行得这么顺利!” 周泰顿时怔住,满腹疑虑。 他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可苏扬已然转过身子,直挺挺地迈步走进了大理寺衙门中。 “周大人,今后……保重!” 苏扬脚步微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第四百六十章 定罪? 蹬蹬蹬! 马车的声音自大理寺衙门外逐渐落下。 周泰循声看去,便见一众刑狱司兵士正护卫着马车停在不远处。 马车中,刑部侍郎蔡筱掀开帘子,迈步走出。 见此,周泰不由咽了口唾沫,连忙上前迎接。 先前苏扬所说的那一番话,莫名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即便已经过了近乎两刻的功夫,这份不安也依旧难以消解。 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苏扬的用意,可他却下意识地不愿去相信。 他……会被苏扬当作一枚将刑部拉进来的棋子? “大人,苏扬已经在大理寺衙门内了。” 周泰赶到蔡筱身前,低声汇报。 “周泰,本官不是让你将他带到刑部吗?” 可回应周泰的,却是蔡筱的一声冷喝。 语气中充满了斥责意味。 周泰心绪顿时一沉,嘴唇嗫嚅,手指也不由颤动起来。 “大人,卑职……” 他迟疑地回答,“是那苏扬声称,左相要……前往苏家药铺,又让他来大理寺衙门……” 说到最后,他已然有些语无伦次。 眼见着蔡筱的态度,他已然醒悟了一切! “左相?” 蔡筱扫了眼四周,语气愈发凌厉,“左相何在?” 周泰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额头冷汗直冒,却半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看你做得好事!” 蔡筱冷哼一声,神色阴沉,“待回到刑部,你这官职,也不用再做了!” 说完,蔡筱重重拂袖,迈步向着大理寺衙门中走去。 周泰站在原地,身形震颤不已。 他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到了谷底。 事到如今,他完全认清了眼下的情况。 他……被苏扬利用了! 可是,纵使他强行带着苏扬前往刑部,他……就当着无事吗? 周泰嘴角愈发苦涩,脸色彻底灰暗了下来。 大理寺衙门内。 苏扬静静站在公堂之上,看着衙门外的动静。 蔡筱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两道目光瞬间针锋相对。 蔡筱阴沉着脸,走进大理寺衙门的公堂内。 “段大人!” 他向着段滔拱手行礼。 “蔡侍郎且先就座,昨夜太医路绩的府邸所发生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了。” 段滔挥了挥手,安排蔡筱入座。 可蔡筱却并未急着动身,而是冷冷看向苏扬。 “段大人,我刑部今日召见苏太医,为何他会来到大理寺?” 蔡筱淡淡询问一声。 “这……” 段滔有些无奈,苏扬的目的,他当然已经猜到了。 但今日苏扬前来大理寺衙门,声势那般浩大,他若是不审理,只怕朝堂中,如左相那些人,也不会待见他。 可今日大理寺接管苏扬的案子,又会开罪刑部。 他也两厢为难。 “蔡大人,下官前来大理寺,正是为了刑部召见下官一事!” 苏扬慢悠悠道,神色始终平静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你也知道是我刑部召见!” 蔡筱冷声呵斥,“那为何不去我刑部?” “你来大理寺衙门的目的,真当本官不知?” 他冷冷一挥衣袖,微微仰起脸庞。 “刚好,我刑部近日以来,也收到了些有关于苏太医所作所为的证据……” “既然本官与你都来了大理寺,那就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话罢,蔡筱才走到一旁,缓缓落座。 “段大人,我刑部收到证据,太医苏扬,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赦!” 他话音落下,段滔目光骤然一凝。 欺君之罪! 蔡筱紧接着说道:“案犯苏扬先前向陛下献上的药,并没有万能之效!” “可他却瞒而不报,连陛下与朝廷都一并隐瞒。” “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施用了苏扬的药,生灵涂炭!”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蔡筱这是准备先行发难了! 而且,攻讦的并不是青蒿素是否有效,只说是青蒿素并不是万能的。 而他对此瞒而不报,可不正是欺君之罪吗? 这手段,的确是狠厉! “而证据,我刑部也已经收到了。” 蔡筱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这些时日以来,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百姓,多有入京伸冤之人!” “那些百姓们皆声称,苏扬的药,并未管用……” “因此,先前平定疫患一案,苏扬乃是罪魁祸首!” 他不由分说,已然给苏扬冠上了罪名! “段大人……” 蔡筱向着段滔拱了拱手,“我刑部的意思是,太医苏扬,既是罪证确凿,那便令他与那些案犯一同问斩!” 他这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 仿佛半点也不在意,苏扬是否会辩驳。 “这……” 段滔紧皱着眉头。 刑部这么轻易,就想要定下苏扬的罪名吗? 他又看向苏扬,此次升堂,乃是苏扬一举促成的。 苏扬做这些,总不会是要作茧自缚吧? “蔡大人,你所说这些,似乎与本案无关!” 苏扬淡淡摇了摇头,语气揶揄。 他仿佛没有半点慌乱一般。 “嗯?” 蔡筱目光凌厉了几分,“本官所说,你没有听到吗?” “先前刑部召我前去,可不是这番说辞!” 苏扬慢悠悠道,“不是为了太医路绩的案子吗?” “哼,你已经犯下重罪,太医路绩一案何须再审?” 蔡筱挥了挥衣袖,“这平定疫患一案,你难辞其咎!” “蔡大人身为刑部侍郎,莫非对我朝律法,还不熟知?” 苏扬却反问一声,揶揄地摇了摇头。 “刑部审案,自是所有案件,都务必彻查清楚!” “蔡大人却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便要处斩下官?” 顿了顿,苏扬才又继续说道,“难道蔡大人便是如此做事的?这可并非在刑部担任侍郎的为官之道!” 砰! 蔡筱重重一拍桌案,怒指着苏扬。 “放肆,你区区太医,也敢妄言本官?” 苏扬不再去看蔡筱,而是转而面向主座之上的段滔。 “段大人,既然蔡大人不愿审理案子,那下官便向你说明来意好了!” “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一桩冤案来伸冤!” “冤案?” 蔡筱冷笑,“那平定疫患一案,早已定案!” 他质问道:“你还要狡辩什么?” 然而,苏扬却淡淡挥了挥手。 “下官所说的冤案,可并非平定疫患一案!” 苏扬沉声说道,“这冤案,乃是数年之前,太医路绩诬陷其兄长路成一案!” 第四百六十一章 我有人证物证! “嗯?” 闻言,段滔和蔡筱都不由怔住。 太医路绩的案子? 但他们稍作思索,很快便意识到了苏扬的意图。 太医路绩是平定疫患一案的起始,苏扬现在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当年的案子伸冤。 但此案,也必然会关系到平定疫患一案! “你在胡说什么?” 蔡筱冷喝一声,重重一拍桌案。 “什么当年冤案!” “你这是在质疑朝廷?” 只是,对于蔡筱的话,苏扬却毫不在意。 他慢悠悠自公堂上踱着步子,神色从容不迫。 “当年太医路绩,与户部官员勾结,共同诬陷其兄长,当时担任户部郎中一职的路成……”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假托大义灭亲之名,实则为栽赃陷害,扬言路成贪赃枉法,此乃一桩冤案!” 说完,苏扬又向着主座上的段滔缓缓拱了拱手。 “万望段大人明察!” 段滔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现在还不该是他表态的时候。 苏扬想要借着此案发难,也得先过了蔡筱这一关。 “一派胡言!” 蔡筱重重冷喝,“你说冤案便是冤案了?” “你区区一介太医,又何时有查案之权了?” “此案,又与你何干?” 他接连发出一声声询问,语气沉凝。 “你所说这些,不过是在为你自己狡辩罢了!” “想要凭此,为你所犯重罪开脱,简直荒谬!” 蔡筱挥了挥衣袖,又转而看向段滔。 “段大人,依下官之见,这苏扬也无需再留在公堂之上了!” “他所犯之罪,罪证确凿,应当上报朝廷,处死此人……” 他三言两语之下,便要了结此案。 此次他们会在这大理寺衙门中,乃是由苏扬所发起的。 苏扬敢行此举,势必是有所准备。 而他,就要让苏扬的这些准备,全部付诸东流! “蔡大人急什么?” 苏扬笑着摊了摊手,“我既然敢说此案是冤案,便自然是有证据在手!” 他冲着蔡筱挑了挑眉:“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又在这公堂之上,外面更有诸多百姓在一同观看着!” “众目睽睽之下!” 苏扬上前一步,“莫非二位大人要对冤案的证据,视而不见?” 他很清楚,蔡筱自然是不会愿意给他丝毫机会。 至于段滔,此人在朝为官,能够坐上这大理寺卿一职,自然对为官之道极为谙熟。 若是寻常的案子,段滔自然可以轻易判决。 但如今,他为案情奔走,左相那边对此也有所关注,而蔡筱身后更有刑部等势力。 已经算得上是朝堂两方势力相互对峙。 段滔也不得不默默得当墙头草,哪边能够拿出证据,段滔才能向着哪边说话。 “什么证据?” 蔡筱冷冷一笑,“你口中所说的案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能有什么证据!” “不过是伪造的罢了!” “看都没看,蔡大人就敢说是伪造的?” 苏扬淡淡反驳一声,又对主座上的段滔道,“若二位大人都不想看证据,那之后,下官只好将此事,上报朝廷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看着段滔,等待着段滔的决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段滔怎么也得看看证据。 “不知苏太医有何证据?” 果不其然,段滔的询问声缓缓响起。 “下官这边,有一位人证……” 苏扬沉声道,“这位人证,乃是路成之女,太医路绩的侄女!” “嗯?” 蔡筱目光一凝,随即嗤笑起来。 “犯人之女,也能当人证?” “此外,下官还有确凿的物证!” 可苏扬已然继续说道,“凭此人证物证,足以证实,当年路成的案子,是一桩陈年冤案!” 对此,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架势。 话罢,苏扬转身面向大理寺衙门外。 “请路姑娘出面!” 他高声向外叫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但很快,人群中,便有几人推开了一条通道。 丽姑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通道中。 她死死地握着拳头,未曾涂脂抹粉的脸色满是苍白。 但她的眼神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怨恨与坚定! “妾身是前任户部郎中路成之女,前来为父伸冤!” 她在大理寺衙门外,跪了下来,朝着衙门内重重叩首。 见此,四周的人群都不由怔住。 今日苏扬前来大理寺衙门,不应该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吗? 怎么自始至终,苏扬都不曾提到此案。 反倒是到现在,都传唤起当年一桩所谓冤案的证人出来了! 公堂上,段滔看着衙门外的情况,脸色肃穆。 他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苏扬的人证已经出现了! 这案子,想来苏扬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 可此案,却又牵扯到了户部! 恐怕…… 苏扬已经准备,要在今日掀起滔天巨浪了! 段滔也阴沉着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传。” 段滔挥了挥手,示意丽姑进来。 很快,几名大理寺的侍卫便带着丽姑一同走了进来。 “你是路成之女?” 段滔沉声询问。 丽姑重重点头,眼眶微红。 她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着的苏扬,神色复杂。 直到现在,她也难以相信,有朝一日,她竟真能在公堂之上,为她先父伸冤…… “她如何能够证明?” 蔡筱却冷哼一声。 “查查教坊司的卷宗便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蔡大人这个刑部侍郎,还不清楚?” 苏扬冷声讽刺着。 想要在这方面耍花样,蔡筱想多了! 段滔随手向身边一人挥手示意,安排其去查阅卷宗。 他又声音威严地向丽姑询问:“你有何冤案要申?” “妾身要状告太医路绩,当年诬陷妾身先父,说是大义灭亲,实则是因求我先父为他升官,我先父认为他医术不精,不可为太医。” “他便心生怨恨,与户部的人勾结,一同栽赃陷害……” “以至于我先父含冤而终,我一家人家破人亡!” 丽姑咬着牙,如泣如诉。 她的双眸中早已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大胆!” 蔡筱沉喝着,“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太医路绩而今已与世长辞,但也曾是我朝朝廷命官,你却如此污蔑,可知你身犯何罪?” 这一番威吓,足以令常人吓破胆。 可丽姑却死死地抬着头,丝毫不改。 多年积攒下来的仇恨,本就是她活着的最后希望! “妾身,未曾胡说!” “万望诸位大人明察!” 第四百六十二章 后患 “路姑娘所说,二位大人可都已经听清楚了!” 苏扬高声说道,将段滔和蔡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当年一案,户部的官员已经涉嫌其中……” 他又向一旁的丽姑轻声询问,“路姑娘,你可知路绩所勾结的户部官员,是哪一个?” “而今的户部郎中,庾士素!” 丽姑不假思索地果断回答! “当年,他不过只是个户部的主簿!” “庾士素?” 苏扬稍作沉吟,转而面向段滔。 “段大人,不知是否可去请户部的庾士素庾大人前来?” 听到此,段滔顿时皱眉沉思。 若真是去请了庾士素回来,那此案便势必要闹大了。 但眼下…… 段滔扫了眼苏扬与蔡筱两人,暗暗叹息。 眼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蔡筱是想将苏扬至于死地。 而苏扬,他此次来到大理寺,势必要做出惊动朝堂的事情! “既是此案已经由苏太医提出,那本官也不得不重视!” 段滔稍作沉吟,向一旁大理寺的侍卫挥了挥手。 “去户部通传!” 那侍卫很快离去。 蔡筱冷幽幽的目光在苏扬和丽姑两人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若此案是污蔑,苏扬……你可又要增添一桩罪名了!” 他冷笑一声。 苏扬的意图,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无非是想要借此案攻讦路绩与户部有所勾结罢了。 若是苏扬的计策成功,那进而,平定疫患一案,也会自此少去一个依据。 但这份意图…… 苏扬简直是痴心妄想了! 若真是有所谓的证据,多年之前,那桩案子便不会立案。 更遑论是过了这么多年,什么证据都不复存在了! 苏扬瞥了蔡筱一眼,不置可否。 届时此案是否会翻案…… 那就等着看吧! …… 户部。 户部侍郎贺叔达走进尚书孟庭的房间中,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忧色。 “大人,还未见到庾士素回来。” 贺叔达蹙眉汇报。 房间中,孟庭正翻阅着卷宗。 听到贺叔达的话,他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几时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向贺叔达询问。 “已经巳时一刻了。” 贺叔达深吸一口气,思索道,“昨夜我等预见,苏扬势必会派人调查路绩的府邸。” “昨夜刑部那边也已经传来消息,的确是有人前去,只可惜未能抓到。” “不过……”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下官询问过庾士素,几年前路绩的案子,他的手头里是否留存有什么证据!” “若是有,下官便让他最好消除掉!” “但今日他便未再露面……” 听到此,孟庭点了点头。 “你这个提醒,按道理说,他应当会有所应对……” 孟庭沉吟着,捋了捋胡须。 “先派人去他府邸上找他,催他赶紧来户部!” 说到此,孟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精芒一闪。 “若是找不到……” 他看向贺叔达,“叔达,我们便该做些应对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贺叔达迟疑道,“莫非您觉得,庾士素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还没这个胆子!” 孟庭摇了摇头,看着贺叔达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若是之后出了什么事,就将所有的罪名……” “悉数转移到庾士素的身上!” 闻言,贺叔达不由心中一凛。 自孟庭的话语中,他隐隐意识到了一股不同寻常。 “是!” 他躬身回应。 这时,房门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二位大人,大理寺衙门派人来咱们户部了!” 那侍卫沉声汇报。 “大理寺衙门?” 孟庭与贺叔达相互对视一眼,眼神皆是凝重了几分。 “大理寺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孟庭缓缓询问。 “回禀大人,他们说……要召见庾大人!”侍卫满脸迟疑,支支吾吾道,“此外,他们还说……” “庾大人涉及一桩多年前的冤案!” “什么?!” 听到侍卫所说,贺叔达心中顿时惊住。 多年前的一桩冤案…… 这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路成的案子! “他们还说……此案是太医苏扬向大理寺衙门所提起的!”侍卫说完,丝毫不敢抬头。 几乎都不用侍卫多说什么,孟庭和贺叔达便都已经意识到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除了苏扬,还能有谁? “这苏扬……果然是贼心不死!” 贺叔达紧握着拳头,神色忿忿不平。 苏扬既是会做出这些事情,那自然意味着,苏扬依旧对平定疫患一案不死心。 哪怕此案,已经定案了! “大人……” 贺叔达询问地看向孟庭,等待着孟庭的安排。 “庾士素既然不在,自然也不能任由人凭空污蔑我户部官员!” 孟庭扬起脸庞,淡淡说道,“叔达,劳烦你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衙门……” 说着,他凑近贺叔达几步,压低了声音。 “记住本官先前跟你说的话!” “是!” 贺叔达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果决。 房间里,孟庭看着贺叔达的身影离去,缓缓坐回桌案上。 他的目光又再度落在卷宗上。 平定疫患一案,已经定案,那苏扬……若是真想要翻案,又或者为薛景山等人开脱,会如何做? 一时间,孟庭也都想不通! 即便不论薛景山等人,如今的苏扬,也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孟庭摇了摇头,一个小小苏扬,竟然会引得这么多人,如此费心! …… 户部外。 贺叔达阴沉着脸,走进了马车里。 这苏扬都已经沦落到现在的处境了,竟然还想要惹是生非! 那是最后的挣扎吗? 他握了握拳头,那便在今日,彻底解决后患吧! 马车快速驶过。 没有人注意到,户部外的街道上,三个乞丐正聚在一起,不时地举起手中的破碗。 只是,待贺叔达的马车自他们面前驶过之后。 那三个乞丐彼此暗暗交流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即起身离去。 …… 殿前司。 王朗站在南门陌身后,他本就高大的身形,在一身甲胄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英武。 而此时,殿前司中,已经集结了一众兵士。 南门陌向前走出几步,来到一个年轻人身前。 那年轻人正是赵艺弘! “南门虞候,有劳了!” 赵艺弘微微一笑。 第四百六十三章 血书 大理寺衙门。 贺叔达阴沉着脸,穿过人群,快步走进衙门中。 “段大人,不知寻我户部的虞侍中,有何贵干?” 贺叔达行过礼后,向段滔询问。 见到贺叔达,公堂上的段滔和蔡筱的神色中都流露出了一抹疑惑。 怎么大理寺召见的虞士素,户部来的人,反倒是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 “贺大人,虞侍中何在?” 段滔询问着,打量着段滔身后。 那虞士素,可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大理寺传唤,不同于寻常县衙公堂,虞士素若是不来,那苏扬所提起的这个案子,可就不好交待了! “虞侍中身体抱恙,暂且不便前来。” 贺叔达走进公堂中,冷幽幽瞥了苏扬一眼,目光又落在一旁跪在地上的丽姑身上。 此时的丽姑也在盯着贺叔达,眼眸中满是仇恨。 这贺叔达,她当年也见过许多次! 此人,必然有参与到当年冤枉她父亲的案子。 “若段大人这边有案子要询问,可暂且由本官代为回答!” 贺叔达扬了扬手,神色从容。 段滔点了点头,既然贺叔达过来了,那此案也只能就这么继续下去了。 “贺大人,苏太医今日来我大理寺申报了一桩冤案……” 段滔有条不紊地说着,“当年户部侍中路成一案,太医路绩与现任户部侍中虞士素涉嫌相互勾结,一同构陷路成!” “贺大人,此案,户部即是有所参与……” “段大人! 不等段滔说完,贺叔达已是摇了摇头。 “虞士素的为人,下官知晓。” “他自担任我户部侍中以来,便始终兢兢业业,一应事务,接事无巨细,未曾有所纰漏!” 贺叔达说着,又瞥了眼一旁的苏扬,“反倒是当年的路成……” 说到此,他不由摇头轻叹。 “路成当年在我户部,处理事务,便多有懈怠……” “此人在我户部之中,甚至还有过私下里向他人索取钱财,也曾被下官发现过!” “幸而下官将其喝止,令其悔改,可未曾想,他竟然欺上瞒下!” “直到后来,太医路绩不惜行大义灭亲之举,这才使得,路成一桩桩罪行昭然于众。” “此案,哪里有什么冤情?” 贺叔达一番话落下,丽姑早已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她盯着贺叔达的目光中,满是怒意。 只是,苏扬摇了摇头,让其先稍安勿躁。 “贺大人,当年一案,莫非你也有参与? 苏扬冷不丁询问一声。 听到此,贺叔达的神色却骤然阴沉了几分。 他冷幽幽地盯着苏扬,苏扬这看似随意的发问,实则是想把他也拉进坑里! “当年一案,本官仅是尽了本官的本分。” 贺叔达慢悠悠道,“反倒是苏太医,那案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即是冤案,那自然会留有马脚!” 苏扬摊了摊手,有挥手指向一旁的丽姑。 “这位是路成的女儿,路绩当年与户部的官员相互勾结,终究瞒不过世人!” “荒唐!” 贺叔达重重拂袖,“仅凭此人之言,与你苏太医这番吆喝,竟然就要兴起此案,扰乱了我户部的公务!” 他又向着段滔拱了拱手:“段大人,此案已经无需再审了,若没有他事,那下官在户部之中,还有着公务要处理!” “这……” 段滔向苏扬看去,此案审到现在,几乎像是一场闹剧! 若苏扬这边,还是没能有所应对,那此案便要就此打消了。 “贺大人,无须着急!” 这时,苏扬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他指了指一旁静坐着的蔡筱,“贺大人不妨先与蔡大人一同坐着!” “此案……” 苏扬故意稍作停顿,才又说道,“下官还真有确凿的证据!” “嗯?” 听到苏扬的话,公堂上几人都不由一惊! “什么确凿的证据?” 贺叔达冷笑一声,“苏太医,你还要在此无理取闹?” “苏扬才你所说的那所谓冤案,贺大人也已经证明此案是子虚乌有之事……” 蔡筱的声音也悠悠响起,“你如此刻意拖延,无非是想要延误定你的罪名罢了!” 他又对一旁的贺叔达道:“贺大人,这苏扬先前由本官与段大人一同审理,他已经犯下了重罪,此时不过是在刻意狡辩罢了!” “哦?” 闻言,贺叔达神色一动。 原来如此! 刑部自然也不会放任苏扬再兴起什么风浪! 现在看来,苏扬已经自身难保了…… “段大人,即是如此,那便请快看定下他的罪名,莫要让此人,再耽误我等公务!” 贺叔达向着段滔拱了拱手。 “我说了,我这里有确凿的证据……” 但此时,苏扬幽幽地说了一声。 他随手自袍袖中,取出一份纸张。 “还望段大人明察,这便是下官所带来的,有关于此案的铁证!” 见此,段滔三人都不由目光一凛。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纸张,隐约间,他们能够看到,那纸张上,似乎沾染着些许血迹! 段滔连忙招了招手,让身边侍卫自苏扬的手中接过纸张,递交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他缓缓展开纸张,看着纸张上所呈现出来的画面,脸色骤然一变! 他的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不远处,贺叔达和蔡筱两人打量着段滔的神色,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贺叔达的脸上,分明充满了浓浓的惊意! 见此,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由疑惑了起来。 苏扬所递交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让段滔生出这么大的反应? 随后,两人探着脑袋向贺叔达桌案上的纸张眺望而去。 但下一刻! 他们的脸色也都不由齐齐一变! 段滔面前的纸张上,分明有着一道血色手印! 注意到此,贺叔达和蔡筱两人心绪都不由陈凝起来。 苏扬所递交的这一份纸张,让他们心中联想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路绩所递交的血书! 当时路绩检举评定疫患一案之时,也呈上来一份血书…… 那么! 苏扬现在所呈上的血书,其上写着的,又是什么? “苏太医,这份证据,是真是假?” 段滔沉声询问,他的语气空前凝重! 第四百六十四章 供认不讳 “自然是真的!” 苏扬缓缓点头,语气笃定。 “若是段大人不信,可将下官这份证据,进行对比,便可知晓!” 段滔却不再多言,他目光沉凝,捏着血书的手指忍不住用力。 见此,蔡筱和贺叔达两人不由愈发狐疑。 那血书之上所写,究竟是什么? “段大人,苏扬这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伪造罢了!” 虽不知晓那血书是什么,但贺叔达依旧从容不迫地摇了摇头。 “既是苏扬所提起的这所谓冤案,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更遑论会有这所谓的证据了!” “贺大人……” 段滔语气幽幽,伸手将血书递到贺叔达面前。 “劳烦贺大人仔细辨认,这是否为……那庾士素的字?” 他的语气依旧极为凝重。 庾士素的字? 贺叔达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瞳孔骤然紧缩! 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自段滔手中一把接过血书。 看到血书上的内容,他的脸色也不由变换起来。 一旁的蔡筱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紧跟着凑到贺叔达身边。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张血书之上。 “罪臣庾士素冒死建言,揭发前任户部侍中的一桩陈年冤案……” 看清血书上最前面的一行字迹,蔡筱便脸色骤然一僵。 这血书……竟然是庾士素所写的? 他疯了不成?! “这……必是伪造的!” 蔡筱沉喝道。 主座上的段滔并没有理会蔡筱,而是沉声向贺叔达询问:“贺大人,这血书上可是庾士素的字迹?” 贺叔达目光闪烁不已,这一瞬间,他的思绪急转。 为何苏扬敢呈上来这么一份血书? 这血书……果真是伪造的吗? 连他都不免怀疑! 他与庾士素共事多年,自然认得庾士素的字迹。 可是,纵使是他,竟都无法分辨出,这血书上的字迹,究竟是否为庾士素所写! 这字迹……是在太像了! 甚至…… 就连血书上的手印,也都与庾士素一样,有着两道疤痕! “回禀段大人……” 半晌,贺叔达缓缓抬头,“这血书上的字迹,虽与庾士素的字迹极为相似,可是,下官却能辨认出来,这字迹……应当并不是庾士素所写!” 他断然不会就这么承认! “不是?” 苏扬却咧嘴一笑,“贺大人,你可要看仔细了!” “在这大理寺公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莫非还想要……包庇庾士素?” 他话音落下,贺叔达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放肆!” 贺叔达冷冷一挥衣袖,“本官说不是,那便不是!” “你也敢污蔑本官?” 他仿若早已怒不可遏,双拳都不由紧握起来。 可是,他心中也充满了浓浓的疑虑。 苏扬为何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这么一份血书,说是庾士素所写? 但凡庾士素矢口否认,那苏扬这伪造证据的罪名,便绝对逃脱不了了! 想到此,贺叔达又狐疑地打量了苏扬一眼。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心绪骤然凝住! 今日,他们可并未见到庾士素…… “实不相瞒……” 苏扬慢悠悠说道,“这份血书,乃是那罪臣庾士素,在我面前亲笔所写!” “当年一案发生后,他始终心中惶恐难安,而先前平定疫患一案的结果,更是让他意识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因此,他便找到下官,陈述他一桩桩罪行……” 说着,苏扬摇头轻叹。 “只可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自知……” 砰! 不等苏扬说完,贺叔达便重重一拍桌案! “一派胡言!” 他怒冲冲地指着苏扬,眼中闪烁着厉芒。 “这血书,分明是你自己伪造的!” 他向着苏扬晃了晃手里血书,恨不得要将这血书撕碎! “这种证据,我可不敢伪造……”苏扬摇了摇头,又道,“庾士素来寻我时,我也难以置信!” “但他自知自己罪无可赦,留下血书之后,便速速逃离了!” “只可恨,下官有伤在身,留不住他!” 听着苏扬的话,贺叔达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他看得出来,苏扬分明已是有恃无恐了! “段大人,现在有了庾士素这份对罪行供认不讳的证据,应当足够了吧?” 苏扬摊了摊手,“此外,庾士素的血书中,还有提到,他所犯的那些罪行,除了与路绩相互勾结之外,还与户部的某些官员狼狈为奸……” “只可惜,他并未说明与他沆瀣一气之人,究竟是谁!” 话虽这么说,苏扬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贺叔达身上。 贺叔达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盛怒不已。 而段滔此时也心绪沉凝。 苏扬掏出了这么一份血书,无论怎样,此事都绝不能草草了之了。 只是,那庾士素果真会如此? 这些,他没有深想。 “段大人,这一份血书,皆是苏扬一家之言!” 贺叔达转而面向段滔,“是真是假,我等也还不知晓!” “至于庾士素,他如今不在户部,说不定……” 他一指苏扬,“说不定,庾士素已然被苏扬加害了!” “贺大人,说话得讲良心!” 苏扬摊了摊手,“我这伤势,还能去加害谁?” “哼,苏扬,你伪造证据,诬陷我户部官员,简直胆大包天!” 贺叔达冷哼一声,满脸阴沉。 苏扬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贺叔达。 他自顾自地在公堂上踱着步子。 “眼下的情况,唯有庾士素出现,才能够自证清白了……” 苏扬故作轻叹,“但庾士素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此案若要查明……” 他仿佛想到什么,神色一振。 “段大人,既是庾士素涉嫌身犯重案,倒不如,先去查一查他的府邸!” “说不定,他的府邸中,还会留存有什么证据!” 闻言,贺叔达心绪骤凝。 昨夜他与庾士素交待过一些,不知庾士素是否清理干净了! “不可,段大人,庾士素怎么也是我户部官员……”他连忙劝阻,“此案,更是苏扬诬陷,怎可凭此,就搜查他的府邸?” “贺大人!” 可段滔却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不得不查!” 话罢,他向着身边大理寺差役,挥了挥手。 “传本官命令,去搜查庾士素府邸!” “此外……那路绩的府邸,也查一查……” 第四百六十五章 证物 西城。 秦青自街道拐角探出头去,向着身前的一个小巷子张望了一番。 不多时,一个小乞丐便自小巷中跑了过来。 “大青哥……” 小乞丐刚要说闲话,秦青便比了个噤声手势。 小乞丐一怔,向着秦青身后望去。 随即,他的脸上便露出了浓浓的惊讶神色。 秦青身后,分明跟着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 “让你们跟着的那些人,就在那边吗?” 秦青压低声音询问。 “在的!” 小乞丐回过神,赶忙回答。 他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秦青身后的一众兵士们前,不由咽了口唾沫。 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些兵士,肯定是苏大夫托人找来的! “大青,情况如何了?”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自秦青身后响起。 秦青赶忙转过身,低声回答:“人都在那里,他们前些日子就转移了地方,但好在,我们一直偷偷跟着!” 赵艺弘点点头,目光顺着小巷望去。 小巷另一侧,是一处门户紧闭着的宅院。 “南门虞候,前去搜查!” 赵艺弘沉声吩咐。 “是!” 南门陌大手一扬,带着身后兵士们,齐齐涌入小巷。 轰隆! 紧闭着的宅院大门被蛮力撞开。 宅院内,正有几人围坐在桌案前吃着饭食。 随着宅院大门被撞开,他们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 桌案上摆放着的碟碗顿时散落一地。 他们连忙想要逃窜,可整个宅院大门瞬间便被涌入进来的兵士们迅速堵住! 明晃晃的刀刃横在他们面前,他们顿时跪伏在地,丝毫不敢动弹…… 不多时。 南门陌自宅院中走了出来。 他来到赵艺弘身前,低声汇报:“殿下,里面的人,已经清查完了!” “有劳了。” 赵艺弘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宅院中。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宅院中正停放着一辆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上,都堆放着沉重的货物! 就连宅院的空隙处,都塞满了一个个木箱子。 而宅院里的几人,正跪伏在木箱子边上,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动弹。 砰! 南门陌一脚踢开面前的木箱子,箱子里的货物便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堆药草! 赵艺弘走过去,随手捡起一把药草,目光凛然。 手里的草药,他早就自苏扬那里见过了! 这草药名为……黄花蒿! “仔细审问,一个都不要放过!” 赵艺弘攥紧拳头,文质彬彬的脸庞上,都浮现出一抹愤怒! …… 西城巡检司。 王朗缓缓向梁虎和林季友行了一礼。 “有劳二位大人了!” “王指挥使,你现在的官职,可早就高过我们不知多少了!” 林季友笑了笑。 可一旁梁虎却神色凝重。 “带走囚犯和抓捕那些人是苏太医的意思?” 梁虎迟疑地询问,“还是……” “是五殿下的意思!” 不等梁虎说完,王朗便笑吟吟说道。 他仿佛看透了梁虎所想一般,又道:“这也是……左相的意思!” “左相?” 梁虎神色一振,几乎有些难以确信,“当真?” “绝不敢欺瞒梁大人!” 王朗洒脱一笑。 梁虎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即是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季友身上,挥了挥手。 “季友,你去将牢里的那些人都带出来吧!” 他向着林季友嘱咐一声,又笑着对王朗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们巡检司这么大点牢房,几乎都快要塞不下了!” “有劳了!” 王朗笑着拱了拱手。 梁虎捋起胡须,大袖一挥。 “事不宜迟,我这便带人,跟着你一起去抓人!” …… 大理寺衙门。 贺叔达喝过一杯茶后,看了眼衙门外,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大理寺的兵士,早已被派出去多时了。 “段大人,我等今日莫非都要与这苏扬一同耗下去?” 贺叔达站起身子,向着段滔拱了拱手。 “先前平定疫患一案,直到今日,我户部都还尚未曾整理完卷宗……” “而且,疫患之后,各地百废待兴,都需要我户部调动。” “这些公务缠身,下官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干耗着!” 他仿佛已经不耐烦了。 一旁蔡筱也紧跟着起身。 “段大人,我刑部也是!” 他向着苏扬挥了挥衣袖,“这苏扬生出诸多事端,无非是想要刻意拖延!” “他早已犯下重罪,我等哪里能够陪他胡闹?” “想必,就连大理寺,也未曾处理完先前的卷宗吧?” 两人都是一副催促段滔的架势。 段滔满腹无奈,这二人所说,他哪能未曾考虑到? 只是,苏扬所提出的这个案子,随着苏扬亮出了那份血书之后,便已经不再是寻常的案情。 他们大理寺,不得不查! 苏扬倒是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半点也不着急。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对贺叔达与蔡筱两人的反应,仿若未觉。 “纵使是查,也断然不可能查到所谓的证据!” 贺叔达再度冷哼一声。 庾士素以往即便是有些小心思,但也不是个傻子! 那等证据,庾士素断然不可能藏在谁都能查到的地方! 只是,即便到了现在,贺叔达也猜不透苏扬的心思。 今日这场大理寺衙门的审案,自始至终,都显得尤为诡异! “若是查到了呢?” 苏扬放下茶盏,淡淡向贺叔达询问。 贺叔达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你倒不妨先好好想想,你的罪名,该当如何!” 他瞪了苏扬一眼,“子虚乌有之事,怎可能查到?” 终于,大理寺衙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向外看去。 人群缓缓分开,大理寺的兵士便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贺叔达冷然一笑,就凭这些搜查,也想找到所谓的证据? 可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却不由僵住。 在最前方的兵士们身后,正有两个兵士合力提着一口木箱子! 那木箱子上沾染着泥泞,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 不多时,那口木箱子便被兵士们搬到了公堂上。 为首一名兵士沉声汇报:“大人,这木箱子,是自户部侍中庾士素的宅邸中搜查出来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立即通缉! 庾士素宅邸中的箱子! 贺叔达心中骤然一紧,会被大理寺的兵士带来的箱子,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必然是与此案有关的证物了。 庾士素那个蠢货! 竟然还真敢堂而皇之地把证据藏得这么明显! 贺叔达呼吸愈发急促,袍袖中的拳头早已紧紧握起。 段滔神色中也满是惊讶。 这么简单,就把庾士素的参与此案的证据找到了? 他不由狐疑地看向苏扬。 先前苏扬说让大理寺派人去搜查庾士素的府邸时,他其实并不抱有什么期望。 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出人意料! “快打开。” 段滔连忙吩咐兵士,目光始终落在那口木箱之上。 那木箱上的泥泞,在运送途中已经掉落了不少,其上挂着的锁,也早已被砸开。 木箱轻易地便被掀开,其中的东西便显露出来。 那其中分明是一些书册纸张。 为首一名侍卫在其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以及几张纸页,递交到了段滔的桌案前。 “大人,这些是卑职等自庾士素府邸中所搜集出的罪证!” 段滔神色凝重,接过书册,仔细翻看起来。 一旁贺叔达与蔡筱都紧皱着眉头。 罪证! 那侍卫的话,他们听得仔细。 这意味着,凭借木箱中的东西,已经足以证明庾士素的罪行了! 整个大堂上,一片寂静。 贺叔达此时脸色难看,他心中清楚,眼下的情况,已经无法再为庾士素辩解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扬,目光凶狠。 此事,竟是被苏扬得逞了! 但苏扬始终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手捧茶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他扫了眼木箱,嘴角微微一撇。 看样子,那庾士素的确将罪证藏得很深。 这被搜出来的木箱子…… 可并不是庾士素自己埋藏的! 良久。 段滔才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册,他的目光落在了贺叔达身上。 “贺大人,那庾士素的这些罪证,如何解释?” 他挥了挥手,身边一人连忙将书册与纸张递到贺叔达面前。 贺叔达粗略地翻看了几页,目光闪烁不已。 只看面前的书册与纸张,的确足以将庾士素的罪名定死! 这其中,有这庾士素与路绩相互勾结的账目,还有对于罪行的记载! “贺大人,事到而今,你不会还要说,那庾士素是清白的吧?” 不等贺叔达看完书册,苏扬淡淡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冲着贺叔达咧嘴一笑,挑衅地挑了挑眉。 “你先前那般保举他……” 他站起身子,淡淡道,“不知是贺大人识人不善,还是如何?” 贺叔达黑着脸,满脸怒意。 他瞪着苏扬,这苏扬竟然还不忘记给他抹黑! 随即,贺叔达又转而面向段滔:“段大人,此案……必有蹊跷!” “我等尚未曾见到庾士素,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他人有意嫁祸的!” 他阴沉着脸,指了指那口木箱子。 偏偏这种时候,庾士素不知去哪里了! “贺大人,如今都人证物证俱全了,你还说嫁祸?” 苏扬大袖一挥,板起脸来。 “你既然身为户部侍郎,便该心怀百姓!” “然而,你却对眼前的冤案,熟视无睹……” 闻言,贺叔达目光顿时一凛。 苏扬竟敢斥责他? 他怒声道:“你区区太医,竟敢……” “区区太医?” 可不等贺叔达的话说完,苏扬便冷笑一声。 “我的确只是太医,可你却是户部侍郎,朝廷正四品大员!” 苏扬伸手指着贺叔达,“你在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还在有意包庇那罪行十恶不赦的庾士素,你这户部侍郎,可真是深谙为官之道!” “我……自愧不如!” 话罢,苏扬傲然昂起脸,看都不再去看贺叔达一眼。 此时此刻,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贺叔达的鄙夷。 贺叔达早已怒不可遏。 “你放肆!” 他怒喝一声,正要训斥苏扬。 “贺大人!” 可这时,段滔的声音却悠悠响起,透露着一股子严厉。 “本官对贺大人的为人,也有所耳闻……” “为人处世,一向公正言明,应是不会行包庇之举!” 段滔说完,又看向苏扬,“苏太医,本官知晓你善恶分明,嫉恶如仇,但此案,皆在庾士素与路绩二人,万不可因此迁怒他人。” 他语气平缓,似是在劝说苏扬。 苏扬当即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是下官唐突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瞥了贺叔达一眼。 可贺叔达心中却不由一沉。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盛怒之下,所做举动有些不妥! 眼下是大理寺衙门的公堂之上,有段滔这个大理寺卿亲自判案,外面更有数不清的百姓在围观着。 而且,庾士素的罪证,就摆在公堂上。 他越是斥责苏扬,便越是有包庇庾士素的嫌疑! 他们来大理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庾士素一案! 先前他所做的,倒是正中了苏扬的计策。 这下子,他都不好再帮庾士素说什么了…… “贺大人,本官知道你同僚情深,心急之下,难免冲动。” 这时,段滔抬了抬手,意味深长道,“不过,这一案的罪证,我大理寺已经搜查到了,那庾士素并不在宅邸中,他究竟何在?” “这……” 贺叔达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今日一早,他便没有在户部见到庾士素。 天知道庾士素究竟去哪里了? 他忽的心中一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苏扬。 “苏扬,你既是说此案是庾士素告诉你的,那他去哪了,你必定知晓!” 贺叔达的心中,已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这令他都难以置信! 苏扬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庾士素下手! “下官先前已经说了,庾士素昨夜前来,告知此案,但我无奈伤势过重,根本无法阻拦他!” 苏扬指了指自己的伤势,满脸无奈。 “你总不能,还指望我一个伤员,去阻拦庾士素吧?” “你……” 贺叔达脸色一黑。 但苏扬却不再理会庾士素,沉声对段滔道:“段大人,依下官之见,应当立即发出通缉,搜捕罪犯庾士素!” 第四百六十七章 沉冤昭雪 通缉…… 段滔沉吟不语。 一旦发出通缉,那便意味着,庾士素的罪名,已然定下了。 他又扫了眼公堂上的证物,以及不远处跪着的丽姑。 此案,人证物证……俱全了! “既是未曾找到庾士素,哪里能够如此草率,便定下他的罪名?” 这时,蔡筱也站起身来。 他摇了摇头:“虽有这些所谓的罪证,但说不得,是有人蓄意嫁祸!” 他瞥向苏扬,目光深沉。 “苏扬,若是你有意嫁祸于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蔡筱话音刚落,苏扬便指了指自己的伤势。 “我先前身受重伤,几度险些死去,哪里能够做到这般?” 这伤势,如今成为了他最好的挡箭牌! 说完,苏扬又摇头长叹。 “蔡大人,我对不知你为何一直对我心存芥蒂,想要置我于死地……” “但污蔑我,也得讲证据!” 苏扬仿佛无奈极了,“下官不过是秉持公道罢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蔡大人执意说我有意污蔑庾士素,那我便不再多说了。” 他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但他的目光却向着大理寺衙门外看去。 公堂上所发生的这些,早已被围观的众人看在眼里。 他们面面相觑,这案子,完全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今日大理寺衙门不是在审判苏扬吗? 怎么还牵扯出了一桩冤案! 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足够定罪了! 蔡筱冷冷看了苏扬一眼。 苏扬的举止,令他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只好继续对段滔道:“此案待寻到庾士素,再做审判不迟。” “而眼下,苏扬却在公堂上,刚好可以先审定他的案子!” 今日,他们要做的,还是先解决掉苏扬! 越是这么拖着,他便越是觉得苏扬棘手! 可这时,大理寺衙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 人群分开,一众兵士们也随之走了出来。 “大人,我等在路绩的府邸中,搜查到了些东西!” 其中一名兵士快步赶进公堂,自袍袖中取出一本书册。 “嗯?” 见此一幕,蔡筱和贺叔达两人身形顿时僵住。 路绩那里,也有证据? 段滔接过书册,仔细看了一眼,便重重将其拍在桌案上。 “岂有此理!” 他猛地起身,仿佛怒不可遏。 “二位,再看看自路绩宅邸里搜到的证据!” 他随手将书册丢到贺叔达和蔡筱两人的面前。 两人连忙凑上前去,翻开书册。 不多时,他们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这书册中,所记载的,赫然正是当年一案! 而且,其中的罪证,还与庾士素那边,完全对应上了! 苏扬始终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也不凑上前去观看。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现在,“证据”齐了! 昨夜王朗和秦青去了一趟路绩的宅邸,可不是白去的! 这书册,正是王朗放到路绩宅邸中的。 此外,庾士素的那口箱子,也是他们放的! 栽赃嫁祸,这手段,的确好用! 不过,这也算不上栽赃嫁祸,只是用不同寻常的手段,揭露事实罢了! 贺叔达与蔡筱两人盯着面前的书卷,嘴唇一阵嗫嚅,哑口无言。 两份罪证,都对上了! 而且,路绩已死,庾士素更是生死不知…… 这完全是死无对证! “来人!” 段滔语气肃穆,“贴出告示,通缉案犯庾士素!” 这案子,已经已经无需再审了。 “大人,那当年路成一家的冤情……” 这时,苏扬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公堂上,丽姑跪在地上,紧握着拳头,脸上早已流淌下两行热泪! 这些年来,她苟活于世,就盘着能够有沉冤昭雪之日。 今日,终于亲眼看到了! 她看向苏扬,朝着苏扬重重叩首! “奴家……叩谢苏太医大恩大德,叩谢苏太医……” 苏扬连忙上前搀扶住丽姑,重重长叹。 主座上,段滔已然走了下来。 他亲自搀扶起丽姑:“路氏,你且起身,既然此案已然昭雪,你便不再是戴罪之身了。” “之后本官会上报朝廷,朝廷必是会还你个公道!” 丽姑满脸泪水,哭得无声。 但渐渐的,她的哭声逐渐响起,越来越大。 大理寺衙门外,所有人神色各异。 他们亲眼见到了此案的审理,哪里能意识不到,这的确是一桩冤案! 听着丽姑的痛苦声,人群中,有些妇人都不由默默垂泪。 “此案……多亏了苏太医……”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声。 “先前还有人敢污蔑苏太医,这冤案,若不是苏太医前来伸冤,哪里有昭雪之日?” “苏太医这般为人,还有谁不信?”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互相斥责着。 一些人默默地缩着脖颈,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一桩冤案,就此了结。 丽姑哭得泣不成声,几乎昏厥,终于是被带了下去。 公堂上,贺叔达和蔡筱两人神色沉重。 这一次,他们算是着了苏扬的道了。 贺叔达紧皱着眉头,暗自思忖着。 如今,庾士素是保不住了,只能舍弃。 但这还并不是他们所要担忧的情况。 他们不得不考虑的是,这案子之中,那太医路绩与庾士素一样,也是主谋! 苏扬今日提起此案,便绝对还另有图谋! “大人,既是此案已经了结,那也该审审下官的案子了!” 这时,苏扬迈步走到公堂中央,傲然而立。 “你的案子,早已罪证确凿,何须再审?” 蔡筱当即冷喝。 可苏扬神色却不急不缓。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无论蔡筱和贺叔达再怎么想要阻止他,都来不及了! 这一切,早在他来到大理寺衙门时,便已经定下了! “如何证据确凿?” 苏扬反问一声,“我的案子,不过是蔡大人随口杜撰的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目光凛然,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坚决。 “而按照蔡大人的话,我更是那平定疫患一案的主犯,那我便该伸冤了!” 他的声音愈发高朗。 “下官苏扬,今日再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 “那路绩,既是已然做过栽赃陷害之事,便枉为太医!” “他既然不是太医,那么……那份所谓检举揭发平定疫患一案罪行的血书,又是从何而起?” 第四百六十八章 剑指户部! 苏扬的质问声,宛如洪钟雷鸣,响彻整个大理寺衙门。 听到此,蔡筱和贺叔达两人顿时神色一凛。 果然! 苏扬就是要由此,来引出平定疫患一案! 那路绩已然被苏扬变成了构陷他人的罪犯,即是如此,这种人所给出的检举血书,又如何可信? 这正是苏扬的目的! 段滔深深看了眼苏扬,心神凝重。 还是到了这一步。 整个朝堂,势必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大理寺衙门这边了! “路绩那份所谓检举揭发的血书,又能作何凭证?” 苏扬继续询问,声音愈发雄浑,足以让衙门外的人群听到。 “他当年能够借所谓检举揭发的名头,行构陷亲生兄长一事……” “那而今,他便能再度做出这等构陷之事!” 衙门外,苏扬掷地有声的话语传出,使得人群不由议论纷纷。 今日,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那路绩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之人! 连亲生兄长都能构陷,更别说他人了。 这么说,难不成那已经定下了的平定疫患一案,还有蹊跷? “简直是一派胡言!” 蔡筱重重一拍桌案。 “平定疫患一案,朝廷三司会审,难不成,还会有所疏漏?” “那路绩,兴许是自知死期将至,临死之前,行大义之事,以此悔过!” 他冷冷指向苏扬,目光阴沉。 “苏扬,你如此为平定疫患一案狡辩,便是蓄意污蔑三司会审,蔑视公堂!” 听到蔡筱的话,苏扬却不怒反笑。 “临死之前,行大义之事?” 他戏谑地瞥了眼蔡筱与贺叔达。 用不了多久,这两人所说的话,便能一语成谶了! “既然是三司会审,那便该对所审案件,悉数查清。” 苏扬慢悠悠道,“敢问蔡大人,三司会审之时,可查到了那路绩的所作所为?” 蔡筱语气顿时一滞。 他们先前不论再怎么提防,又哪里能够料到,苏扬会将事情闹到这一步? “既然此案依旧有所纰漏……” 苏扬不再理会蔡筱,而是沉声说道,“那便该再度仔细审理!” “三司会审,还不够仔细?” 贺叔达冷幽幽询问,“苏扬,三司会审之时,段大人可也在场,你莫非在质疑参与审判的诸位大人?” 主座上,段滔皱着眉头,淡淡瞥了贺叔达一眼。 这种时候,贺叔达是刻意将他也拉进坑里了。 “三司会审,自是足够,但……人力终有尽时,若再加上有人在暗地里蓄意构陷,此案也不见得就能够明朗!” 苏扬语气坚决,“这当年路绩所参与一案,便是证据!” 贺叔达与蔡筱相互对视一眼。 此案被苏扬抓住了由头,偏偏苏扬还得理不饶人,已经不好轻易摆平了。 但随即,贺叔达又冷冷一挥衣袖。 “只是那路绩一人,又能当作什么证据?” “那些前去整治疫患之人,犯下累累罪行,早已罗列出所有罪证!” “仅凭此案,你还想为他喊冤?” 他嗤笑一声,坐回座位上。 路绩虽是最开始检举揭发平定疫患一案的人,但路绩一人,却还影响不了大局! 苏扬淡然摇了摇头,笑吟吟反问道:“我可没说,为此案伸冤,只凭借这个证据!” “嗯?” 闻言,贺叔达和蔡筱都不由心中凛然! 之前路绩那案子,已经让他们意识到,苏扬的心机城府。 而此时,苏扬这么一说,他们心中竟莫名慌乱了几分! 这平定疫患一案,还能如何翻案? 他们苦思冥想,都难以寻到什么证据。 “苏太医,平定疫患一案,你还有证据?” 段滔连忙询问一声,语气凝重无比。 若是今日,苏扬铁了心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那么,仅凭他,恐怕已经做不了主了! “自然是有的!” 苏扬点了点头。 他沉寂了这么多时日,若不做好充足的安排,哪里会来到这大理寺衙门中! 他转头看了眼天色。 路绩的案子已经解决了,那么,算时间,他要等的人,也该来了! “那此案,本官还须得上报朝廷,再行审判……” 段滔思忖道。 此案关系不可谓不重大! 仅去整治疫患的队伍,便足足多达百人。 参与此案之人,甚至更多! 若是苏扬翻案,又不知会引出多少人。 这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公堂上众人向外看去,便见衙门外,两道身影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身穿甲胄,看起来带着一股英武气质。 段滔几人当即认出来,此人是殿前司的南门陌! 而另一人,正是五皇子赵艺弘! “五殿下!” 段滔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而蔡筱和贺叔达两人脸色愈发沉郁,也只能起身迎接。 五皇子赵艺弘,一向与苏扬交好。 此时赵艺弘到来,又为今日增添了许多变数! “诸位大人切莫多礼!” 赵艺弘缓缓向众人拱手一礼。 “我此次前来,乃是受太医苏扬之邀,前来大理寺审报一件朝廷命官贪赃枉法的案子!” 说话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贺叔达。 见此,苏扬嘴角微勾。 他知道,他让赵艺弘做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听到此,众人顿时心中一震。 虽说五皇子一向韬光养晦,在皇子之中,并不出众。 可他毕竟身为皇子,堂堂大宋五皇子,却亲自来审报案子! “段大人,烦请审理此案!” 赵艺弘又对段滔知会一声。 段滔心中愈发沉凝,先是苏扬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再又是五皇子前来审报案子。 今日,苏扬究竟有何安排? 他只好邀请赵艺弘进入公堂之中入座,待到众人回到公堂上。 段滔才询问道:“殿下,不知是何案子?” “正巧贺侍郎也在这,那我便说了。” 赵艺弘瞥了贺叔达一眼,语气肃穆,“我已经查明,户部的官员,借先前疫患,行贪赃枉法之事!” “什么?!” 贺叔达顿时一惊,险些自座椅上跳起来! 五皇子前来,竟直接剑指他们户部! 第四百六十九章 当时埋下的暗子 “殿下,是否……弄错了什么?” 贺叔达连忙说道。 他又转而看向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这些时日以来,苏扬竟还暗暗调查了他们户部! 赵艺弘却并未回答,而是慢悠悠对段滔说道:“段大人,我所搜集到的证据,随后便到。” 段滔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不论苏扬所准备的证据是什么,既然赵艺弘这个五皇子都出面了。 那么,苏扬的信心,可见一斑! 不过,此案是关于户部的…… 段滔的目光又落在贺叔达身上。 苏扬这已经挑明了,要与户部为敌了! 此时的贺叔达,已然有些坐立难安。 赵艺弘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让此时的大理寺衙门显得有些沉寂。 可这份沉寂,却让他莫名焦灼起来。 终于,大理寺衙门外,一阵马蹄与车轱辘声传来。 贺叔达按捺不住,当即向外看去。 看到大理寺衙门外的景象,他呼吸顿时一促。 衙门外,一辆辆马车被殿前司的兵士们驱赶而来、 而在最后,还有许多被镣铐束缚着的人。 其中一人,是他们户部的主簿,翟临达! “诸位大人,证据到了!” 苏扬缓缓站起身子,向着大理寺衙门外挥了挥手。 “外面那些马车中,所存放着的货物,绝大部分都是药材。” “而且,还以黄花蒿居多!” 他的声音始终不急不缓,足以让众人听清。 “至于黄花蒿,则是制作青蒿素的基本药材,诸位大人应当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 他自顾自地说着,整个公堂上,却只有他的声音响起。 贺叔达站定身形,一言不发。 看翟临达那些人的模样,他就知道。 此事应当已经无法挽回了。 赵艺弘恐怕是已经人赃并获了! “那这又与户部有什么关系?” 段滔沉声询问。 知晓了那一辆辆马车中的货物,其实他对此案也已经有所猜测了。 “这些药材,皆是户部征调的!” 苏扬摊了摊手,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 “段大人,我来详细说明吧!” 赵艺弘缓缓说着,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压抑着的怒意! “户部之人,自朝廷施行青蒿素后,便始终在各处征调药材。” “但……他们所征调的药材,却有大半未曾运送给平定疫患的队伍。” “而是监守自盗!” 他拳头紧握,看向那些正被殿前司兵士们押解进公堂的众人。 “他们招供之中表明,那些被他们监守自盗的药材,皆是偷偷运往疫患爆发之地,趁机高价出售!” “在疫患爆发之地贪赃枉法的人,是户部的官员!” 听到此,段滔心神不由一震。 户部的官员,竟然敢借着疫患,行贪赃枉法之事! 他连忙看向一旁的贺叔达,眉头紧皱。 此案,显然已经关系到了整个户部! “贺大人,对此,你作何解释?” 段滔沉声询问。 到了现在,他已经收敛起先前对贺叔达的温和态度。 “这……” 贺叔达怔怔无言,脸色一阵难看。 他几步走到那翟临达的身前,一巴掌抽在翟临达的脸庞上。 “翟主簿,这些,是怎么回事?” 翟临达浑身震颤,满脸苦涩。 直到现在,他也一片茫然。 今日他尚且还在外面处理着户部的事情,突然便被殿前司的兵士给抓住了! 直到他被押解着赶来大理寺衙门之时,他才终于意识到。 是先前征调药材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可即便是现在,他也死活都想不通,他们做得这么隐秘,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翟主簿,说来,我家药铺先前运送的药材,也被你们征收了!” 这时,苏扬走上前来。 “原来,你们所谓地为平定疫患一案征调药材,实则是在监守自盗!” 听到此,翟临达心中剧烈颤动起来。 苏扬! 他赫然想起,先前在城门口,他征调药材时,曾经遇到过苏扬! 而且,苏扬还特意把黄花蒿给留了下来! “一定是他!” 翟临达颤巍巍地指向苏扬,“是被他发现了!” “他一定是早就发现了……”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极为混乱。 但贺叔达却明白他的意思。 户部征调药材的事情,竟然早就被苏扬发现了! 而苏扬却始终秘而不发! 就是为了今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扬摇了摇头,又向贺叔达询问道,“贺大人,你应该能听懂吧?” 早在平定一案发生之前,苏扬便已经知晓了户部征调药材的事情。 当时范升舟给他们家药铺运送药材,正是被翟临达给拦了下来。 而他,当时便埋下了这颗暗子! 今日,便是这颗暗子,爆发之时! “翟临达,你可认罪?” 主座上,段滔重重一拍桌案,怒喝一声。 户部发生了这种案子,势必会惊动朝野上下。 “我……” 翟临达嘴唇一阵嗫嚅。 他整个人,早已懵了! “此案,我已经差人去禀奏父皇了……” 这时,赵艺弘淡淡说了一声。 翟临达浑身剧颤,险些瘫倒在地。 他脸色苍白如纸,连陛下都被惊动了。 那他已经……彻底完了! 砰! 翟临达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一痛,便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令他重重倒地。 “如实招供,是谁让你做这些贪赃枉法之事的?” 贺叔达狠狠踹了翟临达一脚,怒声询问。 他脸色涨红,仿佛早已怒不可遏! 翟临达怔怔看向贺叔达,张了张嘴。 可看着贺叔达的目光,翟临达心神一阵剧颤。 他……不能说! “是……全是我所为……” 翟临达说出这一句,仿佛彻底被抽空了力气。 “你竟敢借着疫患,贪赃枉法,你……罪该万死!” 贺叔达怒气冲冲,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苏扬扫了贺叔达一眼,嗤笑起来。 “户部的人犯下这么大的罪,贺大人,你身为户部侍郎,当真半点都不知晓?” 他幽幽询问一声。 他当然看得出来,贺叔达这是摆明了想要撇开自身。 但,苏扬却也懒得理会。 户部先后出了庾士素与翟临达这两件事,至少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也要被牵连上一个御下不严、玩忽职守的罪名! 第四百七十章 拿下! “苏扬,你莫非是想要栽赃本官?” 贺叔达脸色显得有些狰狞。 他死死盯着赵铮,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与翟临达这些人一样,也已然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名了!” 苏扬轻笑一声,对于贺叔达的冷喝,仿若未觉。 “说起来,先前平定疫患一案中,有人说,太医薛景山等人,涉嫌借整治疫患的名头,私下里高价售卖治疗瘟疫的药物。” “现在看来,这也应当是这些人所为……” 听到此,一旁段滔和蔡筱心中都是一凛。 显然,苏扬又要借机为平定疫患的队伍,消除一桩罪名! “如今看来,平定疫患还存在着诸多疑点。” 苏扬迈步走到公堂中央,神色郑重。 “下官恳请段大人,立即奏明圣上,请求再度三司会审!” “此外,下官对于平定疫患一案,还有一桩重要证据……” “须得三司会审,才能拿出来!” 苏扬这边,还有证据! 四周众人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扬。 平定疫患一案,苏扬究竟还有什么证据? 这简直不可思议! “段大人,这不合规矩!” 蔡筱连忙说道。 这次对付苏扬,他原以为,本该轻而易举。 可现在,事情却一步步超出他的预料。 就连他这个刑部侍郎,都对苏扬毫无阻碍! 他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苏太医,你这边还有什么证据?” 段滔前倾着身子,试探着询问。 三司会审,非得陛下许可。 而且,平定疫患一案,早已定案。 哪里还有再重新三司会审的先例? “我的证据,足以翻案!” 苏扬仰着面庞,语气笃定。 闻言,段滔不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这苏扬,到底还有多少心机城府,未曾显露出来? “段大人,若是不方便,那便由我去向父皇禀奏吧!” 这时,赵艺弘走上前来。 “既是殿下愿去,那便有劳殿下了。” 段滔恭声说道。 赵艺弘这个五皇子要去,他当然不能阻拦! 很快,赵艺弘便动身离开。 贺叔达依旧怔怔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付一个苏扬,竟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今日之后,纵使能够置苏扬于死地,他们整个户部也必定要受到影响。 不说别的,恐怕他这个户部侍郎,是当不下去了…… …… 苏家药铺外。 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待在药铺两侧,有些坐立难安。 随着苏扬离开,今日药铺这边显得尤为安静。 甚至,连街道上都看不到什么行人。 偶尔有行人走过,也大都是急匆匆向大理寺衙门那边赶去。 他们隐约听到一些消息,似乎……大理寺衙门那边出大事了! 那苏扬……究竟闹腾出了什么情况? 他们待在这边,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们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黄叔,那苏扬今日说了那么多,他们对咱们怕是都已经了如指掌了……” 牛一二凑到黄阿大身边,低声说道。 闻言,四周众人也都不由齐齐向黄阿大看去。 苏扬今天虽没有明着威胁他们,可是,他们依旧难免惶恐。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谁也不知道,苏扬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情! “忍着!” 黄阿大咬了咬牙,老脸上透露出一股子狠色。 “都到了这一步了,咱们已经没有回头路能走了。” “要是怕苏扬那小子,咱们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 只是,他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落向街道一旁。 那是苏扬早时离开的方向。 他心中也不由后悔。 此前谁能想到,那苏扬明明是身受重伤了,卧病在床,始终不见露面。 可他一露面,就带给他们这么大的压迫感! 四周众人都满脸苦涩。 到了现在,他们后悔也都晚了…… “估计那苏扬也蹦跶不了了!” 黄阿大攥了把自己的胡须,咬牙说道,“他虽然是去了大理寺衙门,但你们每看到,他还被刑部的人跟着吗?” “只要熬过了今天,苏扬必定失势,说不定还会关进大牢,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那到时候,咱们还用怕他?” 他话音刚落,却忽的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都不由循声望去,原本稍稍安心一些的内心,顿时莫名又慌乱了起来。 “怕什么,还能是苏扬调兵吗?” 牛一二壮着胆子嗤笑一声。 “那苏扬不过就只是个太医,估计,那些骑马的人,是去抓苏扬的也说不定!” 但很快,远处的街道拐角处,忽的闪出一堆骑马的差役。 见到那些差役,四周众人顿时脸色狂变! 他们对与那些差役们,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此前苏家药铺还抓闹事的人时,来抓他们的人,正是这些差役! 西城巡检司! 轰隆隆! 马蹄声阵阵作响,在街道上掀起滚滚尘烟。 黄阿大颤巍巍地站起身,忍不住掀起衣袖挡住口鼻。 终于,尘烟散去。 众人连忙后退,眼前西城巡检司的差役们,皆骑乘在高头大马上,将他们团团围住,冷冷睥睨着他们! 整个苏家药铺外,竟诡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晌,黄阿大才终于壮着胆子走出来。 他朝着最前方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巡检司官员恭敬地拱手。 “这位官爷,你们这是……” “清点人数!” 可梁虎并未理会黄阿大,只是冷冷一挥衣袖。 当即有差役自人群中走出,环视四周,清查着人数。 “官爷,不知道我们是犯了什么事?” 黄阿大咽了口唾沫,连忙询问。 要说先前,巡检司的这些差役们抓他们,还有名头。 可这些时日里,他们就只是安静地待在苏家药铺外,一没偷二没抢。 就是想抓他们,也没有什么名头吧! “拿下!” 梁虎丝毫没有解释,吩咐四周差役。 随即,一把把朴刀亮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刃气势逼人。 见此一幕,黄阿大不由连连后退,与四周众人一起缩成了一团!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梁虎板着脸,语气始终冷漠。 第四百七十一章 苏太医给你带句话! 格杀勿论?! 闻言,众人皆是心头狂震。 都能到杀他们的地步了! 可他们却又满肚子疑惑,他们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一柄柄朴刀很快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他们半点也不敢反抗。 “大人,我们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牛一二忍不住询问。 他们实在太冤枉了! 就算是诽谤苏扬,也不至于要杀他们! “身犯何罪,你们自己当真不知晓?” 梁虎睥睨着众人,冷然一笑。 “是否要定你们谋反的罪名,就要看朝廷的意思了!” 谋反? 所有人都脸色齐变,惨白无比。 “大人,我们……哪里谋反了?” 黄阿大哆哆嗦嗦地询问。 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就他们这些人,哪里敢做这些…… 这找谁说理去? “你们的同党,都已经招了,你们还在死犟?” 梁虎神色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啧啧逼人的威势。 他身为巡检司的巡检使,对付这些人,自是手到擒来。 黄阿大等人满肚子疑惑,茫然无比。 他们哪里有什么谋反的同党? 这完全就是冤枉啊! 可这时,远处的街道拐角处,又有一些人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着殿前司甲胄,手持一根黑铁棍,那正是王朗!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正押解着一群人。 其中有些人身穿囚衣,还有些人身着镣铐,甚至还有干脆用绳子捆缚着的。 一眼望去,足足数十人! 黄阿大等人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被押解过来的人。 那些人,分明就是在他们之前,来苏家药铺外闹事的人! 连这些人都被带来了! “这些人,就是你们的同党!” 梁虎手中马鞭向着来人重重挥舞,“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本官就跟你们好好说说!” “你们的身份,本官都已经知晓了!” “皆是自严州和江州二地的来人,可是如此?” 听到梁虎的话,众人都呆滞地点点头。 这还用问吗? 他们之所以能来苏家药铺,当然是因为他们是自江州和严州二地赶来的。 这二地可都是先前疫患爆发之地! “那二地的情况,你们当真以为,朝廷不知晓?” 梁虎冷笑,“你们跑到京城,妄图欺瞒所有人,还跑到苏太医的府邸外,抹黑苏太医!” “简直人面兽心!” “若不是苏太医献出了治疗瘟疫之药,说不定,你们这些人,也都早就已经死了!” 他一番话,大多是在训斥,并未阐述这些人所犯下的罪名。 可是,黄阿大等人听着梁虎的话,脸色都再度变化了起来。 朝廷……已经知晓了他们江州和严州的情况了? “可这……哪里是什么谋反之罪?” 黄阿大喃喃道,喉咙一阵干涩。 “还说不是?” 梁虎冷喝一声,目光冷冷地扫过四周众人。 “你们来到这里,对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真实情况,瞒而不报!” “反倒贪图小利,妄图欺瞒朝廷。” “甚至,还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攻讦朝廷命官!” “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说着,梁虎向着身边差役扬了扬下巴。 “将这些罪犯,全都带走!” “交由大理寺衙门,仔细审问!” 黄阿大等人已然面如死灰。 经梁虎这么一说,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只是,单单诋毁苏扬这么一个朝廷命官这么简单的了! 他们……果真涉嫌谋反了吗? 等不及他们商议,巡检司差役便推搡着他们,向着一旁走去。 王朗骑乘着马匹,赶到梁虎身边。 他将此地的情况收归眼底,咧嘴一笑。 “有劳梁大人了!” 梁虎摇了摇头,直到看着黄阿大等人被押解着离开,他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果真要这么做?” 他迟疑地询问。 王朗坦然一笑,冲着梁虎拱了拱手。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全然相信苏兄!” “梁大人也不必担心,若是此事不成,那王某会将所有事情,一并抗下!” 听到此,梁虎不由深深看了王朗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黄阿大等人被押解着,与那些被王朗押解过来的囚犯们汇聚在一起。 黄阿大看了眼四周,凑到一人身旁,压低声音询问:“你们都招了?” 他所询问的那人,正是最开始来苏家药铺外闹事的中年富商。 只是中年富商此时一身囚衣,须发散乱,显得极为狼狈。 “唉……” 中年富商叹了口气,一脸惨然。 “严刑逼供,还被查到了底细,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闻言,黄阿大顿时身形僵住。 “他们……怎么敢……” 他喃喃自语。 不是说,那苏扬不过就只是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吗? 就算是个太医,也该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医。 为了这么一个人,竟然还会严刑逼供? 不是说好了,会有人护着他们吗…… 砰! 黄阿大正思索着,却被推了一个踉跄。 一旁的差役催促着他赶路。 他怔怔转头看去,正对上王朗睥睨来的目光。 “黄阿大是吗?” 王朗慢悠悠道,“苏太医应该都说出你的底细了吧?” 他忽地自马匹上俯下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对了,苏太医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王朗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黄阿大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瞳孔骤然紧锁,浑身震颤,险些要昏死过去! …… 大理寺衙门。 刑部尚书梁检和御史中丞曹冶卿与段滔一同分坐在主座之上。 这场突然召开的三司会审,令他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梁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而一旁曹冶卿则幽幽看向苏扬,他捋着胡须。 见苏扬看来,他冲着苏扬温和一笑。 苏扬心中微动,他看得出来,这位御史中丞似乎对他有些亲近的意思。 不过,倒也不难理解。 魏安应当算是曹冶卿的下属,以他与魏安的交情,曹冶卿亲近他这边,倒也不难理解。 他向着曹冶卿点头致意,又正襟危坐。 目光正视前方…… 在他面前斜对过,户部尚书孟庭,正黑着脸,冷冷瞪着他! 第四百七十二章 状告 “有劳诸位大人了!” 赵艺弘站在公堂上,向着主座上的三人缓缓拱手。 “我请父皇下旨,令平定疫患重开三司会审,属实是万不得已之举。” “此案终究事关朝廷数百臣子的性命,不可不慎重!” 听着赵艺弘的话,段滔等三人皆是像模像样地回礼。 不论这次三司会审重开,会有什么影响,但连陛下都下旨了,这面子上,自然还是得过得去的! 但他们心中却都有些讶异。 五皇子不惜亲自向陛下请旨,请求重开这次三司会审,只是因为苏扬一人! 他们审视着苏扬,神色各异。 苏扬究竟是有着十足的把握,还是不得不临死反扑? “段大人,不妨与诸位大人先告知之前在公堂上审理的结果。” 赵艺弘向段滔嘱咐一声,慢悠悠坐回了座位上。 “二位,先前老夫审理了两桩案子,一桩冤案,事关太医路绩……” 段滔简要地介绍着,其实用不着他多说什么,在场的众人,都早已经得到了消息。 说着话,段滔的目光又落在一旁孟庭身上。 “而另一桩案子,则是户部的一些官员……贪赃枉法……” 孟庭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贺叔达,又冷冷瞪向苏扬。 这两桩案子,皆是苏扬的手笔。 而且,都事关他们户部! 庾士素那案子,他派出贺叔达前来处置,倒并不担心。 可他未曾料到,苏扬竟然连他们户部征调药材都查到了! 待到段滔说完,一旁梁检淡淡道:“先前的案子,老夫已经了解,不过……” “五殿下既然向陛下请旨,重审平定疫患一案,那此案的证据何在?” 如今,平定疫患一案,才是他们所有人都真正在意的! 此案,断然不会就此翻案! 只是苏扬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他们谁都难以预料…… 这时,苏扬迈步走了出来。 他身形挺直,神色肃穆。 “诸位大人,这平定疫患一案,下官要先状告一些人!” “嗯?” 闻言,公堂上众人都不由一惊。 而今重开三司会审,苏扬若是想要给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便该赶紧拿出证据! 怎么反倒是先行告状了? “苏扬,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可还是戴罪之身吧?” 梁检斜睨了苏扬一眼,“你的罪名尚未洗脱,如何能够状告他人?” “我要状告的这些人,正与我所涉及的案子有关!” 苏扬淡淡回应。 他又继续说道:“下官所要状告的,乃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他话音落下,整个公堂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状告两地的官员! 这话,苏扬还真敢说? 砰! 梁检当即重重一拍桌案。 “放肆!” 他沉声冷喝,伸手指着苏扬。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有多少人?” “你一个太医,更是戴罪之身,竟敢如此胡作非为!” 一旁段滔和曹冶卿的神色也都怪异了起来。 状告这两地的官员,苏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么一来,哪怕是苏扬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那么,所要牵扯的人,恐怕只会更多! “江州和严州二地,那些官员们为非作歹!” 苏扬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他仿若对梁检的冷喝,丝毫没有察觉。 “这二地的官员,向来贪赃枉法。” “他们更是皆疫患爆发之际,征收二地抗疟的药材,再以高价卖出……” “对于朝廷颁布的疫患政令,他们置之不理,违抗圣命!” “而朝廷所派去二地的平定疫患队伍,也被他们所怠慢,刻意拖延……” “此般种种,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生灵涂炭!” 苏扬语气始终坚定,他的身形,宛如礁石,屹立不倒。 声音响彻四方。 纵使是大理寺衙门外,一众围观的人群们,都足以听到。 所有人都脸色齐变。 苏扬所说的这些罪行,分明是与先前平定疫患一案中,那些奉命去整治疫患的人所列罪行,一模一样! 只不过,犯罪之人,变成了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公堂上众人紧盯着苏扬。 苏扬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足以令满朝惊动!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得有多少? 若真是这两地的官员,做出苏扬所说的事情。 那么,此等欺上瞒下,罪恶滔天之举,足以是朝廷数十年来,最大的案子! “你可知,你所说这些,会引得天下人,怎样的争论?” 梁检站起身子,冷冷盯着苏扬。 “你本就与平定疫患一案,脱不了干系,现如今又要如此妖言惑众!” “意图蛊惑天下人心,苏扬,你这与谋反何异?” 听到此,苏扬双眸中闪烁起凛冽寒芒。 梁检几句话下来,便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 这手段,远比蔡筱和贺叔达等人更狠! 不过,此案会轰动朝野吗? 那平定疫患一案,早就轰动了朝野上下!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我何时要蛊惑人心了?” 他昂着脸,与梁检对视,不畏不惧。 “我所说这些,自然是有十足的证据!” “反倒是梁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当真要不经查明,便要草草定下这我桩,所谓的谋反之罪?” 事到如今,他用不着给梁检什么好脸色看。 “证据?” 梁检嗤笑,“你有何证据?” “堂堂太医,竟敢妖言惑众……” 他转而看向身边段滔和曹冶卿两人,“二位大人,且不论平定疫患一案,这苏扬如此蛊惑人心,须得立即斩首,再上奏陛下!” “梁大人莫急!” 曹冶卿慢悠悠摇了摇头,“苏太医不是说了吗?” “他那边有证据!” “我等自然是要先行看看,苏太医的证据,再行定论!” 梁检脸色一沉。 先前三司会审之时,曹冶卿可并未如现在这般,跟他唱反调! 反倒是现在,为了这小小苏扬,曹冶卿倒是显露出了他真正的心思! “苏太医,你既然说你要状告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一事,有足够的证据……” 这时,段滔抬了抬手,沉声询问,“那证据何在?”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一桩阴谋! 无论如何,苏扬这份状告一经提出,便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梁检想要立即斩杀苏扬,将此案扼制,这固然是最利索的解决办法。 可是,在这三司会审的公堂之上,有曹冶卿在,还有赵艺弘也在,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段滔心中思忖着,忽的心中一惊。 他怔怔看向苏扬,双眸微微瞪大。 眼下这个局面,难道是苏扬早早就计划好的? 三司会审,朝野关注,连此案重申,都是陛下下旨! 这已经是断绝了所有草草解决的机会了。 苏扬固然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可同样的,今日一案,若不查个仔细,在场的所有人,谁都别想着善了…… 想到这些,段滔不由深吸一口气。 现在,便只能等待看苏扬的证据了! 只是这平定疫患一案,果真能有翻案的证据? “证据,很快便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苏扬缓缓说着,目光向大理寺衙门外看去。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搏了! 众人紧紧打量着苏扬,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似乎对他那份证据,充满了信心。 但他们又不免狐疑。 究竟是什么证据,会让苏扬不惜直接状告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苏扬却不急不躁,他转过身子,向赵艺弘拱了拱手。 “殿下,烦请派人将我的那份证据带来!” 赵艺弘点点头,将南门陌招到身前,低声嘱咐。 随即,南门陌便快步向着衙门外赶了出去。 见此,所有人心中都不由愈发疑惑。 仔细想来,苏扬若是想要翻案,或许可以用那治疗疟疾的青蒿素,来证明这药对瘟疫有效…… 可这也无济于事。 这最多不过是让苏扬从这平定疫患一案中撇除出来。 而苏扬今日在这大理寺衙门中所做所为,早已经给他添上了一桩桩不可饶恕的罪名! 除非平定疫患一案得以翻案。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南门陌又策马赶了回来。 只不过,除他之外,与他一同赶来的,还有一人。 西城巡检司的巡检使,梁虎! 见此,众人神色愈发狐疑。 这种时候,梁虎来大理寺衙门做什么? 人群缓缓分开,梁虎跟在南门陌身后,走进了公堂之上。 他恭敬地向着公堂上众人行礼,额头难免渗出一抹汗水。 在场的众人之中,无一不是身份地位都足以令他仰望的人! 他这西城巡检使,在这小小公堂上,竟显得微不足道! 他又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苏扬,心绪微凝。 毫无疑问,今日大理寺衙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皆因苏扬一人而起! 苏扬这个太医,今日所做之事,恐怕足以让天下皆惊了…… “梁巡检,你来这三司会审的公堂之上,所为何事?” 梁检冷幽幽的声音响起。 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严厉意味! 此时梁虎到来,必然是苏扬的安排。 不论梁虎带来了什么证据,纵使是他,心中都莫名浮现出一股子忌惮。 今日,苏扬所作,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梁虎深吸一口气,满脸迟疑。 哪怕他平日里在外经历了不知多少事情,可他何曾面对过今日这么大的场面? 他早已忐忑不已。 今日他所做的事情,恐怕要将梁检这个刑部尚书,彻底得罪死! 甚至,不只是梁检,还有一旁的户部尚书孟庭,以及朝堂上不知多少人,都注定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梁虎心中苦涩,他是做了一场豪赌啊! 但也只能希望,今日能够成功了! “梁巡检正是为此案带来证据的。”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响起。 他又沉声向梁虎询问:“梁巡检,我令你所做那些,可曾做到?” 虽然赵艺弘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质问意味。 但梁虎心中却不免感激,赵艺弘显然是在为他解围。 “回禀殿下,卑职已经将人悉数抓来,马上便可抵达大理寺!” 梁虎恭声回答。 闻言,赵艺弘嘴角顿时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轻出了一口气,向着苏扬点头致意。 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那就看苏扬今日,能否成功! 将人抓来? 抓谁? 纵使是听到梁虎的话,可众人心中也依旧疑惑。 西城巡检司抓的人…… 梁检和孟庭相互对视一眼,皱眉思索着。 随即,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皆是一凝! 西城巡检司抓的人,自然是先前在苏家药铺外闹事的人! 苏扬将这些人带来,是想要逼迫这些人,说出他们是受人指派,才去诋毁苏扬的吗? 但以这些,足以翻案吗? 想到此,他们心绪愈发凝重。 他们竟完全猜不透,这苏扬的心思! 终于,大理寺衙门外,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这边赶来。 所有人皆向着那些人看去。 为首一人,身穿殿前司甲胄,骑乘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 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众西城巡检司的差役。 差役们押解着乌压压一片人,或身着囚衣,或身戴枷锁镣铐,皆是作犯人打扮! 见此一幕,梁检和孟庭皆是紧紧皱起眉头。 正如他们所料一般,梁虎所带来的证据,正是这些人! 只是,一眼望去,西城巡检司所押解的犯人,恐怕足足得有七八十人了! 一下子拉来这么多人,都能当作证据? 而大理寺衙门外,原本在此地围观的人群,全都纷纷散开。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自苏家药铺那边看过热闹的。 很轻易地便认出来,这些被巡检司差役们所押解着的犯人的身份。 可这些人,虽说是去苏家药铺外闹事的,可他们不是要找苏扬讨要公道的吗? 怎么眼下,这些人都沦为了阶下囚? 还被带到了大理寺衙门? “诸位大人,我的证据……到了!” 公堂上,苏扬走到众人面前,微微一笑。 而王朗则自衙门外快步赶了进来。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他向着众人行了一礼,昂起面孔,高声说道,“下官来为苏太医,带来事关平定疫患一案的证据!” “那平定疫患一案,乃是一桩阴谋!” 第四百七十四章 心无所患,则无所惧! 公堂上所有人齐齐向外看去,打量着那些被巡检司差役们押解过来的众人。 这些人,就是证据? 梁检和孟庭等人皱着眉头,眼前一幕,他们虽然早先有所猜测。 可亲眼见到之后,还是不免觉得荒诞。 就凭这些人,如何能够翻案? 段滔环顾四周,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实际上,他也猜不透,苏扬究竟是什么用意。 就算放眼公堂之上,知晓苏扬心思的,估计也没有几人。 甚至,直到现在,哪怕是这些人被巡检司押解到了大理寺衙门这边,苏扬也依旧没有展露,他究竟要如何翻案! “将他们带进来!” 段滔稍作思忖,向外招了招手。 七八十人一同涌入大理寺衙门中,使得大理寺衙门的院落都显得拥挤了起来。 他们皆跪伏在地,神色惴惴不安。 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明白,自己被押解到大理寺衙门这边,究竟要遭遇什么。 “苏太医,这些人,如何提供证据?” 待到众人被押解进来,曹冶卿悠悠询问。 他捋着胡须,也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回禀曹大人,这些人,皆是来自江州和扬州二地。” 苏扬迈步上前,语气不急不缓。 “而他们入京,皆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 不等苏扬说完,不远处的蔡筱便冷笑起来。 “这不过是你的狡辩罢了!” “今日我刑部派人带你前往我刑部审问,也有询问此案的用意!” “他们聚集你在家药铺之外,向你讨要公道,已经足足有数日了……” 蔡筱走到苏扬身边,向着主座上三人缓缓行礼。 “三位大人,经由我刑部侦查,这些人来京城,皆是因为苏扬那药,在瘟疫爆发之地,并未生效!” “他们去苏扬宅邸讨要公道,可苏扬却始终闭门不出,没有理会他们。” 他话音落下,梁检缓缓点头。 “苏扬,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梁检沉声质问,“你如此不顾百姓们的诉求,是怎么当得太医?” 他的语气尤为严厉。 苏扬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 “梁大人,说来,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赵艺弘微微一笑,他向着身边一个护卫招了招手。 那护卫当即自袍袖中取出一卷书册,递交到梁检三人的桌案前。 “诸位大人可仔细审视,这些人中,到底有几人,是身边亲人服用了青蒿素才死于瘟疫的!” “他们讨要公道一说,是从何而起?” 闻言,梁检神色微微一沉。 苏扬和赵艺弘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心中不免升起一抹疑虑。 他率先自那护卫手中接过书册,随意翻开。 随即,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梁检身边,段滔和曹冶卿也探头看去。 那书册上所记载的,赫然是公堂外跪着的那些人的出身! 随意翻开几页,那些人里,哪有什么亲人因服用青蒿素而死? “我倒是想要问问梁大人,刑部不是早就侦查过此事了吗?” 赵艺弘紧盯着梁检,缓缓询问。 “为何这些人的出身,刑部未曾查到?” “这……” 梁检紧皱着眉头,苏扬这些人,就连这件事都彻查了! 难怪他们会这般信心十足! 他又看向赵艺弘,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抹不悦。 这个五皇子,何时这般硬气了? 竟然还想要质问他? “这些人,若与青蒿素没有什么关系,那为何又要来讨要公道?” 苏扬也紧跟着询问。 公堂外,黄阿大等人脸色愈发慌乱。 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因果,他们这边的人都已经交待了。 他们构陷苏扬这个朝廷命官的罪行,都已经成立了。 对此,他们早就不抱有什么奢望了。 这件事,要怪,就得怪他们低估了苏扬! 谁能想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太医,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苏扬冷幽幽瞥了公堂外众人一眼。 这些人去他家药铺那边,不过是借着污蔑他的机会,让他焦头烂额。 从而拖住他! 暗地里那些人,对于他,其实并不算轻视。 无论是先前的刺杀,还是紧接着那些人的污蔑,都是拖得他无法脱身的办法! 也正因此,薛太医他们的案子才能够被三司会审早早定案!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苏扬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 享誉天下的声誉? 这对于这时代其他人来说,都足以为之放弃一切的东西,他并不在意! 心无所患,则无所惧! “可纵使他们在污蔑你,你又如何能用他们,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梁检又寒声询问。 苏扬所给出的这些证据,最多不过是让苏扬暂时从此案中抽身罢了。 但仅凭此,就想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简直是痴人说梦! “哦?” 苏扬没有回答,反倒是询问道,“这么说来,外面那些人,受人指使,不分青红皂白,有意污蔑下官的罪名,是否能够定罪?” 听到此,梁检目光顿时一冷。 苏扬难道不是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反倒还在纠结这些? “自是可以定罪!” 这时,曹冶卿缓缓点了点头。 “段大人?” 他又询问地看向段滔。 段滔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桌案。 “既是明知故犯,有意污蔑朝廷命官,之后便将这些案犯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他话音落下,公堂外,黄阿大等人险些瘫软在地。 他们已经完了啊! 自此之后,他们就彻底沦为囚犯了! “多谢诸位大人,还下官一个公道!” 苏扬咧嘴一笑,向着段滔和曹冶卿躬身行礼。 而此时,大理寺衙门外。 众人听着段滔的宣判,皆是神色各异。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在污蔑苏神医!” “现在真相大白了,还有谁污蔑苏神医,就该通通抓起来!” “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人群一片哗然。 这些时日里,苏扬的声誉在京城中几乎是一片倒的形势。 接连出了那么多事情,一些原本还相信苏扬的人,都不免迟疑。 可今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诸位大人,我的证据,也正在这些人之中!” 这时,苏扬继续说道。 “他们皆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百姓,那江州和扬州的真实情况,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第475章 何苦来哉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贪赃枉法,构陷平定疫患队伍,以至于二地尸骸遍野……” 苏扬声音坚决,“此事,他们不可能不知晓!” 他一语落下,宛如石破天惊! 整个公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梁检和段滔等人紧盯着苏扬,目光微睁。 他们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将这些人押解到大理寺衙门,在这三司会审之上,所谓地证明这些人对苏扬乃是构陷。 这远远不是苏扬的真正目的…… 他真正要做的,是借着这些人,来说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真实情况! 这两地的惨状,究竟是平定疫患队伍造成的,还是二地官员所为。 通过这些人,便能了解清楚! 不远处,孟庭心中骤然一紧。 那平定疫患一案,之所以要早早定案,将薛景山那些人尽数斩杀。 便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 而江州和严州二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 只要他们在京城中一番运作,再加上二地官员的镇压,便能使得此案,再无任何翻案的可能。 可这苏扬,就在一切都将定下之时,带来了翻案的最为有用的证据! 偏偏此事,他们……疏漏了! “这些人已经是案犯了,他们又能证明什么?” 孟庭冷然一笑。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再让苏扬继续下去了。 否则,恐怕大局还真要就此改变! “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都已经亲自来到了京城!” “他们身为朝廷命官,他们的话,你不相信!” “你现在,却要让诸位大人,审问这些案犯?” “简直是,无稽之谈!” 说着,孟庭重重一案桌案,脸上流露出一抹怒容。 “孟大人,他们虽是案犯,可他们以往,也还是二地的百姓!” 这时,赵艺弘淡淡反驳一声。 “他们既是二地之人,对于二地的情况的了解,自然是此案的有力证据!” “而那二地的官员,如今已经被苏太医状告到了公堂之上,他们的话,已经远非铁证了!” 他又看向主座上的三人。 “三位大人,这平定疫患一案,该好好审讯一下了!” “莫要忘记,我父皇也在关注此案!” 梁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段滔和曹冶卿相互交流了个眼色,随即,段滔点了点头。 “将主犯带进来!” 不多时,黄阿大等人便被押解了进来。 他们皆是面如死灰。 直到现在,也无法从自己已经彻底沦为阶下囚的境况中回过神来。 “你们既是江州和严州二地之人,那本官问你们,江州和严州二地,情况究竟如何?” 段滔睥睨着众人,沉声质问。 啪!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 黄阿大等人顿时面色悚然,终于是回过神来。 不过,他们不由疑惑,不是已经定下了他们的罪名了吗? 怎么又开始审问起他们,江州和严州二地的情况了? “如实招来!” 这时,梁检也紧跟着沉喝一声。 “是苏扬先前对你们进行了逼迫,还是如何!” “只要你们好好说,为本案做出贡献,那本官便可做主……” “对你们从轻发落!” 闻言,黄阿大等人微微一怔。 他们打量着梁检,目光闪烁。 虽然梁检语气威严,看起来是在质问他们。 但他们还是隐约听出了梁检的一些用意。 可对他们从轻发落……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得救? 他们又暗暗瞟了眼一旁的苏扬。 先前跪在公堂外,他们也隐约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苏扬纵使是有权势扶持,但自然也是有着敌人的! 他们是被苏扬威胁吗? 想到此,他们心中都意动起来。 “梁大人,你这句话,容下官置喙一句,似乎像是有意针对下官啊!” 苏扬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声。 “嗯?” 梁检冷冷地扫向苏扬。 但苏扬却不再去理会梁检,反而是看向一旁的孟庭。 “在这些人表露出情况之前,下官也还是要再说一句!” “这平定疫患一案,是由户部所起!” “而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理应由户部所管辖!” “此案,若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冤案,那容下官再斗胆说一句……” 他冷冷盯着孟庭。 “那户部……这失察之实,绝对脱不了干系!” 冤有头,债有主! 路绩的那份血书、贪赃枉法、还有江州、严州二地的官员,无论哪一条,户部都与之脱不了干系! “放肆!” 孟庭重重一拍桌案。 苏扬还敢攻讦他们? 主座上,梁检冷然一笑。 苏扬将这些人带来的目的,他已经了然。 但这些人,果真就会轻易地听从苏扬? 这最为关键的一步,却偏偏是苏扬无法掌控的! “孟大人莫急,下官不过是阐明事实罢了!” 苏扬笑了笑。 他这才又看向主座之上. “三位大人,梁大人所说,恕下官不能苟同!” 他向着黄阿大等人挥了挥衣袖。 “这些人受人指使,诬陷下官,下官虽不知究竟是何人暗中指派他们……” “但,他们的罪名已然成立,怎么还能够从轻发落?” 闻言,黄阿大等人心中顿时流露出一股子怒意。 他们沦落至今,都是苏扬害的! 这种时候,苏扬竟还不愿放过他们! “你们这些贼人!” 突然,苏扬冷幽幽的目光又落在黄阿大等人身上。 “你们这些人,在江州和严州二地,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却为了些蝇头小利,便不惜来到京城,诬陷本官!” 他语气严厉,神色中满是寒意。 “你们……犯下大罪之时,可曾为你们的家里人好好想过?” “你们皆该是家中的顶梁柱,一人犯错,却沦得全家遭殃的地步!” 说着,苏扬又重重长叹。 他仿佛对这些人尤为惋惜,目光扫过黄阿大等人的双眸。 “何苦……来哉?” 可听到苏扬的话,黄阿大等人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苏扬这些话,他们完全能够听得明白! 这是要威胁他们! 今日,哪怕苏扬能定罪,哪怕苏扬沦为死囚…… 恐怕,苏扬背后的势力,也依旧不会放过他们! 第四百七十六章 悔不当初! “苏扬,在这公堂之上,你还敢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威胁证人?” 蔡筱站起身子,冷冷喝斥苏扬。 眼前的情况,显然有些怪异。 苏扬虽未曾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可那些人一个个的,却都尤为恐慌! 这些人是目前最为关键的人证! 若这些人所给出的答案,出了问题…… 那么,平定疫患一案,势必要就此翻案了! 那后果,蔡筱都难以想象! “恰恰是在这公堂之上,蔡大人却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苏扬反问一声,不畏不惧。 他有哪句话是摆明了威胁的? “肃静!” 这时,段滔重重一拍惊堂木,稳下场面。 此案情况究竟如何,就要看这些人的回应了。 黄阿大等人面面相觑,满脸犹豫。 他们不由暗暗瞟向苏扬,目光中充满了忌惮。 此时苏扬已然慢悠悠回到原位,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苏扬方才那暗戳戳的威胁,依旧让他们心中慌乱不已。 他们的确可以供出些将苏扬至于死地的话。 可同样的,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他们会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他们看得清楚,苏扬这边,可是还有一位皇子撑腰! 但他们早已得罪死了苏扬,纵使是说出实情,他们也绝不可能还有什么退路…… 两难之境…… 众人心中都苦涩至极。 此时此刻,他们肠子都悔青了! 万不该来招惹苏扬! “报!” 就在黄阿大等人正犹豫间,大理寺衙门外,一道急切的呼声传来。 闻声,众人都不由循声向外看去。 衙门外,一众差役飞速赶来。 看那些差役们的穿着,公堂上一众官员瞬间便认出,那是东城巡检司! 随即,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落在苏扬身上。 苏扬莫非还与东城巡检司有着什么关系? 但苏扬仅仅只是淡淡看了眼外面,便收回目光。 他神色平静若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何事?” 段滔沉声询问。 那些差役们快步赶进公堂外的院落中。 “诸位大人,我们巡检使大人让小人等火速上报诸位大人……” “嗯?” 听到此,众人愈发疑惑。 东城巡检使此时还要奏报什么消息? “户部侍郎庾士素庾大人……” 差役们气喘吁吁,急切地汇报。 “一刻之前,被东城百姓发现,自缢于东城小巷之中!” “什么?” 听到此,公堂上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惊! 孟庭和贺叔达更是齐齐起身,脸色狂变! 庾士素……死了?! 自缢而死…… 这怎么可能?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尽可能稳住心神,目光瞬间落在苏扬身上。 这必定是与苏扬有关! 苏扬……胆大包天! 竟敢杀害庾士素…… “苏扬,你好大的胆子!” 孟庭重重一拍桌案,死死盯着苏扬。 “此案未定,你竟敢谋害庾士素!” 整个公堂上,早已是一片寂静。 此时孟庭的怒喝声,显得尤为尖锐。 只是,听着庾士素的话,众人的神色却怪异了几分。 庾士素的消息传来,他们心中固然震惊。 可孟庭要指责苏扬,只怕没有可能…… “孟大人,你在胡说什么?” 苏扬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何时谋害庾士素了?” “自昨夜起,我便被刑部诸位大人传召,大清早的便来到了大理寺衙门……” “自始至终,我都未曾离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反问道:“我如何能够谋害庾士素?” 孟庭阴沉着脸,一时语塞。 他方才得到庾士素的消息,心中又惊又怒,有些失态了。 此事,苏扬有着十足的不在场证据! 论怀疑谁,都怀疑不到苏扬身上去! “但你昨夜,是如何得到庾士素那份血书的?” 孟庭心绪急转,寒声询问。 “你既是见过庾士素,为何要放任他离去?” “你分明是不知做了什么手脚……” 他话音落下,苏扬神色却愈发无奈。 苏扬索性不再理会孟庭,而是面向主座上的三人。 “三位大人,孟大人这是要冤枉下官啊!” 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昨夜庾士素自知罪孽深重,在给了下官血书后,便火速逃离。” “下官纵使想要抓捕,可身受重伤,本就有心无力!” “此外,庾士素已经被定罪了,他不再是户部侍郎……” “或许……” 苏扬摸了摸下巴,做思忖状。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或许,庾士素是自知无法逃离,索性畏罪自缢!” “你……胡说!” 一旁贺叔达怒声呵斥,目光冰冷到了极点。 “大……大人……” 这时,东城巡检司的差役低声叫了一声。 他们几人都神色忐忑,其中一人自袍袖中取出一份染血纸张。 见此,段滔一拍桌案,沉声询问:“这是何物?” “回禀大人,这是自庾大人的身上所发现的……” 那差役颤巍巍回答,恭敬地将手中纸张递到身边大理寺差役手中。 那差役将纸张交到主座之上。 段滔当即拆开纸张,他身边梁检和曹冶卿的目光便齐刷刷看去。 那纸张上,只用鲜血写下了四个大字! “悔不当初”! “段大人,这应当便是庾士素的临终遗言了……” 曹冶卿幽幽道,“悔不当初,看来,的确与苏太医所言一般,庾士素这是因畏罪而自缢!” 段滔点了点头,又询问地看向身边的梁检。 梁检阴沉着脸,始终不发一言。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已经是罪证确凿了! “孟大人,贺大人,二位来辨认辨认,这四个字,可是庾士素的字迹?” 段滔随手一挥,让衙役将纸张送到孟庭和贺叔达身前。 他们死死地盯着面前纸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公堂上,黄阿大等人怔怔地看向那被贺叔达紧紧攥在手里的纸张。 纵使是透过纸背,他们也能清楚得看到,那纸张上深深洇开的血渍! 他们不由咽了口唾沫,心中莫名一晃。 他们又偷偷看向苏扬。 却见苏扬始终淡然地坐在座位上,老神在在。 但随即,他们却又注意到,苏扬的目光幽幽向他们看来。 苏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让黄阿大等人发自心底的一怵! 第四百七十七章 瞒上欺下 黄阿大苍老的额头渗出一抹汗水。 正如苏扬先前所说,他们在江州和严州二地,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对于这些大人物间的勾心斗角,他们也了解一二。 但愈是如此,他们便愈是能够意识到,苏扬的可怕! 从孟庭和贺叔达的反应中,他们便已经看出来了。 那户部侍中侍的自缢,势必与苏扬有关! 可偏偏,苏扬自昨夜至今,都有人监视着。 哪怕连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怀疑,都无法定下苏扬的罪名! 不声不响地,便让那堂堂户部侍中自缢…… 这手段,哪里还不恐怖? 他们又不由想到了自己。 苏扬在大理寺衙门这边,却足以让一个户部侍中死去。 那么,哪怕苏扬被关进了大牢…… 他们又哪里能够逃得了苏扬的魔爪? 更遑论,苏扬身后,还有着一位当朝皇子! 悔不当初…… 这四个字,正映照了他们的心境! 他们万不该与苏扬为敌啊! “这么看来,庾士素的案子,可以结案了。” 苏扬走上前,向段滔拱了拱手。 段滔缓缓点头,深深凝视苏扬一眼。 毫无疑问,庾士素的死,苏扬的嫌疑最大。 可苏扬今日却足以将一切嫌疑都洗脱得一干二净! 这等心机城府的显露,每一次都足以令他震惊! “庾士素一案已定,着令东城巡检司,将其遗骸送到我大理寺衙门,交由仵作查验。” 段滔简要安排一番。 而此时,曹冶卿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公堂上跪着的黄阿大等人身上。 “尔等现在可将江州和严州二地的情况,如实禀报了!” 曹冶卿的话音落下,一旁梁检顿时心中一凛。 他紧紧打量着黄阿大等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人对苏扬的极为忌惮。 而庾士素的死讯传来,黄阿大等人显然愈发惊悸! 现在曹冶卿逼问,他隐隐意识到一股子不妙! 黄阿大额头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牙齿紧咬,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小人……斗胆询问苏太医一句……” “嗯?”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目光一凝。 苏扬眯着眼睛,淡淡看着黄阿大。 “说下去!” 段滔轻挥衣袖。 “若小人如实禀告,不知……不知苏太医能否不计前嫌,饶恕我等?” 黄阿大满脸迟疑,语气忐忑不安。 他身边众人也都凝望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不计前嫌? 这下子,公堂上众人都不由疑惑起来。 即便此时,黄阿大这些人的态度都有些暧昧不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检前倾着身子,沉声询问。 可黄阿大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苏扬。 “苏太医……” 他嘴唇一阵嗫嚅。 哪怕是苏扬因此案而入狱,可谁又能保证,自今日之后,不会有人暗中对他们下手? 不只是苏扬,恐怕就连站在苏扬对立面的那些人,也不会留着他们! 他们所知道的,毕竟是事情! 怕就怕在,那些人也要杀他们灭口! 反倒是在苏扬这边,他们的罪名,最多不过是受人指使,污蔑朝廷命官! “你们既然触犯了我大宋律例,那自当依律惩处!” “本官不过只是个太医,谈什么饶恕不饶恕?” 苏扬慢悠悠道。 黄阿大心中一阵苦涩,自苏扬的话语中,他听不出肯定还是否定。 但他们……果真有选择的余地吗? “以往的过错,皆由我等承担……” 黄阿大说着,身形一震瑟缩。 他又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面向主座之上。 “回禀诸位大人,苏太医先前所言,江州和严州二地境况,乃是……事实!” 听到此,公堂上所有人都不由神色一凝! 事实! 那这么说,江州和严州二地,尸骸遍野的缘由…… 归根结底,是二地的官员所致?! 段滔和曹冶卿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若是如此,那今日,平定疫患一案翻案都是次要的。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瞒上欺下,那罪恶……简直滔天! “我们严州,上至知州,下至知县,皆行贪赃枉法之事!” “疫患在我们严州爆发之时,官府便强行征调走所有抗疟药材……” “我们聚拢在官府外苦苦哀求,官府才将药材高价售卖……” “我们想要逃离严州,可官府说,疫患严峻,朝廷下令务必封锁,任何人不得逃难!” 黄阿大老脸上涕泗纵横。 “小老儿凭着家中积累了些许钱财,才能自官府购买了些药材。” “可那些药材,丝毫无用!” “后来,朝廷整治疫患的太医去了我们严州,带去了治疗瘟疫的神药……” “但那药,本该由我们严州官府分发,可我们依旧得高价购买……” 随着他的话音不断落下,公堂上已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这才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实情吗? 段滔深吸一口气,双眸微闭。 曹冶卿的脸上也流露出浓浓怒意。 而一旁,梁检和孟庭相互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得可怕! “后来,疫患平定,我们便收到官府召集……” “让我们来京城一趟!” “之后便是我们利益熏心,瞎了狗眼,去污蔑苏太医!” 黄阿大继续说着,满脸悔恨。 他身边,其余人也都缓缓抬头,看向主座之上。 “诸位大人,我们江州……也是一样的情况!” 牛一二紧跟着说道。 “我们凭借着些关系,才能逃过一劫……” “我们也是……” 一群人纷纷附和着。 就连公堂外的院落中,被押解着的众人也都放弃了挣扎。 一人开口,其余人接跟着开口。 大理寺衙门外。 围观的人群听着其中众人的供述,皆是纷纷瞪大了眼睛。 今日这案子,闹得远比他们想象得大! 公堂上,苏扬负手而立,神色中一片冰寒。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府,所做之事,他们纵使只是听到,也都骇然无比! 借着江州和严州二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再加上疫患爆发,封锁出路。 二地的消息,根本难以传到京城! 再加上,京城一些人帮着隐瞒,此事便被层层遮掩! 瞒上欺下…… 这才是此案的真相! 第四百七十八章 翻案! “诸位大人,他们所说,正与平定疫患一案,息息相关!” 苏扬深吸一口气,他布局至今,眼下便是一切收拢的时候了! “指认整治疫患队伍的所谓罪证,统统为心怀叵测之人伪造……” “那所谓揭发检举的血书,乃是伪造栽赃!” “那贪赃枉法,也是伪造栽赃!” “如今,那蓄意怠慢疫患,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生灵涂炭,更是伪造栽赃!” “至于太医薛景山对同僚见死不救,放任二地官员死去……” “若是救了这些言脏王法的官员,才是真正罪孽深重!” “诸位大人,那平定疫患一案,是否为冤案?” 他傲然抬头,凝视着主座之上,沉声质问。 整个大理寺衙门内外,早已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静静倾听着苏扬的话。 主座上三人神色各异,梁检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一眼不发。 他袍袖中的全都都不由紧紧握起。 而一旁段滔和曹冶卿两人却满脸惊容。 平定疫患一案,本该早就定案。 罪证确凿。 可苏扬今日,却硬生生将所有的证据,都硬生生给证伪了! 而且,无论哪一桩证据,都足够有说服力。 那这么看,平定疫患一案,又如何能成立? “诸位大人,今日这场三司会审,也该下定结论了。” 赵艺弘悠悠走出来。 “此案既是已经由苏太医证实,乃是一桩冤案,那便需仔细调查!” “所有证据,无一不证明,平定疫患一案,乃是有人蓄意诬陷!” “那暗中布局之人,心思叵测……” “万望诸位大人,仔细查明!” 主座上,段滔与曹冶卿相互交流了个眼色。 此案,已经无需再审了。 平定疫患一案,乃是十足的冤案! “可此案之中,那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果真是如他们所说吗?” 孟庭沉喝一声,随手一指黄阿大等人。 “这些人,不过是罪犯!” “他们既是可以受人指使,前去攻讦苏扬……” “又为何不会受人指使,再度攻讦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他们的话,有可信度吗?” 听到此,苏扬冷然一笑。 这已经是孟庭最后的挣扎了! 但事已至此,任凭孟庭这些人再怎么说,也都没用了。 “江州和严州二地,届时由朝廷派出钦差,仔细审查,便可得知!” 苏扬慢悠悠道,“先前审案之时,诸位大人便曾说过,这些人虽是罪犯,但他们也照样是江州和严州二地之人!” “就算诸位大人不相信这些人,也自是可以去问问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百姓!” “那二地的饱受其害的百姓们,果真会说谎吗?” 他反问声落下,孟庭已然哑口无言。 今日苏扬所罗列出的一桩桩证据,根本无可辩解! 在此之前,就连他们都不觉得,平定疫患一案,还能翻案。 可苏扬却硬生生找到了每一桩罪证的漏洞! 并且以无可反驳的证据,反向证明! “诸位大人,那整治疫患的队伍,而今是否已经足以证明无罪了?” 苏扬再度向主座上三人询问。 段滔点了点头:“他们先前的罪证,已然荡然无存。” “只是,江州和严州二地,情况究竟如何,尚需朝廷派人调查。” “此事,须得奏明陛下,由陛下决断!” 听到此,苏扬微微一笑。 他看了眼大理寺衙门外聚集的人群。 平定疫患一案,在这近一个月以来,都轰动整个京城。 闹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先前那些暗地里布局的人,特意闹大声势,诋毁他的声誉,更是让此案传扬开来。 而今日,他所罗列的证据,也被京城百姓看在眼里。 这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无论皇帝究竟心意如何,都不得不在意民心。 此事,已经无需他再费心了! “段大人,曹大人,二位有劳了!” 苏扬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直至此时,他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才终于放松。 一切,总算是料定了! 段滔和曹冶卿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以太医的身份,却硬是与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位高权重的人,相互算计! 这等心机城府,简直像是一个久经朝堂,老谋深算之人…… 他们又瞥向身边的梁检。 苏扬向他们二人见礼,却唯独不理会梁检。 这态度,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公堂上,苏扬与赵艺弘和王朗相视一笑。 多日以来,他们为平定疫患一案,费尽心思。 如今,总算成功了! 大理寺衙门外。 人群都纷纷凝视着苏扬。 自平定疫患一案传到京城之时,京城中便流言四起。 其中,便有攻讦苏扬的流言。 说他配不上神医之名的人有之,说他用假药糊弄的人有之,说他欺世盗名的人有之…… 可今日,在这大理寺公堂之上。 苏扬一举向世人证明,所有的流言,皆是诋毁与污蔑! …… 左相府。 荀正坐在府中凉亭里,正对着大门。 而他身边,兵部尚书齐淳清和工部尚书周沧等一众朝臣各自坐着。 他们试不试地看一眼大门处,神色中透露出几分焦急。 “左相,先前几个控诉平定疫患一案的罪证,苏扬皆已经证伪。” 齐淳清低声向荀正询问,“只是……” “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尸骸遍野,此事该如何证明?” 疫患爆发之地,百姓们伤亡惨重,这是无法避免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除江州和严州二地外,其他疫患爆发之地,相比之下,情况要好上许多。 这怎么看,都该是整治疫患的对付,整治不力导致的。 “诸公当真不知?” 相比起四周众人,荀正却不急不躁。 他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 随即,他才轻笑一声:“前些时日,苏扬派人寻老夫,让老夫帮忙出点力,为他隐瞒一二。” 齐淳清等人点点头。 此案,仅凭苏扬一人,他的动作,还瞒不住朝堂上这么多人。 “此外……” 荀正又道,“他还找老夫要了份命令!” 众人不由侧耳倾听。 “那份命令,便是助他将京城中,那些自江州和严州二地赶来,受人指使,诋毁他声誉的人,悉数抓起来!” 荀正话音落下,齐淳清等人顿时思量起来。 随即,他们心中一动! 第四百七十九章 无罪释放! 苏扬让左相帮忙抓的人,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人! 而平定疫患一案,最为关键的,便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灾情! 那这些人,显然是最为了解二地情况的…… 想到此,他们看着荀正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惊意。 那太医苏扬能够思虑到这一点,已经极为难得。 再加上有左相相助…… 那此案,应当至少得有六七成的胜算了吧? 这时,府邸大门处,一道身影终于浮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人急匆匆赶到凉亭这边,向众人见礼。 “大理寺衙门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齐淳清当即迫不及待地询问。 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回禀大人,平定疫患一案,由太医苏扬,提出了充足的证据……” “此案已经翻案了!” 那人简明扼要地说明一通。 “而此案,唯一的疑点,便在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情况究竟如何?” “若真如那些案犯口供所说,便是……”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便是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联合起来,瞒上欺下,栽赃陷害整治疫患的队伍!” 听到那人所说,在场众人都不由浑身一震。 “这两地官员……该千刀万剐!” 齐淳清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跳。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用力地按在桌案上。 是相信去整治疫患的队伍,还是相信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这还用问吗? 四周其他人也都是满脸怒容。 “欺君罔上,胆大包天……” “那些人……简直该死!” 他们皆是怒喝着,愤怒无比。 这平定疫患一案,远比他们所了解得,关系更为重大! 江州和严州,整整两地官员,得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 若深想下去,这恐怕足以算得上是近数十年来,朝廷第一大案了! “诸位……” 这时,荀正站起身子,收拢衣袖。 “该随老夫,一同进宫面圣了!” …… 孙府。 孙丰毅与一众朝臣们静坐在房间中。 孙丰毅手中,捏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页。 整个房间中,一片沉寂。 四周朝臣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挂着一抹凝重。 今日,他们是收到右相的消息,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平定疫患一案,竟重开了三司会审。 就连户部,都被牵扯其中! 现在大理寺衙门里,聚集了刑部和户部诸多官员。 甚至,陛下都在关注此案。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谁能想到,只是一日的功夫,原本都已经定死了的平定疫患一案,竟能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诸位,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了!” 孙丰毅放下纸张,目光扫过四周。 闻言,房间中的朝臣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翻案了?” 他们心头重重一突! 那平定疫患一案,还有翻案的可能? “如……如何翻案的?” 礼部尚书王章连忙询问,他脸色一阵变换。 纵使孙丰毅不回答,他的脑海中,也已然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只是,他怎么都无法置信! 太医苏扬! 不过只是个太医! 怎能掀起这等惊动朝堂的风浪? “此外,左相府邸那边,今日一早,便聚集了许多同僚……” 这时,孙丰毅又淡淡说道。 “想来他们也该收到消息了!” 听到孙丰毅的话,众人皆心绪沉凝。 今日平定疫患一案的变故,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那……右相,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王章不由询问。 现在回想起来,先前平定疫患一案进行三司会审之时,左相那边的应对,的确有些反常。 那场三司会审,左相那边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应对。 但现在,此案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翻案! “应对?” 孙丰毅瞥了王章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左相以及朝中诸位同僚,皆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他们对朝廷政务有了新的进展,我等为何要应对?” 闻言,王朗脸色一僵,讪讪地点头。 “是下官失言了!” “若我所料不错,左相他们,应当要进宫面圣。”孙丰毅慢悠悠道,“既是如此,我等也该动身前往宫中!” “诸位……” 孙丰毅环顾四周,一举一动,始终古井无波,令人看不出他心中丝毫的想法。 “若今日三司会审之上,所查属实……” “那我等势必不能让此事姑息!” 他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而后众人纷纷点头应声。 “诸位,请吧!” 孙丰毅大袖一扬,带着众人一同向房间外走去。 …… 大理寺衙门。 三司会审已然落幕。 只是衙门外,人群聚集与此,始终不曾散去。 今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平定疫患一案,竟然真的是一场冤案! 莫说是他们这些京城普通百姓,恐怕就连朝廷,都未曾审查清楚此案。 可唯独一人,在此案刚开始前,便在京城之中,为此案伸冤! 所有人都深深凝视着公堂上那道年轻身影。 平定疫患一案都是冤案,那前些时日,在京城中流传开来的那些谣言,更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苏扬,依旧是誉满京城的苏神医! 公堂上,苏扬站在赵艺弘身边,目光扫过四周。 段滔和曹冶卿正在有条有序地吩咐手下官员,整理着此案的卷宗。 而梁检和孟庭等人,神色却阴沉得可怕。 他们不时向苏扬这边看来,眼神中满是阴毒! 对此,苏扬却仿若未觉。 对于这些人而言,他始终都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绊脚石! 即便没有今日之事,这些人也迟早会除掉他。 既然如此,那他倒不如好好地跟这些人玩一玩! 他……当真只是一个寻常太医吗?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一众人马快速赶来。 “陛下口谕到!” 见此,苏扬与赵艺弘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责令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御史中丞……进宫议事!” 传旨太监扯着尖锐的嗓音,宣读着公堂上一个个响亮的官职。 待到传旨太监的话音落下,苏扬心中微微一动。 皇帝的口谕中,可并未提到他的名字。 “整治疫患队伍,立即无罪释放!” 而这时,传旨太监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四百八十章 重见天日 无罪释放! 苏扬双拳不自觉紧握。 多日的谋划,终于成功了! 今日的事情自大理寺衙门传出去之后,他其实便已经料到,这平定疫患一案,已经翻案了! 接连开两次三司会审,这一次,他拿出了一桩桩证据。 纵使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是否贪赃枉法,为非作歹,还尚未敲定。 但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皇帝自然得为民心做考量。 更何况,平定疫患的薛太医等人,乃是朝廷的大功臣! 功臣,岂能蒙受不白之冤? 他微微一笑,看着公堂上一众官员领旨。 段滔匆匆交待一番,与曹冶卿等人一同离去。 梁检和孟庭缓缓迈步,经过苏扬身边。 他们目光阴冷地瞥了苏扬一眼,一言不发。 而不远处,贺叔达还呆愣在原地。 他喉咙微动,仿佛直到现在也未曾反应过来。 苏扬瞥了贺叔达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平定疫患一案,有大多是关系到户部的。 整个户部,都势必会受到影响。 而孟庭这个户部尚书或可稍稍自保,但贺叔达,却难以挣扎了! 轻则发配。 若是再顺藤摸瓜,查到一些罪行。 那贺叔达的下场,便只能惨淡了! 苏扬神色淡漠,不再去理会贺叔达。 他走到赵艺弘身边,低声说道:“之后在宫中,便有劳赵兄了。” “苏兄放心,此事,我势必会向父皇交待清楚!” 赵艺弘笑道。 与赵艺弘简要交谈几句,苏扬便目送其离去。 这平定疫患一案,所需要他做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 接下来,便只要交给荀正他们处理便足够了。 他相信,荀正这个左相,真正显露出手段,绝对不会轻易让那些处在暗中的人好过! 他并未离开大理寺衙门,而是与王朗一同向着大理寺深处走去。 …… 大理寺牢狱。 薛景山静坐在牢房里。 他抬头看了眼后方墙壁处,开出来的小小窗口。 天色似乎已然过了午时,外面应该太阳高照,只是牢房中,依旧显得晦暗。 今日午时,狱卒并没有过来送饭。 似乎整个大理寺,今日都在忙碌。 他摇摇头,收敛心绪。 再有几日,他们这些人,便该问斩了…… “薛太医,我等……还有翻案的希望吗?” 一旁的牢房中,宁塑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关在大理寺牢狱这些时日里,他们都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先前的三司会审,早就已经定案。 秋后问斩。 越是临近问斩之日,他心中反倒愈发平静下来。 薛景山目光幽幽,神色中显露出一抹复杂。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翻案的希望…… 他又摇了摇头,他只希望,苏扬能够从此案脱身。 早在三司会审之前,苏扬遇刺的消息,他们便已经得知了。 也不知,这些时日里,苏扬究竟如何了? “宁大人,此次受难,或许是老夫连累了你……” 薛景山低声道。 当日在疫患爆发之地,他未曾救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对于二地官员的收买,他也严词拒绝。 或许正因此,才有了而今的灾祸。 “你我共同赶赴疫患爆发之地,何谈连累?” 宁塑苦涩一笑。 “只是,我心中仍旧不甘!” “大丈夫死便死了,可留得身后骂名……” 说着,他又长叹一声。 薛景山目光低沉,心绪愈发沉重。 这时。 牢房外,忽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诸位……” “诸位大人!”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切呼声。 听着这道声音,薛景山和宁塑都不由一愣。 这声音,他们这些时日以来,早已经熟悉。 正是大理寺牢狱中的狱卒! 很快,一众狱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宁塑和薛景山两人的牢房外。 而四周的牢房中,一众被关押着的太医和官员们都不由齐齐抬起头,凝视着这些狱卒。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今日这些狱卒们,对他们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以往这些狱卒对他们虽也谈不上什么跋扈,但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恭敬。 他们自沦为阶下囚之后,身份地位,便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等见过诸位大人!” 一众狱卒们跑到牢房前,竟是骤然跪了下来! 见此,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他们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狱卒们向着他们不住叩首。 “以往是小人等万不得已,让诸位大人在牢狱之中受苦了!” “万望诸位大人恕罪!” 为首一名老狱卒抱拳行礼。 “今日小人等才知晓,诸位大人,原来都是我们朝廷的大功臣!” 他话音落下,众人不免愈发疑惑。 大功臣? 这从何说起? 薛景山双眸微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他连忙询问:“可是……我们的案子,又出了什么变故?” 那狱卒一怔,随即脸上竟露出了惶恐神色。 “小人该当万死,竟忘了向诸位大人报喜!” “陛下已经下旨,将诸位大人,无罪释放。” “诸位大人,你们的案子,已经翻案了!” “什么?” 宁塑不由瞪大眼睛,沉声询问。 “你再说一次?”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小人所言,千真万确!” “你们的案子,已经由苏扬苏太医,为你们翻案了!” “今日我们大理寺奉陛下之名,再度三司会审。” “已经证实,你们的罪名,皆是受人污蔑……” 狱卒的声音始终恭敬无比。 牢狱中这些大人们,无罪释放,那今后便是朝廷的大功臣。 他半点也不敢怠慢! “苏扬……” 薛景山呢喃着,目光中满是复杂,双眸微微闭上,眼皮轻颤。 他们的案子,竟翻案了…… 整个牢狱之中,一片寂静。 良久,众人才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欣喜若狂。 更有人早已潸然泪下。 他们都早已经绝望了,未曾想到,竟然还真能等到翻案之日! …… 牢狱大门缓缓打开。 狱卒们恭敬地搀扶着一众太医与官员自牢狱中走出。 薛景山不由遮住眼睛,多日在牢狱之中,已然习惯了暗无天日。 阳光竟有些刺目。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眼前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年轻身影。 “晚辈恭迎薛太医!” 苏扬站在牢房外,冲着薛景山缓缓行礼。 第四百八十一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苏家药铺。 苏扬赶回家时,已是黄昏时分。 母亲和妹妹早已回到药铺里,不时有人走道进药铺,向苏扬一家道喜或赔礼。 之前一段时日里,整个苏家药铺在京城中,都身陷流言蜚语。 “扬儿,我炖了鸡汤,待会你喝一些,补补身子。” 李兰芝走到苏扬身边,轻声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会,等鸡汤好了,我再叫你。” 她神色关切,这段时间,苏扬虽始终待在药铺里,带一直费心费神。 今日又去了一趟大理寺衙门。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昨夜熬了一宿,今天又出了这么大的力气,他的伤势也没好利索。 着实是有些疲惫了。 但好在,他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心弦,而今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他回到房中,躺在床上,静静回忆着。 自来到这世上,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年了。 穿越者改变时代,又或是时代改变穿越者? 天下大势,当真是一人之力,便能轻易改变的吗? 他这一路走来,的确举步维艰。 放在前世,他从未如而今这般清楚意识到,古人的智慧绝对不可小觑! 不过,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而今,并不惧…… 不知何时,苏扬沉沉睡去。 李兰芝走进房间中,看着熟睡的苏扬,轻轻为他捋顺额前碎发。 她心中幽幽一叹,终究没有叫醒苏扬。 苏扬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自己已是有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他自床上坐起身子,目光却被房间桌案上摆放着的物事所吸引。 桌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封书信! 他走到桌案前,看着两封书信上,各自写着的内容,嘴角顿时不自然地抽了抽。 其中一封,写着“苏兄亲启”,落款处,用娟秀小字写着云千瑶的名字。 而另一封,则写着“苏医师亲启”,落款处,只简简单单地写了“若惜”二字! 他咽了口唾沫,本来还有些睡眼惺忪,一下子变得精神了! 他拿起两封书信,神色怪异。 这当然是云千瑶和云清郡主各自留下的! 但……她们何时过来的? 又是否见面了? 苏扬满肚子疑惑,却又注意到,两封书信下,竟还压着一张并未用放进信封中的纸张! 纸张上,也同样写着几行字迹。 “登徒子,本小姐先离开京城了!” “本想着抓你回去治病,但估计你现在也没法赶路。” “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苏扬撇了撇嘴,不用想,留下这张纸条的人,自然是李思卿了。 这妮子离开得倒是干脆利落。 他又继续向下看去,落款处,还有着几行小字。 “给你留信的两人,本小姐见了,姿色不错!” “你这登徒子,艳福不浅!” “最难消受美人恩,看你该怎么办……” 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乌龟! 苏扬收回目光,满脸无奈。 这妮子临走前还要添一把火! 他又看向手中的两封信件,满脸迟疑。 而后,他先是取出云千瑶的信件,仔细看去。 大抵是在说,此次过来探望,见他熟睡,便未曾打扰。 嘱咐他保重身体。 好在未曾提到云清郡主。 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出什么情绪流露 而云清郡主的信件,倒是写得乖巧。 同样嘱咐他照顾身体。 也没有提到云千瑶…… 苏扬仔细打量着两封信件,愈发觉得怪异。 纵使二人是一前一后过来,既然留下了信件,也至少有一人知道对方来过。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迈步走出门去。 “哥,你醒了?” 苏悦乐呵呵看着苏扬,眉开眼笑。 只是笑容中,隐约间透露着一抹打趣。 “你桌子上的几封信,看到了吗?” 她凑到苏扬身边,挺翘的琼鼻微微扬起,饶有兴趣地询问。 “是你把信放在我那的?” 苏扬狐疑地询问。 苏悦笑着点了点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 “我怕你醒来看不到嘛!” 她满脸无辜。 苏扬脸色不自然一颤,屈起手指,刮了刮苏悦的小鼻子。 他稍稍松了口气,既然是小悦把信件放过去的,那情况应该没有他所猜测的那般怪异。 “不过啊……” 可这时,苏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指尖轻轻放在嘴角,装模作样地回忆起来。 “不过,云清郡主和云小姐她们差不多是同时间过来的。” “还一起交谈了许久!” “嗯?” 听到此,苏扬身形顿时一僵。 有这么巧吗? 那她们交谈了什么? “好啦,洗漱一下,快去吃饭吧!” 苏悦嬉笑着推开苏扬,自顾自忙碌起来。 “今天咱家刚一开门,就有不少人过来买药。” 苏扬收敛心绪,无奈地摊了摊手。 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究竟怎样,等之后再看吧! 至于感冒灵和板蓝根的销售情况,他早已预料到了。 平定疫患一案翻案,那感冒灵和板蓝根自是可借着这个势头,水涨船高。 吃过早饭,苏扬便在药铺中帮着忙碌起来。 感冒灵和板蓝根本就是非处方药,来买的人虽多,但好在省去了许多繁琐。 不过,药铺中的来人依旧络绎不绝。 到了之后,潘通和范升舟都过来帮衬着售卖,苏扬才总算是抽出身来。 潘通和范升舟忙得热火朝天,心中却喜不自胜。 苏扬果然高瞻远瞩! 这两种药的火热程度,还要远超他们的预料。 纵使两种药的价格都绝不算高,可这般售卖,依旧能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入账! “圣旨到!” 药铺中众人正忙碌间,药铺外,一行人马却匆匆赶来。 为首一人,作宦官打扮,快步走进药铺中。 “朝散大夫、太医苏扬接旨!” 见此,药铺中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他们神色各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来人。 昨日大理寺衙门的事情,早已在京城传开,今日便有了圣旨过来…… 随后,他们齐刷刷地行礼。 “臣苏扬接旨!” 苏扬目光幽幽,听着太监的宣读。 “朝散大夫、太医苏扬为人正直,为官清廉……” 圣旨中的内容先是将苏扬夸了一通,才终于提起正事。 “……为朝廷冤案翻案,立下汗马功劳……” “加封右鉴议大夫,升奉上太医……” 第四百八十二章 官职调动 右鉴议大夫…… 苏扬心绪微微一凝。 这个官职,曾是周延玉周老大人生前担任。 而今,朝廷又将这个官职封给了他。 传旨太监的宣读声缓缓落下,双手捧着圣旨,递到苏扬手上。 “恭喜苏大人,贺喜苏大人。” 传旨太监乐呵呵道,“陛下得知苏大人在先前案子中的功劳,都称赞苏大人了!” 听到他的话,四周众人心中早已震撼不已。 苏神医……又升官了! 右鉴议大夫,这可是从四品的官职。 此外还由从五品的太医一职,晋升到了正五品的奉上太医! 就连陛下都开了金口称赞! 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布衣出身的年轻人,能够升官这么快? “臣谢过陛下,必不负陛下重望!” 苏扬朝虚空拱了拱手,以表示对皇帝的敬意。 这次平定疫患一案翻案,朝廷倒是给他记了一功。 他心中所想,更多的是,朝廷既然今日就给他升官了,那么,这案子基本上便已经彻底定下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诬陷薛太医的人,朝廷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但想来,荀正应当能够抓住这个机会。 他退到一旁,嘱咐母亲给了传旨太监一些喜钱。 随后,他又面向四周,高声笑道:“自明日起,直至秋分,本药铺中,所有的感冒灵颗粒与板蓝根颗粒,一律一折售卖!” 一折?!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众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喜色。 这两种药价格本就不高,这么下来,几乎与免费赠送无异了。 苏神医今日收到喜讯,他们也都能算得上是与苏神医一同庆贺了! 潘通和范升舟相互对视一眼,不由惊讶。 如今可是这两种药售卖最为火爆的时候! 这么下来,估计要损失许多银子了。 但他们思索着,或许苏扬这么做,也能使得这两种药,被更多人所熟知。 午时未至,苏家药铺中,又有几名太医院的药童赶了过来。 “苏太医,白大人请您去太医院一趟。” 白泞? 苏扬眉头微挑。 平定疫患一案翻案,这老头子估计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现在找他过去,估计……朝廷对平定疫患一事的所有结果,也该出来了。 他向家人嘱咐一声,向太医院赶去。 “苏太医,咱们太医院里,今日有大喜事!” 苏扬刚赶到太医院外,侍卫严奔等人便齐齐凑上前来。 他们乐呵呵地向苏扬道喜。 “哦?” 苏扬微微一笑,询问道,“可是朝廷对平定疫患的功臣们,奖赏下来了?” “瞒不过苏太医!” 严奔笑道。 苏扬点点头,平定疫患本该是一桩天大的功劳,可先前却出了乱子。 现在一经翻案,为了稳定民心,朝廷当然要尽快发下奖赏。 他这次升官,应当也算是坐上了顺风船! “既然有了喜事,你们回头可得去喝个好酒!” 苏扬笑着自袍袖中取出几枚银子。 “这……” 严奔连忙摇头,苏扬自以前晋升太医之后,平日里便对他们照顾有加。 因此,在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中,他们对苏扬最为亲近。 “苏太医,我们可不能一直拿您的银子!” 众人连忙摆手,向后退去。 “我今日也升官了,与你们道个喜。” 苏扬笑呵呵说着,将银子递到严奔手中,自顾自走进太医院里。 严奔等人愣了愣,随即脸上皆露出喜色。 苏太医竟然又升官了! 他们可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升官能够跟吃饭似的! “那我们哥几个便多谢苏太医了!” 苏扬挥挥手,一路走进太医院中。 迎面就见到前方,几人正向太医院外走来。 那几人脸色难看,行动间显得灰溜溜的,瑟缩着身子,仿佛生怕被别人注意到一般。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他笑吟吟走上前去,询问道:“周副院使这是往哪去?” 眼前之人,正是周和同! 周和同脸色不自然一颤,他恶狠狠地瞪了苏扬一眼。 可他却一言不发,加快脚步,向太医院外跑去。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太医们,脸色也都极为难看,更带着一股子消沉意味。 苏扬懒得多在意,一路来到白泞的房间。 不过,见到白泞之后,苏扬却不由目光微凝。 此时的白泞,已然褪去了一身官袍,身着锦衣,看起来倒像是个富足的老人。 “白大人这是……” 他有些疑惑地询问。 “老夫现在,卸任了太医院院使的官职了。” 白泞笑着捋了捋胡须。 “嗯?” 苏扬一怔,目光又看向房间中的林章璞。 白泞话虽说得眼中,可白泞和林章璞两人,却笑得尤为开心。 他稍作思索,询问道:“莫不是大人升官了?” “他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白泞两人相视一笑。 “白大人而今……上任户部尚书一职!” 林章璞轻笑道。 闻言,苏扬不由神色一震。 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不是孟庭吗? 白泞微微一笑,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苏扬的反应。 “今后太医院院使一职,就由林大人担任了。” “而刘宣愈则随老夫,一同到户部任职,调任户部侍中。” 苏扬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这变动,未免也太大了! 似乎整个太医院,都鸡犬升天了! “至于薛太医,暂且先升任太医院副院使一职,之后再行封赏。” 白泞一番话落下,刻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立即向苏扬解释一切缘由。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中惊讶无比。 这应当就是平定疫患的功劳了! 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功劳盖世。 与之相比,他这个献出青蒿素的人,升官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白大人,那原本的户部尚书和侍郎呢?” 苏扬询问道,白泞特意不跟他明说,老头子坏得很! “苏扬,你可曾想到,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之后,朝廷中兴起了多大的动静?” 白泞依旧未曾回答,而是反问苏扬。 苏扬点点头,心绪凝重。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罪名一旦坐实,那所有人都必定难辞其咎。 还有,这平定疫患一案,几乎与整个户部息息相关。 那户部势必也会有所调动! “江州和严州二地入京的官员,陛下已经下旨,将他们悉数押入大牢,听候发落了。” 白泞缓缓说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赵澈相邀 “整个江州和严州,所有官员,全部查办!” “二地波及少说也有千余人!” 听到此,苏扬心中微微一凛。 千余人…… 此次朝廷的力度,比他预料中,还要更为严厉! “此外,原户部尚书孟庭因御下不严,调任东南。” 林章璞紧跟着补充道。 “原户部侍郎贺叔达,涉嫌参与诬陷同僚,削去官职,发配边疆!” “整个户部,几乎全部调换……” 那户部全然是大清洗了! 苏扬双眸微睁,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且不论别的,孟庭这个户部尚书,堂堂朝廷大员,在朝廷中的根基绝对不可谓不深厚。 却愣是被贬去了东南。 按照他先前的预料,此案最多也不过是让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遭殃。 现在看来,左相抓住机会,直接将打压手段用到了极致! 与之相比,他这次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场翻案。 就真的仅仅只是给荀正创造了一个机会而已…… 朝堂之争,当真是一步错不得! 苏扬摇了摇头,收敛心绪。 这么说来,一切倒是可以先安定下来了。 来自户部的麻烦,眼下是不用考虑了,连户部尚书,现在都变成了白泞。 不过,苏扬很清楚,原先惦记着太医院的,不只是户部。 还有魏国公褚康! 此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受到什么影响。 至于孙家…… 苏扬心绪微凝,孙丰毅这个右相,其权势,甚至要比左相荀正还要更大! 但眼下,荀正还处在势头上,孙家也该先收敛一些了。 他的仇,还是得慢慢报! 几次三番地想要杀他…… 这些人不除,他心中始终难安! 他收敛心绪,向白泞和林章璞拱了拱手。 “那下官便先祝贺二位大人晋升之喜!” 白泞捋须一笑,点了点头。 “你这晋升官职的速度,连老夫都汗颜!” 他打趣一声,又思忖道,“不过,你接下来可须得警惕一些。” “升官过快,锋芒毕露,不见得是一桩好事!” “下官谨记!” 苏扬郑重点头。 自白泞房间离开,苏扬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这太医院里,之后倒可以少去许多麻烦了。 之前周和同等人灰溜溜的离开,估计也是怕白泞找他们麻烦。 至少今后在太医院,用不着整天被惦记着。 他正要离去,却见不远处,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在太医院药童的陪同下,快步走来。 他目光微凝,那护卫他也还算熟悉。 三皇子赵澈的人! 自先前户部一别,他倒是有不少时日未曾见到赵澈了。 “苏大人!” 那护卫走到苏扬身边,躬身行礼。 “殿下有请!”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 还真是来找他的! 他点点头,跟着护卫离去。 先前北莽使团入京之时,朝堂还在为议和与开战之事吵闹不休。 当时赵澈虽对他有所相助,但仍旧是赵艺弘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他跟着护卫,一路来到赵澈的府邸。 凉亭中,赵澈已然摆好酒席,端坐在桌案前。 见苏扬走来,他站起身子,面带和煦笑容。 “苏兄,你我二人,倒是许久不见了!” 苏兄? 听着赵澈对他的称呼,苏扬心中泛起一抹怪异。 以往赵澈可从未这般称呼他。 “见过殿下!” 他向着赵澈缓缓拱手。 即便不论别的,在他落魄之时,赵铮也曾对他多有帮助。 “坐!” 赵澈扬了扬胳膊,招呼着苏扬坐下。 随即,他又自一旁捏起酒壶,伸手就要为苏扬倒酒! 见此,苏扬脸色愈发怪异起来。 他试探着摆了摆手,轻声推辞道:“怎敢让殿下亲自倒酒?” 闻言,赵澈却一下子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悦。 “苏兄,果真要与我这般疏远?” 他淡淡询问道,目光直视着苏扬。 苏扬心中无奈,只好将双手捧着酒杯递到赵澈身前。 酒桌上的规矩,可并不少。 “殿下请。” 可赵澈却依旧端着酒壶,没有丝毫动作。 他静静看着苏扬,一言不发。 苏扬只好将酒杯放在桌案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我……并非刻意疏远殿下。” “前些时日,始终在忙碌,未曾摆放殿下,还望见谅。” 赵澈这才倾倒酒壶,为苏扬斟酒。 直至斟满,赵澈才坐了回去。 “这是我当初按照你给的法子,所酿造的酒浆。” 赵澈抬了抬手。 “这些酒酿,我这些时日里,尝试了许多次,不知比你的今朝酿如何?” “嗯?” 苏扬捏起酒杯,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这酒浆的味道,乍一闻,与今朝酿还是有着些许差异。 但比起他一开始所酿造的粗酒,却要好上不知多少! 之前苏扬便曾喝过赵澈所酿造的酒水。 他心中愈发怪异,赵澈不会真的用他先前给出的法子,一直琢磨到现在吧? “这酒味道醇厚,我的今朝酿,怎敢与殿下相比?” 他轻笑着说道。 闻言,赵澈脸上才终于再度展露出笑容。 “你也不必奉承我,你的今朝酿我也喝过不少,其中差距,我还是知道的!” 他摆了摆手,“先尝尝再说!” 苏扬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不说别的,赵澈用他那法子,能够酿造出这些酒水。 这能力,已经远超他人了! “先前在户部,我未曾帮你,你是否怪我?” 赵澈淡淡询问。 闻言,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他抬头看向赵澈,却见赵澈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绝无此意!” 他连忙说道。 “是没有,还是不敢,又或者是……不想说?” 赵澈双眸微眯。 苏扬轻叹一声,赵澈对这个事情,始终念念不忘。 他只好说道:“说实话,我绝对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 “以往殿下帮我,已是仁至义尽。” “我始终对殿下多有感激。” “至于当时在户部……”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当时的情况,殿下也清楚。” “我想做的事情,势必会得罪朝廷上许多人……” 他的语气逐渐凝重。 “就如同我先前遇刺之类的遭遇……也多因此!” 第四百八十四章 飞蛾扑火 遇刺…… 赵澈仔细打量着苏扬,纵使苏扬一身锦袍遮掩,他也依旧能够看出,苏扬的肩膀上,有着些许鼓起。 那应当是包扎的痕迹。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随手捏起酒杯,指尖轻轻摩挲。 “你可知,当日派人刺杀你的人,究竟是谁?” 赵澈淡淡询问。 “还望殿下指教!”苏扬轻声道。 他自是早就有了猜测,但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孙鸣渠……” 赵澈眼神晦涩莫名。 “又或者说是孙家!” 果然…… 苏扬摊了摊手:“他们想要杀我,早已不只是这一次了。” 他神色平静,仿若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赵澈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你对此,倒是很清楚。” 苏扬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苏扬,你自步入朝堂至今,不足一年。” 赵澈慢悠悠道,“可你的官职却突飞猛进,放眼整个朝廷上下,又能有几人能与你相比!” “就连左相荀正,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过只堪堪考取了个功名。” “纵使不说这些,你这年纪,便做到朝廷从四品大员的,更是从未有过……” 听着赵澈的话,苏扬不发一言。 他的升官速度,的确不慢。 但这是他一次次以性命搏出来的。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以想象,日后,你在朝堂上,势必前途无量!” 赵澈继续说着,身躯微微前倾,凝视苏扬。 “殿下过誉了!” 苏扬摇摇头,猜测着赵澈说这些话的用意。 “没有什么过誉,我所说,都是事实!” 赵澈摆了摆手,“你现在可的确是朝廷中的大红人!” “但,你可知,你所要面对的孙家,究竟有着何等权势?” 他忽的话锋一转,沉声询问。 苏扬心中微微一凛。 他对孙家,若说了解,其实并不算多。 这等庞然大物,他现在也不可能对其展开调查。 “右相孙丰毅,不过不惑之年,其手段与权势,皆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只京城孙氏一族,在朝为官者,纵使不过百,也有数十人。” “此外,在我大宋各处,也依旧有不少官员,都是孙氏一族的门生……” 赵澈说着,眼神愈发晦涩。 “纵使左相,论根基,也难以与之相比……” 听到此,苏扬缓缓点头。 孙家能够有权倾朝野之势,就算赵澈所说这些,也都只是浮在表面。 “还有,你或许不知晓……” 赵澈指尖轻点着桌案,“孙家的老太爷,也就是孙丰毅之父,他虽平日里闭门不出,在外闲云野鹤。” “但他,却任平章军国重事一职!” 平章军国重事? 苏扬脑海中思索着这个官职,心中骤然凝重起来。 这个官职,几乎算得上是大宋最高荣誉的职位了! 平日里虽基本上不参与朝政,但若是朝廷真正的重大事件,这一职位,便可有“过问”之权! 至此,他才终于意识到,孙家能够在朝廷中根深蒂固,其权势到底有多么难以想象…… 苏扬深吸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如此说来,我倒是还真惹了一个大麻烦!” 赵澈再度斟酒,对于苏扬的喃喃自语,不置可否。 他举起酒杯,朝着苏扬示意一番。 待到两人各自饮酒,赵澈才缓缓道:“你而今倒也无需太过担忧。” “孙家虽势大,但也不至于,举全族之力对付你!” “先前对你的刺杀,应当只是孙鸣渠和孙巡两人所为。” “但……” 他语气郑重了几分。 “但你而今升官太快,不见得是一桩好事。” “若是引得孙家忌惮……” 他未再说下去,但话语里的意思,足以让苏扬警惕。 苏扬皱眉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抬头,向赵澈感谢道:“多谢殿下相告!” “我与你说这些,是有件事向要询问你!” 赵澈坦然道,“我现在可以给你帮个忙……” “我可以亲自去孙家,为你求情。” “今后你只需要不再在孙家的面前,做什么绊脚石,那他们也自然能够放你一条生路!” 闻言,苏扬却是轻笑了起来。 他幽幽询问:“那么,代价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代价?” 赵澈不在意一笑,“无非是你今后做任何事情,只要不触怒孙家,便足够了。” 不触怒孙家吗? 苏扬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可那笑容却显得嘲弄,更带着一股冷冽! 孙家的人,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些仇,暂且不论。 他一步步走到而今,又有多少事,是与孙家的意愿向违背的? 他若是做了这么个决定,那也基本上,与先前所站好队伍的人,彻底分道扬镳了。 “如何?” 赵澈直视着苏扬双眸,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多谢殿下如此挂念,不过……” 苏扬目光坚毅,“不必了!” 见到苏扬的反应,赵澈不由眉头紧蹙。 “你可想好了?” 他不由攥紧了拳头,“你这是……飞蛾扑火!” 苏扬笑容平和,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他主动端起酒壶,为赵铮斟满酒水。 “殿下这酒,足以称得上,我所喝过,品质最高的粗制酒水。” “即便是我,也自叹不如。” 他朝着赵铮举起酒杯,与赵铮遥遥碰杯。 待饮下酒水,他才又道:“待会我再跟殿下说些酿酒的心得,殿下之后若有闲暇,可尝试一番!” 赵铮深深凝视着苏扬。 苏扬的态度,已然十分明确了。 他摇摇头,终究是未就此事,再多说什么。 “也好,我就看看你这酒,还能有什么门道!” 赵澈笑容已然缓和下来。 一场酒喝完,苏扬自赵澈府中告辞离去。 他并未急着赶回家中药铺,而是策马来到了云清郡主府外。 “望告知一声,苏某求见云清郡主,来探望郡主病情。” 苏扬向郡主府外的侍卫嘱咐一声。 不多时,侍卫自府中再度赶回。 “苏太医,郡主说……她现在不便见客!” “嗯?” 听到此,苏扬脸色顿时一僵。 看郡主府的情况,齐王妃应该没来。 那云清郡主这般不见他,又是为什么? 第485章 不便出面 “是……郡主亲口说的?” 苏扬试探着询问。 那侍卫点点头:“郡主只说她不便出面,便让小的回禀苏太医了。” 苏扬嘴角不自然抽了抽,不便见客,这分明是不想见他! 他无奈摇头,也不知道,昨日云清郡主与云千瑶相见之后,到底说了什么。 “那便请代为转告郡主,我过些时日再来。” 苏扬嘱咐一声,便自云清郡主府离开。 刚走几步,他又脚步停顿,转头望了眼郡主府,轻轻叹了口气。 随即,他又一路向云府赶去。 走到云府门外,苏扬心中有些五味俱陈。 这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小扬,你来了!” 苏扬在云府门外等待着,便见云鸣盛乐呵呵自府邸中走了出来。 “你的伤势如何了?” 云鸣盛一脸关切地询问,“我听其他人说,你又升官了?” “伤势已无大碍了……” 苏扬说着,便被云鸣盛一把拉住衣袖,往府邸中走去。 “快随老夫进府。” “你升了官,老夫得好好给你摆一桌酒席!” 云鸣盛一边走着,一边将府中下人召到身前。 “去把小姐叫出来,跟她说……姑爷来了!” 那下人恭敬点头,快步离去。 姑爷? 苏扬脸色僵了僵。 他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云鸣盛讪讪一笑,眯着眼睛看向苏扬。 “小扬,你说你如今这……官职也晋升到从四品了,还是右鉴议大夫一职!” 他仿佛对苏扬的情况了如指掌,“此外,还是奉上太医。” “你现在的官职,都要超过你爹当年了……” 说着,他拉着苏扬走进府中凉亭,一同坐下。 他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脸色怅然。 “若是你爹还活着,必定要对你现在的成就,极为欣慰!” 苏扬默然无语。 “对了!” 云鸣盛似是想到什么,“昨日收到你升官的消息,老夫就知道,你先前的麻烦,一定都通通解决了。” “老夫想着,这些时日,去给嫂子商量商量,定下你跟千瑶的婚事!” 听到此,苏扬脸色骤僵。 他的心绪,愈发复杂了。 “伯父……” 苏扬缓缓开口,“这婚事……” 他深吸一口气,思绪愈发混乱。 如今这情况,竟让他觉得,远比自己与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更为艰难! “嗯?” 云鸣盛疑惑地看着苏扬,不知道苏扬要说什么。 “这位就是小扬吧?” 这时,府邸不远处,一名身着华贵长裙的妇女在丫鬟的陪同下缓缓走来。 她的面容与云千瑶有着几分相似,面容慈美。 “见过伯母!” 苏扬连忙起身行礼。 他先前来云府之时,并未曾见到这位云府主母。 他注意到,云府主母的手中,还握着拿着一串佛珠。 “一晃多年没见,小扬都长这么大了!” 周琴温和一笑,走到云鸣盛身边。 “前些时日,伯母去千机寺参加法会,始终未曾与你得见,小扬可莫要见怪!” “伯母说笑了,晚辈怎敢有丝毫怪罪之心!” 苏扬摆了摆手。 自周琴手中的佛珠,他便看出来,他这位云伯母应是佛寺的信众。 周琴笑着颔首,走到云鸣盛身边坐下。 “先前去千机寺时,伯母虽未曾见你,但幸得与高僧会晤,为你和千瑶各自求了一副平安符。” 说着话,她自袍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递到苏扬身前。 那平安符上,还写着一个小小的“扬”字。 显然如她所说,是特意为苏扬求的! 苏扬双手自周琴手中接过平安符,连忙告谢。 “待之后,你与千瑶成婚,可要随伯母一同去佛前还愿!” 周琴轻笑道。 听到此,苏扬脸色微微一僵。 他愈发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好了,小扬现如今可是朝廷大员,平日里不见得能够抽出空闲!” 云鸣盛摆摆手,又看向苏扬。 “小扬,今朝酿的生意,现在已经步入正轨了。” “老夫现如今已经与京城中大半的酒楼都谈好了生意。” “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绝大多数酒楼,都会售卖咱们的今朝酿了!” 闻言,苏扬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是不再谈论婚事了! “伯父,待今朝酿在京城之中,彻底推广之后,便先不急着发展。” 苏扬缓缓道,“我们先稳些时日,再择机向外地兜售订单。”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云鸣盛微微一笑,似是对苏扬的选择,极为满意。 这时候,先前被云鸣盛派去寻云千瑶的府中下人快步走来。 云鸣盛向着那下人身后仔细眺望一眼,脸上透出一抹疑惑。 “小姐呢?” 在那下人身后,云鸣盛并未看到云千瑶的身影。 苏扬眉宇间也不由微微凝住。 “小姐说……” 那下人悄悄瞟了苏扬一眼,才迟疑道,“小姐说她身体不适,不便出面见姑爷……” “身体不适?” 云鸣盛和周琴两人皆眉头微蹙。 “她生病了?” 云鸣盛目光一转,又看向苏扬,“有小扬这个神医在,刚好让小扬去给她诊治一下!” “这……” 那下人脸色却愈发迟疑。 “老爷,小姐还说了……” “她说,无需姑爷前去,她而今需要静养!” “嗯?” 云鸣盛微微一怔,与身边周琴相互对视一眼。 “她又不懂医术……” 云鸣盛起身,“那老夫亲自去!” 这时,更远处,丫鬟玉儿快步跑来。 “老爷,夫人,小姐有话让奴婢转告苏公子……” 她有些气喘吁吁,微微蹙起纤细的眉头,瞥向苏扬。 “小姐说了,今日她实在不方便见苏公子,万望苏公子见谅!” 听到此,云鸣盛脸色愈发疑惑起来。 “伯父……” 苏扬无奈轻叹,向着云鸣盛拱拱手。 “无需劳烦了!” 果然,云千瑶与云清郡主一样,都闭门不见他。 他缓缓起身,向云鸣盛和周琴告辞。 “伯父,伯母,那侄儿先不逗留了。” “这……” 云鸣盛和周琴两人皆是满脸疑惑,不明就里。 今日的事情,似乎透露着些许奇怪! 第四百八十六章 巡视出京 清晨。 苏扬跟着潘通来到西城主干道处。 过了主干道,前方就是东城。 整条街道上,行人与客商来来往往。 不时还能各自见到西城巡检司和东城巡检司的差役巡视。 “苏大夫,我这两天已经仔细看过了,这是个五进的大院子。” 潘通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门户,笑容得意。 “这个院子的原主,是做酒楼生意的……” “咱们跟他们也有合作,我仔细打听过了,他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干净。” “只是年初的时候,老头的儿子好不容易找到门路,去京郊做官了,一家子就都跟着搬过去了!” 苏扬打量着面前的门户,朱漆大门,门外两旁各有一头半人多高的石狮,很是气派。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有老潘出面,这些事情解决起来,就是简单。 “那老头本来还不愿意卖,想要出个高价,结果……” 潘通嘿嘿一笑,“我一说是苏大夫你要买的,他险些要白送给你!”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跟着潘通向宅院中走去。 如今升了官,也算是发了小财。 他早就盘算着,要给一家人买一座大院子。 尤其是先前,一家人一直被人堵在药铺外,这更让他确定了想法。 走在院落中,他仔细打量着四周。 京城中,每一座宅院都会有着独特的造景。 这是中原建筑独有的韵味。 今后一家人搬到这边,距离药铺也并不远,而且,他去太医院也能近上一些。 “老潘,之后还得请你找些信得过的丫鬟护院。” 苏扬轻声嘱托道。 今后,这宅院便是苏府了! 看过宅院,与老潘交待一番,他便向太医院赶去。 现在当上了奉上太医,倒是不用如以往那般“朝九晚五”了。 平日去太医院,也基本没有什么大事可做。 只偶尔去给些王公贵族诊治。 至于加封的右鉴议大夫一职,苏扬还并未去右谏院述职。 清闲了几天,苏扬简单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期! 他刚走进太医院,便收到了薛景山的通传,一路来到薛景山的房间。 此时薛景山正翻阅着书册,手持毫笔,在书写着什么。 “薛太医。” 苏扬走进去,恭敬行礼。 “苏扬,朝廷……下了调令!” 薛景山缓缓抬头,自桌案上翻出一本折子,推到前方。 调令? 苏扬走过去,随意地拿起折子。 “江州和严州二地的事情,尚未解决……” 薛景山轻叹一声,“二地官员虽已悉数收押,但二地情况,朝廷尚需派人出面打理。” 苏扬微微颔首,打开折子。 在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之后,朝廷便立即派出人手,前去二地调查情况。 到而今,二地官员的所作所为,朝廷应当都要知晓了。 但这二地受灾之后,如何整治,朝廷尚需解决。 他扫了眼折子,双眸不由微眯。 “江州严州二地,朝廷自是会派官员上任……” 薛景山缓缓道,“但,二地经此疫患,灾情如何,须得派个人出面巡视。” “此事……经由朝廷诸公商议,唯你最为胜任!” 苏扬放下折子,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是要将他调去江州和严州巡视了? “估计今日,陛下的圣旨便该到太医院了,要册封你为宣谕使。” 薛景山语气中也透露出些许无奈。 “你刚升任右鉴议大夫,尚未安稳几天。” “若是不愿去,老夫便向陛下上奏折!” 他早已将苏扬当作是自家的晚辈了。 苏扬静静思忖着,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低声询问:“这调令……是左相的意思?” “似是左相推举……”薛景山回应道。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荀正这是给他机会,让他出京城避避风头! 平定疫患一案,惹得整个户部都重新洗牌。 朝廷上下,不知还有多少官员,因此受到牵连。 而他,对于这些人而言,算是罪魁祸首了! “薛太医,不必劳烦了。” 苏扬摆了摆手,他被派出去,好歹能够转移朝廷一些人的注意。 免得他在京城中,再遭人算计。 一家人都要因此受累。 至于母亲和妹妹,有王朗和赵艺弘在,他也无需担忧什么。 薛景山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但先前平定疫患一事,朝廷之中,应当有不少人暗地里想要谋害你……” 他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你此次出发,也务必当心!” 闻言,苏扬缓缓点头。 他虽是离开京城了,但也不见得,一些暗地里的人,就不想要借机解决他这个麻烦。 “多谢薛太医提醒。” 他沉思着,又询问一声。 “朝廷说让我什么时候启程了吗?” “应当也就在近两日里。”薛景山思索道,“你且先行将京城之事安顿好。” 苏扬默默思索起来,此时离开京城,倒是可以为他减去许多危机。 但,他眼下还有些事,得先处理好。 云清郡主和云千瑶…… 想到此,苏扬心中就满是无奈。 他一直在太医院中等到午时,圣旨才终于到来。 宣谕使一职,负责考察地方,按察官吏,招抚起事者,宣谕朝廷关心。 待他离开京城之后,便算是走马上任。 暂居正四品,事情办完,便直接卸掉职务。 他还未从太医院离开,便见一个年轻人来到了他的房间里。 “苏太医,几日不见,你而今在京城中,可又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啊!” 那年轻人咧嘴一笑,他走进房间,毫不顾忌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顾公子?” 苏扬缓缓起身,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顾世清,荣国公之子! 先前此人曾专程去他家药铺,请他去为荣国公顾渊治病。 但顾世清现在来他这里做什么? “苏太医,本公子……不,下官!” 顾世清轻摇着折扇,没什么形象地坐在椅子上,向着苏扬抱拳一礼。 “下官这厢有礼了!” “嗯?” 苏扬满脸怪异。 下官? 荣国公之子,在他面前,怎么会以下官自称? 他打量着顾世清,而今秋分已过,天气渐凉,顾世清倒是还骚包地摇着把折扇! “哦,忘了跟苏太医说了,苏太医不是要当宣谕使出京城游玩吗?” 顾世清轻笑道,“下官也奉命跟着苏太医前去!” 第四百八十七章 暗中任务 苏扬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他心中总觉得有着一股子不对劲! 顾世清好歹也是个荣国公之子,说不定荣国公哪天立个功,就给顾世清之后也封上个国公。 再不济,也几辈子不用愁吃穿。 这么一个二世祖,跟着他背井离乡的,离开京城? 这怎么看,都说不通啊! “荣国公安排的?” 苏扬试探着询问。 “咳咳!” 顾世清摇着折扇的手忽的一僵,干咳起来。 “本公子跟你直说吧!” 他傲然昂首,“是本公子自己主动请缨的!” “我在京城这破地方,都待了多少年了?” “吃的喝的玩的,全都腻歪了!” 他撇了撇嘴,有些碎碎念。 “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写诗的兴趣!” “我爹却说我写的诗丢人!” 啪! 他一拍折扇,盯着苏扬。 “苏太医,你说,我的诗才,是不是都快赶得上你了?” 苏扬瞥着顾世清,好歹荣国公是个清醒人! 他多少看出来了,顾世清这次蹿动着跟他一起出去,是想要去游山玩水了! “顾公子,此行路途遥远,咱们不见得能够在年前赶回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给顾世清做做心理建设,别到时候,在出什么乱子! “年前赶不回来才好啊!” 顾世清眼中精光直冒。 “听说南方的年跟咱们不一样,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你不想回来过年,我还想着回来! 苏扬咧了咧嘴,懒得在跟顾世清纠缠。 “顾公子,若无他事,那我先回家准备准备。” “的确没什么其他事情,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顾世清满不在乎地站起身。 他倒是不嫌麻烦! “这不好吧?” 苏扬犹豫地询问。 他在京城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咱们今后一路上便是同僚了,本公子这不是趁机与苏太医熟络熟络吗?” 顾世清自来熟地凑到苏扬身边。 苏扬慢悠悠起身,也并没有拒绝。 他现在回家,除了跟家人商量一下前往江州和严州的事情,就是搬家。 有顾世清帮忙,多几个劳力,总是好的! 几人一路赶到苏家药铺。 潘通已经带来了人手,在药铺外忙碌着。 “顾公子……” 苏扬指了指一旁的车马,“若是顾公子有空闲,不如帮着我搬一下家?” “嗯?” 顾世清一怔,错愕地看着苏扬。 苏扬笑着拍了拍顾世清的肩膀:“咱们之后一路上便是同僚了,我这也是找个机会,与你熟络熟络!” 话罢,他自顾自走进药铺中。 走进药铺时,苏扬瞥了眼顾世清。 这小子愣了一会,倒还真是兴致勃勃地带着护卫帮起忙来! 他暗暗颔首,至少顾世清还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 他走到正在忙碌着的李兰芝身边,顺手帮着诊治。 “娘,我收到朝廷诏令,过两日……要离开京城……” 苏扬低声将调动一事告知母亲。 李兰芝正书写着药方的手不由微微一僵。 她缓缓抬头,凝视着苏扬。 半晌,她才起身。 “娘去给你添补些衣物,这一路虽是往南,但天转眼就要凉了,你路上别着凉……” 她轻声嘱咐着。 苏扬心中微微一颤,儿行千里母担忧。 以母亲的性子,知晓他此行是朝廷的政令,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但就这是这般如水的温情,令他心中怅然…… “不打紧,出发也还得两日。” …… 是夜。 苏扬带着王朗,一同来到左相府门外。 在府中侍卫的带领下,两人一起来到了左相府会客厅。 荀正笑吟吟出面相迎,目光扫过苏扬和王朗两人。 “后生可畏……” 他捋着胡须,开门见山道,“先前平定疫患的案子,你们二位所做,可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左相过奖……” 苏扬恭维道,“多亏了左相相助。” 如今户部能够大洗牌,谁也不知道,荀正背后究竟做了多少安排。 这才是朝堂之上真正的老狐狸。 他们二人见面不多,但在许多事情上,都早已有了默契。 “此次奔赴江州和严州二地,路途遥远,要辛苦你了。” 荀正府上的下人们奉上热茶,他随手打发其他人离去。 苏扬这次过来,本就是为了此事。 既是荀正不再此事之上拖沓,他也乐得见到。 “这次让你离开京城,是老夫的意思。” 荀正静静看着苏扬,“你几番举动,在朝堂之上,已然引起而来许多人的关注。” “锋芒毕露,并不见得皆是好事。” “此次离京,若有什么难处,你可先与老夫说说。”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虽然他与荀正在许多事情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应当还没有这么亲近熟络。 荀正说这些,要不是客套,那便是另有所图。 “只是担忧下官离开京城后,会有人借机寻我家人麻烦!” 苏扬坦言道。 且不论荀正有什么打算,这件事,既然荀正愿意出力,那他也得想办法,先打消后顾之忧。 “这些,你尽管放心。” 荀正点头轻笑,“老夫会多帮衬一些……”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朗:“即便老夫不帮衬,想来你自己也有所安排。” 苏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荀正似乎对他的要求,都来者不拒了! “不知下官此次启程,左相还有什么吩咐?” 苏扬缓缓询问。 巡视江州和严州二地,这明面上的目的倒还说得过去。 他的确是个合适人选。 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至于荀正这么费心。 荀正微微一笑,手捧起茶盏,浅尝辄止。 “老夫的确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赞赏地看着苏扬,“先前疫患爆发之时,四下流民横蹿,以至于匪患多发,就连京畿之地,都闹了匪患!” 闻言,苏扬眸光微凛。 说来,匪患一事闹得也巧。 疫患爆发后,正直北莽入侵之际。 大宋各处都闹了匪患,还有着诸如摩尼教等势力暗中布局。 值此之际,大宋倒显得内忧外患,以至于不得不率先考量,与北莽议和! “左相是想要下官……暗中调查匪患?” 苏扬低声询问。 第四百八十八章 何乐而不为? 先前的匪患,确实动静不小。 连京畿之地,朝廷都不得不出动禁军。 更何况大宋的其他地方。 按道理说,纵使是疫患所致,也不至于动静这么大! “各地匪患,几乎与反贼无异了……” 荀正的声音缓缓响起,透露着一股子沉重。 “若非你的药献于朝廷,那不知这乱子还要闹得多大!” 听到此,苏扬心中不由一凛。 他虽知晓匪患的事情,但对于匪患有多严重,他就不怎么清楚了。 匪患发展成反贼…… 敢反朝廷,那势力便是浩浩荡荡! “先前的摩尼教,你应当知晓吧?” 荀正轻声询问,“朝廷屡次清缴,如摩尼教这等江湖教派,却屡禁不绝。” “不过,纵使他们以往私下发展,也绝不敢渗透入京城境内!” “老夫怀疑……” 他捋着胡须,目光凝重。 “怕是他们之后,有人在伺机蹿动!” 听到荀正所说,苏扬心绪也不由一片凝重。 摩尼教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荀正的眼睛。 可那清羽道人被抓进刑部后,却又被轻易的自刑部大牢离开。 若说朝中没有摩尼教的内应,苏扬是半点都不相信地。 他深吸一口气,向荀正拱了拱手。 “左相就这般相信下官吗?” 这暗中调查的任务,可并不轻松! “论办事能力,朝中并非没有老夫可用之人……” 荀正坦言,“但,若是就此派出去,老夫担心,会徒生事端。” “而你此次离开京城,一切暗中调查,总好过他人早有防备!” “此外……” 他仿佛看出了苏扬的忧虑,抚须一笑。 “此外你也不需太过担忧。” “此事,你只需尽可能查到些线索便可。” “老夫也会派些人手,一路护送,若有需要,你尽可传信老夫!” 这便是荀正给开的方便了! 苏扬耸了耸肩,他这次出行,不见得就不会被人盯上。 若是有荀正帮衬着,那倒是也不错! “那下官尽力而为!” …… 自左相府邸离开,苏扬有些无奈摇摇头。 他好不容易有了几天的空闲,荀正这糟老头子就给他找麻烦! 这次出京,便全当是给自己休个假了! 他又向着身边王朗看去:“王兄,我离京之后,京城之中,便全靠你照应了!” “苏兄尽可放心。” 王朗沉声回应。 他思索片刻,又道:“苏兄,你此次出京,只怕艰险重重……” 他对苏扬的情况最为了解。 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尚在惦记着他。 想要除掉苏扬这个绊脚石。 此次苏扬出京,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而今日他们来左相府邸,荀正所安排的任务,也不见得是一个好差事。 由当朝左相亲自惦记的差事,虽说只是让苏扬简单调查一些消息,可王朗心中很清楚,一旦苏扬开始调查,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风险! “无妨。”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京城之中,也不见得就能安全多少。 而离开京城,便能将暗地里那些敌人的注意力,一同引出去。 “左相给的这个差事,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苏扬思索道,“风险势必会有,但同样的,也能自左相那边,捞一些外快!” 先前左相卖了个人情,不论左相有什么算计,他现在也只能在明面上投奔左相。 薅些左相的羊毛,何乐而不为? “走,王兄,趁着我启程之前,今晚咱们叫上赵艺弘,先去喝一杯!” 苏扬洒脱地挥了挥手,与王朗一同向酒楼走去。 一场大醉酩酊,且不问世事。 苏扬第二日醒来时,已到午时。 他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摇了摇头。 今朝酿的确是好酒,但就是后劲太大! 吃过饭,苏扬便又走出门去。 明日便要启程了,启程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他骑乘着大黑马,一路赶到西城。 “苏太医?” 吴钱见到苏扬,神色一怔。 眼前这个年轻人,每一次相见,几乎都要令他刮目相看。 先前的平定疫患一案,他将宝押在了苏扬身上,竟果真没出什么意外。 而如今,苏扬赫然又升官了! 这等升官速度,他在京城混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过另一个人能如苏扬这般! “吴帮主,我是专程来向你致谢的!” 苏扬笑了笑,走到吴钱身旁。 “岂敢岂敢!” 吴钱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苏扬话虽说得客套,但他却还知晓苏扬的来意。 “苏太医,路小姐而今尚在我们帮中,我这便带苏太医过去?” 吴钱笑吟吟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与吴钱说话,倒是不用多费力气。 他们一路来到宅院深处,远远便见到,丽姑正在浆洗晾晒着衣物。 见苏扬走来,丽姑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她当即跪拜下来。 “苏太医大恩大德,妾身……永世难忘!” 苏扬连忙搀扶起丽姑,轻叹着摇了摇头。 “路姑娘,何必言谢?”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苏扬回应一声,他帮助丽姑翻案,又何尝不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 随即,他又扫了眼四周。 这聚贤帮的宅院,虽然流痞众多。 可是,在丽姑所在的房间这边,他却并未见到四下走动的流痞。 只有远处的回廊前,两名流痞正在把守着! 见此,苏扬心中微动。 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先前将丽姑托付到聚贤帮,并不用担心节外生枝。 “路姑娘,如今你的案子已经得以沉冤昭雪,不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他轻声询问。 路绩和庾士素陷害一案,昭雪之后,朝廷倒是也给丽姑赔偿了些银子。 只是相较于丽姑的遭遇,再多的银子,也不值一提! “苏太医,此事,在下先前倒是与……路小姐有过商谈!” 这时,吴钱的声音响起。 “嗯?” 闻言,苏扬的眼神顿时怪异起来。 在下? 这个自称,可是与吴钱这个一路拼杀出来的聚贤帮帮主完全不相符! “咳!” 吴钱干咳一声,笑容不减。 他仿佛全然没有为自己的自称改变,而有什么心绪变化。 “在下已经与路小姐商谈过,今后我聚贤帮卖酒,可由路小姐帮衬!” “就是还不知道,路小姐意下如何?” 说着,他又试探地看向丽姑。 见此一幕,苏扬的脸色愈发怪异起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启程 吴钱这表现,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啊! 这个流痞头子,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故作儒雅了? 苏扬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吴钱。 却见吴钱只是目不斜视,负手而立。 仿佛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痞气! “今后的打算,妾身还尚未想好……” 丽姑轻轻摇了摇头。 “妾身而今蒙受苏太医与吴老爷的恩惠,只能尽微薄之力,向诸位报恩!” 听到此,苏扬又看向一旁被丽姑晾晒着的衣物。 这多是些男人的外衣,但极少见寻常流痞所穿。 苏扬更是注意到,其中一件衣服,莫小刀以前分明穿过! 当日在红仙楼时,莫小刀穿的就是这件外套,其上撕裂的口子,都被缝补好了! 他心中愈发怪异。 这些衣服,更多的显然是吴钱的! “先前的案子,路姑娘不必谢我。” 苏扬轻声解释,“倒是我,还得多谢路姑娘,帮我指认案犯。” “至于吴帮主……” 苏扬瞥向吴钱,见吴钱满脸乐呵呵的。 “若是路姑娘愿意,吴帮主这边,也可以为你提供些谋生的行当。” 就算丽姑有了朝廷的赔偿,孤身一人,也不见得今后便能安稳。 若是有聚贤帮相助,那倒不用担心了。 丽姑点点头,又看向吴钱:“那妾身今后便先承吴老爷的大恩!” “客气客气!” 吴钱笑容浓郁。 走了这么一趟,苏扬倒是放心下来。 他缓缓对吴钱道:“吴帮主,此次我前来,其实还有件要事,想要与吴帮主商量!” “好说好说!” 吴钱点点头,向苏扬招招手。 “路小姐,在下先行去与苏太医商谈要事!” 他向丽姑交待一声,带着苏扬离开。 “吴帮主莫不是老骥伏枥?” 两人一同行走间,苏扬低声询问。 吴钱对待丽姑的态度,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 吴钱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不知苏太医有何要事?” “不瞒吴帮主,明日我便要启程离京一段时日……” 他简要将离京的事情告知吴钱,“所以,想要吴帮主多让手底下的弟兄,帮忙照拂一二!” “这些事情,何足挂齿?” 吴钱豪迈地挥挥手,让手下带来酒水,递到苏扬身边。 他自己却手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苏扬瞥了吴钱一眼。 这才几日功夫,吴钱这个老谋深算的流痞头子,就突然转性了?! “苏太医给咱们帮衬了这么多,这么点事情,就算苏太医不说,我帮中的弟兄自然也会相帮!” 吴钱轻笑道。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苏扬点点头,又道,“此外,还有件事,要跟吴帮主商量。” “我此次出行,想要找吴帮主借个帮手一用!” “帮手?” 吴钱稍作思索,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小刀那小子,我管不住。” “苏太医要是找他相帮,那还得他点头才行!” 闻言,苏扬不由深深看了吴钱一眼。 虽然吴钱没有明说,但他多少还是听出了些拒绝意思。 以吴钱的眼力,自是能够看得出来,他这次离京,并非一片坦途。 这是担心莫小刀跟着他一起有什么风险。 但他这趟出去,势必需要些人手。 莫小刀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那我便去问问莫兄,若他点头,我便先行谢过吴帮主了!” 苏扬拱了拱手,作势就要离去。 “苏太医且慢!” 吴钱连忙叫住苏扬。 “那小子一向喜欢凑热闹,苏太医要离京,想来他是愿意的。” “不过……”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万望苏太医届时多多照拂一下他!” “吴帮主果然重情重义!” 苏扬咧嘴一笑。 商谈过后,苏扬正要离去,却注意到不远处一名流痞,正怀抱木桶向宅院深处走去。 “站住!” 吴钱将那流痞叫到身前,瞥了眼木桶里的东西。 那木桶中,赫然是一件件外衣。 “又是莫小刀那小子送来的衣服?” 他蹙眉询问。 那流痞连忙点头:“莫老大让我将这些衣服送到路小姐那里……” “都给老子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吴钱满脸不悦,“去告诉他,以后他的衣服,要洗自己洗!” “是……” 流痞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 见此,苏扬不由失笑。 丽姑在聚贤帮中的待遇,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 他走出聚贤帮,看向面前的街道,却是有些犹豫。 出发前的许多事情倒是都安排好了。 至于,云清郡主和云千瑶两人…… 一想到此,苏扬的心绪就有些凌乱。 两人都不想见他,应当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摇摇头,没有再去两人府邸。 …… 清晨。 京城外,十里长廊。 苏扬手持酒杯,向着面前众人缓缓行礼。 白泞和薛景山等人站在他身前,面带笑容。 “饮下这杯酒,下官便启程了。” 苏扬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 郡主府。 云清郡主静静站在后院里,她看着面前的竹林,贝齿轻咬着红唇。 “郡主……” 不远处,小丫鬟杏儿快步跑来。 “苏医师……他启程了吗?” 云清郡主低声询问,倔强得看着竹林,依旧不愿转身。 青葱玉指却不自觉攥紧。 眼前的竹林,苏扬以往可以轻易翻过来,自竹林中走出。 “已经启程了。” 杏儿低声回答。 云清郡主默默点头,一言不发。 “郡主……” 杏儿又叫了一声,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前。 “苏医师他临走前,还托付苏悦姑娘,有一封信,要转交给您……” 杏儿说着,双手举起一封信件,递到云清郡主面前。 云清郡主发红的美眸微微一颤。 她接过信件,指尖颤巍巍地将其打开。 看着手中的信件,她一双眸子中,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 见此,杏儿不由暗叹。 苏医师要启程离开,怎么也不再来见见郡主! 正门进不来,后院这里,郡主可一直给他留着…… 可不多时,杏儿又注意到,郡主看着书信,嘴角却逐渐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噙着晶莹的泪花,笑靥却胜过世间所有的美景! 第四百九十章 江南美景,赋作诗词! 苏家药铺。 李兰芝擦拭着药铺中的柜台,将一些物件小心收拢起来。 苏悦跟在一旁帮衬着,撅着小嘴,有些闷闷不乐。 她不时地向外张望一眼,又蹙了蹙眉,继续帮着母亲收拾。 “娘,我哥去南方,会不会吃不惯,住不惯啊?” 苏悦嘟嘟囔囔地询问,“我听李叔说了,南方那边的饭菜都跟咱们京城不一样。” “哥说这趟出去,最早也得年前才能赶回来。” “说是南方入了冬后,也不暖和……” 她见母亲并未回答,摇了摇头。 又劝慰起自己:“不过,南方的饭菜种类也多。” “还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哥还说等他回来,给我带好多东西!” 听着苏悦的自言自语,李兰芝无奈地摇摇头。 “放心吧,你哥这趟出去,有那么多人陪着。” “饿不着也冻不着。” “他临走时嘱咐了,你多背背医书,回来时他要检查的!” 话虽这么说,李兰芝还是不由向药铺外看了一眼。 扬儿一路远行,路上比不得家里,总免不了风餐露宿。 也不知道,她给扬儿带的那些东西,一路上够不够用? “还要检查啊!” 苏悦小脸一垮,双手捂着小脑袋,撇了撇嘴。 这时,药铺外,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苏悦不由向外看去,看清来人的身影,双眸顿时一睁。 “千瑶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迎上前去,又注意到,云千瑶身后的家丁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云千瑶点头致意,让家丁将篮子放下。 “秋深了,昨日我爹刚买了一大堆螃蟹,让我今天送过来。” 说着,她的目光却向着药铺中扫去。 自今日以后,药铺里才会再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千瑶姐姐,你稍等哈!” 苏悦向云千瑶眨了眨大眼睛,快步向一旁走去。 云千瑶微微歪着脑袋,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千瑶,怎么不劝劝你爹,送来这么多螃蟹?” 李兰芝凑到云千瑶身边,有些无奈。 云千瑶摇摇头,美眸中泛起一抹涟漪。 “这些螃蟹,是从南方抓来的,昨日才刚入京。” 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我爹觉着新鲜,就送过来了。” “从南方抓来的?” 李兰芝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微微一笑。 “那扬儿去了南方,肯定也能吃到这些大螃蟹了!” 她招呼着云千瑶落座。 云千瑶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询问:“伯母,苏兄……他已经启程了吗?” 李兰芝缓缓点头。 “一早便出发了,没有让我送,估计……现在已经离京了。” 听到此,云千瑶眸光微凝,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 “已经离京了吗?” 她轻声呢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只是静静的坐在桌案前,却仿佛让四周都随着她一同静谧下来。 “千瑶姐姐……” 这时,苏悦蹦蹦跳跳地向着云千瑶凑了过来。 她双手负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云千瑶美眸微动,疑惑地向苏悦身后看去。 苏悦神秘一笑,纤细的手臂自身后抽出,向云千瑶亮出手里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封信件。 “这是我哥特意留给你的信件!” 苏悦笑吟吟地双手将信件递到云千瑶面前。 “嗯?” 云千瑶微微一怔,纵使俏脸上的表情依旧尽力保持着平静。 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凝视着信件。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自苏悦手中接过信件。 “我哥说了,他原本想给你留一首诗词的!” 苏悦笑眯眯地眨着大眼睛,旋即又摊开手。 “但他又想不出什么贴合的诗词,只好暂且写下这封书信了。” 没有贴合的诗词吗? 云千瑶捏着信件,思绪一时有些繁杂。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时苏扬在点星楼中,意气风发,随口吐出一句句惊艳绝伦诗词的身影。 给她写诗词,竟会让他这般犯难吗? “不过,我哥还说了……” 苏悦指尖轻轻按着唇角,在思索着。 “他说,等之后前去南方之时,一路会尽可能看些江南美景。” “到时候,都赋作诗词,一并写给你!” 闻言,云千瑶本来显得黯然的眸子,忽的似星辰般微微一亮! 她再度看向手中诗词,却不由展颜一笑。 …… 京城外。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奔向南方。 马蹄声动,扬着大旗,一路掀起滚滚尘烟。 苏扬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他这趟南下,队伍中足足三百多人! 只这一路前行,便是声势浩荡。 所有人都如众星拱月般,护卫着他的马车,气派非凡! “苏大夫,我就知道,跟着你混,准没错!” 莫小刀骑乘着马匹,笑吟吟赶在苏扬马车一边。 他砸吧着嘴,一脸享受:“连我都跟着你混上了,由禁军护卫的日子!”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 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奉承还是挖苦! 他这队伍三百余人,还多是禁军,装备精良,的确气势汹汹。 但队伍的构成就有些复杂了! 除开他与莫小刀外。 队伍中,相当一部分倒的确是护卫他的禁军,更是左相指派来的。 此外,自然还有些随同的官员。 苏扬又探头向后方的一辆马车看去。 顾世清这个荣国公之子,此次任宣谕副使,这队伍中,也有部分人,是他的护卫。 至于队伍中是否还有些居心叵测的人,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想到此,苏扬又摸了摸怀中一个物事。 那赫然是一枚调兵虎符! 昨日深夜,荀正派人悄悄上门,将这枚调兵虎符送到他的手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用意? 只小半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远离了京城。 本来高耸如山岳的京城城墙,已然消失在视线中。 行至京畿之地,队伍却停了下来。 苏扬走出马车,向外看去。 看到前方静候的一众身影,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笑容。 前方,在一众殿前司兵士的护卫下。 赵艺弘和王朗一同站在最前方,等候着苏扬。 第四百九十一章 名单 “赵兄,王兄!” 苏扬快步走下马车,赶到两人身前。 赵艺弘笑容和煦,向后挥了挥手。 “苏兄此番去江南,路途遥远,我特意为苏兄准备了些东西,远行之时,以备不时之需。” 随即,两名兵士便抬着一口木箱上前。 苏扬身后,队伍中一众随行官员连忙各自走下马车,向着赵艺弘这边赶来拜见。 他们心中不由惊异。 虽然早就听闻,太医苏扬与五皇子交情颇深。 可五皇子殿下竟然亲自来京畿之地远送苏扬,依旧让他们心中为之惊动不已。 太医苏扬,竟被五殿下这般看重! 不远处的马车中,顾世清慢悠悠走出来。 他看了眼赵艺弘,眉头微挑。 随即,他走下马车,向着赵艺弘那边靠拢过去。 此时,赵艺弘已温和地与一众随行官员们打过招呼。 他带着苏扬向一旁走去。 “苏兄,此次离京,一路上虽有禁军护卫,但还是得小心谨慎。” 赵艺弘低声叮嘱,又暗暗扫了眼一众随行官员与禁军兵士,“这队伍里的人中,也须得小心防备!”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 他知晓赵艺弘应当是调查出什么了。 他正要询问,却瞥到顾世清嬉笑着凑了过来。 “殿下,许久不见!” 纵使秋意渐浓,顾世清依旧握着一把折扇,刻意摆出风流倜傥的姿态。 “顾公子……” 赵艺弘面向顾世清,笑容温和。 “此次南下,未曾想顾公子竟也会前往!” “京城待腻了!” 顾世清面庞一扬,双手轻扣折扇。 “我先前就说,十里长廊那边,怎么未曾见到五殿下。” “原来殿下都早已在这里等候了。” 说着,他又看了苏扬一眼。 “苏太医在朝廷之中,果然是宠命优渥!” 他絮絮叨叨着,又仿若想到什么。 “殿下,我此次随着苏太医一同南下,一路上要跟苏太医切磋诗词。” “待我回来,若殿下赏脸,我再跟殿下切磋切磋!” 苏扬脸色怪异,摇了摇头。 顾世清倒是对诗词一道,念念不忘! 但顾世清的诗词,实在是……不堪入目! 赵艺弘却笑容不改,缓缓颔首。 “那我可等着领略顾公子的大作!” 顿了顿,他又道,“顾公子,若无他事,我与苏太医还有些事情交待……” “也好,那我便不叨扰二位了!” 顾世清挥了挥折扇,自顾自向一旁走去。 待到顾世清离开,赵艺弘才低声嘱咐苏扬。 “顾世清身为荣国公之子,以往在京城中,是个有名的二世祖。” “其名声不下于孙巡!”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原来这顾世清还有这般“丰功伟绩”! “不过,荣国公顾渊以往在边疆却立下过赫赫战功。” 赵艺弘继续说道,“其战绩,以往几乎被世人将其与齐王叔并称!” “嗯?” 苏扬不由一怔。 战绩与齐王并称? 只一瞬间,他脑海中便浮现出许多。 齐王无疑是大宋最为战功彪炳的存在,单凭一己之力,便使得北莽无法南下。 几乎堪称功高震主! 以往荣国公顾渊,却能与齐王并称…… 那么,在顾渊战功赫赫的同时,也应当要被朝廷所顾忌! 功高震主,对于任何朝臣来说,都是一把悬在脑袋上的剑! 难怪先前他为顾渊诊治之时,顾渊一身伤势! 连袁弘慈恐怕都难以与顾渊相比…… “苏兄对此人,可稍加注意。” 赵艺弘提醒着,随手自怀中取出一沓银票,递向苏扬。 “这……” 见此,苏扬不由一愣。 他现在又不缺钱,赵艺弘给他这些东西做什么? “苏兄收下便是……” 赵艺弘缓缓说着,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苏扬狐疑地收下银票,隐约察觉到,银票中似乎有些不同的手感。 “名单中所列之人,皆是我这几天以来所查到的。” 赵艺弘低声说着,“随行的队伍中,若是有人暗地里安插人手,对付苏兄……” “那这名单中所列之人,便最有可能!” “其余人,苏兄也得小心防范!” 听到此,苏扬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这趟南下,随行的队伍中,已经被安插了人手。 赵艺弘给的这份名单,弥足珍贵! “多谢赵兄!” 苏扬诚挚感谢。 赵艺弘摇摇头,向着苏扬缓缓一礼。 “苏兄,一路珍重!” “保重!” 苏扬长长回礼。 他目送着赵艺弘与王朗离开,坐回了马车上。 队伍再度启程前行,南下江南。 马车里。 苏扬自银票中翻出一张宣纸,仔细浏览着其上所写的名字。 眼中泛着幽幽光芒。 良久,他才将宣纸折好收下,与调兵虎符一同放在身上。 这才刚一启程,便已经自队伍中发现了有可能被安插进来,伺机杀他的人。 看样子,这一趟南下之路,倒是比预料中还要艰难…… 至于这调兵虎符,荀正连这东西都给他了。 足可预料到,那调查匪患一事,也绝不简单! 他摇摇头,收敛心绪,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去。 “莫兄,帮我将韩统领找来。” 莫小刀点点头,怪异地向队伍前方看去。 他也并未多说什么,策马走向队伍最前方。 不多时,一名身着甲胄的壮硕男人便自队伍前方赶来。 “苏大人,不知找卑职何事?” 他恭声询问。 苏扬笑吟吟看了他一眼,随意摆了摆手。 “韩统领,之前启程到现在,本官尚未来得及询问……” “咱们这一路上,该如何行进?” 眼前之人,正是他们这趟南下的护卫军统领,韩韧。 队伍中所有禁军兵士,皆得听从此人命令。 韩韧笑了笑,向苏扬拱手。 “回禀苏大人,先前往淮州,再转水道,南下江州!” “至于严州一地,须得等到苏大人视察过江州之后,再行前往……” 他将路线简要与苏扬复述一番。 苏扬点点头,稍作沉吟。 “那一路上便有劳韩统领护卫了!” 他轻笑道,“今日午时咱们应当就能到安城县了,让将士们加快行进,到时我掏钱,先请将士们采办些路上用的物事!” 与韩韧商量一通,苏扬坐回马车中。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凛冽寒意。 韩韧的名字,赫然就在赵艺弘给他的名单上! 也不知荀正究竟是怎么安排人护送他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可不能巴结苏大人! 安城县。 苏扬一队人马刚一赶到,便被县令亲自迎接,来到整个县城最大的酒楼里。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苏扬徐徐迈步而行。 “苏大人,下官在安城县中,早就听闻了您的功绩!” 安城县令甄济跟在苏扬身后,笑吟吟恭维着。 “若非是您,这疫患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消停……” “我们安城县,也都多亏了您的洪福!” 他虽在恭维苏扬,却很识趣地并未靠苏扬太近,而是站在其他随行官员们的后方。 “哪里,我等出京第一站便来到了安城县,倒是有劳甄大人在此设下宴席了!” 苏扬寒暄一声,目光打量着四周。 安城县的这家酒楼,规模甚至要比京城中一些大型酒楼都还要大上一些。 三百多人的队伍一同落座酒楼,这酒楼中,竟还能空余下许多座位。 不过,这倒也正常,安城县距离京城并不算远。 京城如他这般的宣谕使南下,第一站基本上都是安城县。 他又向后方看去,顾世清自顾自地走在后方,并没有凑过来。 这个荣国公之子,跟谁都互不干预,倒真像是将此行当作游玩的了! “不打紧不打紧,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甄济笑着向一旁挥手,“苏大人,这边请,咱们去厢房就座。” 苏扬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在这院落,与随行将士们一同就座便可。” “好说好说!” 甄济连忙点头,心中暗自思忖。 这个宣谕使年纪轻轻,却早已名动京城。 能在这个年纪,便当然了右鉴议大夫与奉上太医等官职,更是被朝廷认命为宣谕使,足可见其城府。 眼下在他们这酒楼中,与将士们一同就座,应当多少有拉拢人心的意思。 他又偷偷瞟向跟在苏扬身边的一众随行官员。 听到苏扬的话后,那些官员们暗暗交流了个眼色,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走到主桌前,这里是酒楼的二楼,足可见四周一切都尽收眼底。 “韩统领,将士们随本官行了一上午,让他们快些吃饭吧。” 苏扬笑着对韩韧嘱咐道,“之后行程,还要辛苦将士们!” 韩韧点点头,向一旁走去,吩咐四周兵士。 而后,苏扬又看向桌案前几人。 顾世清依旧未曾来主桌这边落座,桌案前,除安城县县令外,便只剩下了一众随行官员。 这其中,有太医院的太医陈温,也有来自刑部、礼部等三省六部的官员,官职大多在五品左右。 对于这些人,苏扬还尚未熟悉。 “甄县令……” 刚一落座,苏扬身旁,一人便瞥向甄济。 “苏大人来安城县落脚,怎么也不好好招待?” 闻言,甄济不由一怔。 苏扬循声望去,瞥向那开口的人。 刑部郎中刘冉森。 先前自京城离开,他们之间都并没有什么交谈的机会。 但现在落脚了,这些人的心思便该显露出来了! “恕下官愚钝……” 甄济连忙说道,“待吃过饭后,下官再好好招待诸位大人!” “那便好!”刘冉森微微颔首,暗暗瞟了苏扬一眼,“不过,苏大人何等身份,怎么甄大人也不给苏大人安排个厢房?” “让苏大人在这边用膳,岂不是落了苏大人的面子?” 他这一番话,似乎是在为苏扬维护颜面。 “这……” 甄济面色迟疑地看向苏扬。 在这二楼中落座,方才可是苏扬的意思。 苏扬眉头微挑,他一眼便看出了刘冉森的用意 表面上的话,倒是说得好听。 维护他的颜面? 先前他向甄济嘱咐之时,刘冉森这些人可就跟在身边听着。 现在刘冉森看似是在责怪甄济,其实是奔着他来的! “甄大人,可莫要看苏大人年纪轻轻,便有所轻慢啊!” 甄济身边,礼部郎中陈笛也幽幽开口。 他笑着看向苏扬:“苏大人如此年纪,其才能便已超过朝堂上不知多少朝臣,胜任着宣谕使一职……” “这可是朝廷和陛下的一片信任!” 他似是在恭维苏扬,又向着甄济摆摆手,“甄大人,若是有所怠慢,即便苏大人不说什么,我们可也都不愿意!”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酒桌闲谈,似是在开玩笑。 但同样的,却都隐隐透露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是下官怠慢了,下官之后必是要好好赔罪!” 甄济赔着笑,半点也不见羞恼。 他担任这安城县县令,不知接待过多少南下的官员。 如眼前这等场面,他自是也见得多了。 而今南下前往江州和严州的这一行队伍,且撇开宣愈副使顾世清这个荣国公之子不谈,苏扬的年纪无疑是最小的。 在朝堂上,论资历,更是远远无法与其他朝臣相比。 但苏扬却担任宣谕使一职,其他那些随行的官员们,自然多有不服! 此外,他还有所听闻,苏扬在京城之中,与刑部之间,似乎也有些间隙…… 刑部郎中刘冉森与礼部郎中陈笛这些人,当然是在借机找苏扬的麻烦。 这时,刘冉森嬉笑着看向苏扬。 “苏大人,此番启程,今后我等便有劳苏大人提携了!” “若是苏大人一路上有什么安排,尽管跟下官吩咐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刘冉森却坐定身形,丝毫没有恭敬意味。 苏扬淡淡扫了眼刘冉森,并未急着回应。 如刘冉森和陈笛这些人向他发难,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但苏扬还未回应,陈笛便已然开口。 “刘大人,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陈笛轻挥衣袖,“老夫可听闻,苏大人一向恪尽职守,公正严明,怎会轻易吩咐我等?” “想必,待之后我等到了江州和严州二地,苏大人也势必要亲力亲为!” “我等可不能借机巴结苏大人啊!” 话罢,他又与刘然森相视一笑,仿佛先前所说,都只是酒桌上的玩笑! 只不过,随着两人一番话落下。 酒桌前的氛围,却有些怪异下来。 这时候,韩韧已然吩咐了一圈,回到了桌案前。 “苏大人,卑职已经吩咐好了!” 他向着苏扬低声汇报。 苏扬点点头,脸上笑容丝毫未减。 “韩统领,坐!” 他招呼着韩韧。 可紧接着,刘冉森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韩统领到底是出身行伍,军令严明,不过……” 他笑容玩味,“可不能在我等面前,过多巴结苏大人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今日不得饮酒! 话罢,刘冉森抚须一笑。 他像是依旧跟先前般,开着玩笑。 陈笛也紧跟着笑了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似是尤为欢快。 其余几人,则或跟着他们二人附和,或不发一言,忐忑地看向苏扬。 “苏大人,不知方才老夫可是有所失言了?” 刘冉森笑吟吟向苏扬询问。 但不等苏扬回答,他便又自顾自道:“许是苏大人刚入朝堂不久,还不熟悉我等之间的交谈!” 话语中,始终透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轻蔑。 陈笛轻轻拍了拍刘冉森的肩膀:“苏大人毕竟年轻,不苟言笑……” “刘大人,待会可得好好敬苏大人一杯酒水!” 说着,他淡淡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得了些机缘,捞了个从四品的右鉴议大夫一职。 但论权势,还比不得他与刘冉森这两个六部的郎中! 今日,他们便是要给苏扬一个提醒。 莫要以为,这一路上,他们都对苏扬言听计从! “那是自然!” 刘冉森哈哈一笑,向甄济扬了扬下巴,“甄县令,让人去备些好酒过来!” “是,下官这便去……”甄济连忙就要起身。 他试探地看向苏扬。 如今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在桌案前这般调笑,恐怕苏扬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陈太医……”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询问道:“我等而今刚启程,在安城县吃过饭后,便要继续赶路,陈太医应当不饮酒吧?” 听到此,桌案前几人皆面色微凝。 刘冉森才刚要让甄济去拿好酒,苏扬便暗暗给了刘冉森一个软钉子? “自是不饮酒!” 陈温摆了摆手。 苏扬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韩韧。 “韩统领,方才可是已经跟诸位将士们说过,不可饮酒?” “苏大人放心,卑职已吩咐下去了。” 韩韧低声回应,“卑职等一路护送诸位大人,自是滴酒不可沾!” “那便好!”苏扬微微一笑,向甄济挥挥手,示意其再度落座。 他幽幽扫了眼桌案前众人,指尖轻扣桌案。 “那本官便下令,今日,我等也不可饮酒!” 听到此,四周众人都不由神色各异。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神色沉凝下来。 苏扬这摆明了是要拂他们面子了! 可苏扬却笑容浓郁,看向刘冉森和陈笛两人。 “二位大人,你们若诚心想跟本官赔罪,不妨给本官敬杯茶!” 他随意扬了扬手,好整以暇地坐定身形。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这宣谕使尚未发话,反倒是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先找起他的麻烦了!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脸色当即一黑。 让他们敬茶赔罪? 想要以此打压他们? 今日在这安城县中,若就此落了苏扬一头,那此后一路上,他们就都不用再在苏扬面前抬起头来了! “苏大人果然是开不起玩笑啊!” 陈笛捋了捋胡须,摇头轻笑,“老夫先前不过是与苏大人稍作打趣,苏大人莫非真怒了?” 刘冉森也慢悠悠地摇了摇头,笑容玩味。 “我等今后这一路上,都还需相互照应,苏大人可莫要因此伤了情分!” 他随手拿起酒壶,晃了晃。 酒壶中液体交织的声音响起,显然其中早就备好了酒水。 说着,他随手将酒水倒进酒杯里。 “苏大人心中若是有所不悦,那老夫这便敬你一杯酒水!” 他将酒杯推到苏扬身前,神色不变。 见此,甄济等人都不敢多发一言。 苏扬与刘冉森和陈笛之间的恩怨,可见一斑。 而双方之间,甄济更是谁都不敢相帮。 苏扬缓缓抬头,看向刘冉森。 “刘大人,本官方才说的话,你莫非没有听见?” 他眉头微挑,“本官已然下令,今日我等任何人,不可饮酒!” 可对于苏扬的话,刘冉森却丝毫不顾。 “苏大人自己不愿饮酒,又何必牵扯他人?” 刘冉森淡淡询问,“将士们不饮酒,是他们得保护我等……” “但我等坐在马车之上,一路前行,喝些酒水又有何妨?” 一边说着,他一边给自己倒满了酒水。 陈笛自刘冉森手中接过酒壶,也自顾自倒酒。 “苏大人,既然你不喝,那老夫便不给你斟酒了!” 随即,他又向桌案前众人招了招手。 “诸位,苏大人或许是不胜酒力,喝不得酒……” “那我等便一同饮酒吧!” 只是,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看了看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又看向苏扬。 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扬虽年纪轻,但毕竟是此行的宣谕使。 就算刘冉森和陈笛二人,不惧苏扬,但他们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论官职和权势,他们几乎微乎其微。 “陈太医?” 刘冉森捏起酒杯,向陈温举杯示意。 陈温眉头微皱,他对刘冉森举起的酒杯,视而不见。 他好歹是太医院的太医,平日里虽一贯待人温和,不与他人交恶。 但他也能看得出来。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分明是与苏扬针锋相对了! 这才刚到安城显,尚未出京畿之地范围。 这队伍中,便已然闹出了不快…… “小刀!” 这时,苏扬忽地向不远处的桌案上招了招手。 莫小刀正跟顾世清凑在一起,听到苏扬的声音,他当即起身,向着苏扬这边迈步而来。 “苏大夫,有事您吩咐!” 他扫了眼桌案上的众人,将他们的脸色收归眼底,大致也猜出了些眼下的情况。 苏扬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壶。 “刘大人和陈大人饮不得酒,劳烦你给他们各自倒一杯茶水!” “好说好说!” 莫小刀咧嘴一笑,捏起茶壶,便给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倒水。 他动作随意,茶水顷刻间溢出茶盏,也毫不在意。 随即,他向着刘冉森和陈笛扬了扬胳膊。 “二位大人,这茶,可是苏太医吩咐我,亲自给你们倒的……” “你们可得好好喝下去!” 他又挑了挑眉,“这个面子,你们可一定得给!” 见此,刘冉森目光一凛。 这跟在苏扬身边的莫小刀,他们也早已看出来了。 应当就是个小人物。 可苏扬竟让此人出面,逼他们喝茶? 啪! 陈笛随手打落茶盏,不悦地瞥向莫小刀。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本官敬茶?” 第四百九十四章 各打三十大板! 尚有余温的茶水散落一地,升腾着水雾。 原本还一片喧闹的酒楼,瞬间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齐齐向着苏扬所在的桌案那边看去,神色惊动。 怎么这才刚到安城县落脚,这几位领头的大人,便闹出了不和? 不远处,顾世清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苏扬几人。 他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待着看好戏一般。 莫小刀扫了眼地上的茶水,脸上却也并没有半分怒意。 依旧嬉皮笑脸。 “多好的茶水,就这么浪费了!” 他摇了摇头,砸吧着嘴。 随即,他漫不经心地向苏扬询问:“苏大夫,要不要让他舔干净?”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扬身边的这个小子,也敢羞辱他们? 他们又不悦地看向苏扬。 刘冉森伸手指着莫小刀,向苏扬询问:“苏大人,这小人该当如何论处?” “论处?” 苏扬脸色平静,丝毫不见波澜。 “刘大人,陈大人。” “本官下了命令,不让你们喝酒……” “更是好心好意让兄弟给你们敬茶,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睥睨刘冉森两人。 “你们觉得,本官该如何论处?” 他语气始终平淡,可却使得此时的气氛骤然凝重了许多。 “二位大人!” 苏扬微微抬手,“这茶,今日你们自己喝下去,本官不与你们计较。” 刘冉森两人却不见畏惧,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上。 看苏扬这小子的架势,还想要敲打他们? 可笑不自量! “苏大人,你自己不愿饮酒,便要拉着我们一起,这可不厚道!” 刘冉森淡然一笑,“这些规矩,你若是不懂,那老夫可以向你传授一二。” 苏扬不过就只是担任了一趟宣谕使,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们这些人,跟着其他大人们出京巡察,也早就有过多次了。” 刘冉森慢悠悠说道,“可以往,我们来到这安城县,甄县令哪次不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我等饮酒,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如苏大人这般,连我等都要约束的,老夫还从未见过!” 他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一旁陈笛也跟着嗤声一笑。 “苏大人,老夫与刘大人不因你年纪尚幼,与你计较什么。” “但老夫也劝你一句,莫要在我等面前,作威作福!” 他捋着胡须,言辞中满是轻蔑。 “今后咱们还要一路同行,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拿着鸡毛当令箭,只会落得他人贻笑大方!” 他已经是在警告苏扬了! 甄济坐在一旁,微微摇头。 如苏扬这般难以服众的宣谕使,他并非头一次见。 但一上来,双方就闹得这么僵的,还是极为少有的。 今日,刘冉森和陈笛也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自此以后,足以让其他随行官员们看清,苏扬并非掌握着足够的话语权! 宣谕使一职,恐怕也形同虚设! 可对于两人的冷嘲热讽,苏扬却置若罔闻。 “本官已经下过命令了,今日在这安城县中,我等队伍,任何人不可饮酒。” “与众将士无异!” 他将命令重申一遍,又看向一旁韩韧。 “韩统领,行伍之中,若有人违背禁酒令,当如何处置?” 闻言,韩韧不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他稍作迟疑,随即缓缓回应:“回禀苏大人,按军令,轻则杖刑,重则当场斩首!” 苏扬微微颔首。 他笑吟吟看向刘冉森和陈笛。 “二位,本官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是饮酒,还是饮茶……” 他向着桌案上抬了抬手,“二位自己选吧!” 一时间,刘冉森和陈笛都不由双眸眯起。 他们自然知道,苏扬让他们选饮酒还是饮酒,就是要让他们表明态度! 饮茶,那便意味着,今日他们不得不屈服苏扬的命令。 队伍中,谁是掌权者,自然分明。 而饮酒…… 他们又不由瞥了眼韩韧,心中嗤笑。 苏扬还想着拿军令吓唬他们? “苏大人是成心要与老夫过不去啊!” 刘冉森冷笑一声,随手捏起酒盏,朝着陈笛示意。 陈笛也紧跟着拿了起来。 “既然苏大人不饮酒,那老夫便与刘大人共饮!” 说着,两人相互碰杯,怡然自得地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见此一幕,甄济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怜悯。 苏扬年纪轻轻,纵使名动京城,可在刘冉森和陈笛这两个六部郎中面前,也还是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韩统领!”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官命你,将刘冉森和陈笛两人拿下!” “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他话音落下,众人心中都不由一惊! 各大三十大板!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嗯?” 刘冉森两人放下酒杯,眉头紧皱。 他们的脸上终于是隐藏不住愠怒意味。 敢对他们用刑? “苏大人,你这是何意?” 刘冉森愤然一拍桌案,冷冷盯着苏扬。 可苏扬却看都不看刘冉森一眼。 他只是瞥向韩韧:“韩统领,本官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顿时间,韩韧站起身来。 他扫了眼刘冉森两人,满脸迟疑。 对这两人动手…… 恐怕麻烦不少! “苏大人,刘大人和陈大人他们应当只是无心之失……” 他只好轻声劝谏。 可苏扬嘴角却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淡淡询问:“莫非韩统领也不听本官的命令?” “这……” 韩韧脸色微僵,随即躬身行礼。 “卑职领命!” 他大手一挥,四周便立即有兵士起身,向着他们这边围聚过来。 见此,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大人,你这是成心要找下官的麻烦吗?” 陈笛冷喝,“我们才刚出京城,你就要在我们面前,耍你的官架子?” 就算借苏扬一个胆子,量苏扬也不敢对他们动手! 还想要立威? 那苏扬就等着骑虎难下吧! “苏大人这才刚到安城县落脚,便要惩处老夫和陈大人?” 刘冉森语气阴冷,“你这宣谕使,果真是当得有模有样啊!” 第四百九十五章 拖下去,打! “二位大人是对本官的命令,有所不满?” 苏扬淡淡询问,不急不躁。 刘冉森自桌案前站起身形,冷冷盯着苏扬。 “苏大人,惩处老夫,你还没这么大的权势!” 他神色傲然,一挥衣袖。 “既然今日这顿饭,苏大人成心跟老夫等人过不去……” “那这顿饭,不吃也罢!” 话罢,刘冉森转身便要离开。 陈笛也紧跟着起身,瞥了苏扬一眼。 “苏大人,今后一路上,好自为之!” 两人撂下话后,各自离席。 桌案前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坐在这里,还是该跟刘冉森两人一同离去。 他们只好又看向苏扬,现在场面闹得这么僵。 这位年轻宣谕使,恐怕已经无法妥善收场了! “韩统领?” 苏扬脸色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只是淡淡向韩韧询问一声。 “你准备让本官命令你几次?” 闻言,韩韧神色顿时一凝。 纵使苏扬语气平淡,可他也能够听出其中的威严! 苏扬的命令,如今,他不能违背! “来人!” 韩韧高喝,伸手指着刘冉森和陈笛两人。 “将……刘大人和陈大人拿下!” “嗯?” 刘冉森两人脚步一顿,脸色骤变。 他们齐齐转过身,惊疑不定地看向韩韧。 这韩韧,为何对苏扬的命令,这般服从? 可来不及他们思索,几名兵士上前,已然将他们擒拿住了! “你们反了不成?” 陈笛怒喝,胳膊都被兵士们挟持住了,动弹不得。 这些兵士,还真敢抓他们? “以下犯上,尔等该当何罪?” 刘冉森满脸怒意,奋力挣扎了一番,却始终无法挣脱。 他只好又看向苏扬。 “苏大人,你这般行径,老夫势必要上报朝廷!” “上报朝廷?” 苏扬却不在意一笑。 “好啊!” “那之后本官等着你们上报朝廷!” “今日我等才刚自京城出发,所下的第一个命令,你们便不服从。” “那便让朝堂诸公明辨是非吧!” 而后,苏扬又向着韩韧挥了挥手。 “拉下去,打!” 听到他的话,韩韧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可在苏扬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故作声势的意味。 苏扬是真的要惩治刘冉森两人! “苏扬,你敢!” 刘冉森厉喝。 自这些兵士将他们两人抓起来的时候,他们与苏扬之间,便已经撕破了脸皮。 可即便将他们抓住,苏扬竟然还不肯罢休! 果真要打他们二人! “老夫身为刑部郎中,岂是你能随意惩戒的?” 他忿忿瞪着苏扬,脸色铁青。 可苏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反倒是自顾自地斟好一杯茶。 他向着莫小刀招了招手。 “莫兄,喝茶!” “苏大夫亲自斟茶,那我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莫小刀玩味地瞥了四周众人一眼,大咧咧地在苏扬身边坐定。 他手捧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好茶!” 他赞叹一声,又瞥向韩韧,催促起来。 “韩大统领,苏大人的命令,怎么还不去执行?” 韩韧脸色变换不定,他已经能够确定,苏扬的的确确是要惩戒这刘冉森两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那几个抓着刘冉森和陈笛的兵士挥了挥手。 “韩韧,你敢!” 陈笛幽幽冷喝。 韩韧只好上前,向两人行礼。 “苏大人的命令,卑职只能服从!” 话落,他不再多言。 几个兵士当即拖着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离开。 “苏扬,你胆大包天!” “伤了老夫,老夫看你如何自处?” “你敢……” 两人依旧在怒骂着。 可他们却挣扎不得,硬生生被兵士们拖了下去。 待到两人自二楼离开,二楼上,所有人依旧未曾回过神来。 堂堂刑部郎中和礼部郎中两位朝廷大员,竟然真就这么被苏扬拖下去,打板子了? 这位苏大人,未免也太过果断了! 不远处,顾世清滴溜溜地看着苏扬,笑容浓郁。 他自桌案前起身,走到苏扬这边随意坐了下去。 “苏太医,厉害啊!” 顾世清赞赏地点点头,向苏扬伸出大拇指。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顾大人,喝茶?” 苏扬随意指了指一旁的茶壶。 他也想要看看,顾世清的态度。 “当然,苏太医都下令了,那我哪里能饮酒?” 顾世清乐呵呵地说着,自顾自给自己斟茶。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顾世清与他没有什么恩怨,既然不跟他找麻烦,那他自然乐得见到。 “啊!” 这时,一声惨叫自楼下响起。 二楼上众人都不由浑身一颤。 他们很清楚,应当是刚刚被拖下去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已经开始被打板子了! 惨叫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虽说那些兵士们不敢下死手,但板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刘冉森两人身上。 凭借这两人的老身子骨,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他们听着一声声惨叫,嘴角跟着不停抽搐。 直到现在,众人心中也惊动不已。 那两位朝廷大臣,如今是真的在挨打! 苏扬身前的桌案四周,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而后,一人低声劝说:“苏大人,这二位大人应当都是无意冒犯您,您看这板子也打了,是否就此小惩大诫?” 那一声声惨叫,实在是让他们心中揪心不已。 这才刚出京城,两位六部郎中,愣是挨了苏扬的板子。 这该是苏扬胆大妄为,还是真就毫无顾忌? “苏大人,不能再打了……” “刘大人和陈大人,他们还要跟着咱们一路远行!” 众人纷纷劝说。 但对于他们的话,苏扬却始终不管不顾。 “诸位!” 苏扬身躯微微前倾,睥睨众人。 “如今刚离开京城,不过半日,可还都记得,咱们此行的目的?” “这……” 一众官员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当然记得! 可苏扬的话语中,分明是带着一股训斥意味。 砰! 这时,苏扬重重一拍桌案。 “我等此行,是赶赴江州和严州二地,一路视察民情。” “先前疫患,二地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可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刚出京城,便就只知晓享乐。” “他们不顾本官命令,擅自饮酒……” 他的语气愈发威严。 “本官问你们,他们该当何罪?” 第四百九十六章 味同嚼蜡 “陛下的旨意,本官希望你们全都牢记在心!” “否则,休怪本官惩处!” 整个酒楼中,唯有苏扬威严的冷喝声与刘冉森两人的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 其他人皆是瑟缩不敢言。 连两个六部的郎中都被苏扬打了,他们哪里还敢做什么出头鸟? 不过,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一旦传到朝堂之上。 苏扬又该如何善了? 终于。 一名兵士快步赶上二楼,向苏扬与韩韧汇报。 “苏大人,统领,三十大板,悉数打完!” 楼下,刘冉森和陈笛二人的惨叫声,已然微不可闻。 硬生生受了三十大板,他们没有昏过去,都算不错了! 苏扬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陈温。 “陈太医,劳烦您吃过饭后,给他们二人诊治诊治,莫耽误了行程!” 听到苏扬的话,众人更是嘴角抽搐不已。 打完之后,还让陈温帮着诊治! 他们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了。 这位年轻宣谕使,可还是一位奉上太医! 他若是不想让刘冉森和陈笛出事,那这两人就算求死,估计都难! “皆听苏大人吩咐。” 陈温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四周众人。 这些人不知晓苏扬的狠厉。 早在太医院中,他就已经极为清楚了。 “韩统领,让人将那二人先找个房间休养着。” 苏扬又对韩韧嘱咐一声。 “是!” 韩韧回应一声,快步离去。 苏扬看着韩韧离去的身影,双眸微眯。 今日对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惩戒,也是他对韩韧的试探! 此人既然在赵艺弘给他的名单上,那他势必要对其保持警惕。 若真是暗地里一些人安排的,那无论如何,韩韧都不会在此时违抗他的命令。 他们才刚出京城,韩韧要做的,该是取得他的信任! “诸位,继续吃……” 苏扬向着四周众人挥了挥手。 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众人心绪却都复杂至极。 “苏大人,下官暂且不吃了,先去探望一下刘大人和陈大人的伤势……” 一人低声说着,向苏扬拱了拱手。 四周其他一些人连忙跟着起身。 即便刘冉森和陈笛未曾斗得过苏扬,可他们也不能就这么不顾那两人。 现在去探望,才能向两人表示诚意。 “诸位……” 可苏扬随手拿起筷子,微微抬眸,看向众人。 “可莫要辜负了,甄县令的招待!” 闻言,一众官员们的身形顿时齐齐僵住。 苏扬这分明是连探望都不让他们去! 如今这队伍中,究竟是谁说了算。 他们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随即,他们只好再度坐了下去。 谁也不敢忤逆苏扬。 只是吃着饭菜,他们都有些味同嚼蜡之感! …… 京城。 时值傍晚,天色将黑, 白泞走进左相府中,一路来到荀正的房间。 “左相,不知寻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白泞低声询问,心中有些疑惑。 他自从出任了这户部尚书一职,便算是归附了左相一派。 在这朝堂之上,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坐!” 荀正招了招手。 待到白泞落座,荀正才悠悠开口:“算时间,苏扬这出京第一晚,应当是出了安城县,到聚临县落脚了吧?” “应当是。” 白泞点点头,京城南下的官员,应当都是路经这两个县城。 但苏扬才刚走,荀正将他找来,只是要询问这些? 这时,他注意到,荀正随手翻开两个折子,递到他身前。 他狐疑地打开折子,扫了眼其上所写。 顿时间,他的脸色忍不住怪异起来。 “这……” 白泞喉咙微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才刚离京第一日,苏扬就敢拿刑部和礼部的两个官员开刀? 还是痛打三十大板? 这两份奏折,正是刘冉森和陈笛所写。 “刘冉森和陈笛,痛斥苏扬的罪行……” 荀正慢悠悠道,“此外,还有一些随行官员,跟着一同上书。” 他笑了笑:“这苏扬,倒是真会给我们找麻烦!” 白泞心中也无奈至极。 此事,倒是附和苏扬的作风。 明日朝会,怕是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免不了要在陛下面前埋怨了! “白尚书,苏扬毕竟是太医院的人。” 荀正笑道,“明日,这些烂摊子,还指望你来收拾。” “下官必好好处置。”白泞恭声回应。 不过,他心中依旧有些疑虑。 单只是这些,也应当用不着荀正把他叫来,亲自跟他商量。 “你刚升任户部尚书一职,应当事务繁多。” 荀正继续说着,“但朝堂之事,今后老夫还需与你多加商议。” 他随手捏起茶盏,示意白泞饮茶。 喝过一口后,荀正又似漫不经心道:“说来,北境战事,估计也快要结束了……” 闻言,白泞心中顿时一凛。 北境战事,自然是大宋与北莽交战了! 自齐王率军先行进攻北莽,北境便连连传来奏报。 北莽大军,已然被齐王打退。 两国如今已是鏖战阶段,这一场大战,应当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右相等人,如今已在商议,有意让陛下传旨,待大战分出胜负后,便要召齐王殿下回京!” 这时,荀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轻笑道:“如今,北境形势,已是齐王殿下大获全胜之势!” 白泞心绪愈发凝重。 大获全胜! 这对于其他将领而言,绝对是大功一件。 但对于齐王…… 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齐王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如今再立下这般功劳。 朝廷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了! 功高震主! 哪一位朝中大臣,不会忌惮此事? 尤其是,此战还是齐王率先发起的进攻! “此事朝堂上,还尚未有眉目。” 荀正笑了笑,似有意似无意般询问,“白尚书,不知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白泞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荀正这已经是试探他的态度了! “齐王殿下驱逐北莽,收复北境,乃是大功一件!” 他沉声道,“想必,待战事平息,陛下心中也会欣喜,必然嘉奖!” 话落,白泞深深看了荀正一眼。 那对于此事,荀正又是如何态度? “白尚书的确言之有理!” 荀正微微一笑,却看不出丝毫想法。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客宿郊外 西日渐沉。 苏扬掀开马车帘子,扫了眼四周。 自京城离开,已有三日时间。 他们早已出了京城范围。 四下是一片山林,连村庄都少见。 “苏大人!” 不远处,韩韧快步赶来。 “今晚,我们恐怕要在这边驻扎了。” “前方山林,道路艰险,夜间不宜前行。” 听到韩韧的话,苏扬缓缓点头。 “即使如此,便着令众将士休息吧。” 他嘱咐一声,自马车上跳了下去。 在这个时代,赶路无疑是极为艰苦的。 纵使是一路乘坐马车,也多少有些闷得慌。 他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好在这一路上,风景极佳。 多是人迹罕至之地,真正的山清水澈,从未受过破坏。 “苏太医,今晚咱们要在这边露营了?” 顾世清走下马车,乐呵呵向着苏扬走来。 他打量着四周,满脸的新奇。 “我就知道,跟苏太医这一趟出来,绝对亏不了。” “你瞧瞧,这才刚离京几日功夫,就能在夜里享受这大好美景了!” 他整个人都尤为欢快,笑容满面。 苏扬瞥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什么。 这位顾公子没过过苦日子,在外露营的新奇,他自是能够理解。 不过,眼下这旷野,可不见得好待。 等到了晚上,秋蚊子也够受的了! “莫兄,咱们待会去打几只山鸡?” 顾世清又凑到莫小刀身边,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说,好说!” 莫小刀随意点点头,又向苏扬询问。 “苏大夫,可有什么吩咐?” “少乱溜达,山林里的猛兽毒蛇,能降服得了,你就过去!” 苏扬撇了撇嘴,向一旁看去。 不远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各自被随行官员搀扶着走下马车。 他们走动间一瘸一拐,不时看一眼苏扬,目光怨毒。 这几日赶路,他们又各自遭了三十大板。 一路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苏扬没有去管他们,从马车上拿出纸笔,自顾自写了起来。 先前已经跟云千瑶许下了承诺,将一路美景,尽数书写给她。 现在先做做润笔,免得到时候,对着纸张无从下笔。 稍作思索,他很快写下一篇《苏幕遮》。 正要收下纸笔,韩韧却快步赶了过来。 “苏大人,巡守的人抓到一群客商!” 他恭声汇报。 “客商?” 苏扬眉头微挑,这荒山野岭的,还能遇到客商? 他挥挥手,让韩韧将人带过来。 不多时,他便见到两人在兵士们的押解下赶来。 那是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人大腹便便,体型浑圆,虽未见身传什么华贵锦衣,但神态中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精明意味。 而另一人身着劲装,蓄着些胡须,应当是富商的护卫。 富商走到苏扬这边,看着苏扬的目光皆是有些奇异。 这些兵士们,应当都是禁军。 将他们押解过来,不该是去见朝廷大官吗? 怎么先来到这个年轻人身边? “这是我们宣谕使大人,还不快参见?” 韩韧沉声呵斥。 闻言,那富商顿时神色一紧。 宣谕使? 这么年轻? 他连忙行礼。 “小人杜继海,参见宣谕使大人!” 苏扬微微颔首,随意将手中毛笔搁下,淡淡询问:“你们是哪里的行商,要去往何处?” “回禀大人,小人是淮州行商,此前去了趟青州做生意,现在是要赶回淮州。” 杜继海连忙回答。 他试探地抬头观察了一眼苏扬的脸色,才又低声说道:“小人等一行人,路经此地,见天色已黑,正准备在此驻扎。” “但见到诸位大人,便想来问问,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在大人们的营帐一旁歇脚?” 说着话,他自袍袖中摸索起来。 掏出一沓银票,向着苏扬递了过去。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他大致明白过来。 眼下这荒山野岭的,杜继海这些人估计是见到他们这么多兵士驻扎,想要借机寻个保护。 他又询问地看向一旁韩韧。 杜继海这些人是否是客商,还有待考证。 见到韩韧点头,苏扬放心下来。 他微微一笑:“杜掌柜是吗,你们倒是挺机灵,知道向我们这边凑!” “出门在外,全仰仗大人照应!” 杜继海连忙说道,将手中银票向苏扬递近了一些。 苏扬扫了眼银票,这一沓银票面值不大,但估计也得有个二三百两。 钱都递到手上了,不收,估计杜继海这些人心里也不安稳。 他随意接过银票,又递到韩韧手中。 “韩统领,分发给将士们。” 闻言,韩韧一怔,随即点头应允。 苏扬又看向杜继海,悠悠询问:“自这里到淮州,一路上可有盗匪?” “这……” 听到苏扬的询问,杜继海却不由看了眼身后的中年护卫。 随后,他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再往南一百里,有个山头,先前小人离开淮州时,听说过。” “但好在并未遇见。” “眼下,不知道那些盗匪还有没有……” 哦? 苏扬双眸微眯,静静思索起来。 这一路上,他与韩韧交谈并不多。 这个韩韧究竟是不是他人暗中派来的,还难以确定。 但他总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曾想过,若是韩韧想要取得他的信任。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与他经历过一场战斗! 而沿途若是遭遇了敢对他们这些禁军动手的山贼,那就能明了了…… 杜继海偷偷瞟着苏扬,见苏扬不发一言。 他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这么年轻的宣谕使,必然是自京城来的。 也不知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子弟。 “把你们的人带过来吧!”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我们也是要前往淮州,这一路上,你等可与本官同行!” 闻言,杜继海眼前一亮,顿时大喜。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连忙躬身行礼,与押解着他们二人的兵士一同离去。 苏扬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负手而立。 有山贼就好…… 不论韩韧是不是他人暗中指派过来的,要是能够借着这些山贼,稍作试探。 总归是没错! 这一趟南下,韩韧这个护卫军统领,他不得不防! 第四百九十八章 晕眩之疾 不多时,杜继海带着一行人凑到营帐一旁,驻扎下来。 苏扬打量着那一行人,眉头微挑。 这一行人足足有数十人,这队伍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要大上一些。 他拿起纸笔,向着一行人那边走去。 见状,韩韧当即带人赶到他身边,护卫着他。 “韩统领,不必如此!” 苏扬笑吟吟摆了摆手。 这副架势,倒是显得忠心耿耿。 “护卫大人周全,是我等职责!” 韩韧抱着朴刀,向苏扬拱了拱手。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走到杜继海的队伍中。 “多谢大人,我等总算可以安心一些了!” 杜继海乐呵呵凑上前,感谢苏扬。 “杜掌柜,你们这人数也不少,这一路上也用不着担惊受怕的吧?”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队伍里有这么多人,看架势,一半以上还都是护卫。 杜继海属实是小心至极。 他似有意似无意地询问:“莫不是杜掌柜运送着什么珍贵物事?” “哪里哪里!” 杜继海连忙摆手,“小人这趟出门,一路上遇见过些盗匪,所以这一次带的人多些。” “小人胆小,让大人见笑了!” 听到此,苏扬也并未再过多询问什么。 他打量着队伍中众人,又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马车中,几名女眷走了下来。 其中一名妇人被搀扶着,行走间似是有些孱弱。 他正看着,一旁杜继海神色却顿时警惕起来。 “大人,那边是小人的家眷……” 他低声提醒一声。 苏扬反应过来,无奈地撇了撇嘴。 盯着别人的家眷看,自然显得失礼。 “失礼了。” 苏扬抱歉一声。 可闻言,杜继海却眨了眨眼。 眼前这位年轻大人,看起来像是个书生。 或许是知晓礼节之人。 不过,他自家女儿长得如花似玉的,方才不知道有没有被这个年轻大人看清容貌。 他心中有些急切,赶忙招呼着苏扬向一旁走去。 “大人,先前听说,您允许我等与您的队伍同行?” 他转移话题道,“那若是如此,小人之后愿意多付些银两!” 苏扬目光怪异,这位杜掌柜有点财大气粗啊! 至于杜继海的心思,他也懒得理会。 “如此,那便多谢杜掌柜了!” 他笑了笑,向禁军营帐那边走去。 “夫人,夫人!” 可这时,一道急呼声响起。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便见那正被搀扶着的妇人干呕起来。 她身形踉跄,眼看着就要昏倒在地。 杜继海脸色骤变,快步向着妇人那边跑了过去。 见此,苏扬嘴角微撇。 杜掌柜这么多银子看样子是不能白拿! 他一路跟了过去,仔细打量起那妇人的情况。 “夫人,你感觉怎样?” 杜继海搀扶着那妇人,神色紧张。 他急忙看向四周,着急的催促着。 “周大夫呢?” “快让他过来!” 不远处,正有一名老者匆匆赶来。 那老者身后,还有着一个学徒打扮的年轻人提着药箱。 “周大夫,快看看我娘的病!” 杜继海一众家眷中,一名女子着急地说着。 她声音动听,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 那老者连忙点头,蹲坐下来,为妇人诊脉。 “杜掌柜,尊夫人的晕眩之疾,又犯了……” 周大夫轻叹一声,向身后年轻人嘱咐。 “满继,快去热药!” “晕眩之疾?” 这时,苏扬的询问声响起。 “是否为气滞血瘀,伴有心悸、气短等症状?”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疑惑地循声望去。 看清苏扬的身影,一众人愈发疑惑。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着常服,看不出身份。 周大夫点点头:“小友也知晓医术?” “略懂一二!” 苏扬回应一声,与周大夫一同蹲坐下来,为妇人诊脉。 “这……” 见此,众人脸色都不由复杂起来。 这年轻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周大夫为他们家夫人诊治也就罢了,此人年纪轻轻,能懂什么医术? “兄台,我师父正在为我们夫人诊治,还望兄台莫要耽扰!” 周大夫身后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满脸不悦。 “大胆!” 他话音刚落,韩韧便赫然上前,冷冷睥睨着那年轻人。 一旁杜继海无奈地皱起眉头。 他现在心中正着急着,眼下竟还出了这么个情况! 但他也只好劝说:“大人,我夫人生了病,四下着急,还望大人见谅!” 苏扬收回诊脉的手指,向韩韧摆摆手。 “韩统领,无妨!” 他稍作思索,随手将本就拿在手里的宣纸另一面铺开。 “杜掌柜,我为尊夫人写个方子,之后让周大夫结合着为尊夫人治疗。” 他向杜继海嘱咐一声,迅速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可听到苏扬的话,杜继海不由一愣。 这年轻人不是宣谕使吗? 怎么还会开药方?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 先任由这年轻人去闹吧! “杜掌柜,且先让尊夫人休息着。” 周大夫向杜继海嘱咐道,“尊夫人这一路赶来,坐车本就辛劳,待会服药之后,应当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听到此,杜继海终于是松了口气。 周大夫摇摇头:“所幸我等快赶到淮州了,届时,尊夫人少去舟车劳顿,今后也须得静养。” 他嘱咐一番后,又向苏扬看去。 其他人或许不知,不过,他方才仅是说出晕眩之疾,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能轻易说出各种症状。 这实属知晓医术了。 但年轻人身边的兵士将领,似乎对这年轻人极为恭敬。 如此身份,还能懂医术,更是难得! 他走到苏扬身边,打量起苏扬所写的药方。 但随即。 周大夫不由双眸一睁! 他连忙躬下身子,仔细打量起来。 呼吸也不由急促了几分。 终于,苏扬一副药方挥笔写就。 他随手将药方递到周大夫手中:“周大夫,杜夫人的晕眩之疾,应当由来已久。” “这病须得缓慢治疗,再让杜夫人之后多做调养。” “饮食清淡,多出门走走……” 他稍作嘱咐,又正色看向杜继海。 “此外,这病虽是慢性病,但也须得谨慎对待!” “若有所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这是神药啊! 性命之忧? 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不由齐齐愣住。 杜继海眼皮狂跳,看着苏扬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位年轻宣谕使的确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但是! 这治病救人的事情,也来掺和上一手。 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久病成良医。 他夫人的晕眩之疾,已经得了数年。 这些年来,他们走南闯北之下,不知看过多少大夫。 可那些大夫们的口径都大致相同。 他夫人的病,发病之时,他当然心疼不已。 但大夫们都说,只要悉心照顾,并无大碍。 到了这位年轻宣谕使的嘴里,竟然直接变成了性命之忧? 这当然不太妥当! 想了想,杜继海还是圆场道:“内子这病,的确麻烦,须得悉心照料才行……” 毕竟此人应当是出于好心。 “并非如此!” 可不等他说完,苏扬的声音已然响起。 语气笃定! “尊夫人这病,我已经诊治过了。” “患病已有数年了。” “但这些年里,尊夫人应当是与杜掌柜一同走南闯北,一路艰辛。” “恕我直言,这对于尊夫人的病情而言,极为不利!” 苏扬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 “若再长此以往,恐怕尊夫人的病,真要有性命之危!” 他话音落下,杜继海的脸色都不由微微僵住。 就算此人是出于好心,可是,说的这些话,又确实是不怎么入耳。 哪里有看病的时候,一上来就说有什么性命之忧的? 杜继海身旁,那正照顾着杜夫人的年轻女子黛眉也不由微微蹙起。 “这位公子,你虽是好心,可我娘亲的病,还不至于到你所说的地步吧?” 她的声音依旧温软。 不过,言辞之中,却带着一些提醒意味。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那个作为周大夫徒弟的年轻人也紧跟着开口。 “这位公子,你若是真懂医术,也用不着在这里卖弄!” “我师父早已为杜夫人诊治过了,病情如何,莫非公子自认为,你的医术还能比得上我师父?” 那年轻人嗤笑一声,“哪有为人治病,这么咒人的?” “满继,住口!” 可那年轻人话音刚落,正仔细打量着苏扬所写药方的周大夫却当即沉喝一声。 “师父……” 满继不忿地看向自己师父。 他所说的这些话,又没有错。 而且,那年轻人的话,分明已经惹得杜小姐不满了! “老老实实地去熬药!” 周大夫沉喝一声,似是勃然大怒。 怒冲冲指着满继。 满继脸色微僵,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茫然。 一向和蔼可亲的师父,今日竟然这般盛怒? 苏扬淡淡瞥了那年轻人一眼,没有理会。 “回去自行抄写三遍医术!” 周大夫训斥一声,却又连忙跑到苏扬身边。 他紧紧攥着药方,向苏扬询问。 “这位公子,这药方是专治杜夫人的病情,还是可治晕眩之疾?” 语气中,竟透露出一股子恭敬! 闻言,杜继海等人都不由有些愕然。 满继更是瞪大大眼睛。 他当然能够听得出来,自己师父语气中的恭敬意味。 可这怎么可能? 他师父可是名动淮州城的名医! 这一趟,杜继海为了请动他师父,可还是花了好一番代价。 但对于眼前这年轻人,怎可能会有这般态度? “可治大部分气血淤积所致的晕眩之疾。” 苏扬淡然回答,“但还是得尽可能对症下药!” 他话音刚落,周大夫却当即奉承地点头。 “那敢问公子,此药方,药效如何?” 周大夫忍不住再度询问,“是否能治愈此晕眩之疾?” “还是得配合着平日里精心调养。” 苏扬缓缓回答,他满意地点点头。 “应当有治愈之效。” 他知道,周大夫已经看出了他这药方的效果。 杜继海的夫人所患地晕眩之疾,其实就是后世常见的高血压。 但,高血压也分等级。 严重者,会有性命之忧! 顿时间,周大夫握着药方的手指,都不由用力攥紧! “果……果真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老夫今日……开眼了!” 听着周大夫的话,四周众人愈发茫然。 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周大夫此时的反应,极为诡异! 杜继海忍不住询问:“周大夫,这药方,究竟如何?” 周大夫当即转头看向杜继海,神色郑重到了极点。 “杜掌柜,这药方……是神药啊!” 神药? 这下子,所有人都齐齐愣住了! 这药方,能是什么神药? 他们迟疑地打量着苏扬。 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然是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员。 可是,这个一个官员,随随便便写了一张药方。 就被周大夫誉为神药! 纵使是亲眼所见,他们也只觉得荒诞。 “这药方中,以半夏、天麻、白书等药,相互结合。” “各种药材,用量极为精妙。” 周大夫感叹般说着,又向着杜继海重重点头。 “杜掌柜,这位年轻公子的药方,对于尊夫人的病情,必有神效!” “老朽……望尘莫及!” 望尘莫及? 纵使杜继海等人心中依旧难以置信。 可是,周大夫这么一番解释,他们也却能意识到。 周大夫的话,绝对分毫做不得假! 这年轻公子所开的药方,竟真能称得上神药! 他们纷纷看向苏扬,满脸讶然。 “过誉了!” 苏扬只是淡淡摆了摆手,“周大夫,我这药方,你今后可根据病情,酌情加减。” 而后,他又看向杜继海。 “杜掌柜,收了你这么多银子,这药方便算是我的还礼了!” 话罢,苏扬转身离去。 杜继海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眼底深处,依旧还残存着一股子茫然。 他夫人的病,竟被这个年轻宣谕使,轻而易举地给出了治愈的法子? “公子,先前是我无礼了,还望见谅!” 苏扬正行走间,便听到杜继海的女儿用温软的声音致歉。 他淡淡摆了摆手,向远处走去。 “杜掌柜,这位年轻公子是谁?” 周大夫低声向杜继海询问。 一个年轻人,却能有这般医术,属实难得。 “他是……宣谕使!” 杜继海喃喃回应。 第五百章 山贼踪迹 宣谕使? 听到杜继海的话,众人都不由心神一震。 那就是说,这个年轻人,是不远处那些兵士们一同护送的人! 这位宣谕使大人,竟然这么年轻! “周大夫,那位宣谕使大人的医术,果真如你所说?” 杜继海低声询问,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苏扬能够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宣谕使一职,还能当作是其出身不俗。 但是,若还有周大夫口中的那等神乎其神的医术。 那此人可就非同小可了! 周大夫缓缓点头,捏着药方的手,也不由轻轻颤抖。 “这位宣谕使大人的医术,老朽的确望尘莫及!”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叹服。 杜继海愣了愣,喃喃自语。 “京城之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年轻大人?” 但随即,他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凛。 京城之中,似乎真有一位年轻大人。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眺望着苏扬离去的身影。 天色渐黑,那身影已经几乎不可见了。 “这位宣谕使大人,不会是京城的苏神医吧?” 周大夫也不由呢喃道。 随即,他摇摇头,收敛心绪,又继续诊断起杜夫人的情况. 休息了一会后,杜夫人的情况显然好转了一些。 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杜继海身旁,女儿杜芸儿看着周大夫手中的药方,眸光微闪。 “周大夫,这药方后面,似乎有些字迹?” 嗯? 周大夫微微一怔,将药方翻了过来。 众人皆是凑了过来。 看着宣纸上的字迹,他们皆是神色一凝。 “燎沉香,消溽暑……” 杜芸儿轻声诵读着宣纸上的字迹,小脸上满是惊艳。 “这是一首词!” 杜芸儿呢喃着,赫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京城中的那位苏神医,不是也被奉为大宋诗魁吗? 那位宣谕使大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 夜色渐深。 荒山野岭中,更显寂静。 苏扬独自躺在营帐中,却并未睡去。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四周一些巡逻兵士们走动的声音,以及远处山林中的虫鸣。 距离淮州,应当不过两日的路程了。 如他之前所预料的,暗中的人,若是想要对他动手。 选择江州和严州二地,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过了淮州,一路顺流直下,便是江州地界了。 不过,在此之前,若那韩韧果真是被人暗中安排过来的,那应当会先借机套取他的一些信任。 纵使韩韧手握兵权,可这趟远行的队伍,毫无疑问,队伍中的大部分禁军,真正听的命令,还是他的。 若他所料不错,今夜,应当是个不错的机会。 “报!” 寂静的营帐中,忽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赵铮眯起的双眸,瞬间睁开。 不多时,他的营帐外,几道身影便快步赶来。 “苏大人!” 韩韧沉声汇报,“巡逻的兵士在南方发现,似是有山贼踪迹出没!” 哦?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之前他才刚刚向杜继海询问过山贼的事情。 到了夜晚,就有兵士发现了山贼的踪迹,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打开营帐,快步走了出去。 “山贼有多少人?” 苏扬沉声询问。 韩韧摇了摇头:“尚不清楚,但大人,既是出了山贼,我等势必要谨慎行事!” 苏扬点了点头,皱眉沉思起来。 半晌,他才向韩韧低声询问:“韩统领,本官不算通晓兵事,平日里你们行军之时,可曾遇到过山贼?” “这……” 韩韧稍作思索,随即摇了摇头。 “苏大人,卑职以往行军,人数众多,过往山贼绝不敢擅自靠近!” 听到此,苏扬点了点头。 他双手负后,缓缓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 “苏大夫,我听说有山贼了?” 这时,莫小刀快步赶了过来。 “没错!” 苏扬深吸一口气,脸色却显得极为凝重。 莫小刀摸了摸下巴,不在意道:“或许只是斥候而已!” “就算给这边的山贼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可能对我们这么多人动手……” 说着,他又笑着向韩韧询问,“韩统领,你说是不是?” 韩韧却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继续对苏扬说道:“大人,前方的路上既然出了山贼,不知我等是否要出兵围剿?” “不急!” 苏扬摆了摆手。 他思索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眸微眯。 “韩统领,劳烦你先派人再去探查一番。” “务必好好看看,那些人究竟是不是山贼?” “探清虚实,再做考量!” 他沉声嘱咐一番。 “是!” 韩韧当即回应,“那卑职请命,亲自带些人前去探查。” “这……” 听到韩韧的话,苏扬仿佛迟疑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缓缓点头。 “那韩统领务必小心行事!” “遵命!” 韩韧说完,快步向着一旁离去。 苏扬看着韩韧的身影,目光幽幽。 身边一簇营火,火光跳跃,使得他的脸色显得极为复杂。 “苏大夫,这突然出现的山贼,只怕有点古怪啊!” 莫小刀凑到苏扬身边,低声说着。 韩韧的事情,苏扬早就告诉过他了。 他们虽是露宿在这荒山野岭的,但好歹也是有着众多朝廷禁军护送。 就算再怎么不长眼的山贼盗匪,也绝对不会跟他们硬碰硬。 至于这一次,说是山贼是在探查时,被发现了。 但具体情况,睡也不得而知。 “让韩统领先去侦查着……” 苏扬慢悠悠道,“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苏太医,听说闹山贼了?” 这时候,顾世清也凑了过来。 他张望着四周,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惧色,反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意味。 “应当是。”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顾公子,不妨先行休息,韩统领已经亲自带人去探查了!” “哦?” 可听到苏扬的话,顾世清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意味。 “怎么区区山贼,还用得着韩统领亲自带人去探查?” 他话音落下,苏扬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似乎顾世清也隐约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第五百零一章 山贼埋伏 营帐中,篝火燃烧,柴火劈啪作响。 入睡的兵士与官员们都自营帐中走出,满脸警觉。 身在荒郊野岭,既然察觉到了山贼的踪迹。 谁也说不准,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苏扬坐在篝火前,闪烁的火光映照得他的脸色晦涩不明。 “苏大人,这都快一个时辰了,韩统领他们还没有赶回……” 他身旁,一名随行官员忧心忡忡道,“是否要再派些人前去接应韩统领?” 苏扬向着前方的山林中看去,夜幕下,前方的山林一片漆黑。 谁也无法知晓,山林中的情况。 他点了点头:“吩咐一些兵士,准备前去山林中接应。” “是!” 那官员急匆匆离去。 蹬蹬蹬! 这时,远处的山林中,忽的传出一阵匆忙的马蹄声。 所有人皆是神色一振,齐齐向着前方看去。 “苏大人,韩大人负伤了,快请苏大人施治!” 远处,一行人马一边赶来,一边高喝着。 韩韧负伤了? 闻言,众人心中顿时悚然。 韩韧带出去搜寻的这批人马,足足有三十多人。 这是遭遇了怎样的山贼,才会使得韩韧负伤? 苏扬双眸微眯,起身迎向前方。 不多时,那一行人马匆匆赶至。 几名兵士搀扶着韩韧,来到苏扬这边。 此时韩韧身上赫然遍布着一道道伤势,左肩处,更有着一道箭伤! 在他身边,其余兵士们,也都或多或少地挂着些伤势。 似乎他们先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苏大人……” 韩韧声音虚弱,急切汇报,“那些山贼,非比寻常!” 非比寻常? 苏扬心中微微一动。 随即,又向韩韧沉声询问:“人数多吗?本官这便派人前去搜寻!” 韩韧摇摇头,艰难开口。 “卑职……不知晓。” “那些人潜藏在夜色之中,少说得有四五十人!” 闻言,苏扬身边众人不由愈发惊慌。 四五十人的山贼! 那的确是极为危险! 苏扬点点头,当即向身边兵士们重重挥手。 “召集百名兵士,进山搜寻!” “遇到山贼,格杀勿论!” 他沉声吩咐完,手指迅速搭在韩韧的手腕上。 “韩统领,本官先为你施治!” 他屏息凝神,不多时,收回手,长长出了一口气。 “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这箭伤……” 苏扬打量了韩韧肩膀上的伤势一眼,微微摇头。 韩韧肩膀上的箭矢,几乎要将他的肩膀贯穿。 血流不止。 足可见这箭矢的力道。 “韩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询问一声,“本官待会给你服用些麻沸散。” 韩韧紧皱着眉头,似在沉吟。 随即,他微微点头。 “大人,那些山贼,训练有素,我等追踪他们,进入山林之后……” “他们隐藏得也极为隐蔽,而且手段狠厉。” “不像是寻常山贼!” 听到此,苏扬神色骤凝。 他脸色一阵变换,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 “本官……知晓了!” 韩韧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苏扬。 “苏大人,今后须得小心!” 他意味深长地提醒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微微颔首,待韩韧服用下他所调制的麻醉药物后,为其处理起伤势。 只是,待韩韧闭上眼睛,他盯着韩韧的目光,稍稍变化了几分。 若如韩韧所说,那些所谓的山贼,训练有素。 那这些人,就不是寻常的山贼。 更该是京城中一些人派来,袭杀他们的! 他这趟离京南下,势必会有人不愿意看着他再返回京城。 这些事情,他与那些暗处的人,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不过…… 韩韧所说的话,果真没有隐瞒他吗? 为韩韧处理好伤势,他又起身向着一旁走去。 “陈太医,这些将士们的伤势如何?” 他沉声向陈温询问。 陈温摇摇头,轻叹一声。 “他们身上都有着箭伤,先前陷入了埋伏。” “不过,所幸他们撤离的及时,都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此,苏扬神色愈发晦涩了几分。 他蹲下身子,查看起其余兵士们身上的伤势。 这些人身上的箭伤,与韩韧的伤势大致相同。 箭矢都几乎要贯穿身躯,力道极大。 但按道理来说,韩韧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甲胄。 就算是箭矢袭来,也不该轻易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势。 这些伤势,更像是自近处造成的。 但若是近处造成的伤势,先前韩韧说起,并未能发现山贼的具体情况。 这就有些搭不上关系了…… 想到这些,苏扬眸光微眯。 这么看,那些山贼,的确疑点重重啊! “苏太医,咱们要不要直接带兵横扫山林?” 顾世清凑了过来,向苏扬提议。 “这荒郊野岭的,既然有山贼敢来犯,那咱们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话,见苏扬看来,顾世清又拍了拍胸脯。 “苏太医,你放心,家父荣国公一生戎马,若让本公子带兵,势必杀的那些山贼,片甲不留!” 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见此,苏扬撇了撇嘴。 顾世清对于这些事情,倒是始终兴致勃勃! “暂且先让将士们搜寻着,待搜寻到山贼再说。” 他向顾世清安抚几句,带着莫小刀向一旁走去。 莫小刀打量着韩韧等人的情况,摸了摸下巴。 “苏大夫,这荒郊野岭的,连个村子都没有,哪里来得这么多山贼?” 他大声询问,满脸狐疑。 “搁在我们聚贤帮,想要吃饭,怎么也得靠其他人。” “这些山贼又不是隐世之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听到莫小刀的话,不远处众人都不由思索。 随即,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逐渐怪异起来。 这苏扬虽年纪轻轻,便已经身居高位。 但同样的,他在京城中惹的祸事可也不少! 今夜韩韧遭遇的那些人,说是山贼,恐怕其实是暗中一些人,派来袭杀苏扬的! “稍安勿躁,容我想想!” 苏扬回应一声,远离四周众人。 莫小刀跟着走过去,凑到苏扬身边。 这次,他压低了声音:“韩韧这些人,有古怪啊!” 第五百零二章 上钩了! “他好歹也是个统领,不论遭遇的人,是山贼还是如何,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说不定,是要跟咱们来一出苦肉计!” 莫小刀沉吟着,眸光闪烁。 苏扬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还无法下判断。” 先前他便猜测过,今夜他们露宿郊外。 若是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今夜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若今夜的事情,只是韩韧为了跟他来一出苦肉计。 那目的又是什么? 特意提醒他,他此行早早就被人盯上了。 同时,韩韧会遭遇埋伏,便也意味着,韩韧可以从这些人中,洗脱嫌疑。 从而取得他的信任! 那这倒是舍得下本钱! 但要是再往更深层次想一想呢? 想到此,苏扬目光忽的一凝。 “莫兄,接下来的路,恐怕才是要真正开始,防备危险了!” 他声音低沉,语气凝重! 闻言,莫小刀双眸眨了眨。 “苏大夫的意思是……” 他心中有些疑惑。 韩韧那些人今日来一出苦肉计。 此事他大致还能想清楚。 但此外,韩韧还有什么目的。 他就有些想不通了。 “这世上永远少不了聪明人。” 苏扬慢悠悠道,眼中流露出一抹冷冽。 “韩韧的职责,是护送我们的队伍。” “我们若是出了事,那这韩韧的失职之罪,是免不了的。” “但今夜他身负重伤,队伍中所有人都已经见到了。” “今后咱们要是再遭遇危险……” 他看向莫小刀,“那韩韧是否就能借此置身事外了?” 听到苏扬的话,莫小刀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明白苏扬的意思。 若之后苏扬遭遇危险,韩韧大可以伤势为由,置身事外。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防备。 韩韧置身事外之后,是否又会借机对苏扬出手? “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扬耸耸肩,脸色晦涩。 “过两日,咱们就能抵达淮州城了。” “说不定,淮州城还有什么事情,等着咱们!” 话罢,苏扬再度走回人群中。 营帐一旁,杜继海带着中年护卫赶了过来。 “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忐忑询问,苏扬这边的情况,他们也都注意到了。 苏扬瞥了眼四周,微微点头。 “杜掌柜,你来的正好!” “这附近究竟有多少山贼出没?” 他沉声询问,语气威严了几分。 “这……” 杜继海微微一怔。 难不成是遭遇山贼了? 可是,明明他已经跟苏扬说过了。 再往前,应当只有十来个山贼。 “大人,莫不是,山贼来袭?” 他试探着询问,“小人离开淮州之时,知晓这附近的山贼,明明只有少数十来人。” “难不成,是先前的疫患闹得,山贼变多了?” 四周一众随行官员们,也都在听着苏扬与杜继海的谈话。 他们心中愈发沉重了下来。 本来这里会闹山贼,就有些异常。 更何况,韩韧都说过了。 那些所谓的山贼,训练有素。 这哪里是什么山贼,分明是刺客啊! 想到这些,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警惕了起来。 这位年轻宣谕使大人,他们恐怕今后得尽量远离。 免得惹祸上身啊! “本官知道了。” 苏扬点点头,“杜掌柜,无须担心。” “本官已经安排将士们,前去搜捕了。” 听到苏扬的话,杜继海才终于安心了一些。 这时,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在他人的搀扶下,向着苏扬这边走来。 “苏扬,看你做得好事!” 刘冉森冷幽幽沉喝。 他伸手指着苏扬,沉声询问:“韩统领他们负伤,你须得给我等和朝廷一个交待!” 苏扬慢悠悠向刘冉森看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鱼儿上钩了! 无论是先前他与莫小刀高声谈论,还是现在向杜继海询问情况。 他都是故意让四周的随行官员们听到的。 既然引出了刘冉森这两人,那就好说了! “你要本官如何交待?” 苏扬淡淡询问。 在他身旁,杜继海心神微微一震。 刘冉森方才所言,他听得清楚。 眼前这位年轻大人,果真是苏扬! 是京城那位名扬天下的神医! 刘冉森神色阴冷,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 那边营帐中,韩韧等人已被妥善安排着休息。 “韩韧他们,是你派出去的?” 他沉声质问。 苏扬并不回话,只是幽幽地盯着他。 可刘冉森却冷哼一声。 “韩统领等人,是奉朝廷之命,守卫我等一路南下的!” “可这路上才刚遇到些许蟊贼,你就差使他们前去清缴。” “多此一举,以至于韩统领他们负伤。” 他语气愈发幽冷。 “若是此行我等再有闪失,你该不该向朝廷领罪?” 听到他的话,苏扬双眸微眯。 他迈步向着刘冉森走去。 “这么说,你是要将今日之事,算到本官头上了?” 刘冉森傲然昂首,斜睨着苏扬。 一旁陈笛紧跟着冷幽幽开口。 “苏扬,我等如今皆在同一队伍中,许多事情,也算得上休戚相关。” “老夫也不跟你绕弯子。” “那些所谓的山贼,目的究竟如何,你应当知晓!” 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向着苏扬看去。 陈笛几乎要将今日的事情挑明了! 那些山贼,正是冲着苏扬来的! “本官还真不知晓!” 苏扬却反问一声,“难不成,你还知晓那些山贼的目的?” 说着,他赫然上前一步,睥睨着陈笛。 “陈笛,你跟本官老实交代。” “那些山贼,是否与你有关?” “嗯?” 听到苏扬的话,陈笛脸色当即一黑。 苏扬竟是反手栽赃于他! “本官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如何会勾结山贼?” 他怒气冲冲。 苏扬神色却愈发冷冽。 “既是不知道,你们二人这般作态,又是为何?” “你们怎知晓,那些山贼,不是见财起意,想要袭击我等?” “韩统领前去搜查,正是在护卫我等!” 他大袖一挥,语气严厉。 “才遇到些蟊贼,你们二人,便赶来逼问本官。” “再敢这般蛊惑人心,本官不介意……” “再对你们大刑伺候!” 淮州城 苏扬话音严厉,充斥着一股训斥意味。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神色顿时难看下来。 他们先前攻讦苏扬的话,在苏扬口中,竟成了蛊惑人心之言! “苏扬,你少给老夫泼脏水!” 刘冉森怒喝一声。 可苏扬却不再理睬他们,而是大手一扬。 “来人!” 顿时间,几名兵士快步凑了过来。 他们恭敬行礼,等待着苏扬的命令。 “将他们二人带回去。” “若敢反抗,军法处置!” 话罢,苏扬双手负后,看都不去看二人一眼, 刘冉森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铁青。 如今在他们这队伍中,苏扬赫然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而且,这些兵士们,都对苏扬言听计从! 他们阴沉着脸,重重冷哼。 随即,他们皆是不再发一眼,迈步离去。 现在他们这队伍里,苏扬是可以发号施令。 但苏扬这宣谕使品阶虽高,可终究是无权无势! 等到了淮州城,以他们的人脉,足以让苏扬好看! 四周一众随行官员看着刘冉森两人离去,心中皆不免凛然。 这位宣谕使大人,行事雷厉风行,根本不惧刘冉森的威胁。 不过,自苏扬与刘冉森二人的争吵之中。 他们已然能够判断出一些事情了。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什么盗匪? 那些伤到韩韧的人,势必是来对付苏扬的。 而且,苏扬也一定清楚! 如今看来,他们跟着苏扬同行,说不定,也是一桩祸事啊! 众人心中暗叹,却不敢多说什么。 “诸位大人,暂且可先行安寝。” “若前去搜寻的将士们有了消息,本官再派人通知你们!” 苏扬慢悠悠走到一旁,将众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幽幽的笑容。 方才与刘冉森二人争吵,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都看到! 若今日的事情,是韩韧所布下的阴谋。 那他便将计就计! 让这些人都以为,他已经意识到,那些伤到韩韧的人,是被派来袭杀他的人! 只是,发生了韩韧受伤一事,现在队伍中众人几乎都睡不安稳了。 那些所谓的山贼盗匪,若是成心在今晚发动攻击。 他们可不想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众人皆围聚在篝火旁,等待着兵士们带回消息。 直到凌晨时分,先前被派出去搜寻的大队兵士们,才终于赶回来。 见此一幕,已经有些昏睡意味的众人当即起身,齐齐向着那些兵士们看去。 “情况如何了?” 当即有随行官员向赶来汇报的兵士询问。 他们仔细打量着那些赶回来的兵士们,却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 兵士们显然穿梭过了山林,有些人身上甲胄的缝隙间,还残留着一些枝叶。 “回禀大人,我等将四周山林悉数搜查。” “并未发现任何山贼盗匪!” 当先一名将领向众人汇报。 没发现? 闻言,众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难不成,那些山贼盗匪打伤了韩统领后,知晓他们的踪迹已经暴露了。” “所以,他们便迅速逃离了?” “并非没有可能……” 众人低声议论着。 他们心中的忧虑,总算是减少了几分。 既然已经找不到那些山贼盗匪的踪迹了。 那么那些人应当就不会再回来了。 苏扬听着那兵士的汇报,眉头微挑。 没有发现,这就有些意思了! 是那些山贼盗匪果真逃离了,还是山贼盗匪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他神色不改,向着一众兵士挥了挥手。 “众将士辛苦了。” “既是那些山贼盗匪已经逃离,那便先暂停搜查。” 说着,他的语气逐渐凝重。 “只是,今晚还要劳烦值守的将士们,加派些兵力,小心谨慎。”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一众官员都暗自思忖起来。 让值守的将士们加派兵力,这足以意味着,苏扬也对那些山贼盗匪们担忧不已! “其他人,赶紧休息!” 苏扬又扫向四周。 “待到天亮,我等便立即出发。” “过了前方山林,赶往淮州城!” 他吩咐一番,众人才终于散去。 只不过,离去之时,每个人心中都各有心思。 打发走众人,苏扬带着莫小刀走到一旁。 “莫兄,接下来一路上,估计这淮州城并不好走!” 苏扬低声说道。 淮州城是淮州首府,一向繁华。 其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有不少。 如今韩韧负伤,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痊愈。 那接下来的一路,便要危险了! “无妨,跟着苏大夫你,我可不怕什么!” 莫小刀咧嘴一笑。 闻言,苏扬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眯起。 南下这一趟,称得上道阻且长。 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 两日时间,苏扬的队伍终于一路来到了淮州城外。 远远看去,便能看到远处宽广的江水畔,一座城池巍然伫立。 城墙蔓延不知多少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行走在淮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路上所见得客商也跟着多了起来。 “苏大人,再往前,我等便要进入淮州城了。” 苏扬身边,杜继海恭声说着。 到了淮州城,他这个当地人,无疑是最为熟悉的。 苏扬笑着点点头。 “杜掌柜,那咱们便就此别过!” 这两日里,每一日杜继海都没少给他银子。 他们一路来到淮州城外,杜继海所做,也算极为厚道。 “那大人之后在淮州城里,要是有用到小人的地方,尽管找小人便是!” 杜继海拱手行礼,与苏扬别过。 苏扬的队伍缓缓前行,很快便抵达了淮州城城门外。 他向着前方看去。 前方城门口,早已有着一行人马在等待着。 “前方可是宣谕使苏扬苏大人?” 城门前方,一人快步走出,向苏扬队伍这边高声询问。 “正是!” 苏扬回应一声,向着身边看去。 在他身边,刘冉森和陈笛二人早早走在他的身后。 二人笑吟吟看着淮州城,又暗暗瞟向苏扬。 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知府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城门前那人恭敬说着,“诸位大人,快快有请!” 第五百零四章 明教 淮州城地处江南,又位于淮江案畔,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道。 这边的繁华,丝毫不输京城。 苏扬乘坐在马车之中,沿着淮州城主干道,一路向城中进发。 路边商贩货摊琳琅满目,比起苏扬以往在京城中所居的西城,都还要更为品目繁多。 “苏大人,我们淮州比不得京城,不过,就算放眼整个江南,我们淮州也是富庶之地。” 苏扬的马车一旁,淮州少詹事李遂骑着马匹跟着,笑吟吟地向苏扬介绍。 “来了我们淮州,苏大人这一路辛苦,可得好好休息休息!” 苏扬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向后方。 后方不远处,刘冉森和陈笛的马车旁,也都跟着淮州的官员。 不过,他多少注意到,那些官员似乎都有暗暗向他这边看来。 他又看向身旁李遂,轻声询问。 “李大人,我们路过淮州城,之后便要走淮江沿水道南下。” “朝廷应当早些时日便派人知会,不知这航船可已经备好?” 他并没打算在淮州城逗留太久。 此次南下,他还是想要早去早回。 “这……” 可李遂却显得有些迟疑。 他拱拱手,讪讪道:“苏大人有所不知。” “大抵半月前,咱们江南闹了一场大水。” “我们淮州的堤坝都被冲垮了一些。” “霍知府虽早在堤坝毁坏之时,便已经着手抢修,但要修好堤坝,恐怕还得需要些时日!” 听到此,苏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堤坝坏了? 那河道就不太好走了。 但要是自淮州绕道,沿途耽误的时间恐怕更久。 “还需要多长时间?” 他沉声询问。 李遂稍作思索,回答道:“河畔堤坝,多有毁坏,纵使我们淮州城这边修好,下游也不见得便好通行。” “不过,若能清理过河道,航船便可通行无阻了。” “短则十余日,应当便能通过航船了。” 十余日…… 苏扬沉思起来,这么看,得在淮州耽搁些时间了。 “苏大人,耽误了您的行程,下官深表歉意。” 李遂恭声致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扬自是也不好责问什么。 说到底,这还是淮州自己的事情。 “无妨。” 苏扬摇摇头,“那便有劳淮州的诸位大人多多费心了!” 两人客套着,继续向前行进。 苏扬远远便注意到,街道上,正有一众行人快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四周还有不少行人加入其中,随着那些人的队伍,一同离去。 李遂也紧跟着看向那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人,那边的百姓们是要去何处?” 苏扬随口询问。 那些行人们步伐匆匆,更有许多人手拿花篮、果品等物。 似乎更像是要去祭拜什么! 这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回禀苏大人,那些百姓们是……” 他似有些迟疑不定,语气也跟着支支吾吾了几分。 “应当是今日明教的弘慧禅师要开坛讲经,百姓们多半是去聆听教诲。” 嗯? 明教! 听到此,苏扬目光骤然一凛。 这不就是摩尼教吗? “李大人,这明教,不是朝廷严令禁止传道的吗?” 他沉声询问。 他与摩尼教之间,可有着不少恩怨。 大宋朝廷更是对摩尼教多有禁止清缴,纵使屡禁不绝,摩尼教也绝对不敢公然举办这种讲经说法。 可在这淮州,情况却大有不同了! 李遂神色复杂,意味深长地说道:“苏大人,这明教,应当不是摩尼教……”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我们淮州,虽有知府大人加以控制,但还是闹了一些疫患。” “当时明教的许多禅师,一同出面布施,还为百姓们医治。” “因此,百姓们多对明教之人敬仰有加!” 布施,医治? 苏扬眯起眼睛,这怎么看,都与清羽道人那些人,在京城所作所为有些类似。 这怎么看,都是摩尼教! “这明教与摩尼教有何不同?” 他再度询问一声。 可李遂却愈发犹豫,似是极为无奈。 “这……” “苏大人,此事知府大人已派人去查了,下官还并不清楚。” 话落,他又向着那些行人们看去,摇摇头。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如今看来,摩尼教在京城外的势力,已然超出他的预料。 京城中是在禁止,可这淮州城中,摩尼教只是改了个明教的名字,改头换面之下,竟已经可以让禅师讲经说法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李遂。 看李遂的神色,似乎这淮州城中的情况,也有些错综复杂! 苏扬收敛心绪,不再多想。 这淮州城,他毕竟是初来乍到。 就算城中出现了摩尼教的踪迹,他也不好立即去处理。 还是得等看看情况再说。 一路前行,苏扬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淮州城驿馆。 驿馆前,几名官员在差役的陪同下,早早等候在外。 苏扬等人各自走下马车,向那几名官员走了过去。 “早就听闻苏大人在京城中的事迹,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一名中年人轻笑着上前招呼。 身着官袍锦衣,笑容亲和,看不出什么架势。 “苏大人,这位便是我们淮州城的知府大人。” 李遂连忙向苏扬介绍。 苏扬点点头,与那中年人回了一礼。 “霍知府,我等路过淮州城,叨扰诸位了!” 淮州知府霍询笑着摇摇头。 这时,霍询身后,一名老者忽的迈步上前。 他扫了眼苏扬,目光却落在了苏扬身后几人身上。 “刘大人,陈大人,二位好久不见!” 那老者直接无视了苏扬,向刘冉森和陈笛二人看去。 “方大人,别来无恙?” 刘冉森和陈笛二人面带笑容,迎上前去。 他们趾高气扬地瞥了眼苏扬,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这位应当便是荣国公之子,顾公子吧?” 那老者又看向顾世清,向刘冉森两人笑道,“二位大人,还请给老夫引荐引荐!” “好说好说!” 刘冉森二人带着那老者便向顾世清走去。 自始至终,那老者都未曾正眼看苏扬一眼! 第五百零五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苏扬瞥了眼那老者,对于这老者的表现,置若罔闻。 看此人一身官袍,他大致也能猜出此人的身份。 淮州通判方瀚海。 大宋在各州设置了知府一职外,通常都会再设通判。 通判一职,除本身的职权以外,还有监察知州之权! 按常理来说,就连淮州知府霍询,都要受方瀚海制约。 “二位大人身上似乎带着伤势?” 这时,方瀚海向刘冉森和陈笛二人询问了一声。 “可是路上遭遇了什么祸事?” 闻言,刘冉森和陈笛二人顿时脸色一僵。 他们刚一出京城,就被苏扬各打了三十大板! 这一路休养,他们也未曾养好伤势。 他们又看向苏扬,目光怨毒。 “这就得问苏大人了!” 刘冉森寒声道,“方大人,你莫看苏大人年纪轻轻,可他这位宣谕使,架子可不小!” “我等刚出京城之时,可是被苏大人好一番整治!” 他的语气中,满是讽刺意味。 听到此,苏扬眉头一挑。 来了这淮州城,刘冉森两人的底气似乎又有了! 这也不难料想,淮州是霍询和方瀚海的地盘。 到了这里,这两人算是有人撑腰了! “哦?” 方瀚海幽幽看向苏扬,板起脸来。 “苏大人就这般不近人情?” 刘冉森二人冷冷瞥向苏扬,神色阴寒。 “方大人有所不知!” 陈笛寒声道,“我们一路自京城赶到淮州,这一路上,苏大人可没少耍架子!” “我等二人,身微言轻,可不敢质疑苏大人!” 他们言辞讽刺,充满对苏扬的嘲弄。 一时间,四周众人脸色都不由僵住。 这才刚到淮州城驿馆,双方之间便闹了些不愉快! “那顾公子呢?” 方瀚海又向着顾世清询问一声,“这一路上,苏大人可曾为难公子?” 顾世清手中折扇一摊,淡淡扫了眼方瀚海。 “本公子是什么人,岂是他人想为难就能为难的?” 他傲然昂首,似乎未曾察觉到此时的气氛异常。 “我这一路上,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 “你们淮州城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就让我们在门口干站着?” 他不悦地撇了撇嘴,向前方驿馆看去。 闻言,方瀚海脸色一僵,随即讪讪点头。 顾世清是荣国公之子,来到他们这淮州城中,自是可由着他的性子。 “府中已备好酒菜,诸位快快有请!” 霍询笑吟吟凑上前,向着众人挥手。 他依旧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和和气气。 顾世清这才点点头,自顾自地向前方走去。 走到苏扬身边,他又冲苏扬抬了抬下巴。 “苏太医,吃饭!” “好说!” 苏扬笑着点点头,又淡淡瞥了眼方瀚海。 方才方瀚海一副兴师问罪模样,询问顾世清,应当是为了探查顾世清的态度。 但偏偏顾世清这小子,是个不按套路出门的人! 霍询无疑是自讨苦吃! “二位大人,请!” 方瀚海向着刘冉森二人挥挥手,带着众人一路走进驿馆之中。 不过,苏扬注意到。 一行人进门之时,方瀚海分明是先霍询一步走了进来。 只这么一个举动,便值得玩味了! 似乎在这淮州城中,方瀚海的权势,才是最大的一个! 行至桌案前,众人寒暄着入座。 方瀚海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苏大人,老夫听闻,你当初便是在这酒桌之上,对二位大人施以杖刑的?” 他淡淡询问道,“想不到,苏大人年纪轻轻,这行事,却也有几分手段!” 话音落下,众人之间的气氛再度沉郁下来。 即便进了驿馆,方瀚海似乎也依旧要找苏扬的麻烦。 苏扬坐在座位上,双眸微眯。 他静静看向方瀚海,缓缓开口。 “方大人,不知你是在质问本官,还是要与本官开些玩笑?” 既然方瀚海摆明了要给刘冉森两人撑腰。 那他也不介意直接跟方海涵撕破脸。 “二位大人与老夫同僚多年,交情不浅。” 方瀚海慢悠悠道,“而今老夫听闻,苏大人这般欺凌二位大人,倒是想要问问苏大人缘由!” “哦?” 闻言,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问他缘由? 那就是要质问他了! 他微微前倾起身子,淡淡询问:“方大人,你这淮州通判,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嗯?” 方瀚海眉头一簇,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悦。 这苏扬倒的确如传闻中那般狂妄! “老夫不知苏大人话里的意思!” “不知?” 苏扬点了点头,忽的板起脸来。 砰! 他重重一拍桌案,冷冷睥睨着方瀚海。 “你这淮州通判,也敢质问本官?” 顿时间,四周众人都不由神色一凛。 他们未曾料到,苏扬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方瀚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可苏扬却半点也不予理会。 “说什么本官欺凌他们……” 苏扬随手指着刘冉森和陈笛二人,“还要问本官缘由?” “这缘由,你该向朝廷询问!” 他先前刚到这淮州城驿馆,对方瀚海的挑衅,并未理会。 但方瀚海却变本加厉了。 那双方之间,便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下去了。 “你这淮州通判,倒是权势不小!” “是以为你在淮州已经只手遮天了不成?” “你对本官这宣谕使不敬,本官还可容你。” “但你若是凭此,便横行霸道……” 说着,苏扬面色愈发冷冽。 “那本官势必要上奏朝廷。” “看看你这淮州通判,到底职权如何?” 他话音落下,方瀚海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苏扬的态度,比他预料之中,更为蛮横! 在这淮州城中,苏扬但凡识相一些,便该安安分分。 他方才所做,不过只是给苏扬使了些绊子。 这苏扬便敢翻脸? “苏大人果然好大的官威!” 方瀚海冷笑一声,“不过,在我们这淮州地界,本官向来兢兢业业。” “你不过初来乍到,便如此攻讦老夫……” “那老夫也不会就这么罢休!” 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的话语中,已然透露出一股威胁意味! 第五百零六章 你自行琢磨! “那本官倒想看看,方大人是如何个不罢休法?” 苏扬脸上丝毫没有惧意,反倒是饶有兴趣的询问。 方瀚海的用意,他已然猜出来了。 表面上是一上来就跟他过不去。 但实际上,就是在等他反抗。 若是闹大起来,纵使他上书朝廷,估计,方瀚海的奏折,也会比他的折子先到一步! 刚出京城,便杖刑随行官员。 刚入淮州,便与淮州通判闹出乱子。 这些事,若单单一桩,那还好说。 但一旦接连不断地递交到朝廷…… 估计,他都到不了江州,恐怕就会被召回京城! 这就是方瀚海的阳谋! “二位大人,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这时,霍询赔笑着压了压手,为二人讲和。 苏扬瞥了霍询一眼,看起来,似乎这位淮州知府,比起方瀚海,远远不如啊! 可方瀚海却并不理会霍询,而是继续对苏扬说道:“苏大人远来是客,客随主便,这么简单的道理,苏大人莫不是忘了!” 苏扬冷然一笑。 “这天下,是朝廷和陛下的天下。” “什么时候你这淮州通判,成为淮州的主人了?” 说着,苏扬当即向外沉喝一声。 “来人,淮州通判方瀚海,有谋反之心!” “将其抓住,送去京城,由朝廷审判!” 既然方瀚海一再逼迫,他也没有必要语气虚与委蛇了。 他知晓方瀚海的目的,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惧怕! 想要将此事闹大,传到朝廷? 那就闹大好了! 看看最后,吃亏的究竟是谁? 轰隆隆! 随着苏扬话音落下,驿馆外,一众兵士顿时齐齐向着驿馆中涌入进来。 甲胄碰撞,金铁交织之声随之炸响! 那些兵士们瞬间来到方瀚海身边,紧盯着方瀚海。 见此一幕,房间中所有人都不由心神一震! 就连方瀚海都不由神色骤凝。 他连忙看向四周兵士,脸色微变。 这些兵士们,竟是对苏扬的命令,言听计从! “大胆!” 方瀚海怒喝一声。 “我看你们谁敢乱动?” 他赫然起身,冷冷盯着苏扬。 “苏扬,你是成心要在我们淮州城闹事?” 听到他的话,苏扬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 他随意耸了耸肩:“方瀚海,你先前所说,这里的诸位大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本官再问你一遍。” “这淮州城,何时轮到你这淮州通判,只手遮天了?” 语气中,已然透露出浓浓的威严! 苏扬一只手也微微抬了起来,向着房间中一众兵士示意。 仿佛只要他大手挥落。 四周兵士便会立即上前,将方瀚海擒住! 方瀚海脸色沉凝,扫了眼四周。 他足以意识到这些兵士们的坚决。 心中都不免惊讶。 为何这些兵士,对于苏扬会这般心悦诚服? 他阴沉着脸,再度看向苏扬。 “老夫看你是铁了心要闹下去了?” 苏扬笑容戏谑。 “你想闹下去,那本官便陪你!” “今日,要么,你将本官这队伍中的所有人悉数赶尽杀绝……” “要么,便是本官抓你送往京城。” “你自行琢磨!” 话罢,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案前,笑吟吟看着方瀚海。 想要招惹他,那方瀚海也得做好十足的准备! 把事情闹大,再上书朝廷? 这不在他给出的选择之内! 方瀚海脸色铁青,一阵阴晴不定。 他未曾料到,苏扬行事,竟这么决绝! 此时他倒陷入了两难之境! 让苏扬将他抓住,押送至朝廷? 这想都不用想,他当然不会允许。 但将苏扬赶尽杀绝? 他若真这么做了,那他便真坐实了谋反之罪了! 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他! “方大人,苏扬此人,行事乖戾,不必与其计较!” 刘冉森寒声提醒。 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 否则,事情一大,他们都得遭殃! 方瀚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意。 “苏大人这宣谕使的官威,本官算是领教了!” “不过,苏大人在我们这淮州城,可得小心行事!” 话语中,已然透露出了一股威胁。 苏扬脸上笑容始终不减。 “本官在淮州城中,如何行事,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他仿若未曾领会到方瀚海的威胁一般,淡淡扬手。 “坐下来。” “老老实实地吃饭,那方才的事情,本官不与你计较!” 闻言,方瀚海强自压下去的怒意,险些再度升腾! 他怒哼一声,重重拂袖。 “顾公子,二位大人,老夫还有事,便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当即迈步,径直离去。 随着他一走,四周一众负责接待的淮州城官员们都不由面面相觑。 而后,他们连忙向着顾世清等人行礼,紧跟着方瀚海离开。 房间中,淮州城的官员,便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三五人! 霍询讪讪一笑,向着众人抬了抬衣袖。 他圆场道:“苏大人,方大人的脾气,本就有些火爆,还望莫要见怪!” “他此时离去,应当是有要务在身,还请诸位见谅!” 他始终是一副老好人模样。 见此,苏扬脸色怪异地点点头。 怎么看,霍询这个淮州知府,当得都有些过于窝囊了! “顾公子,我等先去随方大人去看看!” 这时,刘冉森和陈笛二人也向着顾世清拱了拱手。 自一开始,他们就未曾就座。 先前杖刑的伤势,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好利索! 顾世清随意挥挥手。 他对于这些,始终漠不关心。 反倒是在打量着桌案上的饭菜,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随着刘冉森和陈笛等人离开,原本还算拥挤的房间,瞬间空荡了几分。 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皆是满脸迟疑。 他们倒是想要跟着刘冉森两人离开。 但同样的,他们也半点不敢不给苏扬的面子!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坐立难安。 苏扬挥挥手,让一众兵士们离开。 他又看向霍询,轻笑道:“霍大人,似乎在淮州城中,那方大人的权势,要更大一些?” 怎么说霍询也都是堂堂一州知府! 却被通判打压得这么惨! 这多少说不过去! 第五百零七章 烂摊子! “这……” 霍询神色一阵迟疑。 他看了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苏大人有所不知。” “方大人以往便是自京城调派而来。” “据说以前,方大人还曾是右相的门客!” 右相孙丰毅? 苏扬眉头一挑。 难怪方瀚海要为刘冉森两人出头,原来孙丰毅就是方瀚海的靠山! “苏大人,今日你不该与其这般态度的。” 霍询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苏扬却笑着摇摇头。 不强硬对待,还能如何? 他与孙家的仇怨可不是一点半点。 就算他忍着,刘冉森也万万不会放过他! 而后,他又暗暗打量了霍询一眼。 “霍大人,说来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 “今日我刚入淮州城,便见得城中许多百姓,似是都在参拜明教。” “这明教……” “为何本官先前从未听过?” 听到苏扬的话,霍询神色一凝,随即又是摇头轻叹。 “苏大人,先前疫患,也蔓延至我淮州境内,这明教的人,当时在城中布施,救治了许多百姓。” “因此,百姓们对于明教,都心存敬仰。” 他所说的话,倒是与苏扬先前自少詹事李遂口中所听说的,一模一样。 苏扬笑着点点头,没有透露出什么心思。 他又试探着询问:“这么说,这明教,还是个不错的教派了?” 霍询稍作思索,而后缓缓回答:“老夫对于这些江湖教派,一向不怎么了解。” “不过,老夫对这明教也有所关注。” “其似乎与摩尼教有些相似,但老夫尚未查明。” “待之后,老夫势必会处理此事!” 语气很是诚恳。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着霍询吃饭。 …… 驿馆外。 刘冉森和陈笛赶到方瀚海身边,他们脸色皆有些难看。 “方大人,这苏扬属实可恶!” 陈笛忿忿道,“我们队伍中的那些兵士,而今都对其言听计从!” “实在是难以对付他!” 他向着身后的驿馆看了一眼,紧皱着眉头。 而今就算是来到了这淮州城,苏扬的嚣张气焰,竟然也丝毫不减! 方瀚海微微颔首,背负着双手。 “此人虽年纪轻轻,倒的确有些难缠。” 他的脸上,已然不见先前那般强横。 仿佛一切,皆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刘冉森思索半晌,凑近方瀚海。 “方大人,对于这苏扬,右相那边,可曾对你有什么嘱咐?” 闻言,方瀚海却是微微一笑。 他看向刘冉森两人:“二位大人不必烦忧。” “今日老夫见他,不过只是个试探。” “来到我淮州地界,若不将那苏扬扒下一层皮,老夫这淮州通判,便无颜面对右相了!” 听到方瀚海的话,刘冉森与陈笛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流露出喜色。 他们往日在队伍中,深受苏扬的节制。 不似在京城中那般有实权。 但这淮州地界,可是方大人的地盘! “如此,我们便无忧了!” …… 一顿饭吃过,霍询简要向苏扬嘱咐了些许事宜,便带着李遂等人离去。 苏扬目送着他们离开,双眸微眯。 他转身看向房间中剩下的一众随行官员。 “诸位大人,咱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淮州城里,总算是不用餐风露宿了。” “大家各自在城中好好休养。” “待到河道疏通之后,咱们再行启程!” 听到苏扬的话,一众人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们这些人无权无势,既不敢得罪苏扬,也不敢开罪刘冉森二人。 一路上他们都不得不谨小慎微。 现在总算是到了淮州城,能休养一阵子了! 一群人稍稍放松一些,向着苏扬告辞一番,各自离开。 “苏太医!” 众人才刚散去,顾世清便笑吟吟凑上前来。 “今夜咱们在这淮州城里,一起去好好潇洒一番?” “本公子出钱!” 他拍了拍胸脯,极为大气! 潇洒一番? 苏扬神色怪异地瞥向顾世清。 “顾公子准备去哪?” 莫非是要去淮州城的青楼? “当然是看看这淮州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顾世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扬撇撇嘴,正想要回绝。 他忽的像是想到什么,向着顾世清点点头。 “那咱们先行休息,过一两个时辰,咱们就一起出去转转!” 打发走顾世清,苏扬带着莫小刀一路来到驿馆的房间中。 莫小刀大咧咧地拉起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他缓缓伸了个懒腰,耸了耸肩。 “苏大夫,跟你这一路上,可真是不好走!” “好不容易来到这淮州城,但看起来,这淮州城里也不太平!” 听到莫小刀的话,苏扬不由无奈一笑。 “这淮州城,恐怕不只是不太平那么简单!” 他语气幽幽。 “嗯?” 听着苏扬的话,莫小刀不由一愣。 苏扬目光深沉了几分,低声向莫小刀询问。 “莫兄,你觉得淮州知府霍询,此人如何?” 莫小刀摸了摸下巴,稍作思索。 “底气不足,做事唯唯诺诺。” “这个知府,怕是当得有点窝囊!” 只是,莫小刀的话音落下,苏扬却是摇了摇头。 他指尖轻点着桌案,思忖一番。 “能当上一州知府的人,岂能是寻常人物?” 按道理来说,通判虽有监察知府的权力,可一州知府,才是一州之地,真正的掌权者! 可在方瀚海面前,霍询这个老好人,竟真的像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仿佛在这淮州城内,方瀚海早已只手遮天了。 只凭借有些孙丰毅的权势,方瀚海便能做到这一步?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更何况,若方瀚海真的在淮州城内,一手遮天。” “那霍询这个淮州知府,早就该换成方瀚海的人了!” 他一番话落下,莫小刀也不由脸色凝重了起来。 这么说,霍询也不能小觑! “那这霍询是敌是友?” 莫小刀沉声询问。 苏扬摊了摊手:“尚且还不能确定!” 敌人的敌人,不见得就是朋友! 莫小刀神色愈发无奈。 他嘀咕道:“这么看,淮州城还真是个烂摊子!” 苏扬苦涩一笑,未再多说什么。 淮州城的情况,可不止是这些。 那明教,究竟如何,还不知晓! 第五百零八章 明教法事 淮州城。 苏扬换上一身锦衣长袍,慢悠悠行走在街道上。 在他身边,顾世清也换了身行头,纵使秋意已深,他仍旧不忘拿着一把折扇。 四周一众护卫兵士暗暗跟随者,一看就是顾世清特意命令过。 乔装打扮,跟在他们身边,几乎看不出护卫的踪迹! 搞得他们如同微服私访一般! 苏扬撇撇嘴,看着莫小刀与顾世清两人,在街道上左逛右逛。 一举一动间,满是肆意张扬。 自京城来到淮州的这一路上,这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早就混得熟络了!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早先进入淮州城时,见到一众前去参加明教法事的淮州百姓们的地方。 循着那些百姓们前行的方向,一路走去。 即便天色渐晚,他们也依旧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百姓,手持篮子,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似乎直到此时,那一场法事,仍未层结束。 跟着那些百姓们前行的方向,他们很快便来到了淮江畔。 远远便能看到,袅袅烟雾自江畔一角升起。 隐隐有火光照耀。 苏扬向着那边看去,双眸微眯。 不远处,正有着一眼难以望到尽头的百姓们跪在地上。 而他们的最前方,赫然是一座高高的祭台。 四周一众白衣僧人手持佛礼,盘膝而坐,诵念着经文。 而祭台上,一名白须老僧,身披袈裟,也在诵念着。 那边,显然就是明教的法事了! “顾公子,莫兄,去那边看看?” 苏扬笑吟吟向两人提议。 莫小刀当即点头,也向着明教那边看去。 啪嗒! 顾世清手中折扇在手中轻轻一砸,脸上满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苏太医,那边的法事,看起来不像是佛家的!” 苏扬微微颔首,没有明说,迈步向着那边走去。 那跪着的百姓们四周,早已围聚着许多人。 他们也在观望着眼前的法事。 只是,人群一片安静。 仿若无人敢搅扰此地众人的诵念声。 苏扬凑近过来,打量着四周。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盘坐在祭台的那老僧身上。 先前他所遭遇的摩尼教教众,是一群道人。 而面前的明教教众,赫然是一群僧人。 乍一看,这二者的确不相干! 但苏扬心中却清楚,按照前世记忆,摩尼教大致便是在宋朝之时,逐渐演变为白莲教。 其中三教九流皆有。 相比起清羽道人之流,这些身着白色佛衣的僧侣,才更附和摩尼教的形象! 他们赶到这边之时,天色渐黑。 终于,一众明教僧人的诵念声缓缓结束。 祭台上,老僧缓缓睁开眼睛。 他悠悠开口。 “教众当谨记二宗三际,正午一食,以七时作礼。” 二宗三际? 闻言,苏扬眸光顿时一闪。 先前在京城之时,遭遇了那清羽道人,他并非对摩尼教没有了解。 这二宗三际,分明正是摩尼教的教义! 他幽幽地盯着老僧,目光闪烁不定。 这明教,显然就是摩尼教! 稍稍改头换面罢了! 摩尼教在京城之中,早已被朝廷所禁止。 可在这淮州城里,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发展! 看眼前所聚集的教众规模,已然超乎想象! 想到此,苏扬心绪凝重了几分。 淮州的官员,当真就对这明教没有半点了解吗? 那老僧能够公然宣读摩尼教的教义,淮州的官员但凡稍作了解,便可知晓! 可却任由摩尼教发展到这一步…… 看来,就连霍询,都没有跟他说实话! “阿弥陀佛!” 这时,老僧颂念了一声佛号。 只是,在苏扬看来,老僧所宣读的教义,与其这声佛号,怎么看,都显得不伦不类! 老僧目光扫过四周,又落在围观的人群身上。 “诸位施主能够前来观礼,老衲荣幸之至。” 闻言,围观的人群不由面面相觑。 皆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们恭敬地点点头,不敢多言。 “而今我等法事已毕,诸位施主此次观礼,便已与明尊结下善缘。” 老僧手持佛礼,轻笑着开口,“若有难事,可向老衲询问。” “老衲会尽自身所能,为诸位施主消灾解难!” 听到此,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都流露出喜色。 苏扬心绪微动。 为众人消灾解难? 这看起来,倒更像是在发展信众! “弘慧禅师!” 这时,人群中忽的有一人迈步走出。 他双手合十,向着老僧恭敬地行了一记佛礼。 “小人有一事相求!” 那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身衣料不俗,看起来像是个富商。 他神情急切,见弘慧禅师看来,他的姿态愈发恭敬。 弘慧禅师却微微摇头,伸手向着那中年人虚虚一抬。 “明尊曰,众生平等。” “施主何必以小人自称?” 他态度亲和,语气平缓。 那中年人连忙点头,换了个说法。 “弟子有一事相求,求禅师解难!” “哦?”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身躯微微前倾,仔细打量起那中年人。 “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应是福大命大之人,不似有劫难缠身!” 听着弘慧禅师的话,苏扬眉头微挑。 这老僧的话术有些意思。 听起来与江湖算命的并不相同。 一上来先夸对方福缘深厚! 弘慧禅师仔细打量一番,仿佛明白了什么。 “容老衲问一句,施主的忧虑,可是身边亲近之人?” 闻言,那中年人当即点头。 “弟子有一女儿,以往身体尚算健康,几日前忽的病痛缠身。” “差人求医问药,只说症状如同中毒一般!” “可纵使服下大夫的药,她也怎么不见好转!” 祭台上,弘慧禅师微微颔首。 他掐动手指,仿佛在测算着什么。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询问。 “施主可是姓颜?” “正是正是!” 那中年人连忙回应。 弘慧禅师稍作思索,再度询问:“我观施主身前,有一缕黑气缠绕。” “这黑气凝结,又当有月余。” 他语气凝重了几分,沉声询问。 “试问施主,一月之前,可曾做过不义之事?” 仇怨? 那中年人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第五百零九章 神迹 “弟子……弟子……” 中年人颜度有些支支吾吾。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颜度,此人是托还是如何? 若是虔诚信徒,那便该跟着其余人一起膜拜。 可若不是,家里的人生了病,不问医药却跑来问鬼神? “施主但说无妨。” 弘慧禅师语气亲和,微微抬手。 “明尊度一切苦厄,灾难。” 听到此,颜度才终于开口。 “月前,有明教使者去我家宣扬明尊,小人……” 他满脸苦涩,似乎尤为后悔。 “被小人赶出去了!” 他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看着颜度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明教而今在淮州城里无人不知,即便是不信仰明尊之人,也都不愿招惹。 可这颜度倒好,将明教的使者赶出门外! 颜度脸上更是充满悔意。 他摇摇头, 弘慧禅师微微颔首,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始终是一副慈悲神色。 “一切皆有因。” “使者携明尊恩惠,前往你家中。” “这便是明尊给施主你的启示。” “可施主却将使者赶出门外,实属不智。” 他双手合十,佛唱一声,再度开口。 “施主,依老衲看来,施主已然招惹了业障。” 话落,颜度神色顿时惶恐起来。 他连忙向弘慧禅师跪拜而下,重重叩首。 “弟子如今诚心悔改了,求禅师救救弟子!” 不远处,一众明教信徒看着颜度,都不由摇头。 自己招惹来了业障,现在悔改,只怕为时已晚。 弘慧禅师却并不回话,只是缓缓闭上双眸。 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低声念叨着经文。 颜度抬起头,忐忑不安地看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弘慧禅师的答复。 苏扬眉头微挑,他现在倒是有些看不出,颜度的表现,到底是真是假。 他又看向身边的顾世清。 只见顾世清也在打量着前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弘慧禅师缓缓睁开了眼睛。 “施主,明尊慈悲,却难渡无缘之人!” 他话音落下,颜度脸色顿时一白,一片惨然。 “阿弥陀佛!” 弘慧禅师颂念一声佛号,眉宇中充满怜悯神色。 他再度开口:“不过,老衲可为施主上请明尊神谕。” “若明尊应允,便可为施主消灾解厄。” 话罢,他静静看着颜度,似是在等待着颜度表态。 颜度怔了怔,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 他连忙叩首:“禅师,求禅师能救我女儿。” 弘慧禅师微微颔首,向身边的沙弥看去。 那沙弥快步向着祭台后走去。 不多时,他取来一口木箱,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其递到弘慧禅师身前。 弘慧禅师缓缓打开木箱,很快便自木箱中取出一张卷曲起来的黄纸。 注意到那黄纸,苏扬眉头顿时一挑。 他隐约猜到了这弘慧禅师要做什么! 前世他可没少看过魔术视频! 这卷曲起来的黄纸,宛如一个倒着的漏斗,安放在地上。 这玩意,怎么看,都像是魔术道具! 弘慧禅师手持佛礼,缓缓说道:“若明尊应允……” “便让这符纸上通天际。” 话落,他慢悠悠伸出手。 宽大的袍袖轻易便将黄纸遮住。 四周众人都不由紧盯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弘慧禅师做法。 忽然! 弘慧禅师一抬衣袖。 那黄纸竟然燃着火焰,凭空悬浮起来! 黄纸打着转,自空中逐渐升高。 最终,火焰燃尽。 一缕纸灰飘落而下,被弘慧禅师一把抓在掌中。 顿时间,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一众信徒们当即跪拜,如同亲眼见到神迹降临! 四周众人更是神色惊骇。 那黄纸凭空浮起,他们亲眼所见!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 如同神迹一般! 颜度跪拜在地,更是目瞪口呆。 他痴痴凝望着弘慧禅师,仿若早已呆住。 “禅师……这……” 半晌,他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可弘慧禅师却根本不看他一眼,只是神色凝重。 手臂前伸,紧紧握着那一缕纸灰。 随即,一个沙弥捧来茶碗,恭敬地递到弘慧禅师身前。 弘慧禅师将纸灰送入茶碗之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施主,明尊应允了!” 他冲着颜度微微一笑。 颜度额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水,终于像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般,险些瘫软在地。 亲眼见证了神迹,他怎能不相信弘慧禅师? “不过,老衲须得提醒施主。” 弘慧禅师目光凝重了几分,“今后施主须得广结善缘,勤做好事。” “诚心礼敬明尊,才不负明尊神谕!” 说着,他将茶碗递向颜度。 颜度当即点头。 “我……” “待我回去,我便捐银子给贵寺,为明尊度金身!” “今后,万望禅师接纳弟子。” “若弟子女儿痊愈,必带着女儿前去还愿!” 闻言,弘慧禅师微微一笑。 将茶碗送到颜度手中。 “施主端着茶碗,一路步行回府。” “若茶碗中还能剩下些许符水,皆喂给贵千金。” “不出数日,贵千金的病情自消!” 颜度接过茶碗,看着手中的符水,宛如至宝一般。 他谨慎到了极点,丝毫不敢让符水流淌出来。 弘慧禅师收回目光,又笑吟吟看向四周。 “诸位施主,老衲今日有些劳累了。” “今后诸位施主若有难事,可去振光寺寻老衲。” “只要众生皆能信仰明尊,则可灾厄不侵!” 话落,他再度佛唱一声。 信徒们皆长长一拜。 四周众人更是不由低垂下脑袋,神色恭敬。 心中的震撼,始终未曾退却。 苏扬转过身,轻拍身边顾世清的肩头。 “顾公子,咱们该走了!” 顾世清狐疑地皱着眉头。 “苏太医,这世上,还真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他低声询问。 方才弘慧禅师施法那一幕,实在是惊到了他! 苏扬微微一笑,转而向身边莫小刀询问。 “莫兄,你觉得呢?” 莫小刀平日里混迹市井,对于这些,反倒并不怎么奇异。 “江湖术法罢了!” 他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苏扬赞赏一笑,那黄纸浮空,其实是物理学科! 卷成倒漏斗装,下方点燃,热气升腾之下,黄纸自可浮空! “走吧!” 他向着不远处一人看去。 “咱们跟上他!” 顾世清和莫小刀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那正是双手捧着符水的颜度! 第五百一十章 明教消息 街道上,颜度小心翼翼地手捧茶碗,每一步踏出,都颤颤巍巍。 丝毫不敢让茶碗中的符水流淌出来。 更有一众家丁护卫在颜度身边,隔开其他人。 四周不乏有行人走过,满脸怪异地打量着颜度。 可当他们随后看到颜度走过来的方向时,神色顿时便又凝重起来。 淮州城中的人大多都知晓,今日明教的弘慧禅师开坛讲经。 那么颜度手中端着的,必定是弘慧禅师所赐下的符水! 颜度身后不远处,顾世清脸上满是怪异。 “苏太医,你见多识广,跟我说说……” “那老和尚分明都已经给了符水了,干嘛还让他一路手捧着回家?” 他疑惑询问。 就算是江湖骗子,骗人也不至于骗到这一步! 苏扬深深看了颜度一眼,目光幽深。 他淡淡说道:“因为这样,才能让淮州城里更多的人,得知先前的神迹!” 这便是那弘慧禅师特意安排的宣传了。 四周行人见到颜度,不时便有人私底下议论起来。 尤其是在听闻先前法事上的玄妙景象,他们皆是惊骇起来。 明教在淮州城里能够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自然用了不知多少手段! 待到行人渐少,苏扬便迈步向着颜度那边走了过去。 他直挺挺地挡在颜度身前。 见此,顾世清和莫小刀皆是一怔。 但莫小刀很快便走到苏扬身边。 而顾世清则挑眉一笑,也跟着站了过去。 颜度身边的家丁连忙上前,催促起来。 “几位,我家老爷现在手捧着弘慧禅师赐下的符水,劳烦让一让!” 可苏扬却只是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注意到苏扬的动作,颜度眉头微蹙。 但他看了眼手中的符水,索性向一旁走去,准备避开苏扬。 “你手中的符水,是准备拿去给你女儿治病的?”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颜度抬起头,打量着苏扬三人。 看三人的穿着,不难看出,这三人应当身份不俗。 他只好开口询问:“不知公子挡在老夫面前,所为何事?” 苏扬微微一笑,态度和善。 “只是想要看看你手中的符水。” “这……” 颜度不自觉紧皱眉头。 他警惕地看了苏扬一眼,拒绝道:“公子,这符水不便给你观看!” 苏扬不见恼怒,只是笑道:“不看也无妨。” “我还想要问问,你是如何得知,这明教的弘慧禅师,能够治疗你女儿病情的?” 他已经知晓,明教毫无疑问就是摩尼教。 而以他与摩尼教之间的恩怨,不见得他在这淮州城停留的几日里。 摩尼教的人就不会对他暗中动手! 务必得先了解明教的动向! 颜度神色愈发狐疑。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他淡淡询问一声,“淮州城的人,皆知晓弘慧禅师有通天之能!” 苏扬点点头,继续询问:“那官府的人,知不知晓?” “嗯?” 听到苏扬的话,颜度心中骤然一惊。 他手中的符水险些溢出一些。 好不容易才稳住下来。 “公子所说,老夫并不知晓!” 苏扬耸了耸肩,不再多问。 他只是瞥了眼颜度手中的符水。 “容我提醒一声。” “若你诚心想要治病救人,便别用这所谓的符水。” “老老实实去求医问药!” 话罢,他不再理会颜度,迈步向着一旁走去。 颜度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这符水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弘慧禅师那边求取来的。 岂能说不用就不用? 但看着苏扬三人迈步离开,他也未再计较。 不远处,顾世清瞥了眼颜度,又向苏扬询问:“苏太医,你询问他这些做什么?” 苏扬笑了笑,并不回答。 “顾公子……” 他笑吟吟拍了拍顾世清的肩头,“有件事想要劳烦一下你!” 顾世清撇了撇嘴,苏扬的神色,莫名让他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先说什么事情!” 他狐疑地打量着苏扬。 苏扬神秘一笑,指了指颜度:“派人帮我调查一下那人!” “此外,若是有这明教的消息,自然最好!” 说着,他再度拍了拍顾世清的肩头,像是顾世清已经应允下来一般。 “有劳顾公子了!” 他收回手掌,自顾自迈步向前走去。 顾世清撇着嘴,满脸无奈。 他又不由看了眼逐渐走远的颜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赶回驿馆之时,天色已黑。 刚一赶回,苏扬便见一人迎上前来。 淮州少詹事李遂。 “苏大人,顾大人,你们这是去哪了?” 李遂轻笑着询问,“我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 “哦?” 苏扬眉头微挑,中午李遂这些人才刚离开。 转头却又折返回来。 “李大人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面不改色地询问一声。 李遂笑着拱了拱手:“不瞒苏大人,有一事告知。” “下官随着霍大人中午赶回府衙,忽的想起有关于明教一事!” 明教? 苏扬眯起眼睛,先前他特意询问过霍询。 霍询只推说尚在调查,现在却又让李遂回来言说此事。 这倒是有些奇怪。 “这明教是自疫患在我们淮州蔓延之后,才逐渐兴起的。” 李遂缓缓说道,“虽然时日不多,但明教却已在我们淮州城中传扬开来。” “因为先前疫患,霍大人忙里忙外,无暇顾及明教。” “不过,念在此教当时在治病救人,尤其是还用了苏大人您的青蒿素……” 青蒿素! 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青蒿素这东西,他虽献给了朝廷。 但具体的制作之法,一向是朝廷所掌控的。 不会公开向百姓流传。 纵使是薛太医他们整治疫患,时间应当与这明教对不上号! 那么,恐怕是朝廷之中,早早便有人将青蒿素地制作之法,泄露给了摩尼教! 只一瞬间,他便想到了许多。 李遂继续说着,语气迟疑了几分。 “此外,我们淮州城中,还有不少官员,对这明教印象不错。” “甚至还有人特意访查过明教,说是这明教……并非摩尼教。” 听到此,苏扬目光幽深了几分。 淮州城里的官员。 他淡淡询问:“是方瀚海他们说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设宴 李遂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显然,苏扬已经说中了他的想法。 苏扬目光深邃下来,这么说,摩尼教与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之间,还有关系! 早在京城时,苏扬便有所猜测,摩尼教在朝廷中,有些背景。 尤其是刑部! 而现在看来,摩尼教的势力在朝廷上下,势力蔓延得要超出他的预料! 他收回思绪,又淡淡瞥向李遂。 “李大人,这些是霍大人让你更本官说得?” 霍询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就像是个没有任何恶意的老好人。 纵使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骑在了他的头上,也不见任何对抗。 但霍询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李遂笑着点点头:“先前苏大人问过之后,霍大人便差下官前来告知苏大人了。”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开口道:“苏大人,待明日,便是霜降了。” “按照我们淮州的惯例,霜降之日,霍大人都会亲自出面,广邀淮州富商,设宴招待。” “恰巧苏大人来了我们淮州,霍大人便想着,明日再借机为苏大人补上一顿接风宴。” “不知苏大人是否赏脸?” 宴会? 还是淮州城中的各大富商都会参与的? 苏扬心中一动,霍询拆迁李遂告知他淮州地界摩尼教的情况,又邀请他参与这个宴会。 似乎有些用意! 既然李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有拒绝。 “也好,既是诸位大人盛情邀约,我又怎能不去?” 他点点头,应允下来。 李遂笑着应声:“那明日,下官便来接苏大人!” 待李遂离开,苏扬又打发走顾世清,带着莫小刀向着驿馆的一个房间中走去。 他轻敲几下房门,房门很快便被打开。 房间中,韩韧正躺在床榻上,手持书册,似在翻看着什么。 见苏扬走进来,韩韧放下书册,向着苏扬看去。 “还望苏大人恕罪,下官有伤在身,未曾陪同苏大人在这淮州城中,应付他人。” 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先前苏扬来到这淮州城时,与方瀚海发生的不愉快。 苏扬亲和一笑,摇了摇头。 “韩统领,你负了伤,就该好好休养才是。” “这些事情,无需你来理会。” 说着,他走到韩韧身边,捏起韩韧手腕,为其号脉。 过了一会,他才收回胳膊,似是有着许多心事一般,长叹一声。 “韩统领,你这伤势,可得快点养好!” “嗯?” 韩韧微微一怔,稍作思索。 他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询问:“苏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处?” 苏扬点点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兵士。 这兵士,应当是韩韧的心腹。 随即,他轻叹道:“纵使来了这淮州城,我等也不可有所松懈!” 韩韧皱起眉头,脸色凝重了几分。 “这淮州城中,莫非有什么危险?” 闻言,苏扬点点头。 “今日我在这淮州城中转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这淮州地界,只怕并不太平!” 他沉声说道:“淮州官场,以那方瀚海为首。” “而在淮州城民间,则是有摩尼教一教横行!” “说不得,便会生出些许变故!” 他对韩韧所说,几乎皆是实情。 听到苏扬的话,韩韧的眉头愈发紧皱。 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大人放心,卑职纵使拼上性命,也断然会保护苏大人周全!” 苏扬勉强一笑,似是依旧有着许多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感慨般说道:“我们这一行人,自京城一路走来。” “我也算看清了一些事情。” “如今,我能在队伍中信任的人,并不多。” 他又凝视着韩韧,“韩统领你,便算一个!” 韩韧脸色瞬间复杂了起来。 半晌,又重重点头。 “能得苏大人信任,卑职感激万分!” 莫小刀在一旁看着两人交谈,目光幽幽,一句话不说。 眼前两人,他都不知道是真情实意,还是在虚与委蛇。 苏扬思索着,继续对韩韧说道:“韩统领,你虽在驿馆中养伤,但是,在这淮州城中,有件事,还需要你来帮忙。” “哦?” 韩韧当即作势倾听,“苏大人尽管吩咐!” 苏扬神色郑重了几分。 “我会安排将士们暗中走访淮州城民间,调查这摩尼教事宜。” “而韩统领,你便帮本官仔细留意一切动向。” 摩尼教…… 韩韧低声呢喃。 随即点头应允:“遵命!” 自韩韧房间中离开,苏扬目光幽深起来。 他对韩韧所说这些,包括交待韩韧做的事情。 丝毫没有作假。 不论韩韧是不是他人暗中派来的,这摩尼教,应当都与韩韧没有什么冲突。 这算是他对韩韧的试探,也还是特意让韩韧清楚,他对韩韧的信任! 若韩韧对他没有敌意,多一个帮手,自然最好。 若韩韧果真是暗中要对付他的,那韩韧自先前至今的表现,无非是在接近他。 那他就给韩韧这个机会! …… 一夜无话。 翌日,只刚过了午时。 李遂便再度来到了驿馆。 他赶到苏扬身前,轻笑道:“苏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苏扬点点头,向着驿馆外看去。 此时的驿馆外,正停着一行装潢精致的马车。 李遂适时地补充道:“此次霍大人特意在我们淮州城中的安霖园设宴,只待苏大人前去。” 苏扬很清楚,这次宴会,说是给他补上一顿接风宴,实际上,并不面对他们整个队伍。 顾世清对此,倒是兴致勃勃,兴冲冲地要跟着前往。 一行人乘上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安霖园外。 苏扬环顾四周,这安霖园论规模,虽比不上京城的折桂园,但多少别有一种江南独特的韵味。 一景一物,都别有一番美感。 苏扬走下马车,正要向园中走去。 可随即,他便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杜掌柜?” 苏扬笑吟吟叫了一声。 杜继海正要走进园中,闻声转身。 他连忙向着苏扬这边走来,向苏扬行礼。 “见过苏大人!” 在他身后,杜芸儿此时也跟着父亲向苏扬见礼。 只不过,她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敬仰。 第五百一十二章 泾渭分明 “杜掌柜也来参与这场宴会?” 苏扬轻笑着询问。 自先前杜继海那一行队伍的规模中,倒也不难看出。 杜继海势必是淮州城中有名的富商。 今日霍询设宴招待富商,杜继海自然也算在其中。 杜继海微微一笑:“知府大人设宴,小人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不过……” 他有些疑惑,“苏大人此次过来,小人倒是有些意外。” “以往知府大人历次设宴,可是少有京城的大人们前来!” 听到此,苏扬心中顿时一动。 他神色不改地询问:“以往京城的队伍来淮州,都不曾参与吗?” 杜继海想了想,回答一声。 “或许是每年只有霜降之时,知府大人才设宴。” “平日里,也极少有这时候来我们淮州城的京城大人!” 苏扬点点头,大致明白过来。 这次他来赴宴,似乎本就有些不同寻常。 可杜继海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仔细思忖起来。 “苏大人,容小人多嘴一句……” 杜继海扫了眼四周,凑近苏扬,将声音压得极低。 “今日这场宴会,所有人虽都是奔着知府大人的邀请过来的。” “但其实情况稍有些不同!” 哦? 苏扬眉头微挑。 听杜继海的意思,纵使这宴会本身,也有些情况? “容小人问一句,苏大人与知府大人相交密切,还是与通判大人相交密切?” 杜继海再度询问。 闻言,苏扬顿时有所明悟。 在这淮州城中,就连富商们,恐怕都早早各自站好了队! 霍询与方瀚海两人,足可称得上是泾渭分明了吗? 他正要询问,却见杜继海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后退几步。 “苏大人可是遇到熟人了?” 李遂凑上前,面带笑容。 苏扬不露痕迹地瞥了李遂一眼,微微颔首。 “先前在赶来淮州城时,碰巧与杜掌柜同行!” “杜掌柜?” 李遂一怔,向着杜继海看去。 他轻笑道:“杜掌柜可是我们淮州城中,远近闻名的富商!” “李大人过奖了!” 杜继海连忙摆手。 随着李遂过来,苏扬与杜继海先前的话题也只能作罢。 几人一路向着园中走去,一路上,也见到不少富商豪绅。 杜继海似是不愿与李遂有什么牵扯,借故向其他富商那边走去。 不多时,霍询便含笑前来迎接。 “苏大人,老夫在园中招待我淮州城富商,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他身边不远处,很快便围聚过来一众富商。 苏扬与其寒暄一声,向四周看去。 这园中,一眼望去,皆是衣着不俗之人。 除了年长之人外,还有不少年轻公子小姐,应当皆是富商的家眷。 “霍大人,这位便是苏大人?” 这时,不远处一人慢悠悠走上前来。 他语气轻佻,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苏扬,不见丝毫恭敬。 苏扬转头望去,眼前这人,一看便是个年轻公子。 一身衣着不俗,只是脚步有几分虚浮,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看便是长久被酒色掏空的人! “正是!” 霍询点点头,向苏扬介绍,“苏大人,这位是方大人幼子,方琥方公子!”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今日这场由霍询这个淮州城知府设立的宴会,方瀚海是没来。 反倒是方瀚海的儿子过来了! 这淮州城的形势,倒是有趣! “苏大人,本公子听说,你来了我们淮州地界,官威不小啊!” 方琥冷幽幽盯着苏扬,戏谑一笑。 “不说别的,在我们淮州地界,本公子还从未见过第二个年轻人,有你这般轻狂的!”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打了老的,小的又过来报仇? 苏扬不急不躁,慢悠悠看向霍询。 对于这方琥,他还用不着出面。 霍询连忙上前,对方琥摇了摇头:“先前之事,只是误会,方公子莫要见怪!” “误会?” 方琥冷笑一声,“以往我可未曾见过,有其他人跟我爹闹什么误会!” 他依旧不依不饶,态度张扬。 自方琥的态度中,苏扬也能看出一二。 不只是方瀚海,就连方琥都对霍询爱搭不理。 单这么看,霍询这个淮州知府,做得还真是失败! 霍询没有再去理会方琥,而是向着苏扬挥了挥手。 “苏大人,这边请!” “老夫来向你介绍,这些皆是我淮州城有名望的富商。” “先前闹疫患的时候,多亏了他们仗义疏财,我淮州百姓才能幸免于难!” 他向苏扬介绍着。 苏扬却心中一动,先前的疫患爆发之时,的确未曾听闻,淮州城有多么严重。 似乎薛太医他们路过淮州城之后,顺势便轻易解决了。 不过,先前的疫患,不是说,是那摩尼教帮着治疗的吗? 似乎这些富商们的功绩,都被摩尼教给盖过了! 苏扬与那些富商们一一见过,其中还包括杜继海。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见到苏扬后,满脸意外。 那人正是先前跪拜在摩尼教的弘慧禅师面前,诚心求取符水的颜度。 颜度打量着苏扬三人,这三人,他印象很深。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是堂堂宣谕使! “小人见过几位大人!” 他连忙行礼。 苏扬笑着点点头,淡淡询问:“颜掌柜,令千金的病情,可有有些好转?” 闻言,一旁霍询不由一愣。 苏扬何时与颜度认识了? 颜度勉强一笑,连忙拱手:“多谢苏大人挂念,小女病情已有所好转了。” “先前之事,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万望大人莫要见怪!” “无妨!” 苏扬摆了摆手,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病情有所好转了? 那符水难道还真有效用? 他想都没想,便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东西只是纸灰拌水,怎可能有效果? 但这情况,却有点奇怪了! 而后,他又向着四周看去。 相比起园中的富商,霍询给他介绍的,只是寥寥几人。 除此之外,另外一些富商们,皆围在方琥身边。 而且,看那些富商们的穿着打扮,完全不逊色与霍询身边几人! 就连这些富商们之间的形势,似乎也都泾渭分明! 第五百一十三章 流言 此时此刻,苏扬明白了些许先前杜继海心中的顾虑。 在这淮州城中,哪怕是做生意,也得站好队伍。 杜继海这些人,应当算是左右逢源之人。 至于此时围聚在方琥身边的那些富商,显然已经表明了立场。 见过一众富商,苏扬在霍询的招呼下,做到桌案前。 他悠悠打量着四周,心中思忖着霍询的用意。 今日这次宴会,霍询特意安排他过来,总不至于,就只是过来逛一圈。 是让他看清楚淮州城中的情况吗? 那更深层次的目的,又是如何? 这时,不远处方琥的声音忽的响起。 “今日诸位齐聚一堂,本公子代父亲感谢诸位捧场。” “我们淮州城能够如今日这般繁华,少不了诸位的相助!” 他走到众人面前,客套一番。 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方琥身上,满脸恭维笑容。 即便是在这里,方琥这个淮州城通判之子,看起来也要比霍询更为气派。 随即,霍询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此外,今日这场宴会上,可还有一位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宣谕使,苏扬苏大人!” 他高声介绍着。 宣谕使大人…… 四周一众富商皆是向着苏扬看去。 他们来此之前,其实就有不少人已经得到了消息。 京城来了一个宣谕使,似是要去江州和严州二地查案子的。 苏扬双眸微眯,方琥此时提起他,看样子还是要找他的麻烦! 他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方琥。 先看看方琥要玩什么花样再说! “诸位或许不知!” 方琥冷笑着瞥了苏扬一眼,向苏扬伸出手。 “这位苏大人,在京城中,可还是被称为大宋诗魁的人物!” “诗魁?” 闻言,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起初听到苏扬的名字,他们心中本就有些疑惑。 这么年轻的一位大人,听名字,他们竟有些熟悉。 而如今随着方琥的介绍声响起,他们顿时想起来了! 大宋诗魁苏扬! 这可是连北莽国信使都曾亲笔为其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的人! 此外,除了这文绉绉的大宋诗魁身份,更为令四周所有人心中都惊动不已的是。 苏扬更还是民间盛传的苏神医! 那位向朝廷献上青蒿素一药,拯救天下苍生的苏神医! 一时间,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仔细打量起苏扬。 他们早就听说过,苏神医年纪不大,可还是难以将眼前的年轻人与苏神医联系起来。 难怪这位苏大人,如此年纪,便能担任宣谕使一职! “这么说,苏大人还是苏神医?” 人群中,当即有人开口。 “又是大宋诗魁,又是苏神医,久仰久仰!” “难怪苏大人来我们淮州城,将方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般功绩,的确可傲视一切!” 只是,话语中仍旧透露出一股子讥讽意味! 苏扬循声望去,那说话的人,大多是先前围聚在方琥身前的人。 这方琥一番介绍,看上去是对他的吹捧。 但实际上,应该还打着别的主意!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杜继海等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苏扬早就声名远扬,当今大宋,能有几人不知? “可咱们淮州的疫患,当时可并不是用苏大人的药治疗的!” 这时,方琥身后一人,忽的幽幽开口。 他话音落下,四周很快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默然无语,的确,先前淮州闹疫患之时,多是明教信徒为他们治疗。 就连他们这些富商之中,也有不少人,都接受过明教的治疗。 比起苏扬,他们自然是对明教更为了解! “郑掌柜,这话你可就说错了!” 不多时,方琥身后,令一人又紧跟着反驳起来。 只是语气依旧有些阴阳怪气。 “先前明教为我们淮州百姓们治疗之时,所用的药物,不也正是苏神医的青蒿素吗?” 那人话音刚落,方琥便紧皱起眉头。 他沉喝一声:“休得胡言!” 那人连忙点头,不敢多言。 方琥虽在沉喝,却并不见什么责怪意味。 他微微昂起脑袋,淡淡开口:“苏大人向朝廷献上的药,的确是青蒿素!” “只不过,明教向咱们淮州城百姓布施的药物,可并不是苏大人的青蒿素。” “分明是明尊赐予的。” 他对于明教的事情,没有丝毫避讳。 苏扬幽幽向一旁的霍询看去。 先前霍询早就说对明教着手调查了,现在方琥所说这些,可皆是摩尼教的教义。 霍询这个淮州知府,也不给他的解释? 可面对苏扬的目光,霍询只是耸了耸肩,苦涩一笑。 似是对眼前一切,极为无奈。 苏扬收回目光,并未过多询问。 眼下的情况,也不知霍询是否早就有所预料。 若是早就料到了,还让他过来,那就是在变相地告知他一些事情! 这摩尼教,在淮州城中,早已不是什么禁忌了! 他又继续向着方琥等人看去。 这些人,提及青蒿素,又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王掌柜,本公子倒是想要问问你!” 方琥看向先前说话那人,“你是从哪里听得谣言,说苏大人的青蒿素,与明教布施的药物,是相同的东西的?” “这……” 那王掌柜先是有些迟疑,随即才恭声开口,“方公子,只是些许传言,是小人多嘴了!” 他话音落下,早先发言的郑掌柜又紧接着说道:“不过,王掌柜所说,也的确有些缘由!” 郑掌柜捋着胡须,作思忖状。 “苏大人的青蒿素,的确与明教布施的药物,极为相似!” “莫非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随着他的询问声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向着苏扬看去。 神色复杂了起来。 顿时间,此地的气氛都紧跟着诡异起来。 明教的药物,可是明尊赐予的。 那苏扬的药,又是自何处得来? 他年纪轻轻,怎可能突然成为拯救苍生的神医? “该不会是……” 方琥冷幽幽看向苏扬,戏谑一笑,“该不会是苏大人用的药,也是自明教中得来的吧?”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不怀好意 说完,方琥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屈辱神色。 他的话,几乎等同于是在向苏扬服软了!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众人皆凝视着苏扬,心中惊动。 方琥身为方瀚海之子,在这淮州城中,一向是说一不二。 甚至就连知府大人,都要让方琥几分。 但在苏扬面前,方琥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一般! 苏扬挑了挑眉,这才微微颔首。 “既是两种药毫不相同,那本官便就此作罢。” “不过,方公子,这种话不得再乱说了!” 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训斥意味! 听到苏扬的话,方琥脸色愈发难看。 他重重拂袖,向着一旁走去。 在这淮州地界,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意久久不曾退却。 难怪苏扬这般年纪,便能担任宣谕使一职。 现在看来,恐怕就连京城朝堂之上,也有大人对苏扬极为看重! 处理了方琥的事情,苏扬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旁霍询身上。 “霍大人,你这人行事,不怎么厚道啊!” 他语气平淡,却足够让霍询听出一股责怪意味了。 霍询却笑容平和,仿佛没有听出苏扬的意思般。 “苏大人,老夫今日请你过来,本是要为你接风洗尘。” “未曾想在这里,竟还会有这般事情。” 他的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歉意。 苏扬双眸微眯,深深看了霍询一眼。 这是在向他透露,请他过来的真正用意吗? 虽然霍询说着什么为他接风洗尘,但实际上,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事到如今,苏扬也已经看出了一些。 这摩尼教,势必与方瀚海等人有关了! 他坐在桌案前,与身边众人随口闲谈着。 却又见霍询迈步走了过来。 “苏大人,待明日,老夫带你去探查一下河堤修缮的情况?” 霍询轻笑着提议。 河堤修缮的情况? 苏扬心中一动,这河堤如何修缮,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管在这淮州城借道而行,又不用管修缮河堤。 “这是霍大人的公务,本官用不着前去吧?” 他淡淡回应一声。 又是请他来这里赴宴,又是让他去探查修缮河堤的事情。 这么看,霍询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还说不准! 霍询笑了笑,目光直视着苏扬双眸:“苏大人要自我们淮州借道而行,这水道修缮情况,理应得让苏大人前去看看。” 闻言,苏扬耸了耸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显然是不想让他推脱下去啊! 如今看来,霍询可不一定就是所谓的老好人了! “既如此,那明日本官就在驿馆中,静候霍大人了。” 他随口回应一声。 如今滞留在这淮州城里,那方瀚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阴他一把。 这务必得小心防备。 至于霍询,直到现在,苏扬也猜不透其用意。 纵使他不想掺和淮州城的事情,可形势逼人,也没办法轻易撇开了。 一众人闲谈间,逐渐便到了黄昏。 这时,方琥又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仿佛将先前的事情抛得一干二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诸位,往年盛会,我们淮州城的才子佳人们,可都是要吟诗赋词的!” “而这一次,苏大人这位大宋诗魁,到了咱们淮州城。” “这等良机,那咱们淮州的才子佳人,可都得领教领教苏大人的文采!”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苏大人,这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随着方琥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的目光又再度落在苏扬身上。 他们很清楚,以往在淮州城里,方琥还没有吃过先前那么大的亏。 今日在这宴席之上,方琥势必要把先前失去的颜面找回来。 苏扬瞥了眼方琥,又环顾四周。 他注意到,这四周的年轻人们,此时也都在盯着他这边。 眼神中,竟都透露出一股热切意味。 他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方琥在这淮州城中的人缘,有这么好吗? 除了四周的年轻公子,就连那些大家闺秀,此时也大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方琥几句话,还能轻易调动淮州城的年轻一辈不成? “听闻苏大人的诗魁之名,最先扬名之时,是在京城的游园盛会中。” 方琥依旧在说着,“而今咱们这安霖园,纵使比不得折桂园,但今日,咱们淮州城的才子佳人们,可也都齐聚一堂……” 他双臂扬起,在鼓动着四周众人。 一时间,那些年轻男女们,似乎愈发斗志高昂! 苏扬未再去理会方琥,而是有些疑惑地向着一旁霍询看去。 这里的情况,可是有些不对劲! 先前方琥攻讦他的时候,这淮州城中的富商们,虽有谄媚之人,但也有与其撇开关系的。 但现在,苏扬甚至注意到,就连杜继海身边的杜芸儿,此时也都在看着他这边。 似乎在期盼着他吟诗赋词! 霍询笑着捋了捋胡须,低声向苏扬解释。 “苏大人,或许你有所不知。” “我们淮州,纵使放眼江南,也称得上是文坛繁盛。” “以往每次科举,都会有不少进士及第,出身我们淮州。” “所以,苏大人您这位诗仙大驾光临,这些年轻人们,便都对您心生仰慕,这不足为奇!” 他语气淡然,的确是在跟苏扬谈笑。 苏扬已然明白过来,这件事,应当的确不再霍询的意料之中。 他此次赴宴,霍询必定是预料到了,他遇见方琥之后,方琥会借机找他麻烦。 但他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如何,还犯不着引起霍询的在意。 想通了这些,他又看向四周的一众年轻人。 心生仰慕? 看这些人的样子,分明是都有挑战之心! 天下文人皆有傲气。 这大宋诗魁之名,的确太过响亮了! 不说别的,就连他身旁不远处的顾世清,先前都挑战过他一次! 而方琥显然是利用了这些人的心态。 若是这些人中能够胜过他,那么,他这大宋诗魁的名头,就名不副实了! 苏扬思索着,忽的微微一笑。 向着顾世清扬了扬下巴:“顾公子?” “嗯?” 顾世清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注意到苏扬的目光。 神色顿时狐疑起来。 他总觉得,苏扬此时有些不怀好意! 第五百一十六章 轻狂 “顾公子在诗词一道上,不是也钻研颇深吗?” 苏扬笑吟吟地向顾世清询问。 先前他除此见到顾世清的时候,顾世清一上来就要挑战他这个大宋诗魁。 现在方琥这些人正想要比试什么诗词,他本就懒得理会。 那便让顾世清打发算了。 听到苏扬的话,顾世清脸色顿时怪异了几分。 不过,他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慌乱。 反倒是摸着下巴,微微一笑。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们,眉头微挑。 仿佛跃跃欲试般! 一旁的方琥还在说着,双臂扬起。 “诸位不妨在此讨教苏大人,如此良机,可万不能就此浪费了……” 听着他的话,四周众人愈发神情激动。 以往苏扬这个大宋诗魁之名,在整个大宋境内传扬开来之时。 他们心中自是为之惊动。 尤其是读到苏扬的那些诗词,他们皆惊为天人。 但每个文人皆有傲骨,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若今日能够胜过苏扬,那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 这时,顾世清却慢悠悠走了出来。 “你们想要讨教苏大人的诗词之前,那也得先亮出你们的诗词!” “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让苏大人这个大宋诗魁亲自出面的!” 他随意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只是,神色中却充满了一股傲意。 仿佛所有的傲意都来自于苏扬一般。 见此,苏扬嘴角微撇。 顾世清此举,怕是要给他树立一个狂傲的形象。 不过,他并不在意! 无论这些人是为了功名利禄也好,还是单单想要与他讨教也罢。 他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也懒得去理会。 “够狂!” 方琥眉头一扬,嘴角咧开一抹狞笑。 先前那一番话,虽然是顾世清说的,但这些,完全可以代表苏扬的意思! 既然苏扬这么狂妄,那今日,他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们,也都不用收敛住了! 他大袖一挥,目光扫向四周的年轻人们。 “诸位,今日,我们便让苏大人好好见识见识,我们淮州城才子佳人的诗词文采!” 说着,他向身后的中年人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快步向一旁走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众仆从,端来一份份笔墨纸砚,放置在四周才子佳人们面前。 见此,那些才子佳人们皆迅速开始思索起诗词。 今日能见到大宋诗魁,对于他们而言,皆是意外之喜。 扬名之期,就在今日! 杜继海身旁,杜芸儿的面前也被摆放好了笔墨纸砚。 她是淮州城中,有名的才女。 只是,杜芸儿看着四周的情况,黛眉紧紧蹙起。 她深吸一口气,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叹。 四周这些人的心思,任谁一眼就都能看得出来。 说是向诗魁讨教,实际上,却是都存有争名夺利的心思。 她摇摇头,又向着苏扬看去。 苏扬端正地坐在桌案前,神色中丝毫看不出慌乱。 从容镇定。 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份从容的气度,令杜芸儿心中稍有些疑惑。 她们淮州,纵使是放眼大宋,也都足够称得上是文气鼎盛之地。 京城中的才子佳人固然极多,但每年科举,淮州地界出身的进士,几乎都要稳稳压过京城一头。 这位大宋诗魁,当真半点也不将面前的这些才子佳人们放在眼里吗?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笔墨纸砚。 却始终没有拿起毛笔的意思。 随着方琥带来这些笔墨纸砚,园中的其他人也都不再出声。 整个区域中,只能听到毛笔在宣纸上书写的刷刷声,以及一些似思索诗词般的轻吟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人随手放下毛笔,向着苏扬那边拱了拱手。 “苏大人,在下的诗词已然写好,恭请苏大人指教!” 话落,人们的目光都齐齐向着那年轻人看去。 苏扬眉头微挑,自方琥开始调派来笔墨纸砚,到现在,不过一刻功夫。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作好了一首诗词? 一旁霍询的介绍声适时响起。 “这位公子名叫周剑,是我们淮州城中有名的快笔才子。” “吟诗赋词,皆是信手拈来。” “但每一篇诗词现世,都极为惊艳!” 闻言,苏扬微微颔首,看着那周剑的诗词被仆从举起向四周众人展示。 “天生落花送流水,万片枯叶闻虫鸣……” 众人品读着诗词,目光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今日这些才子佳人们所作的诗词,其中好坏,还是要看苏扬! 所有才子佳人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胜过苏扬! 然而,苏扬却只是粗略地一眼扫过,便收回了目光。 似是兴致乏乏。 见此一幕,那周剑顿时紧皱起眉头。 “苏大人,在下的诗词,还请苏大人指教!” 他再度向苏扬拱手行礼。 苏扬这般态度,他心中满是不服气。 他的诗词,在淮州城中,也算有名。 可苏扬却这般轻蔑态度。 就算是大宋诗魁,曾写过一首首诗词,这般态度,也太过狂妄了! 苏扬淡淡瞥了周剑一眼,微微点头。 “尚可!” 他随口回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周剑。 眼下的吟诗作词之事,皆不过是方琥等人为了打压他而准备的。 不过,对此,他半点也不在意。 以往他曾亮出的那些诗词,皆是前世古代先贤们流传千古的名篇。 若这些人的诗词,比不上他以往的那些诗词。 他便完全不必理会。 周剑神色沉凝,轻哼一声,退到一旁。 他这篇诗词,纵使比不上以往苏扬所写的那一首首诗词,但也绝对是可圈可点。 但在苏扬的口中,却只落得一个“尚可”的称赞! 这时候,又有年轻人站了出来。 一篇诗词也随之被仆从高举,向四周众人展示。 周剑扫了一眼那年轻人,摇了摇头。 这人的诗词,怕是连他也比不过! 果不其然,那苏扬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之后,便未再有丝毫反应。 四周相继有人起身,亮出一首首诗词。 但自始至终。 苏扬都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众人,丝毫未曾有所反应。 似乎,在他眼中,没有任何诗词能够引起他的在意!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万不可争名夺利! 终于,一名女子缓缓起身,向苏扬那边施了一礼。 见此一幕,众人眸中皆是一闪。 李涟漪,向来有淮州城第一才女之名。 时常有好事者,将李涟漪与京城第一才女云千瑶相比。 只不过,云千瑶擅诗,李涟漪擅词。 其词作,纵使比之京城的孙鸣渠,也都不遑多让。 众人又向着苏扬那边看去。 现在,李涟漪的诗词都作好了。 苏扬不识得李涟漪的身份,但李涟漪的词作,足够惊艳。 若苏扬还是这般轻狂态度。 那便只能是苏扬有意小觑淮州的才子佳人们了! “江南秋,天净云如火。” “溪水浮桂香倾城,月度清霜寒透骨。歌畔千秋景。” 众人品读着李涟漪的词作,轻吟出声。 其中的文人们,皆是满脸赞赏。 李涟漪不愧是淮州第一才女。 这首《忆江南》,写尽江南秋景。 美不胜收。 “李小姐的词作,果然每一首,都令人惊艳。” “仔细品读,仿佛看遍江南秋景!” “妙哉妙哉!” 四周的才子佳人们当即如众星拱月般,夸赞起李涟漪。 他们的声音特意放得极高,足够让苏扬听清楚。 先前苏扬对他们诗词的态度,实在令他们心中不免心生恼怒。 就算是苏扬是大宋诗魁,也不该对他们这么轻蔑。 如今,李涟漪的词作已然作就。 其中精妙,四周众人皆有目共睹。 这么一首词作,苏扬总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了! 连他们都这般夸赞,若苏扬再只轻飘飘地来一句“尚可”! 那便只能是苏扬自己太过轻狂了。 届时,就算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苏扬这般傲气,其声誉也不会太好。 李涟漪凝视着苏扬,眸光幽幽。 一袭长裙随着园中的秋风轻轻摇曳,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美感。 她贝齿轻启,向苏扬询问:“苏大人,小女子这首词作,可还入眼?” 与其他的才子佳人不同,她作为淮州第一才女,已无需再证明什么。 但苏扬先前对于他们淮州城中才子佳人们的态度,依旧让她心中有些不悦。 这些才子佳人之中,有不少人,皆是她的朋友。 有时这些人所作诗词,纵使是她,也都为之称赞。 但苏扬此人,太过轻狂了! 今日,他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们,皆写好了诗词。 只是想要与苏扬讨教一二罢了。 大宋诗魁之名,的确极高。 先前苏扬的诗词,她也曾读过,也曾为之心驰神往。 但如今见到了苏扬,她却不免大失所望。 这与她印象中的诗魁,大相径庭! “李小姐的词作,我等皆已看过,心中赞叹不已。” 这时,周剑的声音响起。 他紧盯着苏扬,沉声询问:“不知苏大人又有何见解?” 这种时候,苏扬也该给个回应了! 总不能这般小觑他们吧? 桌案前,苏扬打量着那被仆从高举起来的宣纸,微微颔首。 “这首词作,写江南秋景。” “的确不俗!” 他轻笑着夸赞一声。 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仿佛就连李涟漪的词作,对于他而言,也不值得引起什么注意! 闻言,此地的才子佳人们皆紧皱起眉头。 心中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一股恼怒。 这苏扬,太狂妄了! 今日,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苏扬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好好比试。 他们所写的诗词,哪怕是李涟漪小姐的惊艳词作,也都未曾让苏扬有所惊动。 毫无疑问,苏扬已经是明摆着看不起他们了! 这时,苏扬却不再去理会他们,而是转而看向霍询。 “霍大人,今日这宴会,酒也喝了,淮州城中的诸位,本官也都见了。” “天色不早了,本官还有些要务,便先行离席了!” 要走? 顿时间,众人的脸色皆难看下来。 简直岂有此理! 苏扬一番轻蔑,就要这么离开? 纵使此人是宣谕使,可他们如今是在谈论诗词一道。 这大宋诗魁,就果真不顾及自己所背负的名望吗? 不远处,方琥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嘴角咧开一抹得意的冷笑。 果然,这计划不错! 淮州的才子佳人们今日由于苏扬这个大宋诗魁的来临,心中意气皆被调动了起来。 而这苏扬,却刚好这么嚣张狂妄。 自今日之后,在他们淮州地界,看还会有谁再鼓吹苏扬这个大宋诗魁! 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想到此,方琥悠悠起身,向着场中走去。 “苏大人且慢!” 他一手高抬,向苏扬轻轻摆了摆。 “今日是我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们向你讨教诗词。” “眼下诸位的诗词都已经写好了,你看也看了,评价也都评价过了。” “那现在,你也该亮出你的诗词了吧?” 他紧盯着苏扬,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想要轻易离场,哪有这么简单? 苏扬的诗词,可还没亮出来呢! 若是今日,苏扬的诗词写出来,还比不过他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 那苏扬这大宋诗魁的名头,就再也不用背着了! 一时间,四周众人也都齐齐盯着苏扬。 他们先前花费了好一番心思,就是要与苏扬的诗词相较量。 方才苏扬对他们的轻蔑,他们还能容忍。 但苏扬的诗词,可一定得亮出来才行! 这一切,都得有个说法! 苏扬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案前,将四周众人的目光收归眼底。 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 “本官的诗词,你们以往未曾看过吗?” 他淡淡询问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起来。 “今日参与宴席的诸位,应当皆是淮州有名的才子佳人。” “但本官只奉劝诸位一句……” “读书是给自己读的,这诗词,更是为陶冶情操。” “万不可以此,争名夺利!” 话罢,苏扬缓缓自桌案前站起身子。 作势就要离开。 这下子,众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李涟漪黛眉轻蹙,失望地摇摇头。 心中对于苏扬这个大宋诗魁,已经再没有半点好感。 其他人更是愤怒不已,紧握着拳头,怒视着苏扬。 将他们贬低了一通,就要这么离去? 岂有此理! 第五百一十七章 考验 这一下可把我吓得大惊失色,赶紧提神凝气,用力把身体往空中荡了一下,这才堪堪躲过,免遭被吞掉的危险。 赤水河不知在昆仑存在了多久,河里的东西可能都是一些不出世的怪物,要是被它吞下,我哪还有命。 那张血盆大口没咬到我,又落下水里,就在我侥幸的想着它不会再出来时,突然一阵巨大的晃动让我往下直落,而刚刚落回水里的血盆大口又出现了,而且还不是一张。 “我擦!”我忍不住爆粗口。 我现在被大力晃动没了支撑点,已经迅速往水里掉,可在水里等着的却是一直走血盆大口,真要落下去,可能渣都不剩。 眼看我的腿快要被赤水里的大嘴咬到,电光火石间,我连忙逆气倒施,生生把自己往上提高了一尺,然后一个转身,反手一道惊雷诀向着水里的血盆大口打去。 接下来,我就听到水里几声‘砰砰砰’闷响,那些大嘴巴再也没有伸出来。想必是我的惊雷诀吓住了它们,不敢再有这痴想。 借着这股力,刚好梯子又震荡到我面前,我立刻抓住扶手,翻身上了天梯。 我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还在想着下一次被摔下天梯水会遇到什么水怪,该怎么对付时,天梯又恢复了平静。 得,第二关‘胆颤’也过了。 看来这关卡是慢慢向上,一关比一关难了。 后面的天梯又缩回去了,往下看,已经高高的来到赤水之上了,同时也意味着不可能回头了。 当然,我也没想着回头。 我抬头想上看了看天梯,上面什么都看不见,好像一切秘密都隐藏在云端。 我定了定心神,再次踏上上一层台阶。 刚一踏上台阶,我突然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我心里好奇,难道这天梯之上还有人不成,看她哭得如此凄惨,莫非是家里人不在了? 压下心里的疑惑,我再次踏上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却像踏空了一样,我的身体竟然不自觉的飘了起来,我明白自己这是魂魄离体了。 我随着这股魂魄的吸力慢慢飘着,耳边是女人‘呜呜’的哭声,不知怎么,我感觉心里突然很难过,就像自己失去了什么似的。 ‘我’飘着飘着,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张家村后山,那些‘呜呜’哭着的竟然是些女人。 我想起来了!这些女人就是在七十年前,村里的人集体自杀时,献祭的那些人。我曾在四奶奶给我看过的幻象里见到过。 此时正是我爷爷和威家斗法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威家把柳木人像故意留在这,让他吸收了张家村人集体自杀,献祭时产生的怨念,从而达到害我爷爷的目的。 最后爷爷识破威家的伎俩,便把柳木人像封存在我体内。可这些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柳木人像都已经被我封印起来了,这神秘的天梯之力又为何把我带到这? ‘我’飘过这些哭泣着,不停自杀的张家村女人,脑子里很乱,真想上前制止她们停止自杀献祭,可我只是从她们身体一下就穿过了。 我不明白天梯带我来这是何意,按理说这关是思乡,怎么也得带我去到我记事时候的张家村,说不定在哪里可以见到我得父母,爷爷…… 这么想着,我突然感到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摸,居然发现自己哭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魂魄状态吗,为何会有眼泪? 这还不算,我看着这些在我面前不停献祭的女人,我也竟然跟在了后面,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附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这下我才知道这关的用意了,说是‘思乡’,其实是带我回到过去,让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魂魄附身的是一个年龄四十左右的女人,她低泣着,眼光无神,向着那根柳木人像的柱子就想撞上去。 我知道这段历史,也知道这些人一但撞上去,就是魂飞魄散,可我此时是附在她身上的,岂不是也要我跟着一起消亡。 想通这层,我立时惊出了一声冷汗,原来这考验不只是单纯的看表面,它是要你沉缅过去,从此也消失在了过去。 眼看着女人就要撞上柳木人像,我立马念起了灭魂咒。 之前因为开明兽的怒火被老孙给压了下来,所以我并没有施展这个咒术,也不知道此时的魂魄状态下能不能成功。 ‘砰’的一声,女人撞了上去,顿时鲜血四溅,而我也在最关键的时候成功破魂,飘离了女人的肉体。 当我再次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天梯上,终于过了‘思乡’这一关。 我现在终于摸清了这天梯的神力,它不但考验你的本事,还要看你在关键时候的选择,就是看你会不会懂得取舍。 说白了,就是看你在面临绝境的情况下,意志是否坚定。 接下来的三关也是这样,‘念旧’,天梯带我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爷爷还活着,可是我却无法和他交流,甚至看到奶奶为了我吊死在村口的那颗大树上,而我却无能为力。 甚至天梯的力量当时还给了我选择,让我决定要不要留在过去。 我一开始的确心动了,毕竟那个时候还有爷爷,父母健在,有家,有亲情,至少比现在这样到处奔波来得舒服,可在关键时候我还是醒悟了。 毕竟那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法重来,如果留下,就连现在的我们都会消失。 ‘追情’这关更绝,居然让我在柳馨月和威晴之间选择,我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柳馨月,可最后却看到威晴一脸伤心欲绝的走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没法,虽然我不知道之前是什么原因说威晴是我的妻子,可能与那个龙凤玉佩有关系吧,但我与柳馨月经历了身死考验,早已经把她当成我一辈子的妻子,我肯定不能负她。 至于威晴,只能是期待她遇到有缘人了。只是她临走时哭泣的转身,让我心里很是难受。 看来这次考验我的是是否能从一而终,不滥情负心。 只是‘断爱’这关有点让我不能理解,虽然最后我成功回到了天梯上,但那关的阴影却让我挥之不去。 第五百一十八章 高山仰止 方琥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咧开浓郁的讽刺笑容。 这苏扬的反应,远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狂傲。 就这么一个狂傲之徒,今日在他们淮州城如此放肆。 等到事情传扬出去,那苏扬这个大宋诗魁,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这时,方琥身后的中年人淡淡向方琥递了个眼色。 方琥心中一动,当即迈步上前、 “苏大人!” 他寒声沉喝,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神色。 “今日你在我淮州城中的傲视诸位才子佳人,便是在视天下文人于无物!” “诸位才子佳人按照你的意思,已然作就了一首首精雕细琢的诗词。” “你若是不写下一首足够证明你文采的诗词来,怕是难以服众吧!” 听着方琥的话,四周众人也都紧盯着苏扬。 俨然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了。 苏扬这般轻狂表现,着实是让他们心中愤懑不已。 就算是大宋诗魁,也断不该这么轻视他们! 霍询也随着众人静静打量着苏扬,眼神复杂。 经过先前的一番交涉,他多少意识到,苏扬此人,城府极深。 按道理说,苏扬断不该是这么一副表现。 这不是徒留他人话柄吗? 然而,直到现在,苏扬神色依旧淡然如常。 对于面前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 他眉头微挑,眼神镇定自若。 这一次的讨教,这些淮州城的才子佳人们,真正的目的,任谁心中都清清楚楚。 他没有去理会这些人,倒是成了他的不对。 “看来,本官先前所说,你们是全然不顾啊!” 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了一股训斥意味。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众人。 “你们既是想要见本官的诗词,那本官便给你们一首诗词!” 说着,他大袖一挥,随手捏起桌案前早已摆放好的毛笔。 奋笔书写起来。 他写字的速度飞快,不见丝毫停顿,显得有些行云流水。 见此一幕,四周众人都不由目光一凝。 他们都不免有些怀疑,苏扬果真是在书写诗词吗? 吟诗赋词之时,就算是诗兴大发,也不见得能够一笔写就。 更何况,若要让自身所作的诗词更为精妙,必定得字字推敲。 可苏扬哪里书写之时,哪里有半点停顿。 众人正狐疑间,却注意到,苏扬已然放下毛笔。 似乎一首诗词,已经迅速作就! 而且,苏扬竟然真的再没有半点要更改的意思! 苏扬双手负后,板起脸来。 “先前本官与你们说得话,万望你们能够记住一二。” 这算是对淮州城中才子佳人们的教诲! 话罢。 他不再停留,径直迈步向园外走去。 身形洒脱,似乎充满了傲意。 见此,四周众人都不由有些茫然。 吟诗作词,有这么简单随意吗? 他们又向着先前苏扬所在的桌案看去。 那桌案上所摆放的宣纸中,能够看到一行行尚未干涸的墨迹。 随着苏扬迈步离开,霍询和顾世清等人也紧跟着起身。 今日这场宴会,对于此地众人与苏扬而言,称得上是不欢而散。 但苏扬这位宣谕使,绝对算得上是宴席上的贵客。 于情于理,霍询都要出面送苏扬一程。 看着霍询几人离开,四周众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的目光依旧按捺不住看向苏扬所留下的宣纸。 那宣纸上的词作,是他们今日真正想要看到的。 先前苏扬那般轻狂,对他们苦思冥想所作下的诗词,几乎是不屑一顾。 他们愈发想要看看,苏扬如今所作下的诗词,究竟如何? 这时,方琥冷笑着走到桌案前方,一把抓起宣纸。 先前他挑拨众人,逼迫苏扬吟诗赋词。 便是要为了等着苏扬写出诗词后,好好贬低一番。 尤其是,论文采,淮州城的才子佳人,完全不逊色于京城。 就算苏扬是大宋诗魁,也不见得就能胜过这些人。 更何况,苏扬方才举止轻狂,傲视众人。 现在将苏扬的诗词亮出来,势必会引得众人一同攻讦! 想到此,方琥脸上冷笑愈发浓郁。 他随手将宣纸递给身边仆从,让其展示出来。 仆从刚一高举起宣纸,四周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汇聚上去。 那宣纸上的字迹,显得尤为凌乱。 但好在还足以辨认出其中的字。 方才苏扬随手写下这首诗词,显得尤为敷衍,这字迹众人一时间还并未计较。 但当他们看清其上的诗词之时,却齐齐变了脸色。 那宣纸上,赫然是一首词作。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园中所有的才子佳人们皆是紧盯着宣纸上的词作,随着品读下去,神色逐渐变得极为凝重。 渐渐的,众人的神色中,更是浮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惊愕! 这首词的词牌名,名为《苏幕遮》! 而其中所写,乃是秋景! 情景交融! 一首词作,寥寥数字,可是,众人品读着,眼前却莫名浮现出一副辽远清旷的秋景。 意境辽远,气势如虹! 一时间,整个园中,所有的才子佳人们皆缄默无声下来。 他们的脸色皆显得复杂无比。 先前他们这些人所作的诗词之中,唯有李涟漪的诗词最为出众。 而李涟漪的词作,正是些江南秋景。 可同样的秋景,比起苏扬的这首《苏幕遮》却相形见绌! 真正看到这首词作,他们心中先前的不忿,再难有半点存留!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高山仰止的情绪。 这首词作,他们莫说是与之比较,恐怕都无法望其项背! 方琥脸上还挂着冷笑,正等着众人一同评判苏扬的这首诗词。 然而,注意到众人的神色,他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住了。 这些人的反应,跟他的预料,完全不同! 即便是他,都能看出那些才子佳人们,脸上浓郁的惊愕。 甚至,一些人都在苦笑起来,满脸悔意! 方琥彻底呆愣住了。 这首诗词,方才明明是苏扬随意写就的! 怎会如此? 第五百一十九章 何德何能? 就这么一首词,还能翻天不成? 方琥皱起眉头,向着一旁的周剑扬了扬下巴。 “周公子,先前苏大人对你的诗词,评判不佳。” “那现在就由你来评价评价,苏大人的诗词!” 他咧嘴一笑,给了周剑一个机会。 就算苏扬的这首诗词还算得上不错,也不可能绝对找不到疏漏。 先前苏扬写得那么快,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错字! 由周剑这些淮州城里的才子佳人评判一番,自然能够将苏扬的诗词,贬低得一文不值! 苏扬是离开了。 但其留下的这首诗词,已经足以让他将苏扬的大宋诗魁声誉,毁于一旦了! 然而,听道方琥的话,那周剑身形却不由颤了颤。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方琥,脸色骤然苍白下来。 可是,方琥充满笑意的目光正盯着他,似乎就等着他上前贬低苏扬的这首诗词了。 他只好迟疑着迈步上前。 注意到四周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却莫名感觉喉咙一阵干涩,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首《苏幕遮》,何其惊艳? 在第一眼看到苏扬的诗词之后,他心中便下意识怀着不忿,想要自这首词作之中,寻找出纰漏。 可他越是品读,却越是心惊! 这首词,字里行间,皆文采斐然! 比他先前的那首诗词,超出了不知多少倍! 他……如何能够评判? 想到此,周剑的额头都不由渗出一抹汗水,喉咙愈发干涩。 若他真要是开口评判,稍有贬低之意。 那恐怕今日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他势必要沦为天下读书人的笑柄! 声誉尽毁! “周公子?” 见周剑半晌不曾出声,方琥不由疑惑地提醒一声。 现在苏扬已经离去,这么好的机会,周剑还不开口,愣着干嘛? 周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神色。 无奈地向着方琥拱了拱手。 不贬低赵铮的诗词,他自然是拂了方琥的面子。 可若有所贬低,那他今后的一切,就毁于一旦了! “回禀方公子……” 周剑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苏大人的这首诗词,小人……小人……” 他愈发由于,支支吾吾。 嗯? 见此,方琥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这周剑怎么这般废物?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用? 但随即,他便听到方琥的声音响起。 “小人何德何能,能够对苏大人的这首诗词,作出评判?” “小人……远远不如!” 周剑低着脑袋,豆大的汗珠自他的下巴滴落而下。 身上的力气,仿佛已经彻底被抽干了一般! 闻言,方琥双眼顿时一怔,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 废物! 他让周剑出面,是要让其贬低苏扬的。 可周剑反倒将苏扬夸赞了一番! 这是要跟他对着干吗? 他忿忿瞪了周剑一眼,又向着其他人看去。 然而,他又接连叫了几人。 那几人的反应,竟然与周剑出奇的一致! 这下子,方琥彻底愣住了。 这些人,都是废物吗? 往日这些人在淮州城里,哪一个不是自诩风流? 现在竟连区区一首词作,都不敢贬低! 可那被方琥叫出名字的几人,却都低着头,讷讷不语。 是让方琥失望,还是就此身败名裂。 如何选择,他们极为清楚! 四周其他的才子佳人们,也都沉默无声。 看着苏扬所留下的那首《苏幕遮》,目光中充斥着浓浓的惊动。 难怪苏扬对他们的诗词,那般不屑一顾。 只凭着一首词,便足以轻易地胜过他们。 大宋诗魁,名副其实! 人群中,淮州第一才女李涟漪凝望着那张被仆从高举起的宣纸。 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苦笑。 先前她还对苏扬的表现,尤为失望。 甚至对苏扬有些出言不逊。 可如今看来,她的做法,何等可笑! 在苏扬随意写就的这首词作面前,她心中只有自愧不如。 难怪,苏扬训诫他们,读书,是为自己读的,万不可以此争名夺利! 她的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腾起一股悔意。 不远处,杜芸儿深吸一口长气,双手不自觉捏紧。 这首《苏幕遮》,她曾读过。 先前在淮州城外之时,苏扬为她娘亲开出的那张药方的另一面,分明就记载着这首词作。 这必是苏扬有感而发! 当真不愧是大宋诗魁。 其才能,岂是此地所有的才子佳人,所能相比? 这时,一阵笑声传来。 霍询已然送走苏扬一行人,回到了园中。 他轻笑着询问:“诸位小友,可曾见过苏大人的诗词?” 只是,他的询问声落下,却注意到,四周众人一片沉默。 就连方琥,此时也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由有些疑惑,向着那张被仆从高举起的宣纸上看去。 渐渐的,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深邃。 这苏扬,当真不能以寻常年轻人来看待。 难怪能够在京城中,搅动一番风雨! 他收敛心绪,向着园外苏扬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苏扬自宴席离开之时,天色已晚。 他并未再闲逛,一路赶回驿馆之中。 刚一走下马车,顾世清便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按捺不住地询问。 “苏太医,你离去之时的那首诗词,到底写了什么?” 先前苏扬写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仔细去看。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随口回应一声:“估计明日,你就能得知了!” 未再多做解释。 转而思量着今日霍询邀请他赴宴的目的。 这场宴席的参与者,皆是淮州城中的富商。 只凭这次的见闻,他就能看得出来。 方瀚海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强! 而且,方瀚海与摩尼教之间,也必定有所关联! 想通了这些,苏扬心中却又浮现出一抹疑惑。 霍询特意给他展示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这霍询,也不止藏匿着什么心思。 他收敛下心绪,迈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可刚回房不久,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着他应允一声,便见一名兵士迈步走了进来。 那兵士恭敬行礼,自袍袖中取出一份信件,双手递向苏扬。 “大人,左相来信!” 第五百二十章 深夜求医 苏扬打量了眼面前的兵士,脸色有些怪异。 眼前这人,他并不熟悉! 但先前在队伍之中,一路行进,或多或少地也见过几面。 可现在在淮州歇脚,这个看似普通的兵士,却直接亮出了荀正的来信!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这么看来,右相是已经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安插了人手。 算是暗中保护? 他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无奈。 荀正到底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眼睫毛都是空的! 这些安排,都不正面告知他。 不过,他并未急着接过书信,而是谨慎地让眼前兵士先行打开。 虽说眼前的兵士有可能是荀正安排过来的。 但毕竟并不熟悉,还是得小心防备着。 那兵士神色未见变化,当着苏扬的面拆开书信,将其安放在桌案上,随即后退着离开房间。 苏扬这才拿起信件,将信纸缓缓展开。 其上只简要地书写着一行字迹: 逗留淮州,可助霍询,小心摩尼!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内容。 这份信件中,最为令苏扬在意的,无疑是可以帮助霍询这一条。 这霍询,是荀正的人? 苏扬无奈地摇了摇头。 荀正说话,未免也太藏藏掖掖了。 给他写了书信,又不告知详细。 他随手将书信放在灯火上点燃,将其燃成灰烬。 收敛下心绪。 反正荀正是让他可以帮助霍询。 是否参与,那也得看他的意愿再说! 说起来,明日霍询还要邀请他一同去探查河堤修筑的情况。 霍询的态度,倒也有些意思! 深夜。 苏扬正睡着,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压下惺忪的睡意,开门询问。 便见一名兵士正恭敬地候在门外,神色有些忐忑。 似是也知晓惊扰到了苏扬,极为不妥。 “出什么事了?” 苏扬并没有恼怒,无论是前世还是以往在家中药铺里。 深夜有人敲门看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如今在淮州城驿馆中。 他是个宣谕使,又不是什么太医。 深夜来人,又会因为什么事情? 那兵士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苏扬一眼,见苏扬未曾发怒,这才松了口气。 “回禀大人,驿馆外,杜继海求见!” 杜继海? 苏扬一怔。 先前他们不是还刚在宴会时见过吗? 怎么现在突然过来了? 随即,他便听那兵士继续汇报。 “除了杜继海以外,还来了一辆马车。” “似乎有人想要请大人您为其治病……”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深夜来此,让他治病。 那毫无疑问,必是重疾! 他当即点头,随意拿起一件外套披上,快步向外走去。 刚来到驿馆外,他便见到了杜继海的身影。 而跟随在杜继海身边的,还有一人,苏扬倒也熟悉。 富商颜度! 见到颜度,苏扬顿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又向着两人身后的马车那边看去。 “苏大人!” 杜继海连忙叫了苏扬一声。 他身边的颜度神色一颤,赫然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求苏大人救我女儿的命!” 他话音刚落,苏扬便径直自他身边经过。 几步便来到了马车前。 马车中,正躺着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孩。 借着朦胧的月光以及两旁兵士手中提着的灯笼,苏扬勉强看清了那女孩的面容。 小脸一片惨白,嘴唇更是透露出一股紫色,嘴角还溢出了一缕白沫。 浑身正冒着冷汗,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般。 中毒? 只第一眼看到女孩的样子,苏扬心中便不由一凛。 这情况,的确是中毒迹象。 他拉起女孩的胳膊,指尖搭在其脉搏之上。 仔细号脉。 杜继海拉着颜度,快步赶到苏扬身边,忧心忡忡地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颜度脸上满是悔意,不住地叹息着。 “先前小女便患了重病。” “服用了禅师给的符水之后,病情明明已经有所好转了。” “可今晚我刚一回去,便见到小女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了!” 他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地向苏扬说着。 苏扬收回手腕,没有急着询问,而是当即向一旁兵士吩咐起来。 “去请陈太医,再火速熬一碗甘草绿豆汤!” 说着,他又翻开那女孩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番。 心中已经确认,眼前的女孩,必定是中了毒!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为那女孩调整身躯,尽可能地让其能够缓和呼吸。 而后,赫然双手轻压其胃部。 那女孩顿时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见此,杜继海和颜度都不由身形一震。 颜度看着自己女儿痛苦呕吐的模样,神色紧绷。 他目光迟疑地看着苏扬,见苏扬神色严肃。 只好强行压下心绪,没有多言。 催吐一番,那女孩的脸色显然好转一些。 苏扬这才向颜度询问。 “令爱患病之后,先前除了服用了那碗符水,可还服用过其他药物?” 颜度怔了怔,仔细思索一番。 而后点了点头。 “服用过,服用过!” “自从我之前请着符水回去之后,弘慧禅师后来又嘱托教众为我们送来了其他的符水。” “每日饮用,小女的情况,也的确有所好转……” “可不知今日,究竟是出了什么情况!” 说到此,他再度长长叹息起来。 又向苏扬哀求:“求苏大人救我女儿!” 后续又送去了符水? 苏扬双眸微眯。 若是摩尼教的符水能够治病,他自是半点都不相信。 尤其是,颜度的女儿哪里是患病? 分明是中毒了! 至于摩尼教所送去的符水,恐怕应该是解毒的药! 想到此,苏扬眸光一闪,脑海中赫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再度向颜度询问:“令爱患病之前,可曾在外吃过什么东西?” 颜度连忙思索起来。 半晌,才有些不敢确定的回答:“她爱吃桂花糕,以往在外,也都是买些桂花糕吃。” 闻言,苏扬微微颔首。 若是颜度的女儿平日里有爱吃的东西,那这件事,其他人有心调查,自然能够轻易调查出来。 他沉吟一番,向颜度沉声开口。 “颜掌柜,经本官诊治,令爱是中毒了!” “而且,除中毒之外,并没有其他病情!”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一城命脉 颜度怔了怔,一时未曾回过神来。 自己女儿中毒的迹象,他也很清楚。 以往去看大夫,也大都是这般告诉他。 不过,苏扬为何要再跟他重申一遍? 除中毒外,没有其他任何生病迹象…… 他思忖着,忽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双眸赫然瞪大。 眼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敢置信意味,隐约间,更渗出了根根细密血丝! “苏大人,你是说……” 颜度沉声询问,语气中仿佛隐藏着滔天的怒意。 苏扬缓缓点了点头,压低了几分声音。 “恕我直言,令爱应当是先前被人下毒了。” “或许是在外的时候,无意间被人恶意下毒。” “又或许是常吃的东西中,被人下了毒……” 颜度的女儿中毒原因,已经难以找到。 而让苏扬心中思索不已的,则是另一件事。 摩尼教的符水,绝对没有治疗疾病又或者祛毒的效果。 可颜度将符水带回去,一开始却可见成效。 这就有些奇怪了! 想到此,苏扬目光一闪。 他沉声向颜度询问:“颜掌柜,那些符水,果真有效吗?” 颜度紧握着拳头,脸色一片铁青。 眼神中更是透露出了一股怨毒。 他还在思索着,自己的女儿,究竟是如何被人下毒。 听到苏扬的问话,他又点了点头。 “的确有效!” 刚回答完,颜度身形不由一颤。 为何那些符水会对他女儿所中的毒会有效果? “明教……” 他呢喃自语,霎时间,脸色骤变。 下毒之人,自然会有解毒之法! 苏扬双眸微眯,若是摩尼教的人下毒,再以符水解毒。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尤其是之前弘慧举办法事之时,颜度刚一出面,弘慧似乎便已经算到了他的身份。 这便能说明,摩尼教早早便盯上了颜度。 他心绪急转,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昨日霍询请他前去赴宴的用意。 颜度是淮州城中的富商,而他们这些富商,自然掌握着淮州城中的经济命脉。 控制了这些人,整个淮州城自然也会被轻易掌控!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中都不由一紧。 如今看来,摩尼教对淮州城的掌控,比他预料中最差的情况,还要更甚! 这时,陈温已经飞快地从驿馆中赶了出来,帮着苏扬一同为颜度的女儿治疗。 经过催吐,又服用下甘草绿豆汤后。 颜度女儿的情况总算平稳下来。 见此,颜度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他心中的担忧依旧未曾减少。 “苏大人,小女的情况……” 他忧心忡忡地询问。 苏扬书写下一张药方,宽慰一笑。 “不必担心,我有办法治疗。” “不过,令爱的情况有些严重,服用了药物之后,还得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彻底康复。” 能够康复! 闻言,颜度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狂喜。 一旁始终看着二人的杜继海,此时也不由瞪大眼睛。 颜度女儿的情况,赶来驿馆之时,他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恐怕是药石难医。 可在苏扬这边,竟真的有治疗的希望,甚至,还能康复! 想到此,杜继海又看向苏扬,心神惊动。 这位苏大人,医术当真举世无双! 待到汤药熬好,给颜度女儿服用之后。 见颜度女儿终于从痛苦中缓解过来,沉沉睡去。 一众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只是,颜度脸色却始终极为难看。 他呼吸粗重,不时紧握起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仿佛在压制着心中的怒意。 “颜掌柜。” 苏扬看向颜度,轻声询问,“你知晓,在这淮州城中,如你这般的商人,还有多少人也信奉明教?” 这他不得不在意的问题。 摩尼教与方瀚海明显有着勾结,更是掌控了整个淮州城中的经济命脉。 如今,说是淮州城已经沦为了摩尼教的地盘,也丝毫不为过。 颜度咬了咬牙,语气低沉地回答:“昨晚参与宴会的人中,有多半都信奉明教!” 就连他,先前见到女儿的情况好转之时。 也恨不得对弘慧禅师顶礼膜拜! “我……”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心中已经确定。 自己女儿所中的毒,一定是明教的人所下的! “我这就去跟他们拼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迈步向外冲去。 杜继海连忙拉住,轻劝起来。 苏扬摇了摇头,摩尼教在淮州城中势大。 颜度今夜真要是过去,估计明日一早,便就会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颜掌柜,此事暂且尚无证据。” 苏扬轻劝一声,“在查明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淮州城中的摩尼教,即便是他,现在也无法对付得了。 此行南下,他也未曾想过要在淮州城中逗留。 更别说去对付摩尼教了。 但偏偏,现在逗留淮州城,他不对付摩尼教,却不见得摩尼教不会借机对付他! 他不得不慎重考量。 想了想,他又看向颜度。 “颜掌柜,令爱休养身体的这几日里,按我的建议,你最好还是每日领取明教的符水。” “以免徒生事端!” “至于其他的,暂且莫要多想。” 听着苏扬的坚毅,颜度神色沉凝下来。 似是也在思索着。 若是他真于明教翻脸,只怕明教对付起他们一家,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他思索一番,向着苏扬长长行礼。 “多谢苏大人!” 苏扬摇摇头,嘱咐一番,让颜度等人趁着夜色返回。 若明日颜度这些人在驿馆这边的事情,一旦被发现。 那势必会被摩尼教所察觉。 说不定,摩尼教就会先行动手了。 安排好一切,苏扬赶回房间中。 看着灯台旁残留的信纸灰烬,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这淮州城中,他不找麻烦,怕是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 而若要破局,也就只剩下霍询这个人还能用了! 明日前去探查水道修缮情况,还得想办法再试探试探霍询。 清晨。 驿馆外,霍询和李遂便早早赶来。 邀请苏扬一同前去探查情况。 苏扬刚走出驿馆,看到驿馆外等候着的一大队州府衙役,便不由眉头一挑。 只是去探查水道修缮,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第五百二十二章 靡靡之音 驿馆中,顾世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迈步走出来。 他撇撇嘴,有些不悦地埋怨起来:“霍大人,这么早,就要出发吗?” 霍询讪讪一笑,忙向顾世清回应:“顾大人莫怪,此次探查河堤修缮,老夫只需苏大人一同前往。” “顾公子暂且现在驿馆中休憩着便是。” 只需苏扬过去? 顾世清疑惑地看向苏扬,有些奇怪。 苏扬也不由思索起来,这修缮河堤,本来让他前去探查,就有些不对劲了。、 现在霍询还特意支开顾世清? 那霍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正思索间,便见霍询意味深长地向他递了个眼色。 苏扬嘴角微撇,对于霍询的目光,他可猜不透其用意。 不过,如今这情况,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想了想,苏扬又试探道:“霍大人,那本官带些将士护卫?” 霍询点点头,倒是未曾阻拦。 “苏大人若是不放心我们府衙中的差役,尽可随意带些护卫。” 话说到这份上了,苏扬也未再犹豫。 他带上一队兵士,与莫小刀一同跟随霍询出发。 与霍询一同乘坐在马车中,扫了眼淮州城中的景色。 似是无意般笑道:“霍大人,你这淮州城知府,当得可真是省心!” “连修缮河道这种事情,也需要本官前来吗?” “本官这一行人,可是身负皇命,要赶往江州和严州等地的。” 他这一番话,其实也是在有意告知霍询他的用意。 对于淮州城中的事情,他并没有什么心思掺和。 而无论是先前的宴席,还是如今查探河道修缮,按道理来说,都与他无关! 霍询捋了捋胡须,脸上笑意不减。 “是老夫失职了。” “不过,苏大人,此行毕竟是要经由水道。” “若不仔细探查,之后就算是离开我淮州地界……”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又再度开口。 语气隐约凝重了几分。 “怕是也不见得一路坦途!” 闻言,苏扬眉头一挑。 现在霍询还在给他打哑谜! 意思是说,这次不好好探查,估计都别想完完整整地离开淮州城? “霍大人,你们这淮州城,还成了什么狼群虎穴了?” 他笑吟吟打趣一声。 可霍询却未再多说什么,仿佛默认了一般。 不多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赶到了淮江岸畔。 苏扬沿途望去,附近的河道,的确有被大水冲垮的迹象。 这附近也的确有修缮的迹象。 河道修缮,阻挠前行,的确没有作假。 “我们城中的河道情况还算好,可一旦出了城,那边的河道,有相当一段,都已经决堤了。” 霍询在一旁做着解释,轻叹一声。 “附近的农田,也都被毁坏大半。” “秋收刚过,来年百姓们恐怕要因此受饥挨饿了。”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深深打量了霍询一眼。 相比起方瀚海,霍询倒的确是有些爱民如子的意思。 他们一路前行,顺着河道的路,离开了淮州城。 在这里,苏扬终于见到了一众正在修缮的工匠们。 众人走下马车,在修缮的工地上探查起来。 正如霍询所说,淮州城外的河堤被冲毁大半,水中淤泥堵塞,还有一些渡船被搁浅在河道中央。 寸步难行。 “霍大人!” 苏扬一行人刚以来到修筑工地,便见一道身穿官袍的身影走来。 那人迅速地向霍询行了一礼,有些急切地汇报:“如今修缮的银两已经告急了!” 霍询点点头,并不见惊色,仿佛早就知晓了现在的情况。 他不急不缓地向苏扬介绍。 “苏大人,这位是我们淮州的工师……” 随着他的介绍声落下,那工师又连忙向着苏扬行礼。 苏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见霍询将那工师打发而去,并未谈及银两的事情。 他又询问道:“霍大人,修缮河道的银两告急,不是该往下拨款了吗?” 没有银两,那还能修缮什么? 霍询却苦笑地看了苏扬一眼,无奈摇头。 “苏大人,你有所不知。” “我们淮州的库房银两,可并不受老夫掌控!” 嗯? 闻言,苏扬脸色不由怪异了几分。 库房银两,按道理说,这份大权自是该掌握在知府手中。 “在方瀚海那边?” 他又询问一声,有所明悟。 难怪昨日霍询会召集淮州城中的富商。 看当时的情况,那些富商们也大都附庸着方瀚海。 霍询手头上要是能拿出银子才奇怪! 苏扬收回心绪,不再询问此事。 继续跟着霍询一路探查着。 显然,这整个淮州城,大权都在方瀚海的手中。 霍询也是有心无力。 很快,他们又顺着河道来到一处驿馆之中。 “这里的驿馆,本该是为沿途行进的队伍留作歇脚之用。” 霍询适时地介绍起来。 “不过,而今河道毁坏,我等也只能先将这驿馆征用,以供修缮。” 说着,他向着前方挥挥手,招来一个差役。 “士曹参军季同光可在?” 那差役迟疑地看了霍询一眼,又向驿馆中看去。 随即点了点头。 “季大人正在处理公务,卑职这便去通传!” 他正要向驿馆中跑去,霍询却沉喝一声,制止住了那差役。 而后,霍询又看向苏扬:“苏大人,咱们一同过去看看?” 苏扬点点头,未曾多说什么。 他陪着霍询已经走了一上午了。 这一路上所见的,也都是河道修缮的情况。 直到现在,他也并未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无非就是霍询受着方瀚海的制辖,就连修缮河道,都拿不出银子。 众人正迈步走着,却忽的听到驿馆中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苏扬稍作倾听,脸色瞬间怪异起来。 那驿馆中,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分明是靡靡之音! 其中,更是有女子的声音! 这里可是淮州城外,修缮河道的工地! 哪里来的女子? 他又询问地向着霍询看去,却见霍询步伐加快几分,飞快跑到驿馆门外。 向着身边差役沉喝:“把门打开!” 差役当即上前,重重推开门。 随即,驿馆中的景象,便浮现在所有人面前。 其中一名官员,正衣衫不整地坐在桌子上。 身前还有一名衣衫单薄的美艳女子! 桌案四周,更是散落了一地的酒菜! 第五百二十三章 牵桥搭线 见此一幕,苏扬嘴角不由抽了抽。 好家伙! 这驿馆中的场景,远比他预料之中,还要更为糜烂! 驿馆中,那衣衫不整的官员见门被推开,浑身被吓了一大跳。 随即,他当即就要怒骂。 只是看清霍询的面容,这才压下怒气。 “霍大人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他沉声质问,纵使压制着怒意,语气依旧不善。 纵使面对霍询这个知府,也依旧不见多少敬意。 霍询紧皱着眉头,显然,即便是他这般好脾气,见到面前的情况。 也都有些怒了! “季同光,你不去监督修缮河道,反而在这驿馆之中……” 霍询沉声呵斥,“公然狎妓!” 苏扬摇摇头,有些不忍直视。 驿馆中的那女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又似是很快坦然接受了面前的情况。 抱着衣物,向着另一个房间中走去。 季同光拢了拢衣衫,不悦地打量了苏扬等人一眼。 “霍大人,河道不是在修缮着吗?” “下官可是也在等待着您拨款!” “要是银子到了,下官自是还能再加快些进度。” “至于这款项……” 说到这,季同光诡谲一笑。 “您不是还得再问问方大人吗?” 听到他的话,霍询冷哼一声,却并未反驳。 他又看向苏扬,轻声询问:“苏大人,我们这里河道修缮的情况,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嗯? 苏扬双眸微眯,紧盯着霍询。 自霍询的语气中,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随即,他淡淡点了点头,未再多做回应。 苏大人? 一旁季同光听着霍询对苏扬的称呼,目光闪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他冷笑一声:“原来这位就是宣谕使苏大人!” “怎么苏大人也有这份闲工夫,陪着霍大人一同来视察河道了?” “莫非苏大人,在我们淮州城里,还玩不够?” “想要跟着霍大人来这边耀武扬威?” 语气中,满是讥讽意味。 苏扬瞥了季同光一眼。 不用想也能知道,季同光必定是方瀚海手底下的人。 对于此人的讥讽,他并未急着理会。 而是看向霍询。 这季同光平日里的表现,霍询应当清楚。 此次巡视河道,却特意将他带到这里。 那他就不得不在意霍询的用意了。 这时,他却注意到,霍询依旧在紧盯着他。 “苏大人,容老夫问你一声。” 霍询低声询问,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莫名意味。 “如季同光这般公然渎职,你能否上奏朝廷?” “上奏左相?” 听着霍询的询问声,苏扬心中微微一凛。 这是在询问他荀正对淮州城的态度? 他这个宣谕使此次南下,朝廷上下,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是左相荀正的意思。 显然,在霍询看来,他已经与左相荀正绑定在了一起。 他又想起,昨晚收到的荀正传信。 可助霍询! 这也算是荀正用他,间接告知霍询? 想清楚了这些,苏扬无奈地撇了撇嘴。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从他进入淮州城的那一刻起。 荀正便已经远在京城之中,对淮州城中布下了局! 这淮州城中,方瀚海大权独揽! 而方瀚海则是右相孙丰毅的人。 这正是荀正与方瀚海之间的博弈! 至于霍询,是想要联合荀正。 以他作为桥梁! 敢情荀正早就知晓,他不愿掺和淮州城事情的心思了。 苏扬心中暗自感慨,荀正到底是老狐狸! 他又看向霍询,微微颔首。 “霍大人在淮州城中的事情,左相皆知!” “之后也无需我上报朝廷,霍大人有事,可自行上奏!” 这便是向霍询表露荀正的意思了。 他帮两人牵桥搭线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至于霍询要如何做,就不干他的事情了! 闻言,霍询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重重点头。 而后,他又看向季同光,脸色阴寒起来。 “季同光,你身为士曹参军,本该负责督促河道修缮一事。” “却在这驿馆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狎妓。” “这是渎职之罪,此罪,你可认?”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威严! 似乎在这一刻,他以往的老好人形象,尽数收敛!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了霍询一眼。 正如他以往对霍询的看法,霍询绝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能够被方瀚海轻易拿捏的人! 背后没有如方瀚海那般的靠山,却依旧能够在这淮州城中,担任知府。 即便方瀚海大权独揽,也无法解决掉霍询。 偏偏霍询也没有就此投靠方瀚海。 这么一个人物,岂能小觑? 季同光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霍询。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霍询此时的态度,与以往大相径庭! 不过,这么多年来,霍询在淮州城中,一向没有什么表现。 处处受方瀚海辖制。 他又岂会畏惧霍询? “霍大人,你这是何意?” “下官如何行事,皆是方大人的安排。” “你莫非是对方大人心存怨言?” 季同光寒声询问。 可霍询却冷笑起来。 “季大人,这河道修缮之时,本官所拨下来的银两,也足够修缮河道了!” “不过,如今你却说银两吃紧,这些银子,究竟落到了谁的手中,你应当比本官还要清楚吧?” 说着,霍询迈步上前,逼近季同光一步。 “至于这些银子,究竟有多少落到了方瀚海的手中。” “你也应当清楚。” “本官对方瀚海是否心存怨言,还不是你能说的!” “至于方瀚海对你,是否因你私吞了大部分银两,有所怨言,那本官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霍询的话音逐渐落下。 季同光的脸色已然大变。 身形都不由轻颤起来。 他紧盯着霍询,脸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不敢置信意味。 这些事情,霍询是如何知晓的? 莫说是霍询,就算是方瀚海,也不见得能够清楚! “你……你胡说!” 季同光强自压下心绪,只是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霍询神色平静,不再理会季同光,而是向着身后挥了挥手。 “来人,将他拿下!” “即刻处斩!” 第五百二十四章 敌袭! 即刻处斩! 季同光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霍询,满脸不敢置信。 霍询疯了不成? 他可是方瀚海的人! 杀了他,那便是向方瀚海宣战! “你敢!” 季同光怒喝。 “敢杀我,方大人饶不了你!” 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可是,几名衙役已然上前,丝毫没有顾忌季同光的意思。 在霍询的命令声中,将季同光牢牢地押解住。 季同光身形剧烈地挣扎着,可怎么也都挣扎不开。 “霍询,你疯了吗?” 他寒声怒喝。 可霍询却全然不再理会季同光,大袖重重一挥。 衙役们当即拖着季同光向驿馆外走去。 后方传来季同光一声声嘶哑地怒吼。 可最终,那怒吼声却便成了一声惨叫。 一切归于平静。 苏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待到季同光的声音彻底消弭。 他不由深深看了霍询一眼。 这霍询,是个狠人啊! 现在得到了荀正的肯定,一上来,就直接先行斩杀了方瀚海手底下一人。 士曹参军,作为州府六曹之一,权势可也不小了! 霍询脸色依旧平静,转过身来,向着苏扬躬身一礼。 “老夫代我们淮州城百姓,多谢苏大人!” 苏扬摇了摇头,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人罢了! 他退到一旁,看着霍询处理起之后的事情。 “通知工师,命他暂代士曹参军一职。” “传令下去,彻查季同光渎职一事!” “不得姑息!” 安排好一切,霍询才又看向苏扬。 “苏大人,我等继续去探查河道修缮?” 哦? 听到此,苏扬心中顿时一动。 都已经杀了一个士曹参军了,霍询也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向着驿馆外看了一眼。 一路走到这边,他们已经远离了淮州城。 再往前,应当都没有什么人烟了吧? 稍作思忖,苏扬试探着询问:“再往前,莫非还有官员看守?” 霍询却摇了摇头。 “再往前几里地,就是尚未开始修缮的地方了。” “那边河道决堤,我等一直无暇顾及。” 连修缮的人都没有,那还去探查什么? 苏扬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驿馆外跟着的大队衙役。 “霍大人,那你可得仔细跟我说说,我们过去的目的!” 这才刚到驿馆,就直接杀了个士曹参军。 再往下走,没有人烟,霍询又要做什么? 霍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越是渺无人烟之地,越是容易出现杀人越货之事!” “苏大人且放心,下官断不会让苏大人有丝毫闪失!” 杀人越货! 苏扬心绪一凛。 这么说,前方必定是有人早早设下了埋伏? 如今他与霍询一道出城,远离了城中兵士的保护。 若是有人想要在淮州城中对他下手,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 杀了他,还能反手嫁祸给霍询。 何乐而不为? 可霍询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霍大人是要将计就计?” 苏扬幽幽询问。 霍询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夫能够承蒙左相与苏大人信任,自是不会辜负二位!” “待会,苏大人一看便知!” 说着,他双手负后,慢悠悠迈步向驿馆外走去。 苏扬深深看着霍询的身影,眸光闪烁。 莫小刀凑上前来,似是满脸感慨。 “都说老实人才是最不好招惹的。” “苏大夫,这位霍大人狠起来,可真是没谁了!” 苏扬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又转而向莫小刀询问:“莫兄,此次出门,带家伙了吗?” “嗯?” 莫小刀一愣,有些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拍了拍衣袖。 “这趟跟着苏大夫你出门在外,脑袋都得悬在裤腰带上,怎么能不带家伙?” 随即,他便听苏扬的声音响起。 “待会保护好自己,准备看一场厮杀了!” 一众人自驿馆离开,沿着河道一路向下。 很快便抵达了最后的修缮工地。 苏扬自马车上走下来,看了眼四周。 这附近已然有些许多山林,四下荒无人烟。 怎么看都的确是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 工地里,只有寥寥十几个工匠,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缮着。 “苏大人,随我来!” 霍询凑到苏扬身边,快步向着工地中走去。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向着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一同随着霍询迈步走进工地。 他们一路走进河堤之中,附近有大石头与河堤阻拦着,遮挡住视线。 看起来,倒简单搭成了一个防御工事。 苏扬与莫小刀相互对视一眼,未曾多说什么。 静静地看着霍询的动作。 这时,霍询身后,一名衙役快步走出来。 竟是掏出了一个火折子,与一串爆竹。 随着衙役点燃爆竹,整个河堤四周,瞬间响起一阵轰鸣声。 轰隆隆! 爆竹声动。 天际,忽的闪过一道箭矢黑影。 随即,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水般,向着河堤工地四周灌注而去。 “敌袭!” 衙役与兵士们瞬间进入战备状态,寻找着遮掩物,作势躲避。 不过,那些箭矢却并不是向着他们这边攻击而来。 而是向着四周更远处的山林与草木之中,灌注而去! 箭矢落下。 工地四周,瞬间便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 直到此时,那一串爆竹,仍旧未曾燃尽。 还在轰隆作响。 爆竹声与惨叫声,夹杂着箭矢的破空声,连成一片。 苏扬站在工地之中,透过大石夹缝,向着箭矢洗礼的地方看去。 那边的山林草木中,一道道身影惨叫哀嚎着现身出来。 只是,刚一露面,便有箭矢轰击而去。 那些身影,无一例外,皆各自蒙面。 他们手中,还各自拿着明晃晃的刀剑,以及弓箭。 可现在,在遮天蔽日的箭矢洗礼中。 他们的兵刃统统排不上用场了。 苏扬收回目光,又向着霍询这边看去。 这次探查河道修缮,霍询带来了这么多的州府衙役。 就算州府之中,还有衙役留存,应当也大多是听命于方瀚海的。 那么,这些箭矢又是自何处而来。 终于,遮天蔽日的箭矢散去。 “杀!” 一道冲杀声,赫然自箭矢飞出之地响起。 苏扬转头望去,目光一凝。 那边赫然是一众身着甲胄的州府兵士! 第五百二十五章 烧烧高香! 轰隆隆! 州府兵士们迅速冲出,气势宛如山崩海啸般,向着山林草木之中冲击而去。 而此时此刻,山林草木之中,那些蒙着脸孔的身形,正慌忙逃离。 “埋伏,是埋伏!” “快撤!” 只是,自山林草木中跑出来的人,大半带着伤势。 箭矢插在身上,鲜血横流。 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气势汹汹地冲杀出来的州府兵士? 双方之间,迅速交接。 喊杀声震天作响! “苏大夫,大场面啊!” 莫小刀盯着不远处的山林草木,喃喃说着。 苏扬不发一言,转而向身边的霍询看去。 却见霍询正捋着胡须,目光冷漠地盯着不远处的山林草木中,正上演着的惨烈厮杀! 似是注意到苏扬的目光,霍询转头望来。 脸上再度露出老好人般的笑容。 他向着苏扬拱手行礼。 “有劳苏大人陪老夫走这一遭了!” 苏扬深深看了霍询一眼,眉头微挑。 现在倒是不用多想了! 霍询的确是个狠人! 他们这趟出行,说是探查河道修缮事宜。 但实际上,就是要引出这些袭杀的人! 而诱饵,正是他与霍询! 远离淮州城,附近又是杳无人烟的地方。 若是他出了事,霍询势必担责。 只不过,苏扬心中倒是有些好奇。 霍询是如何轻易地引出这些人的? 方瀚海能够独揽淮州城大权,自然不是个傻子! 哪能轻易上当? “霍大人,这些刺客,你是如何引出来的?” 苏扬缓缓询问。 霍询笑了笑:“苏大人如今在朝野上下,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也总会有人视苏大人如眼中钉。” 他并未过多解释,又转头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草木看去。 随着州府兵士们冲到前方,那些刺客们,几乎半点阻挡之力都没有。 很快,厮杀便进入了尾声。 苏扬扫了眼那边的情况,耸了耸肩。 如今霍询得到了荀正的应允,终于展露出真正的面目了! 不多时,一众州府兵士便解决了战斗。 他们押解着几个活口,快步赶到霍询这边。 “回禀二位大人,刺客已经悉数解决!” 霍询点点头,又看向苏扬。 目光有些奇异。 自驿馆赶往这边之时,他便隐约向苏扬透露了一些消息。 以苏扬的聪明才智,必是能够看出他的用意。 但苏扬依旧是不见丝毫畏惧地过来了。 而且,亲眼见到不远处的厮杀,自苏扬的脸庞上,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见到丝毫惊惧。 稍作思索,霍询向着那几名留下的活口轻挥衣袖,轻声询问:“苏大人,这些人是留是杀?” 闻言,苏扬却轻笑起来。 这种时候,霍询还在跟他打哑谜! “这些事情,霍大人何必问我?” 他反问一声。 “留着这些活口,又有何用?” “杀了便是!” 既然是来刺杀他们的,那自然不能留下这些刺客的性命。 至于活口,苏扬相信,对于霍询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只凭借这些人,想要指认方瀚海,可远远不够! 霍询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微微颔首。 “苏大人年纪轻轻,此等果断,可全然不逊色于老夫所见过的其他大人!” 随即,他向着那些州府兵士点了点头。 任凭州府兵士拖着剩下的活口离开。 苏扬仔细打量着那些兵士,神色有些奇异。 如今看来,霍询在淮州城中的权势,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些州府兵士,自然是淮州城驻军! 能调动这些人,便意味着,霍询其实已经掌握了,淮州城的兵权! 单以此,霍询就足够与方瀚海那些人斡旋了! 这时,霍询又再度向着苏扬行礼。 “苏大人,老夫如今还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此,苏扬心中早已经明白了霍询的用意。 既然霍询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简单人物,那这么多年以来,方瀚海所做的事情,又岂能瞒得过霍询? 如今,朝廷之中,又左相荀正扶持,而在这淮州城中,霍询更是手揽兵权。 以霍询的力量,足以正面与方瀚海较量了。 甚至,就算是扳倒方瀚海,也不在话下! 但这淮州城中的麻烦,可并不只是方瀚海一个! 摩尼教,绝对是霍询一时之间,无法根除的顽疾! 他慢悠悠回应:“这明教在淮州城中,已经根深蒂固。” “淮州城百姓们对明教一向敬仰有加。” “想让本官帮着对付明教,只怕本官也有心无力啊!” 苏扬的话音落下,霍询却笑了起来。 他捋着胡须,不见丝毫急躁。 “摩尼教能够在我们淮州城中扎根,靠的正是先前疫患。” “他们的一碗符水,能够轻易治疗疟疾瘟疫。” “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是府中的官员,对此也都视作神迹!”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看向苏扬。 “但若论平定疫患,朝野上下,又有何人能够与苏大人相比?” “就连陛下都对苏大人的医术赞赏有加。” “苏大人又怎会畏惧这摩尼教?” 闻言,苏扬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这便是霍询的心思。 与他联合,除了要询问左相荀正的意见,还有要借着他的声名,对付摩尼教的用意! 包括昨日的酒席之上,估计方琥要找他的麻烦,也都在霍询的意料之中。 淮州城才子佳人,向他这个大宋诗魁,讨教诗词。 只这噱头,就足以传遍淮州城了。 若是霍询再加以宣扬,那整个淮州城中的百姓,便都该知晓。 他这个治疗疫患的神医,大宋诗魁,堂堂宣谕使,已经来到了淮州城中! 这便是霍询为他早就的声势! 两人身旁,莫小刀暗自撇了撇嘴。 目光不时地在苏扬与霍询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他们面前,那不远处的山林草木之中,已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所有刺客,悉数伏尸! 可苏扬与霍询两人,却面对着这些尸体,谈笑自若!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悯与戏谑! 这两人联手,那估计淮州城中的敌人,也该烧烧高香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满城皆惊! 淮州城。 杜继海与颜度自酒楼中离开,一同来到马车前。 两人与眼前几名富商相互辞别,一同乘上马车。 坐上马车,颜度脸上的笑容瞬间尽数收敛。 他紧握着拳头,目光冷冽。 杜继海看了颜度一眼,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颜兄,苏大人不是已经为令爱治疗了吗?” “令爱的病情已经逐渐好转了,何必还这般烦忧?” 闻言,颜度眉头稍缓,却又摇头轻叹。 “这明教简直可恶!” “你看今日那些掌柜们,一个个都对明教崇敬有加!” 他们先前在这酒楼之中,本是为了洽谈生意。 尤其是杜继海刚自外地赶回,许多生意嗲耽搁了下来。 但今日,他们更是见到,这些富商们,一个个的都信仰起摩尼教了! 杜继海无奈地耸了耸肩。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道年轻身影。 他劝慰一声:“听闻苏大人与咱们淮州通判颇有些不合,说不定,咱们淮州城的情况会有所变化!” “苏大人?”颜度目光一凝,却又忍不住长叹。 “苏大人只是宣谕使,途径我们淮州,只怕……” 他正说着,却忽的听到,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轰鸣。 其中,更伴随着金铁交织之声。 似是正有大队兵士在向城中赶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不由向马车外的街道上看去。 看清街道上的景象,他们都不有神色一震 远处,正有一大队兵士策马而来。 其中不少兵士身上,都染着血迹,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街道两侧的行人纷纷避让,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地打量着这大队兵士。 杜继海脸色凝重,疑惑询问:“咱们淮州城,我离开这段时间出什么大事了?” 这些州府兵士,他们平日里可没怎么见到过。 如今却在街道上行进,这情况可极为反常! 颜度更是疑惑,以往可并未听过什么大事。 尤其是,眼前这些兵士们,分明都经历过厮杀。 哪怕剿匪,淮州城近郊可也并未有什么匪患! 那些州府兵士们很快经过他们面前。 在那些兵士们中央,他们又很快发现两辆马车。 “霍大人的马车?” 见此,颜度更是疑惑。 霍大人在淮州城中,平日里的表现,他们可都极为清楚。 可现在却带着兵士,出城厮杀过了? 杜继海也在打量着前方,看到另一辆马车,他的脸色顿时一僵。 “那是……苏大人的马车!” 先前跟随苏扬一行人一路,他对苏扬的马车可已经极为熟悉了。 闻言,颜度也不由一怔! 霍询与苏扬一同出城,还带着这些州府兵士。 怎么看都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兵士的队伍继续行进。 但这是,杜继海和颜度却都注意到。 后方的声音似乎逐渐减小了许多。 那边早早避开的行人们,似乎发现了什么,躲避得更远了。 自他们的脸上,都能看出一股浓浓的惊惧! 见此,杜继海和颜度心中愈发狐疑。 终于,后方的队伍也经过了他们的面前。 随即,他们的脸色也赫然变化起来,流露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惊惧! 州府兵士的队伍后方,赫然是一辆辆木质排车,被马匹拉着。 那些排车上都建议地盖着一匹麻布,可麻布上却沾满了血污。 而且,纵使有麻布遮盖,却也依旧能够看出。 那麻布下,分明是一具具死尸! 有沾满鲜血的胳膊腿脚自颠簸的排车上显露出来。 排车行进过处,街道上更是都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鲜血止不住地自排车上流淌下来,在低洼处凝聚成一摊,如同雨后的水洼。 血洼光滑如镜,映照着杜继海和颜度二人充满惊惧的脸庞。 直到府州兵士的队伍穿行而过,半晌,杜继海和颜度也未曾回过神。 “这……” 颜度张了张嘴,有些说出话来。 这些死尸,是从何处而来? 苏扬与霍询究竟做了什么? 杜继海更是眉头紧皱,心绪凝重。 他们这淮州城,多年以来,几乎从未出现过需要州府兵士捕杀的情况。 可苏扬刚来淮州,这才几日时间? 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几乎不用想,今日之事,势必闹得满城皆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脸上,那副难以遏制的凝重神色。 彼此间的心思,都能看得出来。 淮州城,只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 方府。 方瀚海满脸阴沉,站在大堂上,眉头不住跳动着。 在他身前,一人正在恭声汇报着,额头汗水滴落,战战兢兢。 整个房间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全都死了?” 良久,方瀚海才说出话来。 “那么多人,都是废物吗?” 听着方瀚海的怒骂,手下却半点也不敢多言。 方瀚海急切地踱着步子,双拳死死地紧握着,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方大人,稍安勿躁!” 这时,一道不见喜怒的声音,自一旁悠悠响起。 方瀚海转头望去,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那说话之人,身披袈裟,正是明教的弘慧禅师! 弘慧禅师捋了捋胡须,一手举在身前,颂念佛号。 “淮州驻军,一向不听从方大人的安排。” “我等早就怀疑,淮州驻军与霍询私底下有所勾连。” “如今霍询在淮州城外,用驻军设下埋伏,此举,关系良多!” 他分析着霍询那边的情况,并不见多少急切。 方瀚海点点头,额头青筋暴跳。 淮州驻军,竟是对霍询言听计从。 “本官就知道,这霍询贼心不死。” “现在他倒是胆子大了,敢跟本官来这么一出!” 他语气幽冷,透露出一股冰寒杀意。 弘慧禅师指尖念珠轻轻捻动,稍作思索。 “霍询以往向来沉寂,而今敢突然发作,必有缘由!” 听到此,方瀚海脸色一沉。 他连忙看向弘慧禅师:“你是说……苏扬?” 弘慧禅师点了点头。 “苏扬此人,我们教中以往也对其有过调查。” “他自京城之中,应当与左相荀正,有所关联。” “现在苏扬刚入淮州城,恐怕,霍询已经借着他,与京城联系上了!” “这苏扬,须得除掉!” 第五百二十七章 尸体送来了! “除掉苏扬?” 方瀚海双眸微眯,目光凛然。 以往淮州大权,皆掌握在他的手中。 这苏扬以来,便出现了这等变故。 苏扬的确是个变数! 但要除掉此人,也有诸多麻烦。 “此人身为宣谕使,在京城之中,据传也有左相庇护。” “若他在我们淮州地界,有了什么闪失,只怕会有后患!” 方瀚海沉声说着,眉头不由皱起。 除非是如今日这般,将苏扬死去的事情,嫁祸给霍询。 可如今,霍询直接亮出了淮州驻军的兵权,只怕难杀了! 弘慧禅师依旧在捻动着手里的念珠,似是早就料到了方瀚海心中的迟疑。 “纵使不除掉他,也得让其声誉,在淮州城中荡然无存!” “眼下霍询已经展露出爪牙,断不会再容忍方大人你在压他一筹了。” “他们若是要与我们为敌,势必要尽可能地剪除方大人的羽翼。” “而我们明教,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唯有苏扬的声誉,方能与我们为敌!” 他将一切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语气始终不紧不慢。 听到弘慧禅师的话,方瀚海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如今看来,苏扬这个变数,的确是太大了! 他正思索间,却忽的听到,房间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方瀚海便见到府中管家赶了进来。 “老爷,门外……门外霍询他们过来了!” 管家气喘吁吁地汇报着,满脸急切! 霍询过来了?! 方瀚海脸色顿时一僵,连忙向着身边的弘慧禅师看去。 此时,弘慧禅师手中的念珠也不由停顿下来,眉头微皱。 霍询可刚在城外经历了一场厮杀。 才刚返回淮州城,正是耀武扬威之际,却直接来到了方府。 那其用意,只怕并不简单! 方瀚海收敛下心神,沉声询问:“他是如何过来的?带兵士了吗?” 管家好不容易喘过粗气,连连点头。 “带了,外面兵士都有好几百人!” “除霍询外,小的还见到了苏扬。” “而且,他们还拖着一具具尸体过来!” 听到此,方瀚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霍询与苏扬两人,带着兵士,还拖着尸体! 这架势,是要过来兴师问罪吗? 他思索一番,向着管家吩咐:“召集人手,随老夫去门外看看!” 随即,他又向着弘慧禅师看去。 “霍询和那苏扬,莫不是要跟我等兵刃相见?” 连兵士和死尸都带上门了! 只这一点,他便已经尤为愤怒了! 弘慧禅师静静思量着,随即摇了摇头。 “依老衲来看,他们与我等之间,还远远未至这般境地。” “方大人不如先行出去,看看他们的来意!” 闻言,方瀚海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阴沉着脸,快步向外走去。 刚踏出大门,看着门外的情况,方瀚海双眸便顿时瞪大! 他府中大门外,正罗列着一具具尸体! 血迹染红了门外的一大片区域,猩红刺眼! 见此一幕,方瀚海的心中顿时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怒火。 将尸体摆在他的府门外,这时蓄意向他挑衅吗? 他愤然转头,向着前方看去。 正前方,苏扬与霍询二人正好整以暇地站着。 “你们是什么意思?” 方瀚海怒声询问! 听到方瀚海的话,苏扬与霍询却是不紧不慢地相视一笑。 随即,苏扬轻笑道:“方大人,你莫非还不知晓,本官与霍大人今日出城的遭遇?” 嗯? 听到苏扬的询问,方瀚海目光顿时一闪。 今日苏扬与霍询出城,遭遇了刺杀。 此事他当然早就知晓了! 他心中愤怒不已,他更在意的是,苏扬和霍询,为何将这些尸体摆放在他的府门外! 可不等方瀚海说话,苏扬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 “这些死尸,皆是行刺本官与霍大人的刺客!” “而今我们将这些尸体带来,便是要让方大人指认指认这些刺客!”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可方瀚海袍袖中的拳头却都不由紧紧握起。 “让本官指认什么刺客?” 他寒声询问,“这些刺客,是从何而来,本官又不知晓!” 听到他的话,苏扬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再度询问。 “方大人,你可好好看看,这些刺客,你果真不认识?” 方瀚海脸色一阵铁青。 他当然不能就此承认! “我怎会认识他们?” 他怒斥一声,目光又向着霍询瞪去。 “霍询,你们拉着尸体,摆在本官面前,究竟要做什么?” “是成心想要羞辱本官吗?” 说着,方瀚海却又暗暗向着霍询和苏扬身边的一众州府兵士们看去。 以往这驻军大权,他一向想要掌握在手里。 可驻军将领却对他并不怎么理会。 在了解到淮州驻军与霍询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关联之后。 他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但而今,这些州府兵士,竟是与霍询勾结在一起了! 霍询捋着胡须,向着方瀚海慢悠悠行了一礼。 “老夫为何将这些尸体拖来,苏大人已经告知了。” “这些尸体,方大人当真不认识?” 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纵使话语中的意味,是在质问方瀚海,也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闻言,方瀚海的脸色彻底沉凝下来。 “你们遇刺,不去搜查刺客,前来询问本官做什么?” 他心中怒意愈发浓郁。 这两人,分明是有意来戏耍他! “本官又怎会认识这些刺客的尸体?” 可方瀚海的话音落下之后,苏扬与霍询却只是应和着点点头,未再多问。 而后,苏扬轻笑一声。 “既是方大人不认识,那我们便不再过多询问了。” 顿了顿,他话锋又忽地一转。 “不过,这些尸体,我们就先暂且留在这里了。” “方大人不认识这些刺客,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认识!” 话罢,苏扬不再理会方瀚海,自顾自转身,迈步就要向一旁的马车走去。 霍询笑了笑,跟着苏扬,一同离开。 见此,方瀚海双眸瞬间死死瞪大。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两人,将尸体送到他府门外,是要故意恶心他! 第五百二十八章 开坛做法! 方府门口。 这边的动静,早早便吸引来了街道上的一众行人。 那一具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方府门外的死尸,流淌出的血迹浸染四周地面。 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这种景象,却又发生在堂堂淮州通判方瀚海的府门外! 这如何不让行人们心绪惊动? 方瀚海浑身紧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两人是在恶心他,更是要成心羞辱他! 若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整个淮州城中的百姓们,对于此事,又会如何做想? 他这淮州通判的颜面何在? “尔等给本官站住!” 方瀚海寒声沉喝,怒视着苏扬与霍询的身影,“这些死尸,你们是自何处弄来的,本官暂且不管。” “可若你们将其摆放在本官的府门口。” “那就休怪本官对你们翻脸了!” 说着,他又向着身后的管家递了个眼色。 管家当即会意,回府招来一众家丁,齐齐涌出府外。 那些家丁们手中,都各自捏着棍棒,与面前的州府兵士相互对峙。 “去府衙,将差役们都给本官寻来!” 方瀚海大袖一挥,语气冰冷而威严。 他又伸手一直苏扬与霍询两人。 “你们二人,将这些死尸都被本官原原本本地弄走,但凡有丝毫血迹……” 顿了顿,他冷幽幽开口。 “那之后,本官便亲自让人,将这些死尸,送到霍府和驿馆门口!” 声音中,已经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了。 这些死尸摆在家门口,怎么看怎么晦气! 听到方瀚海的话,苏扬却不见丝毫急躁。 他扫了眼四周,看着此地越聚越多的人群,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笑容。 这些刺客的尸体,他们一路从淮州城外,运往方府门口。 一路上还经过淮州城主干道,让路边的行人都清清楚楚地见到。 为的就是让淮州城中的百姓们,都得知这桩消息! 此事闹得最大,那才最好不过! “方大人何必如此气急?” 苏扬轻笑一声,似是在劝慰方瀚海,“你身为淮州通判,是百姓们的父母官。” “自当亲力亲为,让淮州地界长治久安,给百姓们一个太平!” 说着,他又随手向着那些死尸一挥。 “而这些死尸,乃是为祸一方的贼人!” “他们行刺本官与霍大人,其心可诛,胆大包天。” “将这些尸体放在方大人这边,便是让方大人好好查清此案。” “你莫非还要相互推诿,连这件事,都不愿调查?” 说到这,苏扬摇摇头,似是对方瀚海极为失望。 听着苏扬的话,方瀚海气得脸色愈发铁青。 “苏扬,你少给本官来这一套!” “将这些死尸摆在本官府门外,尔等才是其心可诛!” 他紧握着拳头,早已怒不可遏。 苏扬却是长叹一声,似极为无奈。 “既然方大人不愿查明此事,那便只好劳烦霍大人了!” 他向着霍询拱了拱手,仿佛是在对其委以重任。 “霍大人,那这等案子,你势必要上奏朝廷,彻底查个清楚!” 这些刺客,怎可能与方瀚海毫无关联? 苏扬虽不知霍询是如何引导方瀚海步入陷阱,派遣这些人前去刺杀他们。 但霍询既然营造出这个机会,那自然会好好利用! 霍询缓缓点头,神色郑重。 “既是如此,老夫必不会辜负朝廷厚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是将此事的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见此,方瀚海表情都狰狞起来。 欺人太甚! 他在这淮州城中,一向大权独揽。 何曾遭受过这等待遇? “你们少拿朝廷吓唬本官!” “此等羞辱,本官也会向朝廷奏明!” 就算霍询借着苏扬牵桥搭线,与左相荀正有所关联。 但他的后台,可是堂堂右相! 在朝堂之上,右相孙丰毅,也半点不惧左相荀正! “霍询!” 可这时,苏扬却沉喝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与本官推诿。” “本官所说的,乃是淮州城中如今所出的惊天大案!” “势必要还淮州城一个太平!” “这些死尸,乃是刺客,行刺本官这堂堂宣谕使与霍大人这位堂堂淮州知府的刺客!” 他神色郑重,又看向四周早已聚拢成群的淮州百姓。 这四周,几乎聚集了数百人! “百姓们也无需担忧!” “本官身为宣谕使,此次南下,本是彻查先前疫患一事。” “而今虽滞留淮州,但也不会坐视百姓们深陷危难之中于不顾!” 他高声安抚着四周众人。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对于方府外所发生的情况,心中都极为茫然。 但先前苏扬一行人,拉着这些死尸一路走来,他们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今看来,这些死尸,竟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他们这淮州城里,竟会有这么多穷凶极恶之人! 这委实让他们难免慌乱。 他们又看向苏扬,这位宣谕使大人虽然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常人难有的定力! 一时间,他们对苏扬都不由有些好奇。 方才听这位年轻大人所说,他是朝廷派来,调查疫患一事的? 京城之中,何曾有过这么一位年轻大人? 但人群中,却早早就有人知晓了苏扬的身份。 “昨日老夫参与霍大人所举办的宴席,便曾见过这位苏大人。” “他正是以往那位献奇药以治疗瘟疫的京城苏神医!” “那位大宋诗魁!” 闻言,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这位年轻大人,就是苏神医! 难怪会被朝廷派遣来,调查疫患一事! 苏扬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对于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他又瞥了眼一旁的霍询。 如今他已经彻底认清了,霍询可也是一位真正的老狐狸。 昨日那场宴会,不仅是霍询为如今布局。 更是在借机,为他营造出声势! 如此,方能以他的声势,与那在淮州城中早已根深蒂固的明教较量! 待到四周人群的议论声逐渐消退,苏扬又再度开口。 “这些尸体,本官与霍大人已经调查完毕。” “暂且就先留在这里。” 他看向方瀚海,微微一笑。 “本官早就听说,方大人与明教关系密切。” “若方大人嫌这些尸体晦气,倒不妨去寻明教在你府门外,开坛做法!” 第五百二十九章 明日,本官亲自坐诊! 去寻明教? 听着苏扬的话,方瀚海心中微微一凝。 现在霍询和苏扬将这些尸体送到他府门外,绝对是打着不知什么算盘! 而此时听到苏扬提及明教,他的心中不由浮现出先前弘慧禅师的话语。 霍询有了实权,更是斩杀了他们所派遣的这些刺客。 那自然是要跟他们明着干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阻碍,正是明教! 想到此,他沉声询问:“苏扬,你今日是诚心要羞辱本官了?” 他并未在明教一事上多说什么,准备试探苏扬的目的。 可苏扬却只是微微一笑。 对于方瀚海的心思,他已然知晓。 不过,今日他与霍询来到这里,早已准备好了计划。 “本官与霍大人都早就已经知晓,方大人你与明教的人,相交莫逆!” “这些死尸生前虽是行刺本官的刺客,但而今都以伏诛。” “本官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所以将这些尸体送到贵府,正是为了让你去找明教的弘慧禅师,为这些刺客超度!” 说完,苏扬又环顾四周,打量着四周人群们的神色。 人群都在窃窃私语着,对于眼前场景的震惊,依旧未曾反应过来。 这些死尸,足足数十具。 整整齐齐地排成几排,罗列在方府门外。 看起来尤为触目惊心。 不过,若是能有明教的弘慧禅师亲自过来超度亡魂。 那他们便能安心许多了。 苏扬收回目光,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振臂一呼。 “方大人若是嫌这些死尸晦气,那不妨这样。” “今日便派人去明教请弘慧禅师过来。” “让弘慧禅师选个吉时,开坛做法!” 听到此,方瀚海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苏扬所说,已经直白地透露出其真正目的。 果真是要对付明教了! 他依旧冷着脸:“你们要如何处置这些死尸,与本官何干?” 纵是去找明教,此事也不能他来掺和! 可苏扬却不再理会方瀚海,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面向霍询。 “这明教的禅师,就劳烦霍大人亲自去请了!” “今日本官随霍大人去探查了河道修缮情况,又遭遇了一场袭杀,也已经乏了。” “便先行回去休息了!” 他所想要的情况,已经达到了。 剩下这些死尸该如何处理,就撂给霍询与方瀚海互相扯皮吧! 霍询笑吟吟点点头,并未阻拦。 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四周人群却都有些神色复杂。 如今,他们已经知晓了,这些死尸的来历! 竟然有胆大包天之辈,想要行刺他们淮州城知府以及这位自京城而来的苏神医! 近些年来,他们淮州城还称得上太平。 也就只有偶发天灾之时,无可避免。 可这份太平,到了而今,却被打破了! 这么多刺客行刺知府,这种事情,已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发生过了! 想到这,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复杂。 这位苏神医刚来淮州城没多久,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此事,又是否与苏神医有关? 马车中,苏扬静坐着闭目养神。 这淮州城中表面上是一摊死水,实际上暗流涌动。 而他的到来,则是使得淮州城中的暗流,彻底浮现在水面上了。 通判与知府,互相算计。 在大宋之中,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这是大宋官制的弊端,只从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避免。 而历年以来,霍询与方瀚海之间,积攒了不知多少恩怨。 霍询表面上是个老好人,但实际上只是在隐忍不发而已。 这些事情,本就无可避免。 苏扬身旁,莫小刀掀起马车帘子,饶有兴趣地向外看着。 似乎先前的事情,并未影响到他的心情。 “苏大夫,我们是打算帮着霍询了?” 闻言,苏扬缓缓睁开眼睛,无奈一笑。 他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早在京城之中,为了应对孙丰毅等人,他便已经算是站在了左相荀正的阵营之中。 至于方瀚海等人,从他们抵达这淮州城时,双方之间,就已经泾渭分明了! 正如今日遇刺,虽是霍询蓄意安排。 但足以看出方瀚海等人对他的杀意! 稍作思索,苏扬缓缓说道:“帮不帮霍询,这就要看左相的态度了。” “但这方瀚海与明教……” 顿了顿,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寒意。 “我不得不除!” 他们早就已经自京城中离开,许多事情,都不再受京城约束。 而他这个宣谕使,此次南下,早已做好了面对遭遇风浪地准备! 莫小刀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随即缓缓点头。 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管那方瀚海是个什么样的地头蛇,苏大夫可是过江龙!” “他们敢翘头,那就灭了他们!” 听到此,苏扬摇头一笑。 又向莫小刀安排起来。 “莫兄,等回去之后,再劳烦你吩咐下去。” “自明日起,我在淮州城驿馆,与陈太医一起,亲自坐诊!” 坐诊? 莫小刀怔了怔,苏扬如今可都是宣谕使了。 此次南下,目的也不是要为江南百姓们行医吧? 随即,他便又听苏扬的声音响起。 “务必放出话去!” “我们这里主治,摩尼教符水无法治愈的病情!” 苏扬双眸眯起,目光幽幽,泛着一抹意味深长。 莫小刀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笑容浓郁起来。 “回去我就去安排!” 语气中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在京城市井之中混迹多年,什么江湖郎中,治病方术未曾见过? 明教那符水,究竟有没有用,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那符水真有治疗百病的效果,那朝廷也不用再设立太医院了! 干脆将明教奉为国教,谁家生病,直接赐予一碗符水便是! 而苏扬这么做,已经无异于,是在向着摩尼教,正面宣战了! 苏扬看向窗外,笑而不语。 不论这明教是摩尼教还是如何,从明日起,他会让摩尼教在淮州城百姓们心中的威望,逐渐消散! 以那符水蛊惑人心? 他便从这符水开始,一点点揭穿明教的真正面目! 与他为敌,那也得做好被他反过来剿灭的准备! 第五百三十章 义诊 清晨,淮州城驿馆外,早早便聚拢了一大批人。 杜继海和颜度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向着驿馆中不住张望着。 昨日在见到那一具具尸骸之后,整个淮州城中,几乎如同炸开锅一般,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淮州城大街小巷! 淮州城中,近些年以来,向来还算太平。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被州府兵士斩杀的刺客? 而只要稍微细想,便不难联想到,如今淮州城中唯一的变化。 就是苏扬这位宣谕使来到了他们淮州城中。 尤其是,昨日许多人都曾亲眼见到,是苏扬与淮州知府霍询一同带着那一具具尸体行进的 甚至还将那一具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方府门前! “杜兄,你觉得,昨日那些刺客,是否与苏大人有关?” 颜度压低声音,几乎声若蚊蚋地向杜继海询问。 杜继海摇摇头:“这位苏大人行事,我痴活了这几十年,也看不通!” 说着,他又扫了眼四周。 驿馆外的人群,如今倒是越聚越多。 而驿馆门口,早早便已经搭好了一顶顶帐篷。 帐篷上还挂着一张尤为醒目的横幅。 上书“奉上太医苏扬亲自为淮州百姓义诊”一行大字! 昨夜得到这个消息,杜继海和颜度便自行聚拢了一大批人。 准备为苏扬撑一撑人场。 但今日见到这边的人群,他们心中都有些惊讶。 哪里还用他们撑人场? 自一大早来到这里,他们几乎都挤不到人群的前方! 终于,在四周人群的注视下,驿馆中,一行人徐徐迈步,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相貌年轻,似乎不足弱冠之年,却穿着一身衣料上乘的官袍锦衣,正是苏扬! 而苏扬身后,几名兵士快步走出,各自高举起一个牌匾。 上书“肃静”二字。 人群很快便安静下来,齐齐凝望着苏扬。 苏扬环顾四周,看着眼前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眉头不自觉微挑。 这才一夜的功夫,他在驿馆这边义诊的消息,估计还没能传开。 竟然就聚拢来了这么多人? 估计,应当是霍询暗暗动员来的! 他微微一笑,高声开口:“本官身负皇命,此次南下,为弘扬陛下恩德。” “途经淮州,承蒙淮州百姓厚爱,特意携太医院太医为百姓们义诊!” “诸位百姓若有顽疾缠身,大可前来寻本官施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众人当即开口称赞起来。 堂堂奉上太医,这在京城以外,平日里可是他们根本无法见到的。 如今却能为他们施行义诊,这对于他们而言,当然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情! 杜继海和颜度相互对视一眼,神色中都有些疑惑。 相比起其他人,他们对于苏扬的情况,还算有些许了解。 在这淮州城里,苏扬与他们淮州通判方瀚海,明显相互之间过不去。 尤其是昨日还发生了刺杀的事情。 这对于苏扬而言,绝对是一件大事。 可今日,苏扬就开始在淮州城中义诊。 这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不过,本官听闻,淮州城中,有一种神药。” “那似乎是明教的符水,可治百病,可趋利避害,可消除业障……” “是否如此?” 他笑吟吟环顾四周,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可听着苏扬的询问,四周人群都不由有些愣神。 这位鼎鼎大名的苏神医,竟然也听说过他们淮州城中的符水? 随即,大多数人都连连点头。 “苏神医说得极是!”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恭敬回答。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我们淮州城中,一开始也如其他各地,疫患肆虐。” “但就在这种时候,明教的法师,传下了明尊神谕,布施符水。” “我等喝过符水之后,竟发觉病患消除。” “就连小老儿,也曾被符水搭救过!” 随着这老者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愈发赞同。 “苏神医的奇药,当然也对疫患有着奇效。” “我们也都曾听闻。” “不过,我们淮州城中,大多数人,用的还都是明教的符水!” 众人纷纷补充着。 苏扬微微颔首,对于这些,他早已有所了解。 青蒿素一药,他刚向朝廷献出不久。 明教便在淮州城中趁势崛起了。 在疫患爆发,危难之际,明教的符水,当真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普度众生,搭救世人! 淮州城中的百姓们,又如何不会对明教敬仰有加? 不过,人群之中,却也有着一些人,在听到四周众人的话后,脸色沉凝起来。 但他们看着四周众人充满热忱地向着苏扬说着,一时并未做声。 就算明教在淮州城中地位如何崇高,也依旧会有如他们一般的人,并不怎么相信明教! “明教!” 颜度暗自咬了咬牙,前几日,他也曾对明教敬仰有加。 正如眼前这些人一般。 可他现在很清楚,那明教的符水,哪里有什么治疗疾病的效用? 所谓治疗顽疾,那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些顽疾,分明就是明教下的毒! “颜兄,稍安勿躁!” 杜继海轻劝一声,向着苏扬那边扬了扬下巴。 “苏大人并非明教信众,他此时提及明教,势必有着其他意图!” 颜度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怒意。 这时候,苏扬双手虚压,又再度询问。 “据传明教的符水,能够治疗百病,除了先前能够治疗疟疾瘟疫,诸位之中,可还有人受过符水治疗?”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当即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那是一名老妪。 “有的,老身便被治疗过!” “先前不信仰明教,以至于业障缠身,这才犯了重病。” “好在有符水搭救!” 其中一部分人,也都是如那老妪一般,接连说着。 苏扬静静听着这些人的话,好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 他轻笑一声,朗声说道:“既然明教的符水有如此神效,那本官此次义诊,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但未等四周人群有所反应,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那本官今日,便只治疗,明教的符水,治不了的顽疾!”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一唱一和! 苏扬的话音落下,顿时间,四周人群都不由脸色骤变。 气氛倏然变得诡异起来。 专治符水治不了的顽疾?! 他们莫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明教符水,可治百病。 哪里还会有治不了的顽疾? 他们再度打量起苏扬,似乎这位苏神医,也有着一股狂气! 苏扬微微一笑,却不再过多解释,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帐篷下落座。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茫然,又不由有些惊疑。 这位苏神医,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正疑惑间,却忽的听到后方人群中,一道声音响彻。 “苏神医,小人有一事相求!” 闻声,所有人都不由齐齐转头望去。 这种时候,谁敢站出来? 苏神医已经放出话了,专治明教符水无法治疗的顽疾。 可谁要是站出来求医,那不就是在说,明教的符水不行吗? 人群逐渐分开,随即,一道身影迈步走了出来。 看清这道身影的模样,人群顿时一怔。 颜度? 对于此人,不少人都认得。 先前在弘慧禅师在河畔开坛设法之时,此人曾恳求弘慧禅师,赐下符水,治疗其女儿。 分明都得到了明教的恩惠,该是会都对明教信奉有加才对。 怎么现在倒头一个跑出来? 苏扬坐在帐篷下,注意到颜度,心中一动。 先前颜度得知了自己女儿的病因,自是对明教恨之入骨。 估计此时,颜度已经猜到了他的一些用意。 待到颜度自人群中走出来,苏扬才故作不知地询问:“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颜度点点头,姿态恭敬。 “苏神医,小人家中有一女儿,身患重病。” “多日以来,小人到处求医问药,希望能够为小女治疗疾病。” “后来更是曾弘慧禅师赐下符水。” “可时至今日,小女的病情,也未曾有所好转,反倒愈发严重!” “恳请苏神医相救!” 话罢,他长长躬身,向苏扬行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人群都不愣住。 弘慧禅师所赐下的符水,并未能治愈颜度女儿的重病? 为何如此? 明明这符水,百试百灵啊! 想了想,他们看着颜度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这符水,心诚则灵! 必是颜度对明尊依旧不曾信崇! “哦?”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明教符水也未能奏效?” “先前弘慧禅师开坛做法之时,本官也曾见到。” “这位弘慧禅师可是说过,这符水,心诚则灵!” “如今却并未奏效,莫非你并未诚心信奉明尊?”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不少人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原来这位苏神医,对于明教,并无冒犯之意! 直接就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应当也会成为一名明教信众! 一时间,他们对苏扬的好感顿生。 但人群中,也有一部分,不由低声长叹。 本以为,这位苏神医年少有为,又是自京城而来。 还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疟疾瘟疫之药。 怎么也会信奉明教? 这时,颜度的声音响起。 “苏神医明鉴,小人冤枉啊!” “自小人从法事之上回去之后,立即便让家里人,捐出了千两白银,用于修缮明教寺庙。” “这些时日以来,小人也谨遵明教教诲,过午不食。” “甚至还会每日布施四方乞丐。” “小人对明尊,实在是尊崇有加啊!” 他语气诚挚,所说这些,也的确是实话。 在得知自己女儿的真正病因之前,他一心听从弘慧禅师的嘱托。 所做的事情,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 听着颜度的话,四周人有情也都不由狐疑起来。 向明教捐献善款,布施乞丐,这些事情,可都做不得假。 而且,他们之中,可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如颜度这般。 捐献千两白银! “那是为何?”苏扬似是极为疑惑,皱眉思索起来。 “且先行将你女儿的病况,与本官说清楚。” “本官先为你开几服药,服下之后,若病情有所缓和,便继续服用。” “若仍对病情无效,便火速前来驿馆,找寻本官!” 说着,苏扬暗暗赞赏地看了颜度一眼。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是容易! 他们这一唱一和,足以让四周的人群,都对此事尤为关注。 弘慧禅师所布施的符水,的确是对颜度的女儿并未产生效用。 那他的药,又是否有效,其他人自然迫切的想要知晓! 待到颜度说完,苏扬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交付给颜度。 而后,他才又看向四周众人,淡淡询问。 “诸位,可还有求药者?” 众人面面相觑,有了颜度率先走出来。 其他人心思也都活络起来。 且先不论明教的符水是否有奇效,他们之中,也并非什么人都能求到弘慧禅师的符水。 若是能够经由这位鼎鼎大名的苏神医治疗,那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而且,人群之中,并非没有服用过明教符水,病情依旧不见明显好转的。 他们也还有些忧心忡忡,弘慧禅师对他们的答复,也都如那颜度一般。 心诚则灵! 他们都尽可能信奉明尊了,身上的病情,也始终不见好转! 很快,人群中便有着一名老者走出。 他拄着拐棍,被一个年轻人搀扶着,步伐颤颤巍巍。 艰难地迈步走到苏扬身前,忍不住咳嗽几声,向苏扬行礼。 “小老儿对苏大人有礼了,还望苏大人救小老儿!” 苏扬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莫非老人家也曾饮下符水,未曾生效?” 他语气温和,没有丝毫倨傲意味。 四周人群见此,心中顿时安心下来。 这位苏神医,虽是朝廷大员,却不见桀骜,对百姓亲善。 这在他们心目中,自然是好官! 不过,他们也不免疑惑地看向那老者。 这符水,总不能会出现这么多的状况吧? 那老者轻咳几声,缓缓点头。 “小老儿这病,已有多年了。” “近些时日以来,自弘慧禅师那里,曾多次求过符水。” “可小老儿这病情,却……” 说到这,他长叹一声。 话语中的意味,已经尤为明显。 第五百三十二章 痰核之疾! “多次求过符水,都不能奏效?” 苏扬脸上露出浓浓疑惑,皱眉沉思, 半晌,才又断然说道:“这绝无可能!” “那明教的弘慧禅师,本官都曾听闻过。” “他是个有大功德,大法力之人!” “所布施的符水,更是明尊赐予,怎会无效?”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人群都微微颔首,附和起来。 这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可那拄着拐棍的老者却满脸苦笑,无奈摇头。 “老朽绝不敢欺瞒大人!” 他心中无奈,这位苏大人,竟是这般信奉明教! 都不知道,此次请求苏扬诊治,是不是一件坏事了。 但此时,苏扬的目光却又向他看来。 “无妨,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缘由!” 他似是苦思冥想了半天,为明教的符水寻找着说辞。 随手伸出二指,搭在那老者的腕部,为其诊治。 不多时,苏扬收回手,稍作沉思。 “老人家这病情,可否让本官看看腹部?” 闻言,那老者双眸一睁,连连点头。 “可以可以!” 他可都还未曾向苏扬说起自己的病情! 这位苏神医,竟只是诊脉,便知晓他的病在腹部! 四周人群看得不免有些好奇。 早就听闻过,这位苏神医的医术,名动京城。 今日他们倒是也想要见识见识,京城鼎鼎大名的太医,与他们淮州城中的那些神医,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 很快,那老者松开腹部衣物,让苏扬得以仔细观察。 他的腹部,赫然有着一个瘤! 直径不过小拇指长短,却清晰可见! 苏扬仔细审视了一番,才缓缓抬头,沉声询问:“这里的肿块,已经存在多年了吧?” “最近这些时日,可有增长迅速的情况?” 闻言,那老者更是重重点头。 没有想到,苏扬竟能这么准确地说出他的情况! 他连忙开口:“的确如此!” “正因为这,小老儿才去寻求符水。” “但这肉瘤,始终未曾有所消退。” 话罢,他又忍不住试探着看了苏扬一眼。 似是向要从苏扬的神色中,判断出自己的病情。 但见到苏扬脸色凝重,他不由心中一惊。 连堂堂苏神医都这般神态,难不成,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随即,他便听苏扬的声音响起。 “这是痰核之疾,老人家应当知晓吧?” 痰核之疾?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人群都不由一怔。 他们并非精通医理,但对于一些病情,自是都曾听说过。 这痰核之疾,怕是药石难医啊! 一旦患病,或许一开始几年,没有什么症状。 可时间一久,一旦发病,那几乎便已经离入土不远了! 想到这,他们看着那老者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怜悯。 先前这老者就说过,他这病,已经有多年了。 那怕是没有多久的时间能活了! 难怪,这老者的病情,纵是求取了那么多的符水,也不曾奏效! 若想医治,恐怕得明尊现世才行! “苏神医,小老儿这病,究竟如何?” 那老者眼皮跳了跳,连忙询问。 神色中充满急切。 他很清楚,这些年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症状。 可最近时日,眼见着腹部的肉瘤逐渐增大。 他也不得不着急起来。 身患此症,那几乎已经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不远处,太医陈温都走了过来。 他仔细打量着老者腹部的肉瘤,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苏太医,这病,以往太医院中,也难有可治愈的法子!” 话音落下,那老者身形顿时颤抖起来。 连整个京城太医院,都无法治疗? 而且,明教的符水,也都不曾奏效。 那他只怕……果真是病入膏肓了! 想到这,他的脸色都变得绝望起来。 四周众人都不由轻叹,在听闻这老者的病情之后。 就连他们,都隐约猜到了这老者的情况。 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连太医院和明教的符水都无法治疗,这老者也只能去准备后事了! “并非不能治愈!”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闻言,四周所有人都不由齐齐一怔。 这种必死之疾,还能够治愈? 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扬,眼神中都流露出一抹狐疑。 而那老者更是瞪大眼睛,怔怔看着苏扬。 苏扬神色严肃,沉声道:“老人家,你这病,本官有一个治疗之法。” “不过,治疗之法,有些耸人听闻,不知你能否接受?” 嗯? 那老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 治疗之法,耸人听闻? 他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哪里还会在乎什么耸人听闻的治疗之法? 只是,他也不免怀疑,他这病情,果真还能有治愈之法? “苏神医,敢问这治疗之法,究竟是什么?” 他忙不迭拱了拱手,试探着询问。 四周众人心中也充斥着浓浓的疑惑。 若这病,苏神医还能够治愈,那苏神医的医术,恐怕真正能够起死回生了! 苏扬神色平静,缓缓开口:“开膛破肚,切去肉瘤。”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四周人群却是瞬间一片哗然。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一些大夫治疗伤势之时,为人取下残肢断臂。 但主动开膛破肚,直接切去身上的一块肉。 这……还能活命吗? 这等治疗之法,他们从未听闻! 就连一旁的陈温,也都不由惊奇地看向苏扬。 太医院中,可都未曾记载过这种法子! 苏扬却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着眼前老者的答复。 那老者在听到他的话后,早已脸色骤变,嘴唇都颤抖起来。 开膛破肚? 这等治疗之法,果真能够奏效? 若不治,他或许还能再多活些时日。 可若照这位苏神医所说治疗,那他这条老命,岂不是今日就要交待在这了? 但心中挣扎半晌,他还是忍不住询问:“苏神医,小老儿这病,果真能够以此治愈?” 苏扬点点头,目光笃定。 这所谓的痰核之疾,在他前世,其实就是脂肪瘤。 他已经通过病理鉴别过了。 而脂肪瘤,大多是良性,与脂肪肉瘤又有所不同。 只要进行手术治疗,便能有效治愈! 第五百三十三章 满城轰动 眼见苏扬这般笃定,四周人群心中都不由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惊意! 这等绝症,还能治愈? 而且,还是要开膛破肚? 如这般治疗方法,他们以往从未听闻! 苏扬神色如常,似乎哪怕是要进行开膛破肚,也没有多少忧虑。 “若老人家应允,那你便准备准备,明日再行过来。” “本官届时为你治疗此病!” 他轻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已经定下了。 那老者张了张嘴,满脸犹豫。 半晌,才只是向苏扬躬身致谢。 “那小老儿,明日再与大人答复!” 待到老者离去,陈温都不由凑到苏扬身边,压低声音询问。 “苏太医,这痰核之疾,果真能够治愈?” 他也有些难以置信。 以那老者的病情来看,就算开出再如何神异的药方,恐怕都无法治愈。 而开膛破肚这等治疗方法,更是放眼太医院,都未曾见过。 苏扬微微一笑,面向四周,并未多做解释。 这老者的病情,在人群中所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小。 明教的符水,也曾饮用过多次。 单只是这些,就足以让今日的消息,散发出去了。 那明日,估计这边的人群会越来越多! 他又向着身后莫小刀暗暗递了个眼色。 莫小刀顿时会意,向一旁离开。 如那老者的情况,若是明日过来,他真给治愈了。 那他在淮州城中的声势,将会借此传扬开来。 今日方瀚海和明教虽未曾出现,但指不定是派人在暗中观察着这边。 须得小心防备,那些人再以这老者做文章! 他再度开口,继续招呼人群。 “下一位!” 这时候,四周人群已然变得踊跃起来。 他们早就听闻过苏扬医术高超。 现在又接连看到苏扬诊治了两例病情,亲眼见识到了苏扬的医术。 甚至那老者都未曾开口,苏扬就已经知晓了其病情。 对于苏扬的医术,他们早已没有什么怀疑。 能由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医亲自诊治,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 方府。 方瀚海眉头紧锁,脸色沉凝,在皱眉苦思着。 “今日那苏扬已经在驿馆外摆下了摊子。” 他看向一旁静坐着的弘慧禅师,沉声说着,“说是要为整个淮州地界的百姓义诊,这怕是要夺你们明教的声望!” 弘慧禅师手捻佛珠,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医术超凡,能够在太医院中都脱颖而出,自是非凡。” “不过,这淮州地界,他终究是晚来一步。” “明日老衲亲自去一趟驿馆便是。” 说到这,他半眯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晦涩光芒。 方瀚海皱了皱眉头,似有些顾虑。 “明日你要亲自出面?” “是否会助长他的气候?” 若只任由苏扬在驿馆那边施治,或许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一旦弘慧禅师亲自出面,那便意味着,明教都对其有所在意了。 岂不是要助长苏扬的威势? 弘慧禅师摇了摇头,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停顿。 “方大人,你对这苏扬,还不甚了解。” “老衲已经收到了消息,我明教的清羽道人,可也是为法力不弱于老衲之人。” “他亲自赶赴京城,本该借着疫患,使明尊威名,在京城传扬。” “可尚未曾开始,便因这苏扬,而以失败告终。” “那时候,苏扬可还尚未入朝为官!” 说到这,他脸上的淡然神色,稍稍敛去,竟流露出一抹凝重! 自他所得知的消息中,清羽道人对于苏扬,似乎恨之入骨! 但他却从中,品出了一些忌惮意味。 区区一个年轻人,能够让他们教派在京城中的大计都受到影响。 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方瀚海点了点头,心中也在思忖着。 与苏扬交锋了两次,他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此人,不容小觑! 弘慧禅师看了眼方瀚海,又继续说道:“还请方大人也帮老衲放出些消息。” “再过两月,便是庇麻节。” “按照我明教祭礼,本该在庇麻节前一月进行斋戒。” “但先前明尊降下圣恩,拯救淮州百姓。” “因此,老衲要在三日之后,在淮州城中开坛设法。” “带信众们斋戒,以备庇麻节!” 话罢,他又举起手掌,佛唱一声。 神色恭敬而虔诚。 方瀚海双眸微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禅师妙计!” 他赞赏一声。 明教在淮州的声望,只会越积攒越高。 岂是苏扬两三日便能盖过的? 弘慧禅师温和一笑,就连笑容都显得淡然慈悲。 “方大人,老衲该做的事情,你自是不必担忧。” “不过,那霍询必是不会善罢甘休。” “还得方大人你多费些心思!” 霍询! 方瀚海沉吟着,眸中闪过一阵阴冷。 …… 京城的苏神医,任宣谕使一职,在京城中就已经声名远扬。 如今更是来到淮州城里,为百姓们义诊。 连明教所布施的符水,都无法有效治疗的顽疾。 苏神医都能治愈! 这个消息,只一日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淮州城。 整个驿馆外,自昨夜开始,便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在这年头,就连寻常的风寒,都有可能要人性命。 明教的符水的确神异,但也不是淮州每个人都能够分到的。 谁还会不想得到苏神医的诊治? 苏扬坐在驿馆外的帐篷下,环顾四周,笑容浓郁。 这第二日的阵势,远比昨日要热闹得多。 都无需怎么吆喝,四面八方便已经围满了人。 就连陈温等一众太医院的人,如今都坐在帐篷之下,各自为百姓们施治。 明教的符水,又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什么神药。 一些顽疾,当然无法治愈。 而陈温这般的太医院太医,是有着真才实学的,治疗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扬为眼前一人诊治过后,开下药方,向后方人群看去。 目光很快落在一名拄拐老者身上。 他微微一笑,轻声询问:“老人家,可已经想好了?” 昨日他已经将动手术的事情,说给这个老者了。 那其今日过来,便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悬壶济世 四周人群皆是纷纷向那老者看去。 昨日苏神医义诊的传闻之中,就曾有提到,有一个老者身患痰核之疾。 这本该是不治之症,就连明教的符水,都曾求取过多次,可也不曾见效。 但苏神医,却放言能够治愈。 甚至,还说是要开膛破肚的治疗! 这等治疗之法,莫说是淮州城中的寻常百姓,就是郎中大夫们,也都未曾听闻! 听到苏扬的询问,那老者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苏神医,小老儿已经想好了。” “还望苏神医救我!” 他这病,再不治疗,也没有几日的活头了。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与这位鼎鼎大名的苏神医了。 苏扬微微一笑,知晓这老者心中的顾虑。 开刀动手术,这种事情,对于当今时代的人而言,几乎有些耸人听闻。 就连当初,给王朗母亲治病的时候,王朗都险些要跟他拼命! “老人家不必担忧!” 他轻声安抚一声,扫了眼四周,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足以让四周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官许诺。” “若是无法为老人家治愈疾病……” 说着,他向一旁的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随即,莫小刀当即自身后搬出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其中顿时呈现出一片银灿灿的光芒! 这木盒之中,赫然是一坨坨银锭! 四周人群紧盯着莫小刀手中的木盒,目光惊动。 只一眼看去,便能粗略估算出,这木盒之中,怕是得有三百两银子! 那老者也是满脸惊动,有些呆愣地看着莫小刀手中的木盒。 饶是淮州城富足,可这三百两银子,也足够一个富贾之家,一年奢侈用度了! 若是紧凑一点,即便只出不入,花个十年都不是问题! 苏扬缓缓起身,随手向着木盒挥了挥。 “这木盒之中,有三百两银子。” “若是无法为老人家治愈疾病,本官愿将这三百两银子,悉数赔偿于你。” “由此地所有百姓们,共同见证!” 他声音高朗,语气笃定。 四周人群听着苏扬的话,心中却难掩惊动。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堂堂京城神医,在他们淮州城中义诊也就罢了。 这无法治愈,还愿意赔偿三百两银子? 这位苏神医,难道是圣人不成? 苏扬将四周人群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笑容。 这些银子,其实是霍询这位淮州知府,友情赞助的! 他在淮州城中义诊,本就是为了以此壮大声誉,破除掉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 增添这三百两银子,并不算多。 却足够可以当做一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噱头! 他面前的老者已然整个人呆若木鸡,瞪大眼睛,茫然地盯着苏扬。 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苏神医,这万万使不得!” “哪有找大夫看病,还有让大夫掏钱的道理?” 这三百两银子,与他而言,的确是一笔巨款。 可苏神医昨日义诊了不知多少人,据说今日就已经有病情痊愈的人了。 这位苏神医,仅仅一日的功夫,声势便在淮州城中传扬开。 他要是昧着良心,收下了这笔银子。 那他就算是死了,恐怕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四周人群更是心中惊讶不已。 别说是这治疗方法闻所未闻,就连这大夫治不好,还主动给钱的事情。 这都完全违背常理。 可是,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却在苏扬的脸上,并未见到丝毫戏谑之意。 反而是郑重而笃定! 这时,莫小刀将木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足以让众人都能看得清楚。 他迈步上前,高声开口:“苏神医行医,向来如此仁义!” “早在京城之中,苏神医为他人治病,他人无不感激。” “如当时疫患爆发,百姓们苦于无药可医。” “但苏神医不仅提出治疗疟疾瘟疫的奇药,更是在自己家中药铺,以两三文钱一服药的价格售卖。” “从不再向他人索要感激和报酬。” “而今,这淮州城,苏神医初来乍到,担忧百姓们不相信他的医术,特意向淮州知府霍询霍大人,苦口婆心地求取来这几百两银子。” “便是为了减去百姓们的后顾之忧!” 话罢,他重重叹息,似是对苏扬充满感激。 听着莫小刀的话,四周人群面面相觑,都不由瞪大眼睛。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他们都听说过,先前疫患,这位苏神医向朝廷献药。 可是,又有几人知晓,苏神医卖那等救命的药,竟然才两三文钱的价格! 这比起明教的符水,与他们而言,甚至还要实惠! 当时在淮州城中,为了求取一碗救命的符水,他们可还是得向明教捐献许多银子,才能换来! 而现在,苏神医更是向霍大人苦口婆心地求来这些银子,就只是为了他们安心? 这位苏神医,当真是悬壶济世的神医! 苏扬双手虚压,稳住场面。 这才又看向身前老者。 “老人家,治疗的东西,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若是做好了准备,现在本官便带你进驿馆之中。” “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治疗结束。” “只是开膛破肚,想要痊愈,就得几个月的功夫了。” 说完,他背负起双手,率先迈步向着驿馆中走去。 那老者听着苏扬都已经准备好了治疗的物事,不敢犹豫,连忙跟着苏扬走进驿馆。 四周人群看着走入驿馆中的苏扬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浓浓的期待。 他们也想要见识见识,这等不治之症,究竟能否治好? 若是真如苏神医所说,开膛破肚,取出顽疾。 那这简直就是神迹! 莫小刀看了眼身后,待到驿馆大门缓缓关闭。 这才又转身面向面前的人群。 “诸位,苏神医为病患开膛破肚,须得专心。” “诸位请陈太医他们继续治疗便可,但务必不得喧哗!” 交待一番,他眼角余光忽的注意到,远处的人群后,正有一行人缓缓赶来。 后方的人群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弘慧禅师来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得喧哗! 弘慧禅师来了?! 闻声,人群皆不由齐齐向后方看去。 后方赫然正有着一行身着白色衣衫的明教僧尼迈步而来。 而在那些僧尼的簇拥之下,弘慧禅师正身披袈裟,走到人群前方。 随着弘慧禅师出现,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惊讶。 驿馆这边的事情,竟然连弘慧禅师都惊动了! 不过,仔细想来,这倒也再正常不过了。 堂堂宣谕使大人,京城鼎鼎大名的苏神医,亲自在此义诊施治。 并且,还放出了话,所治疗的疾病,皆是明教符水无法治愈的顽疾! 明教自是会知晓这边的动静。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面容温和,在一身袈裟的映衬下,却又显现出一股宝相庄严之感! 他双手合十,向四周人群致意,口中高声颂念佛号。 “阿弥陀佛!” 然而,他话音刚落。 驿馆外的帐篷下,便有着一道身影快步冲了出来。 “苏大人正在驿馆之中,为人治病。” “任何人不得喧哗!” “老和尚,谁让你搁这喧闹的?” 那人快步赶到弘慧禅师身前,语气中满是斥责意味。 闻言,四周人群都不由一怔。 喧闹? 弘慧禅师才只是诵念了一声佛号,何来喧闹一说? 他们脸色顿时不悦起来。 如今的淮州城中,许多百姓都曾亲眼见过弘慧禅师所展现出来的神迹。 对于这位弘慧禅师,自是敬仰有加。 可这人,竟敢对弘慧禅师这般无礼! 此时,弘慧禅师身前,一众白衣僧侣赫然上前,护住弘慧禅师。 皆是神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见此,莫小刀眉头微挑,向着身后兵士们递了个眼色。 “你们这些和尚,是要来这里闹事?” “我再与你们提醒一声。” “苏大人此时正在为淮州百姓们义诊。” “谁敢喧哗,便都统统先抓起来,听候苏大人发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一众兵士们当即齐刷刷抽出手中兵刃,冷冷盯着弘慧禅师一行人。 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兵刃,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凛冽的光芒。 顿时间,四周人群都不由悚然一惊。 谁也不曾料到,弘慧禅师这一行人才刚来。 事态竟会骤然演变到这种程度。 他们心中又是惊惧又是茫然。 先前听那位苏神医所说,似乎他对明教也是信赖有加。 可为何苏神医手底下的这人,眼见着弘慧禅师前来,竟是直接便以刀剑相向? 白衣僧侣的护卫下,弘慧禅师此时也都不由目光凛然。 这些人的反应,与他预料之中,可并不相同! 他才只是佛唱一声,竟就惹得这些人不惜大动干戈? 但他却并未有所慌乱,而是轻笑着迈步上前,挥退四周。 “这位大人莫要见怪。” “老衲只是听闻,京城苏神医前来义诊,医术更是非凡。” “特意前来看看。” “未曾想百姓们这般对老衲爱戴,不甚惊扰了大人。” “若是大人要怪罪,便将罪行,皆归于老衲身上便是。” 说完,他一手持着佛礼,向莫小刀微微躬身。 可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人群却都不由紧皱起眉头。 哪里能让弘慧禅师担罪? 莫小刀冷然一笑:“方才看你们这些人的架势,还以为你们是要来这边闹事的!” “既然只是过来看热闹,我便只是稍作警告。” “从现在开始,不得再有半点喧哗!” “否则,定当捉拿!” 话罢,他向着身后一众兵士们扬了扬下巴。 自顾自地迈步走到帐篷下落座。 眼见着那些兵士们收起手中长刀,四周人群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也不能怪苏神医手底下的这些人态度强硬。 如今苏神医可正在驿馆中,为那老者施治。 且不说痰核之疾,几乎称得上是不治之症。 单只是苏神医的施治之法,乃是开膛破肚! 他们都要为这位苏神医捏上一把冷汗! 想到这些,大部分百姓们又看向弘慧禅师。 对其投以歉意的目光。 眼下的情况,便是弘慧禅师亲自过来。 也万不能打搅驿馆中的苏神医! 只能劳烦弘慧禅师与他们一同等待了! 弘慧禅师半眯着眸子,站在人群中心。 手中佛珠缓缓掐动。 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莫小刀,又很快收回目光。 莫小刀一手托着下巴,满脸的老神在在。 已然察觉到了弘慧禅师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苏大夫猜得没错,这明教的老和尚,果然会来驿馆这边。 不过,老和尚来的不是时候。 如今苏大夫正在施治,老和尚就算威望再怎么高,既然过来了,就得老老实实地候着! 至于之后这老和尚有什么花样,那就得等苏大夫治疗好了那老者的疾病再说了! 整个驿馆外,一片寂静。 无人多言。 但人们却忍不住向着驿馆那边打量而去。 自从苏神医带着老者入内,驿馆大门关上之后,其中便没了动静。 既是开膛破肚,怎么也得听到几声惨叫才是! 但眼下,却静得出奇。 驿馆这边,随着弘慧禅师等人的到来,又有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可都很快归于寂静。 一时间,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终于,在过了一个时辰之后。 驿馆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苏扬的身影,出现在了驿馆大门之后。 但人们向着苏扬身后看去,却并未见到那老者。 不是说,苏神医为那老者开膛破肚之后,便能治愈吗? 可那老者去哪了? 对于四周人群的目光,苏扬仿若未觉,就只是自顾自地回到帐篷下落座。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弘慧禅师,并未有理会的意思。 而是又面向四周众人,脸上流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 “诸位,且先容本官歇息一阵。” 见此,众人都不由有些茫然。 他们现在,最为在意的,可就是那老者的痰核之疾,究竟是否治愈了! 但直到此时,他们可都未曾见到那老者走出来。 人群中,一名年轻人迈步上前。 先前正是此人,搀扶着那老者赶来。 他向着苏扬恭敬行礼,试探着询问:“苏神医,我爷爷他……” 不等他说完,苏扬便微微颔首,轻笑起来。 “幸不辱命!” 第五百三十六章 放淮州百姓一条生路! 闻言,四周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瞪大眼睛,紧盯着苏扬,惊讶不已。 听苏神医的意思,那身患痰核之疾的老者,已经被治愈了? 苏扬身前的年轻人更是忍不住向着驿馆中张望而去,但却始终未曾见到那老者的身影。 仿佛看出了这年轻人的心思,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 “刚刚开膛破肚,老人家尚需静养。” “你若是担忧,本官这便差人带你进去看望。” 说完,苏扬随手招来莫小刀,让莫小刀带着那年轻人走进驿馆。 听到苏扬所说,四周人群也都明白过来。 寻常人,被开膛破肚,若是伤势极大,基本也就无法可活了。 更何况,他们猜测,与那老者治疗,还是要取出体内的痰核。 顽疾随祛,伤口难愈。 这倒也正常。 这时,苏扬又向着人群中的弘慧禅师看去。 仿若才注意到一般,高声说道:“弘慧禅师怎么也会来驿馆这边?” “莫非也患了什么符水难以治愈的顽疾?”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人群都不由脸色微变。 弘慧禅师身患顽疾? 这若是出自他人之口,他们都要觉得,这分明是对弘慧禅师不敬了! 可苏神医这么说,他们却忍不住向着弘慧禅师打量而去。 这两天里,他们亲眼见到苏扬医治了一个个身有顽疾的病患。 几乎每一个病患,都是饮用过明教符水,却未曾得到有效治疗的。 这让他们都有些大开眼界。 如今才意识到,原来明教那神异的符水,竟然并非万能! “阿弥陀佛!” 弘慧禅师佛唱一声,似是未曾意识到苏扬话语中的用意。 面容慈悲,温和一笑:“苏大人说笑了。” “老衲虽是肉体凡胎,但幸得明尊圣恩。” “多少也可趋利避害,未曾身患顽疾!” 他自人群中迈步,缓缓走到苏扬身前。 似乎始终淡然出尘,波澜不惊! 苏扬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那既然禅师未曾身患顽疾,此时前来,又是为何?” “这两日,本官在淮州城中施行义诊,这才得知。” “原来淮州地界的百姓,所患顽疾,一直未曾得到治愈。” “说起来,禅师的明教,本是有传闻可治百病的符水。” “为何这符水,未曾见效?”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人群也都疑惑地看着弘慧禅师。 等待着解答。 他们这两日里,也对明教的符水,产生了诸多疑问。 弘慧禅师捏动念珠,环顾四周。 “这符水,乃是明尊赐予。” “怎会无效?” “不过,老衲布施符水之时,皆会告知信众,心诚则灵!” 依旧是那一套心诚则灵的说辞。 四周人群面面相觑。 只这么说,可解答不了他们的疑惑。 先前那么多被苏神医治疗的病患,有为明教捐献千两白银的,也有终日把持斋礼,颂念明尊教诲的。 这些人,可都是虔诚的明教信众。 正如先前进入驿馆的那名老者,本就是虔诚信众,还曾多次求取符水。 不是半点效用都没有吗? 苏扬好整以暇地坐在帐篷下,将四周人群的反应收归眼底。 这才两日功夫,淮州城中的百姓,便对明教有了或多或少的质疑。 看样子,这义诊的效果,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上许多!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看不出喜怒。 再度开口:“这也正是老衲来此的目的。” 说完,他竟是双手合十,缓缓向苏扬躬身,长长行礼。 见此,四周众人都不由一怔。 不明白弘慧禅师的用意。 可随即,他们便听弘慧禅师的话音响起。 “老衲代淮州百姓,恳请苏大人,放淮州百姓们一条生路!” 语气低沉,竟透露出一股哀求意味! 闻声,所有人都不由心神一震。 恳请苏神医放淮州百姓一条生路? 这算什么说法? 苏神医不是正在为他们施行义诊吗? 何曾要害他们? 但弘慧禅师始终躬着身子,不曾起身。 仿佛一定要等到苏扬的回应一般。 一时间,四周人群心中愈发茫然,却又忍不住惊疑不定起来。 眼前这一幕,他们根本未曾预料! 苏扬眸光闪烁,紧盯着弘慧禅师。 这老和尚,手段够狠! 他已经猜出了弘慧禅师的用意。 却又故作不知地询问:“禅师,本官何曾要加害淮州百姓了?” 弘慧禅师这才缓缓起身,神色却仿佛愈发悲天悯人。 “苏大人,你这般为淮州百姓施行义诊,并非是在救他们,而是在消磨淮州的功德!” “先前我明教信众,苦心经营。” “只愿淮州百姓能够得以安生,他们越是信仰明尊,则明尊现世之时,最是能够为淮州百姓们赐予福报!” “可苏大人这一番施治,却让淮州百姓们对明尊逐渐有不心诚之象。” “这是对明尊的亵渎!” “也正因此,只区区一两日的时间,淮州城中,便一下子增添了这么多,连符水都无法治愈的顽疾!”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云里雾里。 但四周人群中,大部分人,都对明教有所了解。 也能够听出弘慧禅师的意思。 正因为他们心中对明教的符水有所怀疑,所以,才使得淮州城中,出现了这么多连符水都未曾有效的病患。 他们心中顿时犹豫起来。 不知是该再度相信苏神医,还是弘慧禅师。 苏扬目光冷冽了几分,却依旧一副并不清楚的模样。 “照这么说,本官为百姓们义诊,是害了淮州百姓?” “正是!”弘慧禅师笃定回答,“苏大人为百姓们施行义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也正因为此,淮州百姓们的功德,便要悉数加在苏大人身上。” “那长此以往,淮州,必有灾祸横生!” 灾祸! 这下子,四周人群一片哗然。 心中都不由慌乱起来。 让苏神医义诊,竟还会生出灾祸! “原来如此!” 苏扬微微颔首,仿若恍然大悟。 又摸起下巴,作思索状。 半晌,才又沉声询问:“原来,淮州太平无事,皆是明教庇佑?” “那本官倒是有个疑惑。” “为何明尊庇佑,依旧会有人生老病死?” “明教符水,既是有效,禅师口中的明尊,既是大慈大悲!” “那为何依旧让淮州城中百姓,有诸多疾苦?”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比明尊如何? 听着苏扬的话,弘慧禅师眸光微动。 这一番询问,可远远算不上高明! 就算是四周百姓,估计也都不会因此,又多少心绪波动。 他轻笑一声,正要解释。 可这时,苏扬的询问声却又再度响了起来。 “莫非贵教所信仰的这位明尊,并不仁慈?” “必须得让淮州百姓们,拿所谓的虔诚信仰来交换?” “而所谓虔诚信仰,又得让百姓们自发捐献银两。” “本官的疑惑,还望禅师给予解答!” 苏扬直视着弘慧禅师,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人群脸色却都不由齐齐变化。 这位苏神医,是在质疑明尊! 明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这是所有明教信众的共识! 这一点,谁敢质疑? 但凡有这个心思,那都是对明尊的亵渎!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可对于这位苏神医,如今却无人敢斥责。 且不说苏扬是朝廷册封的宣谕使大人,单只是这两日以来,苏扬在他们淮州城中救治了这么多的病患。 承了苏扬的恩情,他们也拉不下脸再对苏扬置喙什么。 随即,他们又转而看向弘慧禅师。 经由苏扬这么一问,他们心中也不由有些狐疑。 正如苏神医所说,明尊既然大慈大悲,又为何非得让他们对其虔诚信仰,方能降临神力,救苦救难? 弘慧禅师微微皱眉,稍作思索。 却是不慌不忙,和煦一笑。 “苏大人,明尊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度化无缘之人。” “信奉明尊,方是与明尊有缘!” 这么一番解释,便能说得通了! 苏扬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缘分二字,说来简单,倒也的确玄之又玄!” 似乎是在附和着弘慧禅师一般,苏扬轻笑着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扫了眼四周人群,又询问一声:“那若是如禅师所说。” “本官比之明尊如何?” “本官救治淮州城中的百姓,便也是百姓们与本官有缘了?” “百姓们信奉明尊,可由明尊为他们救苦救难。” “那百姓们前来寻找本官,本官也可为他们祛除顽疾。” “而且,相比起寻求明尊救治,本官在驿馆这边为淮州百姓们义诊,可是分文不取!” “也半点都不要求,百姓们信奉本官!” “两厢对比,百姓们更愿意来找本官救治,有何不可?” 说到最后,苏扬已然站起身来,迈步向弘慧禅师走去。 步步紧逼。 见此,四周人群心神剧震! 苏神医这一番话,赫然是将其自身,与明尊相比! 甚至说,他比明尊还要更高一筹! 明尊救苦救难,尚需他人信仰。 可苏神医义诊,却是丝毫不需他人感激! 弘慧禅师平静的神色,赫然流露出一抹怒容。 如同金刚怒目! “苏大人可知谶语,祸从口出?”他紧盯着苏扬,沉声喝问,“苏大人所言,已是有辱明尊,大逆不道!” 他也未曾料到,苏扬竟是这般生猛! 竟然直接就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 “大逆不道?”苏扬眉头微挑,脸色却一片威严。 “本官所说,有何不妥?” “我大宋律法,有哪一条提到,要信奉你口中的这明尊?” “反倒是据本官所知,一应未被朝廷所允许的三教九流,皆是严禁百姓们信奉的魔教!”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 更是直逼四周人群的心神。 明教,是魔教?! 人群面面相觑,神色中都满是惊惧。 他们哪里敢往这方面去想? 尤其是曾经,他们也都曾见到,弘慧禅师施展过神迹。 怎会生出这般亵渎的心思? 但仔细想来,朝廷的确未曾说起过,允许明教传扬。 而且,苏扬这位宣谕使,乃是自京城而来! 他对朝廷的律例,自是远比他人清楚! 注意到四周人群的反应,弘慧禅师的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老衲今日来此,不过是劝苏大人向善。” “但不曾想,苏大人竟是一意孤行。” “甚至有辱明尊!” 他念叨着,当着人群的面,像模像样地掐动起指尖。 仿佛测算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大变。 骇然地接连后退数步。 “邪魔作祟!” 邪魔? 听到此,人群一阵惊慌。 目光来回自苏扬与弘慧禅师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这位苏神医,难道是被邪魔附体了? 不过,方才苏扬所说的话,的确是句句都在亵渎明尊! 这让他们也不免心中惊动。 可又疑惑不已。 怎么弘慧禅师一来,便会出现这等状况? 苏扬身形挺直,不用他多言,身后一众兵士已然齐齐抽刀上前。 与弘慧禅师一行人相互对峙着。 “污蔑本官邪魔作祟?”苏扬双眸微眯,神色中满是冷意。 “本官为淮州百姓救治灾病,以往更是曾在京城之中,担任太医院太医。” “为京城中的王公贵族,都曾治疗过。” “如今本官此行南下,更是受陛下册封为这宣谕使,身负皇命!” “你却说本官是邪魔作祟,那便是在污蔑朝廷!” “来人,将这弘慧禅师,给本官抓起来!” “押送京城,听候朝廷发落!” “谁敢阻拦,便是意图谋反,为非作乱!” 威严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随即,他们便见到那一众兵士齐齐冲上前去。 将弘慧禅师一行人团团围住! 四周人群皆不由连连后退,心神震颤。 苏神医的确是朝廷命官! 更是陛下所册封的宣谕使。 这等人物,怎可能是邪魔作祟? 而且,先前疫患肆虐之时,也是这位苏神医向朝廷献上了奇药。 弘慧禅师恐怕是说错话了! 兵士团团包围之中,弘慧禅师以往那般高僧镇定,此时都消弭许多。 那些兵士们蛮横至极,一同上前,他身边的明教僧侣们,根本不敢擅自反抗。 轻易便被制服。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 如今看来,这苏扬远比他预料之中,更为难缠! 轰隆隆! 这时,远处忽的又传来一阵兵马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远处的街道上,正有着大队差役赶来。 那些差役们拱卫着一辆奢华马车。 看到那马车的样子,苏扬眸光微微一闪。 方瀚海来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医术通神! 人群迅速分开,衙役们冲过人群,围在兵士们前方。 似是要与苏扬身边的兵士对峙。 随即,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 方瀚海的身影自其中迈步走了出来。 先是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正被兵士们擒拿住的弘慧禅师等人身上。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苏大人,你们这是何意?” “为何要在我淮州城中行凶?” 他一上来便沉声喝问,仿佛苏扬已经犯下了罪行! 闻言,苏扬却是不怒反笑。 “行凶?” “方大人,你这淮州通判,就是这么做的?” “不分青红皂白,光天化日之下,当着百姓们的面,一上来便污蔑本官?” 他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方瀚海。 如今看来,方瀚海与弘慧禅师之间的勾结,的确不浅! 弘慧禅师与方瀚海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驿馆这边。 显然是早就已经约定好了。 而此时,四周百姓们看着方瀚海的目光也都变得怪异起来。 方才,苏神医下令抓捕弘慧禅师等人,的确是有着根据的。 哪里有行凶之实? 注意到此,方瀚海眉头微微一皱。 这才两日功夫,苏扬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力,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他再度看向苏扬,寒声询问:“那本官倒要问问,你为何要抓捕弘慧禅师这些人?” 苏扬随手指了指弘慧禅师,语气淡然。 “此人污蔑本官,说本官这奉陛下旨意南下的宣谕使,是邪魔作祟。” “本官抓他,有何不可?”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不由狐疑地看向弘慧禅师。 以弘慧禅师的定力,万不该在苏扬那边落下话柄。 这么一来,倒是不好收场了! 但这时,弘慧禅师已是低声开口。 “老衲所言,皆是明尊神谕。” “并未有污蔑苏大人的心思,若有冒犯,还望苏大人莫怪。” “老衲不过是劝苏大人一心向善而已。”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再度颂念佛号。 似乎直到现在,他也未曾有丝毫慌乱。 并不认为自己已经犯下了什么罪行! 方瀚海点了点头,斜睨着苏扬。 “苏大人,弘慧禅师在我们淮州城中,一向是被百姓们称赞。” “怎么在你面前,就成了案犯?” “他既是劝你向善,又有何不可?” 他向着苏扬反问一声,又摇头轻笑。 “此外,对于弘慧禅师所言,本官也有所耳闻。” “苏大人在这边为百姓义诊,可并非是朝廷安排。” “你身为宣谕使,奉旨南下。” “可并不是让你在我们淮州城中,做这些闲杂之事的!” “至于我们淮州城中的百姓,是否罹患顽疾,我们自有解决之法!” 今日一见,他已然意识到了,苏扬这两日的义诊,已经在淮州城中有了不小的影响力。 若是真由苏扬继续下去,恐怕苏扬这个外地来人,便要超过他们了! 势必要阻止苏扬! 但听到方瀚海所说,苏扬却是讽刺一笑。 这些话,听起来可半点都没有什么威胁! “方大人是要在淮州城中,大权独揽了?” “连百姓们如何求医,你都要严加管辖?” “你且好生问问百姓们,本官携太医院太医为百姓们义诊,是否有成效?” 说着,苏扬迈步上前,凑近方瀚海。 又随手一指弘慧禅师。 “至于这弘慧禅师,既是已经犯下了罪行,那本官便要将其送入大牢,听候发落!” “方大人若是阻挠,那本官也只好将此事,上报朝廷了!” 话罢,苏扬向着四周兵士们,大袖重重一挥。 兵士们没有迟疑,立即押解起一众明教教徒,向着一旁走去。 见此,方瀚海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向着身边的衙役们递了个眼色。 又冷冷看向苏扬:“我们淮州城中的事情,还轮不到苏大人来处置!” “既是苏大人执意声称弘慧禅师犯下了罪行。” “那也理应交由我们府衙来审理!” “来人,将弘慧禅师等人,从苏大人那边接过来!” 当着他的面,还想要抓走弘慧禅师? 这苏扬,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然而,他的命令声落下。 苏扬却是微微一笑,后退几步。 随意向着兵士们挥了挥手,示意将弘慧禅师等人,交予府衙的衙役。 半点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那本官就静候方大人的审理了!” 他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走到帐篷下落座。 不再去理会弘慧禅师等人,而是看向四周的百姓们,招了招手。 “可还有要来寻本官诊治的百姓?” 注意到此,方瀚海和弘慧禅师两人,眉头皆是一皱。 他们被苏扬给诓了! 这苏扬根本就没有要强行抓走弘慧禅师等人的意图。 分明就去是要当着四周百姓们的面,甩给弘慧禅师一个罪名! 由此,淮州的百姓们,也会惦记上此事。 方瀚海又环顾四周,目光阴沉。 有他在此,还能有人敢找苏扬求医? 他先是向着身边衙役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装模作样地接管明教教众。 又转而看向四周的人群。 故作轻笑地说道:“那本官今日,倒要好好看看,百姓之中,究竟有谁,身患顽疾,要寻苏大人救治!” 顿时间,四周人群本就有些慌乱的心神,此时都有些惶恐。 自这位苏神医来到淮州城后,便已经有了苏扬与方瀚海不合的传闻。 如今,他们更是亲眼见到了两人之间的冲突。 现在方瀚海在此,谁敢去找苏神医求医,那便是要得罪方瀚海的! 苏神医的确是一位朝廷大员,可是,他终究是要离开淮州城的。 那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们! 一时间,四周人群之中,竟无一人上前。 见此,莫小刀和陈温等人,皆不由皱起眉头。 这方瀚海在淮州城中的凶名极盛。 淮州百姓们自是不敢有所异动。 但苏扬却丝毫不见急躁,就只是好整以暇地静坐在帐篷下。 如今的情形,他已然料到。 这时,驿馆的房门忽的打开。 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快步自房门中跑出来,赶到苏扬面前。 竟是直接跪拜下来。 “小人叩谢苏神医,救我爷爷性命!” “苏神医果真医术通神!” “我爷爷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了!” 闻言,四周人群都不由双眸一睁!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寸光阴一寸金! 他们险些忘了,先前那个身患痰核之疾的老者,可是正在驿馆之中! 苏神医已经为其,治疗了病情。 按道理说,开膛破肚,人哪里还能活下去? 可现在,那老者的孙子自驿馆中出来,叩谢苏神医。 这已然证实了苏神医的医术! 众人齐齐向着苏扬看去,目光惊动。 痰核之疾,这等不治之症,果真被苏神医治愈了? 先前未曾见到那老者走出,他们其实心中多半是不相信的。 可现在,连那老者的孙子都出面证实。 而且,听起来,那老者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了! 如今还有谁会不信?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起死回生! 苏扬微微一笑,向着身前的年轻人虚虚抬手。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不必如此。” “老人家的病情虽去,但毕竟有伤元气。” “待两三日后,看看老人家的情况,你们便可将他接回去静养了。” 他轻声嘱咐一番, 那年轻人又是重重感谢,神情激动。 此时此刻,四周众人心中再没有半点怀疑。 两三日后,那老者便能够接回去了。 到时候,他们只要稍稍探查,便能知晓那老者的情况。 苏神医堂堂朝廷大员,又岂会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说谎? 如今看来,苏神医的医术,当真是盖世无双! 这时,苏扬又向着四周众人看去。 再度询问:“诸位,可还有需要本官医治的?” 这一次,人群几乎都再难抑制心中的悸动。 他们会来到这驿馆外观看苏神医义诊,自然是有着一部分人,身上顽疾未除。 这份困扰,唯有他们自己知晓。 可是,他们又不免看向一旁的方瀚海。 对于这位淮州通判,整个淮州地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心中仍旧充满了忌惮。 暂且也只能强自压下心绪,准备待到方瀚海离开,再行找苏神医诊治。 方瀚海脸色却难看下来。 他自是能够看出人群中的反应,也能听到人群中的一些窃窃私语之声。 什么痰核之疾? 他不知晓。 但此病,应该是个绝症! 竟然就这么被苏扬治好了! 他也未曾料到,苏扬的医术,果真这么高明! 方瀚海目光沉凝。 事到如今,在这驿馆外,反倒是成了他,在有意坑害四周百姓了! 不让这些人去找苏扬医治,便意味着,是在断绝他们治疗顽疾的希望! 见四周人群依旧未曾有人上前,苏扬却是愈发不急躁了。 他自顾自地嘀咕着:“看样子,淮州百姓们身体都还不错。” “既是眼下无人,本官便且先行休息着。” “等待他人再有顽疾,随时可来!” 说着,他又向莫小刀挥了挥手。 “莫兄,劳烦取些茶水过来。” “咱们喝着茶水,在此休憩等待着!” 听到苏扬的话,莫小刀顿时咧嘴一笑。 目光戏谑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方瀚海。 随即,迈步向着一旁跑去。 四周人群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浮现出一抹苦笑。 这位苏神医的医术,他们已经毫不怀疑了。 可是,眼看着自己的病情被治愈的希望,就摆在眼前。 可他们却没法去找苏神医医治。 尤其是,苏神医也只是暂居他们淮州城。 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 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他们又看向方瀚海,心中都无比希冀,这位碍事的淮州通判赶紧离去。 方瀚海背负双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旦离开,那今日破坏苏扬义诊的计划便彻底白费了! 可若不离开,他们一切图谋,在苏扬面前,竟是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甚至,在这边待得越久,他在淮州城中的声望,便越是会下降! 这时候,苏扬已是随手捏起莫小刀带来的茶壶,为莫小刀和自己各自斟茶。 又端起茶盏向着方瀚海遥遥示意。 “方大人,你要是愿意待着,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若是渴了,驿馆这边,也有备好的茶水。” “你们自行取用便是!” 他笑容玩味,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方瀚海脸色却黑了起来。 他自是知晓,苏扬分明是故意在戏耍他! 不远处,弘慧禅师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又凑近方瀚海身边。 “方大人,暂且回去!” 他低声说了一句,向着方瀚海摇了摇头。 闻言,方瀚海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在这淮州城里,他何曾吃过这种亏? 可苏扬来到这里,才几日时间? 城中的形势,竟隐约要超出他的掌控! 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四周人群眼见着方瀚海一行人离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方瀚海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们这才忙不迭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苏神医,小人重病缠身,还望苏神医施治!” “苏神医,我等方才并非不愿寻苏神医施治,而是实则有苦衷。” “万望苏神医饶恕!” “小人给苏神医扣头了,万望苏神医不计前嫌!” 一群人簇拥到苏扬身前,一边请求苏扬施治,一边向他赔礼道歉。 皆是面色惭愧。 若方才寻苏神医为他们施治,那苏神医心中自是不会有所介怀。 可是,也正因方才,方瀚海一行人在。 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 见此,苏扬只是淡淡挥了挥手。 “无妨,既是百姓们有病求医,本官哪有不为百姓们施治之理?” “大家依旧如先前一般便是!” 他稳下场面,目光瞥向方瀚海等人离去的方向。 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 今日,方瀚海等人的到来,自然是为了打压他在淮州城中的声势。 但是经他们这么一闹。 他在淮州城中的声势,必定不降反增! 稍作思索,苏扬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向四周人群笑道。 “这位方大人与弘慧禅师的关系不浅!” “那弘慧禅师虽有污蔑本官之嫌,但念在他一向在淮州城中救苦救难。” “还与这位方大人相较密切,本官也不追究了。” “说来,过几日,弘慧禅师便要举行一场法事!” “到时候,本官可得去好好看看,这位弘慧禅师的通天之能!” 第五百四十章 除之而后快! 方府。 方瀚海满脸阴沉,背负双手,在房间中不住踱步。 房间中,刘冉森和陈笛两人也都是紧皱着眉头。 唯独弘慧禅师手持佛珠,低声诵念着经文。 只是整个房间中,气氛一片沉寂。 良久,陈笛才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诸位,那苏扬在京城之中,便一向诡计多短。” “户部尚书孟庭,也因此人,被罢免了官职。” “又有左相扶持,此次任宣谕使一职,自是行事蛮横。” “我等终究是不可不防啊!” 现在淮州城的情况,也与以往不同了。 那霍询竟是也按捺不住心思,开始跟方瀚海正面较量了! 方瀚海点了点头,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下来。 “老夫也未曾料到,那霍询竟是暗自私通了军营!” “尤其是霍询跟那苏扬狼狈为奸,如今又借此勾搭上了左相。” “在朝廷中都有了靠山,他已是准备,跟老夫正面掰掰手腕了!” “这两人不除,老夫心中难安!” 说到这,他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森然杀机! 一旁刘冉森也不由轻叹,满脸阴郁。 “可是先前方大人派人刺杀苏扬,却是正中了霍询的圈套!” “这苏扬也不出城了。” “总不能让他死在城中吧?” 他们心中,皆是恨不得将苏扬除之而后快。 但偏偏事与愿违。 眼下,苏扬在淮州城中,又有着兵士保护。 想要除掉苏扬,何其困难? 就算能够杀了苏扬,让其死在淮州城中,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处理好的。 至少,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未能保护好苏扬。 势必会因此,受到朝廷责罚! 一时间,三人皆脸色沉凝。 杀又杀不得,可苏扬却已经要在淮州城里,搅动风雨了。 就连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声望,也都收到了影响! “阿弥陀佛!” 这时,弘慧禅师颂念一声佛号,环顾三人。 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轻笑。 “诸位大人,这苏扬,为何在城中杀不得?” “这两日以来,他的确是救治了许多百姓。” “但此事对我等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天下人之中,有谁能断言,苏扬治疗病患,便一定不会出差错?” 他询问着三人,将方瀚海三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又轻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慈悲。 “治病救人,若是救成了,自是功德无量。” “可若是救治失败,庸医害人,那便会留下因果恩怨!” 听到弘慧禅师的一番话,方瀚海三人的眼神顿时闪烁起来。 庸医害人,当然会留下恩怨! 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方瀚海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低声说着:“那若是苏扬救治的病患之中,有人因他的治疗丧命。” “偏偏那人的亲属,又是无恶不作,胆大包天之辈!” “为亲人寻仇,诛杀苏扬这个庸医。” “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他的话语之中,已经为苏扬想好了死法! 而且,若苏扬因此而死,也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今日,方瀚海已经亲自去过了驿馆之外。 劝诫苏扬不可再行医,当时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 是那苏扬自己一意孤行,不听劝告。 那这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二人皆是心中一凛。 这趟南下,待苏扬死在淮州城中。 他们的队伍里,可就只剩下顾世清这个荣国公之子了。 此人一副纨绔做派,在队伍中一向游手好闲,此次出行,也不过是借机镀金罢了。 那等处理了江州和严州之事,这功劳,便会由他们三人平分了! 弘慧禅师看了眼方瀚海,微微颔首。 “不过,苏扬有兵士护卫,寻常时机,难以解决。” “而那苏扬已经盯上了老衲过两日举办的法会。” “法会之上,人多眼杂,最是容易动手!” 那苏扬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想要在法会之上,趁机打压他们明教,一举夺得淮州百姓们的期望。 但可莫要忘了,这法会,是由他们明教召开。 主动权,可一直在他们的手上! 有了计划,方瀚海心中怒意才终于消退下去。 待除掉苏扬,看那霍询还能如何跟他斗? 众人正商谈着计划的细节,忽的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房门外,方府管家的身影显露出来。 “老爷,京城来信!” 京城来信? 听到此,几人心中都一震。 京城之中,能给方瀚海传信的人,还能有谁? 必定是右相! 方瀚海当即上前,一把接过信件,仔细打量起来。 半晌,他的嘴角咧开一抹阴冷笑容。 “右相来信,朝廷要召齐王殿下班师回京!” “现如今,左相他们,也该自顾不暇了!” 召齐王殿下回京! 刘冉森和陈笛相视一眼,神色都变换起来。 他们以往身在京城,对于朝中形势,可极为了解。 北莽退军,正是因齐王殿下率军清缴。 一举力挽狂澜! 这功劳,可称得上功高震主了! 陛下又会对齐王,有何看法? …… 是夜。 苏扬在霍府之中落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房间中的景象。 这房间里的各种陈设布局,不可谓不奢华! 古董金器,一应俱全,不管看成色还是做工,皆是上佳。 就连他现在所坐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 他目光怪异地看向霍询,这位淮州知府,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贪财之人! 以知府的俸禄,也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 似是看出了苏扬的心思,霍询抚须一笑:“老夫是守拙之人,在方瀚海等人的眼中,本就已是不贪慕权势了。” “若再不贪财,那就该是居心叵测了!”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扬,“苏大人,容老夫多嘴一句。” “大人年少有为,行事更有君子之风。” “可这般行事,全不见得能够朝廷之中,顺风顺水!” 这算是对苏扬的提醒了! 闻言,苏扬双眸微眯,微微颔首。 过于正直,在许多人眼中,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偶尔卖露些缺点,也已经足够了! 霍询不再多言,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苏大人,此次老夫召你前来,乃是为左相来信!” 第五百四十一章 法会 左相来信? 苏扬一怔,随即脸色怪异起来。 这才刚给霍询和荀正牵桥搭线。 现在荀正就直接把信件发给霍询了? 不过,荀正写信给霍询,估计也有拉拢霍询的考量。 “朝廷恐怕要出事了!”霍询依旧满脸肃穆,“如今朝廷正准备宣召齐王殿下班师回京!” 让齐王班师回京? 苏扬眸光顿时一凝。 先前北莽入侵之时,朝廷虽已经有开战之意。 但齐王却是未得旨意,擅自开战。 这在朝堂之上,必定会沦为他人所攻讦的借口! 此外,齐王殿下在北境大获全胜,这绝对称得上是不世之功。 但齐王的身份,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立下这般功劳,那便是功高震主了! 此次朝廷召齐王班师回京,此中用意,由不得他不深思! 他的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一道倩丽身影。 朝堂之上,向来是暗流涌动。 那妮子,又该担忧了! 想到此,苏扬心中暗叹。 这才离京半月,便已经有些想念京城了! 霍询捋着胡须,有些无暇顾及苏扬。 “只怕如今朝堂之上,许多事情,必定难以料想。” “右相也不会有闲暇,照看我们淮州城中的动向了。”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逐渐收敛下心神,微微颔首。 但随即,他的眼中又泛起一抹晦涩莫名的神采。 “右相分身乏术,那左相孙丰毅等人,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只隐晦地提醒了一句,便意味深长地看向霍询。 霍询眸光闪烁,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狠厉。 “那老夫与苏大人,便可在城中放开手脚了!” “过两日明教法会,便是我们与方瀚海他们一较高下之时。” “苏大人对此,可有所准备?” 估计方瀚海那边,应该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 双方之间,都要盯紧了这场法会! 苏扬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届时,自可知晓!” 他们与方瀚海之间,已是在明牌较量了! …… 明教法会,并未在明教的寺庙中举办。 而是选址在淮江河畔码头之上。 这边地势开阔平坦,若是再加上四周街道,便足以容纳近万人! 早在两日之前,淮江码头上,便已经开始搭建法会祭台。 整个淮州城里,所有百姓们都已经知晓了这场盛大法会。 自天色尚未亮起之时,淮江码头四周,便已经人满为患了。 百姓们皆聚拢与此,却一片安静。 无人敢高声语。 明教庇麻节前,信徒们本就要进行一个月的斋戒。 而今距离庇麻节,还有两月之久。 但明教今年才刚自他们淮州城中兴盛起来。 这首次庇麻节前的法会,自是要慎重对待! 驿馆中。 赵铮坐在二楼窗前,俯视着街道上的景象。 随即天色放亮,街道上的行人,已经稀少了许多。 不过,一眼看去,大部分行人,都是在向着淮江码头那边行进。 苏扬身前,顾世清捏着折扇,饶有兴趣地与苏扬一同打量着街道上。 “苏太医,今日明教法会,咱们肯定得去看看热闹吧?” 他轻笑着询问一声,“这几日里,我把淮州城都快逛了个遍。” “你还别说,这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还真不是一般强大!” 他始终是一副懒散模样。 此次南下,诸事都与他无关! 苏扬饶有深意地看了顾世清一眼,微微一笑、 “顾公子,今日还得请你帮个忙!” …… 淮江码头。 随着太阳初升,汇聚在此的人群,都逐渐闭口不言。 四周一片安静。 只有江水奔涌之声。 祭坛上,一道身披袈裟的身影,缓缓迈步走上祭台。 双手合十,向着四周人群施了一记佛礼。 人群顿时跪伏下来,姿态愈发恭敬虔诚。 祭坛一侧,方瀚海与一众淮州城官员皆早早落座。 陈笛和刘冉森两人也在其中。 他们一齐看着四周景象,脸上都不由流露出一抹惊意。 此时此刻,祭坛上的弘慧禅师宝相庄严,当真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纵使早就知晓了,这淮州地界,大半百姓都在信奉明教。 可今日亲眼见到这么多的百姓们聚拢与此,一同参与法事。 这依旧是让他们心中不由惊动! 大宋那几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之中,那些天下闻名的高僧,亲自开坛设法。 也不过如此了吧? “开坛祭礼!” 这时,一道高朗的声音,响彻四方。 祭坛前方,一众明教白衣信徒,顿时一同奏响弦乐。 弘慧禅师带着四方所有百姓,一同颂唱起佛经。 见此,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心中愈发叹服。 明教在淮州城中拥有这般威望,常人谁不敬畏? 只不过,他们又看了眼身旁。 这边可还留着诸多空座位! 想了想,刘冉森威望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音,向方瀚海说道:“方大人,这苏扬与霍询,可都还未曾过来!” “他们在作何打算?” “我等须得小心提防才是!” 这祭礼可都已经开始了。 整个淮州城中的差役,全都被调了过来,把守四方。 但直到现在,苏扬等人也未曾到来。 这与他们预料之中,可并不一样。 难不成他们是不来了? 方瀚海眯起眼睛,瞥了眼一旁的空座位。 随即,摇了摇头:“早在几日前,那苏扬便已经放出话了。” “说是要趁着明教法会,前来一睹盛况。” “他们,不可能不来!” “待会通知下去,让所有人都早早做好准备!” 他捋了捋胡须,并不急切。 这法会,苏扬早就盯上了。 怎可能会不来? 不多时,经文颂唱结束。 弘慧禅师这才自祭坛之上,高声开口。 “依我明教教规,庇麻节前,应当斋戒一月时间。” “但而今,我等提前一月。” “乃是为悼念先前为疫患所害的亡魂!” “但毕竟有违教规,老衲须得向明尊请示!” 话落,当即便有白衣教徒手捧一沓纸张,向着祭坛上缓步走去。 听到此,四周人群眼中都浮现出一抹不安与期待。 弘慧禅师是为了悼念先前的亡魂,这才开坛设法。 提前一月斋戒! 如今,既是要请示明尊。 那他们岂不是又能见到神迹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烧灰取字 祭坛上,弘慧禅师窝膝盘坐,身前摆放着一页页素白纸张。 纸张分列两排,通体雪白,纤尘不染。 在四周人群的注视之下,弘慧禅师高声颂念起晦涩难懂的语句。 众人只能隐约听出一些话语。 “上启明尊……” “……今日信众为庇麻节诚心祭礼……” “请明尊明示!” 他身前一座香炉之中,正燃着几炷香,烟雾弥漫升腾。 一片肃穆之中。 弘慧禅师朝着那香炉大袖一挥。 轰! 顿时间,那只点燃着几炷香的香炉之中,竟是燃烧起熊熊烈焰! 见此一幕,四周所有人都不由瞪大眼睛。 一袖生火,这果然便是神仙手段! 人群的身形压得愈发低了,神情一片肃穆。 无人敢惊扰此时的弘慧禅师。 祭坛下,方瀚海看向身边刘冉森和陈笛两人,抚须一笑。 两人看着祭坛上的目光中,也都充斥着一抹讶然。 他们心中下意识怀疑,这莫非是江湖术法? 但看着四周一片肃穆的人群,却又满是迟疑。 这时,弘慧禅师指如兰花,随手捻起一页素白纸张,放在身前香炉之上。 只一瞬间,那一页素白纸张便被点燃。 烈焰升腾之下。 弘慧禅师竟是不顾烈焰,抓着烈焰燃烧着的纸张,双手合十。 用力一按! 刷的一下,烈焰熄灭。 弘慧禅师又再度捻起另一排的一页纸张。 一手按在纸张之上。 四周人群皆不由瞪大眼睛,紧盯着那页纸张。 这纸张之上,必是明尊降下的神启! 弘慧禅师不发一言,依旧宝相庄严。 将手中纸张随手交到一旁恭候着的白衣信徒手里。 那白衣信徒双手捧着纸张,走到祭坛前方,高高举起。 将纸张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原本雪白的纸张之上,竟是多出了一个沾染着纸灰的字迹! 赫然是一个“诚”字! 看清纸张上的字迹,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这必是明尊降下的神谕!” “那页纸张,分明雪白无字,我等有目共睹。” “弘慧禅师已在请示明尊了!” 众人连连惊叹。 就连刘冉森和陈笛二人,此时都不由脸色一凝。 从纸灰中,取出字迹! 这等手段,他们也都未曾见过。 这位弘慧禅师,倒的确是一位有能力者! 此时的祭坛上,弘慧禅师再度捻起一页纸张,如先前一般,放在香炉之上点燃。 人群很快又再度归于平静,凝视着祭坛之上。 等待着弘慧禅师取来明尊后续的神谕。 轰隆隆! 可一片肃静之中,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行人马自街道尽头出现在视线中。 看那阵仗,赫然是淮州知府霍询与宣谕使苏扬! 注意到此,方瀚海几人的神色都微微一凛。 这两人终于来了! 今日明教法会,他们怎可能不来? 不多时,苏扬一行人马便赶到了淮州码头前。 苏扬乘坐在马匹上,向着祭坛上眺望而去。 随即便看到,弘慧禅师将纸张上的烈焰拍灭,又向令一页纸张上用力一按。 而后,这一页纸张便被白衣信徒展示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沾染着纸灰的“心”字! 与另一页早就沾染了字迹的纸张,组成了“诚心”二字! 见此,苏扬的目光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这法会,有点意思! 弘慧禅师搁祭坛上变戏法呢! 烧灰取字吗? 苏扬嘴角微勾,与身旁霍询等人一同走到祭坛下方。 四周人群,依旧是一片肃穆。 尤其是亲眼目睹,弘慧禅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了第二个字迹。 他们心中震撼,几乎都无以复加了! 注意到四周人群的神色,霍询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如今看来,这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已经深入人心了! 他又看向苏扬,目露询问意味。 可苏扬却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并未出声。 一行人走到方瀚海等人面前,相互寒暄见礼。 也都未曾出声打扰祭台上的弘慧禅师。 不多时,弘慧禅师便如先前一般,取出了第三个字迹! 那是一个“祭”字! “诚心祭……” 众人心中暗暗念叨着这三个字。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第四个字,应当便是“礼”字了! 诚心祭礼! 那这就意味着,明尊已经恩准了他们淮州城,自今日开始,便为庇麻节进行斋戒! 想通了这些,四周众人的神色都变得激动起来。 不愧是弘慧禅师! 能够上启明尊,为淮州祈福! 果真是有着通天之能! 方瀚海瞥了眼苏扬与霍询两人,笑容浓郁。 直到弘慧禅师取出第三个字,他才借着这个空档开口。 “二位可是来迟一步!” “未曾见到弘慧禅师先前祭礼。” “如今亲眼所见,二位觉得如何?” 如今弘慧禅师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所有人皆有目共睹。 单是看四周百姓们的反应,苏扬和霍询两人,也该知晓,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力了! 霍询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可苏扬却轻笑起来。 “现在来,也不算迟!” “当真不愧是弘慧禅师,这般烧灰取字的手段,任谁都看不出破绽!” 破绽?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脸色顿时一冷。 眼下这般弘慧禅师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在苏扬看来,难道只是江湖戏法吗? 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他嗤笑一声,为再与苏扬多说什么。 可这时,苏扬却赫然迈步向着祭坛上走去。 见此,方瀚海几人顿时齐齐一愣。 “这苏扬要做什么?” 他们又狐疑地看向霍询,却见霍询也一脸惊色。 似是对苏扬的举动,也充满疑惑。 只三两下的功夫,苏扬便已经登上了祭坛。 顿时间,四周所有百姓们都不由双眼一睁。 下意识惊动。 弘慧禅师可正在设法求取明尊神谕! 何人胆大包天,竟敢惊扰? 可看清了苏扬的相貌,人群又不由怔住。 这几日里,苏神医在驿馆外为他们淮州城中百姓义诊。 医术超神,更是能起死回生,连不治之症都能治疗! 那如今,苏神医登上祭坛,又是为何? 第五百四十三章 代你上启明尊! 几步之下,苏扬便登上了祭坛。 笑吟吟与弘慧禅师对视着。 见此,弘慧禅师眉头微皱,眼中透露出一抹愠怒。 此时祭礼,何其严肃庄重? 他人岂能随意打扰? 但他却并未立即出声驳斥。 今日法会,也是他们与苏扬的正面较量! 苏扬这般轻率走上祭坛,与淮州城百姓们的心中,必是会引起极差的声誉! 随即,他向着不远处的白衣信徒递了个眼色。 那白衣信徒当即上前,向着苏扬躬身行礼。 “苏大人,禅师正向明尊上启神谕,他人万不可轻易打扰。” “还请苏大人速速退下祭坛!” 他正说着,又有一众白衣信徒快步踏上祭坛,一同向着苏扬行礼。 堂堂宣谕使,朝廷大员,他们须得拿出适宜的恭敬态度。 祭坛下方,人群也都在齐齐凝望着苏扬。 或心中气恼,或满是疑惑。 他们都曾或多或少地听闻过,苏神医的超凡医术。 而且悬壶济世,为淮州城百姓义诊。 这般人物,怎会轻率上前,扰乱祭礼? 方瀚海赫然起身,伸手直指苏扬。 他沉声怒斥:“苏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快下来?” “如今淮州城中的百姓们都在一同参与祭礼。” “你岂能如此胡作非为?” 且不论苏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此时踏上祭礼,便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冒失之举了! 苏扬却丝毫不理会方瀚海,只是淡淡扫了眼面前的一众白衣信徒。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 随即,高声开口:“今日祭礼,本官也见到了。” “难得淮州城百姓们共襄盛举。” “弘慧禅师又展现出如此通天仙法。” “本官亲眼所见,心中也不免澎湃。” “因此……” 顿了顿,苏扬又玩味一笑,向着弘慧禅师那边逼近一步。 “弘慧禅师,这最后一份神谕,便由本官来帮你上启明尊。” “如何?”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一时间,四周所有人都不由齐齐愣住。 帮着弘慧禅师上启明尊? 这要如何去帮? 弘慧禅师一身仙法通玄,又信奉明尊多年,方能代淮州城信众,向明尊请求神谕。 可苏神医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医术又不是仙法! 弘慧禅师眸光微凝,不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即便此时,他竟然也依旧猜不透苏扬的目的! 要帮他请明尊神谕? 他心中微动,苏扬才刚来到这淮江码头,便擅自登上祭台。 那应当便是要打断他们的祭礼了! 以为打断了祭礼,就能够收获淮州城百姓们的信赖? 简直可笑! 单单是惊扰了祭礼,便足以引得淮州城百姓心生不悦。 若再做出冒失之举,那先前苏扬所积累出来的声望,便要一落千丈了! 可这时,苏扬却已经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弘慧禅师身前。 “禅师,请吧?” 见此,祭坛上一众白衣信徒们,连忙围在弘慧禅师身前。 作势要为弘慧禅师护法。 苏扬却冷喝起来。 “何人敢拦本官?” 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这落在四周其他人耳中,当真是霸道至极,以权势压人! 弘慧禅师微微一笑,对此更是乐得见到。 他轻挥衣袖,示意白衣信徒们散开。 随即又看向苏扬:“苏大人要如何向明尊请示神谕?” 苏扬指了指弘慧禅师身前的一页素白纸张。 “禅师是如何做的,本官便如何去做!” 听到此,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苏扬也要用那素白宣纸去请示明尊? 这怎么可能做到? 可苏扬却已然自顾自地捏起一页白纸,走到烈焰燃烧的香炉前,伸手将白纸递到火焰上。 轰! 烈焰迅速引燃了纸张,在苏扬手中燃烧着。 见此一幕,四周人群都不由紧皱起眉头。 这纸张,可是弘慧禅师为此次祭礼,向明尊请求神谕所准备的。 可苏神医这般打断,势必会引起明尊怪罪! 弘慧禅师紧盯着苏扬,似是要看出苏扬的用意一般。 但看着苏扬手中的烈焰升腾,神色却逐渐变换起来。 透露出一抹狐疑,更隐约流露出一抹忐忑! “苏大人,你这般扰乱祭礼,可是要受明尊责罚的!” 弘慧禅师当即寒声冷喝起来。 眼前苏扬的动作,他本该安心看着。 打乱了祭礼,那苏扬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可不知为何,看着苏扬此时的动作,他心中竟莫名有些忧虑。 这苏扬,莫非真看出了什么? 但苏扬却并没有理会弘慧禅师的意思,手中纸张已经有大半化为灰烬。 他咧嘴一笑,双手猛然一合。 纸张上最后的烈焰被迅速熄灭。 见此,四周众人原本不悦的脸色,不由齐齐僵住。 这动作,看起来几乎与弘慧禅师先前所做,一般无二。 可难不成,苏神医也能如弘慧禅师一般,自纸张灰烬中,取出明尊神谕? 但弘慧禅师却是瞳孔微微一缩。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一言不发。 脸色迅速难看下来。 苏扬不再去看弘慧禅师,转而面向一旁的白衣信徒。 扬了扬下巴:“还不快将白纸给本官拿过来?” 那些白衣信徒们皆是脸色微变,却是身形僵住,满是迟疑。 不知该如何去做。 他们只得询问地看向弘慧禅师。 见此,苏扬索性自己走到一旁。 振臂一挥,手中重重地按在了最后剩下的那张白纸上。 砰!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 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举动,不由愈发聚精会神起来。 苏扬此次登上祭坛,所作所为,实在是惊到了他们。 可他们也想要知晓,苏扬做出了如弘慧禅师一般的举动。 究竟能否请下明尊神谕? 终于,苏扬捏着剩下的那页纸张,缓缓起身。 如同先前的白衣信徒一般,将那一页纸张向着四周人群展示出来。 看到那页纸张上的内容,顿时间,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整个淮江码头,竟是迅速寂静下来。 就连刘冉森和陈笛二人,此时都不由满脸骇然! 霍询双眼微睁,随即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 此时苏扬手中的那页纸张之上,也赫然出现了一个字迹。 那是一个“礼”字! 第五百四十四章 旁门左道! 那页纸张之上,可是明尊神谕啊! 正如先前许多人预料中一般。 那最后一字,便该是一个“礼”字! 诚心祭礼! 明尊慈悲,淮州城百姓们提前为庇麻节准备斋戒,又有弘慧禅师亲自开坛设法,明尊自是会恩准。 可是,如今的情况,却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主持祭礼的,自然该是弘慧禅师。 可偏偏,苏扬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祭坛上,拿到纸张。 如弘慧禅师一般,也取得了明尊神谕。 这完全不合情理啊! 明尊的神谕,非得是有大法力者,又对明尊诚心供奉者,方能取得。 那苏扬取得这最后一字神谕,又该如何解释? 这下子,所有人简直都要凌乱了! 对于眼前的情况,心中一片茫然。 祭坛上,苏扬随手将已经呈现出字迹的纸张,递给身边一名白衣信徒。 示意其如先前一般,将这一页纸张展示出去。 那白衣信徒如临大敌般,紧盯着苏扬。 脸上却满是犹豫,不知该不该自苏扬手中接过纸张。 “且将明尊神谕一同展示便是。” 这时,不远处的弘慧禅师悠悠开口。 似是很快便自震惊中缓过神来,再度恢复先前那般古井无波的架势。 他又看向苏扬,温和一笑。 “而今看来,苏大人与明尊有善缘!” “苏大人以往便悬壶济世,救治世人。” “前几日更是在淮州城中为百姓们义诊,积攒了许多功德。” “以苏大人的功德,自是可请动明尊降下神谕!” 这一番话,已是将先前苏扬所做给圆了回来。 听到此,四周百姓们皆附和着点头。 原来如此! 先前苏神医在驿馆外义诊之时,弘慧禅师便曾有言,苏神医所做,涉及到功德业果。 如今看来,苏神医能够轻动明尊神谕,也正因此! 祭坛下,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听得满头雾水。 他们对于明教并没有太多了解,至于所谓功德业果,又玄之又玄。 只是仍旧在惊诧于,苏扬竟真能如弘慧禅师一般,烧灰取字! 但他们身旁,方瀚海却紧皱着眉头。 目光不住自苏扬身上打量着。 这场法事,苏扬的举动,远远出人意料。 谁也不曾想到,苏扬登上祭坛,不仅未曾打断弘慧禅师做法。 反倒是帮着弘慧禅师完成了祭礼。 那这是否意味着,苏扬已经看破了弘慧禅师做法的门道? 他又狐疑地向着一旁霍询看去。 却见霍询这老狐狸,只是抚须轻笑,看不出半点想法! 祭坛上。 苏扬将台下人群的反应收归眼底。 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声势,早已深入人心。 经由弘慧禅师这么一番解释,百姓们也对其深信不疑。 随即,他嘴角微勾,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摇了摇头。 “禅师,你怕是说错了!” 声音平静,却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弘慧禅师说错了? 说错什么了? 弘慧禅师眉头微微皱起,盯着苏扬的目光变换起来。 却是一言不发! 苏扬笑了笑,再度高声开口。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只为陛下与朝廷效力!” “与禅师口中的明尊,绝无半点瓜葛!” “哪里来得什么善缘?” “莫说是善缘,本官可从未信奉过明教。” “至于那最后一页的礼字,究竟是所谓的明尊神谕,还是如何得来。” “应当无需本官再向禅师详说了吧?” “这烧灰取字,究竟是怪力乱神,还是有什么特殊技巧。” “不妨禅师说说看?” 这烧灰取字,不过就是简单的戏法! 前世为了训练手指灵活,他可看过不少魔术。 其中烧灰取字,就属于古戏法。 其实原理也极其简单! 先前那些白纸摆出了两排,其中一排纸张,自然是早先就处理过的。 火焰一烧,便会留下一道早已形成字迹的灰痕。 放在手中,向另一张白纸之上用力一拍。 自然就呈现出想要的字迹了。 除此之外,苏扬自己就还有一种方法。 诸如事先用蜜糖之类的东西,先在手掌中写下字迹。 纸灰被蜜糖黏住,自然也就留下了字迹。 弘慧禅师所施展的这些所谓神通,不过是如今还尚未流传开的戏法罢了! 骗骗淮州城中这些本就对明教信仰有加的百姓尚还可以。 可在他面前,却是雕虫小技! 弘慧禅师幽幽打量着苏扬,脸上的慈悲温和神色,尽数敛去。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晓,这苏扬必是已经看穿了他的门道! 但他心中也不免狐疑。 他这些门道,便是江湖中许多同道人士,都不见得能够看得出来。 那这苏扬又是如何知晓的? 此子不是一名医者吗? 年纪轻轻,便已经医术超凡,自然得在医术之上钻研许久。 又哪里能通晓这些江湖术法? 想了想,他又再度沉下心来,悠悠开口。 “苏大人,常言道,缘分天定。” “缘分到时,可并非苏大人一语便能摆脱的!” 他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一股唯有苏扬和霍询才能听懂的威胁意味! 与他们明教作对,那这可不是一件好选择! 苏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与摩尼教之间的恩怨,早已不可化解! 弘慧禅师又环顾四周,挥手示意白衣信徒们,将那四幅字高挂起来。 “至于取得明尊神谕,老衲可直言。” “唯有法术神通,方能上启明尊。” “但市井坊间,一向有旁门左道,也可掩人耳目!” “若苏大人与明尊无缘,那老衲也不知晓,苏大人所用,究竟是旁门左道,还是如何?” 旁门左道? 苏扬眉头微挑,这弘慧禅师对于诡辩论这一套,倒是驾轻就熟! 也的确是心机深沉! 知晓他已经看出了这烧灰取字的奥秘,便说出这所谓的旁门左道。 就算是他立即将烧灰取字的奥秘说出去,那在淮州城百姓们的心中,也依旧是旁门左道,与弘慧禅师所施展的仙法大相径庭! 但苏扬却半点也不急切,而是一步踏出,逼近弘慧禅师。 “那还真是被禅师说中了。” “本官虽是太医,但对这旁门左道,也略知一二!” 第五百四十五章 苏大人业障缠身! 嗯?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苏神医还通晓旁门左道?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以往对苏神医的印象! 堂堂太医,也会对钻研旁门左道? 祭坛下,霍询目光都变得玩味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苏扬一眼,又瞥向一旁满脸狐疑的方瀚海。 轻笑一声:“苏大人果真是博学多才,连旁门左道都通晓!” 方瀚海轻哼一声,眉头愈发紧皱起来。 从苏扬看穿了弘慧禅师烧灰取字之法,他心中便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 弘慧禅师的手段,的确可轻易骗取淮州城的百姓。 可若是对于通晓江湖上旁门左道的人来说,那就难以蒙骗了! 可他心中却不免怀疑。 这苏扬哪里来得这些手段? 明明是个太医,医术的确超出常人。 年纪轻轻,能有这般医术,自然得是在医术上刻苦钻研。 在诗词一道之上,能够夺得诗魁之名,也就罢了。 若说再连旁门左道都精通。 这简直就匪夷所思了! 祭坛上,弘慧禅师双眸微眯,凝视着苏扬。 他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幽幽开口:“苏大人竟是这般博闻强识!” “那老衲倒要问问。” “方才苏大人究竟是取得了明尊神谕,还是用旁门左道之法,蒙骗世人?” 虽不知晓苏扬为何敢在这祭坛之上,公然承认其通晓旁门左道。 但眼下这关,苏扬可绝对就不好过! 在这祭礼之上,更是在求取明尊神谕。 此等庄严场合,淮州城万民瞩目! 苏扬若是用了旁门左道之法,取得了明尊神谕的最后一字。 那当然就是亵渎明尊! 信众们,又岂能容他? 可苏扬却轻笑起来,似是未曾察觉到弘慧禅师话语中的用意。 只是淡淡反问:“那禅师觉得本官是如何做得?” “若说本官是用了旁门左道,那禅师又如何证明,你并非是在用旁门左道,蒙骗世人?” “你口口声声说这是所谓的明尊神谕。” “那本官今日倒要问个清楚。” “你果真是能够上启明尊吗?” 说到最后,苏扬的语气赫然变得凌厉起来。 闻声,四周百姓们都不由一惊。 苏神医竟是在质疑弘慧禅师! 弘慧禅师以往在淮州城中散播明尊信仰,能有几人敢质疑他的神通? 苏神医如今所说的话,已经称得上是对明尊的亵渎了啊! “阿弥陀佛!” 弘慧禅师未曾回答苏扬,只是高声诵念了一声佛号。 随即缓缓自蒲团上起身。 满脸的慈悲神色。 “苏大人,容老衲冒昧提醒。” “你已业障缠身了!” “今日我等在这淮江码头,与淮州城中诸位大人,以及百姓们,共襄盛举,向明尊祈福!” “你擅自登上祭坛,说是要代老衲请示明尊。” “看在苏大人是朝廷命官,老衲未曾阻止。” “可如今,苏大人却在祭坛之上妄言。” “老衲想要问一问,苏大人今日,究竟要做什么?” 他虽是在质问苏扬,可语气依旧平淡如常,古井无波。 但又足以让所有人听出,其话语中的凝重! 业障缠身! 从一开始苏神医登上祭坛,直到此时。 这一切似乎都不同寻常! 如今,他们可是在为庇麻节向明尊祈福。 此等庄严神圣的场合,怎么看,苏神医都是在蓄意破坏。 这简直如传说中,妖魔附体,邪祟作怪的情景,一模一样! 祭坛下,方瀚海赫然起身,伸手直指苏扬。 “苏大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即便你是朝廷派来的宣谕使,可也不过只是途经我淮州地界罢了!” “怎可肆意妄为?” “那本官可势必要向朝廷参你一状!” “还不快速速退下?” 有他这位淮州通判出面,四周百姓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前几日里,他们之中,可是有不少人都亲眼见过苏扬施治。 明明苏神医看起来风度翩翩,行事有君子之仪态。 更是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还是大宋诗魁! 这么一位年轻俊杰,如今所做出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汗颜! 这与弘慧禅师所说的业障缠身,必有关联! 可祭坛上,苏扬却不见丝毫慌乱。 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容。 “禅师如何断言本官业障缠身?” “不如容本官给禅师算上一卦!” “依本官看,这业障缠身的,怕是禅师你与明教众人!” 话落,众人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怪异起来。 此时苏扬所说的话,在他们看来,简直荒诞! 弘慧禅师信奉明尊,受明尊庇佑。 怎可能业障缠身? 弘慧禅师双手合十,摇头轻叹。 “苏大人已经入魔了!” 他又转头看向方瀚海,“方大人,还是速速带苏大人下去。” “待老衲为庇麻节一事向明尊祈福,再为苏大人消除业障!” 说完,他再度佛唱一声。 方瀚海点了点头,大袖挥动。 示意四周衙役们将苏扬拉下来。 衙役们当即就要爬上祭坛,去抓苏扬。 可这时,霍询的沉喝声却骤然响起。 “本官看谁敢动?” “苏大人是朝廷命官,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都给本官老老实实地待在下面,苏大人此举,必有深意!” 他一改先前温和态度,语气都凌厉起来。 顿时间,衙役们动作齐齐僵住。 迟疑着看向方瀚海。 而此时,四周百姓们却是愈发神色凝重。 事态怎会演变到这一步? 这位苏神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苏扬却是朗笑起来。 “禅师,你说本官业障缠身。” “以禅师的法力,按理说,应当不会看错。” “但本官却偏偏不信你所说的话。” “而是断言你业障缠身。” “既是左右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那你我二人,不妨就在这祭坛之上,当着淮州城所有百姓们的面,一较高下!” “看看是你这位明教禅师,法力更为深厚。” “还是本官这旁门左道,更胜一筹?” 他迈步上前,几步之上,已是临近弘慧禅师身边。 “若本官败了,那自然要承认,禅师所说,本官业障缠身。” “可若是本官赢了,那可就意味着,本官算卦,要比禅师精准得多!” “这业障缠身的,是禅师你!” 第五百四十六章 斗法!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祭坛四周所有人心中都不由惊诧。 苏神医要与弘慧禅师比试斗法?! 以苏神医的旁门左道,与弘慧禅师的无上仙法相比!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本来苏神医能够通晓旁门左道,便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但如今,弘慧禅师断言,苏神医被业障缠身。 这等情况下,苏神医竟是还要与弘慧禅师斗法! 此番变故,他们谁也无法料到! 方瀚海眉头微凝,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狐疑。 这苏扬,疯了不成? 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自信? 弘慧禅师也算是钻研江湖术法一道多年。 就算是苏扬了解了些江湖术法,又哪里能够与弘慧禅师相比? 但这苏扬总不能是在自讨苦吃吧? 弘慧禅师也不由凝眉,这苏扬行事愈是荒诞,他便愈是猜不透其用意。 谁能料到,苏扬竟要与他斗法? 这时,苏扬已是再度开口。 “既是比试,那便由淮州的诸位大人以及百姓们一同见证。” “禅师与本官,三局两胜便可。” 他笑吟吟看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弘慧禅师的答复。 但弘慧禅师尚未开口,祭坛下,霍询已是站起身来。 他捋着胡须,微微颔首:“本官在淮州城中,时常听人说起,弘慧禅师法力高强,有通天彻地之能。” “如今既是在为我们淮州百姓们祈福,自当得让百姓们信服才行。” “那边先与苏大人比试比试,苏大人只是旁门左道,若能胜过他。” “今后本官便做主,再为明教在城中修筑一座寺庙!” 他虽是在乐呵呵地与弘慧禅师说着,但话语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意味! 听到此,方瀚海眉头不由愈发紧皱。 那苏扬究竟要做什么,恐怕就连霍询也不见得清清楚楚。 可霍询依旧是坚持让苏扬与弘慧禅师斗法。 那显然就是要赌上一把了! 将赌注全都压在苏扬身上吗? 方瀚海眸光一冷,又向着祭坛上看去。 这苏扬,不过是在不自量力罢了! 祭坛上,弘慧禅师双手合十,轻轻摇头。 “老衲是出家人,本不该争强好胜。” “若苏大人说你的本领胜过老衲,那便是胜过。” “不过,如今在这祭礼之上,老衲须得为明尊向百姓传道。” “倒也不妨与苏大人切磋切磋!” 他依旧语气悠悠,似乎半点都不曾慌乱。 当真是个出尘的高僧! 只不过,苏扬却能看出弘慧禅师眼底深处闪过的一抹阴沉。 这场祭礼,既有霍询与方瀚海这些淮州城官员,又有淮州城中的百姓们共同见证。 他这个自京城而来的宣谕使,如今亲自登上祭坛,还如法炮制地做出了烧灰取字的神通! 向弘慧禅师请求比试,无论怎样,弘慧禅师都不能拒绝! 此时,弘慧禅师向着苏扬虚虚抬手,缓声询问:“那不知苏大人还想要如何比试?” 四周的百姓们也都齐齐向着苏扬看去。 这位苏神医,还要与弘慧禅师如何比试神通? 以往弘慧禅师在淮州城中,屡次显现神迹。 他们不少人都曾亲眼见过。 至于这位苏神医,虽是一身医术超神,可起死回生。 可他们以往可从未听闻过,苏神医施展过什么神通。 也就只是今日见到苏神医,如同弘慧禅师一般,向明尊请下神谕罢了。 苏扬微微仰起面庞,淡然开口。 “那便你我二人,各自施展神通。” “看双方能否将对方的神通如法炮制。” “便以三局两胜好了。” “今日是明教盛会,本官也不仗势欺人。” “就由禅师出两题,本官出一题便可!”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苏神医不仅是要与弘慧禅师斗法,更是还让出先机! 双方神通,如法炮制,何其困难? 可弘慧禅师若是出两题,那苏神医几乎是要毫无胜算的! 苏神医就这般自信? 弘慧禅师眼眸微抬,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直到此时,他仍旧猜不透苏扬的用意。 单是提出这比试,还故意让出了有利的条件。 这怎么看,都是苏扬在自取其辱。 随即,他轻捋着胡须,微笑着颔首。 “既是苏大人这般谦让,那老衲便却之不恭了!” 且不论苏扬的目的是什么。 但既然是比试,双方之间,自然要以赢为目的! 若苏扬败了,那自今日之后。 这苏扬便脱不了身败名裂的下场! 蓄意搅扰明教法会,还拿出旁门左道来自取其辱。 更是背负上了业障缠身的名头。 这一桩桩事迹,苏扬无论如何,都洗清不了! 而后,弘慧禅师又向着一旁白衣僧众递了个眼色。 这才又继续说道:“这祭坛之上,有火炉燃烧。” “那老衲所施展的这第一记神通,便也以此开始吧!” “刚好也上启明尊,询问明尊,是否该与苏大人进行比试斗法!” 又是用火?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 用火焰所表现得术法,自然先天便给人一股神秘感。 但不多时,他便见到白衣僧众自祭坛下,取来一页纸张。 而弘慧禅师接过纸张,随手便将其弯曲起来。 如同一个倒悬着的漏斗! 见此,苏扬目光怪异起来。 这所谓的神通,他先前便曾见过! 当初颜度向弘慧禅师求取符水之时,弘慧禅师便是以此取得的符水! 弘慧禅师捏着纸张,轻笑着向苏扬说道:“苏大人,这神通,乃是平日里老衲向明尊求取符水,普度众生的手段!” “而今日在这祭礼之上,老衲也可借此,向明尊请示!” 说着,他将纸张放在火炉上引燃。 又点燃的纸张倒扣在地上。 随着烈焰燃烧,那纸张竟是凭空悬浮起来。 在半空中旋转着,最终化作一缕纸灰,如同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弘慧禅师的掌心! 眼见着弘慧禅师所做,祭坛四周,百姓们都不由瞪大眼睛。 这番神通,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弘慧禅师施展了! 只那纸张被点燃之后,于空中悬浮,最后落在弘慧禅师手中。 便足以称得上是神迹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如法炮制! 弘慧禅师接过纸灰,双手合十。 口中念念有词,在低声诵念着。 半晌,他缓缓抬眸,轻叹出声:“苏大人,明尊神谕,老衲已知晓了。” “老衲愿以此次斗法,为苏大人消除业障!” 语气中充满了悲悯与坚决。 仿佛已经立誓,要为苏扬祛除所谓的业障! 听到弘慧禅师的话,百姓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紧跟着变换起来。 他们更是听出了弘慧禅师话语中的意味。 苏神医业障缠身,连明尊都已知晓! 如此说来,此次苏神医贸然登上祭坛,打断发挥。 更要与弘慧禅师斗法。 皆是业障缠身导致! 他们心中暗叹,苏神医前几日,在淮州城中义诊。 也绝对称得上是一桩善举。 只可惜,好人没好报啊! 但愿弘慧禅师能够为苏神医消除业障! 注意到四周人群的反应,霍询眉头微微皱起。 他自是知晓,弘慧禅师所用的,根本不是所谓的仙法神通! 分明就是些江湖术法,障眼法罢了! 可即便如此,有着明教当今在淮州城中的声势,弘慧禅师所做,在淮州百姓们心中,也足以被赞誉得高高在上! 他又看向苏扬,两人的比试,是相互复制出同样的法术! 弘慧禅师方才所做,他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 也不知苏扬能否如法炮制? 方瀚海捋了捋胡须,嘴角微勾。 又向着身边刘冉森和陈笛二人询问:“二位,此番神通,你们在京城中可曾见过?” 刘冉森和陈笛皆是摇头。 先前弘慧禅师所展示出的一手烧灰取字之法,便已经让他们心中惊奇不已。 而现在,那纸张可根本不再弘慧禅师手中。 就只是放在地上燃烧,纸灰竟然就飘落到了弘慧禅师手掌里。 这一幕,可的确匪夷所思! 他们又转而向着苏扬看去,嘴角都挂起一抹冷笑。 还大言不惭地要与弘慧禅师比试斗法! 只这一手,苏扬又岂能掌握? 可苏扬的神色中,却丝毫不见慌乱。 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弘慧禅师一番做派。 这术法的原理,他自先前第一眼见到之时,就已经知晓了原理。 将纸张卷成漏斗形状,热空气上升,自然带动纸张悬浮。 随即,他轻笑着询问:“禅师,这也能上启明尊?” 弘慧禅师微微颔首,并未多做解释。 只是向着苏扬轻挥衣袖。 “苏大人,该你了!” 他在江湖中多年,单凭这一身术法,便足以收获一片民心所向。 至于这苏扬,就算知晓了烧灰取字。 与他比试,也只能是自讨苦吃! 苏扬轻笑着耸了耸肩,随手伸出。 “那也劳烦禅师,为本官准备一张纸!” 见到苏扬的反应,弘慧禅师双眸微眯,心中愈发狐疑。 这般淡然态度,难不成,这苏扬还真知晓,此法如何施展? 他又向着一旁白衣僧众递了个眼色。 很快,白衣僧众便取来一沓纸张,递到苏扬身前。 弘慧禅师悠悠开口:“苏大人,老衲特意为你多准备了些纸张。” “苏大人可随意尝试!” “但若这些纸用完,苏大人却依旧未曾施展出此法。” “那这一轮比试,便要算老衲获胜了!” 话音落下,人群纷纷向着苏扬凝望而去。 现在,就要看看,这位苏神医究竟能否施展出如弘慧禅师一般的神通了! 只不过,直到现在。 人们对于苏扬先前所说,其实都并不怎么相信。 弘慧禅师所用的仙法,岂是常人能够如法炮制的? 眼下唯一的解释,便是苏神医业障缠身,被迷了心窍! 苏扬随手捏起一页纸张,轻轻揉了揉。 看着弘慧禅师的眸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纸张,与禅师所用,似乎不太一样啊!” 弘慧禅师方才所用的纸张,应当只是一层薄薄的宣纸,名为单宣。 分量不重,纸张燃烧起的热空气,才能将纸张顶起。 可弘慧禅师给他准备的这些纸张,却是双层,名为夹贡!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当即嗤笑起来。 “都是纸,有何不同?” “苏大人若是无法施展出方才弘慧禅师的神通,那便乖乖认输!” “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这么多人都亲眼看着,方才弘慧禅师所用的纸张,本就是普通的宣纸。 而苏扬面前所摆放着的,分明也是宣纸。 哪有什么不同? 分明就是无法如弘慧禅师那般神通,以此为借口罢了! 陈笛也站起身来,紧盯着苏扬,满脸不悦。 “苏大人,你今日之举,已经有失朝廷威仪。” “待今日事毕,我等必定上奏朝廷!” 无论任谁看来,苏扬所作所为,都简直荒诞! 堂堂朝廷命官,不务正业。 反倒是在淮州城中,肆意妄为,破坏百姓们的盛会! 苏扬没有理会方瀚海等人,反倒是淡然一笑。 他双手按在纸张上,轻轻搓动。 这由两层宣纸粘合在一起的夹贡,便被他轻易揭开。 一分为二。 而后,他随手捏着其中一页,向弘慧禅师询问:“禅师,本官用这一页纸张,应当不算违规吧?” 弘慧禅师眸光微凝,随即缓缓点头。 等待着苏扬接下来举动。 可随即,他便见到,苏扬如他先前一般,将手中的纸张卷成漏斗状。 又自火炉之上点燃,放在地上。 不多时,烈焰升腾。 纸张竟也悬浮起来。 最终,纸灰在半空中飘落。 被苏扬一把接过! 顿时间,整个淮江码头,一片寂静无声。 百姓们都不由紧盯着苏扬,怔怔出神。 脸上满是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般神通,苏神医竟真的施展出来了! 与弘慧禅师先前所做,当真是一般无二! 此时,就连方瀚海几人都齐齐瞪大眼睛。 神色惊动万分。 “这……是如何做到的?” “绝无可能!” 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震撼。 那燃烧着的纸张凭空悬浮,最后纸灰飘落。 其中玄妙,任谁都无法看得出来。 可苏扬竟然轻而易举地便如法炮制出了! 这下子,刘冉森和陈笛彻底懵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神乎其神! “旁门左道……” 方瀚海呢喃自语,神色却已是一片凝重。 这苏扬是自哪里学得旁门左道? 又如何能够将弘慧禅师所施展的神通,一模一样地施展出来? 连纸张都是弘慧禅师给准备的! 以他的了解,弘慧禅师对此,势必早早就做了安排。 可苏扬,却依旧能够施展出来! 这彻底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时,苏扬祭坛上高举起手掌。 任由纸灰洒落而下。 见此一幕,方瀚海等人又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这纸灰,在弘慧禅师手中,足可以上启明尊! 可却被苏扬如同垃圾一般对待! 苏扬随意地拍了拍手掌,将纸灰掸尽。 又向着弘慧禅师扬了扬下巴:“禅师,这神通,本官可是一模一样地复制出来了!” 弘慧禅师紧皱着眉头,神色中的淡然赫然消退了许多。 似是有些难以维持先前那般宝相庄严的模样。 算上先前的烧灰取字,接连两种术法,皆被苏扬如法炮制出来了。 他心中对于苏扬的警惕,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这苏扬,对于江湖术法,可绝对不是所谓的“略知一二”! 可纵使是他,心中也不免惊动。 这苏扬年纪轻轻,又是如何自医术和诗词之外,还对这江湖术法如此通晓的? 想到此,弘慧禅师又环顾四周。 将四周百姓们震惊的反应收归眼底。 显然,苏扬用那所谓的旁门左道,对他所施展出的神通,如法炮制。 这一点,已经足以令所有人都为之惊动了! 他强压下心绪,脸色再度恢复淡然。 “阿弥陀佛。” “苏大人是有慧根之人。” “这一轮,是老衲输了!” 语气坦然,并没有半点要强词夺理的意味。 可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所有人心中却不由愈发惊动。 弘慧禅师在这第一轮比试,竟真的认输了! 纵是先前见到苏扬同样施展出神通之后,他们心中都已经有所预料。 可现在,他们依旧惊讶与,苏扬的手段! 旁门左道,竟真的能够做到如弘慧禅师的仙法一般手笔! 祭坛下,霍询幽幽地扫了眼方瀚海几人。 “诸位,似乎弘慧禅师的神通,与这旁门左道,也别无二致!” 闻言,方瀚海几人脸色皆是一黑。 他们听得出霍询的意思! 若弘慧禅师的神通,也被归为旁门左道。 那么,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威信,也会因此一落千丈! 百姓们可一向以为,弘慧禅师在淮州城中所展现出来的神通,乃是仙法! 祭坛上,弘慧禅师凝视着苏扬,缓缓开口。 “苏大人,这第二轮比试,便由你且先行出题吧!” 既然苏扬同样对江湖术法了解,那现在,便是真正的江湖术法比试了! 但他混迹江湖多年,所掌握的术法,又岂是苏扬所能相比? 苏扬微微颔首,向着祭坛下看去。 目光落在方瀚海身上。 “方大人,劳烦为本官准备一根绳子!” 绳子? 方瀚海眸光一凛,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莫非苏扬所要施展的术法,与绳子有关? 但此时此刻,他也无法拒绝。 只得向着一旁挥了挥手。 不多时,便有差役带着一根两指粗细的绳子,赶了回来。 那绳子是差役们平日里抓捕犯人所用,看起来极其结实。 苏扬接过绳子,双手各自抓着绳子一头,向四周众人展示起来。 “本官所要施展的这术法,倒也简单。” “就只是将绳子缠住脖颈,让绳子穿过脖子。”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将绳子搭在脖子上,缠绕起来。 可听到苏扬的话,众人却都不由心中一震。 让绳子,穿过脖子? 那不就直接掉脑袋了吗? 弘慧禅师神色微沉。 自是知晓,苏扬所要施展的术法,绝不会是表面听上去那般。 可让绳子穿过脖子,这种术法,他却并未有过了解! 随即,他便见到,苏扬已经用绳子将脖子紧紧地捆缚好了。 双手各自拿着一头,向着身边的白衣僧众示意。 “过来两人,各自抓着一头!” “听本官号令,你们便用力拽动。” “若有什么后果,皆无需你们承担!” 很快,便又两名白衣僧众走上前上。 一左一右地抓着绳子两头。 而那根绳子,分明已经缠绕着苏扬的脖颈。 似乎只要那两名白衣僧众用力一拉,那根绳子便足可以将苏扬勒死当场! 见此,方瀚海忍不住开口:“苏大人,你莫非是要执意寻死吗?” 那根绳子若是用力拉下去。 苏扬必定十死无生! 真要是死在了这祭坛之上,倒也是件麻烦事。 不过,这般荒唐死法,也足以被人贻笑大方了! 一旁霍询看得都有些眼皮狂跳。 那跟绳子,可的的确确是缠绕在苏扬的脖颈上的。 苏扬总不至于要在这祭坛上自缢吧! 然而,苏扬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莫非方大人忘了,本官乃是在用旁门左道,与弘慧禅师斗法!” “让这跟绳子穿过脖颈,自然也只是微不足道的障眼法而已。” “再者说,本官也已经说了。” “若他们二人将绳子拉下去,不论出了什么事情,后果由本官自负!” 说完,他向着那两名白衣僧众点了点头。 示意他们随时可以拉动绳子。 听到此,方瀚海眼中寒芒一闪。 那根绳子是他们府衙差役给的,必定没有什么问题。 而他们也是亲眼看到,苏扬自己将绳子缠绕在脖子上。 哪里能有什么施展障眼法的痕迹? 那便是这苏扬自寻死路了! 他又与弘慧禅师暗暗交流了个眼色。 随即,弘慧禅师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苏大人,我等出家人,不杀生。” “不过,若苏大人有术法护身,那我等应当不必担忧。” 他向着那两名抓着绳子的白衣僧众挥了挥手。 而后,两名白衣僧众当即合力拉动起绳子。 见此一幕,四周人群之中,都有人下意识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苏大人这术法,竟是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施展的! 但下一刻。 绳子扯动的声音响起。 人们却并未听到,祭坛上有惨叫声响起。 他们试探着向祭坛上看去。 便见那跟绳子已经被两名白衣僧众拽得绷直! 而苏扬,却依旧站在原地,负手而立!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局定胜负!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连忙向着苏扬的脖颈处看去。 这并未如他们预料中一般,有什么血肉模糊的残酷景象。 苏扬依旧安然无恙,哪里有半点被绳子穿过脖颈的迹象? 可他们明明看到,随着那两名白衣僧众用力一拽,那绳子,明显是自苏扬的脖颈前穿过的! 这让他们心中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 弘慧禅师都不由瞳孔一缩,身形微微一颤。 这术法,他从未见过! 绳子穿过脖颈,却安然无恙。 江湖之中,何时有了这般术法? 他心中震惊无比,却又充斥着凝重。 这术法,他完全不会施展。 那便意味着,这场比试斗法,他已经输了! 祭坛下,方瀚海等人更是一下子自椅子上跳了起来。 苏扬所施展的这一个术法,看起来轻轻松松,却又显得极为诡异! 这个术法,方瀚海更是从未见弘慧禅师施展过! 此时,苏扬转而面向弘慧禅师,随意地挥了挥手。 “禅师,轮到你了!” 他冷幽幽地瞥了眼身旁两名白衣僧众。 方才若他真是用绳子缠在脖颈之上,以这两人扯动绳子的力道,他必死无疑。 不过,他所施展的这术法。 也只是前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结绳魔术罢了! 所谓用绳子穿过脖颈,其实就只是在绳子的绕法上动了手脚而已。 但是,如果弘慧禅师不知晓绳子的绕法,再让两名白衣僧众拉动绳子。 那就算白衣僧众所用的力道要小上一些,也足够弘慧禅师喝上一壶的了。 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在盯着祭坛四周的动静! 弘慧禅师扫了眼两名白衣僧众手里的绳子,脸上流露出一抹迟疑。 他招了招手,将绳子拿到手中,仔细打量起来。 这绳子,并没有断裂的地方。 任凭他从头到尾看下去,也未曾发现丝毫异常。 那玄妙之处,自然就不在这跟绳子上了。 可是,这一手玄之又玄的术法神通,他却怎么都看不出端倪。 而此时,祭坛四周。 人们的目光都齐齐汇聚在了弘慧禅师身上。 如今看来,苏神医的旁门左道,的确是神乎其神。 那以弘慧禅师的无上仙法,应当也能够同样施展出来! 可这时,他们却注意到,弘慧禅师竟是放下了绳子。 双手合十,低声诵念:“阿弥陀佛。” “苏大人这一手捆仙绳之法,的确玄妙。” “老衲自叹弗如!” 他眼眸低垂,语气平静。 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所说,有什么不妥。 可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百姓们的脸色却都瞬间变换起来。 纵是弘慧禅师的仙法,也都做不到苏神医的手段? 这怎么可能? 方瀚海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难以置信。 若这么说,苏扬所学的旁门左道,恐怕即便在江湖之中,也都极为罕见! 可苏扬怎可能通晓这么多手段? 尤其是,这先后两轮比试结束。 三局两胜之下,苏扬已经宣告了胜利! 他们轻敌了! 想了想,方瀚海一咬牙,站起身来。 “禅师的神通,皆是可造福百姓的真才实学。” “又不是市井街头,江湖艺人的卖弄手段。” “施展不出如苏大人这般的旁门左道,倒也正常!” 他这一番话,已是在给弘慧禅师台阶下了。 听到此,四周众人也都点头附和起来。 相比起苏神医所施展出的,这用绳子穿过脖颈的手段,弘慧禅师所用的仙法,哪个不是上启明尊,造福苍生的? 弘慧禅师又并非卖弄,只是在切实地为百姓们考量罢了! 如今就算是输了,也并不意味着,弘慧禅师的仙法,就一定弱于苏神医! 不过,他们心中却依旧不免惊动。 这位苏神医,究竟是自何处学来的这旁门左道? 竟然这般神异! 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苏扬耸了耸肩。 直到此时,弘慧禅师在淮州百姓们的心中,依旧是无可撼动的! 他又看向弘慧禅师,淡淡询问:“禅师,那这第三轮,还需要比试吗?” 以目前这两轮比试,再加上弘慧禅师一开始所施展的烧灰取字。 他已经有了些许应对的计划,但这些,还不够! 那就需要赌上一把。 看看这第三轮比试,弘慧禅师又能施展出怎样的神通!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既然方大人也说了,本官所施展的旁门左道,于禅师而言,只是小道。” “那倒不如,此轮不算!” “这剩下的第三轮,就由禅师先行施展神通。” “看本官究竟能否如法炮制!” “我们一局定胜负,如何?”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任凭弘慧禅师与方瀚海再怎么推诿。 也都绝对推诿不过去! 此时,方瀚海等人也都不由凝眉。 要以这第三轮,一轮定胜负! 这苏扬,有着这么大的信心吗? 先前烧灰取字,以及让纸灰悬浮于半空之中。 这两记由弘慧禅师所施展出来的术法神通,皆被苏扬一模一样地施展出来。 那弘慧禅师所要施展的第三种术法神通,必须得足够精妙才行! 祭坛上,弘慧禅师双眸半眯,看不出丝毫情绪流露。 但他身形已经隐约绷直起来。 今日在苏扬面前,连输了两场。 纵是他可找到些理由,来挽回颜面。 可是,这却足以让苏扬的声势由此壮大! 一个自京城而来的太医,本就医术通神,学识过人。 更是以这区区旁门左道,便胜过了他这个明教禅师。 待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依旧会让明教颜面无光。 想到此,弘慧禅师眸光微闪,走到苏扬身前。 “苏大人,老衲本无心与你较量。” “这旁门左道,老衲也的确比不过你。” “但你既然执意要比这第三轮,那老衲便不再谦让了!” 仿佛先前连输给苏扬两轮,只是他有意谦让而已。 而后,他向着一旁白衣信徒递了个眼色。 “那老衲最后,便施展一记虚空生莲之术。” “以此,荡涤心神,为苏大人祛除业障!” 第五百五十章 虚空生莲! 这第三轮,还是要比下去! 听着弘慧禅师的话,四周众人心绪都是一凝。 苏神医可都已经连赢两局了。 就算苏神医先前所施展的,皆是江湖人士的卖弄手段。 可也还是赢了。 弘慧禅师不是只精通侍奉明尊之法吗? 这第三轮,苏神医果真不会再赢吗? 百姓们心中充满了疑虑。 方瀚海深深凝视着弘慧禅师,眼中也透露出一抹疑虑。 接连两场,苏扬都获胜了。 若是再算上先前那一手烧灰取字。 其实苏扬都可以算作是连赢了三场! 他都不免怀疑,弘慧禅师当真能再赢下这第三局吗? 可他心中也很清楚,以苏扬如今所展现出来的手段。 这第三轮,的确是非比不可! 否则,哪怕单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苏扬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力,都已经难以抑制了! 若要除掉苏扬,那必须得让他身败名裂才行! 想到此,方瀚海深吸一口气,紧盯着祭坛之上。 终于,白衣僧众端上来两件物事。 其中一件是一口两掌大小的瓷碗,碗中热气汩汩升腾。 应当是盛放着一碗热水。 而另一件物事,则是一小捧种子模样的东西。 只以此来看,似乎一切都还平平无奇。 弘慧禅师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苏扬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苏大人,老衲此法,名为虚空生莲之术!” “这些种子,其实皆是莲子。” “而老衲施展神通,让明尊降下神力,造化万物。” “便能让这一枚枚莲子,瞬间绽放出一朵朵莲花!”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瞪大眼睛。 单只是听弘慧禅师的描述,他们便能感受到这术法的神奇! 虚空生莲之术! 那一颗颗莲子,怎可能瞬间绽放出一朵朵莲花? 若真能做到,那当真是造化万物的无上神力! 他们皆是紧盯着祭坛之上,等待着弘慧禅师施展仙法。 弘慧禅师动作依旧不急不缓,笑吟吟地看着苏扬。 “苏大人,这一手虚空生莲之术,若苏大人不会,倒也无妨。” “老衲已经认输了。” “这虽说是比试,但今日,更该是我等向明尊的祭礼。” “虚空生莲,老衲本就可借此,为百姓们祈福……” 然而,他话音未落。 苏扬却直接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禅师,这一手虚空生莲之术,你不必施展了!” 嗯?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一愣。 不用施展了? 难道苏神医已经认输了不成? 倒也正常。 若是苏神医精通旁门左道之法,在一些比试之上,的确可占得先机。 但这虚空生莲之术,单只是听闻弘慧禅师这么一说。 他们便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是无上仙法! 任凭苏神医旁门左道再怎么精深,也不可能与弘慧禅师相比! 弘慧禅师笑容浓郁,扫了苏扬一眼。 先前比试,的确是他小觑了苏扬,才使得苏扬能够略胜一筹。 但现在,却绝非些小手段便能掌握的! 然而,苏扬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不妨这一手虚空生莲之术,直接便由本官来施展!” 他不由分说,直接走到那白衣僧众身前,赫然伸出手,抓住那一小捧莲子。 见此一幕,弘慧禅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那白衣僧众更是浑身一颤,不知该不该阻拦苏扬。 可苏扬动作迅速,根本没有留给他们反应的时机。 抓起莲子,走到一旁,高举起手掌,让四周众人能够看清他手里的莲子。 “巧合的是,这所谓虚空生莲之术,本官也会!” 听到此,四周众人都不由愕然。 苏神医竟然也会这一记仙法? 这等仙法,可绝不是旁门左道所能相比的! 方瀚海几人也不由瞪大眼睛,满脸惊愕。 苏扬先前展现出来的旁门左道,的确是精妙。 可若说他连这玄之又玄的虚空生莲之术都会! 那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苏扬大袖一挥,向着身旁的白衣僧众高喝:“还不快快把碗拿来!” “耽误了施法时机,本官唯你是问!” 那端着瓷碗的白衣僧众身形一震,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他看了眼弘慧禅师,满脸迟疑。 可这时,祭坛下,霍询也站起身来,冷声沉喝:“还不快听从苏大人的命令?” “今日祭礼,不得有任何闪失!” 那白衣僧众再不敢犹豫,战战兢兢地捧着瓷碗,凑上前去。 苏扬探手摸了把瓷碗,入手一片滚烫。 如他预料中一般,这瓷碗中,本就是一大碗热水! 而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中的莲子,丢进了瓷碗中。 莲子远比寻常所见,更为硕大。 刚一丢入瓷碗,便在滚烫的热水中沉浮起来。 见此一幕,弘慧禅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袍袖中的双拳紧握,又向着祭坛下的方瀚海看去。 眼中闪过一抹幽冷! 注意到弘慧禅师的眼色,方瀚海的神色也冷冽起来。 他当即召来身边一人,低声嘱咐起来。 而不远处,霍询静静看着方瀚海的动作,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这时,瓷碗中,那硕大的莲子竟然逐渐裂开。 随即,一朵朵花瓣竟真的自瓷碗中显露出来! 绽放如莲! 高过瓷碗,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顿时间,四周所有人都死死地瞪大眼睛,雅雀无声。 这瓷碗中,还真的绽放出了莲花! 先前那一颗颗莲子,他们亲眼见到,苏扬将其丢进了瓷碗里。 眼前所见,与弘慧禅师先前的描述,完全一模一样! 这一幕,比起他们先前见到苏扬与弘慧禅师的比试,所带来的冲击,有过之而无不及! 弘慧禅师深吸一口气,脸上再不见丝毫淡然。 只是死死盯着苏扬,一言不发。 苏扬却轻笑出声,瞥向弘慧禅师:“禅师,这第三轮比试,看样子,又是本官胜了!” 话罢,他不再理会弘慧禅师,迈步走到祭坛最前方。 面向前方所有百姓,高喊出声:“说起来,本官手中,还剩下些许莲子。” “这一手虚空生莲之术,本官还有个施展的法子!” “除弘慧禅师与本官之外,任何一人,哪怕是在祭坛之下,都可施展!” “方大人,霍大人,不妨二位也来施展一番?” 他的目光又落在方瀚海和霍询两人的身上!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这世上,没有仙法! 闻言,方瀚海和霍询都不由愣住了。 让他们也上去施展虚空生莲之术? 这术法还能是任何人都能施展的不成? 方瀚海脸色沉凝,紧盯着苏扬。 如今三轮比试下来,弘慧禅师已经输了! 那今日,怕是再无法以此,让苏扬身败名裂了! 但此时,对于苏扬的目的,他却仍旧并不清楚! 霍询瞥了方瀚海一眼,随即抚须一笑,迈步走上祭坛。 又向着方瀚海招了招手。 “方大人,这虚空生莲之术,方才弘慧禅师可都已经说了。” “本就是可借此上启明尊,为淮州城百姓造福。” “如此良机,方大人贵为淮州通判,岂能不登上祭坛,一同为百姓祈福?” 他虽也不知晓苏扬的真正目的。 不过,既然是苏扬主动请他们上台。 那必定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时此刻,四周所有人依旧沉浸在一片惊愕之中。 这虚空生莲之术,他们亲眼所见之下。 任谁都觉得奇异无比! 足以称得上是仙法了! 应当绝不是旁门左道所能做到的。 可苏神医不仅做到了,反倒还主动邀请霍询和方瀚海两位大人,一同施展。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又向着方瀚海看去,心中充满了期待。 若是霍询和方瀚海两位大人,真的施展出了虚空生莲之术。 那这仙法,简直就连想都无法想象了! 感受到四周众人的目光,方瀚海紧咬着牙关,心绪愈发沉凝。 他深吸一口气,奋然起身,随着霍询一同迈步,登上了祭坛。 随即,他又死死地盯着苏扬,沉声询问:“苏大人,这虚空生莲之术,你要让本官如何施展?” 苏扬微微一笑,探手取出几枚莲子,分别交给霍询和方瀚海。 又向着那枚瓷碗指了指。 “这虚空生莲之术,其实极为简单!” 他说着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弘慧禅师一眼,“只需二位大人,将本官给你们的莲子,丢入瓷碗之中。” “那虚空生莲之术,自然可成!” 听到此,四周众人愈发愕然。 这虚空生莲之术,竟然这么简单? 就连霍询都不免狐疑,询问地看着苏扬。 但却见苏扬满脸笑容,并未多做解释。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莲子丢入瓷碗中。 方瀚海冷哼一声,也不曾多言。 与霍询一般,在瓷碗中丢进莲子。 瓷碗中水花四溅,水温虽是比起先前降下了一些,但也依旧热气腾腾。 随即,所有人都紧盯着那盏瓷碗。 渐渐的,那瓷碗之中,竟又是绽放出几朵莲花! 这下子,祭坛四周,所有人都彻底呆愣住了。 无论是霍询还是方瀚海,在淮州地界,都已经任职多年了。 历年以来,他们可从未听过,这二位大人通晓什么仙法! 可是,今日,在这祭坛之上。 这二位大人竟然真的施展出了仙法! 这一幕,哪怕是亲眼所见,他们心中也依旧带着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见此一幕,方瀚海瞳孔顿时一缩。 他方才分明就只是将莲子丢进瓷碗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动作。 可是,这瓷碗中,如何会多出几朵莲花? 他自是知晓,这绝不可能是什么仙法。 但即便是他,也依旧看不出端倪! 霍询眼神中满是讶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位苏大人,当真是一次次令他刮目相看! 而后,他饶有兴趣地询问:“苏大人,这虚空生莲之术,究竟是如何施展的?” “为何本官亲手施展了此仙法,却依旧丝毫不通晓其中奥妙?” 听到此,百姓们也不由齐齐向着苏扬看去。 这二位大人都已经施展出了虚空生莲之术了。 却已经不知晓此法的奥秘。 那这么说,这仙法,依旧是与苏神医有关了! 莫非是苏神医借着二位大人之手,施展了仙法? 那若是如此,苏神医所通晓的,绝不是什么所谓的旁门左道! 而是十足的仙法! 苏扬轻笑一声,却并未急着回答。 而是转而向着弘慧禅师询问:“禅师,这虚空生莲之术,是让本官来向二位大人与百姓们解惑。” “还是禅师亲自来?” 这所谓虚空生莲之术,苏扬前世也曾看过类似的戏法。 只是与弘慧禅师要施展的,稍有区别而已。 但大致原理,还是相通的! 弘慧禅师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再不见先前那般宝相庄严。 他很清楚,如今苏扬三轮比试,全部获胜。 那便意味着,苏扬对他所施展的这些手段,全部精通! 一切主动权,都在苏扬手中牢牢地掌握着! 他输了! 可输得却不只是这次比试! 更意味着,他在 见弘慧禅师一言不发,苏扬笑吟吟摇了摇头。 “既然禅师不说,那便由本官来为诸位好好解释解释!” 他看向四周,脸色却逐渐严肃起来。 “诸位,无论是这三轮比试,还是先前弘慧禅师所施展的烧灰取字之术。” “其实,皆是旁门左道!”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仙法!” 语气中,已然收敛了先前的轻佻意味。 变得威严十足! 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没有仙法? 这世上没有仙法?! 这怎么可能? 先前几轮斗法,且不提胜负。 他们也已经看得震撼莫名。 分明是各显神通,玄妙无比! 更是亲眼见到,苏神医连胜三轮斗法的神威! 可是,苏神医却亲口说出,这世上没有仙法?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否听错了什么! 苏扬并未立即解释,而是大袖一挥。 几枚莲子当即被他抛掷出去,落到人群之中。 四周众人看着莲子落地,一时间无人敢去捡。 可是,当他们看到莲子落地之后的情况。 神色却瞬间大变! 那些莲子落地,被摔裂开来。 却并非如他们平日里所见到的莲子一般,是什么实心的。 而是只有外面薄薄一层莲子壳! 而莲子之中,却还有着一朵尚未绽放开的花瓣! 看着眼前一幕,所有人都不由退避开来,大惊失色! 第五百五十二章 拆穿 这些花瓣,仔细看去,并非是他们先前所以为的莲花! 而是用某种类似于莲花花瓣的叶子,所组合而成。 分明是人为制作的!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又是震惊又是茫然。 方才他们分明亲眼见到,这些莲子,本就是明教的白衣信徒所呈上去的。 若是事先人为制作而成,那这所谓的虚空生莲之术。 分明就是一个骗术! 百姓们瞬间想到,先前苏扬邀请方瀚海和霍询两位大人,登上祭坛。 难怪连这二位大人,都能施展出虚空生莲之术! 只要将这莲子随手往热水里一扔,自然会绽放出一朵朵所谓的莲花! 那弘慧禅师要施展此法,又是为何? 还口口声声要以此法,为淮州城祈福? 这分明是骗术啊! 人们纷纷向着弘慧禅师看去。 脸色愈显惊疑不定。 他们打心底地不愿意怀疑弘慧禅师,可是,眼前一幕,却实在无法解释! 这时,祭坛上,弘慧禅师的声音悠悠响起。 “苏大人的旁门左道之术,果然高明!” “这莲子,也能被苏大人堂而皇之地替换。” 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镇定从容。 更似是在赞叹苏扬! 完全没有被拆除的慌乱! 可听着弘慧禅师所说,四周百姓心中顿时一动。 这莲子,是被苏神医所替换的? 他们又狐疑地看向苏扬。 有些不知晓,到底该相信谁! 苏扬却是笑了起来,淡然摇了摇头:“禅师好口才!” “你这所谓仙法,被本官当场拆穿。” “还要说本官换了你的莲子!” 说着,他不再理会弘慧禅师,而是转而面向四周百姓。 “这虚空生莲之术,大家都已经见到了。” “至于究竟是不是仙术,想必诸位自己心中,也该都有些猜测了。” “既然弘慧禅师不承认。” “那本官便再说说前面的比试!” 他笑吟吟看了弘慧禅师一眼,走到一旁,随手拿起一张宣纸。 轻轻揉捏之下,便如先前一般,将宣纸分开。 “以往弘慧禅师,是如何摄取符水的?” “似乎正是用此法!” “不过,所有百姓,都大可试试。” “此法施展起来,倒也简单。” “只需将一张轻薄纸张,弯曲成漏斗形状,自下而上点燃纸张,这纸灰,便会凭空悬浮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四周所有人示范。 如先前的比试斗法一般,纸灰再度凭空悬浮。 见此一幕,四周百姓又是一阵愕然。 这的的确确就是弘慧禅师以往摄取符水的手段! 而且,这纸张与弘慧禅师所用的形状,完全一模一样! 若是连普通的纸张,都能随意施展出来。 那么,此法又何谈仙法? “大家以往喝的所谓符水,实际上,当真就只是纸灰掺水而已。” 苏扬高声说着,一指弘慧禅师,“禅师,此法,你又如何辩解?” 他话音刚落,方瀚海的怒喝声突然响起。 “苏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弘慧禅师往日在我淮州城中,救死扶伤,解人厄难。” “你怎可污蔑弘慧禅师?” 他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冷冷凝视着苏扬。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晓苏扬的用意? 提出这所谓的比试斗法,实际上,就是要借着此次斗法。 一举揭穿往日弘慧禅师在淮州城中所施展的骗术! 而在此之前,谁也不曾料到,苏扬对旁门左道,竟然这般精通! 甚至,弘慧禅师接连施展那么多道术法,皆被苏扬拆穿了! 但苏扬却对方瀚海的怒喝,置若罔闻。 就只是静静凝视着弘慧禅师,依旧在等待着弘慧禅师的回答。 四周百姓也齐齐凝望着弘慧禅师,满脸的不敢置信。 先前那虚空生莲之术,尚可说是苏神医替换了莲子。 但是,这摄取符水的术法,却根本用不着再替换什么。 苏神医当着他们的面,演示了出来。 轻而易举! 哪里有仙术神通可言? 但弘慧禅师却依旧不见慌乱,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反而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老衲已经知晓了。” “看来,苏大人是误会了什么!” “这摄取符水之法,的确看起来极为简单,似乎人人都可施展。” “不过,老衲倒要问苏大人一声。” “若是老衲这符水,当真只是纸灰掺水,那又为何有治病救人的奇效?” 符水可治病救人,如今可已是淮州城百姓的共识! 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百姓心中顿时稍稍镇定了一些。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对于弘慧禅师的神通,一向深信不疑。 如今怎能轻易相信,弘慧禅师是在蒙骗他们? 尤其是,符水可治病救人,消除灾厄。 的确是他们有目共睹的。 这其中,必定是加入了弘慧禅师的仙法! 这时,苏扬的反问声却又响了起来。 “禅师,你这符水,当真能治病救人吗?” 说着,他向着四周人群中挥了挥手。 不多时,便有一行人自人群中走出。 一同齐齐向着苏扬见礼。 “我等见过苏大人!” 看清这些人的样貌,四周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方瀚海目光一凝,分明看到。 杜继海和颜度这两个淮州城富商,赫然在列! 而四周百姓看着杜继海等人,却是如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般,瞪大眼睛。 那颜度,先前便曾向弘慧禅师求取符水。 更是曾捐向明教捐出许多银两。 也算得上较为虔诚的明教信众了。 而更令其中一部分百姓在意的,是这些人中,赫然还有一位老者。 正被人搀扶着。 先前苏神医在驿馆外,为淮州城百姓义诊之时,便曾救治过这老者。 这老者所患之病,乃是痰核之疾,那等不治之症! 那此时这些人站出来,又是为何? 看着这些人的面容,弘慧禅师眸光却是骤然一凝。 苏扬站在祭坛上,向着杜继海身边的那老者指了指。 “禅师,这位老人家,你可认识?” “他在你那里,可是不止一次求取过符水吧?” “可为何,你这符水,始终未曾至于他那痰核之疾?” “你这符水,当真就有治病救人之效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符水无效 痰核之疾,无药可医! 那老者的情况,先前苏扬义诊之时,便已经在淮州城中传开了。 服用过多次符水,却始终无效。 而苏神医亲自为其开膛破肚,竟是果真治愈了! 这当真是起死回生! 但为何,符水会失效? 四周百姓凝视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其回答。 弘慧禅师看了那老者一眼,却依旧不见慌乱。 只是淡然一笑,反问苏扬:“苏大人,这老人家的病,当真已经治愈了?” “老衲虽不知,你又是如何为这位老人家诊治的。” “可老衲这符水,分明已经足可使其痊愈!” 先前苏扬义诊之时,他曾亲眼见到。 又怎会对此没有防备? 听着弘慧禅师的话,霍询脸色不由一凝。 这是在反向污蔑苏扬了! 假冒苏扬的功劳,说那老者的病,是由符水治好的! 可苏扬却是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只是转身向那老者询问:“老人家,你先前找本官治疗之时,身体情况,可有所好转?” 那老者当即摇了摇头。 “老朽这病,服用过多次符水,也未曾痊愈。” “这才前去求苏神医治疗。” “弘慧禅师的符水,并未能治愈老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百姓心中愈发心惊。 符水未曾治愈这老者的病情。 可这符水,分明的确有神效啊!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正要再度开口。 可苏扬却并未给他机会,又向着颜度挥了挥手。 “颜掌柜,你也曾向弘慧禅师求取过符水。” “据说那符水,以往也曾对你女儿的病情有效。” “不妨也给禅师说一说?” 他话音刚落,颜度便迈步上前。 死死地盯着弘慧禅师。 他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如今,有着苏扬和霍询庇护,他也不会怕这弘慧禅师! “回禀苏大人!” “小人的女儿,可并非是患病。” “而是中毒!” 中毒? 闻言,百姓们心中顿时一惊。 颜度的女儿,是中了毒? 谁会下此毒手? 可这时,颜度却伸手一指弘慧禅师,满脸愤怒。 “下毒之人,小人已经查明!” “乃是明教偷偷派人在小人女儿所吃的食物中,下了毒。” “至于那符水,有什么所谓的治疗之效。” “实则是因那符水中,早就放入了解药!” “小人被其蒙骗,还以为明教救苦救难,为其捐了好些银两。” “这弘慧禅师,当真是好算计!” 他越说越怒,声音响彻四方。 但听到此,四周所有人都满脸惊色。 这毒,是明教下的! 所以,弘慧禅师的符水,才能有此奇效? 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做想。 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时,方瀚海的怒喝声,却赫然响起。 “颜度,你竟敢污蔑弘慧禅师!” “你疯了不成?” “还是说,你等收了苏大人的银子?” 说着,他又向着身边衙役,大袖一挥。 “来人,将这些人给本官抓起来!” “送入大牢,听候审问!” “本官倒要看看,他们为何要污蔑明教!” 衙役们刚才动身,可这时,霍询已然挡在那些衙役面前。 “住手!” “这些人,是苏大人找来的。” “也是在指认弘慧禅师所作所为,尔等不得轻举妄动!” 他喝止住衙役,双手负后,满脸威严。 见此,方瀚海脸色一冷。 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如今的事态,已经有些脱离掌控了! 苏扬瞥了眼方瀚海,又面向祭坛下的百姓。 “城中百姓,应当有不少人,都服用过符水。” “你们不妨仔细想想,服用符水之前,又有多少人,是突然患病!” “苦寻良医治病,却只查出是中了毒,直到服下了符水,才终于痊愈!” 他一番话落下,四周百姓中,一些人当即回过神来。 似是想起什么般,脸色大变! 仔细想来,他们服用符水的契机,不也正是因此吗? 这似乎,的确是先被下了毒,又服用了解药! 那符水中,就是藏入了解药! 弘慧禅师紧盯着苏扬,一言不发。 方瀚海又再度开口:“若如你所说,那先前疫患,也是下毒吗?” “朝廷前来救治疫患的太医院队伍,还尚未南下之时。” “明教诸位,便已经在淮州城中,布施符水,解除疫患了!” 这也正是明教在淮州城中传扬开的契机! 苏扬轻笑一声,反问方瀚海:“方大人,这符水,为何对疫患行之有效,你当真不清楚?” “先前朝廷派出太医,南下整治疫患。” “此事是在京城疫患平息之后。” “但京城疫患,又是如何平息的?” 方瀚海眸光一闪。 此事,莫非苏扬也已经知晓了? 不等他有所回答,霍询已是高呼出声。 “京城疫患平息,自然是苏大人向朝廷献上奇药!” “这奇药名为青蒿素,可溶于水!” “当时疫患爆发,我大宋朝野上下,无人有应对之法。” “唯独苏大人,向朝廷献上奇药。” “说来,本官还听说过,北莽贼人,曾想要冒名顶替,说什么苏大人的奇药,是自北莽流传出来的。” “但实际上,京城皆知,这不过是北莽贼人,厚颜无耻罢了!” 他这一番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大宋朝野上下,皆对先前疫患,束手无策。 但唯有苏扬献上奇药。 那明教的符水,又为何能够治疗疫患? 是如北莽贼人一般,蓄意冒充,还是如何? 此时,苏扬又向着方瀚海睥睨而去。 “方大人,若这符水,当真有奇效。” “那为何,朝廷不用?” “为何朝廷用的,是本官献上的青蒿素!” “若这符水,神异无比。” “那朝廷开设太医院,又有何用?” “倒不妨直接专门设立一个符水院,不论患下什么病情,仅用符水便可治疗!” “这些疑问,你如何回答?” “至于那符水,能够治疗疫患。” “实际上,是不是用了本官所献上的青蒿素……” “弘慧禅师应当再清楚不过了!” 这一声声话语,摄人心魄! 第五百五十四章 皆是戏法! 那符水,用了苏神医的青蒿素?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百姓也都品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曾设立太医院。 却极少有什么救苦救难的国师之流! 若弘慧禅师的符水,当真能够拯救世人。 那为何朝廷不用? 而且,无论是先前那老者,还是颜度。 都曾用过符水。 但这符水,也并非行之有效。 尤其是,他们如今已经亲眼见识到了,这符水,究竟是怎么取来的! 已经并不神异了! 百姓又齐齐向着弘慧禅师看去,目光中难以抑制地透露出一抹狐疑。 弘慧禅师当真就有仙力吗? 那为何,如今在这祭坛之上。 反倒比不得苏神医所施展的旁门左道之术? 而且,所施展的一应神通,似乎全都被苏神医轻易揭晓了! 完全不神奇! 此时,方瀚海满脸阴沉,怒指着苏扬。 “苏大人,你这宣谕使,管得倒是真宽!” “我淮州城百姓如何诊治病情,自有我淮州城的生存之道。” “先前疫患,若非明教布施符水,不知要死去多少人!” “你那青蒿素,我们何时用了?” 眼下,淮州城的境况,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们先前的预料。 今日这祭礼,本该是让苏扬身败名裂。 可事到如今,一切竟都在苏扬的计划之中! 若再这么下去,那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地位,将再不稳固。 反倒是弘慧禅师,也会因今日之事,彻底沦为过街老鼠! 可这时,一旁的霍询却慢悠悠起身,摇头反驳。 他看了眼方瀚海,又面向四周百姓。 “说来,此事本官可以作证!” “比起苏大人向朝廷献上治疗疫患一药,明教这符水,出现得是晚了些。” “以往本官对于京城疫患便有所听闻。” “而直到朝廷采用苏太医的奇药,明教这符水便凭空出现了。” “随后朝廷也向我们淮州城中,给出了青蒿素的制作之法。” “只是,当此之时,不知为何,方大人却隐瞒不报,反倒是极力推行符水。” 说着,他又看向方瀚海,淡淡询问。 “方大人,如今你不妨当着淮州百姓们的面。” “亲口说说,为何当时不将朝廷所给出的青蒿素,公之于众?” “若是符水有效,这青蒿素也更为行之有效。” “一同用于百姓,那岂不是又可让许多百姓,不至于死于非命?” 说到最后,他已是在沉声质问方瀚海了! 听到此,方瀚海神色顿时一僵。 此事,他做得极为隐秘。 那霍询又是如何知道的? 如今看来,这霍询往年以来,便已经有所图谋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狠厉。 这霍询,也得除掉! 可四周百姓心中却愈发惴惴不安。 霍询这位淮州知府,亲自为苏神医证明。 也许,他们以往所用的,当真是苏神医的奇药! 否则为何方瀚海会秘而不发? 只推行符水! 若是这么说,为了推行符水,方瀚海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多人,因那疫患,死于非命! 想到这些,许多百姓紧盯着霍询的目光都变换起来。 祭坛上,苏扬又看向弘慧禅师。 “禅师,本官所说这些,你可听清楚了?” “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这符水,当真不是你欺瞒百姓所为?” “当真有治愈疾病之效吗?” 他的语气中,已经透露出浓浓的威严。 弘慧禅师目光闪烁不已。 此时此刻,竟有些再难以保持肃穆神情。 那一桩桩证据,已经被苏扬亮出来了! 可他对此,却丝毫没有办法反驳! 但却依旧咬着牙,硬着头皮开口:“老衲虽不知,苏大人为何定要污蔑我明教。” “但老衲所作所为,皆是明尊神谕。” “这符水,自然行之有效。”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开口承认! 可听着弘慧禅师的话,苏扬却是笑了起来。 笑容冷冽! 他并未多言,而是迈步走到祭坛前方。 先前那“诚心祭礼”四字,还高挂在祭坛之上。 他用力一扯,将那“礼”字扯了下来。 见此一幕,弘慧禅师脸色一变。 忍不住沉声开口:“苏大人,这可是明尊神谕!” “纵使此字是你取出,也不可轻易毁坏!” “否则,明尊若是因此盛怒,降下责罚。” “你可承担不起!” 他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对于苏扬的目的,他已经清楚了。 岂能再让苏扬蓄意破坏? 可苏扬却只是冷然一笑,看都不再看弘慧禅师一眼。 将那张印着“礼”字的纸张,向着四周百姓挥舞一番。 “百姓们可看好了!” “这所谓的明尊神谕,又是如何得来?” 说着,他伸手在那纸张上一抹。 再将纸张展示之时。 纸张上的字迹,已经荡然无存! 只留下一片纸灰痕迹! 为等众人反应过来,苏扬又摊开另一只手掌,向着四周所有人挥了挥手。 见此一幕,四周百姓双眼顿时瞪大。 苏扬另一只手掌上,赫然是先前那个“礼”字! “所谓诚心祭礼,本就是事先写好的!”苏扬冷笑一声,“这几个字,先经过处理,点燃之后,纸张之上,本就只会剩下写字的这一部分。” “再将烧好的字迹,按在另一张白纸之上。” “便会出现这所谓的明尊神谕!”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心神剧震。 若是连这明尊神谕都是假的。 那么,弘慧禅师今日所作所为,恐怕都是假的了! 方瀚海却强自冷笑一声:“苏大人的旁门左道果然高明。” “恐怕你取下这字,也是戏法吧!” 戏法? 听到此,苏扬却冷笑着瞥了方瀚海一眼。 又将剩下三字,全部取下。 随手将其中两张丢到人群之中。 “本官烧灰取字,的确本就是戏法!” “可若是,弘慧禅师所取来的明尊神谕,也是戏法呢?” 说着,他将手中抓着的“诚”字,如先前一般,一把抹下! 另外两张字迹已然落在人群之中。 四周百姓面面相觑,但很快,便终于有人壮着胆子,迈步上前。 学着苏扬的架势,各自朝着那两张字迹,分拨抹了上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身败名裂! 果不其然,随着他们的手掌抹过,原本地纸张之上,所有字迹,悉数消失! 见此,所有百姓都不由面面相觑。 事到如今,这明尊神谕,究竟是什么。 都已经见分晓了! 正如苏神医所说,这分明就只是些江湖术法! 障眼法罢了! 那照这么说,这所谓的明尊神谕,根本就是假的! 连明尊神谕都是他人伪造,那这所谓的明尊呢? 百姓们又齐齐向着弘慧禅师凝望而去,眼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浓浓的怀疑神色。 即便他们心中再怎么不愿意怀疑弘慧禅师。 可是眼前的事实如此。 斗法,弘慧禅师未能胜过苏神医,甚至接连三轮比试,全部失败! 而且,弘慧禅师所施展的所有术法,皆不过是障眼法! 以往那些所谓的神迹,又有多少是障眼法? 他们分明是被这弘慧禅师所蒙骗了! 祭坛上,苏扬慢悠悠转过身子,面向弘慧禅师。 “禅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狡辩? 听着苏扬的话,弘慧禅师的脸色已经逐渐阴沉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在淮州城中苦心经营的一切,已经全都完了! 无论他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法再令淮州城的百姓信服了。 堂堂弘慧禅师,却比不过一个自京城而来的年轻官员! “骗子!” “弘慧禅师,你把我等骗的好苦啊!” 这时,颜度等人已然寒声开口,怒骂弘慧禅师。 他们对于这弘慧禅师,早已恨之入骨。 随着他们开口,四周人群之中,也有人紧跟着怒骂出声。 “你这个骗子,妄为出家人!” “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用这种江湖戏法,蒙骗百姓,可怜我受你蒙骗,被你骗得好苦!” “还救苦救难的明尊?” “若真有明尊,老天有眼,就该先灭了你这个骗子!” 人群愈是怒骂,便愈是群情激愤。 纷纷怒视着弘慧禅师,脸上充满怒意。 自明教在淮州城中传扬开的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不知被蒙骗了多少银子。 那所谓的符水,如今经由苏神医证明,哪里有半点治疗之效? 这分明就是图财害命的勾当! 若非苏神医揭穿了骗子的真面目,天知道他们还要被这天杀的弘慧禅师,蒙骗多久! 听到四周人群的呻吟,弘慧禅师面色惨然,脸色苍白。 如今,他已经沦为了过街老鼠,要身败名裂了! 他看着四周百姓,脸色不断变化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那些百姓看着他的目光中,已经再没有了半点虔诚与狂热! 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愤怒! 就算是人群之中,仍旧不愿怀疑他的百姓,脸上那种浓浓的怀疑态度,也肉眼可见。 见此一幕,弘慧禅师颤抖地闭上双眼。 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半晌,他又赫然睁开眼睛,怒视着苏扬。 眼中渗出根根细密血丝! 随即,他又向着方瀚海看去,向着方瀚海递了个阴冷至极的眼色。 苏扬胆敢拆穿他的术法,破坏他的计划,害他沦落到这般地步。 那他就要让苏扬血债血偿! 方瀚海深吸一口气,将四周百姓的反应收归眼底。 今日一事,一旦在淮州城中传扬开来。 那么,对于整个明教的冲击,将是难以想象的! 而弘慧禅师,也注定无法再在淮州城中待下去了! 想了想,他又沉声向着苏扬询问:“苏扬,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 苏扬眉头一挑,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冷冽。 “本官要做什么,方大人当真不知?” “这明教,分明就是朝廷严令禁止的摩尼教!” “朝廷对于摩尼教,数次清缴,屡禁不绝。” “如今只是改头换面,换了弘慧禅师这个骗子,蛊惑整个淮州城的百姓。” “便使得这明教,在整个淮州传了个遍。” “你这淮州城通判,分明知晓明教底细,却并不制止。” “反而让可以压着青蒿素,瞒而不报,与明教相互勾结,以至于明教演变到今日这般地步。” “方瀚海,你与这弘慧禅师,一样是罪无可恕!” 话落,他重重一挥衣袖,直指方瀚海。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百姓的目光也都向着方瀚海看去。 他们都很清楚,以往在淮州城中,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相比起来,霍询这个淮州知府,几乎没有半点实权。 而摩尼教这等骗子,能够在淮州城中传道。 若说与方瀚海无关,他们当然半点都不相信! 方瀚海浑身紧绷,牙关紧咬,怒视着苏扬。 大手一挥,直指苏扬:“你胡言乱语什么?” “竟还敢当着淮州百姓的面,污蔑本官!” “当真以为,本官不会因此向朝廷参你一状吗?”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一旁霍询便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慢悠悠起身,轻捋胡须,悠悠开口:“方大人,如今看来,你所说这些,才是在狡辩!” “事到如今,苏大人已经证明,这明教,本就是在蒙骗百姓。” “而方大人你,一向与明教交情不浅。” “此事,方大人可脱不了干系!” 话罢,霍询又向着四周衙役大袖一挥。 “来人,还不快将这些明教贼人,统统抓起来?” “至于方大人,也请跟本官回到府衙,再行奏明朝廷,听候朝廷发落!” “四周百姓,有序退散,不得喧哗!” 可是,霍询的喝令声落下,那些衙役却并未立即有所动作。 而是迟疑地向着方瀚海看去。 似是在等待着方瀚海的命令。 方瀚海冷然一笑,纵是今日的谋划失败了,可这霍询,想要抢夺淮州城大权,还没有这个能力! 这府衙上下,皆是他的人。 霍询拿什么跟他作对? 那些州府兵士? 还来不及赶到这淮江码头! 他眸光幽冷,暗暗瞥了祭坛上的苏扬一眼,又看向一旁霍询。 似是愤怒至极,随手捏起桌案上的茶盏,重重摔落在地。 又一指霍询:“霍大人,今日之事,你与苏扬两人,可得给本官一个交代!” 见此,方瀚海眉头微皱,正要回应。 却忽的听到,天空之中,传来一声爆竹响声! 他眸光一闪,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这道爆竹声,必定是方瀚海所给出的信号! 第五百五十六章 你死我亡! 苏扬站在祭坛上,看着那爆竹爆炸的方向,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今日这场法会,他又怎会不知,是那方瀚海和弘慧禅师的阴谋? 一场针对他与霍询的阴谋! 但眼下,他先行让弘慧禅师身败名裂了。 那接下来,弘慧禅师与方瀚海也该气急败坏了! 这声爆竹声,势必是他们的暗号! 想到此,他又看向霍询,向其递了个眼色。 随即迈步向着弘慧禅师走去。 此时的弘慧禅师,已然再没有了先前那般宝相庄严。 正迈步向着祭坛后方走去。 苏扬几步之下,便凑到了弘慧禅师身前。 咧嘴一笑:“禅师,何必急着离开?” 弘慧禅师脸色一沉,冷冷看向苏扬。 正因此人,他在淮州城中的苦心经营,如今已是全都毁于一旦了! 堂堂被人几乎奉若神明的禅师,也沦为了过街老鼠。 自此以后,这淮州城,他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 他手臂扬起,正要喝令四周的白衣信徒赶过来,拦住苏扬。 可这时,眼见着苏扬的动作,他心中顿时不由一紧! 苏扬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寒芒凛冽。 随着苏扬大步踏出,匕首赫然架在了弘慧禅师的脖颈前! 锋利的刀刃,直接便划破了弘慧禅师的脖颈。 鲜血四溢! 弘慧禅师浑身剧颤,呼吸都不由凝住。 脸色更是一阵惨白,再不复以往的大德高僧模样!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恼怒,下意识就要逃离。 可是,苏扬手中的匕首,却愈发深入他的脖颈。 令他浑身僵住,遍体生寒,再不敢有所动作! 苏扬嘴角微勾,笑容冷冽。 “禅师,你的仙法,能否救你?” “若今日你能够得以逃脱,那么,自此之后。” “本官还真就认了你这大德高僧!” 听着苏扬语气平静的话语,弘慧禅师心头却不由狂跳。 此时此刻,他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苏扬对他的杀意! 似乎只要他有半点动作,苏扬便会毫不迟疑地用手中匕首,切断他的脖颈!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压下心绪。 “苏大人,你纵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当众杀人!” “你抓住老衲,要做什么?” 说话间,他还求助地看向四周。 四周白衣信徒早已聚拢了过来,如临大敌般盯着苏扬。 谁也不曾料到,苏扬竟突然动手,硬生生擒住弘慧禅师! 苏扬手臂用力一扯,便将弘慧禅师拉到身前。 生生以弘慧禅师当作肉盾,与四周的白衣信徒相互对峙着。 “尔等明教之人,在这淮州城中,坑蒙拐骗,蛊惑百姓。” “更是对百姓下毒,再用所谓的符水治疗百姓。” “此等恶行,简直十恶不赦!” “谁敢轻举妄动,便当场格杀!” 他冷喝一声,又向着祭坛下看去。 祭坛下,霍询正在喝令四方。 让四周百姓有序撤离。 如今,此地的所有淮州城百姓,都已经意识到了。 这弘慧禅师,完全就是一个只知道坑蒙拐骗的大骗子! 他们都被此人给蒙骗了! 心中皆是愤恨不已。 但好在,有苏神医揭穿了此人的骗术。 而现在,霍询正是要抓捕缉拿这些明教之人! 但这淮江码头,足足有数万人。 即便是有序撤离,速度也称不上快。 有眼尖的百姓,一眼便看到,祭坛之上,苏扬那边的情况。 连忙向着霍询高喝出声。 “霍大人,那些明教的贼人,要对付苏神医!” “快救苏神医!” 那祭坛之上,分明是苏扬正在抓捕弘慧禅师这个罪魁祸首。 而那些明教的白衣信徒,是在救援弘慧禅师! 霍询向着祭坛上看了一眼,见到苏扬向他摇头致意。 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又不免惊叹。 这苏扬行事,当真是果决! 一上来就先行抓住了弘慧禅师。 有弘慧禅师当作人质,那接下来,应该能够安全一些。 他又向着不远处瞥了一眼。 方瀚海以及刘冉森和陈笛等人,正趁着四周的动乱,快步向着一旁躲避而去。 见此,霍询目光沉凝起来。 但此时,却还顾不上方瀚海等人。 祭坛上,弘慧禅师被苏扬紧紧束缚着,半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斜着眼睛,尽可能瞥了眼苏扬。 咬牙切齿,又低声开口。 “苏扬,事到如今。” “今日已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了!” “你可知,你破坏我明教的大计,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森然的威胁意味。 这苏扬,早已是被他们明教,列为了大敌。 清羽道人往日在京城之中,正是折在了此人手中! 苏扬淡然一笑,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 鲜血顺着匕首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禅师,你与本官说这些话,还有用吗?” “那清羽道人,估计已经对本官,恨之入骨了吧?” “你们摩尼教想要杀本官,本官也极为清楚。” “此外,即便是你们摩尼教不杀本官,本官也要彻底剿灭你们明教!” 以往明教的杀机,他可是深切地感受过了! 双方之间的恩怨,早已经不可化解! 弘慧禅师脸色阴沉,冷喝一声。 “苏扬,老衲劝你,莫要执迷不悟!” “老衲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 “归降我们明教,自此以后,我明教可以保你无忧!” “纵使在朝廷之中,平步青云,也未尝不可!” 哦?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照这么说,朝廷之中,果然也有摩尼教的爪牙了? 那刑部,应当要算一个。 苏扬笑了笑:“那你不妨,直接将你们摩尼教的底气告诉我。” “或许我真的就怕了!” “从此以后,直接就皈依于你们明教!”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玩味。 隐约意识到,恐怕明教在朝廷中的势力,远远不止刑部那么简单。 但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 他直到现在,也还不清楚! 孙家似乎也与明教无关! 弘慧禅师的脸色却是彻底冰冷了下来。 已经听出来,他们与苏扬之间,已经彻底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他冷然一笑:“你真以为,抓住了老衲,今日之事,就能结束吗?” “老衲说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后方的淮江之中,忽的传来一阵船只行进的声音! 第五百五十七章 危机四伏 宽阔的淮江之中,一只只木船涉水而来。 每一辆船只上,都站着十余名身影。 一眼望去,足足有数百人。 那些人皆身披斗笠,如同江上渔夫。 见此一幕,苏扬眸光骤然一凝。 又冷然一笑:“禅师,这就是你的倚仗?” “这么大的阵仗,又何必做什么渔夫打扮?”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却也不免凝重起来。 摩尼教的确是在淮州城中,势力根深蒂固。 但距离先前疫患,这才没几个月的时间。 摩尼教又是从哪里调来的这么多人? 这淮州城府衙中的衙役,可都是在这祭坛四周。 若单只是这一州之地,便有这么多人。 那摩尼教真正能够调动的人手,已经足以抵得上大宋朝廷的一支禁军了! 越是了解摩尼教,苏扬便越是意识到。 这摩尼教,恐怕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弘慧禅师笑了笑,哪怕此时仍旧被苏扬用刀架住了脖颈,也丝毫不见慌乱。 只是神色显得有些阴鸷。 “这可是老衲为苏大人所准备的大礼!” “只不过未曾料到,苏大人倒是好手段!” “这些人手,还为来得及准备好,此时也不得不发了。” “这淮江码头,作为苏大人的葬身之地,不知你可还满意?” 今日这祭礼,本就是为了对付苏扬与霍询。 一举平定下淮州城! 但他也没有预料到,苏扬在江湖术法一道上,竟然也这般精通! 令他的苦心谋划,都被破坏了。 不过,只要今日事情一过。 他们明教,也并非没有办法挽回损失。 最多,也不过是让教中派遣其他人前来,顶替他这个弘慧禅师! 苏扬不再多言,向着那淮江之上看去。 摩尼教选择这淮江码头作为祭礼之地,看中的就是此地交通方便。 刺客自江中而来,趁乱杀了他与霍询。 在涉江而去。 那一切都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淮江之上,传来一阵阵高呼声。 “邪魔苏扬,谋取淮州城福祉。” “谋夺百姓功德,罪大恶极!” “我等愿舍身荡魔,替天行道!” 舍身荡魔,替天行道! 高呼声激荡而起,响彻四方。 盖过了江水拍案之声,令四周尚未来得及散开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百姓们顿时大惊失色,不安地凝视着淮江之上的那些身影。 此时此刻,人们都有些难以反应下来当前的情况。 但祭坛前方,霍询依旧在高声喝令。 “百姓们速速退却,不得在此逗留!” “城中差役,前去诛杀江中刺客。” “违令者斩!” 他身前一众衙役依旧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听从霍询的命令。 可此时,方瀚海等人早已退至后方。 在迅速远离淮江码头! 没有了方瀚海的号令,他们一时间更是不知该如何去做。 他们六神无主间,江畔已然有人趁乱登上了岸边,手中赫然掏出了一柄柄长刀,向着祭坛这边杀来。 见此,霍询迈步走到前方,赫然拔出身边衙役手中朴刀。 一刀劈在一名衙役身上,鲜血四溅! 这一幕,令四周衙役更是惊骇欲绝。 但霍询沉凝着脸色,已在寒声高喝。 “还不速速动身,违令者斩!” 事到如今,明教和方瀚海都已经露出了他们的爪牙! 他们自是要好好应对! 那些衙役们不敢停留,只好硬着头皮,向着江边赶来的刺客,迎击而去。 “今日,但凡是诛杀刺客之人,本官皆可饶恕你们往日的罪责!”霍询语气沉凝,高声喝令,“此外,更可按照你们的表现,给你们奖赏。” 说着,他又看向远处方瀚海等人离去的身影。 脸上早已没有了以往的慈眉善目,而是转为一片凶戾! 今日这场伏杀,他与苏扬,早已预料到了! 双方之间,早已是用阳谋在较量了!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时,祭坛上,弘慧禅师放声冷笑。 “霍大人,事到如今,你与苏扬,还以为你们能有活路吗?” “是在倚仗那些州府禁军?” “不妨告诉你,那些州府禁军,都已经来不了了!” “自是有人在应对他们。” 苏扬和霍询的确是预料到了他们的计划,可那又如何? 既是一切都在明面上较量,那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苏扬手臂微微用力,将匕首一寸寸地深入弘慧禅师的脖颈。 鲜血愈发顺着匕首汩汩涌出。 弘慧禅师吃痛之下,这才收敛住话语。 又冷冷斜睨着苏扬。 “苏扬,老衲今日,在这江湖术法之上,的确是败给了你。” “但在另一场较量之上,终究还是老衲棋高一招!” “只不过,老衲输得,是数月以来的苦心经营。” “而你输得,却是你的命!” 哪怕到现在,他依旧气定神闲,似乎丝毫不担忧自己的性命! 闻言,苏扬眉头一挑:“禅师,听你的意思,你是确信,我杀不了你?” 弘慧禅师笑了笑,笑得有些狰狞。 “不妨看看!” 他又向着祭坛下的霍询高声开口,“霍大人,如今老衲的确是落入了苏扬的手里!” “不过,老衲可以应允下来,你们二人之中,可以有一人,用自己的命,换老衲的命!” “是二位陪老衲一同葬身在这淮江码头。” “还是你们二人之中,只有一人死在这里。” “就由你们自己掂量!” 他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淮江岸畔,登上岸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逐渐超过了那些拦在前方的衙役! 四周早已是危机四伏了! “苏扬,若是你们二人,还能商量出个结果。” “那今日,杀掉你们其中一个之后。” “老衲就会乘着淮江的小船,离开淮州城。” 弘慧禅师淡然一笑,“到时候,无论活下来的是苏扬你,还是霍询。” “咱们之后,再行较量!” 话罢,他不再多言。 似乎在给苏扬和霍询时间,让两人自行抉择! 苏扬向着霍询看去,与霍询暗暗交流了个眼色。 随即,苏扬慢悠悠开口。 “禅师,这么点人手,可还杀不了本官!” “你可想好了,今日就只展现这么点手段?” 第五百五十八章 城内驻军何在? 嗯? 弘慧禅师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眼神顿时略显狐疑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愕然发现。 似乎直到现在,从苏扬的神色中,也看不出半点惊慌失措。 哪怕是淮江之中,那些刺客已经冲杀上岸了! “何必在老衲面前,虚张声势?” 弘慧禅师收回目光,心绪再度归于平静,“如今,老衲在这淮州城中,已经颜面扫地,沦为过街老鼠了。” “也无需再伪装下去了!” “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 “不过,今日,纵使你抓住老衲,拉着老衲同归于尽,又能如何?” “老衲在教中的使命,已经完成。” “临死之前,能够拖着一位在京城之中,如日中天的年轻人,一起死。” “那也值了!” 他仿佛再度恢复了平静。 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只不过,目光依旧在苏扬脸庞上,暗暗打量着。 能不死,谁不想活? 但眼下,他被苏扬抓住,已经沦为了苏扬的人质。 苏扬为了活命,也不会轻易杀他! 现在便是双方之间的攻心! 谁胜,谁便能活! 然而,苏扬却只是拖着弘慧禅师的身子,慢慢地向着台前走去。 步伐稳健,不紧不慢。 又向着高台下的霍询看去,高声大喝。 “霍大人,明教伪装成摩尼教,在淮州城中,蛊惑人心,为祸百姓。” “借此聚拢钱财,企图为祸一方。” “更是意图谋害本官与霍大人两位朝廷命官。” “所有罪证,已经查明!” “现在,可以将所有明教教众,悉数缉拿归案了!” 他的声音洪亮,宛如洪钟雷鸣,响彻四方。 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丝毫慌乱。 反而像是在刻意等待着眼前的情况发生一般! 见此,弘慧禅师目光微微一滞。 心中满是疑惑。 事到如今,霍询和苏扬,还能用什么,将他们缉拿归案? 他们单只是眼下显露出来的实力,便已经足足有着数百人了! 更何况,如今淮州城中,可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够阻拦他们了! 城防空虚,淮州驻军,分明都已经被方瀚海暗中调离出去了! 那苏扬还有什么倚仗。 可这时,他却听到霍询的声音响起。 “城内驻军何在?” “苏大人的话语,你们都听清楚了!” “明教意图作乱我淮州城,现在,听本官号令。” “将所有明教教众,悉数诛杀!” 城内驻军? 弘慧禅师心头下意识一跳。 又连忙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远处,方瀚海正悄悄撤离的身影也不由停顿下来。 疑惑的向着后方看去。 随即,神色大变! 祭坛四周,那些尚未及时撤离的淮州城百姓,竟是不再有任何惊慌之状。 反倒是向着祭坛后方,那些登上岸畔的刺客凝视而去。 随即,那些百姓,竟然齐齐自袍袖中,各自掏出了明晃晃的兵刃! 与四周其他正迅速离开此地的百姓不同,那些人,紧握着手中兵刃,竟是向着涌上岸畔的刺客们,迎击而去! 这些突然自百姓人群中冲出来的人,赫然正是淮州城驻军! 方瀚海身形赫然僵住,双眼死死地瞪大。 目光远远向着苏扬和方瀚海眺望而去。 淮州城驻军,并未被调走! 反而是乔装打扮成了淮州城百姓,一直隐藏在人群之中! 祭坛上,弘慧禅师更是睁目欲裂。 死死地盯着那些亮出兵刃的所谓淮州城百姓!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淮州城驻军,为何没有被调走? 这时,他又听到苏扬的轻笑声响起。 “禅师,你先前是否未曾想过,霍询为何敢提前显露出城内驻军?” “当真只是因为,方瀚海要刺杀我们,不得不将城内驻军调动出来吗?” “论心机城府,或许你与方瀚海,还远远比不过霍询!” “此外,淮州城驻军之中,有霍询的人,同样是也有方瀚海的人。” “这一点,霍询也早就知晓了!”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 弘慧禅师的心头逐渐狂跳起来。 方瀚海调走城内驻军,自然是用他安插在驻军之中的人。 可他们的一切计划,都在霍询的掌握之中! 城内驻军,才是掌握淮州城的关键! 如今,驻军在霍询手里。 而他们明教,在淮州城中的罪行,也都被苏扬揭露出来! 那么,霍询和苏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解决掉他们了! 先前这场法会的计划,他与方瀚海,还以为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可谁能料到,苏扬和方瀚海,分明是将计就计! 到现在,全都完了! 弘慧禅师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绝望,脸色死灰起来。 这场攻心之斗,又是苏扬赢了! 他输得彻底! 而此时,祭坛之上,一众白衣教徒始终紧紧围着苏扬。 却丝毫不敢上前。 一旦他们动手,苏扬就会毫不犹豫地用手中匕首,割断弘慧禅师的脖颈! 弘慧禅师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硬生生不顾苏扬手中的匕首,转过脑袋,死死地盯着苏扬。 “苏扬,你当真不愧是京城中,最为有名的年轻俊杰!” “以你的心机城府,今后在朝廷之中,也可平步青云!” “难怪连清羽道人,都会栽在你的手里。” “今日若不除掉你,那今后,你必是我明教的心腹大患!” 说到这,他又沉声喝令四周的白衣教徒。 “杀了苏扬,不必管我!” 话罢,他心中一横,就要硬生生地向着苏扬手中的匕首迎击而去。 然而,他的身躯却被苏扬紧紧地束缚住,求死不能! 苏扬眉头微挑,手臂用力地抓住弘慧禅师。 “禅师舍生取义,当真是令人感动,不过……” 他正说着,忽的用力将弘慧禅师的身躯一个扭转。 嗤拉! 一名白衣信徒手中的长剑,赫然斩下,落在了弘慧禅师的身上! 弘慧禅师一声惨叫,腿部鲜血四溢! 见此,四周白衣信徒都不由有些惶恐。 苏扬竟将弘慧禅师当作了一个盾牌! “你们还不快逃?” 苏扬冷笑一声,喝令四方。 “且不说你们能否杀了本官。” “再拖延几息时间,你们就算是想逃命,也没有机会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万无一失 顿时间,一众白衣信徒皆不由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向着祭坛下,正从人群中冲出来的驻军看去。 脸色愈发慌乱起来。 的确,若是斩杀了苏扬,只怕他们也要死在这里! “还不快滚?!” 苏扬骤然拖着弘慧禅师的身躯,一步踏出。 语气中充满威吓! 那些白衣信徒愈发心惊胆战,又询问地看向弘慧禅师。 见此,弘慧禅师脸色狂变,连忙冷喝:“废物!” “还不快杀了苏扬?” 这群废物,只苏扬几句话,急切给吓到了! 苏扬却冷笑着摇了摇头:“禅师,你倒真是心狠手辣!” “连自己明教的教众,都让他们赴死!” “不过,他们留在这里,当真杀得了本官吗?” 这时候,祭坛下,已然有着驻军兵士向着祭坛上跑来。 那些白衣信徒再忍不住心中的慌乱。 “跑!” 其中一人大叫一声,再不敢逗留。 慌忙向着祭坛后逃去! 其他白衣信徒也再难以遏制心中的恐惧,连忙跟上前去。 一同逃窜。 祭坛后方,就是淮江! 只要跳入江中,他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言! 至于弘慧禅师,此时都已经落在了苏扬的手里! 那把匕首就架在弘慧禅师的脖颈上。 天知道什么时候,苏扬就会奋然杀人? 他们已经再没有胆量顾忌了! “你们这群废物,你们敢!”弘慧禅师急忙怒喝,“杀了苏扬,大功一件啊!” “教中会提拔你们的!” 可是,对于他的话,那些白衣信徒已然再不顾忌。 不仅没有停下,反倒速度越来越快! 慌不择路地向着淮江中一跃而去! 而超市,已经又淮州驻军登上了祭坛,迅速赶到了苏扬身边。 弘慧禅师的脸色彻底死灰下来,眼神中一片绝望。 大势已去! 大势已去了! 他与方瀚海的所有谋划,全都败了! 早在苏扬登上祭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这一切,全都在苏扬的意料之中! 想到此,他又呆滞地看向苏扬,心中对于苏扬的忌惮,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先前见到清羽道人时的情形。 清羽道人四肢全废,谈及苏扬,充满怨毒与愤恨,以及一股当初还无法理解的复杂! 此时再度回想起来,他已经明白了那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 那分明就是恐惧! 与如今的他,一模一样的恐惧! 区区一个年轻人,怎可能做到这般地步? 这时,苏扬架在他脖颈上的匕首缓缓收下,双臂一震,便将弘慧禅师退到驻军兵士手中。 “禅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苏扬冷然一笑,“你以往在淮州城中,所造下的孽,今日都要全部返还回去!” 闻言,弘慧禅师脸色一片绝望,茫然地看着四周。 在四周驻军兵士的脸上,他更难感受到一股冰冷杀意! 一切,全都完了! 而此时,苏扬又面向四周,向着淮江岸畔方向高喝出声。 “贼首弘慧禅师,已被擒拿!” “其余人等,还不快快受降?” “胆敢反抗,杀无赦!” 冰冷的话语响彻四方。 令那些登上岸畔的摩尼教信众都不由浑身剧颤。 目光惊惧地向着祭坛方向看去。 早在登上淮江岸畔之时,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弘慧禅师被苏扬擒拿! 而现在,又有着这么多的驻军兵士从四面八方杀出来。 他们心中早就充满了慌乱! 苏扬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弘慧禅师,在四周一片乱战之中,信步前行。 走下祭坛,来到霍询身前。 与其相视一笑,背负双手,打量着四周战况。 在驻军兵士面前,那些登上岸畔的摩尼教信众,根本没有正面抗衡之力。 已经有不少人,跪伏在地,放下兵刃,在不住地向驻军兵士求饶了。 更有甚者,刚登上岸畔不久。 看到祭坛四周的情况,竟是又再度跑回了渔船之上。 卖力地划动船桨,向着淮江上逃去! 用不了多久,此地的战斗,便能平息。 霍询依旧在高声喝令四方,指挥着驻军的战斗。 “放箭!” “逃窜之人,一个不留!” “投降者,先行抓起来,听候发落!” 一切安排,有条不紊。 待到战局稳定,霍询又看向苏扬,目露赞赏。 “苏大人,难怪左相对你评价如此之高!” “若非苏大人在,这明教,老夫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拔除!” 听到此,苏扬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今日能够将摩尼教解决,其实多半是霍询出的力。 这霍询往日在淮州城中,看起来和和气气气,甚至在方瀚海面前,都要显得唯唯诺诺。 但实际上,早已在淮州城中布局良久。 更是掌控了淮州城驻军。 其实,真正算起来。 霍询在淮州城中的权势,甚至还要超出方瀚海! 这么多年以来,霍询却始终将方瀚海耍得团团转。 这份心机城府,不可谓不可怕! 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这时,霍询又向苏扬询问:“那方瀚海……” 直到此时,他们也未去顾忌那方瀚海。 任由方瀚海自此地离开。 苏扬淡然一笑,看了眼方瀚海离去的方向。 此时,已经再不见方瀚海的身影。 估计已经离开了这淮江岸畔。 他又向着祭坛上瞥去。 霍询的顾虑,他也清楚。 之所以先前,霍询一直被方瀚海压上一头。 自是因为,方瀚海背后,有着孙丰毅这个当朝右相! 不过,事已至此。 他们又岂会容方瀚海继续逍遥快活? “弘慧禅师已经落网了,方瀚海自是不可能脱得了罪名。” “至于他是否要向右相寻求帮助……” “这就已经由不得他了!” “霍大人,待处理好了这边的情况。” “咱们就一起去方府看看,静候顾公子的佳音!” 早在来这淮江岸畔的祭坛之前,苏扬就已经准备好了后路! 纵使今日失败,他也可保万无一失! 而成功之后,那这一手,除掉方瀚海的最后手段! 此次法会,顾世清和莫小刀以及随行兵士,可都未曾过来! 他们自有任务! 第五百六十章 缉拿归案! 方府外。 方瀚海乘坐在马车中,脸色阴沉无比。 那淮江码头的情况,他全部看在眼里。 自那些州府驻军自人群中冲出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大势已去!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呼吸粗重,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预料到,霍询的手笔,竟然已经安排到了这般地步! 州府驻军,就对那霍询言听计从吗? 那以往,这霍询为何隐而不发? 分明就是蓄意伪装! 而那苏扬,更该死! 若不是此人来到他们淮州城中,那霍询或许这辈子就要一直装下去了! 他身后有着右相支持,就算再给霍询十个胆子,霍询也绝对不敢做出今日这等事情! 方瀚海身旁,陈笛和刘冉森二人也满脸慌乱。 皆是紧握着拳头,双手中蓄满了汗水。 脸色也极为惨白。 今日这场针对苏扬的刺杀,彻底失败了! 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一切全都被苏扬颠覆了! 刘冉森咽了口唾沫,心中焦虑不已。 又看向方瀚海:“方大人,如今,咱们可如何是好?” “估计这会,淮江码头那边,也都该结束战斗了!” 那些明教的信徒,必定不可能是州府驻军的对手! 他们自淮江码头撤离之时,更是注意到。 苏扬已经将弘慧禅师抓了起来。 就算是弘慧禅师身边,有着那些明教信徒的围攻。 可最后的结果,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晓! 方瀚海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狠厉意味。 “还能如何?” “明教一切布局,失败就失败了!” “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算是今日失败了,量苏扬和霍询,也不敢拿他有什么办法! 他的背后,可是右相! 至于苏扬和霍询,即便搭上了左相那条线,又能如何? 在朝堂之上,左相还比不得右相!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却依旧并没有放松多少。 想了想,陈笛又继续说道:“可是,万一弘慧禅师落在了他们的手上,将咱们供出来,那到时候,咱们只怕也难辞其咎了!” “就算是弘慧禅师逃了,但那么多州府驻军在,怎么说,也都能抓住几个明教的人。” “咱们恐怕也落不得好啊!” 这明教,可不止是明教那么简单! 稍稍深究下去,那便是摩尼教! 而他们如今在淮州城中的所作所为,皆是与明教有关。 到时候,一旦此事上报朝堂,那恐怕他们,也难以逃脱得了这私通摩尼教之罪! 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瀚海脸色狰狞,依旧强撑着身形。 “那又如何?” “先前你我都看清楚了,那苏扬抓住了弘慧禅师,可是,还有着那么多明教信徒围困着他!” “若是双方争斗下去,最多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到时候,弘慧禅师一死,若是还能拉上苏扬垫背。” “我们照样不会有什么麻烦!” “再者说,他们查的清楚吗?” “只要弘慧禅师不招供,一切就都还好说!” “淮州城距离京城,须得好几日的路程,等消息传到那边,也不见得,右相就不会在其中斡旋!” 他们可还依旧有着倚仗!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终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的确,就算是此事闹到京城。 也不见得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陈笛思索半晌,又看向方瀚海:“方大人,那咱们得赶快修书,向京城传信!” 先告上苏扬和霍询一状!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方瀚海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苏扬的确是推倒了明教,但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至少,这蛊惑人心的罪名,他是逃不掉了!” “待回到府中,咱们便各自修书。” “在朝廷的旨意传到淮州城之前,就算再借给苏扬和霍询几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动手!” 话音落下,陈笛和刘冉森两人皆是重重点头。 现在,就等着赶紧回到府中修书了! 然而! 马车却忽的停了下来。 感受到此,陈笛和刘冉森都不由一愣,连忙向着方瀚海看去。 已经到方府了? 方瀚海皱了皱眉,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 但随即,瞳孔却骤然一缩,脸色当即僵住了! 见此一幕,陈笛和刘冉森两人也不由连忙向外看去。 可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已是在马车外响了起来。 “几位大人,本公子可是已经在方府外等了许久了!” 这声音,陈笛和刘冉森皆是极为熟悉。 心中顿时一震! 顾世清,这位荣国公之子,来方府外做什么? 但这时,马车帘子彻底掀开。 却是有着一道道明晃晃的兵刃,向着马车中伸了进来。 方瀚海三人皆是浑身剧颤,死死地盯着这些兵刃,连忙向着马车外走了出来! 随即,一把把锋利的朴刀,赫然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方瀚海脸色骤僵,连忙环顾四周。 马车四周,早已是围满了一个个兵士! 这些兵士,刘冉森和陈笛却是熟悉至极! 分明就是他们此行的随行兵士! 而后,两道身影慢悠悠浮现在他们面前。 赫然正是顾世清和莫小刀! 见此,陈笛脸色骤变,又连忙向顾世清询问:“顾公子,不知这是何意?” 而方瀚海已是向着四周兵士怒斥出声。 “你们做什么,敢抓本官?” “反了不成?” 只是,对于两人的话,顾世清却置若罔闻。 反而在慢悠悠的晃悠着手中折扇,冲着方瀚海三人咧嘴一笑。 又忽的板起脸,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 “三位大人,本公子奉苏大人之命!” “缉拿三位归案!” 缉拿他们? 顿时间,方瀚海三人身形彻底僵住。 惊疑不定地凝视着顾世清! 这位荣国公之子,官职不大,可其身份,却是大得吓人! 朝廷之中,谁人不知,荣国公曾经立下赫赫战功? 单论战功,恐怕也只在齐王之下了! 想到此,方瀚海又强自压下心中怒意,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笑容。 “顾公子,莫要跟本官开玩笑了!” 顾世清玩味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一旁莫小刀却已然迈步上前。 “是不是开玩笑,等苏大人过来,三位便知晓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将门无犬子! 话落,莫小刀冷冷一挥衣袖。 兵士当即押解着方瀚海三人,向着一旁走去。 方瀚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视着莫小刀。 心中却又沉凝至极! 这些兵士前来抓捕他们,绝对是苏扬和霍询两人的意思!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预料到,顾世清也会前来。 甚至是亲自带人过来抓捕他们! 那荣国公,退隐京城之后,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吗? 而今,这荣国公之子,又跟着苏扬一番作为。 是否意味着,那荣国公也按捺不住了? 想到此,他的目光也不由一阵闪烁。 若是苏扬再勾搭上了荣国公,那苏扬的背后靠山,恐怕也要难以想象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强自压下心中怒意,低声向顾世清开口。 “顾公子,你又何必如此。” “本官可是堂堂朝廷命官,更是这淮州城通判!” “可今日,顾公子却听信那苏扬的挑拨,亲自带兵前来抓捕本官。” “此事,可尤为不妥!” 事到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了,苏扬和霍询的狠厉! 不仅要剿灭明教,更是还将目标放在了他的身上! 一旦被顾世清抓捕下来,恐怕,这淮州城,当真就要变天了!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待之后,他要亲自离开淮州城,前往京城告御状! 届时,有着右相运筹帷幄,那如今他所遭遇的一切,便都可自苏扬和霍询两人身上,悉数讨要回来! 一旁刘冉森和陈笛两人也都齐齐看向顾世清。 以往行进之时,他们也未曾见到,顾世清与苏扬太过熟络。 但此时,就连他们也都想不通。 为何顾世清会帮苏扬? 这为荣国公之子,一直以来的表现,可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稍作思索,刘冉森也紧跟着开口。 “顾公子,下官与荣国公一向有些交情。” “而且,下官与顾公子,这一路上,也都是相互照料。” “应当无需将我与陈大人也抓起来吧?” 他有心呵斥四周兵士。 可心中却又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这些随行兵士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皆是荣国公旧部! 对于顾世清,称得上是忠心耿耿。 而其余兵士,此次随行,真正听从的,还是苏扬这位堂堂宣谕使的命令! 此时若想赶紧脱身,还是只能靠眼前的顾世清了! 然而,听着两人的话,顾世清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眉头微挑:“三位大人,莫非是在跟本公子套近乎?” 闻言,方瀚海三人都不由一怔。 这顾世清一向行事乖戾,与寻常纨绔类似。 他们一时之间,都无法猜透顾世清的心思。 陈笛强压下心绪,讪讪一笑。 “顾公子,我等此行南下,皆是同一队伍之人。” “但您身份尊贵,远非他人所能相比。” “可如今的宣谕使,却是那苏扬!” “他算什么东西?” “反倒是让顾公子屈居他之下,只做这小小的宣谕副使。” “实不相瞒,下官与刘大人,皆愿效忠顾公子!” 思来想去,这顾世清之所以会帮助苏扬,虽不知具体为什么。 但那苏扬,应当还不至于能够命令得动顾世清! 如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个纨绔子弟,也该有所动摇才是! “确实!” 果不其然,顾世清缓缓点了点头,“那苏扬不过就只是区区一介太医,哪里能够位于本公子头上?” 听着他的话,方瀚海三人的脸上顿时都浮现出一抹喜色! 还好,来抓他们的人,是顾世清! 而如今,苏扬和霍询,也就只能请的动顾世清了。 就也正因此,苏扬终究是棋差一招! 待说服了顾世清,他们势必要立即赶回京城! 绝对不会让苏扬和霍询好过! 莫小刀也不由斜起眼睛,狐疑地看了顾世清一眼。 但却见顾世清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玩味笑容! 随即,顾世清缓缓迈步,走到刘冉森和陈笛两人面前。 前倾着身子,向两人询问:“二位大人,莫非都与家父,有不浅的交情?”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皆是连连点头。 “我等与荣国公同是在朝为官,这同僚之情,自是向来有之。” “说起来,早在荣国公年轻之时,老夫便曾一睹过荣国公的风采。” “如今看来,顾公子也有荣国公当年的风姿。” “果然是将门无犬子!” 都到了眼下的地步,那他们自然要多跟顾世清说些好话! 待到将顾世清招揽下来,那苏扬,便也不用再畏惧了! 饶是苏扬和霍询背后有着左相。 但即便是左相,也不见得,会对付荣国公! 以往荣国公所立下的赫赫战功,足以傲视朝堂。 哪怕最后得到陛下亲自册封为国公,其实于其而言,也还不足以表彰其功劳! 只不过,而今荣国公将兵权悉数交还朝廷。 自愿退隐,但所有朝臣,但凡知晓荣国公事迹的。 皆不会去招惹荣国公! “将门无犬子吗?” 顾世清哈哈大笑,似是对于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评价,尤为满意! 见此,刘冉森和陈笛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至于心中真正所想,那便不得而知了! 将门无犬子,可这顾世清,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比起孙巡,也不遑多让! 啪! 但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却忽的响彻四方。 更伴随着一声吃痛的惨叫声! 顿时间,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连忙向着顾世清那边看去。 却见刘冉森已然紧紧捂着脸颊,身形一阵踉跄! 又瞪大眼睛,茫然地盯着顾世清,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顾世清? 竟是突然招来顾世清这一巴掌! 一旁陈笛也心神凝住,满脸愕然! 顾世清扭了扭手腕,脸上流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你们算什么东西?” “也配跟本公子的爹攀交情?” “还说什么交情不浅?” “也不撒一泡热尿,照照镜子,看看你们配吗?” 说着,他又瞥向陈笛。 手臂再度扬起。 向着陈笛的脸颊上,一巴掌重重抽了下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送尔等去京城! 一时间,方瀚海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茫然而又震惊地盯着顾世清。 这个纨绔! 动手打人的原因,竟然就只是因为他们跟荣国公攀交情? 这般行事,简直霸道! 可是,有了这么一出,他们心中再怎么愤怒,却也无法再出声。 顾世清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就只能等着苏扬过来! 莫小刀深深看了顾世清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玩味。 “不愧是顾公子,打人都打得这么潇洒!” 但语气轻挑,说不出是夸赞还是戏谑。 可顾世清却嘿嘿一笑,似是极为受用。 “莫兄的夸奖,本公子喜欢!” 这态度,与先前对待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下子,刘冉森和陈笛哪里还不懂? 顾世清分明就是刻意偏向苏扬!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那苏扬究竟是如何与顾世清有了这么深的交情? 竟然让顾世清不惜得罪刑部和礼部,也要对付他们! 终于,一行由淮州驻军兵士护卫着的马车,向着方府门口这边,慢悠悠地赶了过来! 那些兵士皆是手持兵刃,兵刃上却还都染着尚未干涸的鲜血! 见此一幕,方瀚海三人皆是双眼圆睁。 如今,那淮江码头的战况,他们自是已经看出结果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到方府门口。 随即,苏扬和霍询两人的身影,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见到两人,方瀚海顿时阴沉着脸色,沉声怒喝。 “苏扬,霍询,你们是要谋反吗?” “竟然还敢抓本官与这两位大人!” “更是在淮州城中,惹出这破天祸事!” “本官势必要上报朝廷!” “看你们还能在淮州城中一手遮天不成?” 他口中唾沫星子都在横飞,眼中早已充斥着浓浓的愤怒! 多年以来,他在淮州城中的苦心经营,如今全都毁于一旦了! 而且,霍询早早就将淮州城的权力,暗地里聚拢了起来! 如今,更是成为了阶下囚。 一旁刘冉森和陈笛两人也都怒视着苏扬。 “苏扬,你要做什么?” “我等皆是与你一般,此行前去治理疫患。” “可你竟然将我等抓住!” “此事,传到京城,看你还能如何跋扈?” 语气中皆是透露着浓浓的愤怒! 然而,对于方瀚海三人的反应,苏扬却是置若罔闻。 就只是迈步走到方府门口,双手负后,瞥了眼大门紧闭的方府。 又转头向着霍询看去。 “霍大人,本官来这方府门外,也已经是第二次了!” “可每一次看,都深感方府的气派!” “似乎,就连你们淮州城府衙,也都完全比不上!” 说着,他还轻笑着向方瀚海看去。 方瀚海紧咬着牙关,脸色狰狞起来。 “苏扬,霍询,尔等以为,勾结淮州驻军,强行抓了本官。” “便能一切无忧了?” “本官告诉你们,有本事,就将我们都杀了!” “否则,本官倒要看看,朝廷是否会降罪于你们!” 这两人简直欺人太甚! 在他方府门外,还敢闲庭信步! 霍询轻捋着胡须,向着方瀚海摆了摆手。 “方大人,何必这么急躁?” “老夫与苏大人,可还都尚未入你府内!” “不过,说起来,方大人府上,这些年里,倒是收拢了不少金银珠宝!” “估计其中,早已是富丽堂皇了!” “但巧合的是,方大人这些年来,是如何敛财的,老夫这边,还都有些证据!” 他冲着方瀚海咧嘴一笑。 笑容似乎依旧与以往那般憨厚朴实。 看不出丝毫城府! 可闻言,方瀚海的脸色却是骤然一沉。 到了现在,就算是他心中不愿,也不得不承认。 多年以来,是他看错了霍询! 这老狐狸一直隐藏着实力,任由他在淮州城府中做大! 但如今,真正显露出爪牙,却是连他都难以阻挡! “早知如此,本官当初就应该先除掉你!” 方瀚海咬牙切齿,“你有本官什么证据?” “不过皆是伪造罢了!” “陛下与朝廷诸公,也断不会轻信你这般瞒天过海!” “可曾想过,右相势必不会轻饶了你们!” 真以为抓了他们,就能对他们耀武扬威? 他的背后,可一直有着右相在! 仅凭苏扬和霍询两人,还都不过右相一根手指!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未再理会方瀚海。 而是伸手一指方府大门,向霍询说道:“霍大人,这方府,便劳烦你来清查了。” “其中是否有明教细作,又或者是否能够查出什么,总得查一查才能知道!” 这方府之中,势必有方瀚海历年以来所聚拢的钱财! 而霍询也早早就收拢了方瀚海以往贪赃枉法的证据! 仅凭此,就足以定下方瀚海的罪名了! 随即,他又迈步向着方瀚海三人身边走去。 三人皆是满脸愤怒,死死地等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却见苏扬微微一笑。 “方大人,你在淮州城中,究竟做了多少贪赃枉法,违法乱纪的事情。” “本官没有心思过问。” “不过,霍大人那边,倒是有你的不少证据。” “至于刘大人和陈大人二位,你们跟着本官一路来到这淮州城。” “这般旅途劳累,估计也都快撑不住了。” “不然,又怎会跟方大人一起,暗中勾结摩尼教!” “意图蛊惑人心,为祸一方?”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方瀚海三人皆不由心神一震! 方瀚海脸色阴晴不定,而陈笛和刘冉森两人,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色狂变! 两人死死地盯着苏扬:“我等何时勾结摩尼教了?” 他们在这淮州城中,不过是与方瀚海相互交流。 若是能够在此地,灭掉苏扬,自是最好。 至于这摩尼教,他们也并非有所参与! 又连忙怒斥:“你还想要蓄意污蔑我等!” “我等势必要向陛下上书……” 但不等他们说完,苏扬便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苏扬眸光冷冽,斜睨着三人。 “三位,不必向陛下上书!” “霍大人已经为三位安排好了行程。” “待明日一早,就会派人,送三位前往京城!” 第五百六十三章 淮州事了 送他们去京城?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三人心中皆不由一沉。 已经意识到了,这苏扬,根本就不担忧,他们回去京城告状! 但方瀚海仍旧强压着心绪,冷笑连连:“待本官到了京城,势必会将此事告知陛下与右相!” 特意提及右相,就是要让苏扬知晓。 右相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可随着方瀚海的话音落下,一旁刘冉森和陈笛却是眼神怪异地看了方瀚海一眼。 这淮州距离京城也有数日路程,许多消息,方瀚海也无法了解得面面俱到。 但他们却清楚的很! 苏扬与右相之间,恐怕早就有仇怨了! 尤其是右相府中的两位公子,与苏扬之间的恩怨,更是难以化解。 这苏扬,当真是不怕右相! 苏扬玩味一笑,凑近方瀚海身边。 压低声音:“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妨告诉你。” “弘慧禅师已经被缉拿归案了。” “对于方大人与摩尼教之间,究竟有什么勾结,从此人身上,应当能够问出些什么。” “至于方大人自己,估计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另外,若是在京城之中,见到右相。” “那便请方大人,代本官向右相问个好!” 说完,他随意挥了挥手,让四周兵士将方瀚海三人押解下去。 可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的脸色却是彻底垮了下来。 眼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难以置信,惊疑不定! 苏扬,不惧右相? 这怎么可能? 右相在朝堂之上,早已权倾朝野! 岂是小小苏扬所能抗衡的? 可是,看着苏扬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心中却难以抑制地忐忑起来。 以苏扬的手段,他们被送去京城,还会有什么下场? 他又连忙向着身边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看去。 却见两人都已是垮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这一刻,方瀚海终于绷不住了! 连忙向着苏扬咆哮出声:“苏扬,你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苏扬越是淡定,他心中便越是不安! 可他嘶吼着,身边兵士却已经拖着他向远处走去。 苏扬漠然地斜睨着方瀚海,脸色平静至极。 后续对付方瀚海,他还真没有什么计划与打算。 这些事情,也用不着他来费心。 他又向一旁的霍询看去。 以霍询和荀正两位朝堂老狐狸的手段,无论如何,方瀚海已是保不住了。 纵使是孙丰毅,也不见得会为了方瀚海,在此时与荀正撕破脸面! “霍大人,如今淮州城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那淮江的水道,也可以疏通了吧?” 他语气玩味地问了霍询一声。 这淮州城本就在他们南下的主路之上。 却偏偏他们来到之时,河道堵塞。 而且还更是有摩尼教作乱。 未免也太巧了! 听到苏扬的话,霍询抚着胡须,讪讪一笑。 “算时间,也修缮好了。” “等苏大人准备好,便随时可以自我们淮州城出发!” “届时,老夫势必会为苏大人准备最好的航船!” 说着,又忽的躬身向着苏扬行了一礼。 “老夫多谢苏大人相助!” 对此,苏扬并未还礼,默默受了霍询这一拜。 在这淮州城中,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又忙着对付摩尼教和方瀚海, 霍询可已是欠了他不少的情分! 而后,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我等也暂且不在淮州城中久留了。” “待明日一早,便继续南下。” 京城中的情况,他已经了解到了一些。 朝廷已是在传唤齐王回京。 先前齐王逼退北莽,虽是大功一件。 可也正因此,多少已是有些功高震主了! 这无疑是所有朝臣,都最为忌惮的事情! 更何况,先前向北莽进攻,还是齐王自行抉择的! 若齐王此行回京,说不定又会有什么麻烦! 他又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此次南下,须得再加快一些进程了! …… 驿馆中。 苏扬一行人齐齐赶回。 经历了今日的变故,苏扬多少也有些疲乏。 顾世清坐没坐相地拉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笑吟吟看着苏扬。 “苏太医,今日为了给你帮这个忙,本公子可是煞费苦心。” “那淮江码头的好戏,我都没有看上!” “可是已经听闻,苏太医在淮江码头上,大显神通。” “连那神通广大的弘慧禅师,斗法都斗不过苏太医!” 他砸吧着嘴,似是仍旧不曾心满意足! 苏扬笑了笑:“哪里有什么广大神通,不过是些许旁门左道罢了。” “若顾公子觉得有趣,之后抽空教给顾公子便是!” “此次,多谢顾公子相助了!” 让顾世清抓捕方瀚海,所借助的,还是荣国公的力量。 无论是他还是霍询,实际上,都不好在主动出手抓捕方瀚海。 毕竟是淮州通判,若只是他们两人来对付,终究显得势单力薄。 但有着顾世清的加入,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顾世清耸了耸肩,未再多说什么。 苏扬又向着莫小刀递了个眼色,随即,自顾自地向着房间中走去。 自京城出发至今,已经过了半月时间。 眼下趁着还有些空闲,也该向京城传些书信了。 先是向着母亲和妹妹写了一封家书,询问她们的情况。 又表示自己一切安好,无需担忧。 大概年关将近之时,便会回京。 随后,又向王朗写了封信,让他在京城中多加费心。 若有什么事情,多多向赵艺弘求助。 此外,还特意让王朗代他向赵艺弘询问一声。 有关于齐王的情况。 最后,苏扬的脑海中,又各自浮现出两道倩丽的身影。 怅然一笑。 他提起笔,稍作思索,先向云千瑶写了封信。 又在其中写了几首诗词,此行南下,沿途所见,风景秀美。 只是,江南虽好,却终究不是此心安处! 写过云千瑶的书信,苏扬最后给云清郡主写信之事。 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齐王的事情,云清郡主应当也知晓了。 她的心思,远比表面上所见,要更重一些。 想了想,苏扬最后终于落笔。 一封封书信,各自写就! 第五百六十四章 恭送苏神医! 清晨。 苏扬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 淮州的事情,已经解决。 河道也被疏通,正是该继续出发的时候了。 随行官员们也都集结起来。 只不过,此时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显露出一股浓浓的畏惧意味。 先前刚入淮州城时,谁人不知,这淮州城分明是就是方瀚海的地盘。 而且,方瀚海背后,更有着右相作为靠山,称得上是真正的只手遮天! 可随着苏扬到来,这才多少时日? 方瀚海就在苏扬的谋划之中,彻底垮台了! 甚至还锒铛入狱,要被押解着送入京城! 就连他们的队伍之中,刘冉森和陈笛两位侍郎,也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似乎所有与苏扬为敌的人,全都下场凄惨! 连刘冉森和陈笛都走了,他们也万万不敢再与之作对。 韩韧收整好兵士,凑到苏扬身边, “苏大人,将士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在淮州城中休养了几日,他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了不少。 只是看着苏扬的目光深处,透露着一抹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 苏扬点了点头,笑吟吟看了韩韧一眼。 “有劳韩统领了。” 又向着四周其他人笑了笑,“诸位大人,现在便启程吧!” 一行人离开驿馆,浩浩荡荡地向着淮江码头赶去。 只不过,一路上,却并未见到多少行人。 顾世清和莫小刀两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有些奇怪。 随即,顾世清又向着苏扬询问:“今日这淮州城,似乎有些出奇的冷清啊!” “莫非是昨日的事情,已经让整个淮州城,人人自危了?” 昨日淮江码头处,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淮州城中的百姓,必定对此有着极大的恐慌! 苏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以霍询的能力,之后将淮州城的一切都安顿下来,并不难!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淮江码头前。 但看着眼前的情况,苏扬一行人皆是目光一凝。 此时此刻,淮江码头上,正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似是注意到苏扬等人的到来,此地的一众百姓顿时齐齐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苏神医来了!” “苏神医过来了!” 人们各自叫嚷着。 很快,所有人便齐齐面向苏扬。 见此一幕,顾世清眸光微微一闪。 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苏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却是脸色微变。 眼看着他们就要在淮江码头乘船离开了。 可此地为何还围聚了这么多的淮州城百姓? 昨日的事情,他们虽未曾参与,可都已经听说了。 苏扬在这淮州城中,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明教,彻底声名俱裂了! 以往淮州百姓对于明教无不敬仰,苏扬对那明教做了这么大的事情。 恐怕淮州百姓分明是要来寻仇的! 想到此,一众随行官员面面相觑,脸上都不由流露出一抹慌乱。 他们连忙凑近苏扬身边,低声一行:“苏大人,恐怕……” 只是,他们话还未说完。 便见面前的淮州城百姓忽的齐齐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乌泱泱一片,蔚为壮观! 见此一幕,那些随行官员的脸色顿时彻底僵住! 这些淮州百姓,究竟是要做什么? 放眼望去,这淮江码头的百姓,少说也得上万人! 可却齐齐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这与他们的预料,完全不同啊! 随即,淮州百姓的声音又齐齐响起。 “我等恭送苏神医!” 恭送苏扬? 一众随行官员对视目光一凝。 有些呆滞地向着苏扬看去。 一时间,他们竟都有些怔怔无言! 淮州百姓齐齐相送! 这幅场景,任谁都无法预料! 他们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苏扬昨日,不是捣毁了明教吗? 为何只一夜功夫,淮州百姓对于苏扬,竟然就这般敬仰了? 如此多的百姓齐齐相送,就算他们身处京城朝堂之时,也未曾听闻过,有几人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苏扬环顾四周,心中忽的有些动容。 就连他,都未曾预料到,淮州百姓会做到这一步! 齐齐相送!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前方的百姓,长长一礼。 “承蒙大家厚爱!” “我何德何能?” “今后百姓们在淮州城中,莫要再信奉那所谓的明教,被他们蛊惑。” “若不慎生了病,更要去看大夫,也莫要求仙问佛。” 他沉声嘱咐着,连话语都有些无措。 又连忙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诸位百姓,快快起身!” 眼前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在这些人中,他还看到颜度和杜掌柜等人。 心中一时都有些复杂了。 在这淮州城中,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负一颗医者仁心。 可如今,淮州城的百姓,却齐齐前来相送。 这般情况,他从未想过! 苏扬身旁,顾世清轻笑着向苏扬眨了眨眼睛。 “苏太医,当真无愧于神医之名!” 看着面前的场景,他心中都不免惊动。 这苏扬,的确与他以往所见的人都不相同! 这时,百姓后方的淮江码头上,霍询面含笑意,向着苏扬迈步走来。 当着四周百姓们的面,向着苏扬躬身一礼。 “本官代我淮州百姓,多谢苏大人!” “一谢苏大人献上治疗瘟疫之药,平定天下疫患。” “二谢苏大人匡扶天下,揭穿明教的真正面目!” “三谢苏大人,还我淮州一个太平!”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心绪愈发复杂。 他只好向着霍询回了一礼。 又向四周百姓看了一眼,这才跟着霍询一路向淮江码头走去。 穿过人行,看着四周百姓满含热忱与感激的目光。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或许今日这些百姓会来此齐齐相送,有霍询的授意。 但他能看得出来,那份感激之情,是真心实意的! 他又向着颜度和杜继海低声嘱咐了几局,这才登上淮江码头前,所停靠着的大船。 转过身形,面向前方的淮州百姓。 长长一礼。 淮江岸畔,霍询带头,与四周上万百姓一同齐齐向着苏扬回礼! “恭送苏神医!” 第五百六十五章 麻烦不小! 淮江。 江水滔滔不绝,苏扬站在船头上,静静伫立。 顺着江水一路南下,在水道之上,行进速度倒是比在陆地上快了许多。 只是,这一路南下,苏扬却并未感受到,气温变暖。 反倒是随着时间退役,又增添了许多寒意。 凛冬渐至,天气渐寒。 这时,后方的船舱中,莫小刀搀扶着顾世清缓缓迈步走来。 顾世清一手搭在莫小刀肩头,脸色惨白。 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苏扬瞥了顾世清一眼,微微一笑。 “顾公子雅兴啊,还有空闲出来溜达溜达?” 随行队伍之中,晕船的人不在少数。 顾世清也在其中! 顾世清撇了撇嘴,眼巴巴地看着苏扬。 “苏太医,人们都说你医术高绝,怎么这……呕!” “晕船,你就治不好了?” “呕……” 说话间,都有些压不住呕吐之感。 眼睁睁地看着他晕船,却连药都不见开一副! 苏扬无奈的耸了耸肩。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在船上,又不停靠陆地。 他就算是有药方,也没药可用! 懒得理会顾世清,苏扬又向着一旁的韩韧看去。 轻笑着向韩韧询问:“韩统领,还需要多少时日,可以到达江州?” 韩韧连忙上前回应:“回馈苏大人,最多不过三日。” “顺着淮河,一路南下。” “若路上没有阻碍,便可抵达江州。” 语气中满是恭敬,似乎如其他随行官员一般,对于苏扬,早已心悦诚服了! 苏扬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韩韧的肩头。 “到江州之后,诸事就该繁忙起来了。” “届时,就有劳韩统领了!” “且先行通知船上的将士们,让他们先行好好休息。” “到了江州,说不定就要繁忙起来了。” 闻言,韩韧连忙点头,快步向着船舱中走去。 一副对苏扬唯命是从的架势。 只是,他未曾看到。 苏扬看着他的目光深处,闪过一缕意味深长的光芒! …… 京城。 右相府邸。 赵艺弘带着王朗各自落座,目光落在主座上的荀正身上。 荀正手持茶盏,右手捏着一张信件。 半晌才缓缓放下。 这才看向赵艺弘和王朗两人。 “殿下,王大人,二位来意,老夫已经清楚。” “不过,这苏扬南下一路,还真是给老夫带来了不少麻烦!” 他似在感慨,却听不出半点喜怒。 闻言,赵艺弘和王朗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皆是凝重起来。 这么说,苏扬此次南下,应当遇见了不少麻烦? 他们心中皆忍不住有些忧虑。 也都清楚,苏扬离京之后,京城之中,可是有不少人,都想要借此机会,除掉苏扬! 不知晓苏扬一路上,是否遭遇了什么凶险! 想了想,赵艺弘连忙询问:“右相,不止苏兄所招惹的麻烦,是大是小?” 可随着他的询问声落下,荀正的神色却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不答反问:“殿下,你说,一州之地都发生变故,如今传到京城,更是足以让朝野上下皆惊。” “这麻烦,是大是小?” 听到荀正的话,赵艺弘和王朗皆不由目光一凝。 一州之地发生变故,更是足以令朝野上下皆惊! 那这么说,苏扬究竟招惹了什么麻烦? 王朗连忙询问:“右相,敢问可是江州和严州这二州之地出事了?” 荀正摇了摇头,脸色愈发玩味。 “他们一行,可还未曾到江州和严州!” “反倒是在那淮州停留了数日。” “这数日以来,他倒是不声不响,做了件天大的事情!”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淮州地界,有摩尼教众自称明教,借着疫患,蛊惑人心。” “在淮州城中,为祸百姓,可偏偏大半淮州百姓,都对这所谓明教信奉有加!” “而且,似乎就连淮州通判,都与明教有极深的勾结!” 说着,他摇头轻叹。 这淮州城中的事情,他以往也算是知晓一二。 对于霍询的用意,心中也清楚。 此次苏扬过去,他有心借着苏扬,考校一番霍询。 若此人可用,自是可以让苏扬顺势将他与霍询牵桥搭线。 可就连他都没有料到,淮州城中,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赵艺弘和王朗两人心中更是惊动。 尤其是王朗,对于苏扬与摩尼教之间的恩怨,他极为清楚。 若是在淮州城中,大半百姓都对摩尼教信奉有加。 那苏扬此行,几乎称得上是入了摩尼教老巢! 怎可能会安然无恙。 这时,霍询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就在几日前,苏扬与淮州知府霍询,在淮州城中,遭遇了刺客刺杀!” “那些刺客,皆是所谓明教信众。” “而刺杀苏扬的缘由,则是声称苏扬在淮州城中蛊惑人心。” “两位堪称四品的朝廷大员,遭遇刺杀,此事,如何不让朝野上下惊动?” 他都未曾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那方瀚海,对付也就对付了。 可最后,却是闹到淮州城中爆发了刺杀。 似乎参与刺杀以及平定刺杀之人,已经多达数千人。 甚至有数万百姓,都受到了波及! 只这一件事,动静便绝对不会小! 这下子,赵艺弘和王朗都有些坐不住了。 刺杀! 这必定是那些在暗中之人,对付苏扬的伎俩! 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不过,他们又狐疑地看了眼荀正。 似乎哪怕说到此时,荀正也始终波澜不惊。 不见丝毫惊慌! 他们心中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想来,以苏扬的能力,应当不至于有什么闪失! 霍询脸上这才流露出一抹笑容,轻捋起胡须。 “说来,苏扬此次估计又立下了一桩功劳!” “淮州通判方瀚海,一经苏扬和霍询查明,上任历年以来,贪赃枉法。” “更是勾结摩尼教,蛊惑人心,为祸百姓。” “眼下,方瀚海和摩尼教贼首,已经都被苏扬和霍询派人押解着,正往京城而来!” 他笑吟吟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赏。 这份结果,他还算满意! 顿时间,赵艺弘和王朗都不由瞪大眼睛。 随即,脸上又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 不愧是苏兄! 第五百六十六章 齐王处境 那淮州城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可苏扬却仍旧在淮州城中,将方瀚海和明教贼首,全都押解着入京。 赵艺弘和王朗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叹服神色。 荀正摇头轻笑:“苏扬这后生,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你们可知晓,他在淮州城中,还与那明教贼首,相互斗法!” “据说还精通一手旁门左道之法!” “淮州城百姓,无不叹为观止。” “他离开淮州城时,淮州百姓争相去送。” “这般深得民心,朝廷许多官员,都得汗颜了!” 说到这,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 诸位皇子除了早已封王的二皇子外,其余皇子,皆处于潜龙之时。 而今苏扬尚且年轻,若日后可青云直上,必定会成为治世之能臣。 若能得苏扬相助,对于任何一位皇子而言,都绝对是一份极为不错的助力! 赵艺弘似是没有注意到荀正的目光一般,有向荀正拱了拱手。 “左相,此事我等已经知晓了。” “不过苏兄还托我向左相询问一事。” 说到此,他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哦?” 荀正双眸微眯,“还有何事,殿下但说无妨。” 苏扬远在南地,还有何事,要向他询问?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齐王一事!” 他的语气低沉了几分。 齐王处境,在朝堂之上,关系重大。 但此事,却又关系到齐王妃和云清郡主母女二人。 苏扬又怎会在意? “齐王……” 荀正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如今朝廷已经接连下了三道旨意,可齐王殿下始终没有回京的意思。” “北境战事一起,以而今的规模来看,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方能彻底平定。” “而齐王殿下,怕是一时半会,仍旧不会回京。” “但朝堂之上,对于齐王,已是议论纷纷了。” 简要解释了一番,他又有些疑惑的打量起赵艺弘。 此事,苏扬也会在意? 那小子多少有些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此次南下,若非必要,估计苏扬也会推辞许多。 而现在,苏扬更是在南地,完全没有必要关心朝堂之事。 就连那方瀚海和明教贼首,都是随意丢到京城了事。 听着荀正的话,赵艺弘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 朝廷连下三道旨意,此事,在朝堂上已然轰动一片。 他自是也知晓。 只不过,按照荀正所说,恐怕这一次,齐王叔当真是不会轻易回来了! 半晌,他才又向着荀正长长躬身。 与王朗一同离去。 荀正一路送着两人离开府中,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轻捋胡须,目光深邃。 随即摇了摇头,走回府中。 或许齐王一事,并非苏扬询问。 齐王与赵艺弘的关系,比起其他皇子的,都要更近一层。 两人不只是叔侄,齐王妃还是赵艺弘生母高妃的亲妹妹。 若是齐王出事,赵艺弘也难以幸免。 但刚想到此,荀正又不免眉头微跳。 “苏扬那小子,向来好事。” “莫非此事,他也在谋划?” …… 左相府外,赵艺弘与王朗各自策马而行。 两人皆是脸色沉凝,心绪凝重。 思索半晌,赵艺弘才又看向王朗:“王兄,只怕齐王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了。” 王朗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事情,他看得虽不如赵艺弘和苏扬那般清楚。 但也知晓,自先前北莽大军压境至今,朝廷上下,都是一片危局。 远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平静。 想了想,他又向赵艺弘询问:“赵兄为何不问一问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 若朝堂群臣,皆对于齐王抗旨一事,极为抗拒。 那恐怕此事,便难以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而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于他们而言,自然极为关键! 赵艺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左相的态度,必定不会轻易透露。” 他稍作思索,又看向王朗,“王兄,我先行去趟郡主府,将苏兄的信件转交过去。” “苏兄如今不再京城,其余事情,还是得你我二人多加应对!” 闻言,王朗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策马离去。 …… 云清郡主府。 云清郡主迈步走在府中院落里,看着眼前已经逐渐转为深绿的的竹林,美眸中泛着幽幽光芒。 似是不知想到什么,又黛眉紧蹙,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丫鬟杏儿看着云清郡主的模样,小嘴微撇,摇了摇头。 “郡主,您的病情才刚恢复不久。” “王妃已经叮嘱过了,天气渐寒,您莫要随意走动。” “若是受了风寒,苏太医身在南地,一时半会可也赶不回来!” 听到此,云清郡主轻轻摇头,又看了眼身前的竹林。 没有多说什么。 若苏扬尚在京城,或许还会自这竹林中出现。 这时,院落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郡主,五殿下来了!” “五哥?” 云清郡主一怔,俏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走到了府中正厅,便见赵艺弘早已等候在此。 赵艺弘双手负后,面带轻笑,转头看向云清郡主。 似是未曾注意到她轻蹙的黛眉,只是笑吟吟打趣道:“若惜,五哥这些时日以来,未曾带你出游。” “你在府中,可待得无聊?” 自以往苏扬的一番治疗之下,云清郡主的病情,也早就痊愈了。 但随之,赵艺弘也来云清郡主府探望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云清郡主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五哥在外事务繁忙,用不着时常过来。” 赵艺弘点了点头,却又玩味地向云清郡主眨了眨眼睛。 “看来,若惜其实并不怎么想要见到五哥啊!” “想要见的,怕是另有其人!” 闻言,云清郡主俏脸顿时一红。 又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赵艺弘笑了笑,不再打趣什么,转而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向着云清郡主递了过去。 “说来,除了五哥之外,有人身在南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也时刻挂念着若惜!” 顿时间,云清郡主身形一怔。 凝视着赵艺弘手中的信件,眸光微动。 又透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第五百六十七章 苏扬来信 云清郡主紧紧攥着信件,美眸中都流露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神采。 仿佛所有的愁容,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见此,赵艺弘轻笑着摇了摇头:“自苏扬离京之后,五哥可有许多日,未曾见到若惜的笑颜了!” 云清郡主俏脸微红,默默低下螓首。 眸光却依旧落在信件之上。 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拆开,苏扬工整的字迹顿时便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郡主,见字如晤: 离京多日,不知郡主是否按时服药? 身体若有不适,须记得先行去太医院寻葛洪邈老太医,再差人传信与我,我势必回京,为郡主医治……” 刚一上来,便是在关心她的身体吗? 云清郡主嘴角翘起一抹明媚笑容,若是苏扬回来,知晓她的病情已经几乎痊愈。 估计也该放心了吧? 她有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苏扬一路南下,也不知晓情况如何了? 但苏扬似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 在一番叮嘱之后,又紧接着说起南下所见。 “江南之景,与京城迥异。” “只是天气逐寒,江南也逐渐有冬日景象。” “不过,郡主无需担忧,我这一路,经过城池,皆被礼敬有加。” “此外,更学了些江湖戏法,待来日回京。” “皆展现于郡主!” 读到此,云清郡主脸上笑容愈发明媚动人。 苏扬南下之时,还有闲暇学了戏法? 那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她顿时放心了许多。 而后,苏扬的书信中,竟是又提及了她父亲的事情。 “朝廷召齐王殿下回京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齐王殿下战功赫赫,此次镇压北莽入侵,更堪称不世之功。” “郡主无需过多忧虑齐王殿下的情况,待我回京。” “若届时齐王殿下有麻烦,我定会竭力相助!” 云清郡主不由轻抿起嘴唇,美眸中波光嶙峋。 这一份书信,苏扬通篇未曾提及,言语中的思念。 可她却足以看得出来,苏扬一直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她! 一旁赵艺弘始终眼神关切地看着云清郡主。 看着她的神色一阵变换,心中都不由涌现出一抹狐疑。 苏兄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但随即,云清郡主便已是再度抬起头,纤细的手指依旧紧紧抓着信纸。 向着赵艺弘展颜一笑。 仿佛所有愁容,悉数敛去。 …… 苏家药铺。 李兰芝和苏悦今日皆是笑容满面。 收到了苏扬自南方发来的信件,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一旁秦青和秦远两兄弟也时常在药铺中帮忙,整个药铺中的生意,早已在蒸蒸日上。 这时,云鸣盛自药铺外走了进来,手里还亲自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 “嫂子,天冷了,我让人置办了些用得着的东西。” “先给你放在一边。” “小扬那孩子去了南方,也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 “天寒地冻的,南方也不暖和。” 他搓了搓手,下意识哈了后热气。 李兰芝笑了笑,随手自桌案前拿起一张信纸。 快步迎上前去。 “我都说了,家里这边,一切都准备得妥当,你用不着带这些东西。” “今日扬儿刚来了信,我正准备去你府上,将这封信带给瑶儿。” “现在你过来了,刚好,交给你!” 苏扬来信? 闻言,云鸣盛眼前顿时一亮。 连忙自李兰芝手中接过信件,嘴角顿时咧开一抹笑容。 苏扬这小子,都在南方,还惦记着千瑶! 想了想,他又向着李兰芝招呼一声。 “那我先赶紧回去,把这封信给瑶儿。” “瑶儿这些时日里,可一直盘着小扬来信!” 说着,他已是马不停蹄地向着药铺外赶去。 …… 云府。 云千瑶坐在阁楼之中,一手捧书籍,一手捏着毛笔。 在静静抄写着。 玉儿坐在云千瑶身前,拖着腮帮子,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又瞥了眼云千瑶手中的书籍,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姐,你怎么总看苏公子写的诗词啊!” “都这么久了,还看不够吗?” 她无奈的撅起小嘴。 以往每逢佳节,她还会跟着小姐一起,出去参加一些文会。 可自从小姐看过苏公子的诗词之后,却是再没有外出参加文会的心思了。 云千瑶笑而不语,却自有一股文雅恬静的气质散发出来。 雪白长裙几乎及地,不似人间仙子。 玉儿撇了撇眉头,又向着阁楼外看了一眼。 “苏公子出去有半月时间了,这趟去了江南,也不知情况如何。” “小姐,都是江南好,可苏公子可别流连忘返,不想着回来了……” 砰! 只是,玉儿话音刚落,云千瑶便曲起玉指,轻轻敲击了玉儿小脑袋一下。 “玉儿,不许乱说!” 玉儿连忙护起小脑袋,又冲着云千瑶吐了吐舌头。 “小姐,我知道了!” 两人正打闹间,门外却传来一阵轻轻地敲击声。 玉儿连忙起身,跑去打开门,便见云鸣盛的身影出现在了阁楼外。 云鸣盛探头探脑地向着阁楼中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又轻咳一声,双手负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阁楼里。 “千瑶,猜猜爹这趟出去,给你带来了什么?” 只是,对于云鸣盛的话,云千瑶却似是置若罔闻。 微微抬起头,静静看着云鸣盛。 也不说话,眸子中却透露出一股平静。 云鸣盛讪讪一笑,也不卖关子,自袍袖中取出一份信件,递到云千瑶的桌前。 “瑶儿,这是苏扬来信……” 苏扬来信? 闻言,云千瑶的眼眸中,却是一下子亮起了一抹神采。 连忙向着信件看去,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云鸣盛前倾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信件。 “瑶儿,快看看苏扬写了什么?” 但云千瑶却并未急着打开,而是看了云鸣盛一眼,又向着门外扬了扬光洁的下巴。 云鸣盛摸了摸胡子,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只好背负起双手,迈步向着房门外走去。 这时,云千瑶才拿起手中信纸。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仿佛生怕牵扯到其中的信纸一般。 第五百六十八章 燃火航船 “千瑶,拳拳盛意,感莫能言。 南下已有半月,不知京城是否安好? 天气渐寒,注意添衣,切莫着凉。 寒日江南,自有一番风景。 只是南下半月,却因河道阻塞,在淮州停留多日,江南美景所见不多!” 云千瑶捏着信件,逐字逐句地仔细读着,唇角勾起一抹动人笑容。 天气渐寒,苏扬也该记得添衣才是。 江南虽好,可冬日时节,也该寒意刺骨。 淮州地界,过了淮江,自是也属江南。 只是,读着读着,她便又不由轻摇螓首。 “在淮州停留了多日,自该是有要事缠身吧?” “正事为重,何必心心念念着你于我的承诺?” 江南美景,尽赋诗词。 单只是这吟诗赋词,便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苏扬也不知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读了下去。 看着书信下文,却又不禁眸光轻轻一颤,泛起道道涟漪。 “所幸一路所见,美景繁不胜数。 但只寥寥写下几首诗词,也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云千瑶看着书信后方附着的诗词,不觉读出声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化作相思泪! 云千瑶一双纤纤玉指紧紧攥着书信,有些痴了。 但随即,俏脸上又涌现出一抹绯红。 相思泪…… 苏扬思念的是谁? 江南美景,只这一首词作,她便已经看到了! 而后面,却不只是这一首词作。 还有着一首首同样称得上惊才绝艳的诗词! 她仔细品读着,手中书信,久久不愿放下。 一旁玉儿托起香腮,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 可看着云千瑶嘴角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她也不禁跟着傻傻乐了起来。 小姐现在,应当很开心吧? 那苏公子也不知在书信上写了什么,竟然有这般魅力! …… 江州地界。 船头上,顾世清搬来躺椅,舒舒服服地半躺着。 目光新奇地打量着四周,手中握着折扇,却并不展开。 天气渐寒,他也不如往常那般随手轻摇折扇了! “苏大夫,你这药还真管用!” “这几日里,本公子可不晕船了!” “说起来,据传,这江州水域中可是有着水龙王!” “如今咱们乘船来到这边,也不知是否有幸一睹水龙王的风采?” 听着顾世清的话,一旁苏扬理都懒得理会。 乘船一路赶来,顾世清自晕船的情况化解了之后,完全就是一副游山玩水的做派,似乎朝廷所派遣的职责全都被他抛得一干二净。 先前他们所乘的船只,中途路经城池之时,还停船做了补给。 如今船上众人在服用了他所开出的晕船药后,倒是都未再有晕船的情况了。 苏扬又向着身后的韩韧看去:“韩统领,今日应该便能抵达江州城了吧?” 闻言,韩韧连忙恭敬点头。 “回禀大人,今日便能抵达。” “顺着河道,一路上行,便可直接进入江州。” “只不过,容卑职提醒大人一声。” “据说江州如今已是一片乱局,待抵达江州,一切也须得小心行事!”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抹忧虑神色。 苏扬微微颔首,眺望着前方滔滔不绝的江水,目光逐渐凝沉下来。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唯独江州与严州形势最为严峻。 二地官员皆贪赃枉法,为祸一方。 远远不是淮州城所能相比! 而经历了这场天灾,淮州百姓必定也已经民不聊生。 为求活路之下,或者落草为寇,又或者以身犯险。 这些情况,也不难猜测! 他又看了眼身旁韩韧,脸上流露出亲和笑容。 “之后入了江州,还得多多劳烦韩统领!” 韩韧脸上的担忧,是否是装出来的。 苏扬其实并不在意。 此人若是心怀歹意,那他便将计就计。 而随行的兵士之中,可还有着不少人,皆是韩韧的心腹。 此行入了江州,便该面临真正的麻烦了。 尚且还在用人之时。 他也不会现在就除掉韩韧! 韩韧连连摆手,正要推辞谢意。 可就在这时,他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凝视前方,脸色骤然一变。 “大人小心!” “速速退回船舱!” 一旁的顾世清也一下子跳了前方,凝视着前方,目光一沉。 赵铮狐疑地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前方的水道之中,不知何时,竟是弥漫起滚滚尘烟! 更有一艘船只,顺流而下,向着他们这边急速驶来。 只不过,那船只之上,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火势凶猛! 而在那艘船只后方,又隐约可见一艘并不算小的航船。 紧随其后! 见此,苏扬来不及多想,急速向着后方退去。 又放声大喝:“众将士听令,全面戒备!” 声音响彻四方,足以让航船上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间,船舱中一众兵士与官员齐齐涌了出来。 看着前方水道上的燃火航船,皆不由脸色大变! “苏太医,前方出什么事情了?” 太医陈温连忙向苏扬询问,满脸急切。 这水道之上,竟有航船被点燃! 而且行驶速度这么快,恐怕必定是出了大事! 苏扬摇了摇头,看向韩韧。 便见韩韧已然飞速向着船舱中的舵手喝令。 “快调转方向!” “避开那艘航船!” 苏扬沉下心来,又向着跟着众人赶出来的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这一路沿着水道行进而来,根本未曾遇到这般事情! 可偏偏临近江州,却出事了! 也不知,是有人暗中安排,还是突发清楚? 但无论如何,都得小心行事! 他又向着四周官员高喝:“诸位大人,暂且寻个安全地方躲避!” “若航船有闪失,记得抱紧木头!” “尽可能漂浮于水面之上!” 那艘燃火的航船来势凶猛,若躲闪不及。 以至于两艘航船相互撞击,那绝对会是船毁人亡的惨烈场面! 众人慌忙各自躲避开来,紧盯着前方的航船,呼吸都一下子凝住了! 终于,那艘燃火的航船已然临近了苏扬这边。 可此时,却有一道道呼救声与厮杀声自那航船之上响起。 “救命!” “水贼夺船!” “快救命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 水贼追袭 水贼夺船? 听到那艘燃火航船上的急呼声,苏扬四周众人皆不由心中一紧。 这江州水域,竟然还闹了水贼! 他们又连忙看向燃火航船后方,那后方稍小一些的航船之上,分明是一群手持刀剑的身影。 “前面有艘更大的船!” “今天咱们是发达了!” “把那艘船一并给老子夺了!” 后方航船之上,一群人正在叫嚣着。 闻言,众人都不由眉头紧皱,连忙向着苏扬看去。 韩韧更是飞快跑到苏扬身前,沉声询问。 “大人,前方怕是水贼作乱!” “我等该如何?” 是否要与这些水贼作战,还是得听苏扬的! 苏扬背负双手,凝视着前后两艘航船。 眉头紧皱了起来。 才刚到这江州水域,便遇到了水贼。 而且,几乎在这水域之上,也根本看不到官府的航船。 那这江州境况,恐怕比他预料之中,还要更糟。 稍作思索,他向着韩韧沉声喝令。 “让将士们先行躲在船舱之中,不要露面!” “火速调转方向,务必避开前方燃火航船!” 话落,他又继续向着那艘燃火航船凝视而去。 那艘航船似乎早已失去了控制,火势凶猛。 只能顺着江水飞速冲下。 航船上,已有许多人在疾声向着这边高呼。 “快避开!” “要撞上了!” 在这大江之上,一旦两船相撞,势必两艘船都要沉毁! 尤其是另一艘船已经燃火,若是火势再蔓延到苏扬所在的航船之上。 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航船沉没,活下去的能有多少人? 轰隆隆! 苏扬所在的航船奋力调转方向,扬起风帆。 但在大江之上调头,极其困难。 相比起急速冲来的燃火航船,只能算是极为缓慢。 终于。 燃火航船飞速冲了过来。 但好在,苏扬所在的航船已经堪堪调转了方向。 险之又险地躲避了过去。 两艘航船各自避开,苏扬趁机打量起那艘燃火航船上的情况。 航船上,少说也有将近百人。 其中有些人身着华贵衣衫,作商人打扮。 更有一些护卫模样的人,手持刀剑,在与已经登上了燃火航船的水贼交战厮杀。 见此,苏扬心中不由涌现出一抹狐疑。 寻常商人,怎可能会带这么多的护卫? 就连先前在通往淮州城的道路上,所遇见的杜继海一行人,也远没有这么多。 更何况,这些护卫皆手持刀剑,与水贼厮杀,竟也不见落于下风! 看起来似乎极为训练有素! 那艘航船上的人,似乎并非是普通的商人!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双方共同的敌人,无疑是那些水贼! 苏扬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向着那艘航船上高喝出声。 “你们尽可能调转方向!” “这河道下游百丈之外,有一座江心岛!” “速去岛上避难!” 江州水域水流湍急,一旦在这江上发生意外。 谁也难说能够活到岸边! 而后方的江心岛,苏扬一路赶来之时,已经见到了。 哪怕容纳千余人,也绰绰有余! 那艘航船上,当即有着一名老者重重应声! “这位公子,我们这便过去!” “那些水贼凶悍,你们务必要当心!” “也速速逃离!” 闻言,苏扬缓缓点了点头。 又向着后方追击而来的水贼航船看去。 一眼望去,那水贼航船之上,也不下百人。 皆各自手持兵刃,看起来极其凶狠! 落草为寇之人,皆是将脑袋拴在腰间的不要命人物。 倒也的确难缠。 而后,苏扬又向着韩韧下令。 “韩统领,命令舵手!” “回撤到后方的江心岛上躲避!” 后方的水贼航船之上,一群水贼都在紧盯着苏扬航船这边。 看着精美的航船,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航船上,更有一名赤着上身的壮硕中年人,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手中一把铁环大刀高高举起,挥动间,铁环发出一阵金铁交织之声。 “兄弟们,这是条大鱼!” “咱们江州地界,得有多少日子,没见过这等规模的航船了?” “这艘航船,我们要了!” “放箭!” 话音落下,航船上一众水贼皆狞笑起来。 能有这等规模的航船,便足够意味着,这艘航船之上的人,非富即贵! 能干上这么一票,应当许多时日都不用再愁吃喝了! 不多时,水贼们便各自拿起弓箭,向着苏扬航船这边,瞄准而来。 见此,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都不由脸色大变。 “苏大人,快快躲避!” “不可在甲板之上久留!” 眼看着一旦水贼航船临近,那些水贼便要向着航船之上放箭了! 苏扬没有迟疑,快步向着甲板下方躲去。 “火速散开,避开箭矢!” “加快速度,向江心岛撤离!” 直到此时,航船上的随行兵士,依旧在遵从他的命令,未曾露面。 先前自淮州城出发之时,霍询私底下也指派了一些兵士,作为苏扬的护卫。 如今队伍之中,单只是兵士,便已经有足足两百余人。 这放在平时,足已称得上是一股极为不俗的战力了! 韩韧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已经猜测到了苏扬这番安排的用意。 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在催促兵士,加速划动航船。 航船顺流而下,速度远比逆流而上要快上数倍。 不多时,便已经赶回了江心岛前。 而前方,那艘燃火航船已经递到了匠心岛上。 航船上一行人正在飞快向着江心岛上避难。 先前那老者快步登上高处,向着苏扬这边高声大喝。 “诸位,快快上岛!” “水贼马上追过来了!” 闻言,苏扬向着后方看了一眼,目光沉凝。 正如岛上那老者所说,那些水贼对他们始终求追不舍。 他们的航船才刚抵达江心岛上,后方水贼航船便已经行驶而来。 但苏扬却并不急切,而是低声向着一旁韩韧嘱咐。 “韩统领,传令下去。” “让将士们严阵以待。” “待到水贼离开航船,登上江心岛。” “等本官一声令下,立即冲杀!” 在这江州水域,只是遭遇了这些水贼。 尚且还不知这些水贼的来历。 但既然为非作乱,还要杀人夺船。 那这些水贼,便不用留了! 第五百七十章 愿给大人为奴为婢! 水贼航船刚一登上江心岛岸畔,当即便有水贼自航船上跳入水中。 踩踏着岸畔江水,向着岛上冲刺而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眼中皆闪烁着浓浓凶芒。 水贼航船之上,那赤着上身的壮硕中年男人手中大刀奋力高举。 满脸狞笑地盯着岛上一群人,放声高呼。 “躲到岛上,刚好省得我们追击你们了!” “还想要跑?” “给我杀上去,男的敢反抗,统统杀了!” “女的,留下来,给兄弟们享用!” 在他的号令之下,四周水贼奔行速度愈发加快。 已然冲到了岛上,更是有些水贼已然将苏扬所在的航船团团围住。 见此,苏扬身后,一众随行官员皆不由脸色苍白。 吓得战战兢兢。 他们以往身在京城朝堂,享惯了清福,哪里遇到过什么山贼? 可此行南下,都说是要整治江州和严州二地。 但谁能料到,这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灾祸! 先是在那淮州城中,遭遇了明教伏杀。 如今刚到江州水域,竟然就有遭遇了水贼劫掠! 一群水贼临近航船,不住地打量起航船上的苏扬等人。 随即,其中一名水贼像是看出了什么,向着后方的水贼航船之上高喝。 “老大,这些人都像是狗官!” “船上竟然还有些兵!” 听到此,一众水贼的目光都不由向着苏扬所在的航船之上打量起来。 而江心岛上,那些商人护卫,也都齐齐向着航船上凝视而来。 他们神色各异,又转而询问地看向那被他们簇拥在中央的老者。 那商人打扮的老者轻捋着胡须,也在凝视着苏扬等人。 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水贼航船上,那壮硕中年人向着苏扬这边高声询问。 “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员?” “随行带了多少银子?” “把银子统统交出来,大爷可饶你们一命!” 闻言,苏扬眼中却闪过一抹精芒。 却并不急着回答那中年人,而是伸手指向江心岛上。 向着那壮硕中年人询问:“好汉,我们把银子交出来,你们能把他们也给放了吗?” 那壮硕中年人却嗤笑起来。 手中大刀重重一挥:“少废话!” “看在你们是官府来人的份上,大爷饶你们一马。” “至于那些人,可没你们这么好命!” “还不快放下银子滚?” 他不耐烦地催促着。 这时,江心岛上,一个跟在老者后方的年轻人顿时满脸不忿。 向着那壮硕中年人急切高呼:“我们也……” 只是,他还尚未说完,便被前方的老者挥手打断! 那老者又面向水贼航船上的壮硕中年人,高呼出声:“好汉,我们也愿意将银子都交出来,只求好汉放我们一马!” “放你们一马?” 那壮硕中年人却冷笑连连,“大爷有好几个弟兄,都折损在你们手里了!” “还想着要让大爷放你们一马?” “今天你们就是将银子全都交出来,也别想活命!” “倒是你们之中的女人,若是服侍好大爷,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 说着,他已是跳下航船,招呼四周水贼。 向着江心岛上冲了过去! 又随手一指苏扬所在的航船:“给我看好了他们!” “敢乱动的,先杀了!” 航船上,苏扬静静观察着眼前一众水贼。 又似有意似无意地向一旁韩彻询问:“韩统领,你可看出,这些水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韩韧不由一愣,眯起眼睛,疑惑地打量起四周水贼。 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这些水贼,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放火烧船,杀人夺财。 本就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水贼做派。 想了想,他又向着苏扬询问:“大人,是否以往未曾见过这般穷凶极恶的盗匪贼人?” 言下之意,是苏扬以往在京城中待惯了。 哪怕先前在淮州城中,经历了明教信众的刺杀。 可面对这等在江湖混迹的水贼,终究是过于生疏。 一群水贼,能有什么异常? 可这时,一旁的顾世清却似漫不经心般说道:“水贼劫掠,无非是图财。” “遇到能轻易杀的,自然就杀了。” “遇到诸如这些人一般,护卫手持刀剑,战力彪悍,分明就是硬茬子。” “却偏偏还要杀了他们,不顾自己的伤亡。” “这些水贼,有点意思!” 听到顾世清的话,苏扬赞赏一笑。 这正是这些水贼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是穷凶极恶之人,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便鲜有谈什么兄弟义气的。 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明摆着对面有人护卫,仍旧要不顾一切地冲杀! 听到顾世清的话,韩韧目光顿时一凝。 不由连忙仔细打量起那些水贼。 “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水贼,不是寻常人?” 苏扬未再回应,不置可否。 目光又落在江心岛上的老者等人身上。 这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看起来的确如寻常行商相同,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若是这些水贼本就来路不明,那水贼所要费尽心思杀的人,也绝不会是寻常人! 这时,一众水贼已然向着江心岛上冲杀而去。 与老者身边的护卫战作一团。 那老者打量着苏扬这边,高声向着苏扬询问:“诸位大人,不知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听到此,苏扬与顾世清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流露出玩味笑容。 向着他们这边高呼,一开口,却并非是求救。 反而是先行询问来路? 那这些反常表现,已然印证了他的些许猜测。 他正要再度审视起那老者等人,却忽的听到,那一众人身边,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大人,救命啊!” “您只要救了我,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 听到此,苏扬的脸色顿时怪异到了极点! 他所在意的,却并不是那女子所说的为奴为婢。 而是那道声音,他分明极为熟悉! 他连忙循声望去,看着躲在老者等人后方的一名女子身影,嘴角顿时不自然地扯了扯。 李思卿! 这妮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圈套 而此时,江心岛上,那老者等人的脸色也都变化起来。 纷纷瞥了李思卿一眼,可此时,却又无暇顾及。 那些水贼,已经杀到了他们这边! 航船上,顾世清眉头一挑,不紧不慢地打趣起苏扬。 “苏太医好艳福!” “这等英雄救美的差事,都能被苏太医遇见!” 闻言,苏扬嘴角一抽。 强自压下心绪,懒得理会顾世清。 李思卿这妮子,怎么会在江州? 而且,还跟着那老者一行人? 方才便曾怀疑过这些老者的身份,如今这一行人中,还有着李思卿在。 那这老者一行人,身份必定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扫了眼四周水贼的情况,这些水贼,差不多都已经冲下了航船。 他当即低声向韩韧吩咐:“韩大人,是时候让将士们,诛杀水贼了!” 水贼都已经落入了圈套,那也该是时候收网了! 话落,他又瞥了眼李思卿,目光愈发怪异。 仍旧有些想不通,这妮子跟着老者一行人要做什么? 他暂且压下念头,其他的,待灭了水贼,再慢慢说! 韩韧当即应声,向着四周高声喝令:“众将士听令,全歼水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时间,整个江心岛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苏扬航船这边看来。 那壮硕中年人不悦地瞪了眼苏扬和韩韧。 手中大刀向着航船这边遥遥一指。 “你们找死不成?” “大爷不过看在你们是官的份上,绕你们一命!” “你们还想着在大爷面前玩什么花样?” “就凭你们这些人,再加上他们,也照样翻不起风浪!” “既然找死,那大爷就成全了你们!” 他当即喝令四周水贼,向苏扬所在的航船上赶去。 可与此同时,航船上,一众兵士已然跃了下去。 向着水贼迎击而去。 四周水贼正冲杀着,身形却又急急顿住! 脸上竟是逐渐涌现出一股浓浓慌乱! 而那壮硕中年人脸上的冷笑,更是一下子僵住了。 分明看到,原本兵士并不算多的航船之上,却不知为何,跃下航船的兵士,竟是源源不断! 只片刻间,人数便急剧增多。 数十名兵士已经跳下航船,向着水贼冲杀而来。 航船上,竟是仍旧还有兵士在航船上冲杀出来。 壮硕中年人怔怔后退,脸上在难见什么狞笑神色,反而是透露出一抹慌乱! 连忙向着苏扬凝视而去,咬牙切齿。 “你们……故意隐藏着这么多人!” “就是想要让我等落入圈套!”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先前这艘航船上,所展现出来的几名兵士,分明就是故意让他们误以为,航船之上,只有这些人护卫。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航船上,都已经跳下了上百人了,竟依旧有兵士在不断冲出! 这到底是什么队伍?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兵士护卫? 想到此,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愤怒,怒指苏扬等人。 “你们从一开,就已经准备灭杀我们了!” 否则,这么多兵士,何必藏着掖着? 就是为了让他们落入圈套,来到这江心岛上,一时走脱不了。 从而轻易斩杀他们! 苏扬站在船头,目光睥睨而下。 刚入江州水域,就遭遇了这些水贼。 偏偏这些水贼的来意,还非同寻常。 他隐约感觉,如今遭遇的这些水贼,或许也与江州的情况有关。 至于这些水贼,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到他们之后,更是要强行抢夺! 那他就没有必要,再留这些人性命了! 他背负双手,扫了眼那壮硕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尔等落草为寇之时,应当就已经做好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准备了!” “既是为非作歹,那自然少不了要面对朝廷剿灭!” “本官而今,前来清缴你们,又有何不可?” 说着,他重重一挥衣袖,向着调下航船的兵士喝令。 “众将士听令!” “所有水贼,但凡反抗者,杀无赦!” “投降者,暂且羁拿!” 此时,将近两百名兵士,已然跳下了航船。 将江心岛上的水贼团团包围起来。 那壮硕中年人满脸沉郁,连忙将一众水贼聚拢起来。 四周水贼早已惊骇欲绝,论人手,单只是这些跳下航船的兵士,便已经足以碾压他们了! 论战力,他们也绝不会是这些身着甲胄的兵士敌手! 更何况,那江心岛上,还有着那老者等人。 一名水贼慌忙向壮硕中年人询问:“头,怎么办?” 这么多兵士围困,他们若是正面交战,恐怕只能就此失败了! 壮硕中年人咬了咬牙,怒视了赵铮一眼。 心中却又惊疑不定。 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为何以往在江州地界,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出行之时,竟还有着这么多兵士护卫! 他深吸一口气,振臂高呼。 “杀出去!” “逃!” 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求取逃命! 否则,他们今日,谁都逃不了! 一众水贼再不迟疑,纷纷向着航船逃窜而去。 见此,赵铮双眸微眯,眼中满是冷漠。 向着那艘水贼航船大手一挥。 “毁船!” “不可放他们逃了!” 兵士之中,韩韧当即带着一批人,向着水贼航船杀去。 一众水贼脸色愈发难看,几乎都是不顾一切地冲向航船。 “敢挥大爷的船!” “大爷今日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壮硕中年人怒吼着,飞快向着航船上爬去。 其余一众水贼也都再顾不得其他,爬上航船。 急忙划动船桨,尽可能驶离此地。 可江心岛上,依旧有着一众水贼被留在原地。 “头儿,等等我们!” “我们还没上船!” 水贼哭喊着,可四周兵士已然杀至。 根本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水贼航船上,那壮硕中年人表情狰狞。 怒视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小子,大爷记住你了!” “你绝对出不去江州水域!” 他嘶吼着,却半点也不敢让航船停下来。 向着江中驶去。 苏扬仍旧不慌不忙,向着四周大喝。 “放火箭!” “将他们的船烧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严州之人 放火箭! 四周兵士顿时齐齐动身,寻出箭矢,向着燃火航船奔去。 一枚枚箭矢迅速被点燃。 在兵士的瞄准之下,宛如冲天火雨,向着水贼航船上飞去。 见此一幕,航船上,那刀疤中年人脸色骤然一变。 慌忙挥动手中大刀,劈砍着箭矢。 又连连向着一旁躲避而去。 嗤拉! 就在刀疤中年人躲避之时,一根箭矢,赫然刺入他的肩膀! “啊!” 刀疤中年人痛叫一声,瘫倒在地。 那火箭所带来的灼烧感与血肉被撕裂的刺痛感,瞬间充斥浑身。 满脸狰狞,愤怒地向着江心岛上看了一眼。 可却再不敢停留,只能向着四周嘶吼。 “逃!” “快逃!” 他们的航船之上,随着那一枚枚火箭来袭。 已然被烈火引燃! 正如先前他们所追击的那艘航船一般! 就算离开了江心岛,逃到大江之上,也仍旧不见得会有活路! 一旦航船沉没,那航船上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渐渐的,水贼航船终于驶离了江心岛。 而此时,江心岛上,剩余的水贼已经悉数被押解了起来。 这些水贼本就不是兵士们的对手,随着那刀疤中年人逃走,更是一盘散沙。 被兵士们押解着,连动弹都不敢动弹。 苏扬扫了这些水贼一眼,随意地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暂且收押着,待之后,送往江州大牢,严加审讯!” 韩韧连忙点头,又向江心岛上那老者等人瞥了一眼。 而今,他已然意识到了。 这些水贼,必定是有预谋地追杀老者等人。 可是,老者等人又是什么身份? 为何会在江州水域,引得这么多的水贼,浩浩荡荡地追杀? 这时候,那老者等人面面相觑之下,也都向着苏扬这边靠拢过来。 连忙向着苏扬行礼致谢。 “多谢大人相救!” “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他们也在暗暗打量着苏扬一行人。 自方才的战斗中,他们也都看得出来。 眼前这些兵士与官员,竟是都以这年轻人为首! 那老者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微动。 但却很快又收敛下来。 赵铮摆了摆手,看了眼跟在老者等人后方的李思卿,眉头微微一挑。 这时候,李思卿这妮子,倒是老实了下来! 对于他的目光,仿若未觉! 眼前这老者等人的身份,毫无疑问,李思卿必定知晓。 他倒也并不急着向李思卿询问,而是转身面向老者等人。 “诸位,那些水贼,为何会对你们穷追不舍?” 听到苏扬的询问,老者身边众人顿时脸色一紧。 有些不自然起来。 老者却是故作一声轻叹。 “说来惭愧。” “我等正准备渡江而行,却在江上遭遇了这些打家劫舍的贼人。” “他们又见我等是商人,惦记上了我等的金银财宝。” “只得一路逃窜!” 这一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苏扬懒得去想。 只是笑吟吟询问:“既是惦记财物,给他们便是!” “何必闹到诸位都险些丧命的程度?” “说起来,诸位壮士,倒也都是好身手!” “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水贼,也毫不畏惧。” “看起来,倒像是训练有素之人!” 听着苏扬的话,那老者双眼却是微微眯了起来。 很显然,眼前这年轻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同寻常。 但他却并未急着解释。 而是又向苏扬询问:“老朽尚未曾请教,大人尊姓大名!” 他试探地看着苏扬,似是要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 随行有着这么多的官员和兵士。 又是以这一名年轻人为首。 而且,似乎其他官员对于这位年轻人,都极为恭敬。 那在这江州地界,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他其实已经能够猜测出一些了! 苏扬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身后的顾世清却走了出来。 “老丈,你们可还未通报你们的身份!” “商人?” “以本公子看来,不见得吧?” “你们那艘船,虽然已经被火给点燃了。” “可船上却并没有什么货物。” “至于银两,你们又随身待了几张银票?” “连本公子都能看出来,你们这些人,都落魄得很。” “那些水贼,平日里打家劫舍,还能看不出你们的情况?” 他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水贼贪慕财物,才一路追杀? 这理由,太过撇脚了! 这老者等人的航船,也不算打。 一整艘船上,也不过区区数十人。 又多是持刀的护卫,那些水贼,就算再怎么不开眼,也不至于拼死追杀这些人! 莫小刀也紧跟着上前,附和起顾世清。 “公子所说极是!” “以小人看,这些人来路不明!” “与那些水贼之间,不像是因财物起了冲突!” “或许是私人恩怨!” “不妨先将他们全部拿下,仔细审问!” 随着莫小刀的话音落下,老者等人顿时都不由脸色一变。 他们的伪装,已然被眼前这些人,全部看出来了! 苏扬赞赏地看了顾世清和莫小刀两人一眼。 自淮州城离开之后,顾世清倒像是对于沿途上的事情,逐渐开始上心了! 也不想以往那般懒散。 稍作思索,他向着老者等人一步踏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诸位既然不是寻常商人。” “那本官应当仔细调查一番才是!” “既是如此,就先请诸位上了本官的航船,与本官好好交待!” 话落,他又向着四周兵士重重一挥手。 见此一幕,老者身边的一众护卫,顿时皆紧握起手中朴刀,警惕地盯着苏扬等人。 这才刚自水贼手中逃生。 竟然又落入了眼前这些人的手里! 可这时,却又一道女子的惊叫声,自一众女眷那边传来。 “不要抓我们下大牢!” “我们是从……从严州来的!” 李思卿小脸上流露出一抹惊恐神色,不住向后退缩。 闻声,老者等人顿时紧皱起眉头。 不悦地看了眼李思卿。 这些底细,怎可轻易交待出来? 苏扬目光怪异了起来,看样子,李思卿跟这些人,也不是一伙的! 不过,是从严州过来的吗? 这严州,可也是他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之一!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严州之人(二) 这一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苏扬懒得去想。 只是笑吟吟询问:“既是惦记财物,给他们便是!” “何必闹到诸位都险些丧命的程度?” “说起来,诸位壮士,倒也都是好身手!” “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水贼,也毫不畏惧。” “看起来,倒像是训练有素之人!” 听着苏扬的话,那老者双眼却是微微眯了起来。 很显然,眼前这年轻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同寻常。 但他却并未急着解释。 而是又向苏扬询问:“老朽尚未曾请教,大人尊姓大名!” 他试探地看着苏扬,似是要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 随行有着这么多的官员和兵士。 又是以这一名年轻人为首。 而且,似乎其他官员对于这位年轻人,都极为恭敬。 那在这江州地界,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他其实已经能够猜测出一些了! 苏扬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身后的顾世清却走了出来。 “老丈,你们可还未通报你们的身份!” “商人?” “以本公子看来,不见得吧?” “你们那艘船,虽然已经被火给点燃了。” “可船上却并没有什么货物。” “至于银两,你们又随身待了几张银票?” “连本公子都能看出来,你们这些人,都落魄得很。” “那些水贼,平日里打家劫舍,还能看不出你们的情况?” 他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水贼贪慕财物,才一路追杀? 这理由,太过撇脚了! 这老者等人的航船,也不算打。 一整艘船上,也不过区区数十人。 又多是持刀的护卫,那些水贼,就算再怎么不开眼,也不至于拼死追杀这些人! 莫小刀也紧跟着上前,附和起顾世清。 “公子所说极是!” “以小人看,这些人来路不明!” “与那些水贼之间,不像是因财物起了冲突!” “或许是私人恩怨!” “不妨先将他们全部拿下,仔细审问!” 随着莫小刀的话音落下,老者等人顿时都不由脸色一变。 他们的伪装,已然被眼前这些人,全部看出来了! 苏扬赞赏地看了顾世清和莫小刀两人一眼。 自淮州城离开之后,顾世清倒像是对于沿途上的事情,逐渐开始上心了! 也不想以往那般懒散。 稍作思索,他向着老者等人一步踏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诸位既然不是寻常商人。” “那本官应当仔细调查一番才是!” “既是如此,就先请诸位上了本官的航船,与本官好好交待!” 话落,他又向着四周兵士重重一挥手。 见此一幕,老者身边的一众护卫,顿时皆紧握起手中朴刀,警惕地盯着苏扬等人。 这才刚自水贼手中逃生。 竟然又落入了眼前这些人的手里! 可这时,却又一道女子的惊叫声,自一众女眷那边传来。 “不要抓我们下大牢!” “我们是从……从严州来的!” 李思卿小脸上流露出一抹惊恐神色,不住向后退缩。 闻声,老者等人顿时紧皱起眉头。 不悦地看了眼李思卿。 这些底细,怎可轻易交待出来? 苏扬目光怪异了起来,看样子,李思卿跟这些人,也不是一伙的! 不过,是从严州过来的吗? 这严州,可也是他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之一!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不好的预感 稍作思索,苏扬目光沉凝起来。 向着那老者睥睨而去:“尔等为何要来这江州?” “江州与严州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疫患。” “而今两地匪患横行,你们来此,自是不会为了经商。” 听着苏扬的话,那老者却是目光一阵闪烁。 仍旧并未回答苏扬,而是先行询问:“大人似乎也不是江州人氏吧?” “哦?”苏扬眉头一挑。 他隐约意识到了,这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 随行带着这么多官员与兵士,为首的官员又是他这个年轻人。 寻常情况下,也藏匿不住身份。 想到此,苏扬淡然一笑。 “本官是自京城而来。” 闻言,那老者顿时目光惊动,仔细打量起苏扬。 他身边众人也紧跟着面面相觑。 自京城而来,又有着这么多的官员和兵士随行。 那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时,老者忽的双膝一弯,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下官严州同知闻人红山,叩见苏大人!” “自得悉苏大人在淮州城中的事迹之后,下官猜出苏大人要赶赴江州。” “便从严州一路赶来,幸而能够见到苏大人!” 听着这老者的话,苏扬神色顿时愕然起来。 “严州同知闻人大人?” 苏扬愣了愣神,“为何闻人大人会自严州而来?” 他连忙将闻人红山搀扶起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些人,竟然是严州的官员! 而且听起来还是专程为寻他而来! 眼下的情况,他半点都没有预料到! 又不由狐疑地向着李思卿看了一眼,这妮子什么时候跟着官府的人,混在一起了? 闻人红山无奈长叹:“苏大人,下官前来寻您,乃是为了严州之事。” “如今,严州少詹事李莫阳,在知府和通判这朝廷下令斩首之后,已然在严州只手遮天。” “又勾结盗匪山贼,在严州城中为非作歹,为祸百姓!” “谁有不从,一并诛杀!” “下官乃是逃命过来的!” 逃命过来的?! 苏扬心中一凛,赫然明白了过来。 难怪闻人红山会不顾一切地自严州跑到江州水域,更是为了寻他! 看这严州水域之上的情况,他其实便已经能够知晓。 堂堂江州水域,放在以往,便是最为繁华的鱼米之乡。 可如今,却匪患横行! 严州的情况,必定也好不了多少! 想到这些,他又深深看了闻人红山一眼。 沉声询问:“严州少詹事李莫阳,此人一个少詹事,如何勾结山贼,在严州城中作乱?” “严州兵马何在?” “府衙之中,为何不派兵围剿?” 其实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严州的情况。 但总归需要向闻人红山确认。 听着苏扬的话,闻人红山却长长叹息。 “知府和通判,都已经被朝廷斩首。” “严州城中,群龙无首。” “这少詹事李莫阳,以往便跟随知府和通判一起,欺上瞒下。” “后来薛太医率领太医队伍,前去严州治理疫患之时。” “刚巧此人也患了瘟疫,当时未曾刻意阻挠薛太医。” “这才使得朝廷清缴之下,此人逃过了一劫。” “而严州城中的兵马大权,以往便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一张苍老的脸庞上,充满了无奈,早已老泪纵横。 苏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 对于严州城中的情况,已经明白过来。 相较于淮州城中,有那霍询暗中把持了兵马大权。 这严州城中,通判和知府却都是相互勾结之人。 朝廷清缴了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但也造成了两地无人管辖。 因此,这才需要他这个宣谕使前来。 而后,他搀扶着闻人红山,向航船上挥了挥手。 “闻人大人,严州城中的情况,本官已然知晓了。” “不过,此事须得一点点处理。” “如今本官身在江州,也没有绕开江州,直接赶赴严州的道理。” “这两地,皆是匪患横行,民不聊生。” “此事,便交由本官来处理。” 此次赶赴江州和严州,本就是为了治理两地。 既然已经清楚了严州的情况,那便先慢慢处理。 这些麻烦,总得一点点解决。 江州也好,严州也罢。 各自肃清便是! 听到此,闻人红山深深凝视着苏扬,重重点头。 “下官早就听闻,苏大人年少有为,尚且在京城之时,便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瘟疫之药。” “先前大人在淮州城中,似乎也做了一桩大事。” “有苏大人在,下官便可安心了!” 先前在对付那些水贼之时,他已经看出了苏扬的手段。 对待敌人,半点也不留情! 的确是雷厉风行! 一个年轻人,便能够担任朝廷宣谕使。 这已是寻常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苏扬又看了眼航船那边,一众水贼都已经被押解了起来。 “闻人大人,这些水贼,也都是那严州少詹事派来的?” 这些水贼一路追杀闻人红山等人,更是不惜在江州水域之上,放火烧船。 追杀至此,其杀意极为明显。 闻人红山无奈的点了点头:“下官本打算,若是在江州水域,寻不到苏大人,便赶往京城告御状。” “但而今,幸而遇见苏大人。” “若无苏大人搭救,我等怕是也走不出这江州水域了!” 苏扬目光沉凝下来,如此说来,这严州的情况,恐怕极为棘手啊! 又向着不远处的李思卿瞥了一眼。 这妮子藏在闻人红山等人身后,似乎老老实实地,看不出半点不寻常。 他心中不免疑惑,这妮子跟在闻人红山这边,到底要做什么? 待之后,找个机会,还是得先问一问她! 想了想,他环顾四周,沉声开口。 “诸位,你们的航船都已经被焚毁了。” “便先行上我们的航船,一同赶赴江州。” “待到处理过江州之事,我等便立即赶赴严州。” “韩统领,控制好这些水贼,莫让他们再生事端!” 一群人各自行动,竟然有序地打扫起战场。 航船再度起航,向着江州城行驶而去。 苏扬凝视着前方,眸光深沉。 两地皆是匪患横行。 表面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些宵小之辈为非作歹。 但他心中,却莫名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恐怕两地的情况,远没有闻人红山所说的这么简单! 第五百七十五章 江州城外 很快了,闻人红山一行人也踏上了苏扬的航船。 航船再度起航,向着江州城赶去。 苏扬站在航船上,似有意似无意地向着李思卿看去。 却见李思卿似乎并没有与他交谈意愿。 也不知道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如何? 他一时间,也未曾在意这些,背负起双手,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这江州水域之上,一路行来,竟是极少见到渔船。 这情况,倒也再正常不过了。 这整片水域之上,不知何时,便会蹿出一堆水贼。 平日里,渔船自然不敢下水。 相比起淮州城,江州和严州两地,是实实在在的穷困之境。 经历了先前疫患的摧残,更是有以往两地的知府与通判相互勾结,贪赃枉法。 这本该是鱼米之乡富足天下的江南两州,自然该是一副惨淡景象。 这时候,韩韧走到苏扬身边。 低声向着苏扬介绍:“苏大人,这条江水一直通向江州城中。” “大抵再有几个时辰,我等便能进入江州城了。” “那些水贼,我等已经审问完毕了。” 哦?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了眼韩韧:“可曾审问出什么?” 闻人红山纵使表现得再怎么诚恳,但对于此人所说的话,他也并没有全部相信。 两人毕竟只是初见,以往他对于闻人红山也未曾有过了解。 而且,江州和严州两地,若是一向有着通判和知府相互勾结。 只凭闻人红山这名严州同知,也绝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 或许闻人红山还有些秘密,但他一时间,也并不急着探寻究竟。 韩韧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 “并未审问出太多。” “他们的确只是普通的水贼,此行在江州水域之中为非作歹,本就是打探到,闻人红山一行人的航船路过此地。” “又见到航船上看似富足,这才起了贼心。” “其余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只是普通的水贼? 苏扬目光微凝,这与他先前的判断,可并不相同。 闻人红山一行人,的确是严州的官员。 身上的官员公文和印章,他也都查验过了。 而先前那些水贼一路追杀,杀意极为浓郁。 绝不该是普通的水贼! 稍作思索,他又试探着说道:“或许,这些水贼之中,知晓闻人红山身份的,也只有那几名身居高位的山贼。” 那脸上有着刀疤的壮硕中年人,应当能够知晓一些具体情况。 不过,这些人既然是普通水贼。 那也依旧能够派上用场。 而后,他向韩韧询问:“韩统领,这些水贼所犯下的罪行,所做过的孽。” “一切都纠察清楚,记录在册。” “待抵达江州城后,先行押解着这些人,前往江州府衙!” “游街示众!” 游街示众? 听到此,韩韧目光顿时一凝。 将这些水贼游街示众,那便是初入江州城,就要立威了! 这苏扬的态度,可是与先前他们初入淮州城时,大相径庭! 随即,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只两个时辰过去,江州城便赫然浮现在了航船上众人的眼前。 一眼望去,江州城城墙巍峨耸立,似乎根本无法望到尽头。 本来还显得巨大的航船,在江州城前,却显得极为渺小! 顺着水域,一路便能驶入江州城中。 不过,即便到了江州城外,水域之中,苏扬依旧未曾见到水域之中,有多少航船! 只零星几艘,倒都是大型航船。 规模比起苏扬的航船,也只小上一些。 苏扬身边,闻人红山轻声向苏扬介绍着。 “苏大人,江州和严州两地,一向繁华。” “自古以来,同样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不过,自我大宋开朝以来,两地因在我大宋腹地,从未遭遇过什么战事。” “但可惜,遭遇了先前的一场疫患肆虐,而今……” 说到此,他长长叹息一声。 语气中充满了说不清的无奈。 苏扬眉头皱起,单看这江州城城墙,足可看出往日江州繁华。 只可惜一切都归于破败! 航船行进,很快便来到了江州水门前。 然而,尚未入内。 苏扬一行人便听到,城墙上传来一阵守卫军的高喝。 “船上何人?” “胆敢在江州水域中行船?” 闻声,船上众人都不由一愣。 听着话语里的意思,在江州水域中行船,似乎还有不妥? 随即,便又听到城墙上的声音继续响起。 “尔等莫非是水贼?” “少詹事大人早有禁令。” “城中百姓,不得擅自在水域中涉水。” “否则,必会招惹水贼。” “此事,尔等莫非不知?”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难怪在这江州水域之中,极少见到航船。 原来,江州已经下了禁令。 避免水贼之祸,看起来倒也正常。 随即,他向着韩韧扬了扬下巴。 韩韧当即上前,高声回应:“我等乃是奉朝廷之令,前来江州治理的官员。” “这位乃是宣谕使大人。” “尔等还不快速速放我等前行?” 顿时间,城墙上的声音一下子归于沉寂。 苏扬抬头望去,便见城墙上,一众兵士正在低声商议着。 半晌,才终于又有声音传来。 “宣谕使?” “还请诸位大人稍等,卑职这便去通报少詹事大人。” “如今江州地界,贼寇横行,我等不得不小心行事,还望诸位大人莫怪!” 那是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男人,自城墙上向着苏扬等人躬身一礼。 又快步离去。 苏扬点了点头,单看眼前的这些江州城守军,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又向着一旁闻人红山笑了笑:“闻人大人,那我等便先行在此等候。” 闻人红山点点头,深深看了眼城墙之上。 目光奇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航船上,一行人静静等待着。 只是,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渐黑。 却也不曾再见到城墙上有什么人出面。 韩韧又再度向着城墙上高喝。 “尔等不是前去通报了吗?” “为何还不开城门?” 然而,城墙上,只有原本的那一众兵士。 仍旧未曾见到前去通报的那名将领赶回。 见此一幕,航船上众人都不由眉头皱起。 这情况,有些不对!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不入城了! “苏大人,为何这江州城,还不放我们入内?” 闻人红山凑到苏扬身边,眉头微微皱起。 按道理说,苏扬这位堂堂朝廷宣谕使来到江州城中,江州城中官员都该出门迎接。 尤其是,江州一地,连知府和通判都没了。 剩下的这些官员,毕恭毕敬地出面迎接,才算不失礼仪。 可是,眼下他们不仅未曾见到江州官员,甚至连门都进不去! 船上一众随行官员也都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悦。 “江州官员,怎能这般无礼?” “要将我等晾在什么时候?” “苏大人莅临江州,这些官员,就算不全部出城百里相迎,至少也得让我们进城再说。” “这些人,是要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吗?” 这般待遇,连他们在淮州城之时,都比不上! 一路走来,途经各处州府衙门,哪个衙门的官员,不得礼敬三分? 更何况,他们是要来这江州城治理的。 江州官员,简直狂妄! 众人又齐齐向着苏扬看去,等待着苏扬的决断。 “苏大人,我们总不能在此等下去吧?” “在江州城外,却不进入,他们是准备让苏大人您颜面尽失啊!” 先前那城门头上的官员,本就要去通知江州少詹事。 这么久的时间都过去了,无论如何,也都该通知到了。 顾世清双眸微眯,看了眼苏扬,又漫不经心地与莫小刀一起,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苏扬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李思卿站在人群后方,目光奇异地看着苏扬。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还以为他当了大官,走到哪里都威风八面!” “怎么刚来了江州城,就吃瘪了?” 不过,她心中对于苏扬充满信心。 苏扬深深看了眼前方的江州城城门,又很快收回目光。 笑着摆了摆手,安抚下众人。 “无妨。” “今日便先不入这江州城了。” “诸位现在船上休息一夜!” 话落,他状若随意地迈步走进船舱之中。 可听到此,四周其他人却都不由齐齐愣住。 今日,不入江州城了? 闻人红山一行人疑惑地盯着苏扬的身影。 这位苏大人,先前面对那些水贼之时。 分明是杀伐果断。 为何来到这江州城外,反倒开始退缩起来了? 江州城官员不开城门,他们便不入内了? 当真就半点不在意自己的颜面吗? 可四周一众随行官员却都面面相觑,眼神中逐渐涌现出一股莫名意味。 一路走来,他们对于苏扬,可是已经极为了解了。 这苏扬,绝对不是好相与之人! 今日不入城,那便意味着,苏扬绝不会轻易让江州城中的官员好过! …… 江州城府衙。 房间中,先前知会苏扬的城门将领坐在椅子上,却有些如坐针毡。 额头已然渗出豆大的汗水。 脸色微微发白,惊疑不定地向着坐在主座上的官员看去。 “陈大人,咱们真就不管这苏扬了?” “他们一行人,在城门外,已经等了数个时辰了。” “晾了他们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吧?” 主座上,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人正慢悠悠的品着茶水。 听着那将领的话,眉头微挑,淡淡斜睨了其一眼。 “急什么?” “李寰,本官先前已经交待过了,苏扬一行人到来。”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你应当知晓。” “治理江州城,说得好听!” “他们会如何治理?” “你莫非还不清楚?” 听来此,将领李寰连忙站起身来,恭敬的向那中年人点了点头。 治理江州城? 这江州城没了通判,没了知府。 现在做主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少詹事陈金河。 一旦苏扬进城治理,那恐怕就要收走陈金河的大权了。 他们这些人,以往都是归顺于知府和通判的。 真要是让那苏扬查下来,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想了想,他又连忙向陈金河询问:“那大人,咱们该如何应对?” “他们都已经来到了城门外,晾着他们太久。” “只怕有失礼数,会让他们抓住话柄!” 苏扬这些人,才刚从淮州城那边做了一件大事。 这消息,早就已经传到江州城了。 恐怕这苏扬,绝不是轻易便能对付的! 陈金河淡然一笑,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这才不紧不慢地看了眼天色。 “待到天黑下来,咱们便叫上城里的官员,一同前去迎接。” “咱们想要给他们下马威。” “他们应当也想着要立威。”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就算让他立威,他又能如何?” 只要拖到夜深,江州城施行了宵禁。 百姓们都不在场,只有他们江州城中,这些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在。 那苏扬就算想要立威,又只不过能做给他们自己看罢了! 听到此,李寰不由愣了愣神。 随即,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 “原来如此!” “大人果然高见!” “待到夜里,咱们全城官员,一同前去迎接。” “也算是礼数周全。” “那苏扬就算是一肚子火,也没地方发泄!” 既然是下马威,那便当然是要让苏扬一行人,先在江州城外,吃足了苦头! 说完,他又快步凑到陈金河身前。 为陈金河斟好茶水。 陈金河嘴角勾起,冷然一笑。 “那苏扬携着皇恩,来咱们江州城好大的架势!” “不过,他真以为,咱们江州城,没了知府和通判。” “我等就没有什么靠山了?” “这江州城,还容不得他撒野……” 正说着话,房间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报!” 看着赶来的守城兵士,李寰脸色微微一变。 连忙上前询问:“可是那苏扬一行人,又催促我们了?” 陈金河也不由向那兵士望去,双眸眯了起来。 那苏扬,果然已经坐不住了! 不过,在这江州城中,是龙是虎,都得盘着卧着! 然而,那守城兵士却是摇了摇头。 有些忐忑地汇报:“回禀大人,他们的航船调头了!” “但却已经在城门外,下好了锚。” “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是不准备入城了!” 嗯? 听到此,陈金河和李寰都不由一怔。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夜晚赏景? “调头了?” 李寰呢喃一声,有些茫然。 这些人,莫非不是苏扬等人? 奉朝廷的旨意,来他们江州城,哪里有调头的意思? 想了想,李寰又试探着询问:“大人,先前不是都传言,这苏扬虽说年纪轻轻,但却极为精明强干吗?” “先前还在淮州城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么一个人,莫非是畏惧了大人的威名,准备避开大人的风头?” 此事,他有些想不通。 他又疑惑地看向陈金河,却见陈金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陈金河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航船调头,却不离开江州城门……” “他这是想要反过来吊着本官!” “若是本官再带着满城官员前去迎接,他便不见得会下船了!” “这苏扬,倒也有些脑子。” 他已经看出了苏扬的用意。 不让苏扬一行人进城,在城门口晾着。 那苏扬便索性不进来了! 就这么待在江州城门外! 闻言,李寰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 “那若是我等随同大人一起去迎接,他再以不下船相要挟。” “或者干脆让咱们等到明日白天的时候。” “岂不是依旧会立威?” 这么说,苏扬此人,的确有些难缠。 不让苏扬立威,苏扬还非得闹出这么一出! 陈金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阴沉。 “看来,这苏扬是铁了心的,初入我江州城,便要立威了!” 否则,那苏扬等人,大可差人催促。 而不是直接调转船头,摆出一副不入江州城的架势! 可李寰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显得有些担忧。 又试探着说道:“大人,可若是我等不去,一直将苏扬晾在城外。” “恐怕便被他坐实了,不顾礼数的由头了!” 眼下,却是他们进退两难了。 若前去迎接,先前的一番晾着苏扬,便白费功夫了。 反倒是他们过去之后,苏扬会反过来晾着他们。 若在城门前等到第二日白天,他们依旧会威风扫地! 可若是不去迎接,苏扬借着这个不顾礼数的由头,那恐怕,便会借机生事。 陈金河眯起眼睛,似在沉吟。 这苏扬的手段,的确有些难缠。 不过,他也并非就围聚此人了。 想了想,他冷然一笑。 “李寰,你且先行赶回城门处。” “跟他们说,本官身体抱恙,你此次前来,未能成功通报到本官。” “此外,跟他们说,明日再借机问问。” “他们不想入城,就让他们在城外一直待着便是!” “本官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得住几天!” 说到这,他的拳头赫然紧握了起来。 李寰却不由双眼一睁,眼中泛起一抹浓浓的忧虑。 “大人,可这岂不是,要给那苏扬留下话柄吗?” 真要是被苏扬拿下了话柄。 天知道此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金河却笑了起来,随意挥了挥手。 “无妨,待他沉不住气之时。” “本官也亮出些手段便是!” 听着陈金河话语中的意思,李寰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目光骤然一闪。 “大人的意思是……” 不等他说完,陈金河便摇了摇头。 “如今江州城中,没有了知府和通判。” “以我们的官职品级,可还无法与此人相比!” “若是此人在我们江州城中耍威风,那我们再不亮出点底气,岂不是得让他骑在我们脖子上了?” …… 江州城门前。 李寰急匆匆赶了回来。 他向着水域中那艘孤零零的航船眺望而去,眼中已然没有了担忧。 即便是这苏扬以宣谕使的身份,来到了江州城,也不见得便能够耀武扬威。 就算此人,有左相作为后台,可又能如何? 他们的靠山,可还不是左相能够震慑住的! 随即,他向着水域中放声高喝。 “不知诸位,可否先行亮出官印和文书?” “我们少詹事陈大人,如今身体抱恙。” “下官先前通报之时,未曾见到陈大人。” “因此,耽误了些时间,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渡船上,一行兵士听着李寰的话,当即向着船舱中走去通报。 很快,船舱中闻人红山和韩韧等人便走了出来。 向着城头上看去。 “身体抱恙?”闻人红山皱了皱眉,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怒意,“怎可能这么巧合?” 苏扬才刚到这江州城,这么巧,少詹事陈金河便身体抱恙! 明明就是故意晾着他们! 其余官员也都议论纷纷,脸上都流露出了愠怒神色。 “身体抱恙,还用得着去这么久?” “为何不早些前来通报?” “还想要我等的文书和官印?” “分明就是在蓄意羞辱苏大人!” 这些随行官员之中,倒也并非都是在为苏扬生气。 而是他们这一行人,皆是朝廷所派遣来的。 现如今,更是与苏扬同在一条船上。 这江州城官员,羞辱苏扬,便也是在羞辱他们! 他们环顾四周,又向着船舱处看了一眼。 脸上却又流露出一抹狐疑。 直到此时,苏扬也未曾露面! 可这时,顾世清和莫小刀两人却姗姗来迟。 看了眼船头甲板上众人,反倒是笑了起来。 顾世清向着众人挥了挥手:“诸位大人,这么好的兴致?” “这天气渐寒,尤其是夜里,更是清冷。” “诸位不先行休息,怎会聚在船头上赏景?” 赏景? 听到顾世清的话,一行官员都不由嘴角一抽。 他们哪里是在赏景,方才那江州城头上的将领,明明已经在向着他们要求官印和文书了。 莫非都听不到吗? 闻人红山连忙凑上前去,试探着询问:“顾公子,不知苏大人为何还不露面?” 若没有苏扬应允,谁也不敢将官印和文书交出去。 不等顾世清答话,莫小刀便已是开口回应:“诸位大人,苏大人不是已经下令,让诸位今晚先行在船上休息吗?” “他自然已经睡了!” “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说!” 听到此,一行官员都不由面面相觑。 明日再说? 今晚,真就不入城了?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猜不透苏扬的用意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有失礼节 江州城城头上。 李寰看着那背对着城门的航船,眉头逐渐皱起。 分明能够隐约看到,那航船甲板上,隐约有些官员的身影。 他的高呼声,航船上的人,势必能够听到。 可直到现在,也未曾回应他! “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李寰轻声嘀咕着,“官印和文书,都不愿意给?” 正狐疑间,却又注意到。 那航船上,一众身影再度走动起来。 但很快,航船上,便未再见到其他身影。 仿佛所有随行官员,都已经回到了船舱之中。 见此,李寰眉头愈发紧皱起来。 “苏扬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真就打算,在淮州城外,等着陈大人前来迎接了?” “用这些来互相较劲,这苏扬,到底还是年轻,行事简直可笑!” 他暗骂一句,心中满是不悦。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苏扬,不过是一个区区宣谕使。 连江州城都未曾入内,竟然就摆出这么一副阵仗! 想了想,他又唤来一旁兵士。 “派两三个人过去。” “找他们要文书和官印,就说要用来查验他们的身份!” “如今江州城群龙无首,水域之上,又多闹劫匪。” “咱们也得小心提防,莫不是水贼假扮的宣谕使!” 一群兵士当即应声,向着航船那边赶去。 但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大人,航船之上,未曾见到其他官员。” “只几名兵士,说什么其他官员都已经睡了。” “一路舟车劳顿,不可打扰!” 都已经睡了? 李寰眼中光芒一闪,狐疑地看了眼航船。 先前还曾见到,一众官员在甲板上观望着。 这才多大一会,便说睡下了? “看来,的确是不准备善了了!” “既然是给脸不要脸,那就不用理会了!” 说完,他摆了摆手,“不必在管航船上的人了,今夜,不准航船入城!” 听到此,一众兵士都不由面面相觑。 这一夜,当真不允许那艘航船入城吗? 他们似是注意到了彼此脸上的迟疑,又试探着向李寰询问。 随即,其中一名兵士低声开口:“大人,这航船上的人,果真是苏扬苏神医他们?” “卑职先前去查看之时,航船上的那些兵士,的确不似有假!” “若真是苏神医他们,我们这般轻慢,恐怕……” 其余兵士也都齐齐凝视着李寰,脸色中满是迟疑。 那位苏神医,可是救了整个江州城的恩人! 先前疫患爆发,下至平民百姓、路边乞丐,上至商人富贾、城中显贵,几乎都被疫患波及。 就连他们这些兵士之中,也都有不少人患了瘟疫。 若非苏神医向朝廷献上的奇药,他们整个江州城,便当真要生灵涂炭了! “嗯?” 只是,不等那兵士说完,李寰便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周岚,本官所说,你未曾听到吗?” 那兵士连忙点头,再不敢多言。 身边其余兵士也都噤若寒蝉。 李寰轻哼一声,双手负后,迈步向着城头下走去。 周岚等兵士看着李寰离去的身影,皆暗中叹息。 “若渡船上的,真是苏神医。” “那咱们这么轻慢与他,怕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对待救了全城百姓的恩人,怎可如此? 他们江州城,本该为这位苏神医,立下生祠的! ……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江州城中,一缕缕炊烟升腾而起。 闻人红山与一众随行官员再度聚集起来,来到苏扬的房门外。 一群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怪异。 他们竟然真的在这江州城城门外睡了一夜? 这一夜下来,他们这些人,多少都有些不曾睡好。 硬生生被江州城中的官员这么晾了一夜。 心情更是沉闷烦躁。 “江州城官员,太过无礼了!” “而今管事的人,是那少詹事陈金河吧?” “此人,摆明了是要羞辱我等?” “按我说,昨夜,咱们就该索性直接离开江州城!” “回头再向朝廷上书,好好地参此人一本!” 一群人此时都有些愤懑,心绪难平。 闻人红山看了眼四周,又向着身边的陈温询问:“陈太医,苏大人的脾气,一向……这么好吗?” 他说的委婉,可众人却都能听得出他的意思。 都被人在江州城门外这么晾了一夜,苏扬竟然一点都不见要发作的架势。 反而逆来顺受,真就让他们在航船上度过了一夜。 陈温脸色稍显怪异,摇了摇头。 “苏大人行事,并非老夫所能揣测的!” 其他随行官员也都脸色微微怪异了起来。 苏扬的脾气好? 这一路走来,他们可半点都没有看出来! 刚出京城,就杖责刘冉森和陈笛两人。 去了淮州城后,几乎在淮州城中闹了个天翻地覆! 最后甚至还将方瀚海以及刘冉森等人,押解着送去了京城。 这么一个人,脾气会好? 鬼都不信! 但他们心中也充满了疑虑,如今苏扬的表态,的确是与以往不符! 谁也不知,苏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这时,房门缓缓打开。 苏扬迈步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饶有兴趣地看向闻人红山等人,和煦一笑。 “诸位大人,起得这么早?” “聚在一起,可是有何贵干?” 听着苏扬的话,众人都不由嘴角一抽。 怎么苏扬还跟个没事人一般! 想了想,闻人红山凑到苏扬身边,试探着开口:“苏大人,咱们在这江州城外,过了一整夜。” “古往今来,断无这般道理!” “大人又是朝廷派遣来的宣谕使,这属实不合规矩啊!” 他试探着提醒苏扬。 莫非是苏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可这绝不应该! 哪怕是走亲访友,也绝对没有在城外过一夜的道理。 更何况,苏扬此行,乃是奉了朝廷旨意! 其他人也都无奈地看着苏扬,硬生生在江州城外干耗了一夜。 这属实是不合规矩! 然而,苏扬却只是摆手一笑。 “诸位大人,先不谈此事。” “待吃过早饭之后,咱们再进江州城。” “其余事情,便都交由本官处理!” 笑容平静,看不出喜怒。 不过,在这江州城外住了一夜,可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一再忍让? 航船再度调转过船头,向着江州城城门处驶去。 苏扬站在船头甲板上,双手负后,凝视着江州城城头。 眼神闪过一丝寒芒。 身后,闻人红山与一众官员紧紧跟随着,狐疑地打量着苏扬。 一时不知苏扬的用意。 在这江州城外硬生生待了一夜时间,眼看着苏扬对于江州城中的欺辱,已是在逆来顺受了。 就算这第二日一早,航船再度驶入江州城。 那也终究是没了面子! 这时,苏扬忽的向着城头上放声高喝。 “本官宣谕使苏扬,奉陛下旨意,前来江州治理。” “城上守军何在? “还不快速速放行?” 语气威严,响彻四方。 顿时间,城头上人头攒动。 一众守军兵士探出头去,皆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江州城外的情况。 看着苏扬的身影,众人都不由皱起眉头。 “这位,果真是苏神医?” “都说苏神医是个年轻人,年少有为。” “眼前这位,身穿官袍,应当不会有假吧?” “李大人呢?” “快去叫李大人前来!” 这时候,李寰还没过来。 可现在那航船再度向着江州城中驶来,若没有李寰应允,谁也不敢放行。 只是,一行兵士又再度向着江州城外的航船看去。 目光落在苏扬的身上。 这位苏神医,对于整个江州城而言,都有大恩! 昨夜将苏神医晾在江州城外,他们心中也满是惭愧。 随即,兵士之中,周岚向着航船那边,高声呼应。 “诸位大人,还请稍候片刻!” “守军统领李寰大人随后便至,没有他的应允,我等不敢擅自开启城门。” “诸位若真是苏神医一行,我等而今所做,实在惭愧!” 听到此,苏扬眸光微微一闪。 城门上的兵士说话倒是合情合理,他自是不会跟这些人计较什么。 不过,在这淮州城外晾了一夜,他也等得够久了。 而后,他转过身子,面向四周闻人红山等人。 “诸位大人,这水路是走不通了。” “韩统领,传本官令。” “让诸位将士,将航船靠岸。” “我等走陆路进城!” 走陆路? 闻言,闻人红山等人都不由一愣。 这已是一退再退了。 进城而已,竟然要闹得这么麻烦! 这都还未正式开始治理江州城,便遭遇了这些阻碍。 若真正开始治理,恐怕,更是困难重重! 想了想,闻人红山忍不住提醒:“苏大人,若是想要治理江州城的弊端。” “须得有个治本之策!” “可若要治本,那就得态度……强硬一些!” “一昧忍让,终究是不妥!” 这般避让,怎可能治理好江州城? 而这江州城治理不好,严州的困境,苏扬恐怕就更是治理不好了! 此行南下,怎会是这般态度。 其余一众随行官员脸色愈发怪异。 自从赶到江州城以来,苏扬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对于他人的欺压,一昧忍让。 就连陈温,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低声提醒苏扬:“大人,以往我等太医出行。” “若是奉旨出行,一州知府都会亲自出面迎接一二。” “可这江州城中,如今管事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少詹事……” 不等陈温说完,苏扬便缓缓摆了摆手。 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笑容。 “诸位大人都不必多虑。” “一切,都交由本官来处理便是!” 治标不治本? 这个道理,苏扬作为医生,可是比谁都要更为清楚! 至于这江州城,如何治理? 自然不是一昧忍让! 不过,正如陈温所说,这江州城中,管事的人,不过只是一个少詹事而已。 其官职品级,比起他们这一行队伍中,任何一名官员。 其实都比不上。 朝廷所下派的官员,明面上,尤其是地方官员所能相比? 但这江州城少詹事陈金河,却偏偏敢在明面上,不让他们这一行人进城。 若说此人没有什么倚仗,苏扬自然半点都不信。 可是,究竟会是什么人,给了陈金河这份底气,苏扬还尚不明确。 江州城和严州城,背后的势力,应当并不是右相孙丰毅! 否则,当初疫患爆发之时,苏扬便应该能够了解。 可朝廷之中,除了这京城孙家之外,还有谁,能够不给左相荀正的面子? 压下心中思绪,一行人任由航船靠岸。 转道陆路,向着江州城中赶去。 城头上,周岚等人看着苏扬一行人登上岸畔,一时都不由满脸惊疑。 “那些大人,改走陆路了?” “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觉得我等太过轻慢于他们了?” “我等愧对恩公,等回到城里,怕是要被城中父老乡亲,戳脊梁骨的!” 一群守城兵士满脸愧色。 几乎都要忍不住走下城头,前去迎接苏扬了。 可就在这时,城头上,李寰的身影走了上来。 先是看了眼周岚等一众兵士,脸色顿时不悦起来。 “你们在议论什么?” “外面航船上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说着,他向着城门外看了一眼。 顿时间,脸色骤然一变! 城门外,那艘本该停靠着的航船,已然靠上了岸边。 而苏扬一群人,更是在向着岸畔走去。 只不过,航船上,竟还留着一些兵士驻守! “这些人要做什么?” 李寰连忙大喝,心中浮现出一抹急切。 船舱靠了岸,苏扬这些人,是不准备走水路进江州城了吗? 周岚紧皱着眉头,心中憋着一股子闷气。 若不是李寰强行阻拦,怎会慢待苏神医? 他沉声回答:“回禀大人,他们似是要走陆路!” 走陆路! 李寰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连忙向着城头下跑去。 水路不通,便走陆路。 他虽料到苏扬会一再忍让,可忍让到这般地步。 却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这若是传出去,已经足够苏扬这些人,向朝廷参他们一状的了! 想到此,他脚步一顿,连忙找来一名兵士。 “速速前去禀报陈大人!” “就说航船上这些不知来历的人,要走陆路进城!” 随即,他又迅速向着北城门赶去。 事态逐渐有些不受控制了! 第五百八十章 蓄意刁难! 江州城北城门。 李寰急匆匆赶了过来,便看到苏扬一行人的身影正慢悠悠的出现在城门外。 不急不缓,看不出半点急切。 见此,李寰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苏扬,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水路不同,便走陆路。” “是准备放下身段,向我等示弱。” “还是,要借着这走陆路的由头,再度逼我们?” 一时间,他都猜不透苏扬的用意。 昨夜明明他亲自前去渡船那边,向苏扬一行人寻求官印文书,以作查验。 可苏扬这些人,却在船舱中闭门不出。 但现在,偏偏又要进江州城了! 甚至还放着水路不走,专程绕道陆路。 不多时,苏扬一行人已然来到了江州城门外。 李寰早已来到城门前,带一众北城门守城兵士,静静伫立。 “本官江州城驻军统领李寰,见过诸位。” “尚且还不知诸位身份,真实与否,还望诸位见谅!” 他淡淡向着苏扬一行人拱了拱手。 以他的官职品阶,按理说,自是不能在苏扬一行人面前,摆什么架子。 不过,现如今,苏扬这些人的身份,尚且还未曾证实! 官印和文书都没有亮出来,那他所做所为,自然称不上逾越规矩! 闻人红山与一众随行官员皆不悦地凝视着李寰,眉头微皱。 先前在江州水域之上,显然就是此人,阻拦住他们。 其中一名官员当即向李寰询问:“李大人,你昨晚不是说,前去通报陈大人了吗?” “为何这一夜时间过去,我等也未曾见到陈大人?” “我们身边的这位苏大人,乃是朝廷派下来的宣谕使,奉陛下旨意,前来治理江州城。” “可你们一个江州少詹事,一个江州驻军统领,便这般怠慢苏大人,于理不合吧?” 其他一众官员也都满脸忿忿神色。 都到了江州城外,却偏偏在航船上被晾了一夜。 这般羞辱,他们一路走来,还未曾尝过! 李寰却是笑着摆了摆手,脸上摆出一副狐疑神色。 上下打量着苏扬等人。 “诸位的意思是说,你们是朝廷派下来的宣谕使队伍?” “先前本官也跟诸位说了,我们江州城的情况,诸位也应当知晓。” “疫患肆虐之后,我江州城没了知府与通判,仅凭我等职权,难以治理江州城。” “以至于而今,江州地界,匪患横行。” “我等也得小心提防,莫不是有贼人,冒充宣谕使队伍!” “还望诸位见谅!”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自始至终,也未曾提及什么怠慢的意思。 不知晓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又暗暗瞥了眼苏扬,这个年轻人,却是整个队伍的领头人。 手段自是不一般。 可是,自来到城门后至今,苏扬始终是一言不发。 他也有些拿不准苏扬的用意。 听着李寰的话,一众随行官员都不由有些勃然大怒。 “我等身份,是何人能够假冒的?” “尔等是在蓄意刁难,还是如何?” 他们怒声训斥着李寰。 但李寰的神色却泰然自若。 反而还向着身边的兵士挥了挥手。 “诸位,若是不亮出官印和文书,验明正身。” “那本官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诸位进城。” “江州而今乱事横生,若诸位进城,出了什么乱子,这责任,本官也担待不起!” “众将士听令!” “若是这些人不配合调查,那便将他们清出去!” 语气中,竟是透露出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周兵士当即上前,冷冷盯着苏扬一行人。 “李大人的话,尔等不曾听到吗?” “还不快将官印和文书统统拿出来?” “若是拿不出,就赶紧滚远点!” 与江州水域城门处的守军相比,这北城门的守军,显然要蛮横许多。 见此,闻人红山与一众随行官员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浓浓怒意。 事到如今,他们哪里还看不出来? 这李寰等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 只是,此时他们只带了少数兵士,其余兵士还都留在航船之上,负责押解着先前所抓获的那些水贼。 一群人正要再度训斥,可这时,苏扬却是淡淡摆了摆手。 “诸位大人,将官印和文书,给他们亮出来!” 嗯? 听到苏扬的话,一众官员都不由一怔。 苏扬也太好说话了吧? 要他们在江州城外等候,就等候了一夜。 现在要官印和文书,竟然就要拿出来! 官印和文书,乃是他们身份尊贵的象征。 就算这江州城的官员想看,也至少得是那少詹事陈金河亲自出面才行。 现在,却要亮出来,给李寰这区区城中守军统领。 陈金河甚至连面都没露。 实在是羞辱至极! 但苏扬都已经发话了,一行人也只好各自掏出官印,向着前方递了过去。 李寰淡淡瞥了眼苏扬,嘴角暗暗勾起一抹嗤笑。 看样子,这苏扬,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说是前来治理江州城,结果就这般手段? 要文书和官印,就乖乖奉上来了! 撑不住几句场面话! 想来,这区区一个太医,也不懂什么为官之道! 他向着身边一众守城兵士抬了抬下巴,那些兵士当即各自上前,接过官印和文书,递到李寰身边。 李寰却只是随意扫了眼官印,便不再理会。 “这官印和文书,说不得也是伪造。” “诸位,须得等本官询问过陈大人之后,才能验明诸位身份。” “不过,陈大人而今抱病在床,一时无法露面。” “还是请诸位,先行回到航船之上。” “待到陈大人验明了诸位的身份,再请诸位入城不迟!” 听到李寰的话,一众官员顿时愤怒到了极点。 官印和文书都亮出来了,竟然还不放他们入城! 说什么陈金河抱病在床。 那就算是亮出了官印和文书,也仍旧要被这些人干晾着! 李寰却并不理会其他,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这位大人,你应当便是自称宣谕使大人的人吧!” “为何本官未曾见到你的官印?” “莫非尔等当真是假冒顶替的身份?” 矛头已然直指苏扬! 第五百八十一章 拿下! 一时间,闻人红山等一众随行官员都不由向着苏扬看去。 脸色都变换了起来。 这李寰,已是在不加掩饰地拂苏扬的面子了! 闻人红山皱着眉头,当即迈步上前。 “李统领,我等都已经将官印和文书呈上。” “单看我等的官印和文书,便足够验明正身。” “为何还要让苏大人专程亮出来?” 江州城守军统领,最多不过正六品官职。 而苏扬,乃是堂堂宣谕使,怎么说都算得上四品官职了。 他的官印和文书,又岂是这李寰能看的? 李寰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先前本官已经说了,我江州城中,匪患横行。” “若有贼人冒充宣谕使的队伍前来,那江州城中必定会因此遭受灾祸。” “这非常时候,自当采取非常策略。” “若诸位真是宣谕使一行,应当也能理解吧?” 听到此,闻人红山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苏扬却是摆了摆手,随手自衣袖中取出一枚印章,递到了李寰手中。 “文书尚在航船之上,这印章,你可要仔细看清楚了!” 他笑容温和,似乎半点也没有察觉到李寰的欺辱意味。 见此,闻人红山等人都不由暗自叹息。 “苏大人的脾气,实在是有些……太好了!” 李寰接过印章,随意打量了一眼。 可脸上却依旧笑容依旧。 “诸位,还请见谅。” “我只是一个守军统领,对于朝廷印章,难以验明真伪。” “还是须得呈给少詹事大人,由他验明才行!” 顿时间,闻人红山等人的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 还是得等陈金河验明身份? 可那陈金河假托什么卧病在床,天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查验? 那他们现在递交官印和文书,又有什么用处? 这分明是故意摆他们一道! 一旁顾世清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李寰,又笑吟吟凑到苏扬身边:“苏太医,似乎这些人,是铁了心的不想让你简简单单就进城啊!” 四周一众随行官员皆向着苏扬看去,神色中满是无奈。 这江州城中的官员,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时候,苏扬却笑了起来。 笑容愈发和煦,甚至还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缓缓迈步上前,走到李寰身边。 “李统领,你们做得,实在是有些过了!” 嗯? 李寰眉头一挑,瞥了眼苏扬。 如今一番交涉下来,他其实已经能够看出一二了。 这苏扬,似乎远不如传闻中那般,行事果断。 硬生生在江州城外过了一夜,现如今又来到这陆路之上。 只几句话的功夫,便被逼着交出了官印。 就这般优柔寡断之人,能成就什么大事? 啪! 突然,李寰脸颊一痛。 眼前顿时一片昏黑,身形都一阵趔趄。 踉跄之下,险些摔倒在地。 他捂着脸颊,满脸的难以置信。 方才,苏扬竟然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你……” 他伸手指着苏扬,表情一片狰狞! 此时此刻,闻人红山等人也都不由瞪大眼睛。 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呆滞! 苏扬突然之间的举动,任谁都没有预料到! 唯独顾世清嘴角咧开了一抹笑容。 而这时候,苏扬的脸上已经再没有了先前的温和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冰冷与威严! “本官的官印都亮出来了,你还敢对本官不敬?” “无视我大宋律法,无视朝纲。” “本官现在就算是斩了你,又能如何?” “给本官跪下!” 他背负双手,冷冷睥睨着李寰。 李寰脸皮一颤,眼中怒火愈发浓郁。 可心中却莫名浮现出一丝慌乱。 这苏扬,要斩了他? 但眼下这时候,他绝不能承认,自己知晓苏扬的身份! 当即大袖一挥:“你们果然是山贼!” “竟敢对本官动手,来人,给本官……” 只是,不等他说完,苏扬便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要拿下本官?” “本官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其他人都不会阻拦。” “你若是能将本官送入大牢,那本官必定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听着苏扬的话,李寰浑身却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话语顿时一滞,心中的怒火,也一下子消退了许多。 将苏扬送入大牢? 此事,他自然不能做。 除非能够不声不响的,将这宣谕使队伍,全部除掉。 否则,一旦此事传到京城。 那朝廷必定震怒! 堂堂宣谕使,刚入江州,便被抓进了大牢。 届时,任凭他与陈金河怎么解释,在朝廷之中,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想了想,李寰又黑着脸沉声道:“本官尚未查明尔等身份。” “但你敢对本官动手,本该按照律例处置。” “在查明身份之前,只能先行将你们送回航船!” “来人,给本官把他们送回航船!” 说着话,他都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在明面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苏扬动手。 纵使苏扬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他一巴掌,他也只能将苏扬送回航船。 先行晾着苏扬,只要不让苏扬进入江州城。 那一切,就都还好说! 李寰身后,一众兵士当即上前。 只是,这些兵士却神色各异,有人满是迟疑,不知该不该动手。 但也有人已经上前围住了苏扬,满脸的阴沉神色! 见此,闻人红山等人当即怒斥。 “尔敢!”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对苏大人动手?” 就算是将苏扬驱逐回航船,这些人,也断不能动手! “什么苏大人?”李寰狞笑,“在尚未查明身份之前,本官如何去做,也用不着你们搬出朝廷律例吓唬我!” 可这时,苏扬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动作。 向着身后瞥了一眼:“韩统领!” 韩韧连忙上前,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复杂。 “卑职在!” 就知道这苏扬,绝对没有那么好说话! 一忍再忍,或许只是等待时机而已! 那陈金河与这李寰想要将苏扬晾在江州城外,可远没有那么容易! 苏扬随手一指李寰等人。 “看清楚了。” “先将这李寰拿下!” “其余江州城兵士,谁敢轻举妄动,同罪论处!” 第五百八十二章 游街示众! 闻言,李寰脸色骤然一变! 将他拿下? 他还未对苏扬动手,苏扬就要处置他了? 可四周一众兵士脸色愈发迟疑。 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些人,分明连官印都拿出来了。 八成便是宣谕使一行队伍! 若是他们随意动手,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他们了! 这时候,韩韧已然带着一队兵士冲上前去。 与江州城守军相互对峙着。 李寰紧咬着牙关,额头却逐渐渗出一抹冷汗。 他也未曾料到,这苏扬竟然会这般强硬! 分明先前只是一副和善模样! “诸位,本官念着还不知晓你们身份的情况,并未对你们动手。” “可你们,千万不要逼迫本官!” “无论你们是什么身份,单只是擅自对守军动手这一条罪责。” “便足以让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可苏扬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威胁,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力量!” 又向着一旁韩韧催促:“韩统领,还不快动手?” 韩韧却有些疑虑。 虽说江州城官员将他们晾在外面,可是,对方毕竟是打着不知晓他们身份的由头。 现在贸然出手,反倒是对于他们不利! 但看着苏扬的催促意味,韩韧也只好上前。 向着李寰沉声开口:“李统领,得罪了!” “得罪?” 只是,韩韧话音刚落,苏扬却是摆了摆手。 随手推开身前的江州城守军兵士,迈步走到韩韧身边。 见此,四周众人都不由一愣。 有些不知晓苏扬的用意。 但下一刻! 唰的一声! 苏扬一把抽出韩韧挂在腰间的长剑,向着李寰直指而去。 “众将士听令!” “擒拿李寰!” “谁敢违逆,当场诛杀!” 诛杀?! 顿时间,李寰脸色狂变。 怎会突然闹到诛杀这一步? 就算是他们不让苏扬进城,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你敢!” 他当即冷喝,“对朝廷命官持刀相向,你可知罪?” 可这时,四周一众随行兵士已然动身,各自抽出手中长刀。 向着李寰走去,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赫然架在了李寰的脖颈上! 见此一幕,闻人红山等人彻底愣住了! 这苏扬,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便是狠厉无比! 上来就将李寰擒拿住了! 韩韧脸色却愈发复杂。 苏扬自行抽出他手中的长剑,莫不是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 李寰阴沉着脸,不悦地凝视着苏扬:“大胆!” “莫说如今还不无法验明尔等身份。” “纵使你的确是宣谕使,也不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擒拿本官!” 可对于他的冷喝,苏扬却是再不理会。 随意地向着一旁挥了挥手。 “押解着李寰。” “咱们进江州城!” 此时,一众江州守军兵士,都已然愣在原地。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这些人,连刀都拔出来了! 看这架势,似乎只要他们有所动作,便当真会挥刀砍下! 这时,一众守军兵士却又注意到,苏扬的目光向着他们睥睨而来。 “去将镣铐取来。” “给本官将这李寰拷上,带入江州城中!” 还要铐起来! 听到此,李寰心中骤然一寒。 一旦被镣铐铐着,押解着进入江州城。 那自此之后,他还有何颜面,在江州城中? “你敢如此对待本官,待之后,本官必定让陈大人,向朝廷上奏!” 闻言,苏扬却笑了起来。 “不是说,无法验证本官究竟是不是宣谕使吗?” “现在又要向朝廷上奏了!” 话落,他不再多言。 当先迈动步子,向着江州城中走去。 见此,闻人红山等人心中剧震,面面相觑之下,眼中皆满是惊意。 谁也不曾料到,他们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强行进入江州城! 抓了江州城守军统领,这已是在强行进入江州城了! 但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连忙跟着苏扬,一同向着江州城中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江州城中。 相较于夜晚的冷清,主干道上,百姓也称得上是熙熙攘攘。 看着眼前的一行陌生人马,本来四周行人还有些疑惑。 可随即,便有见到,这一行人马后方。 分明押解着一人! 那赫然是江州城驻军统领李寰! “李寰被抓起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一声。 一时间,城中一众百姓都向着苏扬这边围聚了过来! 见此,闻人红山等人心中愈发惊动。 他们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苏大人这是在立威!” “刚一入城,便绑了李寰这个江州城驻军统领。” “那百姓必定会奔走相告,不出半日,便会人人皆知!” “从而使得,先前陈金河等人将苏大人晾在城外的用心,荡然无存!” 陈金河等人,本来不就是不想要让苏扬在江州城中立威吗? 那现在,苏扬索性直接抓了李寰。 又用镣铐铐着,这分明已是在将李寰游街示众了! …… 江州府衙。 陈金河正坐在府衙中,手持茶盏,可茶盏里的茶水却早就没了余温。 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苏扬,改道陆路,去了北城门。” “这是要做什么?” “此人能有这般逆来顺受?” 他轻声嘀咕着。 正思索间,却忽的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大人,大事不好了!” “那苏扬一行人,已经进城了!” 进城了? 听到此,陈金河脸色顿时一变。 连忙向着来人询问:“李寰呢?” “他傻了不成,放那苏扬进城?” 苏扬进了城,那他先前的谋划,可就白费了! 李寰这个废物! 听着陈金河的询问,来人却是满脸苦涩。 “回禀大人,李统领他……他被那苏扬抓起来了!” “而今,正被苏扬等人用镣铐绑着,在游街示众!” 什么?! 闻言,陈金河一下子站起身来。 手中一个哆嗦,茶盏赫然砸落在地。 噼啪一声,碎裂开来! “游街示众?” “只是因为,李寰不让他进城?” “那苏扬,好大的胆子!” 他呼吸剧烈起伏着,正要迈步向外冲去,却似是又想到什么。 “去,将吴老请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为祸百姓? 江州城中。 北城门后,百姓们早已将街道围得谁泄不通。 看着街道上行进的一行身影,脸上都透露着浓浓的惊异什么。 “官府这是又有什么动作了?” “不对,那不是李寰李统领吗?” “他怎么被抓起来了?” “难不成,这李寰跟陈金河闹翻了?” “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百姓们议论纷纷,神色中都有些惊疑不定意味。 那李寰,江州城中谁人不知? 在江州城没有了知府和通判之后,整个江州城,便由陈金河那个少詹事做主。 而这李寰,正是陈金河的心腹。 可今日,李寰竟然还被人抓起来了! 这对于江州城百姓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苏扬扫了眼四周百姓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 却并未急着表明身份,而是不紧不慢地向着一旁李寰询问。 “李统领,看样子,你在江州城中,倒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如今被押解着在街道上行进,可有什么不舒适之感?” 他面带轻笑,似乎半点都未曾注意到眼下的情况。 可听到苏扬的话,李寰的脸色却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他被镣铐锁着,每一步落下,都会响起一阵锁链碰撞交织的响声。 当真已经是一副囚徒模样了! 尤其是眼下,不知已经聚拢来多少江州城百姓。 浩浩荡荡,几乎将前路围得水榭不通。 他这堂堂江州城守军统领,如今竟真的是被游街示众了! “尔等这般对待本官,当真以为,在江州地界,就无人能够对付得了你们了吗?” “不论你们是不是宣谕使一行。” “本官又并未身犯重罪,可你们却将本官游街示众!” “我江州城官员,必定联名上书朝廷。” “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宣谕使,究竟是否会被朝廷怪罪!” 说话间,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脸色狰狞无比,似是恨不得对苏扬生啖其肉! 苏扬却是笑容淡然,走了几步,忽的停下步伐,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目光又转而落在四周一众江州城百姓身上。 此时,四周的江州百姓都在不断打量着苏扬这边。 李寰这个堂堂江州城守军统领,却被抓起来游街示众。 无论怎么看,可都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只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几乎都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州城! “不论这李寰究竟是得罪了陈金河,还是如何。” “此人会落得游街示众的下场,便已是苍天有眼!” “咱们江州城没有知府和通判,反倒是陈金河这些人,手眼通天。” “如今,他们应该是内讧了!” 许多百姓脸上,都透露出一股子快意! 他们在这江州城中,自疫患爆发至今,几乎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李寰,也是罪有应得! 正咒骂间,却见那些押解着李寰的人群之中,走出来一名年轻人。 那年轻人穿着一身官袍,可却并非江州城中,常见的官袍。 四周百姓对于这个年轻人,都不由有些陌生。 苏扬双手虚压,稳下场面。 “百姓们,暂且肃静!” 话落,四周百姓都连忙闭上嘴巴。 看着苏扬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眼前这年轻人,身份尚且还不明朗。 说不准,还是陈金河等人的爪牙。 这李寰以往在江州城中,几乎无人敢跟他作对。 今日会出事,那必定是起了内讧。 这李寰惹怒了陈金河等人,说不准,这年轻人,便是陈金河的爪牙! 注意到四周百姓的反应,苏扬双眸微微一眯。 看样子,在这江州城中,百姓对于江州的官员,都充满了戒备心! 向着四周温和一笑:“原江州城守军统领李寰,此人不思守卫江州城。” “反倒为祸一方百姓,本官今日,擒拿此人。” “为江州百姓做主。” “待之后,百姓但凡有所冤情,皆可向本官汇报。” “本官必会严加惩治!” 话音落下,四周百姓都不由睁大眼睛。 为他们江州城的百姓做主? 这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 可是,在这江州城中,谁敢忤逆那陈金河? 现在让他们去禀报冤情,但之后,可能就会被陈金河记上一账。 一时间,四周百姓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可李寰却嘶吼一声,怒视着苏扬。 “本官何时为祸一方百姓了?” “不过是在未曾查清尔等身份之前,不曾放任尔等进城。” “你敢擅自给本官强加罪名,本官就不信,朝廷会容你!” “我江州城中,虽无知府,可少詹事大人而今暂管云州城,也可向朝廷上书。” “待之后,必定将尔等统统擒拿!” 他心中早已充满了怒火。 屈辱至极! 听着李寰的话,四周百姓心中却是一动。 看着苏扬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似乎这年轻人,与陈金河并非是一伙的? 否则,这李寰也不至于现在还搬出陈金河来压此人! 苏扬斜睨着李寰,逐渐板起脸来。 “本官说你为祸一方,你有何不满。” “自是可让那陈金河向朝廷上书!” “但今日,本官既是抓到了你,便绝不会再放任你为祸百姓!” 听着苏扬的话,后方的闻人红山等人却是脸色微微一怔。 这李寰,为祸一方百姓了? 他们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从抓住李寰,将此人游街示众开始。 他们便惊动不已,这可绝不是一件小事! 单只是此人不让他们进城,还不至于直接将李寰游街示众。 这要是在陈金河那边落了话柄,一旦再上书朝廷。 那他们与苏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寰喘着粗气,双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分明是想要故意羞辱本官!” “今日,你若是想要与我整个江州城为敌,那本官之后势必会挟江州城大军,诛杀尔等!” 心中恨意,早已浓郁至极! 这苏扬,分明是在故意羞辱他! 但闹到了这一步,可绝不是苏扬轻易之间,便能息事宁人的! 这江州城,可还不是苏扬来到之后,便能翻云覆雨的!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为百姓做主! 听着李寰恨意滔天的话语,苏扬的神色中却是始终未曾流露出半点惧意。 反倒是笑容依旧,随意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掌嘴!” 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最为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听着苏扬的话,李寰脸色却是骤然一凝。 掌嘴? 他都已经被抓着游街示众了,还不够吗? 还要当众掌嘴不成? “你敢!” 李寰寒声嘶吼,“本官势必……” 但不等李寰说完,一旁顾世清已然迈步上前。 捋起袖子,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向着李寰脸上抽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李寰又是一个趔趄,几乎瞬间摔倒在地! 先前苏扬那一击巴掌,已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明显的巴掌印记。 可现在,他的另一侧脸颊上,又出现了一道通红的巴掌印。 相互对称着! 见此一幕,四周所有百姓都不由脸色剧变。 单只是看这李寰的滔天恨意,他们便已经看出来了。 这年轻官员一行,分明与陈金河并不是一伙的! 如今,更是下令让人给这李寰当众掌嘴! 这般做法,已经是在挑衅陈金河等人了! 他们又向着苏扬看去,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这年轻人,声称李寰为祸百姓! 难不成,真是来江州城,为民做主的? “你们找死!” 李寰依旧在嘶吼着,双眼中渗出根根血丝,几乎愤怒到了极点,“待陈大人到来,势必让你们有来无回!” 陈金河? 听到此,苏扬眉头一挑。 不怒反笑:“你先前不是说,那陈金河卧病在床,不便露面吗?” 今日都闹到了这一步,他倒要看看,陈金河究竟还能憋多久? 李寰话语一滞,脸色已然狰狞无比。 死死地盯着苏扬,似乎恨不得用眼神将苏扬千刀万剐! 四周一众百姓看着李寰的模样,脸上都流露出一抹快意。 可是,神色之中,却还隐隐透露出一股子担忧。 这李寰,终于有人对付他了! 但陈金河还未露面! 一旦陈金河出现,这年轻人一行,恐怕就要遭殃了! 百姓们也都看得出来,这一行人,分明是以这个年轻人为首。 “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怎敢当街对这李寰动手?” “真不怕陈金河他们的报复吗?” “应当是来除暴安良的吧?” “可惜了,就算是世家公子哥,可在咱们江州地界,他恐怕……” “唉!” 众人都不免摇头。 既然是以这年轻人为首,那这年轻人,最多应当也就是个世家公子哥。 年纪轻轻,能够担任什么要职? 但在这江州城中,那陈金河只手遮天。 就算是出身再怎么显赫,如今也已经是彻底得罪死了陈金河一伙人了! 一名老者看了眼四周,凑到人群前方,低声提醒苏扬。 “这位公子,你们快逃吧!” “等到陈金河他们过来,你们怕是就逃不出去了!” “公子,你莫要小瞧了他们这些人!” “他们……唉!” 说到此,那老者却似是说不下去了,神色中满是忧虑。 见此,苏扬微微一笑。 向着那老者躬身一礼。 “多谢老丈提醒。” “不过,本官先前说了!” “自今日起,本官既然来到了江州城。” “那便是要为江州百姓做主!” “之后但凡有冤情,皆可去寻找本官!” 为百姓做主!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所有百姓都不由双眼微睁。 这年轻人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在他们江州城中,还有谁,能够对付得了陈金河等人? 顾世清甩着胳膊,似乎依旧没有从先前那一巴掌中,缓过劲来。 看着四周百姓的情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又看向苏扬:“苏太医,看样子,这江州城的百姓,的确是深受其害!” “他们还在担忧你的情况!” 听到此,苏扬缓缓点了点头。 神色一片凝重。 哪怕是而今他绑了李寰,将其游街示众。 四周百姓也依旧充满了担忧。 单看此,便足以看得出来,这江州地界,百姓所遭受的苦难! 这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苏扬双眸微眯,循声望去。 虽还看不到马蹄声的来源,但却足以辨别出来。 少说得有上百人,正向着这边赶来! 可四周百姓却是一阵慌乱,连忙向着四周避让开来。 “必定是陈金河他们过来了!” “公子,你们快逃!” “再不走,来不及了!” 百姓们一边逃离,一边向着苏扬低声提醒。 又仿佛生怕与苏扬等人扯上干系,被陈金河所惦记上。 苏扬轻叹一声,大袖高举。 “百姓们无需担忧!” “本官说了,自今日起,绝不会让江州城百姓,再遭受奸人残害!” “在此看着便是!” “一切,都有本官做主!” 话落,又向着韩韧递了个眼色。 韩韧当即会意,示意四周一众兵士拱卫在前方。 抽出长刀,摆出一副正面迎敌架势。 只不过,韩韧暗暗看了苏扬一眼,眸光中,却闪过一抹晦涩。 看着苏扬等人的动作,四周百姓却依旧是不住摇头。 只凭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也的确是有一众兵士护卫。 可哪里能是陈金河等人的对手? 这年轻人,恐怕真的要遭殃了! 现在就算是想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顾世清缓缓迈步上前。 看了苏扬一眼,又咧嘴一笑。 “百姓们,可知晓这位年轻大人是谁?” “这位大人,乃是朝廷自京城派来,专门为了治理江州城的!” “他的名讳,江州百姓应当都曾听闻过!” “正是那位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之药的苏扬,苏神医!”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但随即,所有百姓避让的步伐,却是一下子停滞住了。 皆是瞪大眼睛,齐齐紧盯着苏扬。 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一股莫名意味。 “苏……苏神医?” “这位大人,您当真是苏神医!” “苏神医来了!” “天可怜见,苏神医来我们江州城了!” 一时间,所有百姓皆喃喃自语。 到最后,竟是都高声呼喊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一般! 第五百八十五章 谁敢伤及无辜? 难怪眼前这个年轻大人,敢在江州城地界,旱不畏惧地抓住李寰。 更是敢将李寰游街示众。 原来,这位年轻大人,正是苏神医! 下一刻! 四周所有百姓,竟是纷纷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苏神医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我等叩见苏神医!” “我们江州城,已经为苏神医立下了生祠!” “如今苏神医能够大驾光临,来到我们江州城,实乃我江州无上幸事!” 百姓们不住诉说着,看着苏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仰! 神色中,更都是带着浓浓的感激! 见此一幕,苏扬目光都不由一凝。 未曾料到,单只是透露出自己的身份,竟然就让江州百姓这般行事! 他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放眼望去,四周所有江州百姓,早已聚拢了数千人。 乌泱泱跪倒一片。 几乎无人站立! 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更是瞪大眼睛。 看着四周百姓的反应,眼神都几乎要呆滞起来了! 虽然早在淮州城时,他们便曾看到,苏扬被万人簇拥着送行的场面。 可是,他们才刚进入这江州城中。 江州百姓,竟然就已经对苏扬这般敬仰了! 甚至,他们还听到,江州百姓都早已为苏扬,立下了生祠! 非得造福一方,几乎可称圣人者,方能被百姓这般敬仰! 苏扬凝视着四方,半晌,深吸一口气。 连忙上前,双手齐齐扬起。 “百姓们,快请起身!” “本官哪里当得起百姓们这般爱戴?” 心绪都充满了复杂。 如今进入江州城,他也不过只是想要尽可能整顿一切。 甚至,将这李寰绑起来,游街示众。 也是为了让江州百姓知晓,他这个朝廷宣谕使来了。 可他也丝毫未曾料到,随着他的名号被顾世清说出来。 这江州百姓,竟然会这般敬仰! 然而,四周百姓却始终不曾起身,依旧在跪拜着苏扬。 “苏神医,您当得起我们这一拜!” “先前疫患爆发,若非苏神医献上奇药,治疗疟疾。” “那我们江州地界,恐怕当真要沦落为一座死城了!” “苏神医的恩德,我等没齿难忘!” 看着四周百姓的反应,苏扬喉咙动了动,却一时无言。 向朝廷献上青蒿素,治疗疟疾瘟疫。 他其实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可是,眼前的江州城百姓,却是深深地铭记于心! 知恩图报,莫过于此! 闻人红山轻叹一声,凑到苏扬身边:“苏大人,不只是这江州城,在我们严州地界,百姓们对于苏大人,也充满了感激。” “苏大人的确当得起百姓们这一拜!” “若无苏大人,这疫患,便不知何时才能消退,又要有多少百姓,遭受苦难!” 一场疟疾瘟疫,对于整个大宋而言,都将会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若非苏扬献上了青蒿素,如江州和严州这般瘟疫爆发之地,百姓们便会十不存一! 这份功绩,绝对称得上是不世之功! 苏扬深吸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好又向着将四周的百姓们又还了一礼。 “百姓们的感激之情,本官已经深切领会到了!” “而今,本官奉朝廷之命,前来治理江州。” “便是要让江州摆脱先前的疫患,所造成的困扰。” “正如本官先前所说,势必要还江州一个太平盛世!” “我虽也无法保证,所做之事,皆是万全之策。” “但,也一定会尽全力,让江州百姓,都摆脱苦难!” 这是他当着江州百姓们的面,所许下的承诺! 百姓们敬仰至此,他又怎能辜负? 这时候,远处的一行人马,终于显露在苏扬的眼前。 那赫然是数百铁骑,身上的甲胄,都精良无比。 江州城以往便是富足之地,兵士的甲胄装备,自然也远非寻常地界的兵士所能相比。 虽说先前遭受了一场疫患,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疫患也未曾引起太多的战事。 随着那一行人马显露出来,四周百姓的脸色,却是全都瞬间变化起来。 皆不由凝视着那一行人马,又纷纷站起身来。 围聚成团,将苏扬等人团团包围住。 却是在拱卫苏扬一行人! 一时间,数千名百姓,竟是与那数百铁骑,形成了相互对峙之势! “你们这些刁民,是想要造反吗?” 这时,李寰的嘶吼声响起,“这些人,究竟是不是苏扬一行人,还尚未经查证!” “他们说不定,正是咱们江州地界的山贼水贼假扮的!” “现如今,陈大人已经过来了!” “一切便都该交由陈大人来处理!” “你们这些刁民,都傻了不成?” “还不快速速滚开!” 他又冷冷看向苏扬,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将他游街示众,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他耳光! 现在,陈大人来了,更是带来了数百铁骑! 仅凭这些被煽动起来的刁民,还护不住苏扬! 苏扬背负双手,眯起眼睛,向着一旁韩韧低声吩咐:“韩统领,堵住他的嘴!” 韩韧神色愈发复杂,看了眼那一行数百铁骑。 可却也没有过多犹豫,迅速跑到李寰身边,用破布堵上了李寰的嘴巴! 数百铁骑浩浩荡荡,来到人群之前,竟是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反而向着人群中踩踏而来! 见此,苏扬脸色骤然冰寒起来。 这陈金河等人,在江州地界为非作歹,可见一斑! 将人命视若无睹吗? “来人!” 苏扬当即沉喝,“给本官拦住他们!” “谁敢伤及无辜百姓,杀无赦!” “本官倒要看看,在这江州城中,还有人能够只手遮天不成?” 声音响彻四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一行正要向人群中踩踏而来的铁骑,却是一下子停滞下来。 而苏扬四周,一众兵士已然各自抽出手中兵刃,与那数百铁骑相互对峙起来。 顿时间,气氛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似乎下一刻,双方之间,便会开战! 可这时,数百铁骑后方,却是有着一辆精致马车,向着苏扬这边缓缓驶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全部后退! 精致马车行驶到人群前方,缓缓停下。 四周兵士当即在人群中强行冲撞开一条道路,使得马车得以穿过人群,来到苏扬等人身前。 见此,苏扬双眸微眯,仔细打量了一眼精致马车。 这马车中的人,是那陈金河,还是何人? 这时,马车中传出一道声音。 “诸位,不论你们究竟是不是朝廷官员,刚入我江州城,便这般嚣张行事。” “更是当街与我江州将士对峙,这般行径,恐怕说不过去吧?” 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 可苏扬却隐约辨别出来,这声音,应当是从一名老者口中传出的!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泛起一抹狐疑。 又询问地向着一旁闻人红山看了一眼:“闻人大人,这陈金河,年纪有这么大?” 闻人红山摇了摇头,连忙低声回应:“苏大人,陈金河也就不惑之年,哪里又这般年纪?” “此人应当不是陈金河!” 不是陈金河? 苏扬暗暗思忖起来。 这种时候,带着数百名兵士赶来此地,除了陈金河,还能有谁? “这位大人,你也知晓是在江州城中?” 苏扬微微一笑,“数百名将士开道护卫,这排场,倒是比得上京城中的王侯将相了!” 这马车里的人,排场倒是大的很! 不过,对于苏扬话语中的揶揄意味,马车中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一般。 只是轻笑一声。 “老夫如何行事,自是符合老夫的身份!” “你虽自称宣谕使,当终究只是个毛头小儿!” “也配在老夫面前,说这些礼仪规矩?” 语气中竟是还充斥着一股子威严! 听到此,闻人红山和一众随行官员都不由眉头一皱。 这马车里的人,好大的口气! “大胆!” “你是何人,还不快前来拜见苏大人?” “敢在马车之上,对苏大人不敬,便已是罪行深重了!” 随行官员之中,当即有人不悦怒喝。 他们自来到这江州城一路见闻,皆是被故意奚落! 怎么说也是堂堂宣谕使队伍,这江州城中,也不过只剩下区区一个少詹事。 论官职地位,甚至还比不得寻常一名随行官员! 可这马车中的人倒好,在他们面前摆起了架子! “拜见?” 马车中的人嗤笑一声。 “尔等自称朝廷命官,却这般不识礼数!” “若是放在京城之中,尔等必定要因这般轻狂行事,遭他人参议!” 他似乎对于京城的事情,极为了解! 苏扬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这马车里的人,多半不是陈金河了。 将他们这一行人,故意晾在云州城外。 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而已。 这陈金河不过区区一个少詹事,还没有胆子,在他们宣谕使一行人面前,明目张胆地耍什么威风。 那这马车里的人,其身份,倒是值得玩味了! 想到此,苏扬反倒是淡然一笑:“既然你不愿下车,本官便也不强求!” 又向着身边韩韧挥了挥手:“韩统领,押解这李寰,赶赴江州府衙!” 听到此,李寰脸色骤然一变。 都到了现在,这苏扬竟然还想着拉他前去府衙! 可是,他的嘴巴被破布堵着,只能呜咽出声,却说不出话来! 韩韧为难地看了眼四周,凑近苏扬身边。 “苏大人,这些兵士围困着我们。” “恐怕,就算我等想要离开,这些人也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去!” 然而,他话音刚落。 苏扬便皱起眉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韩统领,本官先前所说,你未曾听见吗?” “谁敢阻碍,皆以为祸百姓论处!” “杀无赦!” 此时此刻,话语中,竟是散发出一股子凌冽杀意! 韩韧双眼一睁,看着苏扬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一路走来,他对于苏扬的行事风格,已经极为了解了。 看似温和,平易近人。 但实际上,真正发威起来,其手段,却是难以想象的狠厉! 他丝毫不怀疑,以现在苏扬的态度,眼前这数百名兵士,若是再敢阻拦他们。 恐怕苏扬当真会毫不顾忌地斩杀当街斩杀这些兵士! 这时,马车中的嗤笑之声,却是愈发浓郁了。 “好大的口气!” “还想要杀我们江州城的守军将士?” “莫说你的身份还尚未经查明,纵使你的确是宣谕使。” “便当真以为,来到我们江州城中,便能只手遮天了吗?” “来人,将这些贼人先行拿下!” “待到查明尔等身份,再说其他!” 话落,四周数百名江州城守军兵士,又再度向着苏扬逼近而去! 韩韧心中顿时一紧,连忙就要抽刀上前。 可这时,苏扬却是大袖一挥,喝令四方。 “众将士听令!” “全部后退!” “护卫住四周百姓,不可让任何百姓出现伤亡!” 后退? 听到此,闻人红山等人都不由愣住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照先前的态势,苏扬不该是让将士们与江州城守军兵士对峙吗? 怎么突然后退了? 李寰眼神中却是流露出一抹快意! 这苏扬,不过如此! 外强中干,见到数百名守军兵士,便收拢起先前的嚣张。 现在,也只能乖乖退缩!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之下,见苏扬已然下定了决心。 也没有过多犹豫,快步向着后方退去。 只是仍旧在警惕地看着前方。 顾世清凑到苏扬身边,低声询问:“苏太医,可需要本公子帮忙?” 但苏扬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见此,顾世清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很快向着后方退去。 与此同时,数百名兵士已然迈步临近了苏扬身边。 四周百姓更是脸色慌乱,满是担忧地看着苏扬。 这些人,可都是没有什么人性的! 连苏神医都要抓! “先行拿下此人!” 马车中,那苍老的声音再度沉喝一声。 两名兵士当即走到苏扬身边,就要将苏扬拿下。 可就在这时! 苏扬忽的一脚飞踹而出,重重的踹在其中一名守军兵士身上。 竟是硬生生地将那名守军兵士踹倒在地! 更是一把捡起掉落的朴刀,赫然斩向另一名兵士! 第五百八十七章 现在你见识到了! 嗤拉! 一刀斩下,鲜血四溅。 那兵士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顿时显露出浓浓的惊恐! 见此一幕,四周所有兵士脸上皆流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眼前这年轻人,竟然真敢动手伤人? 可苏扬手持长刀,任由鲜血自刀剑滴落,神色却一片平静。 “身为守军将士,不思保卫百姓,反倒对本官出手!” “皆当按军法处置!” “本官当着百姓们的面,给你一刀,乃是给你的教训!” “其余人等,胆敢在此伤及百姓者,此人便是你们的榜样!” 语气洪亮,宛如洪钟雷鸣,响彻四方! 四周百姓紧盯着苏扬,都不由齐齐瞪大眼睛。 这位苏神医,行事当真是果决! 竟然真敢动刀子! 苏扬的目光又向着四方扫视而去,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直指四方! 面对着苏扬的刀锋,一时间,四周一众兵士竟然下意识后退起来。 他们又连忙向着马车上看去。 眼前这年轻人,究竟是不是苏扬,他们还无从得知。 可一旦此人就是那位宣谕使,他们若是再对此人动手。 那罪名可就大了! 更何况,先前已经有人被这年轻人砍了一刀。 且不论之后的罪行如何,单只是这眼前,谁敢过去,上来就是一刀! 马车中,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此时却透露出一股子怒意! “你这黄毛小儿,竟然狂妄至此!” “当街行凶,你可知罪?” 声音中,已经再不复先前的淡然语气! 苏扬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笑容:“知罪?” “你又算什么东西?”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 “你这老东西,却躲在马车中,藏头露尾。” “可是朝廷官员?” 说着,他当即迈步,向着马车前方走去。 见此一幕,四周一众兵士下意识拦在苏扬面前。 可是,看着苏扬手中染血的长刀,又连忙避让开来。 现如今,谁也不敢去触怒这个年轻人的霉头。 苏扬步伐不急不缓,很快便来到了马车前方。 手中长刀,直指马车。 “现在,本官令你,走出马车!” “否则,当按山贼惩处!”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马车中的人显然已经愤怒起来了! 向着苏扬沉声怒喝:“你敢!” 嗤拉! 下一刻,苏扬手中的长刀骤然挥落,重重砍在了马车之上。 木屑飞扬而起,整个马车都在震颤。 “你……” “胆大包天!” 终于,马车中,一道身影率先走了出来,怒视着苏扬。 但这身影,却是个中年人。 看清这中年人的相貌,四周一众百姓顿时目光一凝。 脸上皆流露出浓浓的骇然神色! “陈金河?” “怎么会是他?” “方才说话的人,应当不是他才对?” 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苏扬眉头微微一挑。 打量起眼前的中年人来,体型发福,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富家翁一般。 这就是陈金河? 他心中微动,又继续向着马车中看去。 这马车中,竟不只是一个人! 随着陈金河自马车中走出来,另一道身影也自马车中走了出来。 分明是一位做儒士打扮的老者! 显然,先前与苏扬说话的人,正是这老者! 此时,这老者脸上,还挂着一抹愤怒! 冷冷盯着苏扬,眼中满是怒意。 “老夫以往在京城多年,当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狂妄的黄毛小儿!” “莫说是还不知晓,你是否是那宣谕使!” “就算你是,又能如何?” “京城之中,那些王公贵族子弟,在老夫面前,也没有如你这般狂妄的!” 说话间,老者怒冲冲伸出胳膊,直指苏扬。 哪怕现如今被苏扬逼着,不得不露面,也满是颐指气使的架势! 听着这老者的话,苏扬心中却是一动。 这陈金河明知官职比不上自己,现如今更是被逼着露面了。 那就免不了,认出他的真正身份! 至于这老者,必定是陈金河请过来的。 既然话语中提及京城,那他对这老者的身份,也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或许是自京城中,告老还乡的人物! 搬出这么一号人物,前来压他吗? 有点意思! 苏扬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现在,你算是见到了!” 闻言,那老者语气顿时一滞。 老脸都硬生生涨红起来,愤怒极了! 可苏扬却已经不再理会这个老者,目光转而落在陈金河身上。 “陈大人,本官昨夜,可是在江州城水门之外,等了你一夜之久!” “听那李寰说,你而今卧病在床。” “怎么这会,就跑过来了?” 先前马车赶来之时,说话的人,一直是那老者。 至于这陈金河,始终躲藏在马车之中,不曾露面。 现如今被他逼出来了,那也该好好辨别他的身份了! 陈金河眉头紧皱,仔细打量着苏扬。 这年轻人行事,竟然这般果断狠厉! 他让李寰拦着此人,可李寰竟是硬生生被此人绑着游街示众。 让身边这位老大人帮忙压制苏扬,可苏扬却是直接一刀劈在了马车上! 何其狂妄! 他深吸一口气,斜睨着苏扬:“年轻人,莫要以为,你冒充宣谕使苏大人,本官便不能治你的罪!” “纵使是苏大人,也断不会……” 啪嗒! 可不等他说完,苏扬已是随手一挥,将一枚物事,丢在了马车上。 那赫然就是一枚官印! 苏扬微微一笑,指了指马车上的官印。 “本官究竟是不是苏扬,还用得着再辨别吗?” “这宣谕使官印,本官已经放在你面前了。” “现在,你这少詹事,既然露面了,那便当着百姓们的面。” “好好辨别辨别,本官究竟是不是宣谕使?” 证明身份,本该就要由这江州少詹事陈金河来做。 既然现在陈金河露面了,那一切就都简单了! 陈金河脸色一黑,看了眼四周。 又询问地看向身边老者。 那老者却是冲着苏扬冷哼一声,又向陈金河缓缓点了点头。 这苏扬连官印都摆出来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避开了! 陈金河缓缓伸出手,捏起官印,状若郑重地打量起来。 可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官居何职? 苏扬好整以暇地看着陈金河,慢悠悠询问:“陈金河,你可看清楚了?” “本官的官印,究竟是不是宣谕使大印?” 到了这一步,就用不着再与陈金河扯皮什么了。 宣谕使大印已经亮出来,他的身份,还用如何证实? 陈金河脸皮一阵抽搐,捧着大印的手掌逐渐用力攥紧。 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像是缓过劲来。 转身面向苏扬,竟是恭敬行礼! “下官江州少詹事陈金河,拜见宣谕使大人!” 苏扬已经亮出了宣谕使大印,他便不得不低头了! 以他的官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苏扬正面对抗! 见此,四周一众兵士脸色顿时变化起来。 这年轻人,竟然真的是宣谕使苏扬! 百姓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敬仰。 这位年轻人,果然就是苏神医! 他们这些江州百姓,期盼着苏扬的到来,已经期盼太久了! 而如今,苏神医一来,便展现出了雷霆手段! 那李寰被苏神医押解着游街示众,就连这陈金河,在苏神医面前,都不得不乖乖低头! 顾世清忽的迈步上前,扫视四周,玩世不恭的脸庞上,此时竟然透露出一股子威严。 “尔等江州城守军,见到苏大人,为何不拜?” “念在你们先前不知晓苏大人的身份,对苏大人不敬,也就罢了。” “现如今,谁若敢对苏大人不敬,那便是在以下犯上!” 说完,他还向着苏扬挑了挑眉。 听着顾世清的话,四周一众兵士脸色齐齐一变。 如今,连陈金河都在向苏扬恭敬行礼。 他们这些普通兵士,谁还敢对苏扬不敬? 连忙齐刷刷拜倒在地! 乌泱泱跪倒一片! 苏扬赞赏地看了顾世清一眼,嘴角咧开一抹笑容,睥睨着陈金河。 “陈大人,现如今你知晓本官的身份了?” “那本官问你,本官处置这李寰,可有不妥?” 他背负着双手,目光一片平静。 可听着苏扬的话,陈金河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苏扬亮明了身份,那自然是要处置李寰了! 现在,苏扬以宣谕使的身份压他,明面上,他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随即,他又暗暗向着身旁的老者递了个眼色。 那老者当即冷笑一声:“原来还真是宣谕使?” “不过,你这黄毛小儿,来这江州城,就只是为了耍你的威风?” “当真以为,披上这身官袍,就可以在京城之外,耀武扬威了?” “今日你所做暴行,老夫必定会向朝廷上书,参你一本!” 纵使此时苏扬亮明了身份,这老者也依旧没有半点惧色。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老者,有些随意向着陈金河挥了挥手。 “陈大人,还不快介绍介绍,这老头是谁?” 连宣谕使的身份,都压不住这老头。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老头的身份了! 陈金河嘴角暗暗勾起一抹戏谑笑容,正要爬起身来。 可苏扬的话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本官可并未让你起身!” 听到此,陈金河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不让他起身? 这是准备让他在此一直跪着吗? 当即忿忿抬头怒视向苏扬,可却正对上苏扬斜睨而来的冷漠目光。 似乎只要他起身,这苏扬,便会给他安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他呼吸急促,要紧牙关:“这位可是周清源,周老大人!” 周清源?! 闻声,闻人红山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变化起来。 而他身后,一众随行官员也都脸色微微一变。 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老者,眼中显然流露出一抹惧色! 苏扬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挑了挑眉。 这名字,他可从未听闻过! 不过,似乎身边这些人,对于这周清源,都有所了解。 这时,闻人红山已然凑上前来,向着周清源恭敬行礼。 “原来是周老大人,失敬失敬!” 其余一众随行官员也紧跟着凑上前去。 唯独苏扬与顾世清,相互对视一眼,对于此人,都不知晓。 陈温凑到苏扬身前,低声提醒。 “苏大人,这周老大人,十余年前,曾在京城任职。” “那时便已是刑部尚书!” “后来虽是告老还乡,可而今朝廷之中,也有不少官员,皆是周老大人的门生!”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难怪这人刚一出面,就摆出这么大的架势! 连陈金河,对于这周清源,都恭敬有加! 原来是曾经的刑部尚书! 不过,他心中更为在意的,却是刑部一说! 他与这刑部,可是也有些恩怨…… 先前那清羽道人,被押解入刑部。 没几天功夫,就被放出来了。 而清羽道人又是摩尼教众,此外,在这江州地界,他还遇见了李思卿那妮子。 这妮子与摩尼教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看起来,这江州的水,比他预料中的还要深啊! 压下心绪,他又看向周清源,笑吟吟迈步上前,随意拱了拱手。 “原来是周老大人,久仰久仰!” “今日周老大人,怎有闲暇,与陈大人一同出面?” “难道是前来,专程迎接本官的?” 语气温和,似乎先前未曾与周清源发生任何冲突一般! 周清源冷冷一挥衣袖:“迎接?” “你算什么东西!” “也配老夫亲自前来迎接?” “老夫曾以为,你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堂堂宣谕使,应当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可今日一见,你倒是比老夫所想的还要狂妄!” 声音中充满了不屑,训斥意味,更是浓郁! 苏扬脸上笑容却是丝毫不减,反倒是不再理会周清源。 旁若无人般后退几步,向着韩韧摆了摆手。 “韩统领,你押解着这李寰,先行前往江州城府衙。” “待会,本官要亲自断案!” 说着,他又看向周清源,“周老大人,你若是无事,就先请离开!” 嗯? 闻言,周清源老脸顿时黑了起来。 “老夫何时准许你前往江州府衙了?” 他都已经亮明了身份,这苏扬,竟然还敢这般轻视他? 双方之间的气愤,早已剑拔弩张! 可苏扬却是笑容依旧,目光玩味地看着周清源:“敢问周老大人,而今官居何职?” 第五百八十九章 无关人等,请滚一边! “敢问周老大人,而今官居何职?” 熙熙攘攘,甲士环绕的大街上,苏阳这一句话,宛若青天白日里的闷雷。 震得苏扬身后的严州同知闻人红山,顾世清等人都面色微变。 已是告老还乡之人,还有什么官职品轶在身? 苏扬这话等同于直接拿鞭子抽周清源的脸。 反倒是正儿八经的事主周清源却神态自若,面带嘲讽。 他负手而立,脑袋冲天扬起,傲然喝道:“老夫无官无品,仅是这江州城内一赋闲在家的老者罢了。但,老夫虽已离开朝堂,却任心系家国命运,断不能容忍似尔等枉顾法纪,目无朝廷的宵小,肆意妄为!” 苏扬听的那是连连点头,“老大人高义,苏扬佩服之至。” “既如此,还不放了李统领?向江州父老下跪请罪!难不成苏大人要等着老夫上奏陛下,参你一个残害同僚,目无法纪?老夫虽已告老,但我的折子还是能送到陛下面前的。”周清源目光如电,满眼皆是威胁之意。 向江州父老下跪请罪? 闻人红山面色狂变,立场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就连韩韧也都不太确定自己这刀,到底是应该举着,还是要放下来? 周清源虽已告老还乡,但他曾为刑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尤其是刑部。 招惹这样的一个朝堂元老,可非常的不明智。 苏扬心生退意,暂避锋芒,也是在情理之中。 告老的人,可不一定以后就真的在这江州城中坐等老死了。 指不定陛下什么时候想起来,周清源摇身一变,就会再度登堂入室,高居庙堂之上。 而那时,他必然不会仅是一个刑部尚书。 届时,若是翻起今日这旧账来,恐怕绝对够苏扬好好喝一壶的了。 陈金河看着这僵持的局面,面泛冷笑。 强龙尚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你苏扬还仅仅只是一个四品宣谕使。 芝麻大一般的官,也能算官吗? 还想给他来一个下马威,那就不妨试试,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 这里,可是江州。 一念至此,又看着这样的场面,陈金河一下子跪的很踏实。 他现在跪的越久,等会站起来,就会站的更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的苏扬的身上,等着苏扬的选择。 是认怂服软,还是强硬到底。 也就是周遭百姓被将士驱赶到了一旁,并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 要不然,这场面只会更加的热闹。 此时的场中,最淡然的恐怕就要数混不吝的莫小刀和顾世清了。 这俩人像个没事人一般,还在看热闹。 苏扬也挺淡然,像个局外人般笑眯眯的看着周清源,“老大人说话还真是好听,我也相信老大人的折子是能递到陛下面前的,您大可以好好去递,赋闲在家,时间上应当是充裕的。” “但!”苏扬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凌厉,“朝廷命官处理政务,无关人等,还请——滚到一边去!” “若胆敢再阻挠本官,治你一个谋逆犯上!” 这青天白日的,又是一道滚滚闷雷炸裂。 苏扬一句话,把这熙熙攘攘的大街都瞬间炸清净了。 顾世清狠狠一挥拳,好像还挺过瘾。 闻人红山、韩韧等人则看的瞠目结舌。 苏扬,这是真敢啊!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还是他真有什么底气。 周清源那张沧桑的脸颊瞬间阴云密布,气到双手都禁不住在发抖。 “好,苏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官威,那不妨就将老夫拿了吧!”周清源震声怒喝,攥起的拳头分明是在衬托语气,却看着像是要打人。 苏扬无视周遭林立的刀枪,缓缓抬腿,走到了周清源的面前。 微微俯身,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老大人这是要将我的军?” “来,拿!”周清源怒目而视,举起了自己的双臂,“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无耻宵小要如何惩办老夫!” “韩韧,你听见了?”苏扬眼帘微垂,沉喝一声。 持刀而立的韩韧嘴角一阵疯狂抽搐。 这…… 他看看周清源,又看看苏扬,一时犹豫不定,内心直接骂开了。 这哪是将你苏扬的军啊,这是将我韩韧的军啊! 他往苏扬身边靠了靠,抻了抻苏扬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苏大人,此事不能办啊!” 苏扬不怒而威,沉声问道:“韩统领也有意见?” “不是卑职有意见,实在是……周老大人的身份,非比寻常。”韩韧苦涩说道。 他要是把周清源给拿了,那绝对就是一只脚迈进火坑里面去了。 周清源何许人也。 曾经的刑部尚书! 正儿八经的从二品大员呐。 陈金河看着嘀嘀咕咕的苏扬和韩韧二人嘴角泛起嘲讽的冷笑,“苏大人不妨将江州上下官吏,全部抓了吧!如此一来,这江州,就是苏大人的一言堂了,绝对不会有人在左右苏大人行事。” 苏扬轻笑,“陈——少詹事,你可知幕僚参政,节度地方兵马是何罪过?”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苏扬好似放雷机器,这冷不丁的又是一颗闷雷在众人心头炸裂。 就连气势昂扬的周清源,被苏扬这一句话说的气势都萎靡了下来。 今日这事若当真追究起来,他必然会落个刺配充军的下场。 半辈子的清誉,可就没了。 “兵马是本官带的,你待如何?”陈金河也意识到了问题,一声沉喝。 “可我看到的,并非如此!”苏扬玩味的看着陈金河,“况且,少詹事,有权节度地方兵马吗?” “要不然,李统领来说说看?” 陈金河的脸彻底的黑了,脸颊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抖动着。 “苏扬,你到底要做什么?”他阴沉沉问道。 苏扬一时有些懵,诧异的问道:“这话,难道不该是我问陈——少詹事你吗?拒本官与城门之外,苟合前刑部尚书周清源,拥兵自重,你们想要做什么呢?” “你血口喷人,颠倒黑白!”陈金河双目暴突,死死的盯着苏扬喝道,“本官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好啊,你以为就你会写俩字吗?折子我也会写!本官今日所见所闻,江州百姓皆可为我作证,一起参嘛!告到陛下面前,让陛下为我等做个圣断,应是最公平不过了。”苏扬全然无惧,震声长喝。 第五百九十章 能屈能伸陈金河 顾清源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僵的场面。 四品宣谕使力压江州文武,还把前尚书给整成了个大黑脸。 这事办的,难办喽! 但他莫名觉得好看。 特好看! 闻人红山一番迟疑后,缓步走到苏扬的身边,“苏神医,不妨各退一步如何?” 苏扬眼帘微敛,“闻人大人也觉得我做的不妥?” 闻人红山摇头,“苏大人,借一步说话。” 苏扬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闻人红山说道:“苏大人,此事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这个下马威,已足以震慑江州。若再进一步,当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大人应该清楚,仅凭这点事,是不足以治周清源与陈金河的罪的!” “而大人想要顺利在江州办差,却离不开他们。” 苏扬遥遥看了一眼陈金河和周清源,“但闻人大人觉得,此事还能善了吗?” 闻人红山温和的笑了笑,“苏大人,此时大家缺的不过是一个台阶罢了。似苏大人和周老大人这样争锋相对,互放狠话的行为,下官说句实话,朝堂之上每日都在发生。” 这话苏扬倒是承认。 吵吵嚷嚷大半天,还真就是放狠话。 仅凭将他堵在门外这一件事,还真拿周清源和陈金河无可奈何。 “闻人大人有心了,本官心中有数。”苏扬拱手说道。 闻人红山看着苏扬,心中微叹一声。 这年轻人,能力确实是有的,可这火气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忍让之时,风平浪静。 一爆发,却几乎与整个江州官场开撕。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为官之道。 在苏扬和闻人红山商讨之时,周清源和陈金河也没闲着。 脸色黢黑的周清源眼神冰冷,只低声对陈金河交代了一句话,“退一步,让他进城,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陈金河心中清楚,周清源这是爱惜上自己的羽毛了。 告老还乡之人,却插手了地方军政,这要是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传到陛下的耳边,必然会多多少少有些污点。 苏扬仅凭此事就想问他们二人的罪,那就是异想天开! “老大人,那李统领该如何?苏扬摆明了就是想拿李统领立威!”陈金河没有拒绝周清源退一步的提议,而是转而问李寰的事。 “先看!”周清源沉声道。 陈金河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 “不要再自称下官,老夫如今只是一个乡间野老,是你的入幕之宾!”周清源斥道。 “是,是是是。”陈金河连连颔首。 没官的人比他这个有官的人官大,这又是事实。 双手使劲搓了把脸,陈金河起身迎向了正走过来的苏扬,“苏大人,下官以为此事是有些误会的,周老大人也没有插手江州军政,他是有我的授意才这么做的。” “苏大人您看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大人不妨早点进城歇息?” 在周清源交代完之后,陈金河心中就清楚,这个和稀泥的狗腿子是必须得他来干了。 闻人红山看了一眼苏扬,眼神微动。 看,这台阶不就来了嘛! 苏扬没有理会闻人红山,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金河,“陈大人这变脸之术,看来应该是学过!” 上一刻铮铮铁骨,下一刻忽然屈膝谄媚。 这转变,堪称天上地下呐! 苏扬视线微抬,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周清源。 看来,这个告老还乡赋闲在家的故刑部尚书,才是这江州真正的主事之人。 那他的背后,又是谁呢? 曾经的刑部尚书主事地方政务,这背后若是没有一点朝堂巨搫的影子,可说不过去。 陈金河微微一笑,“苏大人说笑了,都是为国朝办差,小心无大错。疫病之后,江州官场动荡,匪患四起。下官不得不谨慎小心一些,还请苏大人能够理解下官对朝廷,对圣上的拳拳之意。” “下官宁愿招惹苏大人,让苏大人心中不快,也不想看到因为假冒官差之事,而致使江州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下官死则死矣,可若酿成后患,下官就算是死了,也意难平呐!” 陈金河这一番话,让苏扬第一次感受到了江州的棘手。 这老东西,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姿态更是能屈能伸到了极致。 伸的时候刀兵相向,屈的时候恨不得跪下来喊一声爹。 老家伙对自己是真的狠呐! 他若是再揪着不放,反倒是他的不对了。 “陈大人说的不错!”苏扬颔首赞道,“本官也是有这样的顾虑,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陈大人自有陈大人的顾虑,本官亦有本官的顾虑。本官奉旨办差,交出印信,却连这江州城的大门都进不去,又逢官兵围堵,本官多想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是吧?陈大人。” 陈金河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难看,“是是是,苏大人说的没错。地方不宁,大人小心谨慎一些,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都是一场误会,误会!” 苏扬大笑两声,“哈哈,误会嘛,解开就好了!” 可下一刻,苏扬却忽然变脸,厉声喝道,“韩统领,将李寰押解止江州府衙,本官亲自审他一审!” 陈金河面色一沉,但却很快又笑着说道:“苏大人,这不是误会吗?” “我进不得江州城可以是误会。可李寰欲置本官于死地,难不成陈大人也觉得是误会?”苏扬反问,“况且,本官接到密报,李寰利用守军统领身份,残害无辜,为祸江州,不得不查!” 陈金河讪讪,有些勉强的说道:“该查,该查!” “苏大人,请!” 周遭铁骑在陈金河打出请的姿态后,如洪水般迅速退到了两旁,在苏扬的面前清出了一条宽敞大道。 苏扬看了一眼站在马车旁的周清源,迈步走向了江州府衙。 身边之人敌我不明,又遇见了这样两个糟糕分子,说没有压力那绝对是假的。 局面堪忧。 对苏扬的命令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韩韧,见陈金河妥协,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立刻跟上苏扬的步伐,带人将李寰押解向了江州府衙。 在他们的身后,江州百姓欢欣鼓舞,高呼着苏扬的名号,声浪如潮。 “刁民!” 周清源冷哼一声,钻进了马车。 第591章 大刑加身 浔阳欲到思无穷,庾亮楼南湓口东。 树木凋疏山雨后,人家低湿水烟中。 江州,人间繁盛之地,烟雨飘摇之所。 这是苏扬在走进江州府衙之后,第一的感受。 阔气。 在制式框架之下,江州府衙愣是把自己做成了地方府衙的上上等。 钻进京城六部,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奢华。 “好地方!”苏扬感叹了一声。 陈金河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苏扬,自然清楚苏扬这番话所指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立马说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江州府衙也算的是世间头一号了,倒是让下官占了个大便宜。” “陈大人何必如此谨慎?李寰罪责难逃,与陈大人想必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苏扬故意说道。 陈金河此时的小心谨慎,与先前完全判若两人。 随便一件事好像都怕苏扬抓住小辫子。 陈金河脸上的表情稍显僵硬,讪讪说道:“苏大人说笑了,下官那有什么好谨慎的?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李寰冲撞苏大人,确实是罪责难逃,但此事,下官还真有些关系。” “他肩负守城之责,又奉下官之令之令向大人验证印信,只是做事没有分寸,冲撞了大人。毕竟年轻人嘛,就容易犯错。” “但是他其他的事,下官就不得而知了。这个,跟下官真没有什么关系。” 苏扬心中啧啧轻叹,陈金河这一手话术,也是顶了天了。 跟他娘的修炼过乾坤大挪移似的。 于无形之中偷梁换柱! 苏扬很自然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掌摩挲着象征权威的惊堂木,缓缓说道:“陈大人误会了,李统领可不是冲撞了本官。本官的肚量还没有小到连些许冲撞都禁不住,他可是要置本官于死地啊陈大人。” 陈金河的表情僵了一下,讪讪说道:“那兴许,也是有什么误会。若李寰那厮当真敢有那般狼子野心,苏大人断不能轻饶了他。” “那是自然,陈大人完全可以放心!”苏扬嗤笑,不咸不淡的说道。 惊堂木在苏扬的手中轻轻扬起,又重重落下。 砰! 随着一声脆响,惊堂木上那狰狞的卧龙,瞬间好像也活过来了一般。 威压顿生,气势如渊! “来人,带李寰!”苏扬压着嗓子,一声断喝。 声调脆若龙吟,口齿互叩间却又犹如铡刀落地。 威严顿生的苏扬令韩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下令带人。 镣铐拖地的啷当声很快在堂外响起,身形板正,脑袋高扬的李寰被带了进来。 “跪下!”苏扬虎目突睁,又是一声断喝。 砰! 惊堂木落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跪下!” 两侧随行而来的侍卫,齐声怒喝。 这气势,瞬间拉满。 但李寰不为所动,依旧倨傲的看着苏扬,“敢问大人,下官犯了何等罪过?” 苏扬不答,只是目光沉稳的看着李寰。 韩韧又有些犯纠结了。 他清楚苏扬是想让他动手。 可他实在是有些闹不清楚苏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清楚苏扬的目的,他就是难以决定这事到底应不应该做。 李寰犯的罪过,他心中很清楚,不过是准备对苏扬用刑而已。 可现在苏扬上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有些骑虎难下。 “跪下!” 一番纠结犹豫后,韩韧忽然一个箭步上去,刀鞘重重砸在了李寰的膝盖上,迫使他强行跪在了地上。 噗通! 李寰面目狰狞,大声吼道:“苏大人,你是想对本官严刑逼供?戍守城池乃本官职责所在,大人连印信都不愿意拿出来,如何能让下官确定大人就是苏大人!” “我只不过是言语上过激了一些,大人难道就要屈打成招。苏大人奉诏办差,难不成就打算如此办差不成?” 苏扬依旧没有答腔。 在李寰跪下来之后,这个事,好像就这样结束了一般。 苏扬的姿态再度变成了先前那略显慵懒的做派。 他斜靠在椅子上,目光扫过一同出现在堂上的陈金河与周清源。 随后又看向了熙熙攘攘挤在外面的江州百姓。 百姓的议论声,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苏神医真要审那李寰啊!” “那李寰那是那么好审的啊,他跟那个什么詹事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沆瀣一气,苏神医那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真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吗?那个李寰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想报官。” “苏大人是绝对能够相信的,他是我们江州人的恩主。可,说句昧良心的话,若苏大人拿江州这群蛇鼠没有办法,日后遭殃的可就是我们。” “哎,再看看吧,看看再说。我跟这个姓李的,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 莫说韩韧搞不清楚苏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就连莫小刀和顾世清二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人抓来了,却不上真格的了。 难不成是真的怂了? 就在顾世清正准备上前问一问的时候,却恰见苏扬冲着他招了招手。 顾世清立刻上前,“苏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劳烦顾公子去一趟官船,将那些水贼带过来。”苏扬附耳吩咐道。 顾世清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跪在地上桀骜不驯的李寰,心中大概猜到了苏扬的打算,颔首说道:“我这就去。” “有劳。”苏扬点头道。 顾世清前脚刚走,后脚陈金河就突然发难。 他原本并不知道在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以为李寰这厮真坏了脑子,要杀苏扬。 可现在一听,方才知道李寰只是威胁了苏扬,并没有真的动手。 一下子,陈金河的底气就上来了。 “苏大人,您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怕是不太好吧?”陈金河说道,“只是言语冒犯了苏大人,就惨遭大刑加身,李统领虽有过错,但应当罪不知此。” “意图残杀朝廷钦使,算不算是罪过?且本官还接到了密报!”苏扬眼帘微抬,“陈大人,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解释了。若陈大人还有什么疑问,不如亲自坐上来审一审,如何?” 陈金河刚要开口,边上的周清源却缓缓摇了摇头。 “下官唐突了,大人慢慢审,好好审!”陈金河沉声说道。 第592章 这就是证人? 李寰到底有没有罪,周清源和陈金河都是清楚的。 一条一条的列下来,估计能贴满整个府衙外墙。 可堵住城门口,向苏扬逼要官符印信,这算不得是罪过。 即便是告到陛下面前,李寰也有说理的地儿。 周清源神神在在的进入了贤者模式,闭目养神。 他倒要看看苏扬能耍出什么威风来。 李寰若无罪,有罪的,就是他苏扬! 声名鹊起,圣恩正隆的神医? 呵呵! 周清源心中冷笑。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爬虫罢了。 陈金河立在周清源的前方,神色与周清源几乎如出一辙。 在此时的府衙之上,最沉不住气的反倒是当事人李寰了。 在被强行跪下之后,他的大呼小叫就没有停下来过。 先前已经说过了数遍的车轱辘话,被他翻来覆去的喊。 吵得陈金河都眉头频频皱起。 自己当初怎么就重用了这么个玩意,陈金河有些后悔。 府衙外,呼朋引伴而来的围观百姓越聚越多。 府衙审案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将他们从家破人亡的深渊中拖出来的苏神医亲临江州,亲自审案。 那就是整个江州的大事。 哪怕他们只是替苏神医壮壮声势,在淳朴的百姓看来,也是好的。 “苏大人,这就快半个时辰了?您这案子到底是打算怎么个审法?”陈金河估摸了一下时间,揶揄说道,“难道苏大人打算让李统领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编几条罪状出来?” 苏扬斜靠在椅子上,淡蔑的目光扫了一眼陈金河,说道:“他若是真能忏悔,我反倒还高看他一眼!” “既然如此,苏大人这是在等什么呢?”陈金河笑眯眯问道。 苏扬这一副故作高深的做派,差点还真把他给唬住了。 可他仔细一想,这是他的地盘啊! 苏扬,一个根基浅薄的京官,兵不过几十,他还能有什么依仗? “等证人。”苏扬直言不讳的说道,“陈大人可满意了?” 证人? 陈金河内心呵呵冷笑了两声。 还真是故作高深! 李寰的证人,不可能有的。 除非李寰这个混账在什么地方留下了把柄,否则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他还是清楚的。 那首尾,干净的就跟狗舔过似的。 怎么可能会让苏扬这个愣头青找到什么把柄,还有证人。 “本官就看你怎么收这个场!”陈金河心中冷笑一声,缓缓退到了一侧。 在陈金河再度闭嘴之后,这座府衙在明面上看起来好像成为了苏扬的主场。 但也就是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都让一让,让一让!” 过了大概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府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喝声。 堵在府衙门外的百姓,如潮水般向两侧分了开来。 陈金河心中不由得一突,难不成苏扬真抓到了什么把柄? 他迅速看了一眼周清源,寻求应对之策。 可周清源像个没事人一般,依旧在神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犹豫再三,陈金河还是压低声音问道:“周老大人,此事……” “镇定点,就算他抓到了李寰的把柄又如何?一个手脚都处理不干净的废物,早点死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周清源眼帘微眯,胡须飘逸的口唇微张,声音几不可闻。 陈金河心中一凛,微微颔首,“下官明白了。” 苏扬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挠了挠眉心。 智商在线的反派,还真是难搞啊! 这俩人显然是已经摆明了吃死他的姿态。 这俩人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呢? 苏扬把朝中派系挨个过了一遍,却没有一条线能把他们二人和朝中的势力牵扯起来。 他的底细几乎是明明白白的摆在这些人的面前。 可这些人的底细,他却完全吃不准。 现在看起来他好像是站在了上风,可这都是假象啊这。 顾世清昂首挺胸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右手中拖着一根铁链,后面牵着那个曾盛气凌人的水贼匪首。 只是,此时他看起来颇显狼败。 浑身上下皆是伤痕,肩膀上先前留下的箭伤,更是有溃烂发脓的痕迹,不断有红黄相杂的血迹从伤口中的涌出来,在他赤着的膀子上浸染了一大片。 “回禀大人,贼寇已带到!” 顾世清像模像样的给苏扬行了个礼。 苏扬心中失笑,你顾大公子就别搞这一套了。 你这一出,整的我屁股下硌得慌。 陈金河看着被带上堂来的水贼头目,神色淡定如常。 没有急着发问,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拆苏扬的台。 “这位头领,你我又见面了!”苏扬微微俯身,看向了被士兵两脚踹在地上的水贼头目。 身形精壮,依旧赤着膀子的水贼头领,桀骜不驯的扬着头,“大人说的没有错,我等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今日既然落在了大人的手中。咱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大人随意便是。大人若是心善点,可以给咱来个痛快的,爷爷我在这里先谢过大人了。” “首领放心,我这人最是心善。行医者,最见不得痛苦。”苏扬说道,“只要首领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你我之间可谈的余地很大。” “尔等为何那么凑巧的就知道闻人大人与我会出现在哪条路线上?别告诉我,你是猜的!你看,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首领不妨先表现出一点诚意来。” 水贼头领头一偏,干笑了两声,“大人,小人还真不是猜的。我们这些在江里讨生活的,江面那就是我家啊!我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哪个身上揣着银子,哪个是有身份的,大人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你这个比喻倒是很恰当,可我不太喜欢听!”苏扬缓步走了下来,缓缓一巴掌落在了水贼头领的肩头,“首领不妨再仔细想想!” 水贼头领神色一变,不由得有些紧张,“大人,我说的就是实情。若能争的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我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嗯?是吗?!”苏扬笑着轻声反问,大拇指忽然扣住了水贼头目肩膀上的伤口。 翻卷的皮肉中,还能看见断裂的箭头。 “啊——” 苏扬的突然袭击猝不及防,让水贼头领痛到嘶声裂肺大吼了一声。 第593章 杀人,还要诛心! 水贼头目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看的闻人红山等人直接龇牙咧嘴的。 看着是真疼! 就连陈金河都忍不住目光闪烁。 而就跪在水贼头目旁边的李寰,更是非常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水贼头目的痛苦。 以及…… 苏扬的狠辣。 脸上带着笑意,戳人伤口,这是心思狠毒之辈才能做出来的事。 咬牙低头之际,李寰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 他明显的低估苏扬了。 即便这是苏扬给他的下马威,可这个下马威李寰也认了。 苏扬的目的,达到了。 苏扬俯身看着水贼头目,“我相信这个世间有无数的巧合,但这一次的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一些。水贼不为财,却要杀人灭口,你说说这是闹哪样呢?这样的水贼还算得上是贼吗?” 这短短呼吸之间的功夫,让水贼头领浑身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渍更是凝结成了滴,顺着他那粗重的眉毛,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那老头明显就是个官。对待官,不杀人灭口,大人以为合适吗?”水贼头目呼吸粗重如牛,狰狞的咬着牙,缓缓扭头,和苏扬的目光对视。 苏扬轻笑摇头,大拇指再度缓缓用力,“我觉得不合适。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当官的!你既然要求财,难道不应该一视同仁吗?还是说,你瞧不起我?!” 水贼头目这一次没有喊出声来。 他紧咬着牙关,面颊上青筋暴起,瞪圆了的眼珠好似随时要从眼眶中飞出去一般。 “我的目标就是那老头,大人只是偶遇!”水贼头目怒吼了一声。 “偶遇?”苏扬呵呵笑了,“不可思议啊,江面上拦江剪径的水贼口中竟然能说出偶遇这两个字,这个巧合,更巧。” “本就是突然际会,不是偶遇大人以为还能是什么?”水贼头目大吼。 剧烈的痛处,令他的吼声力量十足。 “不管是我觉得,还是你觉得,都不紧要,我想要听的是事实。”苏扬收回了摁着水贼头目伤口的手,从袖中抽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你的态度令我很不悦,我没有看到你丝毫的诚意。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不说?” 水贼头目尚未开口,陈金河却开了口。 他面带微笑,语气却阴阳怪气的说道:“穷凶极恶的水贼而已,苏大人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审问?似这样的贼寇,这旬月以来,江州城不知道杀了多少。” “若苏大人想要从他这个贼寇的身上,找到李统领罪证,恐怕着实有些困难。大人不妨再换个法子试试看?” 苏扬很细致的擦着沾染到手上的血渍,随口说道:“只是审讯水贼而已,陈大人何必紧张?尽管是为祸一方的贼寇,罪证还是应该审讯清楚不是吗?” 陈金河笑了笑,“苏大人没有必要逮住谁就往头上扣帽子,下官不过是提醒苏大人一句罢了。苏大人初到江州,便剿灭一方水贼,果不愧是载誉天下的苏神医,下官由衷的钦佩。” 苏扬也跟着很牵强的笑了一下。 敷衍,又意味深长。 这伙水贼若背后没有主使之人,苏扬都敢把自己的脑袋当球提。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水贼头目的嘴巴这么严实。 都这样了,竟然还是只字不漏。 当着江州当地官员的面审讯,竟然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 苏扬还是有些遗憾的,但倒也说不上气馁。 “这位头领,本官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想一想,你的这些兄弟,我想应该能支撑你一刻钟的思考时间。”苏扬把手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还是有些嫌弃。 他缓缓在堂中踱步,绕了一圈后,信手点了一名水贼,忽然喝道:“来人,斩首!” 水贼头目面色巨变,他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扬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明白了。 一刻钟,苏扬要杀了他所有的兄弟。 被铁链锁在一起的双手死死攥紧,水贼头领面色狰狞的死死咬着牙。 韩韧未做犹豫,立刻下令执行苏扬的命令。 两名士兵上前,拖着那名水贼就出了府衙。 一前一后出去不过两三个呼吸,士兵就折返了进来。 “报!贼寇已被斩首!” 水贼头领的身体禁不住狠狠一抖。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对苏扬吼道:“谢大人给我兄弟一个痛快!” “也许他可以不用死,但现在他死了,一刀两断,确实很干脆,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你不需要谢本官,应该是你的兄弟谢你。”苏扬温和的提醒了一句。 这样的误会可不应该有。 水贼头目的面目再度狰狞了几分。 杀人,还要诛心。 “大人想让小人说谁?只要大人放过我的兄弟,我绝对直言不讳!”水贼头目忽然喊道。 苏扬口中轻啧一声,“故意栽赃的事情本官可不做,而且我觉得你在侮辱我!” “韩统领,挑一个!” 韩韧的瞳孔猛地一缩,苏扬这是真狠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样的杀法,实在是过于残忍了些。 “是!”韩韧喊道。 他心中虽有微词,但却没有必要在这事上忤逆苏扬。 韩韧并没有真的去挑,只是头微微一偏,给士兵示意了一下就跪在他脚边的那个水贼。 那两名士兵再度上前,将那名水贼拖了出去。 刀子上的血迹尚未擦干净,就再度送走了一颗上好的头颅。 “头领,可想清楚了?”苏扬站在水贼头领的面前,直视着他阴气森森的目光。 “大人想让小人说什么?小人横江剪径,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这是小人知道的。除此之外,小人一无所知。”水贼头目狰狞喊道,“请大人给我等一个痛快!”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之下,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委婉的话。 语气硬邦邦的,像是一块桀骜的钢板杵在那儿。 “我这不就是在给你痛快嘛!你觉得痛快吗?看着曾经为你卖命的兄弟,因为你的一己私利,一个个倒在你的面前,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应该是挺痛快的吧!”苏扬缓缓说道,“你的兄弟因你而死,而你的嘴硬,将保住你个人的私利,你挺成功的啊!” 水贼头目忽然以头抢地,脑袋砰砰砸了下去。 地面上瞬间留下一片嫣红。 “拉起来!”苏扬沉着脸喝道。 第594章 水贼的铮铮铁骨 水贼头领的内心彻底的崩溃了。 在苏扬没有开口之前,他还能安慰一下自己,兄弟们走的没有痛苦。 可在苏扬开口之后,他苦心经营的内心,瞬间随之瓦解。 他的额头上被他磕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可他恍若未知,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还不打算说吗?”苏扬问道。 水贼头目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直挺挺的跪着。 苏扬冷笑,“韩统领,挑吧。” 韩韧:…… 他想提醒自己不是在干屠夫的勾当,可眼前这一幕,太像了。 又一个水贼被拉了出去。 堂上众人各怀心思,可府衙外围观的百姓却沸腾了。 “苏神医是一个真干事的好官啊!” “乡邻们,不妨抓住这个机会有怨的伸冤,有仇的报仇啊!” “苏大人会给我们做主的!” “苏神医连这些贼寇都在一一审讯,就更别说其他了,乡亲们还有什么犹豫的?” “瓜娃子,你不懂啊!江州的水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怕什么,舍得一身剐,阎王都能拉下马。” “有苏大人做主,我愿求一求这正义。” …… 听着耳畔叽叽喳喳的聒噪声,周清源眼帘微睁,晦涩不明的目光看向了脸上已写满了惧意的李寰。 他静静的看了数息,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复又闭目养神。 而此时亲眼目睹了水贼头目惨状的李寰,内心也几近奔溃。 苏扬的手段,宛若疾风骤雨,砸的他也心生惶恐。 他的那些事情,比起这个水贼头目,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艰难的向后扭头,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陈金河。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陈金河了。 看着这名水贼头目的下场,李寰已经预感到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陈金河不动如山。 他察觉到了李寰的目光,可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汇一下。 陈金河的态度,让李寰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绝望如同过境的秋风,瞬间在心中滋生。 他……被抛弃了?! 绝望的深渊背后,李寰心中也发了狠,目光渐渐变得阴狠。 不让我好过,你们也休想有个好下场。 脏活累活我都替你们做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们竟然要过河拆桥,弃车保帅! 休想!!! 水贼头领的审讯尚在继续,可另一个战场上的硝烟却已弥漫了起来。 这座并不宽敞的府衙内,此刻像极了一场博弈。 一个个的水贼被拖了出去,一一处决。 但水贼头领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他那张嘴就像直接被焊死了一般,现在连那些车轱辘话都不说了。 苏扬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靠这些水贼想要撬出江州的一点阴谋,显然是不太现实了, 难道这些水贼真的和陈金河等人没有关系? 不,不应该啊! 闻人红山分明就是被追杀。 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若说这些水贼的背后没有幕后之人,根本就说不过去。 除非,这名水贼头领真被人给拿捏死了。 拿捏到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敢轻易开口。 “闻人大人怎么看?”苏扬低声问了闻人红山一句。 闻人红山心中此刻也有和苏扬一样的疑惑,此事疑点颇多。 可即便是苏扬如此凌厉的手段,杀伐、攻心双管齐下,却没有从这些水贼的口中撬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这就显得很不正常。 “李莫阳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那厮就是一个莽夫。”闻人红山沉吟片刻说道。 苏扬眉头轻挑,“闻人大人也觉得这些水贼有问题?” 闻人红山神色颇为无奈的说道:“下官被追杀,这些水贼分明就是受人指使。可在这公堂之上,即便是苏大人您也撬不开这些水贼的嘴,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巧合。” “可下官并不相信世间真有这么巧的巧合!” 苏扬没有认可也没有反对,只是微带深意的目光看向了依旧闭目养神的周清源。 这个先前还气势凌厉的老头在进了府衙之后,就好像成为了一个隐形人。 他唯一的一次开口,好像也只是跟陈金河耳语了两句, 这事,还真挺刺激的。 有些乏了的苏扬,将审讯的事情交给了韩勋和顾世清。 他找个这么个借口,选择暂时当一个旁观者。 看看这一出好戏! 顾世清,世家大公子出身。 虽有一腔热血,但这审讯的手段不能说是没有。 而是完全空白! 被苏扬点了这么个差事,顾世清这个混不吝的,直接照猫画虎。 他把苏扬刚刚做过的事,再度给水贼头领表演了一遍。 顺带升了个级! 斩首水贼,不拖出去砍了。 直接当堂处决! 那场面看的苏扬都龇牙咧嘴的,浑身难受。 太血腥了! 韩韧依旧扮演着刚刚的角色,当屠夫。 审讯的事情,是一丁点都没有插手。 人谨慎到一定的地步,也挺讨人厌的,苏扬对韩韧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这个龟儿子,把三尖两刃刀真是耍了个滴水不漏。 一面在他的面前表现着,一面又谨慎的和他拉开一些距离,避免招惹到人。 苏扬都不知道韩韧这个贼厮心里到底在做什么主张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堂上的水贼也越来越少了。 但那名水贼头领好像已经麻木了。 他双目无神的看着这一切,对顾世清故作凶狠的问话,只字不答。 “顾公子,差不多了,将这一众贼寇,明正典刑!” 苏扬看时间已经磨得足够的久了,下令说道。 顾世清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蔫头耷脑的撇了撇嘴,说道:“好!” 用上了这么狠绝的手段,他竟然没能从这个水贼的口中撬出一句话来。 连一句无用的废话都没有! 这让他很受打击。 “我来亲自监斩!”他发狠一般说道。 这些水贼,让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公子是真的上了肝火了。 太他娘的气人了。 这贼子哪怕是随口说上一句话,他好歹也还有点面子。 可这孙子竟然只字未说! 只字未说啊! 这种场面给顾世清一种,他就是一个猴子般的感觉。 他在街头上蹿下跳耍的很过瘾,可围观的百姓,表情僵硬,连个好字都不喊。 这都已经不能算是侮辱人了,这是直接拿大脚摁在他的脸上踩! 第595章 府衙里的明争暗斗 水贼们被明正典刑。 在江州府衙外,被杀了个人头滚滚。 百姓的声势因此而再上层楼,有直冲云霄的势头。 苏扬惯会俘获人心,但在京城的疫病爆发后,他已经很尽量的去避免这么做了。 民心是皇帝的独属,寻常人可用不起。 “苏大人。”在周清源的一个眼神后,陈金河站了出来,说道,“如今水贼已除,也没审出个子丑寅卯,问出他们的幕后主使之人。那李统领之事,是否也可了结了?” “下官还以为这些水贼是受了李统领的暗中指使,可现在看来,苏大人好像搞错了?” 陈金河此时这话问的就相当的客气了。 若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认为陈金河和苏扬,绝对是关系和睦的好臣工。 但苏扬心中却清楚。 陈金河这个老狐狸,简简单单的三两句话中,却是步步陷阱。 目光微眯,苏扬轻笑道:“陈大人不要着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朝廷的蛀虫,百姓眼中的垃圾。” “水贼和李统领之事,本就是两件事。” 陈金河故意问道:“两件事?” “陈大人该不会一直觉得是一件事吧?其实我原本也有和陈大人一样的怀疑,但这一审不就水落石出了嘛!陈大人说的有些晚了,若是陈大人也有这样的怀疑,应该早点说出来才是。”苏扬迅速说着,语气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好在李统领还在此地。” 陈金河根本插不上说话的机会,反驳苏扬。 只得等苏扬的话说完之后,这才说道:“苏大人误会了,我是有些许怀疑,但却并没有怀疑到李统领身上。下官只是想提醒苏大人一句,李统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本官谢过陈大人的一番好意。”苏扬不见喜怒,随口说道。 这便是你们的手段吗? 想给我玩一招温水煮青蛙。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得逞呢! 在顾世清走进堂中后,苏扬再度招手将这位贵公子唤了过来,附在耳畔低声交代了两句。 顾世清看了一眼苏扬,不情不愿的说道:“我的苏大人,您是真拿我当狗腿子使唤了啊?” 苏扬失声轻笑,“谁叫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这样的差事,交给其他人去办我也不是很放心。能者多劳,就劳烦顾公子再辛苦辛苦。” “不是我乐意跑腿,我就是喜欢你这句能者多劳!”顾世清潇洒的一抖折扇,唤来了两名士兵,将苏扬桌上的笔墨纸砚搬了出去。 苏扬目光带笑。 这种贵公子,竟还挺可爱。 苏扬的这一手操作,又把堂上众人给弄懵了。 跪到双腿都快没了知觉的李寰,更是心中惊疑不定。 他今天的心路历程,堪称是跌宕起伏。 陈金河一开口,他感觉自己又有希望了。 可苏扬这神神叨叨的一番做派,又让他的心中开始忐忑了起来。 未知的恐惧,才最是瘆人。 陈金河心中也有些不解,微微侧身,低声对周清源问道:“周老大人,你看他这又是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周清源嘲弄的冷笑了一声,“还能是如何?自然是找李寰的罪证。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手中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只能找百姓了。” “原来如此。”陈金河也冷笑了起来,摇着头,感叹道,“他口口声声说接到密报,下官还真以为他手中捏了李寰确凿的证据,如今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周清源清瘦的脸颊上煞气萦绕,耷拉着的眼皮微抬,对陈金河说道:“我警告你,边边角角的再好好想想,趁早处理干净。若当真留下了什么把柄,你的主子救不了你,我的主子,也不会为了你这点破事插手。” 陈金河心中一凛,神色凝重的点了下头,“周老大人放心。只是……我们当真就放任苏扬的在江州如此肆意妄为?” “急什么,先等等看。”周清源将双手拢在袖中,淡然说道,“他到底是真的过江龙,还是虚张声势的爬虫,看看就知道了。江州,筹谋日久,岂是他一个小小宣谕使就可撼动的,安心办你的事便可。” 陈金河乖巧的再度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李寰……” “他的事难道不是已经定下章程了吗?还需要问什么?”周清源目光泛冷,幽幽盯了陈金河一眼。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陈金河立马颔首说道。 周清源的这一句话,算是已经彻底的定下了李寰的命运归宿。 若苏扬找不出他的丝毫罪证,那他就是攻击苏扬的最有利武器。 而若当真被苏扬抓到了什么把柄,他也就只配成为弃子。 陈金河心中有些许的无奈,但也只好做如此的选择。 李寰这个人是蠢了一些,贪了一些。 但他有个最大的好处,听话! 陈金河一直用的还挺顺手的。 可面对盛气凌人,明显要在江州立起威风的苏扬,万不得已,也只好做出取舍了。 上百名水贼的尸体码在一起,是一个绝对无比震撼的场面。 将左右两条大街都堵的水泄不通的百姓,也因为这样的场面被点燃了情绪。 群情激愤! 就在那血腥的临时刑场边上,顾世清令士兵清出了一片空地。 摆上了桌子,放上了文房四宝。 哗! 折扇在胸前抖开,贵气难掩的顾世清孑然而立,放声说道:“诸位江州父老,都安静安静啊,且听小生,呸,且听本官说道两句。” 当惯了闲云野鹤、红袖添香的贵公子,顾世清就老是容易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官。 “这位官爷说话还怪好看的!” 有人忽然喊了一嗓子,围观众人哄然大笑。 顾世清面色一板,摇着折扇昂首喊道:“本官风流倜傥,貌塞潘安,天下人尽皆知。哎,说的不是这回事,都安静安静。” “经苏大人严查,江州驻军统领李寰,作奸犯科,为非作歹,说白了不是啥好人。笔墨纸砚,本官都为诸位准备好了,但有冤情者,立刻报上来。” “本官与苏大人,一定会为诸位主持一个公道,天理昭昭,为正义故!” …… 第596章 请配合点 依旧跪在堂中的李寰,心神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血丝弥漫的眼睛,夹杂着焦躁不安,看了一圈周围。 陈金河和周清源显然已经指望不上了。 而苏扬,摆明了要将他针对到底。 他现在能靠的,唯有自己! “苏大人!”一念至此,李寰忽然断喝一声。 苏扬支起身子,大手撑在案几上,看向了李寰,“李统领这是想起什么来了?” “苏大人是不是该考虑给我一个交代了?”李寰冷声问道,“大人将水贼皆已审讯完毕,他们与本官可是毫无干系。苏大人还打算让我跪多久?本官不是罪囚,而是朝廷命官!” “谁说你不是罪囚了?”苏扬嘴角微勾,目光淡蔑的看着李寰,“密报可就在本官的手中,只是本官办差,讲求证据,不可能断不明不白的案子。也免得李统领下了九幽之后,还要抱怨我的是非。” “你也别着急,很快的就好了。你自己做过的什么事,自己心中应当是清楚的。我劝你最好识时务一些,主动交代,和我拿出证据你被动认罪,那可是两回事。” “前者,你兴许尚有一条活路,后者,可就很难说了。甚至,你的宗族亲眷恐怕都要受到连累。” 苏扬说的无比笃定,但李寰心中却越发的怀疑了。 既然有密报,为什么到如今还是只字未提? “那敢问苏大人,本官犯了什么罪?”李寰震声喝道。 “你犯了杀人越货,私设刑狱,买卖人口之罪!”堂外忽然响起一声断喝。 顾世清迈着潇洒不羁的王八步,手中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姿窈窕,面带愁绪的女子。 李寰豁然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顾世清身后那名少女。 有些眼熟…… 但却想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又因为什么事情见过了。 但看着这名女子,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苏扬,竟然真的有他的罪证。 这不可能! 尽管心中彷徨,可李寰的姿态依旧强硬,他冷笑着喊道:“苏大人为了针对下官,可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知大人是从那个风花雪月之地找来的女人,又使了多少银子,让他来咬下官一口?” 周清源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李寰,低声对陈金河说道:“倒还没蠢到家!” “可也应该于事无补,不是吗周老大人?”陈金河喃喃说道。 周清源豁然看向了陈金河,“他的事情,你知道?” 陈金河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一些,若苏扬能说服百姓出来举证,李寰逃不掉!” 周清源气到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既然你知道,之前还替他说什么话?你也蠢得跟猪一样。” 陈金河:…… “李寰这个人办事挺忠诚的。”陈金河嘟囔了一句,“谁知道苏扬玩了这么一手,这些刁民,也是不知死活。” “闭嘴!”周清源低声咆哮道。 陈金河:…… 低头抓了抓耳朵,陈金河不再吭声。 苏扬没有理会李寰阴阳怪气的卖弄,伸手接过了顾世清递上了诉状。 “民女李玉蝶,你可清楚你在这张诉状上面写了什么?”苏扬喝问道。 堂下,那名衣衫单薄,楚楚可怜的少女跪了下来,“回禀大人,民女清楚!” “李统领,认识她吗?曾经被你圈禁长达三年九个月,最后以五十两银子买到九味楼的姑娘。”苏扬看过诉状后,怒声喝问道。 苏扬这么一说,李寰终于想起这个姑娘了。 但想起归想起,这事,他又怎么可能会认呢。 嘲讽的讥笑着,李寰说道:“九味楼,大人的口味倒是不错,江州城数一数二的地方啊!只是……,苏大人,你不觉得用这种手段针对朝廷命官过于卑劣了吗?” “这女人红口白牙一翻,就说我圈禁了他三年零九个月,她说是难道就是吗?大人不是讲证据吗?证据呢?难道这就是大人所谓的证据?!” “若当真如此,那下官可真的是长见识了!” 李寰很明显的换了套路,也开始用上脑子了。 但苏扬完全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你放心,证据自然会有。” “哪呢?下官怎么没看到啊!”李寰哈哈大笑一声,“我觉得大人也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了,大人想要杀我立威,那便杀好了,我把脖子给伸在这儿,请大人动手!” “周老大人主理刑部多年,经他之手的案子何其之多,苏大人想要瞒天过海的手段,我劝您还是省省吧。这里,不是大人的一言堂,我李寰可以死,但大人也最好掂量掂量,你的脑袋!” 李寰这一番话,让苏扬忍不住都想拍案叫绝了。 忽然间是真会说话啊! 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辞严,威胁力度直接拉满。 跟之前翻来覆去说车轱辘话的李寰,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眼前的情景,让闻人红山心里都不由有些动摇。 他立在苏扬的身边,一时欲言又止。 可一看站在堂中一侧,依旧神神在在的周清源和陈金河,他又犹豫了。 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有些话,说了好像也不太好。 就在这时,堂外又传来一阵骚乱。 拥挤的百姓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是在顾世清一起出去的莫小刀。 在他的身后,十数名兵士手中抓着绳索,将一连串形色各异的人拽了进来。 苏扬心中那颗悬浮着的石头,缓缓落了地。 “李统领,你要的证据,来了。”苏扬面带淡漠的笑意,对李寰说道,“这些人我想你应该都很熟悉,莫小刀,让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莫小刀刚要准备给苏扬假模假样的来个礼,听到苏扬这话,直接作罢,反手一刀背就敲在了一个泼皮模样的人腿上,“跪下!说!” 断了半条胳膊,腿也瘸了的泼皮,一看莫小刀那张脸心里就有怕。 噗通一声跪下,他麻溜喊道,“小人李贵,李统领是我从叔,我年纪比他大,但他辈分比我高。李统领有个捞银子的营生,不好安排跟脚不明的人,就让小人代为看顾着。” “但,大人明鉴啊,小人就是个狗腿子,那些事都是李寰这个坏怂指使我做的!” 第597章 孩子,你就认了吧! 李贵这话说的过于痛快,让苏扬大感意外。 这还没上手段呢,就倒豆子般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有些反常。 但一看面带戾气的莫小刀,苏扬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李贵这厮在莫小刀的手里应该吃了不小的亏,嘴巴才能这么的利索。 “你放屁!”李寰忽然暴喝,“我根本都不认识你是谁!” 情急之下,李寰的脑子好像又丢了。 李贵一听瞬间不乐意了,“哎,你个坏怂,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你爹吗?” “劳资从你光腚跑的时候,一直看到现在,你身上有几根毛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还不认识我!你要死就死,不要连累我们好吗?还不认识,你赖我俩之间的关系有用吗?” “街坊邻居,宗族里面随便一问,都清清楚楚的,这是你能赖得掉的?” 李寰为之气结,一张脸差点憋成了紫红色。 这话直接把他吃了个死死的。 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一派胡言!”李寰怒吼。 苏扬祭出李贵这个杀器,李寰心中清楚,自己完了。 死定了! 除了一派胡言之外,他浆糊一般的脑子连反驳自辩清白的话都想不起来了。 “行行行,你也嚷嚷了。”李贵习惯性的甩了下右胳膊,却忘记了他那胳膊断了,瞬间痛的龇牙咧嘴的,但他想要说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认罪,都到这个地步了,从叔也莫要怨我绝情,我是为了我们江州李家着想。” 教训完李寰,李贵冲着苏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苏大人,我坦白!李寰这个坏怂,这些年干过的坏事儿不少,但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经常带着人假冒山贼,劫掠附近村落。” “李寰这个孙子,一好银子,二好女人。江州城中,他有三座大宅院,一个是存放银子的,两个是关押女人的,江州诸位大人都是那里的常客。” “李寰需要做什么,上下打点的时候,就会在那两座宅院里设宴。请那些有头有脸的官老爷们过去,反正里面干啥的,咱也不好明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苏扬的脸色一片阴沉,杀气腾腾的看向了李寰,“李统领,李贵说的这些,你可认?” “本官不知道!”李寰怒吼,“这是诬陷,诬陷!” 他的脸上青筋暴起,一张脸终于被他自己给憋成了紫红色。 “嘴巴倒是挺硬的!”苏扬冷喝一声,“来人,先赏他二十大板!” “喏!” 韩韧迅速出列,痛快喊道。 这风向他看的死死的,李寰就算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四名士兵上前,将李寰摁倒在地,韩韧亲自行刑。 砰! 砰! 韩韧这个差事办的格外用心,每一板子都用足了力气,落的结结实实的。 只是四五板子下去,李寰连喊疼的声音都喊不出来了,浑身好似痉挛般抽搐着。 府衙外围观的百姓沸腾了。 “苏大人是真打啊!” “李寰那厮坏事做绝,就该直接乱棍打死!” “我忍不了了,我也要状告李寰!” “算我一个!” …… 若不是门口有士兵把守,群情激愤的百姓恐怕都要冲进来将李寰碎尸万段了。 到了这个时候,苏扬的目的终于才算是达到了。 他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目光越过闹哄哄的大堂,看向了陈金河与周清源,缓缓开口问道:“不知道陈大人知不道李统领那三座宅院?有没有去过?” 陈金河抱拳,义愤填膺的说道:“苏大人明鉴,下官不知道李寰这厮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此等恶事简直丧尽天良,天诛地灭。下官认为苏大人都没有必要继续审下去了,直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陈大人急什么,这时辰尚早,我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嘛!”苏扬故意说道。 看见陈金河着急,苏扬心里就更加的踏实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路子才合适嘛。 陈金河很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下官只是觉得苏大人初来江州,还没有好好休息一下,就立刻开堂审案,下官这心里有些惭愧。”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点累又算的了什么。只要陈大人跟李统领没有关系便好,我刚刚还真有些担心。”苏扬笑说道。 陈金河立马摇头道:“那不可能,下官怎么可能会和这种狼子野心之辈苟合。只是在下官的治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出现李寰这等贼子,下官这……实在是有些惭愧。” 苏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就只是惭愧吗? 二十板子下去后,李寰差不多成了一条死狗,几乎只剩近气,没有出气了。 “李寰!”苏扬抬手,手中惊堂木震撼落小,“李贵所言,你是认还是不认?” 意志淡薄,眼皮沉重到都快要抬不起来的李寰,依旧无比倔强的摇了摇头,“我……不认!” “你这嘴巴是真铁!”苏扬从怀中掏出银针,摆在了桌案上。 然后从中抽出了几根,走了下来,亲自扎在了李寰的身上。 “你应该不至于忘了,我苏扬,其实是个医生。”扎好银针后,苏扬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寰,“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的,驻军统领假冒贼寇,劫掠村镇,罪责难逃!” “二十大板,行刑!” 韩韧嘴角轻抽,“大人,这会……死人的。” 寻常人连二十大板应该都撑不下来。 李寰现在还能说话,也只是因为他是武将出身,身子骨比寻常人要硬朗许多。 可若是再来二十大板,可能当场就要被打死了。 “无妨,他死不了。”苏扬说道,“行刑!” 韩韧有些被吓到了,四十板子,这是真狠呐! 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痛快的执行苏扬的命令。 神志恍惚的李寰并没有意识到苏扬在他身上做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清醒了一些,只不过意识刚刚清醒片刻,背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那重重的一板子,差点把李寰的五脏六腑全都震了出来。 “我认!” 他大吼道! 他没有想到,挨了二十板子,苏扬竟然还要对他用刑。 “我这应该不算是屈打成招吧?李统领!”苏扬面无表情的问道。 面容狰狞的李寰很想点头,可他不敢。 “我要将功赎罪!”李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喊道。 第598章 一举成名天下知 苏扬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李寰这一句话。 他脸上的笑意,就像是被一股微风拂过的平静湖面,忽然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将功赎罪?”苏扬念叨了一句,“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神智有些浑浑噩噩的李寰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喊道:“苏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不入流的小人物,这些都是陈金河指使我做的。” “是他让我率军假扮贼寇,劫掠村镇,是他让我弄宅子,养那些女人,供他和那些大人休憩玩耍!” “咳咳咳……” 似乎是说话说的过于急切,一番话喊完,李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虽然他还活着,但很明显刚刚的二十大板,还是伤了他的脏腑。 咳嗽咳出血,也不可能是气的。 “陈大人指使的?”苏扬玩味的重复了一句,目光眺向了陈金河,“陈大人,你怎么看?” 面对李寰的攀咬,陈金河镇定自若,好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疯狗临死之前的疯狂攀咬,苏大人想让我怎么说?”陈金河淡然说道,“此事到底跟下官有没有关系,苏大人一查便知,我想苏大人应该也不至于用捕风捉影的方式断案吧?” 苏扬点头,“陈大人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陈金河泰然处之。 阴阳他? 呵呵,无所谓的事。 回过头来,苏扬对李寰喝问道:“李寰,既然你说你做的这些皆是受陈大人指使,那不妨拿出证据来?” 李寰懵了。 证据,哪里有什么证据? 这些事皆是口头收受,哪有什么证据。 心中剧烈的急切,让李寰的神智都清醒了几分。 他搜肠刮肚的想着和陈金河相处的一切细节,试图找出一点点可行的证据。 但…… 没有。 一点都没有! “陈金河,你这老狗!”他扭头怨恨的看向了陈金河,喝骂道。 陈金河眼底皆是冷意,拱了拱手,对苏扬说道:“苏大人,罪臣无故攀咬上官,是否应当算是罪加一等?” 苏扬一脸很直白的遗憾。 这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李寰这厮竟然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证据。 这孙子还真当得起一句,废物点心! 苏扬没有急着回答陈金河,而是对李寰问道:“李寰,可想起来了?” 已经搜肠刮肚想了一圈的李寰,双目无神,就连脸上的愤怒都显得有些空洞。 看来是没有了,苏扬心中微叹。 “让他签字画押!”苏扬将供词交给了韩韧,吩咐道。 李寰这颗萝卜是拔了出来,可却没有带出陈金河和周清源这两块大泥巴。 没有证据,什么话也说不了,苏扬只能如此结案。 心中已经彻底绝望的李寰,好像丢了魂,反抗也不反抗了,让他签字画押,更是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韩韧不得已只好亲自抓着李寰的手,帮助他签了字,画了押。 在李玉蝶出面做证之后,陆陆续续还有十数位百姓也跟着上堂做证。 林林总总的罗列下来,堆积在李寰身上的罪证足达数十条之多。 “李寰身为江州驻军统领,却不思为国尽忠,保境安民。反而为一己私利,假冒山贼,掠夺四方,草菅人命。又无端拘役良善百姓,为非作歹……李寰之罪,罄竹难书,天理难容,本官宣判——斩!” 苏扬手握厚厚的七八页罪状,铁口直断,判李寰斩立决。 都不需要等秋后! 惊堂木在苏扬的手中轻轻扬起,又重重落下。 啪! 一声脆响,满堂俱惊! 但却无人发声。 即便是堵在大门外面的百姓也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迫切的希望苏扬除掉李寰这个江州城的大恶贼,可当真杀了之后,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苏扬第一天到江州城,竟然就把驻军统领给砍了?! “苏大人英明!” 百姓之中忽然爆发一声高呼。 “苏大人英明!” 堵在门口,挤在街上,将两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忽然间像是被风吹过的麦浪,一层层的跪了下去。 “苏大人英明!” 呼喝声直入云霄,几近传遍了整座江州城。 苏扬快步走了下来,对围观的百姓喊道:“诸位快快快请起,我奉陛下之诏,巡查江州,处置贪官污吏,不法之徒,本就是职责所在,实在是当不起诸位这般大礼。” “苏大人,苏神医,青天大老爷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涕泪纵横的喊道,“小老儿太胆小了,辜负了苏大人一番盛情啊!” 苏扬心中明白,这大爷肯定也是受害者之一。 但却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站出来指证李寰。 “阿伯,李寰死罪已定,您的仇也算是报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您老没有上堂指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苏扬亲手搀扶起了这位老大爷,说道。 颤颤巍巍的老头,一听苏扬这话,却好像更加的自责了,“哎,活了这般年纪,全然活到狗身上去了。我只是可怜我儿留下的两个幼子,要不然我早提刀砍了李寰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老伯做的是对的。”苏扬拍了拍老大爷的手,温声说道,“本官出来乍到,诸位乡亲父老,肯定是有所怀疑。但从今日起,诸位可以放心了。” “但有冤情,这府衙外的登闻鼓,就是为诸位而设的!”苏扬喊道。 “苏大人英明!” “苏大人英明!” …… 百姓的热情再度暴涨,声浪如潮,高声长呼。 压力骤临,但也成就感满满的苏扬坐回了主位,惊堂木一拍,令全场肃静。 “不妨就由陈大人监斩如何?”苏扬看向了陈金河,问道。 没有揪住陈金河的辫子,苏扬只能不了了之。 稍稍恶心一下,表个态,也算是个意思。 陈金河不苟言笑,依旧镇定自若,“苏大人但有差遣,下官不敢违背。监斩李寰这等恶贼,也是下官的荣幸!” “那好,那就有劳陈大人监斩,立刻行刑!” 苏扬手中惊堂木落下,伴随着一声脆响,此案彻底告终。 而苏扬,也因为这前后两个案子,用短短半日时光,声明响彻整个江州城。 一举于江州扬名! 第599章 就这?下马威?! 陈金河亲自带人押解好似丢了魂的李寰,出了府衙行刑。 那位曾经的刑部尚书,在江州官场上明显有着举重若轻分量的周清源,也跟着一起去了。 此时,除了拱卫在府衙的江州将士之外,剩下的人,应当都算是苏扬的人了。 顾世清摇着折扇,在堂中踱着步,感叹道:“短短半日时间,苏大人就查办两起大案,一举于江州扬名,我等羡慕不来啊!” 身心疲惫的苏扬仰瘫在椅子里,对顾世清的故意揶揄,只是笑了笑。 你他娘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却羡慕我们这些搏命的。 事儿弄反了吧。 闻人红山跟在顾世清的后面,也附和道:“苏大人所为,让老夫这脸上可臊得厉害,年轻有为啊。” 顾世清揶揄,苏扬可以不做理会,但闻人红山的话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但让苏扬迷惑的是,他怎么听不明白闻人红山这到底算是在夸他呢? 还是在嘲讽他?! “闻人大人这话也是折煞本官了。惩奸除恶,本是本分,这可谈不上什么年轻有为。”苏扬说道。 闻人红山微微一笑,“苏大人说的是。” 话题到了此处,忽然有些僵硬。 大家兴许都是好意,但这两句话印证到一起,就稍微有点儿毛病了。 过了小半晌,苏扬主动问道:“李寰在江州城内的那三座宅院,查抄出了不少的赃物,还有被他关押起来的那些无辜少女和百姓,让本官稍微有些难办。闻人大人以为,当如何处置?” “那些百姓不如发给路费,让他们自行归家,至于查抄所得赃物,理应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处置。”闻人红山想了想,说道:“苏大人,如此处置可好?” 交给刑部,这才是苏扬难办的真正根源。 他跟刑部的麻烦可不小,辛辛苦苦一场,却要给他们做好事。 这福利,他一点也不想送。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中正,合乎规矩的处置方式。 “那就这么办吧。”苏扬说道。 将纸在桌案上铺开,苏扬提笔,将案由、审理经过等悉数补了上去。 这些卷宗,在稍后将和查抄所得一起报送刑部。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差不多是苏扬刚刚写好卷宗,并蜡封上之后,陈金河和周清源等人回来了。 这俩大爷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但在见到苏扬的时候,还是假模假样,很牵强的笑了笑,说道:“苏大人劳碌半日,想比已是乏了。下官已在驿馆中为苏大人和诸位安排好了住处,烦请苏大人移步,随下官一起前往驿馆赴宴。” “江州贫蔽,没有什么上的台面的好酒好菜,还请苏大人不要见怪。” “陈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客气了。”苏扬中规中矩的应付着。 江州如果都能算是贫蔽,那其他地方的官吏,大概可以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了。 江南富庶之地,都成了贫蔽,那他们还算个啥?! 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苏扬等人跟着陈金河出了府衙,步行拐了两条街到了驿馆。 也不知道是江州府衙没有马车,轿子。 还是说陈金河是故意的,反正苏扬没提,陈金河也没有准备。 走两条街倒是不算远,苏扬只是觉得陈金河这个态度就很有问题。 于细微处,见缝插针的针对,度量太小了一些。 江州城的骚乱,在这个时候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但大街上的百姓依旧还是很多。 他们热烈的聚集在一起,言语之间谈论的都是苏扬。 陈金河走了一路,脸色就黑了一路。 在江州百姓的口中,苏扬好像成为了救世主,宛若九天之阳。 而他这个江州地方官,俨然成为了罪大恶极的东西。 心中骂了成千上万遍刁民和苏扬,他们终于跨进了驿馆的大门。 大门一关,陈金河的耳畔这才终于清净了一些。 驿丞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留着两撇颇具个性的小胡子,乍一看还有些像胡人。 “大人,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了。”他谄媚的笑着,凑到陈金河的身边说道。 苏扬的目光在这人的身上逗留了片刻,便没有再做理会。 驿丞,一个无关紧要的官吏。 他在这些人的心中,有没有什么分量,都不重要。 “苏大人,请!”陈金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收拾,对苏扬说道。 “好,陈大人,周老大人,请!”苏扬客气了一下。 即便暗地里已是暗流汹涌,但起码在表面上,大家还都保持着一定的形象。 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关系和睦的幕僚。 周清源自苏扬坐堂江州府衙之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始终都是一副老师爷般的做派,隐约间还带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 好像寻常的外物,已经难以惊起他心中的任何波澜了。 坐进那装饰豪华的明利轩,再一看桌上的饭菜,苏扬的表情一时古怪之极。 陈金河这一手,是真棒啊! 驿馆的硬件堪比奢华,但桌上的饭菜,当真是尽显朴素之风。 六个菜,全是野菜,不见半点腥荤。 一盆饭,是两种米混杂到一起的糙米。 这要不是下马威,苏扬都敢倒立洗头。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陈金河所说的贫蔽指的是什么了。 江州富庶繁华之地,招待京官的餐食,是这么个水准,那倒确实是贫蔽。 但这事,苏扬没有可挑理的地方。 即便是硬着头皮认,他也得认! “让苏大人和诸位见笑了,江州匪患不断,百姓日子过的艰难啊,也就只好用这样的粗茶淡饭来招待诸位了。”陈金河笑呵呵的说道,脸上难得出现了自在的笑意。 苏扬握起筷子,招呼了一下,直接开动。 这种饭菜又不是下不了口,在寻常百姓家中,都已经算是好饭好菜了。 顾世清看着桌上的六个菜,却表情艰难,他把筷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如此反反复复三四次,右手这才把筷子给攥实诚了。 “陈大人,周老大人,你们一起吃啊!别客气,身为东道主,哪有看着我们吃的道理?”顾世清热情的招呼道。 他拿起筷子后,才注意到陈金河和周清源竟然淡定在一旁饮茶,根本没有任何吃饭的意思。 这哪行! 遭罪也不能让他们自己遭啊! 大家一起来。 第600章 争锋相对 陈金河一脸牵强的笑着,“下官今日没什么胃口,诸位先行饮用,先行饮用。” 顾世清一听这话,瞬时就不乐意了。 老东西,你还真诚心看我们的乐子是吧? “陈大人,这不合适吧?”顾世清语气渐冷,“难道这就是江州的待客之道?” “这哪有什么不合适的,顾大人自请。”陈金河全然不理会顾世清的意见,依旧如故。 吃的风卷残云的苏扬,已经干掉了一碗饭,拍了拍肚子说道:“顾公子何必强人所难,这糟糠粗饭,山野之菜他们吃不下去,就不要勉强了。本来就是特意给我们吃的,他们自己哪咽的下口。” 顾世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这我倒是真的长见识了。陈大人,您怎么不直接给我们端两盆猪食搁桌上呢?那样诚意更足!” 和陈金河之间,本就剩一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仇怨已结,苏扬也没有什么顾忌的。 而顾世清更是个混不吝的主,一张口,那就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 他先前说的委婉,本就是看苏扬的态度。 一看苏扬直接都挑明了,那还给什么面子,直接戳! 陈金河面色微变,冷气横生,“苏大人这是何意?江州形势危急,匪患四起,日子本就清苦,可拿不出手上等佳肴招待诸位。若苏大人心中不悦,不妨上街上亲自掏银子去卖吃喝。” 苏扬正在给自己添饭,闻言笑道:“我也觉得可能是误会了陈大人的一番好意,但陈大人和周老大人闲坐品茶,连筷子都不动一下,想让本官不误会都难。” 话锋一转,苏扬很好心的提议道,“那不如这样,以后呢,陈大人和周老大人就陪着我们一起吃吧,我觉着这菜还是挺下饭的。” 陈金河:…… 顾世清见状,立马附和道:“哎,好,那就这么办吧!本来我等可能还要在江州逗留一段时间,陈大人与周老大人陪我等同吃同住,有事也能及时沟通,免得来回奔波。” 陈金河还在酝酿着如何将这个事给圆过去。 周清源却忽然放下茶杯说道:“老夫历来习惯饭前饮茶,竟没想到引来苏大人如此攻讦!这饭菜,于豪门大户而言,确实是糟糠,可于寻常小民来说,已是上等佳肴了。老夫不明白,如此饭菜怎就引得苏大人如此诟病!” “哎,周老大人可不要随意泼脏水啊,我没说这饭菜怎么了,我说的是这菜挺下饭的,相当合我的胃口。我只是觉得周老大人和陈大人不应该看着我们吃,这总是有些怪怪的,不是吗?”苏扬笑眯眯说道,“你看我这都第二碗了。” 吃个饭还是扣顶帽子,这可认不了。 周清源慢吞吞的拿起了筷子,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曾有太医为老夫诊断过,说老夫这身体不宜多吃,宜少食多餐。陈大人,你身体无碍,不妨多吃点。” 骑虎难下的陈金河,勉为其难的动了筷。 周清源都动筷了,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坚持下去了。 给苏扬挖的坑,结果把自己给埋到了里面。 陈金河苦闷到想给自己一榔头,这是个十足的馊主意! “咦,周老大人的身体有问题?”苏扬疑惑问道,“本官也是太医,医术还算能过得去,不如让我替老大人瞧瞧?” “不必……了。”周清源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苏扬给攥住了。 周清源:……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凝神看着苏扬。 苏扬单手托着下巴,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忽然,他轻呼了一声,好像有些不确定的又重新号脉。 被苏扬这一惊一乍的动作,搞的周清源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苏扬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医术周清源还是很相信的。 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治疗疫患,挽大厦于将倾。 这样的医术如果都算不得上了台面,那周清源不知道什么样的医术算是好医术了。 嫌隙归嫌隙,但两者之间不可混为一谈。 这一点,周清源一向分得很分明。 人,要分两面去看。 苏扬的手指离开了周清源的手腕,沉吟片刻说道,“周大人的身体倒是没有太大的毛病,只是有一些小毛病,需要调养。我若是给老大人开个方子,估计老大人也不敢用。” “那就随便说两点吧。饮食宜清淡,像桌上这样的食物就很好,油腻的食物就最好不要吃了。每天多走两步,活动活动。还有,少食多餐,一顿吃个七八成饱便可以了。” 周清源心中松了口气,一看苏扬先前那表情,他真差点以为自己病入膏肓了。 但苏扬这番话,总让他感觉怪怪的。 这小兔崽子,恐怕是故意的! “我只是一点建言,信不信在大人自己。世间名医无数,周老大人不妨再看看。”苏扬说道。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双方本就有仇,他又是顺手而为,也不指望这个糟糕的老头子真的相信。 若这老家伙以后当真天天吃糠咽菜,指不定身上那点毛病还真就没了。 富贵病,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 “有劳苏大人了。”周清源拱了拱手,随后毫不犹豫的夹起了野菜。 苏扬这番话,他还真不信。 但陈金河做的这事,已让他骑虎难下,这顿饭说什么也是要吃的。 顾世清神神秘秘的给苏扬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小声说道:“还是苏大人您高啊!” “我说的本就是实话!”苏扬说道。 当医生的时候,他可不来假的。 敌人是敌人,病人是病人,这一点他也分得很清楚。 …… 一顿简单却又跌宕起伏的晚宴过后,陈金河带着一脸便秘般的表情和周清源一道离开了驿馆,和苏扬他们同吃同住,绝无可能。 苏扬也分配好了房间,众人分别休息。 吃的是下下乘,住的却是上上乘。 没有丝毫的偷工减料,相当的奢华。 几盏油灯将房间里照的灯火辉煌,珠帘沙帐尽显温馨。 苏扬挑了挑灯芯,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提笔为云千瑶写信。 江州盛景无数,可苏扬还没有机会去看。 曾经夸下的海口,当笔锋落在纸上之后,苏扬却被难住了。 今天该抄哪一首呢? 想不起来啊! 第601章 祸国殃民李思卿 笃笃笃。 动作很轻的敲门声响起。 灯火之中,苏扬抬头看向了门口。 “谁?”苏扬喊了一声。 门外无声应答。 心中泛着些许的疑惑,苏扬很谨慎的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是我!”直到此时,门外的人才开口说道。 女人?! 苏扬心神一震,塞小纸条的?! 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把苏扬自己都给整乐了。 时代不同了啊。 这里的驿丞看那情形完全就是陈金河的狗腿子,也不可能上赶着来给他送福利。 木门在吱呀声中被苏扬打了开来,露出了李思卿那张俏脸。 “大半夜的,你来找我就不怕清誉受损?”苏扬问道。 一声劲装的李思卿,眉眼之间尽显豪侠之意。 她嗤笑一声说道:“你打不过我!” 这话说的,苏扬就很不爱听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 虽然苏扬还搞不清楚李思卿的跟脚,但很明显这女人绝对是一颗带刺的草。 侧身让开路,苏扬将李思卿请进了屋中。 在江州城外遇见李思卿后,他本来就准备找个机会和李思卿聊聊。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却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李思卿就主动找来了。 这倒是省了苏扬的功夫。 “苏大人今日可是让小女子大受震惊呢!”李思卿在苏扬的对面坐了下来,自来熟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苏扬倒了一杯温水推到了苏扬的面前。 苏扬挑眉,神色古怪的看着李思卿,“你这深更半夜的前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夸我两句吧?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江湖儿女在我的印象中,应该都是快人快语的!” 瞥了一眼灯火下李思卿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苏扬接着说道,“还有,别有这怪里怪气的语调,听的我瘆得慌!” 李思卿眨巴了两下眼睛,“大人,难道我这样说话不够动听吗?男人不应该都喜欢的是这一类女人嘛,语带羞怯,柔弱无骨。” “你是这样的女人吗?”苏扬无语说道。 李思卿展颜憨笑,“我可以成为这样的女人呀!” “你要没事赶紧睡觉去,别来折腾我!”李思卿这说话的别扭姿态,听的苏扬浑身难受。 李思卿鼻子一皱,很刻意的噘着嘴巴说道,“大人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不想问了。”苏扬黑着脸说道。 若不是李思卿天生丽质,就她这扭扭捏捏的做派,苏扬指定得给她一刀。 他娘的,太难受了。 骨头都有点痒。 “我其实是为专程找苏大人而来!”李思卿的语气恢复了正经说道。 苏扬嘴角微撇,“你要这样的说话,那我们还能聊一聊。找我干嘛?为奴为婢?” 李思卿的脸上罕见的浮现一抹红晕,忽而又轻佻的笑了笑,说道:“我真当,大人愿意吗?” “我不愿意,谢谢!”苏扬果断说道。 玩笑可以开,真干就算了。 谁敢在身边带一朵不知跟脚带刺的草? 指不定什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李思卿的身份一向神秘,但苏扬也不是毫无怀疑。 这女人,来路恐怕不太正经。 且不说其他,单单只是她这一身无视规则的豪侠之风,对应的就那几类人。 而对待那几类人,苏扬的态度一向慎重。 譬如莫小刀! “大人还真是够绝情的呢。”李思卿轻咬薄唇,眉眼间春水荡漾。 苏扬:…… 又他娘的开始不正经了。 “来,请!”苏扬起身,打开了门。 翘着二郎腿,坐的曲线毕露的李思卿吃吃笑了起来,“大人,打开门说情话可不好哟。万一我的嗓子有什么问题,就那么轻轻喊上一声,啊~” 砰的一声,苏扬一把关上了门。 老夫的半生清誉差点毁在你这个浪蹄子手上。 就刚刚那一声,差点把苏扬的老腰都给闪断了。 你个臭不要脸的! “有事说事,被整这些歪门邪道。”复又坐下来的苏扬黑着脸说道,“你这可不是求人办事的姿态!” 李思卿笑的笑靥如花,咯咯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苏扬的脸色更黑了。 “好了,好了,旁人想让我这般作态,我还不乐意呢!”李思卿看苏扬的脸色是真有些难看,瞬间收敛,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让苏大人帮忙给一个人看病。” “什么人?”苏扬面色缓和了一些问道。 这三更半夜的,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他要是不严肃点,苏扬是真怕自己身败名裂。 办事肯定是办不成的,但脸一定会丢。 李思卿犹豫了一下,樱唇轻启,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我的一个……亲人。” 这番话,苏扬难辨真假。 不过他也不是太过于在意。 李思卿想让他给看病的人,必然和李思卿有着紧密的关系。 应当是李思卿背后势力的主要人物,或者李思卿比较重要的人。 否则,这个女人应该也不至于辗转一路,还混进了闻人红山的队伍中来找他。 苏扬现在考虑的,仅仅只是这一段善缘,有没有必要结。 治不好,兴许就会是另外一个版本。 “在江州?”苏扬沉吟半晌问道。 李思卿摇了摇头。 “我现在脱不开身,江州城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诸事复杂。”苏扬言简意赅的说道。 他奉诏巡查江州,重点在于治理。 而今天的事,才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李思卿颔首,“我知道,但我想先跟你约定一下。两个月之内,皆可。” “两个月,看来这位病人的病应该不算重?”苏扬故意问道,想借机探一探李思卿的口风。 李思卿神色间浮现一抹惆怅,轻声说道:“他的病不轻,只是已经坚持了许多年,两个月还是应该能坚持下来的。” “好,我答应了。”苏扬很爽快的说道。 这个善缘,还是有必要结的。 李思卿的做派还是比较正直的。 苏扬考虑着,从李思卿这个小斑上看她背后势力这只全豹,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 “如此,那就有劳苏大人了,若能治好那人,必有厚礼奉上!”李思卿起身,一脸严肃,态度诚恳的给苏扬行了个一板一眼的揖礼。 分明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偏偏行的是男儿礼。 苏扬手腕微抬,“我想李姑娘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治病救人,也算是各取所需。” 第602章 阴谋论 治病救人,各取所需。 这话,是苏扬故意说的。 假装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细。 他想要看看李思卿在听到这番话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反应。 但令苏扬意外的是,李思卿没有任何的惊讶,反应很淡然。 只是她稍微有些迟疑。 大概是在考虑这个所谓的各取所需,到底合不合算。 过了好一会儿,李思卿才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语气淡然,话语简洁。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把苏扬给糊弄了。 这让苏扬稍稍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需要从长计议的话题。 结果,竟然就他娘的一个好字。 一番算计,算是白瞎了。 “好!”于是,苏扬也说了这么一个字。 你好,我好,大家好。 嘿,他娘的! 李思卿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忽然眨了眨,含情脉脉的说道:“苏大人真不考虑让我为奴为婢?小女子很会伺候人的。” 三言两语的正事刚聊的差不多,李思卿又开始不正经了。 在苏扬的心中,这女人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妖孽。 “算了,我觉得我是没有这个福分的!”苏扬起身,又一次打开了门,“夜已深了,李姑娘请回吧。” 李思卿吃吃笑了起来。 看那模样,似乎又想整一处幺蛾子。 吓得苏扬把门上的铜环,都不由得捏紧了。 但好在,李思卿并没有再来一声那该死的,啊~ 莲步轻移,扭腰摆胯,李思卿像一朵行走的食人花,妖艳,有毒。 她娉娉袅袅的走到苏扬的身边,如花的笑靥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低声说道:“希望苏大人可以信守承诺。” “我会的!”苏扬再度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女人,真让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李思卿侧过身,非常自然的扭着腰出了苏扬的房间。 送走李思卿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苏扬,刚要关门,却见隔壁的门打了开来。 深更半夜像个神经病一般还摇着扇子的顾世清,从房中探出了半个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苏扬,忽然来了一声,“啊~” 苏扬的脸色瞬间黑的跟锅底似的。 这该死的隔音,我丢你老母啊! “你误会了!”苏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哎,人比人得死啊,苏大人的福气,真令人羡慕。”顾世清摇头晃脑的说道,“啊~” 苏扬嘴角狠狠抽搐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解释不清了。 “随你怎么想,但真的是误会。”苏扬翻身关上了门。 再描下去,肯定越描越黑,索性就这样吧。 认了。 李思卿不是什么正经人,顾世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他还解释个屁。 看着紧闭上的房门,顾世清哈哈笑了两声,大声感慨道:“好福气啊,好福气!” 坐在房间里的苏扬,把顾世清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的。 这隔音,是真的糟糕! 坐在八仙桌旁,苏扬酝酿了一下,再度提笔。 可却越发的写不下去了,啥也想不起来。 盯着信笺看了半晌,苏扬将毛笔一撂,倒头就睡。 …… 心大的人已经睡了,心小的人却还在挑灯夜战。 府衙的后衙便是陈金河的住所,他在城中其实还有更好的宅子,但苏扬来了之后,他就在这后衙住下了,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把柄,陈金河能避免还是尽量的避免。 书房里,油灯的火焰左右摇摆着,映照着陈金河那张阴晴不定的脸颊。 “不如斩草除根,苏扬这厮不是个没脑子的,他分明已经看出了我与李寰之间肯定有脱不开的关系,却适可为止,并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情不放。”陈金河阴沉沉的说道,“若是他今日撒起泼来,揪着你我不放,反倒还不值得重视。” “糊弄两下,兴许就能打发了,可老大人也看到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了。锋芒毕露,却又暗藏杀机,这厮想放长线钓大鱼!” 周清源坐在陈金河对面的阴影中,目光明灭不定。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的很有节奏,是他盘在手中的夜明珠。 光洁,莹润。 好长一会儿,周清源手中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他耷拉着的眼帘抬了起来,“苏扬必须死在江州,但他不能死在我们的手中,关系还是要撇的清楚干净一些。” “老大人不需提点此事。”陈金河轻笑,“这种小事下官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你也觉得李寰做事应当是有分寸的,可你看看他干的好事!”周清源忽然勃然变色,怒声喝道。 陈金河的脸色有些发窘,“这……我也没想到这孙子做事如此的张扬。” “过去的事不需要再计较了,此事没有引火烧身,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苏扬初入江州就断你一条臂膀,日后行事当更加谨慎一些才是。你我便是出了天大的事,只要不牵扯到上面的人,总是会有一条活路的。”周清源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手中咔嚓咔嚓捏着夜明珠,语气一转又说道,“可若因为你我的不谨慎,牵扯到身后的主子,那死的可就不只是你我了。” 陈金河连连颔首,“老大人教训的是,下官明白,明白。” 他明知周清源是故意而为之,但语气间还是恭敬了许多。 态度这个东西是最为廉价的。 想要什么样的,就给什么样的,自然是没有错的。 “江州闹的还不够凶,死的人,也还不够多。”半晌后,周清源沉声说道,“想办法把动静闹的更大一些。苏扬不是奉旨巡查江州嘛,不要来治理江州乱象的嘛,那就让他疲于奔命,无暇自顾。” 陈金河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然后再找个机会让他死在乱刀之下?” 周清源晦涩不明的目光看了眼陈金河,缓缓点头。 “只是顾家那个小子,却稍稍有些难办……”陈金河忽又喃喃说道。 “荣国公么。”周清源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声,“他死个儿子应该也没事吧?” 陈金河:…… “那毕竟是荣国公……”陈金河提醒道。 周清源忽然呵呵笑了一声,“一个如今只敢闭门思过的唠鬼,他犯个错,陛下应该挺高兴的!” 第603章 坑中坑 陈金河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凌晨。 谁也不知道这一个晚上,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陈金河就带着江州一班差役,到了驿馆。 苏扬睡得正舒服,门就被敲响了。 砰砰砰! 睡的迷迷瞪瞪的苏扬,被敲门声惊醒,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微微发亮的天光,起床气瞬间就上来了。 大清早的,诈尸啊! 一脸不悦的翻身下床,苏扬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劲装的韩韧。 不等苏扬开口质问,韩韧就示意了一眼楼下,低声对苏扬说道:“大人,陈金河来了。” 苏扬的眼睛瞬间瞪直了。 “他疯了吗?这才什么时辰?!”苏扬低吼。 大清早断人清梦,简直不可饶恕。 这天都还没亮呢! 韩韧低声说道:“卑职也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也没说什么事,只是派人喊醒了卑职,让我来叫大人您起床。” “看来不是什么急事!”苏扬眼帘低垂,闷声说道,“让他等着去,我再眯会儿。” 韩韧一惊,急忙说道:“大人这恐怕不太好吧?” “就说我昨晚熬了半宿,你叫不醒!”苏扬转身摆了摆手,直接关上了门。 凌晨喊他起床,这个陈金河指定是有什么毛病。 苏扬可不惯他这个神经病,天大地大睡觉再大。 在这江州他好歹还是一个上官,若是连点睡觉的权利都没了,那像什么话。 看着苏扬再度紧闭的房门,韩韧一脸的为难。 虽然他觉得这个事情不能这么办,可他也做不了苏扬的主。 只好闷着头下了楼,找到了正在吃早点的陈金河,说道:“陈大人,苏大人昨夜间睡的比较晚,卑职实在是叫不醒。不如,陈大人稍微……等一等?” 陈金河好像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平静的笑了笑,说道:“无妨,本官等一等便是,苏大人深夜鏖战,理应多休息一下,是我唐突了。” 韩韧:??? 这怎么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面对这样的情况,陈金河难道不应该是勃然变色,瞬间发火的吗?! 虽心有疑惑,但韩韧很识趣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陈金河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真正熬了一宿的他困到两只眼皮子都快要长一起的时候,苏扬终于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咦,陈大人?” 苏扬看到坐在堂中的陈金河,一脸惊讶的喊了一声,“你来的这么早的啊?” 陈金河悄悄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把,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这才起身见礼,说道:“叨扰苏大人休息了,实在是发生了一些紧急之事,下官不得不早早的来这儿候着。” “紧急的事?”苏扬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老小子在故意给他挖坑? “是。”陈金河一脸沉痛的说道,“丑时,差役来报,位在城外四十里左右的清河庄被人屠了村,全村上下,仅有一个少年逃了出来。” “得知这个消息,下官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就急匆匆赶来见苏大人了。只是没想到苏大人昨夜间休息的比较晚,竟是叫不醒。” “下官虽然心中急切,但也不能叨扰了苏大人休息,只能在这儿候着。” 苏扬心中明白,这必然又会成为陈金河奏折上需要大写特写的一件事。 事儿虽小,但若放到陛下的眼中,那就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兴许都不需要陈金河再做什么,他这个宣谕使就可以不用干了。 行,四两拨千斤玩的是真挺好。 陈金河等的这个把个时辰,是真值啊! 念头迅速在心中转了几个圈,苏扬痛心疾首的喊道:“快,来人,去清河庄!” “陈大人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算是用石头砸,用火烧,也应该把我喊醒的啊!你怎么能够在下面安安稳稳的等着啊?这不合适!” 一边疾步向外走去,苏扬一边说道。 陈金河心中冷笑,现在较这劲,可没什么用了。 “下官派人喊了,可……下官毕竟是下官,尊卑有别。”陈金河一脸诚恳的说道。 苏扬瞥了一眼陈金河,眼神中只有俩字:我去你大爷的! 来不及弄一口吃的,苏扬等人就急匆匆的跟着陈金河,一起奔向了城外的清河庄。 清河庄,位在四十里驿,官道必经之地。 尽管路途平坦,可四十里道路,以寻常的马力,还是走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才赶到。 被强行喊醒的顾世清,在马上左右摇晃着,眼睛眯的相当实切,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也就是这种出身将门世家的家伙,骑在马上还能睡着。 要是换做苏扬,别说是睡觉了,打个盹估计都能立马栽个跟头。 “苏大人,清河庄到了。”陈金河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苏扬翻身下了马,步行朝着庄子里面走去。 炎炎盛夏的清晨,云雾笼罩着这座秀丽的江南水乡,道路两旁的杂草上挂满了露珠。 但在此时,这样绝美的风景却被点点血迹点染,徒增无数恐怖。 道旁的杂草上,露珠混着凝结的血珠,已经难以分辨这到底是血还是水了。 苏扬弯腰,细数完泥泞道路上的马蹄印和脚步,又仔细看了看杂草上血迹的路径。 “陈大人,你说这清河庄只有一个少年逃了出来?”苏扬忽然问道。 看着苏扬这一副好像真要查案的姿态,陈金河正在一旁冷笑,闻言立马说道:“是,那少年受了不小的惊吓,下官将他暂时安置在了府衙中歇息。” “他看到了什么?”苏扬问道。 陈金河一愣,忽然一脸懊恼的说道:“苏大人勿怪,事发紧急,下官,还没有来得及闻讯那名少年,是下官疏忽了。” “那少年前来报案总该是说了些什么吧?”苏扬问道。 陈金河想了想,说道:“那少年被吓得不清,口齿也有些模糊,他只说看到一伙贼人忽然冲进了庄子,见人就杀。在少年投案的时候,贼人应该还没有离开,下官正是考虑到这些,才急匆匆去驿馆找大人您的。” 陈金河又故意提醒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想卖弄一下,还是说只是想单纯的恶心一下苏扬。 “陈大人应该是接触过贼寇的吧?”苏扬冷不丁问道。 第604章 灭村惨案 陈金河呵呵笑道:“苏大人说的这是什么笑话,自疫患之后,江州就为贼寇所累。下官何止是见过贼寇,那几乎就是天天在和贼寇过招啊!” “既然陈大人对贼寇知晓的如此清楚,那就应该清楚一件事。”苏扬将地上的马蹄印和脚印,记在心中,起身接着说道,“贼寇劫掠村镇,重在出其不意,以抢劫为主。” “四十里官道,哪怕是骑马也需要走近一个时辰。就更别说一个少年的脚力了,他丑时进的江州城,那至少也是子时左右出发的。” “前后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陈大人以为贼寇会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官兵到来?” 陈金河这才恍然,原来苏扬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反驳他。 “凡事总有例外。”他嘴角轻撇,说道:“来的及时一些,兴许还能救下三五百姓,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一定是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苏扬没有反驳,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陈大人说的是,你应该想尽一切法子叫醒本官的,哎。” 陈金河:…… 你玛德,你是真不要脸啊。 “进村吧。”苏扬挥了挥手,说道。 韩韧率人越众而出,脚步谨慎的率先走进了村子。 苏扬目光微动,还真是意外了,韩韧今天竟然这么懂事。 大股人马进村,惊得寒鸦扑腾,绕树哀鸣,聒噪成了一片。 苏扬抬头看了一眼树冠上几近成团的乌鸦,心中狠狠一沉。 大清早的,这么多的乌鸦就笼罩在了村庄上空,一定是死人的气息吸引来的。 乌鸦出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这时,前面的韩韧忽然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士兵也戒备了起来。 苏扬快步上前,一边喝问道:“怎么了?” “大人,你还是亲自来看看吧。”韩韧说这话的时候,苏扬已经来到了身边。 眼前的一幕,让苏扬的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冰,阴沉的几近能滴出水来。 只见在村口的几颗歪脖子槐树上,像是挂灯笼一般,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有男有女,不分老幼。 一瞬间,苏扬直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下不去,出不来。 “将人放下来!”许久,苏扬这才沉声说道。 “大人,他们的衣服上有字。”韩韧提醒了一句。 苏扬没有动静。 那些字,他早就看见了。 只是心头闷得慌,出不得声罢了。 愤怒和沉痛,填满心壑,让苏扬的双腿好似灌了铅一般。 那些字,更像是一把把的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口。 “狗官苏扬,草菅人命,为兄复仇,屠村八百里!” “血债血偿,苏扬不死,百姓不宁!” 这简短的两句话,写在足足二十九具尸体上。 每个尸体上一个字,全都是用血迹写出来的。 这二十九个字,两句话,让苏扬如遭雷击,心中反复念叨了千万遍。 这些村民,是因他而死! 因他而死! 顾世清忽然一把抓住了苏扬的胳膊,低声说道:“撑住,你应该亲手手刃了这些混蛋!” 神魂好似掉进了深渊的苏扬,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顾世清,轻轻点了下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我,一定会的。” 这二十九个字,两句话,字里行间写的全都是和苏扬的仇恨。 苏扬虽初来乍到江州,可结过仇怨的人却已经不少了。 这些话中,最直接表现出的意思,好像是这些贼寇,给昨日死去的那些水贼报仇。 但,苏扬并不认为仅仅只是如此。 水贼为杀闻人红山而来,背后必有主使。 而他破坏了那些人的计划,还把水贼给明正典刑了。 这恐怕才是他们屠村,逼迫自己的真正根源。 顾世清看苏扬的神智好像清醒了一些,这才放开了抓着苏扬胳膊的手,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懒散的贵公子,折扇在手中轻轻拍着,他沉声说道:“这些人,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连妇孺竟然都不放过。” “帮忙登记造册,弄清楚被杀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去村里看看!”苏扬拍了拍顾世清的肩膀,神色疲惫的说道。 顾世清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而是高声对韩韧喊道:“韩统领,烦劳保护好苏大人的安危!” “喏!”韩韧喊道。 苏扬带着韩韧,以及十余名士兵,缓步朝着村子里面走去。 好似踏进了漆黑的沼泽,苏扬踩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每挪一下脚步,都需要他用尽浑身的力量方可。 “你,有什么看法?”苏扬忽然问道。 韩韧微楞,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苏扬,“大人问的是……” “是谁屠了这个村庄?”苏扬重复了一句。 韩韧心中确实有一些怀疑,但他不太确定该说不该说。 迟疑了好一会儿,韩韧才说道:“这些贼寇应与昨日那些水贼熟络,显然是为了报复而来!但……卑职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哪儿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你说实话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苏扬面无表情的说道。 韩韧:…… 这叫什么话?! 苏扬在一户民居前停了下来,对韩韧说道:“进去看看!” 韩韧头一歪,立刻便有数名士兵持刀谨慎走了进去。 篱笆的围墙挡不住任何人,但众人还是选择了走大门。 民居不大,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座茅草屋,院子里收拾整整齐齐。 失去了主人的几只鸡鸭,依旧在院中漫步。 见到持刀的陌生人突然闯进了,瞬间咯咯叫着,扑腾向了院子的角落。 苏扬看着那几只鸡鸭,面色忽然间沉了下来。 全村上下的男女老幼,仅有一名少年幸存,可鸡鸭却好端端的活着? 看了片刻,苏扬抬腿走进了门户大开着的堂屋。 入目所见,一片狼藉,锅碗瓢盆扔的满地都是,床褥也被掀起。 木床上有几条明显的砍痕,还有一条拖拽的血迹,从床上一路蔓延到了门口。 “这户应该只有一名男丁。”韩韧看了一圈之后,对苏扬说道。 苏扬点头,他和韩韧的看法完全重合。 不管是床上的被褥、衣衫,还是生活用具,都表露着这里只有一名男子生活。 苏扬打开了放在墙角的木箱子,在里面细细翻找着。 一些还算崭新的衣衫,叠的整整齐齐,应该是主人舍不得穿,一直放着的。 还有一本红布包裹着的书,以及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几十文钱和几块碎银子。 “贼寇,连这些钱都看不上了吗?”苏扬忽然冷笑道。 第605章 山贼的报复 苏扬将那些铜钱摊开在手中,细细数了一下。 总共两百三十文,约莫一两的碎银。 “这些钱,藏得也不隐秘嘛,为何贼寇没有拿走呢?”苏扬又一一装好,问韩韧道。 韩韧也大受震惊,他沉声说道:“贼寇劫掠的目的就是为了抢钱抢粮食,可这些钱却好好的放着,除非……他们别有目的。” 苏扬颔首,心中隐隐已有了些许的猜测,但还不是很肯定。 “看看米缸。”他说道。 “米缸是空的,卑职刚刚已经看过了。但……应该这家的主人断粮了,而不是被贼寇拿走了,地上没有遗留下任何的粮食,干干净净的。贼寇装粮食,应该做不到这么细致。”韩韧说道。 苏扬冷笑了起来,“不拿粮食不拿钱,那你觉得他们是来拿什么的?难道,仅仅是为了杀人?!” “如果贼寇单纯是为了报复,这也有可能!”韩韧说道。 也不知道是被这样的场面刺激到了,还是对苏扬的看法有些转变,反正韩韧今天的脑子完全在线,一身才华毫不吝啬的施展了出来。 苏扬心中虽有意外,但却不是过于意外。 “去其他家看看!”苏扬说道。 “喏!” 离开了这户人家后,苏扬和韩韧挨个把这个村子里所有人家都看了一遍。 总共三十一户人家,无一活口。 剩下的其他人家和苏扬进去的第一家情况差不多。 有些人家里的存钱被搜刮走了,但大部分的还是都留了下来。 至于家禽家畜,看样子是一个都没有动,都还好好的活着。 通过翻出来的族谱等线索,苏扬对清河庄的村民,有了一个基础的判断。 以刘姓为主,占据了七成左右,剩下的是几户高姓,以及还没有对上号的。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出村的路上,苏扬问道。 韩韧板着脸,神色肃然,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丧心病狂!” “我问的不是这个,当务之急,我们应当先确定这些贼寇的身份!”苏扬说道。 韩韧看了一眼苏扬,说道:“大人心中应该早有猜测了吧?” “没有,心烦意乱,想不清楚。”苏扬摇头道。 话,自然是假的。 他需要一个人佐证自己的猜测。 而韩韧显然是最好的人选,要经验有经验,城府也不浅。 韩韧见苏扬说的真切,略微抿唇之后说道:“这些应该不是寻常的贼寇,而是悍匪!” “为什么这么说?”苏扬问道。 “大人,我们将这村子里所有的宅子都挨个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太过于明显的打斗痕迹,几乎所有村民都是在房中被杀,然后拖拽到了村口。”韩韧沉声说道,“这足以说明贼寇进村的速度很快,快到村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身首异处,这必然是悍匪所为。” “有理有据!”苏扬颔首,又问道:“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他们就是为了报复大人而来!江州城他们不敢进,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他们不是为了劫掠,而是单纯的为了报复!”韩韧一脸肯定的说道。 韩韧前面的话,苏扬很赞同。 可这个看法,他却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村口。 挂在树上的尸体已经被取了下来,在村口整整齐齐的摆成了数排。 苏扬给莫小刀使了个眼神,带着莫小刀到了一旁。 “有个事需要你替我跑一趟。”苏扬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莫小刀笑嘻嘻说道:“苏大人何须见外,直接吩咐小人便是。” “地上的足迹暂时还算清晰,我需要你帮我查一查,这些足迹到了什么地方。”苏扬说道,“但是切记注意自身安全。” 莫小刀将胸膛拍的砰砰作响,说道:“苏大人放心,小刀杀人的本事不行,但自保绝对尚可,我这便去,再过片刻,路上车马过多,这足迹就不好盯了。” “有劳!”苏扬拱手说道。 莫小刀回了个揖礼,就翻身上了马。 陈金河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目光明灭不定。 交代完这件事情,苏扬的这才来到了停尸地。 他刚刚压下的心绪,再度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又一度汹涌如潮般冲上了脑门。 全村三十一户百姓,仅幸存一人。 那名少年是幸运的。 但那个幸运,绝对是刻意的。 “苏大人,此事……棘手了啊!”陈金河走了过来,叫苦不迭的说道。 苏扬有些吃不准陈金河的算盘,只是沉着脸问道:“陈大人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下官唯苏大人马首是瞻!”陈金河无比痛快的说道。 这个忠心表的,令苏扬有些犯膈应。 他的目光落在陈金河无比诚恳的脸上,心中却在咬牙切齿的想着。 姓陈的,你最好发誓你跟这事没有关系,否则我必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清河庄三十一户,七十二口人的在天之灵! “先弄清楚这些村民的身份,然后入土为安吧,此事也没有什么好查的。”苏扬说道,“而今的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的这些贼寇的身份,不知陈大人可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陈金河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苏大人考虑的很周到,应该先安葬了他们。只是……” 他瞥了一眼苏扬,低声说道:“只是这些贼寇明显是奔着苏大人您来的,您若是不给个话,下官担心,他们还会杀人!江州匪患四起,已是岌岌可危了,若是再因为此事激起民变,那……可就是真的是天塌了。” “陈大人想让本官给个话?布告四方,本官就在江州城等着他们来杀我?”苏扬面无表情的问道。 陈金河讪讪一笑,“苏大人误会了,下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此事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啊,不然上对不起朝廷,下有愧于江州父老,若当真再激起民变,我想苏大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幕。” “下官的意思是,苏大人应当想个法子,引诱这些贼寇主动现身,然后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陈金河的话说的很好听,建议也非常中肯。 但苏扬现在就是见不到这老东西张口。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苏扬就有一种此事跟陈金河脱不了干系的直觉。 而且,这感觉已越来越深。 第606章 被架在了火上的苏扬 陈金河的建议,苏扬听的很膈应。 但这个事,他确实必须要给江州百姓一个说法。 清河庄全庄上下,皆因为他而命丧贼寇之手。 此事若传扬出去,必会民心动荡,人人自危。 贼寇的那句话说的清清楚楚,他苏扬若不死,江州百姓就还会死。 这无异于将他苏扬直接架在了篝火上去烤! “陈大人。”苏扬突然唤了一声,正色说道:“当务之急是追查那些贼寇的下落。但在此之前,还希望陈大人能够传令下去,封禁此地,封锁消息,不要这个事情闹大。” 这话苏扬虽然说了,但他觉得应该是对牛弹琴。 若此事当真跟陈金河有关系,这个消息就不可能封锁的住。 反而会在短时间内爆发,让他在江州彻底的站不住脚。 甚至,这个消息可能现在就已经在江州城中传开了。 陈金河面露为难之色,沉声说道:“封禁此地容易,可封锁消息,恐怕有些难办。” “一个庄子的百姓皆惨遭横死,就算下官责令麾下看管好了嘴巴,紧守秘密,可这周遭百姓还是会知道的,也会将捕风捉影的消息传出去。” 陈金河这番话,听到苏扬的耳中,那就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理由。 他摆了摆手,态度强硬的说道:“陈大人只管去做便是,至于能到那个地步,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陈金河没有再劝,还是很爽快的应了下来,“哎,好,下官这便下令。” 支开陈金河之后,苏扬让韩韧去了城中一趟,采购了一些寿衣,将清河庄村民身上的旧衣都换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写了血字的,苏扬更是找了口箱子,全部封存了起来。 忙活完这些事情,众人再度回到城中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早餐没有吃一口的苏扬,虽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可却没有任何的胃口。 也没有任何吃饭的念头。 驿馆里,陈温将一屉包子放到了苏扬的面前,坐下后说道:“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城中已经传开了?”苏扬豁然抬头问道。 陈温并没有随行去清河庄,而韩韧麾下将士早已被苏扬下了封口令,应该也不会有人去说这个事。况且,他刚刚回到客栈,陈温就找了过来,他还能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 陈温颔首,“你们刚出城不久,因为你得罪了山贼,清河庄被屠村的消息就已经满城乱飘了。也不知道今日哪里来的那么多说书先生,十字街头摆案说书,酒肆茶楼更是人声鼎沸。” “乍一听都是对你歌功颂德,赞你神医之名的,可说到后面,全是清河庄因你而被屠村!” 陈温将包子往苏扬面前推了推,“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是应当吃饭,身体要紧。”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乍然间听到消息已经全面爆发,苏扬心里还是格外沉重。 他现在真的是完全被架在火上了。 陈金河必然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劳烦,帮我要壶酒!”苏扬将一个包子囫囵塞进口中,狼吞虎咽的吃着,对陈温说道。 陈温叹了口气,起身帮苏扬拿了坛酒过来。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一个借酒浇愁的人。”陈温亲自替苏扬倒着酒,一边说道。 苏扬自嘲的一笑,“我自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今日可以无饭,但应该有酒。” 陈温迟疑了一阵,说道:“不行向朝廷递折子吧,江州的事情这一次是真的大了。眼下只是开端,迟早必是大祸。”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没到那个地步,会有办法的。”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也就不多劝了。话是多余话,但不说一说,我这心里也不太踏实,你自己斟酌吧。”陈温起身,指了指苏扬面前的包子,“饭要好好吃,身体要紧!” 苏扬心中一暖,点头道,“我会的。” 吃包子就酒,苏扬应该也算的上是少见的特例了。 但一碗酒刚下肚,苏扬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一把抓起笼屉中剩下的四个包子,边走边快步上了楼。 两只嘴巴塞得如仓鼠一般,苏扬敲开了李思卿的房门。 “噗!”看到苏扬这般样子,李思卿很不厚道的直接笑了,“我还以为你现在应该焦头烂额,已经准备跑路了,怎么?你是打算准备跑之前,把我给带上?” 苏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他直接扒拉开李思卿抓着门框的手,侧身钻进了屋中,返身关上了房门。 “你现在还有这心情?”李思卿故作惊慌的说道。 苏扬脸色一沉,说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江州周贼的山贼你知道多少?” 李思卿努了努嘴,“哟,原来是要人家干活呢!那……” “还想不想让我救人了?”苏扬眼睛一瞪喝道。 李思卿瞬间满脸的笑意,“哎呀,奴家开玩笑的啦!苏大人可真的是吃死奴家了呢。” “正经点,知不知道?”苏扬沉声问道。 他现在一点也没有心情,跟这个妖孽开这种不荤不素的玩笑。 李思卿扭着腰,婀娜走了过来,“知道……倒是知道一点,可江州,比较特殊啊!” 有李思卿这一句话,基本上就已经坐实了苏扬的猜测。 这个妖孽般的女人,路子果然有点野。 “怎么特殊了?”苏扬不动声色的问道。 李思卿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壶,说道:“江州啊,乱的很呢。” “我知道江州很乱,疫患大肆虐期间,不少百姓迫于生计上山当了贼寇。但我要问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悍匪。在江州已经盘踞了一些年头,方圆不超过百里的。”苏扬说道。 李思卿一脸惊讶的问道:“你已经找到幕后之人了?” “还没,只是有一些推测。”苏扬说道。 李思卿奥了一声,有些为难说道:“可就算是你定的这个范围,盘踞了一些年头的老贼也有很多。如那金坪山的忒老五,红花坪的红花娘子,这些都是地地道道的老贼,没有几十,也有一二十家了。” “江州周边,凡山高险要之地,都有贼寇盘踞。你要这么找人,恐怕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苏扬:…… 江州贼寇这么多的吗?! 第607章 李思卿的交情 李思卿一番话,让苏扬登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预料到江州的贼寇会有不少,形势、地势都给了贼寇完美的生长土壤。 可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 这他娘的! 左手捂着左脸,苏扬陷入了沉默。 这要是一家一家的查下去,可真就要到猴年马月了。 而他,显然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周清源和陈金河这两个老贼,也不可能给他那么多的时间,让他慢慢去盘细活。 一杯温水被推到了面前,李思卿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喝了这杯水,兴许,奴家能为苏大人想一个法子出来。” “李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呸!”苏扬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你这是酒?” 好像还是他搞出来的烈酒。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饮酒的?苏大人慢饮,一杯水酒而已。”李思卿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妖艳,妩媚,一颦一笑间好似有电光闪烁。 在那如水的眼波下,苏扬的神魂差点跟着一起飞了。 这个妖孽! 他在心中暗骂一声,仰头一口喝了杯子里的烈酒。 在被呛的剧烈咳嗽声中,苏扬皱着脸说道:“酒我喝了,不知道李姑娘的好法子是什么?” “好法子就是,奴家刚刚所说的那几个山贼,都与我稍微有那么点儿交情,兴许能说上一些话。”李思卿单手拖着下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苏扬。 那火热的眼神看的苏扬心神微晃,他迅速定神问道:“全都?” “也就那么七八九座山头吧。”李思卿轻轻咬唇,似笑非笑的说道。 苏扬牙一咬,眼睛一闭,强行将李思卿那祸国殃民的样子从脑海里赶了出去,稍做思虑问道:“李姑娘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哎呀,苏大人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嘛!奴家是那样的人吗?怎么会趁火打劫呢,没条件。帮苏大人就是帮我自己,奴家乐意之至。”李思卿嗔怪的拍了苏扬一巴掌说道。 苏扬:…… 他心动了。 很心动! 过山问山,过河问河,最为了解贼寇的必然还是贼寇。 单凭苏扬现在的力量,想要弄清楚那伙贼寇的跟脚,显然有些困难。 但如果是贼寇,此事兴许就有希望了。 可李思卿这番做派,太过于爽快,让苏扬反而有些犹豫。 他总有一种这里面有坑的感觉。 “要不然,李姑娘还是提一点条件吧,这样我心里踏实一些。”苏扬踟蹰片刻说道。 李思卿眉头轻蹙,忽然变了脸色说道:“苏大人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奴家当真是的一番拳拳赤子之心呢。若苏大人心有怀疑,那不妨就另择良法,没有必要听奴家的废话。” 苏扬:…… 这咋还说翻脸就翻脸呢。 果不愧是妖孽,变脸真的比翻书快多了。 念头及此,苏扬起身,一脸严肃的行了个揖礼,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李思卿嘻嘻笑了起来,“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这堪比千幻魔军一般的变脸术,让苏扬是说不出去的古怪。 但此时水到渠成,木已成舟,苏扬也没有必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径直问道:“不知李姑娘打算怎么做?” “拜山头呗!”李思卿大大咧咧,理所当然的说道,“苏大人若得空,可以跟奴家一起去,免得我这个中间人,传话传出差池,耽误了苏大人的大事。” 以身犯险,闯贼窝吗? 苏扬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咬咬牙,毅然决然的答应了下来,“好,那就请李姑娘收拾收拾,我们稍后就出发。” 李思卿明显的一愣,可能没想到苏扬这么的急切。 不过她没有拒绝,腰身婀娜一扭,含笑点头说道:“好。” 苏扬颔首,从李思卿的房间走了出来。 刚出门,迎面就撞见了顾世清。 顾世清手中摇着折扇,探头探脑的往李思卿房间瞥了一眼,揶揄笑道:“苏大人,这是小别胜新婚呐,短短半日,竟已如隔三秋了吗?真是羡煞我等!” “我现在可没工夫跟你开玩笑!”苏扬面色一沉说道。 顾世清瞬间严肃下来,正色说道:“我也是跟苏大人开玩笑的,我来是有正事找大人。” “去里面聊。”苏扬抬手,带着顾世清进了自己房中,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什么事?” 顾世清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看了眼苏扬说道:“要不然苏大人先坐下,容我慢慢道来!” “少废话,赶紧说。”苏扬的心情本就不好,现在哪有什么时间跟这贵公子磨嘴皮子。 顾世清叹了口气,口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民变!” “嗯?”苏扬心神一震,追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大人您理解的民变,江州百姓赌了县衙,请少詹事做主将苏大人您交给贼寇,以平息贼寇的怒火。”顾世清说道,“此时城中已闹的沸沸扬扬的,陈金河出动了江州驻军,正在镇压现场。” 苏扬勃然变色,沉声喝问道:“没死人吧?” 顾世清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但形势剑拔弩张,下官想请苏大人拿个主张。” “还拿个屁的主张,赶紧去府衙!”苏扬火急火燎的喊道。 一边出门,一边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你这可真的是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不着急是吧?” “苏大人真的是误会我了,我也着急的很呐,但身为文人,当有气度。一出事,就惊慌失措,茫然不知所措,那成何体统?”顾世清跟着苏扬的脚步说道。 苏扬:…… 我去你娘的气度! 都这个时候你还讲气度? 你他娘的是没在猪笼里泡过,不知道江湖险恶吧。 顾世清这道理,气的苏扬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二人一前一后出门,恰见又换了一身劲装的李思卿等在堂中。 “恐怕要劳烦李姑娘等一等了,府衙有变,我必须亲自去看看。”苏扬急匆匆说道。 李思卿一看苏扬的脸色,立马正色说道:“我陪苏大人一起去。” 苏扬想了想,点了点头。 一行人,迅速朝着府衙赶去。 而此时的江州,已然……变了天! 第608章 冲突升级 江州府衙。 这又是一个人山人海的日子。 只是和昨天不同。 昨日人人追捧的好官苏扬,今日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两级反转。 “苏大人来了!” “苏大人来了!” 苏扬还没有走到府衙,人群就爆发出一阵阵的吼声。 那些声音倒好像没有太大的恶意。 可苏扬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还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围在府衙周围的百姓,手中都握着武器。 虽是杂乱无章,以农具为主。 但他们这显然是奔着动手来的。 不过看这情况,好像还没有死人,矛盾没有激烈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让苏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没死人就好。 这要是死上几个人,这个炸药桶,肯定就直接起飞了。 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苏扬想着这些的时候,忽听一声暴喝,“来人,快!保护苏大人!” 随着这一声暴喝,一队铁骑径直冲着苏扬这边冲了过来。 马上骑士根本就不看周围的人,挥动手中的长刀,左右挥砍者,冲着苏扬而来。 “住手!” “快住手!” 苏扬扯着嗓子大吼,可他的声音被周围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掩盖,没有传出去丝毫。 在骑兵的冲杀中,围堵的百姓,像是草芥一般倒下。 砍死的,被马踩死的,瞬间死伤一地,乱成了一片。 “住手啊!” 苏扬面上青筋暴起,嘶声裂肺的大吼。 可……没人听得见! 淹没在人群中的苏扬,像一叶飘在万顷碧波上的孤舟。 他奋力的向前挤去,可却被韩韧和顾世清二人,牢牢的堵在了身后。 “大人,为时已晚,安危为重!”顾世清沉声说道。 这位贵公子,此刻讲不起气度了。 也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糊涂了,他手中拿的分明是一把折扇,可他的动作却好像拿着一把刀。 “大人,顾公子说的有道理,已经来不及了。”韩韧一脸紧张的盯着周围,沉声说道。 他们这一行人,此刻就处在百姓的包围圈中。 苏扬出门走的急切,韩韧也不过带了二十名士兵,充当苏扬的护卫。 换做往常,二十人的护卫,也当的上是威武,不算少了。 可此时,和周围成千上万的百姓相比。 二十人的队伍,完全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若百姓暴起发难,都不需要一人一枪,就能戳死他们这二十人。 这时一个胡须遒劲,屠夫打扮的人,忽然冲了过来,对被拱卫在中间的苏扬大声喊道:“苏大人,我等,是来请愿除贼的啊!” 这话让苏扬的心中狠狠一痛,像是被一柄钢刀,狠狠扎了进来。 “快跑啊,你们还愣着干嘛?跑啊!” 目眦欲裂的苏扬,扯着嗓子怒吼。 他喊不动那些骑兵,就只好对百姓喊了。 但他的话依旧没有传出去多远,被骑兵惊扰的百姓,乱糟糟成了一片。 逃跑的,试图和骑兵干一下子的,想要趁机杀苏扬的,不一而足。 但整体的大流还是乱哄哄的向外逃,趁机向苏扬这边冲杀的,只是寥寥数人,都被韩韧的麾下给挡住了。 苏扬这个本应该被滔天洪流吞没的砂砾,反倒安安全全的屹立在那里。 终于,那只约莫百人左右的骑兵冲到了苏扬等人的跟前。 “苏大人,请随末将走!” 马上一名骑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苏扬喊道。 “你下来!”苏扬吼道。 双眼血红,身形有些狼败的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只吃人的野兽。 马上骑士看起来年不过三十,面白无须,英气勃发。 “戒备!”他犹豫了一下,下令戒备,翻身下来马。 冲着苏扬抱拳见礼后,说道:“苏大人,此地不安全,还请苏大人尽快入衙暂避!” 怒发冲冠的苏扬,一把从韩韧的手中夺过刀,架在了那名将领的身上。 瞬间,周遭骑士纷纷举刀。 那名将领面色一变,沉声喝道:“都把刀放下!干什么?谋逆反上吗?” 周围的变故,苏扬置若罔闻,他红着眼喝问道:“谁让你下令杀百姓的?” “大人,持械冲击府衙的百姓,已经不能算是百姓了,他们是贼寇!”那名将领喊道。 “可我听到他们是来请愿除贼的!”苏扬满面杀气,沉声怒吼道。 那名将领愣了愣,“也许此中有些许冤解,但大人的安危为重!” “放屁!!!”苏扬大吼。 “大人还是先行入衙吧。”那名将领望着苏扬说道。 “为什么要杀百姓?!”苏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再度喝问道。 他持刀的手腕颤抖着,几乎有些控制不住,想要一刀砍下去。 怒火填塞了他的心壑,充斥了他的双眼,浑身好似着了火。 “大人明鉴,百姓应该没有伤亡。末将过来之前,已下了严令,只可伤,不可杀!”那名将令顿了一顿,沉声说道,“而且,下令冲杀百姓救苏大人的是陈大人,末将不得不领命。” “陈—金—河!”苏扬杀人一般的眼神盯着那名将领,从牙齿缝中一字一字的挤出了这个名字,“进府衙!” 甩手将到刀扔给韩韧,苏扬无视周围的混乱,迈着大步走向了府衙。 韩韧和那名将领不敢怠慢,立马带人护卫在了两旁。 混乱还在继续,且发生了不小规模的冲突。 但苏扬还是顺顺利利进了府衙。 百二十名护卫拱卫,他的步履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府衙正厅,陈金河的身后站着周清源,正在和数名乡老打口水战。 “苏大人力挽狂澜,救治万民于疫患,他是我江州的恩人,你们怎可忘恩负义至此?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你们几个,就是为老不尊!清河庄百姓之死,跟苏大人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山贼借机报复!”陈金河说的唾沫横飞,满面怒容。 “可山贼扬言,还要屠村!苏大人总该是要给个说法的吧?苏大人若无作为,难道要看着江州百姓,一个村一个村的命丧山贼之手?”一名乡老震声喊道。 “闭上你这张老嘴,你让苏大人给个什么交代?人是苏大人杀的吗?荒谬!”陈金河瞪着眼睛反唇相讥。 苏扬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 心中冷笑一声,苏扬阴沉着脸,朗声喝道,“人,就是我杀的!” 第609章 合情合理 人,是我杀的!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厅中众人无不侧目。 陈金河起身快步走了过来,“我的苏大人啊,你可就别添乱了。这都已经民变了,这话怎能说出口啊?不过,看到苏大人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苏扬冷眼看着陈金河,“是你下令冲杀百姓的?” “哪能呢,我只是下令驱散百姓,保证苏大人您的安全。”陈金河矢口否认,“那贼厮定然曲解了下官的意思,自作主张冲杀百姓!待此事毕,下官亲自问责,严惩。若当真属实,当斩不饶!” 苏扬正要复述那名正将的话,和陈金河对上一对。 可念头一转,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金河言语之中所透露的消息,似乎与那名将领不睦。 或者说,那名正将不是陈金河的人。 否则,陈金河应该不会卖的这么彻底,丢锅可以,但扬言定斩不饶。 这听着就像极了借刀杀人。 “陈大人,还真是刚正不阿。”苏扬寒声说道,“此事稍后再议。本官想知道,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陈金河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苏大人过奖了,下官那当的上刚正不阿死字,只是为朝廷办差,为民办事罢了。” 说完,他扫了一眼坐了大半个厅堂的老爷子们,接着说道:“诸位乡老,自是为苏大人之事而来。这些老不羞的东西,竟然想要下官将苏大人交给山贼处置,以平息山贼的怒火,了结此事。” “这帮老东西,真是圣贤书都读到猪肚子里去了。” 苏扬淡蔑的目光扫过那十余位乡老,颔首说道:“本官,赞同!” “嗯?”陈金河一震,“苏大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本官很清醒,清河庄的百姓因我而死,把我交给山贼处置,避免更多的百姓因我而亡,合情合理。”苏扬震声说道。 陈金河愣住了,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这。 甘霖娘的,你苏扬还想当圣人?! 傻眼的不只是陈金河一人,这堂上的那十余名乡老也懵了。 这么……痛快的吗?! “苏大人,下官建议你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我们从长计议。那群山贼穷凶极恶,苏大人去了断没有生还的道理啊。”陈金河急声喊道,“苏大人是我们江州的恩人,我们江州百姓怎么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们慢慢来,只要找出那伙山贼,一切便不攻自破了。” 苏扬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金河。 老东西,你可是真能装啊! “陈大人不必再劝了,大人的一番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此事就这么办吧,只是……”苏扬说着话音忽然一转,幽幽说道,“只是下官并不知那些山贼的身份,恐怕还要有劳陈大人了!” 陈金河面露难色,一脸纠结的说道:“苏大人这不是给下官出难题嘛,那伙山贼的身份,下官也不知道啊!” “本官的意思是,陈大人身为江州父母官,想要弄清楚那伙山贼的身份,应该不是难事!此事,就有劳陈大人了,本官就在此地等着陈大人的好消息。”苏扬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身正气凌然。 陈金河:…… 他一脸纠结的看着苏扬,迟疑许久,这才好似下定决心般顿足喊道:“好,既然苏大人不忍看到百姓受苦,甘愿奉献自我,那本官就当这一回恶人,好好查一查那伙山贼的来路。” 苏扬脸上的笑意泛着一丝冷意,点了点头,看向了一侧十余位乡老,“诸位还等在这里做什么?诸位是怎么把百姓带来的,烦请怎么带回去。” “但有死伤,登记造册,上报府衙,余事自行负责!” 一名七老八十的乡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冲苏扬行了个揖礼,说道:“苏大人高义!我等这便回去,此后必将号召乡里为苏大人立祠建庙,年年供奉!” “我谢谢你,但还是免了。”苏扬嘲讽说道。 还给我立祠建庙,你们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连一点伪装都不做了?! 真行! 这些乡老若和陈金河没有什么干系,苏扬打死是不会相信的。 布了一个必胜无疑的天罗地网,让这些人的脸上,个个都挂上了志得意满的骄傲。 啧啧,这是要明明白白的送他上死路啊! “苏大人是个好官啊!”一名乡老忽然痛声喊道。 苏扬一愣,咦,这中间竟然还混进来了一个演技派? 难得,难得,实在难得。 他饶有趣味的看了过去,只见那位分明还是个中年人的乡老假模假样的抹了两把眼泪,痛声喊道:“若不是山贼为祸甚大,我等怎敢行此荒唐之事,逼迫苏大人向山贼妥协。为苏大人建庙立祠,算是我等最后的一点良心了,希望苏大人首肯。” “我都要死了,要庙有什么用呢?诸位请回吧。”苏扬说道,“我不希望事到临头,我真要拿诸位和山贼同等对待。啸众围城,你们做的,可比山贼要狠呐!” 苏扬的话听起来好像绵软无力,甚至有些颓唐。 可听在这十余名乡老的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句句杀机。 那话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你们现在就滚,不滚就是啸众起义,就是山贼! 乡老们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那位最年长的乡老,开口说道:“既如此,我等就不打扰苏大人了,先行告退。” 苏扬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了陈金河,“陈大人,有劳了!” 苏扬非常主动的,强行把自己架在了火上。 反手就把百姓围城之事扔给了陈金河,而且,关键是陈金河若还想在面子上装一装,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此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要再横加阻碍,这事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陈金河行了个揖礼说道。 不等那些乡老,陈金河与周清源二人率先出了府衙。 脚步刚从门槛上跨出去,周清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骂道:“混账东西,你是真糊涂!” 陈金河也是事后才知道他的话,前后不一,出现了矛盾。 “老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疏忽了。但这是苏扬自己提出来的,他总不至于自己扇自己的脸反悔吧?大局已定,他死定了!”陈金河阴恻恻说道。 第610章 软饭硬吃? 江州府衙内。 气氛有些沉闷。 顾世清几次三番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你们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时间紧迫,此次事关我的小命,我也就不与诸位客气了。”苏扬环视一圈身边的几人,迅速说道。 顾世清愣了一下,“你刚刚……我以为……” “以为什么?刚刚?奥,我就是想一下该怎么破这个局。”苏扬说道,“你们不会以为我想不开吧?” 顾世清低头捋了捋飘逸的长发。 反正他就是这么想的。 都被人架在了火上,成了烤乳猪,想不开也是很合理的。 “那不知苏大人可想出了什么良策?”韩韧问道。 他对苏扬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但身在这个地方,他又身为苏扬的护卫统领,这份心该操还是得操。 苏扬说道:“灭了他!” “嗯?”韩韧怔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等他开口询问,苏扬就主动说道:“山贼应该不太可能亲自来江州,现在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应该是山贼强逼我上山。若能趁机灭了这伙山贼,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韩韧感觉自己听了一段天外之音。 这都不能用异想天开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在瞎想。 稍微顾忌了一下苏扬的尊严,韩韧用颇为委婉的语气说道:“苏大人,我们尚不知这货山贼的来历,也不清楚这支山贼到底有多少人,倘若山上贼寇成百上千,攻打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头,单凭我们这点人手,恐怕远远不够。” “江州城内虽有兵马,但……眼下形式如火,他们恐怕不会完全听从大人您的命令。”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相当的委婉了。 苏扬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底牌,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动用那个东西。 兵力是有的。 可若如此一来,这牌直接就打成明牌了。 届时再对付陈金河与周清源,可就有些棘手了。 都不需要明说,这伙屠戮了清河庄的山贼,必然和陈金河有脱不开的关系。 就在这时,跟随而来的李思卿忽然悄悄给苏扬使了个眼神。 苏扬明悟,起身说道:“你们先商量一二,我去去就来。” 韩韧:…… 他想说,他们能商量出个什么来? 兵不过二百,就这么点人手,想要攻击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寨,这根本就不够看。 手里就这么点东西,再如何商议也没用啊这。 苏扬跟着李思卿一起出了府衙正堂,到了一处左右无人的僻静角落。 “不知李姑娘喊我出来,是有何事?”苏扬问道。 李思卿面带狡黠的笑意,“苏大人这个危局,奴家兴许能帮上一点小忙。” “李姑娘请说说条件吧,我不喜欢欠太多的人情。”苏扬拱手说道。 李思卿嘻嘻笑了起来,“这一次,我还真有点条件。” 话音忽又一转,她狡黠说道:“只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苏大人不如先欠着?” “额……这?还能欠?”苏扬本能的有些抗拒。 一般欠下的条件,可能都不会太美妙。 “不如李姑娘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我苏扬能办到的条件。”苏扬说道。 李思卿摇了摇头,“可我暂时想不起来呢。” 苏扬思虑盘衡片刻问道:“我能否冒昧问一句,李姑娘准备怎么帮我?” “江湖事,江湖了,兴许会有个巧合之类的,反正应该或许……这个麻烦,不算是个大麻烦。苏大人等我的口信,届时,只需安安稳稳上山便可。”李思卿若有所思的挠着脸颊,说道。 苏扬一愣,脑袋稍微有那么点儿懵。 这就直接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我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直接上山就行了?!”苏扬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李思卿这答案实在是过于离奇了一点。 苏扬原本以为李思卿会想办法弄一些山贼的情报。 结果,竟然端着一盆软饭要往他嘴里塞。 香,是真香。 可别扭也是真别扭。 “李姑娘是真的有把握?”苏扬又问道。 李思卿看了眼苏扬,嘴角微撇,说道:“有些事苏大人知道了可能不太好,奥,难道是苏大人觉得直接上山不太好?嘶,好像也是哎。” “苏大人直接走上山去,结果山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这好像确实说不过去啊!” “是我疏忽了,奴家再好好想想。” 苏扬:……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软饭硬吃吧。 “要不然苏大人假模假样的打一下?”李思卿想了一会儿,目光灼灼的看着苏扬说道。 “没必要。”苏扬却抬手说道,“山贼的身份是陈金河派人确定的,跟我没有关系,李姑娘若是有通天的本事,届时只需留着山贼的尸体便可,我上去领尸体。” “但我觉得李姑娘的一个条件,有些少了,三个吧。说书人口中一般像这样的情景,都是三个条件起步的,李姑娘一个条件,过于仁慈了一些。” 李思卿樱唇微张,神色震惊。 这事,也兴顺杆子往上爬的吗? 一个不知足,直接送三个?! 可是他从苏扬这儿拿三个条件,能干嘛? 李思卿忽然间有些怀疑这三个条件的价值了,她想让苏扬做的仅有一件事。 多了也没有。 算了,聊胜于无吧。 李思卿挥散心中的惊愕,对苏扬说道:“苏大人还真是公私分明,那奴家就却之不恭了。奴家先行一步,去查一查这伙山贼的来路。” “有劳李姑娘了。”苏扬抬手打了个揖礼,客气谢道。 李思卿大大咧咧的一摆手,犹如一阵风般离开了府衙。 深闺之中,扭腰提胯,媚骨天成。 为人处事,却又干净利落,尽显豪侠之风。 这前后完完全全的矛盾,让苏扬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李思卿了。 但他知道,这样的女人,绝对不是善茬。 苏扬有些恍惚的回了府衙正堂,到现在还有点儿迷迷瞪瞪的。 李思卿强行喂的这一口软饭,实在是有些撑人。 “苏大人,我与顾公子方才商议了一番,还真想出了一个行得通的办法。”苏扬刚出现,韩韧就迎了上来,面泛红光。 看起来这个办法,让他颇为激动。 第611章 峰回路转 “我来说,我来说!” 顾世清一把扒拉开了韩韧,喊道,“你一个武夫如何能将这等奇谋讲的清楚!” 韩韧瞬间来火了,“我是武夫,但不是蠢夫,顾公子莫要恶语伤人。” “但这计谋是我想出来的!”顾世清挺直腰杆,咔嚓一声打开了折扇。 韩韧迎头直上,瞪着眼睛说道:“但是我完善地,就顾公子你提的那粗浅主意,旁人一看就能看出破绽,更别说是忽略山贼了。” “但也是我提的!我能想出粗浅的,就能想的出更为高深的。”顾世清傲然喊道。 苏扬双手向外一推,推开了眼看着就要咬到一起的顾世清和韩韧二人。 “要不然你们二位先说说,到底是什么办法?”苏扬说道。 顾世清迅速说道:“故布疑兵,假道伐虢!” 苏扬:??? 苏扬的嘴皮子刚刚碰了一下,正要准备开口询问,韩韧就争先恐后的说道:“还文人呢,这八个字说的苏大人哪里能猜到到底是什么计谋。” “是这样的,苏大人,山贼的本意是要报复苏大人。如今诸事已成定局,只需要等待陈金河弄清楚山贼的身份,苏大人就可以亲赴山贼老巢,了结此事了,可此事总需要有一个见证吧?” 韩韧只是缓了口气的功夫,顾世清瞬间接棒,迅速说道:“见证是必须要有的,不然苏大人您岂不是白死了!而见证的最好人选,莫过于陈詹事与今日出现在此地的那些乡老。” “这第一步便是造势,时势造英雄,我等也可以用造一下苏大人嘛!” 苏扬眉头轻挑。 时势造英雄,恐怕不是这么使的吧。 “对,将苏大人为救万民,孤身赴贼巢之事,大肆宣扬,最好人尽皆知。江州百姓虽是人人自危,但总有识大体,知分寸,懂感恩的。苏大人让他们免遭疫患之厄,这算得上是活命的恩情了。”韩韧迅速说道,那嘴巴叭叭的,一口气就将这番话说了出来,都没个停歇的。 苏扬看着这俩人,稍稍有些傻眼。 他们两个这是吃错药了吗? 顾世清再接棒,继续说道:“将此事宣扬出去,江州百姓总该不至于是无动于衷的,必然会有一些动作。而同时,苏大人可派遣几路快马,大张旗鼓求救,故意让山贼们看到。” “如此一来,大人的孤身赴贼巢,起码在山贼看来,是要来攻山了。” 韩韧扫了一眼顾世清,在他刚歇下的瞬间,就较劲般立马说道:“身份已然暴露的山贼,必然会有所动作。但他们所做的事不外乎一件,再屠一村,为大人您施加压力。” “等他们下山,就可以对付他们了?”苏扬打断了韩韧的话问道。 韩韧兴奋的说道:“大人高见,正是如此。只要他们下了山,卑职还是有自信能留下他们的。” “可若他们根本不露面。”苏扬幽幽说道,“只是派人来,或者送一封信,要求陈金河将我斩杀在江州城呢?” 韩韧愣住了。 顾世清也是一脸的愕然,嘴巴微张,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他们谁也没想到。 顾世清伸手拍了拍韩韧的肩膀,“韩统领,走,再合计合计!” “好!”韩韧忽然间从善如流。 两个刚刚几乎争到面红耳赤的人,瞬间犹如兄弟。 这堪称魔幻的一幕,把苏扬看的一愣一愣的。 两个大老爷们,这脸变得未免太朴实了一些。 搞的苏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威望了。 他的官威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心中泛着不少嘀咕的苏扬刚在堂中坐定,消失了足足大半天的莫小刀就疾步走了进来,“苏大人,幸不辱命,弄清楚了。” 苏扬豁然站了起来,“当真?” “苏大人莫不是不相信小刀的本事?”莫小刀笑了笑,压低声音在苏扬的耳边说道,“那伙山贼是从瓦楞山上下来的,这山不大,贼不多,不过区区四五十人。” “而且,我还打探到,这些山贼跟昨日被大人砍了的那些水贼,可没有任何的关系。倒是,他们跟江州城有不小的渊源。” 苏扬面色渐冷,莫小刀的这一番话,已经基本上证实了他隐隐的猜测。 莫小刀接着说道:“这瓦楞山上的山贼,来到瓦楞山不过区区两个月,贼首是从江州城逃出去的一名罪囚,姓余。因为以前是个偷鸡摸狗的泼皮无赖,被人送了个余二驴的外号,后来笼络了一些人手,上山到了贼,又被人喊做驴当家。” “大概半月前,这帮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一些好东西,摇身一变成了一伙巨寇,人人有马,个个有刀。瓦楞山周围四五座山头,都被那驴当家在这小半个月给兼并了。” “而且,清河庄不是被屠的第一个村子!” 苏扬的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眉宇间杀气奔腾,“你是如何断定屠灭清河庄的凶手,就是这驴当家?” “大人且先听我慢慢说,大人肯定想不到这伙贼寇猖狂到了什么地步,他们最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莫小刀面色阴沉,这些贼寇的所作所为,让这个混不吝的江湖恶棍也看不下去了。 他接着沉声说道:“我一路跟着他们的踪迹,向北,又向东,最后转道三十里山路,折进了官道,到了这里,他们的踪迹就彻底失去踪迹了。官道上人来马往,踪迹不好盯。” “但那个地方,距离江州城不过十余里路程。我在周围绕了两个来回,终于确定,他们其实是进了江州城。” “大人应该还没有忘记我是干嘛的吧?山头上的贼寇我不熟悉,可这城里的泼皮无赖,我熟啊!随便一打听,这事就摸了个七八成。” 苏扬凝声听着,“进了江州城?” “正是,此时,都还在城中看戏呢!”莫小刀冷笑道,“劫掠了一个村子,抢了这么大的财富,他们肯定是要好好耍一下的。我顺藤摸瓜,找到了给他们销赃的地儿,那老东西比起我家老大可差远了。” 这话苏扬信,莫小刀在泼皮无赖之中那就是典型的高端玩家。 “没有打草惊蛇吧?”苏扬问道。 “草是打了,但蛇肯定没惊,估摸着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等着大人你自刎江州呢!”莫小刀冷笑道。 第612章 驴当家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让莫小刀这个老江湖去追踪山贼的踪迹,绝对是苏扬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城中贼寇有多少?”苏扬问道。 “约莫三十余人,清风楼包场。”莫小刀说道,“驴当家泼皮出身,这身家一富之后,出手可大方的紧,找他们的踪迹我都没怎么费力气,随便一打听,在江州城街面上讨生活的基本都知道。” 苏扬拧在一起的眉头,缓缓松了开来。 “韩统领!”他喊了一声。 正在不远处和顾世清绞尽脑汁,埋头苦思良策的韩韧立马走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点起兵马,包抄了清风楼,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但有反抗,一缕格杀勿论!”苏扬阴沉如水的脸上,浮现一抹杀气,沉声下令。 韩韧看了一眼莫小刀,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用动脑子了?” 苏扬点了点头。 “明白了。”韩韧抱拳,迅速离去。 莫小刀盯着韩韧的背影看了两眼,忽然打趣道:“这人,现在竟还有些讨喜。” 苏扬轻笑了一声,“别人的脑子怎么想的,咱也搞不清楚,凑合着吧。” 莫小刀笑了起来。 能凑合,那就是好事。 “包围清风楼干啥?”闻讯而来的顾世清不明所以的问道。 韩韧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竟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扬说道:“得亏了莫兄,他出去溜达了一圈,把那些山贼的踪迹给找到了,在他们杀我之前,我先砍了他们。” 顾世清面色一喜,双手狠狠一拍说道,“好啊,好啊,我刚刚琢磨了半天,还真没想出个万全的法子。现在找到了那伙山贼的跟脚,那就好办了。” 但苏扬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多么的轻松。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始终觉得,此事跟陈金河与周清源有脱不开的关系。 若这个假设成立,那这伙山贼,便只是有心之人推到台前,给他布的一个局。 山贼是瓦楞山的,还是瓦片山的,都不是最紧要的。 他们说白了,就是一枚棋子。 真正紧要的,是背后的这个局。 灭了瓦楞山的山贼,可还会有瓦片山,石楞山等等。 但好在眼下这个突破口已经有了。 只是……李思卿已经走了。 苏扬一巴掌罩在脸上,有点草率了。 三个条件啊! …… 清风楼是一座地地道道笑卖风尘的,在江州根本排不上号。 不似有些楼,迎来送往皆是文人雅士,张口便是华丽辞藻。 有才者,口吐锦绣文章,就能登堂入室,一亲芳泽。 可在这清风楼,出出进进的,皆是寻常小民,贩夫走卒。 钱财,才是真理。 出手大方者,便是这里绝对的大爷。 哪怕你一身破衣烂衫,浑身馊味。 只要钱给的大方,姑娘们照样笑语嫣然,投怀送抱。 只是此时,这座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断的清风楼,却一片慌乱,如临大敌。 手握丝绢,再俊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一身老态的老鸨,神态慌张的立在门口,堵着韩韧,“军爷,咱这地儿是正经买卖,您这兴师动众,是怎么了吗?” 说话间一锭分量极足的银子就顺着她的袖口,落进了韩韧的掌中。 韩韧掂了掂,面不红心不跳,面色坦然的将银子装进了怀中。 目光一瞥老气横秋的老鸨,韩韧说道:“看在这点意思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让路!” 老鸨面色瞬间苦了下来,“军爷,今儿这有贵客包场,万一惊扰了贵客,咱这……” 韩韧微微俯身,目光咄咄的看着老鸨,一字一顿说道:“屠村灭口的贼寇,也当得上是贵人?本想给你一条活路,你却如此不识趣。” 老鸨耸然一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清风楼打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三教九流皆有。 但最多的还是那等浑身血气,来路不明的。 旁人避之不及,可清风楼却无所顾忌。 这些人虽然身份不明,但他们也是出手最大方的。 就如今日,动辄包场啊! 往常自然是没事的,但官兵堵门,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逼急了那些江湖杀才,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军爷,要不然您稍微退一退,等他们出了这楼,您再动手?”老鸨挤眉弄眼,说话间又是一锭银子滚进了韩韧的掌中。 比刚才的更大,分量更足。 “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带人离开,否则,生死不论!”韩韧冷冰冰说道。 还想命令他后退? 这张老脸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啊! 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就凭这一句户,韩韧就可将这老鸨摁进江州大牢。 “人在里面?”这时韩韧的身边一道声音响起。 韩韧回头一看是苏扬,立马抱拳说道:“在里面,一个都没跑。” “哎呀,苏大人呐,您可得给草民做主啊!这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堵我这门呢?”老鸨一看苏扬出现,瞬间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闭嘴!”韩韧面露杀气,一声沉喝。 苏扬只是看了一眼那老鸨,就对韩韧吩咐道:“进去,抓人,抵抗者,格杀勿论!” “是!”韩韧说道。 出于慎重,这一次苏扬将城外的士兵全部都调了进来。 为了对付这些瓦楞山的山贼,苏扬可以说是憋足了气,打出了全力一击。 那老鸨看着一身劲装的士兵,杀气腾腾的冲进楼中,直接跌坐一旁,哭天抢地。 “哎哟喂的,我的老天爷啊,苏大人这是不给小老百姓活路啊这!” “逼死咱了呀!” …… 苏扬冷眼看着这老鸨,“来人,将她带走,审一审!窝藏贼寇,按律当诛!”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还跟他这儿演上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喊给楼上的贼寇,还是想闹出点动静。 老鸨瞬间噤声,匍匐着冲了过来,大喊道:“苏大人,苏大人,是草民糊涂了,是草民糊涂了,我真不知道那些贵客的身份啊!我不是窝藏贼寇。” “让他闭嘴!”苏扬下令道。 这老婆子吵得他耳朵都嗡嗡的。 两名守在门口的士兵立刻上前,抓起放在桌上的抹布,直接塞进了老鸨的口中,将她拖了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喊将了起来。 “不好了,贼寇跑了!快来人!” “快来人!” “走!”苏扬大喝一声,立刻带上门口的士兵,冲着清风楼后面而去。 第613章 让江州乱起来! 清风楼的正后面,有两条巷子。 这种巷子,令苏扬恍惚间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像极了前世迷宫般布局,时不时就能邂逅窈窕美女,赴一场百元盛筵的巷子。 “大人,在前面!” 一名士兵忽然喊道。 苏扬手中提着一把刀,缓步向前,“喂,别跑了,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我给你们一条活路。” 就在苏扬的大概百步开外,仓惶奔跑这六七名山贼。 他们衣着华丽,锦衣黑靴,真看不出来一点山贼的样子。 “本官大宋宣谕使苏扬,你们可以相信我的承诺!”苏扬边走边喊道。 那六七名山贼跑路的速度更快了。 只是刚刚从楼上跳下来,他们好像都受了点儿伤,跑起来一跛一跛的,不是很顺畅。 但就在他们即将跑出这条巷子的时候,忽然从巷口涌进来了一群官兵,将他们的路给堵死了。 “本官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是谁指使你们的。”苏扬缓步上前。 两面夹击之下,那六七名贼寇,已无路可逃。 “拼了!富贵一场,乃翁也知足了。” 一名山贼怒吼一声,持刀一跛一跛的冲了上来。 刚冲过来,就被一名士兵一刀给劈死了。 这一刀,震慑住了剩下的几名山贼。 惶恐,彷徨,让他们像是无头的苍蝇一般,举着刀在哪里不知所措。 “我投降!我投降!” 一名山贼忽然将刀扔在地上,仓皇喊道。 他这一带头,其他的几名山贼更彷徨了。 不过坚持了短短数息时间,剩下的几名山贼,也扔掉刀跪了下来。 “绑了!”苏扬下令。 总计七名山贼,死了一个,还剩六个。 苏扬提着刀,走到了他们跟前。 “驴当家在什么地方?”苏扬寒声问道。 “大当家的没跟我们在一块,他进了城后,就去见人了,说是一个贵人。”一个脸上坑坑洼洼,满是麻子的山贼抬头说道。 跪在地上之后,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就已经很清楚了。 说的那叫一个痛快。 苏扬还准备用点儿手段,结果好像完全不需要了。 “见什么人?”苏扬沉声再问,“屠杀清河庄又是受什么人指使?” 他的话刚问出来,一名山贼就急切说道:“大人慧眼,我们屠村真是被人指使的,但是谁指使的,我们真不知道。这事,只有大当家的知道。大当家的见得那个人,应该就是指使我们屠村的人,但这都是小人猜测的,大当家的口风很严,这些事寻常都不给我们说的。” “一点都不知道?”苏扬目光冷冰冰的看着这六名山贼问道。 “大人,我们真不知道。干了一次之后,我们就已经撇不开干系了,不过那个人应该……应该是官府的人,我们大当家的拿这威胁过我们。说我们不干活,我们就得死。”一名山贼哆哆嗦嗦的说道。 “再好好想想!”苏扬抬起刀,垫在手中,和声说道。 其实他已经不指望从这几名山贼的口中撬出什么东西了。 从他们这急切的态度看,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 “大人,要是知道我现在立马打破脑袋告诉你,换我一条生路!”一名山贼梗着脖子,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们大当家的很谨慎,多余的事从不跟我们说,往常基本就是有事干了喊我们,干完了分赃,其余很多时候,我们连大当家的面都见不到。” “他往常是在江州?”苏扬问道。 “应该是的。”那名山贼说道。 说到此处,苏扬忽然间想起一个很紧要的事儿来,遂问道,“你们屠村是为了什么?” “说出来大人您可能不信,我们屠村……呸,这缺德事竟然是我干出来的。大人,事儿我交代,活路我也就不求了,只求大人给我个痛快。” 那名山贼好像是幡然醒悟一般念叨了两句,这才接着说道,“我们屠村之前就已经分了钱了,每人五十两,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那是第一次。后来,涨到了八十两,我们总共屠了三个庄子。” “两个是因为疫患,以及距离比较远,那两个村子知道的人比较少。” “疫患之下,江州处处空村,我们做的那些事情也就那么的明显了。” 虽然这名山贼话说的挺虔诚,但苏扬依然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破家屠村,十恶不赦! 这样的人,不值得有丝毫的同情,也不应该被原谅。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狗屁! “既然没人知道,那你们屠村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屠村而屠村?”苏扬沉声喝问道,若不是要知道一些必要的消息,他手中的刀早已控制不住的挥出去了。 那山贼面色痛快,忽然掩面而泣,“我,我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啊我。原本小人的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美满。可当疫患肆虐开的时候,我的家……没了。” “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 苏扬冷笑一声,“你的家人是死于天灾,这确实是令人痛心,可跟那些无辜的人有什么关系?本官现在不想听你诉苦,也不想听你的故事,这天下身世凄苦的人比比皆是,但你不能因为你身世凄苦,就要屠戮他人,让他们也承受你所承受的痛苦!” 这个山贼,就是典型的报复性人格。 “你们屠村到底有什么目的?说!”苏扬暴喝。 那名山贼抬头看了看苏扬,忽然凄然笑了起来,“大人说的是对的,为什么屠村。这个……小人还真知道,这也是小人无意间听到的。” “那个神秘人,让驴当家带我们屠村,目的只是让江州有更多的百姓造反,让江州更加的混乱,最好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让百姓造反…… 混乱,他们要的竟然是混乱。 心神巨震的苏扬,在这一瞬间脑子里好像连起了一条线,可又有些想不清楚。 混乱,混乱。 苏扬心中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们绝对不是在胡闹,让江州混乱,肯定是为了有利可图。 让江州混乱,最能符合谁的利益? 第614章 无事献殷勤 “苏大人,苏大人!” 陈金河带着数名士兵,从不远处急匆匆而来。 苏扬脸上的杀意瞬间敛去,转头笑吟吟的看着陈金河,“陈大人,可是已经查探清楚了那些山贼的身份?” 陈金河走到近前,面露尴尬,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苏大人说笑了,山贼的身份那是那么容易就能查探清楚的。下官已经将消息散出去了,若他们当真是奔着苏大人来的,得知消息肯定会有所动作的。” 听陈金河这么一说,苏扬基本上已经断定了山贼最后的套路。 必然是想让他自刎江州! 山贼们连面都不需要露,就能很顺利的搞定他。 可惜就是现在还搞不清楚那个驴当家到底身在何处。 这个人才是最紧要的。 在清风楼抓到的这些人,只不过是小虾米,是屠村的刽子手罢了。 看了一眼陈金河,苏扬笑道:“那就有劳陈大人了。” 陈金河也许和这起事件有必然的联系,可惜这老小子现在表现的越发滴水不漏了。 让苏扬连个挑刺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挺遗憾的。 这个道谢,听的陈金河心里怪怪的。 我是在给你安排死路啊,你还要谢我?! 苏扬这个东西,有点讲究啊。 心中思绪微转,陈金河笑着往苏扬身后的山贼身上瞥了一眼,“苏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听闻苏大人调兵遣将,可着实把下官吓了一跳。” “大人有事应该跟下官吩咐的,身在江州,怎好事事都让苏大人亲力亲为,这不合适!” 苏扬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这没什么不合适的,几个小山贼罢了。” “来人,将他们带走!” “是!” 士兵们迅速上前,根本不给陈金河再发话的机会,就将那些山贼悉数给抓走了。 “苏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断案入神,下官钦佩。大人初来江州两日,这江州大牢都快要住满了。”陈金河脸上带着恭维的笑意,奉承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若不是初入江州城的时候,这老小子暴露了一下自己的立场。 苏扬恐怕真的会被陈金河所表现出的这一副假象给蒙蔽。 哪怕他现在表现再如何和蔼谦谨,可有前日的事情摆在眼前。 陈金河现在表现的越是客气,苏扬对他的怀疑就越是深厚。 当一个人开始明显的前后不一的时候,那就绝对有阴谋。 “陈大人客气了。”苏扬不咸不淡的说着,随即问道,“不知道陈大人对江州周边的贼寇了解多少?” 陈金河面色微僵,神色有些微不可查的变化。 他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苏大人,江州这地方乱呐!贼寇遍地,尤其是疫患爆发之时,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上山从了贼。大人来的路上应该也看见了,江州倒是良田变荒芜。” “土地荒芜的有多么严重,江州的贼寇就有多么严峻,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啊!” “本官简直枉为江州父母官,可有什么办法,贼寇太多了,杀是根本杀不过来的。仅凭江州城内这点驻军,下官……什么也干不了。” 苏扬默默的听着,陈金河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 他的确枉为江州父母官! 这老小子现在还有脸诉苦,苏扬也是挺佩服的。 能把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苏大人突然间问这个事,可是有什么安排?”一脸唏嘘的陈金河,转而问道。 苏扬的手中依旧拎着那把钢刀,朝着巷子外面走去,一边说道:“若始终查不出屠戮清河庄的凶手,本官,恐唯有以死告慰清河庄父老,平息山贼的怒火了。” “但在这之前,本官还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本官,是奉诏为平息江州混乱而来,旨在治理江州。若什么事都不做就这么死了,我心有不甘。”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金河,苏扬故意说道:“江州之乱,乱在如林般屹立江州的山贼,此乃根源。本官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山贼们给我陪葬,随我一起死!” “苏大人仗义,但苏大人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做如此念想,还有机会。只要查清楚屠戮清河庄的山贼身份,一切问题都讲迎刃而解。”陈金河安慰道。 说的还真是情真意切,苏扬差点就相信了。 “贼寇谨慎,我看,我想活着的可能不大啊!”苏扬故意嘲弄的笑了一声,郑重对陈金河说道,“劳烦陈大人替本官查一查江州周围的贼寇,筹措兵马,让本官在死之前,为江州除去几害。” “至于剩下的,那恐怕就只有留给陈大人和后来者了,本官,已是无能为力了。” 陈金河神色微微一愣,“苏大人还是应当看开一些,本官定不会让苏大人就这么轻易的陷入山贼的圈套。不过,苏大人既然要攻打山贼,本官也定当全力施为。” “有劳,有劳!”苏扬抬手行了个揖礼,客气说道。 两人一起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韩韧押着数十名山贼,正候在清风楼前面。 “大人,清风楼的山贼已悉数在此。当场斩杀十三人,剩下的就都在这里了。”韩韧上前抱拳,对苏扬说道。 “押下去,严加审讯!”苏扬吩咐道。 “是!”韩韧抱拳说道。 趁着陈金河正观察那些山贼之时,苏扬悄悄给韩韧使了个眼色,“带到船上去,仔细审一审那个老鸨,想尽一切办法撬开那东西的嘴巴。” 韩韧神色微动,点头说道:“大人放心。” 清风楼的老鸨,初一看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混蛋。 可苏扬刚刚仔细一琢磨,忽然发现那老东西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个经营那种场所的老家伙,怎么可能会明着和官府对着干。 官府的人,哪怕是一个寻常小卒,对于他们而言,那都是财神爷! 打好了关系,随便扯一把虎旗,那都是非常管用的。 可那老鸨面对苏扬这个京官,竟然使上了撒泼耍横的手段。 除非…… 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而联想到清风楼上的山贼,谜底就已经很清晰了。 她,一定和山贼有关系! 第615章 这就是个误会 苏扬回到驿馆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草草扒拉了两口饭后,累到浑身上下骨头都快断了的苏扬直接上床睡觉。 这一天,奔波劳碌和惊心动魄,算是都给集全了。 也差点废掉了苏扬半条小命。 脑袋刚刚沾上枕头,困意便瞬间袭来。 恍恍惚惚间,苏扬好像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熬得太困了的苏扬,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忽然间他感觉身边好像有动静,有人好像在拿鸡毛掸子在他的脸上刷。 这个感觉越来越清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袭上心头。 苏扬的眼睛虽然还是紧闭着,可人已经无比的清醒。 确实有人拿鸡毛掸子在他的脸上刷。 该怎么办? 苏扬心里如电,忽然豁然起身,凭着猜测,一拳轮了过去。 拳头毫无意外的抡空了。 但这本就是苏扬给自己争取的起身的时机。 趁着这个功夫,他立马从床上彻底的翻了起来,瞬间腾挪到床尾。 借着外面朦胧的光线,他看见了坐在床边那个朦胧的身影。 是什么人根本看不真切,况且苏扬现在也根本没有功夫去想这个人的身份。 他一把抓起枕头,劈头盖脸就朝着那人影砸了下去。 同时间欺身而上,右手朝着那人的脖子抓去。 在这种狭小的环境里,苏扬只能选择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 不用这种打法,被人堵在那里,他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是他把敌人给掐死,还是敌人趁机打死他,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苏扬的计划是好的,但很可惜房间里面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 他能隐约看清楚人影,却看不清楚这人的脖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打的挺激烈,可一把上去,他就知道自己掐错地方了。 软绵绵的。 那踏马哪里是脖子啊! “苏扬,你个王八蛋!” 忽然一声娇斥在耳畔响起,宛若河东狮吼。 苏扬一怔,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我去……李思卿?! 声音和人对上的瞬间,苏扬脑瓜子登时嗡嗡的。 完犊子了哎。 他刚刚抓的…… 难怪,像抓了一个大面团。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就李思卿那身材,一只手,确实有点不够看。 “那个……误会,误会!”苏扬讪讪笑着,很小心从李思卿身边过去。 摸索着点上了灯。 灯光照耀了这并不大的房间,光线足够的清楚了,可气氛却尴尬到几乎凝滞。 苏扬靠在门口的位置,李思卿立在床边,脸上杀气腾腾。 “我也不知道是你啊,这大半夜的,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可并不太好。”苏扬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刺杀,你这……” 虽然这个事,真的不能怪他。 但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得认,道个歉也折不了他的腰。 况且,他是真的捏了。 “我敲门你不应,我只能亲自进来了!”李思卿满脸怒气,恼火的喊道。 苏扬讪讪,“我给你赔礼道歉。今天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根本就没有听到敲门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道歉必须要干脆! 心意一定要诚恳。 羞恼渐渐有些稳定的李思卿,似乎也觉得这事好像说不了个什么理,脸色渐缓。 “立刻,马上把刚刚的事情给我忘掉。”她张牙舞爪,故作凶狠的喝道。 苏扬连连点着头,“李姑娘放心,已经忘了,忘了!” 不好意思,恐怕真忘不掉。 苏扬上前,倒了一杯水,献殷勤般对李思卿说道:“李姑娘大半夜奔波而来,相比一定渴了,赶紧喝口水吧!” 转移话题,现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转移话题。 不要让尴尬,再蔓延下去。 “不渴!”李思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要不然……吃点儿?”苏扬试探着问道。 “我也不饿!”李思卿眼睛一瞪,喝道。 苏扬立马点头,“不渴不饿好,李姑娘当真是铁打的身体。” “你嫌我小?!”李思卿那张俏脸上,瞬间又杀气沸腾。 苏扬:……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指甲的关系吗? “怎么会,我是夸赞李姑娘身体好!”苏扬立马补救。 跟女人讲道理,本来就讲不通。 在这种情况下,就更加的讲不通了。 “你想做什么?!”李思卿忽然一脸的戒备,拳头都提起来了。 苏扬:…… 他刚刚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刻,苏扬感觉自己的脑子真的快要炸了,根本就说不清楚了啊这。 他再度酝酿词汇,很小心的说道:“没有,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姑娘千万别误会。” “你看不上我?我很丑吗?”李思卿脱口喊道。 苏扬一把抓住了头发,颓然坐了下来,“李姑娘,要不然你提个消气的条件?我觉得我已经江郎才尽了。” 他说的话明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奈何牛头不对马嘴啊。 就在此时,在他们的隔壁。 顾世清将一个杯子罩在墙上,听的摇头晃脑,口中啧啧有声。 “本以为是个玩笑,结果,这就来真的了?” “好像李思卿还嫌弃苏扬小了。这,惊天大消息啊!” “这消息要是卖出去,应该能值不少的银子!” “到底是维护一下苏大人的尊严呢,还是顺手赚点小钱财呢?” “哎,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 …… “苏大人说笑了,您怎么会江郎才尽呢。”李思卿忽然满脸春风般的笑意,腰肢轻轻一扭,就在苏扬的身边坐了下来。 苏扬咽了口唾沫,人直接傻掉了。 祖宗,你这脸变得,是不是稍微有些过分了? 好歹中间来点过渡嘛! 你就这么直接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这心脏有点儿难以承受。 “苏大人,好玩吗?”李思卿吐气如兰,一双媚眼电光四射。 看的苏扬瞬间心跳如鼓擂。 “什么好玩不好玩的,这就是误会,误会,我也不是故意的。”苏扬咬重措辞强调道。 除了误会,在这个事上,其他的说法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奴家知道是误会,奴家只是想问问苏大人,好玩……吗?”李思卿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像是一朵娇艳的食人花,缓缓靠近了苏扬。 第616章 人间妖孽 人间妖孽。 看着李思卿那张近在咫尺,祸国殃民的脸,这四个字在苏扬的心中挥之不去。 本是倾国倾城的佳人,却摊上这么一个性格,和明显不太正经的身份。 这三者结合在一起,妥妥的造了大孽了啊。 “那什么,刚刚那个事,就算……过去了?”苏扬心有余悸的试探道。 李思卿笑了起来,“过去了啊,奴家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揪着苏大人不妨呢?奴家可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不过。”双眸轻颤间,她的话音也忽的一转,“若是苏大人想留点念想,奴家也是可以的。” 苏扬暗暗咬牙,我可去你的吧,还留念想,我怕做噩梦。 “那就让他随风消散吧,哈哈。”苏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直入正题,问道:“李姑娘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奥,苏大人若是不提及,奴家都差点忘记了。洗劫了清河庄的幕后真凶,机缘巧合下,奴家很凑巧的知道了。”李思卿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扬,“此僚是从瓦楞山上下来的。” 苏扬瞬间正色,“李姑娘的消息很及时。不过,瓦楞山上参与了屠杀清河庄的贼寇,今日在江州城内已经被拿获。唯独贼寇驴当家不知所踪,不知李姑娘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李思卿的双眸间很分明的闪过一丝惊讶,“苏大人不但已经知道了,还把这些贼寇给拿获了?” “也算是机缘巧合,顺着贼寇走出清河庄的踪迹找到的。”毕竟目前是合作关系,在这个事上苏扬也没有瞒着李思卿。 李思卿坐正了身体,神色终于正经了一些,她喃喃说道,“顺着足迹找,这也是一个办法。其实,奴家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只是没想到苏大人已经知道了。” “但贼寇驴当家不知道所踪,危机依旧。其余的山贼不过是小喽啰,那个驴当家才是真正的大患。即便是除掉了瓦楞山上其他的所有贼寇,可驴当家不除,瓦楞山上的贼寇依旧还是存在。”苏扬沉声说道。 李思卿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只是很可惜,我这边也没有驴当家的消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消息,仅仅知道驴当家此时就在江州城中。” “只要他还在江州城,找到这个人,对苏大人而言应该不算是难事吧?” 苏扬摇了摇头,“正常而言,确实是有很大几率可以找到他的。但江州城的情况,不同于其他,我的命令并不一定真的管用。” “奴家这边也会帮苏大人打探一二的,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关于驴当家的消息。”李思卿说道。 苏扬面色微黑。 这个李思卿是真把他当傻子糊弄呢。 一会儿一个机缘巧合,一会儿一个能不能捡到。 若如此隐秘之事,能靠机缘巧合和捡,那他这差事可就太好办了。 “那就有劳李姑娘了。”苏扬也没有点破,依旧客客气气的道了声谢。 大家的话几乎都说到了明处,愿意继续打哑谜那就打吧。 反正他也没什么意见,陪和表演,这种事,他还是比较擅长的。 “那瓦楞山还上吗苏大人?”李思卿忽然又问道。 “见机行事吧。”苏扬想了想说道。 他本想来个捷足先登,试试看能否给山贼沉重一击。 但如今事情出现了变故,之前计划,显然有些行不通了。 李思卿轻轻点头,浅笑嫣然,“苏大人有事可直接吩咐,请不必怜惜奴家。” 苏扬差点一口老血直接飚出来。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姑娘,请慎重。 “多谢,我不会客气的!”苏扬硬着头皮说道。 他这中规中矩的回答,对上李思卿这虎狼之词。 味道瞬间就有些大! 李思卿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笑的恍如风中的海棠花,一阵飘香乱颤。 苏扬摒弃了其他的念头,权当养眼了。 “奴家告退,苏大人好好休息哟。”李思卿起身说道。 苏扬意思性的送了一下,就关上门,上床继续睡觉。 但见了鬼了,本来困到两只眼皮都快要塌陷了的苏扬,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满脑子竟然都是李思卿那个妖孽的样子。 直勾勾盯着床顶帷幔的苏扬,感觉自己好像中邪了。 不行,不行,不可再想了。 苏扬使劲晃了晃脑子,索性琢磨该给云千瑶写什么诗词。 果然,读书才是最快的助眠方式。 这个念头刚在的脑子里蹦出来没多久,苏扬就鼾声四起。 睡得相当的踏实。 一觉睡醒,洗了把脸刚出门,韩韧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这个二五仔最近的表现,称得上是可圈可点,令苏扬好感倍增。 虽然是个二五仔,但能办事的二五仔,那就是好二五仔。 “大人,有驴当家的消息了。”韩韧见到苏扬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人在哪里?”苏扬有些急切的问道。 韩韧左右看了一眼,贴在苏扬耳边说道:“古水坊!下官已经派人过去了,只需大人一道命令,下官就可直接抓人。” 苏扬抬腿下楼,边走边吩咐道:“走!” “另外,派人告诉陈金河,让他下海捕文书,赏钱百贯!” 韩韧一怔,“给驴当家?” “不,给屠杀了清河庄的凶手。凡擒拿一人,皆赏钱百贯!”苏扬说道。 韩韧有些不明白苏扬这么做的目的,但他很懂事的没问,直接应了下来。 在跟着苏扬下楼之后,立马派人去了府衙,将这个事情告知陈金河。 苏扬其实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目的,只是想用这一道海捕文书,卷死这帮山贼。 昨天他心中急切,钻进了一个绝对的误区。 山贼之中也是有好有坏的,不可完全的一视同仁,海捕文书外加人均百贯钱,总该是有人动心的,再加上百姓的力量,兴许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虽然人已经找到了,但这个事,不耽误。 大不了到时候赏钱自己领就行了。 要是能卷死一些恶棍,那就再好不过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地里做正经事,表面上走流程。 该演的,给那群魑魅魍魉先演着! 第617章 谁是驴当家? 古水坊。 江州久负盛名的繁华之所。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但一场疫患,让古水坊也好似生了一场重病。 繁华不足往日的一二成,就连运河上的画舫都少了许多。 苏扬带着韩韧和二十名士兵,一路策马驰骋,进了古水坊后,又换乘了小舟。 “大人,那艘挑着霸王鸡的画舫,就是驴当家的产业。据那老鸨交代,其实清风楼,也是驴当家的产业之一。不过驴当家往日不在清风楼宿眠,但凡进江州城,驴当家一般都住在这画舫之上。”韩韧在旁解释道。 苏扬看着不远处的画舫,直觉一阵恶寒遍体而生。 霸王鸡这三个字,差点把他的灵魂都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山贼竟然还是个生意人。”苏扬口中骂了一句,又问道:“昨日清风楼闹了那么大的动静,驴当家这种亡命天涯的匪徒就没有察觉到?” “大人容禀,那清风楼的老鸨就是如此交代的。下官得知后,就立马派人盯住了这里,但那驴当家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卑职不是很确定。”韩韧据实说道。 苏扬颔首,“动静小一点,速度要快,包抄这座画舫!” 苏扬实在是念不出来这个该死的名字。 霸王鸡,不愧是亡命徒的生意,这名简直惨绝人寰。 “是!”韩韧应了一声。 在小舟靠近了画舫之后,韩韧带着带来的二十名士兵,以及早点候在这里的数名士兵,径直冲进了画舫。 苏扬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小舟上等着。 …… 江州府衙。 得到苏扬传信的陈金河,脸上寒气笼罩了一层又一层。 “他苏扬也真想的出来,一个贼寇赏钱百贯,他将这江州城当成什么地方了!”陈金河沉声怒骂道,“将死之徒,竟然还想恶心一把我。” 周清源闲适淡然的坐在一旁喝着茶,“按他说的做!” “老大人,您……”陈金河气息一噎,一脸的意外,“肯定会有人冒领的。杀一些寻常的贼寇,跑到府衙来领赏钱。” “那就让他们去领便是。”周清源平静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扬还想再挣扎一下,这点机会我们还是要给他的,不过是一点钱财罢了。” 陈金河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 顿了一下,陈金河又说道:“只是昨日傍晚,苏扬派人在清风楼抓了一批山贼,天色有些晚,我没有完全看清楚那些人的样貌,我担心,会不会姓余那孙子偷偷跑到江州城来了?” 周清源手中动作一滞,沉声问道:“他是如何与你回复的?” “他说的是在办完事之后,就直接带人回山上了。”陈金河说道,“可姓余这小子,一向奸猾狡诈,下官担心他是在搪塞我。虽然他一直一口咬死跟他没有关系,可我暗中查到他跟清风楼有些关系。” “事情偏偏就凑巧到苏扬在清风楼抓到了一群山贼,而且还没有送到江州大牢,直接押到了城外的官船上。” “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下官不得不怀疑,苏扬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周清源缓缓放松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低垂的眼帘下,一双满布沧桑的眼睛不见任何的感情,“派人暗中盯着苏扬的一举一动,再派快马去一趟瓦楞山,查一查。” “如有变故,瓦楞山这颗棋子立马扔掉,换一颗补上。屠杀清河庄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关键的是要要他苏扬的命!” 陈金河沉声应道:“下官明白。” …… 苏扬的行动扑了个空。 二十八名士兵严密把守了画舫的各个角落,但并没有找到驴当家的踪迹。 当韩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扬之后,苏扬的面色沉了许久才问道:“查证属实驴当家就藏身此处?” “是!”韩韧很肯定的回答道,说完又迅速补充了一句,“那老鸨声称驴当家偷偷摸摸来了江州城之后,一般都会宿眠此处。而且驴当家似乎是在有意躲避一些大人物,一般就算是进了江州城都是偷偷摸摸的。” “而他老鸨因为管着清风楼的生意,需要给驴当家报账,这才知道的多了一些。不过,这些事,基本都是清风老那尖酸刻薄老板的猜测。” 苏扬看着韩韧,忽然轻笑了一声。 “尖酸刻薄,你可很少带这样的情绪评价一个人?”苏扬说道。 这话把韩韧说的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低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明鉴,我就是看到了一些清风楼的不平事,心中郁郁,故而提起这老鸨,也就稍微有了些情绪。” “清风楼的不平事,可是那些风尘姑娘惨遭虐待之类的?”苏扬问道。 韩韧点了点头,“差不多。” “等平了驴当家的事,此事过堂!”苏扬想了想说道。 凡事当有主次。 就算是苏扬有心想要平一平这些不平事,可也得他先从这个泥潭里爬出来再说。 驴当家一日找不出来,他就一日和江州百姓是离心离德的状态。 在有心之人的攒簇推动之下,这个局面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是。”韩韧应了一声,随后问道,“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苏扬定声说道:“将画舫的所有人集中起来,我亲自审讯!” “是!”韩韧应道。 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苏扬可不想就这般放弃了。 虽然在他和李思卿双管齐下之下,这个泥潭已经很难困住他了。 但自己能办到的事情,苏扬并不想麻烦李思卿这个妖孽。 这,也是个泥潭啊! 画舫烟中浅,青阳日渐微。 但此际的苏扬,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般美景。 士兵们将画舫上的所有人全部都集中在了画舫的第一层。 人还不少,满满当当的塞了大半座船舱。 犹抱琵琶未遮面的美人,打杂的小厮,后厨的厨娘,还有数名身形彪悍一看就是护卫之类的人,以及数名恩客。 苏扬靠在美人靠上,目光很缓慢的一一扫过船舱里的人,悠悠开了口,“本官苏扬,朝廷刚刚下了海捕文书,驴当家和他从党的首级,一颗,价值百贯!” 第618章 我是余当家! “你们可以遮掩驴当家的踪迹,但你们是驴当家从党的身份,本官这里有无比确凿的证据!”苏扬平静说道,“你们每个人的首级,皆价值——百贯!” 船舱中众人,齐刷刷的懵了。 这怎么—— 忽然间他们就成了山贼从党了? 他们每个人的首级,都价值百贯? 真的是好大一笔钱啊! 但此时在这船舱中的所有人,没有人敢去想这笔钱。 那是他们这项上脑袋的价值! 他们满脑子剩下的只是惶恐。 他们现在已经是贼寇了…… 一个衣衫单薄,若隐若现的少女忽然哭了出来,匍匐在地喊道:“大人,我们真不知道啊!我们也从未干过违法乱纪之事,掌柜的是什么人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少女开口之后,立马有人附和道,“对啊,大人,我们就是老实本分的小民,掌柜的做的那些事情,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啊!” 一时间,整个船舱内皆是喊冤的声音。 此起彼伏,宛若夏日里的池塘,一片聒噪。 “肃静!” 韩韧手按刀柄,满脸煞气的一声长喝。 船舱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你觉得自己很冤枉?”苏扬看向了第一个开口那名少女,对韩韧吩咐道,“带下去!” 韩韧一挥手,立刻就有两名士兵上前,粗暴的抓起那名少女带了出去。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真不知道……” 苏扬也在随后一起跟了出来。 那少女被带上了画舫的二楼,苏扬手中拄着长刀坐在了少女的对面。 “你从贼的证据确凿,主动坦白兴许尚有一条活路,负隅顽抗,死路一条。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清楚再开口,喊冤的话最好老老实实憋嘴里。”苏扬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若是让我的听见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就可以不用说了。” 韩韧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中腹诽。 苏大人还真是冷酷无情啊,如此楚楚动人的少女在眼前。 他的语气不但没有丝毫的温和,反而越发的冰冷强硬了。 那楚楚可怜的少女本能想要喊冤,可一听苏扬这话,瞬间噤若寒蝉,潸然泪下。 “大人,如果掌柜的真是山里的贼寇,那……灵玉姐姐应该知道一些内情,她深得掌柜的疼爱。掌柜的只要来画舫一次,必会宿在灵玉姐姐房中。”少女边哭边说,那委屈的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直往下滴。 “大人,我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些了。” 苏扬冷声问道:“你确定你说完了?” “奴家倒是想多说一些,可奴家真的不知道了啊!奴家每日在这画舫之上,日复一日皆是那些事情。大人若是问这江州城中那些贵公子的喜好,奴家倒是知道不少。”哭泣着的少女,急声说道。 “说说灵玉的样貌!”苏扬喝道。 “灵玉姐姐就是跪在奴家身后,身着紫衣,杏眼,皮肤格外白皙的那位。”少女立马说道,跟赶趟似的,好像生怕说的晚了,苏扬就把她这颗美人首级给摘了一般。 苏扬冲韩韧招了招手,吩咐道:“留两个人,让她说说江州城那些贵公子的喜好,一字不落全部记下来。” 韩韧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但还是应道:“是。” 交代完这个事情,苏扬提着刀去了一趟船上的后厨。 在里面寻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几条活鱼。 热心肠的苏扬,给驴当家打了一回工,用佩刀宰杀了两条鱼。 然后带着一身的血污,拎着滴血的长刀,走进了第一层的船舱。 看着苏扬这般模样,感受到他身上浓烈的杀气,船舱中的所有人瞬间就被吓傻了。 所有人屏气凝神,噤若寒蝉,只是身体禁不住的颤抖着。 苏扬冰冷冷的目光扫过船舱中的人,信手一点,“他,她,带出来!” “是!”数名士兵上前,将苏扬刚刚点到的那一男一女拖了出来。 女的,就是之前那名少女交代的灵玉。 男的是一个寻常护卫,或者说是船上的打手。 审讯这俩人自然不可能还是之前的地方,好在,这座三层的游船,有足够大的空间。 重新换了一个房间,苏扬命人将灵玉和那个狗腿子扔了进去。 “你们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好好考虑考虑,你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苏扬拄刀立在这二人的面前,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那把锋利的制式佩刀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血。 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格外动人的灵玉跪在地上,目光仿若定格在了苏扬的佩刀上,挪都挪不开了。 “大人,他就是掌柜的!”灵玉忽然抬手,指向了跪在她身边的狗腿子。 苏扬嘴角微微向后一拉。 事情,似乎朝着格外有趣的地方发展了。 这怎么还能冒出这种神奇的情节呢? 随手一抓,竟然好像还把大鱼给捞出来了。 但好像也并不排除灵玉信手一点,胡乱攀咬的情况。 “你有什么想说的?”苏扬看向了那个看起来面相中正,好似一个老实人一般的狗腿子。 “呵,呵呵,呵呵呵呵!”那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像是犯了羊癫疯般笑了起来,压着嗓子的低笑声,像极了那日盘旋在清河庄上空的乌鸦叫。 “苏大人何故在我面前演戏?”笑声戛然而至之后,这名狗腿子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眸子中闪烁着如刀般阴冷的目光。 苏扬笑了,瞬间笑的很开心。 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呐这是。 没想到这随手一点,竟然还有别样的收获。 这一波运气,逆天了! “苏大人,如此迂回曲折一番,你不觉得累吗?”驴当家斜提着眼睛,眼中满是嘲讽。 苏扬大概明白了这位驴当家的意思。 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觉得自己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故意在装。 这,可真的是误会他了。 他的时间很宝贵的,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 “驴当家。”苏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喊了一声。 驴当家登时横眉立目,“在下姓余,余当家!” “好的,驴当家,有几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你,希望你能够好好配合。”苏扬话的相当的客气,但再看看他手中那把血迹尚未凝固的长刀,这话,一下子就变了些许的味道。 第619章 这是个演技派 “苏大人想让我如何好好配合?”驴当家的神色间带着浓浓的嘲讽,桀骜不驯的目光把苏扬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先说点题外话吧。”苏扬把驴当家那故作凶残的样子,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自顾自开口说道,“昨日傍晚,清风楼闹的如火如荼,那么大的动静,你竟然无动于衷。你是真对你自己和你背后的主子那么自信,还是说,你压根就不知道。” 这个事,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题外话。 但苏扬不弄清楚,心里就老是忍不住会去惦记着个事。 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他总得知道一个答案,心里才踏实一些。 这江州城就像是一张大网,这见识,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小事。 可是当这件小事,和江州城的这张大网联系在一起之后,那就不能算是简简单单的小事了。题外话,无关紧要的答案,可知道了苏扬对局势的掌控,肯定还是会多一分的。 “让她说,她知道是怎么回事!”驴当家傲慢的示意了一下灵玉。 灵玉不等苏扬发问,就开口说道:“大当家的每次来画舫,都是……都是直接睡觉的。这期间,没人敢打扰。” “生死攸关之事,也没人敢打扰?”苏扬问道。 “是消息压根就没有传到船上。”灵玉又说道。 灵玉和驴当家这就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了驴粪上。 真正儿的暴殄天物。 山上也没有其他的野花,可供驴当家的消遣。 他一下山,就钻进灵玉的房间里面不出来,苏扬是可以理解,也是能够相信的。 但消息直接没有传到画舫上,这让苏扬的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疑惑的。 “驴当家的如此谨慎,应该是在城中还安排了眼线吧?”苏扬问道。 这么桀骜不驯的家伙,若是没有安排一些后手,苏扬还真有些不太相信。 驴当家的冷淡的扫了一眼苏扬,撇嘴说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我需要安排什么?我只是在陈金河的身边安排了一些人手。但,他们昨天并没有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你连陈金河都瞒住了。” “苏大人,你还真是让我挺意外的。” 不得不说,苏扬也觉得挺意外的。 昨天围剿清风楼的时候,陈金河倒是出现了。 而他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奔着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瓦楞山的贼寇来的。 所以,陈金河其实是没有看出来? 不然人在画舫上的驴当家应该已经得到消息,逃之夭夭了。 “所以,果然是陈金河指使你做的这些事情是吗?”苏扬收起心中的怀疑,问道。 驴当家的冷冷的扫了苏扬一眼,“你别急着对我用刑,该说的我会说的,反正你我都将是死人一个,同病相怜,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会让你死个瞑目的。” “在你抓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没用了,而你,也离死更近了。” 苏扬:…… 到底现在谁才是阶下囚? 驴当家的这话说的,让苏扬有那么一瞬间的精神恍惚。 驴当家的接着说道:“我呢,本来是个江洋大盗,偶尔干一些剪径的买卖,后来落到了陈金河的手里,他这个官,给了我财力物力,让我选个地方当山贼。” “劳资当了大半辈子的贼,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好事。苏大人,你就说说,这事我能拒绝吗?我当然不能拒绝了啊!” “呐,我现在说的可清楚?给我来口水。” 驴当家的配合到苏扬都有些懵圈。 虽然态度倨傲,桀骜不驯,但话说的是真痛快。 “给他水!”苏扬吩咐了一句。 一名士兵倒了一杯水,捏着驴当家的嘴,强行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驴当家的被水呛的一阵咳嗽,“谢苏大人赏。” “你可以接续了。”苏扬冷淡说道。 驴当家的呵呵笑了两声,问道:“苏大人,我是不是你遇到的最痛快的罪囚?”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谁叫你我同病相怜呢,我会在前面慢走两步,等着苏大人。等苏大人下来,我带大人去剪径,山贼这买卖是干不成了,膈应的慌。” 苏扬静静的看着,“废话说两句就差不多了,没有必要一直提醒我。” “哎,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觉得大人应该还没有意识到你眼下的处境,但这事也不是我一个阶下囚可以指手画脚的,我就不给大人指点什么了。万一大人弄到了什么活路,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驴当家的自顾自说道。 苏扬神色渐冷,一双杀人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驴当家的。 “哈哈哈,大人何故生气?我说嘛,我说过我会说的,我就一定会说的。”驴当家的歪着头,脸上挂着邪恶的笑意。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哎,我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 驴当家的动作很夸张,看起来好像脑子不太正常一般。 一会儿面露凶狠,一会儿又笑嘻嘻的。 “奥,我想起来了。”他忽然喊了一嗓子,“是陈金河给了我做山贼的资格,大人可能不太相信,但这事你不信可不行,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的山贼没有一点朝廷的背景,那都是干不长的。” “劳资的玩楞山是陈金河扶起来的,隔壁还有几座是那个叫什么,奥,叫李莫阳的扶起来的。李莫阳大人应该也知道吧?严州的少詹事,跟陈金河一样不是个东西。” “大人是不是很意外啊?哈哈,啊?哈哈哈,意外就对头喽。” 苏扬心中微动,严州是他的下一站。 严州的情况在表面上和江州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真正主事的,都被朝廷给明正典刑了,如今剩下的皆是少詹事在主理一州政务。 在遇到闻人红山的时候,苏扬就猜到严州的情况可能不是很乐观。 今日再听这贼寇的一面之词,让苏扬只觉更加的头大。 虽然驴当家的说话极其浮夸,但他的话,却让苏扬觉得莫名的有可信度。 “李莫阳扶持的是那几座山头?”苏扬问道。 “这我不能告诉你,这可是绝密消息,就连陈金河都不一定知道。”驴当家的傲然说道,否定的无比干脆。 他的语气略作停顿,忽又说道:“不过,你要是给我准备一顿丰盛的餐饭,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告诉你了,死咱也不能当个饿死鬼,是吧苏大人?” 第620章 恶魔在人间 苏扬给驴当家的还是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餐饭。 完全就地取材,厨娘是画舫上驴当家自己的人,食材也是这画舫上自备的。 苏扬只是下了一道命令。 让士兵盯着那两个厨娘,将饭菜做了出来,然后摆到了驴当家的面前。 这事让驴当家有些不乐意。 他看着面前颇为丰盛的全鱼宴,嘟嘟囔囔说道:“本以为临死之前可以吃一顿不一样的,结果还是我熟悉的饭菜,熟悉的味道。” 苏扬自然不可能陪着驴当家的一起吃。 “有吃的就不错了,再多嘴一句,你就做个饿死鬼吧。”苏扬喝道。 驴当家的哈哈笑了两声,甩开腮帮子直接往嘴里塞。 吃的狼吞虎咽的。 桌上的饭菜犹如风卷残云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 舒舒服服的一顿饭吃下肚,驴当家的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叹道:“此时若是再来杯水酒,那就完美了!不过,留点遗憾挺好,挺好,哈哈哈。” “现在可以说了?”苏扬耷拉着眼皮,语气沉重,毫无感情。 “说说说,虽未酒足但饭已饱,当说当说。”驴当家的表现的格外痛快,“即便是看在苏大人这一饭之恩的面子上,我都应该好好的说一说。” “据我猜测,李莫阳和陈金河的背后是还有人的。不然,他们两个人也不太可能如此步伐一致的都对我们这些贼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儿栽一棵,那儿插一桩。” “陈金河此人做事颇为谨慎,除了我之外,他似乎还扶持了其他的山贼,但我没有查出来。倒是李莫阳,此人在严州城一手遮天,行事有些无所顾忌。” “那度崂山,临山,九凤岭,都是李莫阳扶持起来的山贼,人家比我强啊,兵强马壮,山上小贼娃子据说都成千上万了。” 天知道此刻面无表情的苏扬,内心到底有多么的震撼。 陈金河和李莫阳如此疯狂的扶植山贼,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在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苏扬就在想,可却死活都想不明白。 他们二人在江州和严州两地之间,扶持这么多的山贼势力,到底能做什么? 又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这三山的山贼,你知道多少?”苏扬问道。 驴当家的摇了摇头,“大人你这个问题可就有些为难我了,你不知道,我这个小贼娃子,是被人瞧不起的。那三山上的贼寇势力都比较大,对他们而言,我就是挂在他们嘴边的肉,要不是我背后有陈金河支持,我可能早就已经被他们给吞掉了。” 苏扬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们为何屠村?” “我不知道!”驴当家的很干脆的说道,“我呢,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陈金河把整箱整箱的银子抬上了山,他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就是了。” “他让我屠村,那我就屠村,他让我杀人,那我就杀人!多么简单的事儿。” “像我这样的人嘛,那是不配讲什么江湖道义的,钱财,就是江湖道义!” 苏扬没有什么想法去纠正驴当家的这歪曲的世界观。 该了解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若你愿意当堂指证陈金河,我可以让你多活两年。”苏扬思量片刻后说道。 清河庄的惨状在他的眼前历历在目,苏扬恨不得现在就一刀劈了这个混蛋。 但想要让这个贼首,老老实实的配合,揪出陈金河这个幕后黑手。 他就必须给出一颗甜枣,对驴当家的缓刑。 “苏大人呐,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结果你还真这么说了。我已经感觉到你马上快要死了,小弟我在前面等你两步哈,哈哈哈!”驴当家的嘲弄的笑了,话锋一转,又说道:“你以为我当堂指证陈金河,他就会认吗?无凭无据,你拿什么吃死陈金河呢?” “我觉得你手里应该有证据!”苏扬说道。 驴当家的说的这些道理,他自然清楚。 可总还是试一试的。 也就是如今江州驻军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否则,哪需要什么额外的证据。 有驴当家的这一番话,就足够了。 “苏大人是让我用那些银子当证据吗?你还是别做梦了,趁早给自己准备棺材吧。”驴当家的肆无忌惮的嘲讽道,“上堂指证陈金河,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两年,兴许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哈哈哈。” 苏扬发现,这个无所顾忌的贼首,把自己看的很开。 把事情看的也相当透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屠掉了足足三个村落。 其罪罄竹难书,该千刀万剐! “带到城外去,严加看管!把他的嘴巴堵严实了,别让他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苏扬走出房间,对韩韧吩咐道。 “卑职明白。”韩韧颔首。 拿着墨迹尚未干透的供词,苏扬下了画舫,径直回了驿馆。 在画舫上,他留了十名士兵看守。 这艘画舫上的其他人,在这个事情没有落下帷幕之前,将暂时被拘禁此地。 苏扬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虽然他们都是驴当家的拾掇起来的人手。 可这些人做的是烟花巷柳的营生,并非是真正的山贼。 吓唬一下他们还可以,可却不能真的把他们当做山贼对待。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瓦楞山上的山贼有驴当家的这样一个大寨主,也就难怪他们的嘴巴都那么利索了。 谨慎的及时行乐,绝对是他们的宗旨。 苏扬前脚刚回到驿馆,凳子还没有坐热,陈金河就来了。 “苏大人啊,大事不好了!”陈金河着急忙慌的冲进了苏扬的房间,神色慌张的喊道,“苏大人,又……又有一个庄子……没了。” 听到这话,苏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阴沉沉的杀气,笼罩在脸上,气到苏扬手脚冰冷,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陈大人,你办的好事,是真的绝啊!”苏扬杀人一般的目光盯着陈金河,牙齿咬得咯噔噔作响。这一刻,苏扬真忍不住想不管不顾,先把这个无恶不作的恶魔一刀给砍了。 他怎么敢这么做啊! 他怎么敢!!! 第621章 风云诡谲 “苏大人,你这是何意?” 陈金河的目光忽然变得不善起来。 苏扬冷笑,“陈大人身为江州父母官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苏某明说吗?我奉劝你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你会等到你想要的!” 这一刻,苏扬真有一股压制不住想要掀桌子的冲动! 他们这肮脏的权势,视人命如儿戏! 若这世上当真有轮回,他们势必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遭酷刑,不得轮回! 但苏扬心中残存的一丝丝理智,压制住了他。 现在还不是掀桌子,亮底牌的时候! 这么一做,被动的反而是他! 对毒蛇,如不能一击致命,它的反咬绝对会让自己手忙脚乱。 得先稳住! 稳住! 心中念叨了千万遍,接连深吸了数口气,苏扬的脸色这才正常了些许。 但陈金河的态度反而越发的强硬了,就像是顺杆子往上爬的毒蛇,毒液已蓄势待发,锋利的獠牙已经亮了出来,“本官想请教苏大人,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苏扬低头凝视着比他矮了一个个头的陈金河,语气森寒,“陈大人,你最好小心一点。有什么招,你使出来,我接着便是。” “呵呵,苏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早就与你言说过,江州形势复杂,贼寇势力极大,可你偏偏就是不听,非要亮一亮自己的官威,对那些水贼明正典刑。现在好了,彻底乱了吧?你感觉自己兜不住了,想把这个帽子甩给本官?你真当本官是泥捏的!大不了告御状,让圣上给咱们评评理。”陈金河唾沫横飞,那无限的委屈,让他的眼睛都红了。 苏扬冷笑一声。 什么叫冠冕堂皇,这不就是正宗的冠冕堂皇嘛! 这话说的,陈金河自己应该都已经信了吧。 “陈大人可真是忠君报国,一心为民!”苏扬蔑视的扫了一眼,甩袖径直下了楼。 跟一个垃圾争论忠义,他才是那个十足的蠢货! “苏扬!!”陈金河眼神恶毒,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这一声念叨,声音极轻。 哪怕是苏扬刚刚离开,距离他才不过看看几步,也并没有听清楚。 下了楼后的苏扬,带上韩韧和莫小刀,径直去了江州府衙。 一路上,郁气填满心壑的苏扬,感觉整个世界都好像是颠倒的,错乱的。 这恍恍惚惚的感觉,以致于他走路的脚步走有些虚浮。 “苏大人,你这是……”眼睛利索的莫小刀很快就发现了苏扬的异常,伸出一只手搀扶住了走路有些不太稳当的苏扬。 苏扬狠狠晃了两下脑袋,摆手说道:“我没事,只是被某些蛀虫给气到了!” 莫小刀默默无言。 苏扬和陈金河在楼上的争吵,他们在楼下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苏大人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沉默了好一会儿,莫小刀才开口说道。 苏扬笑了下,“我气的就是这个人还不容易弄死。周清源这根线串起来的,恐怕是一巴掌就能拍死我的家伙!” “苏大人可是已经有怀疑之人?”莫小刀侧目问道。 苏扬扭头定定看了莫小刀两眼。 就在莫小刀眼神变幻,准备改口收回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扬说道:“还能有什么可怀疑的,离了江州,往江州的方向一看,无非就是那些人罢了。” “若无依仗,陈金河一个地方官,怎敢对我公然叫板?我虽然品轶不高,但却是奉诏巡查的宣谕使。这人不但不蠢,反而还很奸猾,他应该清楚,此时面对我,最好的办法是搪塞,糊弄,然后把我忽悠离开!” “可你看看他干的这些事儿,底气可比我足多了!还随时随地想着一口咬死我,哈哈。” 这个问题虽然是莫小刀问出来的,可苏扬这一番直揭根本的言辞,却让他无法接了。 “大人说的这些,我就不太懂了,毕竟我的来路也就比山贼手里稍微干净一些,但也不正!但按江湖而言,针对敌人最好的手段是要么不招惹,但凡招惹了,那就要一击致命,不留后患。”莫小刀嬉笑说道。 苏扬瞥了莫小刀一眼,行啊,你现在倒是不懂了。 “这样的事情,你们对我干过!”苏扬面色一板说道。 莫小刀嘻嘻讪笑两声,“苏大人,这锅你可不能往我的头上扣,我就是跑腿的小喽啰,真正针对过苏大人您的,可不是我。” 苏扬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随口一说罢了,也不是真要跟你翻旧账。” 莫小刀心中腹诽,你这可不就是在翻旧账嘛! 念及过往,莫小刀由衷的觉得自己是真他娘的明智。 在苏扬权势不显的时候,就很果断的表达善意,而不是傻乎乎的真去针对。 要不然现在的他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行人颇为谨慎的走进了江州府衙。 韩韧这个统领现在表现的是越来越上道了。 一路上手都没从刀柄上放下来过,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苏扬走进府衙的时候,里面空落落的,陈金河还在驿馆,周清源也不知所踪。 而府衙里面那些主簿、曹橼,也皆不知去向。 “这跟闹了鬼似的!”苏扬在府衙里面转悠了一圈,忍不住骂了一句。 外面闹的轰轰烈烈的,可府衙里面却像鬼宅一般。 除了戍守的士兵,各级官吏竟然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苏大人,也许,这是陈金河打算对大人出手了。”莫小刀在一旁说道,“山贼兴兵于外,府衙内直接抽空,看苏大人您凭借一己之力如何翻动这滔天大浪,哎,我是不是说的稍微严重了一些?” 苏扬挑眉,“你说对了。” 说归说,闹归闹,但事情显然就是这么回事了。 陈金河是真要对他放大招了! 这老小子憋了那么久,装了这么些天的老好人,看样子现在是准备展示獠牙了。 “大人,要不然还是向朝廷上书吧,请朝廷派遣新的知府。”侍立在一旁的韩韧,忽然开口说道,“新的知府下来,大人您这边,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苏扬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话是有道理的,可若是朝廷派一个陈金河一系的官员下来。 他的处境可能更糟糕! 韩韧藏了什么心思,苏扬也不想多追究,难得堪用,还是先用着吧。 第622章 死局 “本官就在这儿等着,看看他们今日这一把火打算怎么烧!” 苏扬一句话将韩韧的提议暂时搪塞过去后,转而说道。 他稳稳当当的在府衙落座,等着陈金河的动作。 不过苏扬并没有等来陈金河,反倒是先等来了一员武将。 “卑职周岚,见过苏大人!” 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年纪,一身英气勃发的武将站在堂中,冲着苏扬抱拳见礼。 苏扬定睛看了看,忽然发觉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想,才蓦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前日在府衙外堵住自己的那名武将吗? 打着保护他的名义,肆意打杀围在府衙外的百姓,这就是他们干出来的事儿。 “何事?”苏扬冷声喝道。 想到那日发生在府衙外的事情,苏扬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周岚被苏扬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立即抱拳说道:“卑职是来请示苏大人,当如何处置被扔在城外的百姓尸体?” “怎么回事?”苏扬一愣,他不知道有这回事。 “啊?苏大人您还不知道吗?”周岚被惊了一下,赶忙解释道,“苏大人,是这样的。又有一座村落被山贼屠戮了,他们将百姓的尸体摆在了江州城外。尸体上……也被写了字,山贼声称……声称是不见苏大人自戕以谢罪,所以这是给苏大人您的惩罚。” “而且,而且……”周岚说到此处,有些说不下去了。 “说吧。”苏扬黑着脸抬手说道。 “是。”周岚应了一声,有些结巴的说道:“而且,山贼在上面写着,只要一日不见苏大人自戕,他们每一日就屠戮一座村落。” 这番话,说的周岚满头大汗。 苏扬紧咬着牙关,攥着拳头,屏气凝神的沉默了。 刚刚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心火,再度窜起了他的心头。 那冲天的火焰,好似要将苏扬整个人吞噬。 因为过于用力,苏扬将自己的指头直接捏到了发白,却全无所知。 “苏大人。”莫小刀忽然开口,“不如号召百姓除贼吧!” 苏扬猛地回过神来,“此事再议吧!” 给莫小刀应付了一句,苏扬对周岚说道:“准备棺椁,先将死难百姓的尸体收敛。暂不入土为安,就放在城外!” 周岚愣了一下,“大人,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少詹事大人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苏大人您,卑职甚至怀疑,这些山贼就是他们故意引诱来的,大人您这么做了,岂不是明摆着给他们递把柄?” “嗯?”苏扬倒是没想到会从周岚的口中说出这一番话来。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苏扬定睛看着周岚,问道:“是陈金河还是周清源教你说这番话的?我就是要给他们递刀,看看他们手中那把破刀能不能砍了我苏扬!” 周岚苦涩一笑,“大人可能是对卑职有什么误会,我是江州驻军都头,在李寰被大人明正典刑之后,暂领统领一职。卑职身在江州,上官的命令就不得不遵从。但卑职心中还是知道什么是正义的,江州百姓也在心中记着大人您的恩情!” “就如前日江州百姓围堵府衙之事,虽然有不少被有心之人蛊惑嚷嚷着想要苏大人您自戕,以平息山贼的怒火。但大部分的江州百姓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其实是来请愿的!” “他们不愿看到苏大人您被山贼逼迫,故而自愿以匹夫之身,除江州之贼!” 苏扬看着周岚满脸的意外。 这满地污泥里面竟然渗出来一颗金子?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一颗真金子,还是只镀了一层金的假金子。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算是站我这边的?”苏扬问道。 这话他说的可以说是相当的直白了。 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周岚,这江州城现在是两股势力,站我还是站陈金河。 本来眼下的局势已经基本上明朗。 这话,苏扬是故意为之,可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 “卑职的性命是苏大人救的,卑职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周岚顿首激昂说道,“疫患之时,若不是苏大人的救命良药,我可能都已经死了,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这个忠心表的,周岚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但却把苏扬给整纠结了,所以他到底应该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心中想着周岚,苏扬却忍不住看向了韩韧。 大不了也是个二五仔就是了,可以用。 韩韧被苏扬这一道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发毛。 好好说着周岚,看他干嘛? 韩韧有些猜不透苏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都头有心了。”苏扬酝酿了一番措辞后,对周岚说道,“烦请周都头先行处理了城门外的事情,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议。”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周岚抱拳行了个礼,“卑职这便先去处理此事。” 说罢,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得到苏扬的认可,对周岚而言,是一件颇为自豪的事情。 “苏大人,还是需提防有诈!”在周岚走后,莫小刀小声说道。 苏扬点了下头,“也有可能,但我觉得他们现在就算是耍诈,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在陈金河和周清源的眼中,他们应该已经是吃死我了。” “驴当家的那番话说的倒是不错,他和瓦楞山的贼寇就算是全死了,对这整个事件而言,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灭掉一个真正的瓦楞山,还会有无数个其他的瓦楞山。” “只要背后真正的主事者不死,他们都会是真正的瓦楞山。” 陈金河布的这个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毒瘤。 不把这些病毒彻底根绝,他们还是会蹦跶出来,并愈演愈烈,直到彻底葬送了苏扬。 莫小刀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脖子,嘟囔道:“那这么说,此事岂不是根本无处下手了?” “江州周围贼寇林立,数不胜数,我们在这边灭,他们在那边继续扶持,岂不是说永远都没有一个根绝的时候?” 苏扬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而且民变必然会越来越剧烈!” “用心是真的毒啊,这竟然是个死局!”莫小刀摇头说道。 苏扬看了一眼莫小刀,莫当家的,你才看出来啊? 现在才看来是不是稍微有些晚啊! 第623章 人间清醒 这就是一个妥妥的死局。 苏扬感觉自己真的钻进了一个死胡同,此时已接近黔驴技穷。 这座空落落的府衙,此刻和他的心情几乎如出一辙。 …… 古水坊。 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之上。 琴瑟之音缠绵悱恻,伶优舞动着纤细的腰肢,羽衣翻飞,翩然起舞。 身形臃肿的陈金河窝在椅子里,将茶杯里的茶叶吹的左右摇荡,“老大人,现在如何?” 周清源微微佝偻着腰,坐在不远处,眼帘依旧微阖,像一个随时准备入定的老僧。 “你在同我说话?” 听到陈金河的声音,周清源眼皮忽然抬了一下,目光如刀子般看向了陈金河。 “额……”陈金河立马收敛那有些放浪的姿态,俯首帖耳说道,“老大人恕罪。” 周清源轻哼一声,“才稍微有点成果就目空一切,无所顾忌。这事,可还没完呢!” “是是是,老大人教训的是。”陈金河瞬间乖巧的像一个小学生,肥胖的脑袋低垂着,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 “那苏扬是如何查到瓦楞山的?那个姓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清源淡蔑的目光中好似没有任何的感情,沉声问道。 陈金河挥了挥手,让房中的伶优们都退下,这才开口说道:“老大人,那大寨主姓余,不姓驴!” “你管他姓余还是姓驴,反正我说的就是他。”周清源不悦的看了眼陈金河。 “是是是,老大人说的是,那个姓驴的,不识好歹,在解决了清河庄的刁民之后,他竟然带人偷偷摸摸跑到了江州城中。据下官暗查,这姓驴的竟然还偷偷摸摸在江州城内做起了生气,那个高挑着霸王鸡旗帜的画舫就是他的。”陈金河说道。 周清源说是姓驴的,那就是姓驴的。 陈金河称呼换的无比顺从,他可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和周清源闹那些不必要的矛盾。 周清源透过窗户看向了距离他们并不远的那艘画舫。 被苏扬下令控制之后,那艘画舫虽然停靠在岸边,但却已经不再做生意了。 隐隐约约间还能看到站在船上的士兵。 “这个把柄,不应该留!”周清源沉吟片刻说道。 陈金河对此却有不同的意见,他很小心的看了一眼周清源的脸色,说道:“可是老大人,就算他抓到了那姓驴的,也知道清河庄的事情背后有我插手,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仅凭那姓驴的一番话,苏扬根本不能拿我怎么样。” “但是我们若是将瓦楞山这些贼寇斩草除根,恐怕会留下一些把柄。” 周清源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眼皮再度耷拉了下来。 “老……”陈金河刚开了个口,一看周清源这个样子,又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清源终于又再度回过神来,说道:“你说苏扬今天直接跟你挑明了?” “是!”刚刚打了盹,有些犯困的陈金河,不假思索说道。 说完这才坐直了身体,揉了两把眼眶,详细解释道:“我今天这不是专程去跟他说一说,有一个庄子没了。结果一听这话,那苏扬直接勃然变色,虽然没有明着说,这些事是我陈金河暗中指使的,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看他那样子好像差点就准备拿刀砍我了,眼神还挺吓人的。” 周清源神色渐渐凝重,“很显然那个姓驴的没抗住苏扬的酷刑,招了。那怕你咬死了这一切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但依旧还是一个把柄。误你我事小,可不能让主子们的大事,有任何的污点。” 陈金河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老大人多虑了,这事不可能成为主子们的污点的。山贼说的话,有谁会真的相信呢?” “会有人相信的。”周清源沉着脸,边想边说道,“若有完全的时机,想办法除掉那个姓驴的。若没有机会,此事就此作罢吧,不可给苏扬留任何的把柄在手中。” “如今的火候已差不多了,我看你差不多可以逼迫苏扬自戕谢罪了。” 陈金河点了点头,“下官明白,这一次,苏扬必死无疑。两个村庄的百姓皆因他而死,他还有什么脸继续活着!” “嗯。”周清源随口应了一声,“还有,听说那个商天王最近不是很安分?” “是。”提起这事,陈金河不由有些头疼,“商天王是这方圆势力最大的山贼,手底下握着数千悍贼,为人还鬼精鬼精的,下官也不太好拿捏。最近也不知道他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竟然大肆对周围山头用兵,已经抢了好几家了。” “这老东西做事还均匀的很,一家是下官扶持起来的,一家是李莫阳的。还有两家暂时没有什么背景,油水也不算太厚。抢了这几座山头之后,商天王曾派人见过我一次,价码直接翻了三倍。” 提起这个事,陈金河就来气。 都是一模一样的山贼,他一视同仁有错吗? 那些小山贼给了银子就办事,而且都还干的很漂亮。 可这个狗屁不是的商天王仗着家大业大,交代的事糊弄应付也就罢了,竟然还觉得自己给的银子少了,不应该和那些小贼寇一样被一视同仁的对待。 周清源听的一脸难受,“你做的倒也没有错,但贼寇,皆是目光短浅之辈。在你看来是差不多的事情,可在他们看来,那就不同了。此人,以你的身份暂时不太可能为我们所用,好生结交吧,莫要招惹了便是。” “下官明白了。”陈金河有些不爽的应了一声。 …… 通往江州的官道上,李思卿凶巴巴的牵着一头小毛驴。 “毛驴啊毛驴,不给本姑娘骑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哟。”李思卿挥舞着手中的柳条,张牙舞爪的驱赶着毛驴,“小脾气呢闹一闹就好了,别给脸不要脸啊,本姑娘可都已经走了五六里的山路了,你要是敢让本姑娘脚疼,我就让你肉疼。” 小毛炉不为所动,瞅着机会还给李思卿尥一蹶子! “我看你这小玩意儿是真想进肉铺了!”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土的李思卿,恶狠狠骂道,“小玩意你真是给脸不要脸的,比那个姓苏的还讨厌!等进了江州城,你这条驴命就没了。” 也不知道小毛驴是不是真听懂了,反正拎起后蹄子,就又给了李思卿一下子。 第624章 李思卿和驴 “小师妹,何必跟一头驴过不去!” 官道上,忽然一道声音在李思卿的耳畔响起。 李思卿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肩背宽刃大刀,头发散乱,胡子邋遢的中年男子快步而来,那脚底下就真的跟抹了油一般,走路的速度奇快,说话间便已到了李思卿的面前。 “咦,师兄,你不是说不会来的吗?怎么忽然间又来了?”李思卿疑惑问道。 那刀客两根手指头一捏,擤了一把鼻涕,说道,“你以为我乐意来啊?还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不放心你,喊我跟上一起来看看,也好有个伴儿。就算你死了,也还有个报信的人。” 李思卿嫌弃的看着刀客的动作,一张俏脸瞬间黑了下来,“师兄,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然下回还是别说话了吧!” 擤鼻子的动作不好看,说的话更是不中听。 刀客也不恼,爽朗的笑了起来,“还是会说话的驴更懂的哄小师妹开心是吗?” “师兄,你要再这么说,小心进不了江州城哟。人家是官,你可是贼呢,官杀贼,很合情合理的呢!”李思卿挑着眉头威胁道。 刀客迈着大步向前,“杀我?我看他啊,现在自保都难呐!你以为师父为什么要让我追上你,陪你一起去江州,这地方啊,现在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师父是担心你掉进去出不来。” 李思卿面色微变,“师兄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不多,但应该比你多。”刀客故意买了个关子。 李思卿胳膊一甩,手中的柳条啪一下抽在了毛驴的背上。 吃痛的毛驴抬腿就是一蹶子,冲着刀客那张邋遢的脸踹了过去。 刀客身形轻飘飘向后一退,冲李思卿喊道:“好好好,我说不就是了,怎么还借驴打人呢!” “明着打我又打不过你,就只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李思卿抱着双臂,说道。 刀客撩了一件额头上飘逸的长发,说道:“小师妹,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掺和这一潭浑水呢,江州这水,现在可深得很呢。我们说白了,那是贼,不为正道所容的,一不小心可就尸骨不存了。” “别的我不管,但这个人,我必要要保住!”李思卿赌气一般,掷地有声的说道。 “小白脸现在就这么恐怖吗?难怪你师兄我也算得上是一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却无人问津,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啧啧。”刀客顾影自怜,说的那叫一个哀婉。 李思卿狠狠一咬牙,“师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拉倒,我也不要你陪着,赶紧回山上,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说完,李思卿赶着小毛驴,加快了步伐往前面走去。 “小师妹啊!”刀客喊了一声,立马跟上李思卿的脚步,“小师妹,干嘛这么着急呢,距离江州城还远,师兄可以慢慢给你说嘛,急什么呢!” “我就是着急怎么了?”李思卿冲着刀客故作凶狠的呲了呲牙。 这模样不见有多凶狠,反而多了一丝的调皮可爱。 “行行行,我说我说。”刀客认怂了,抱着双臂缓缓跟上李思卿,说道,“师父虽然最近都没有下过山,但江州的消息知道的却不少。有人给师父送来了足足两箱银子,请师父帮忙办几件事。” 刀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思卿打断,“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你应该知道原因的!”刀客瞥了一眼李思卿说道,“这些事要是师父亲口告诉你,你觉得师父还能在山上安宁的待下去?指不定胡子都被你给扒光了。” 李思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是闹了点,可我也是知道分寸的,怎么可能会去拔师父的胡子。” “咦,说的好像你没有干过一样。”刀客打趣道,“好啦,言归正传,这事不管是我告诉你,还是师父告诉你,其实都一样的。有人正在花钱拉拢江州附近的山贼,而且出的价钱还一点都不小。” “所以瓦楞山的那些山贼其实背后还是有人主使的?”李思卿面色微变,沉声问道。 “是也!”刀客甩着头发点了点头,“来头估计还不小。也许他们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小白脸苏大人,但现在很明显,苏大人是一头撞到刀刃上了。” 李思卿忽然停下了脚步,“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去江州。” “嗯?为什么?”刀客愣了一下。 他正儿八经劝的时候不为所动,怎么现在忽然间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哪儿来那么多的为什么!”李思卿瞥了一眼刀客,直接转身走向来时的路,同时说道,“既然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拉拢山贼,给师父都送上了重礼,那肯定不只是一个瓦楞山那么简单。我要回山,说服师父出兵平了周围这些跳梁小丑,阿猫阿狗。” 刀客:…… 我去,我他娘的到底说了个啥?! 这跟他想要结果完全相反了啊! “不是,小师妹你先等等,等等!”刀客连忙追了上去,“小师妹,你听我说,这个事情他不能按你想那么来,那么做是行不通的。” “师兄,你别拦我,拦我我跟你急啊!”李思卿手中的柳条一指刀客,说道,“你别再想那些没用的歪门邪道了,我知道肯定是没有用的,能救苏大人仅有这么一条。” “除了这一条之外,倒是可以让师父出兵攻打江州,直接摘了那几个官的脑袋,可这事师父更不可能会做了。所以,能帮到苏大人的只有这一条路,你别忘了,我们还要用到苏大人!” 刀客愕然看着李思卿,嘴巴一张一合,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是他的锅,可也不能完全算是他的责任。 “小师妹,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你说的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师父也不可能会答应出兵攻打其他山贼的,你知不知道江州现在的山贼到底有多少吗?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啊!”刀客跟在李思卿的后面,大声喊着。 李思卿直接捂上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刀客:…… 尊严好像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但这话是小师妹说的…… 算了,习惯了。 第625章 锋芒露 江州城。 这座秀丽的江南城池此刻好像被恐惧包围。 百姓掩门闭户,藏在了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盗贼们,梁上君子蜂拥而出,趁混作乱。 处在北莽前线的城池,恐怕都没有现在的江州混乱。 苏扬已经在府衙中坐了近两个时辰了,除了周岚之外,再无人前来。 整个江州官场,在这一刻好像对苏扬展开了大决战。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堂里响起。 苏扬以为总算是来人了,不管是亮刀还是服软,起码,有人来了。 他们要有动作了! 在苏扬的凝神注视下,顾世清大步而来,步伐依旧是那么的潇洒。 苏扬撇了撇嘴。 浪费感情! “苏大人,百姓又聚起来。全是青年壮勇,事情恐怕是有些大条了,大人应当尽快做些安排了。这地方已经没救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保自己的命吧,别到时候闹将起来,惨死街头,那就太不合算了。”顾世清边走边说,等走到苏扬面前的时候,这番话恰好说完。 苏扬看了一眼顾世清,“要不然顾公子先走吧,我还没有养成一个临阵脱逃的习惯!” 顾世清瞬间变了个笑脸,咔嚓一声打开折扇,摇着说道:“我就知道苏大人肯定会这么说,不愧是我敬仰的苏大人,我刚刚就是故意说的。” 苏扬:…… 他目光淡然,扫了一眼顾世清,“你是在开玩笑,可我说的是真的。” “嗯?”顾世清微楞,“苏大人这是何意?” 苏扬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两只手有些不安的交搓着,“江州的事情如今越闹越大了,已经几近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即便是告到京城,让圣上圣断,我也摆脱不了干系了。” “而山贼之事,凭借我们现在的人力,基本上是不可能搞定的。灭掉一个瓦楞山,还会有其他的山贼顶着这个名头冒出来。屠村的恶行到底是谁做的,除了对我们和百姓重要之外,再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一点。” “所以,随行的官吏,想走的就不要拦着了,尽快送他们出城。” 顾世清抱着胳膊做沉吟装,“这事其实也确实可以理解,但这事不能由我去说,就算是要遣散随行官员,那也得大人您去下这个命令。” “你是不是真忘了,你是此行的宣谕副使?”苏扬的挑眉说道。 “没忘啊,正因为此,才更要苏大人亲自出面去说这个事。”顾世清说道,“我说了也是白说,肯定不会有人走的,我们几个都在这儿,陈太医的脾气大人您也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亲自拿着刀冲出去决战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走,那不可能的。” “至于闻人红山,他是严州同知,他要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没有人会拦着他。” 苏扬左右一想还真是,“该说的还是说一说吧,我们也不能强行断了大家的生路。” “行行行,我去说。”顾世清没有再拒绝,一脸无奈的应了下来。 说完,忽又凑到苏扬的身边,一脸鬼鬼祟祟的说道:“大人是不是正在发愁找不到陈金河通贼的证据?” 苏扬有些嫌弃的稍微躲开了一些。 也不知道顾世清刚刚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嘴里那股味,相当的复杂。 “你有办法?”苏扬问道。 顾世清一脸神秘的笑了,“大人可真是百密一疏啊,陈金河暗中和山贼勾勾搭搭,这些事情他总不可能亲力亲为吧?若能撬开陈金河手下人的嘴巴,此事岂不是迎刃而解了。驴当家的一个证人他陈金河可以狡辩是恶意栽赃,随口攀咬。” “最后制定会落个不了了之,甚至于还会趁机咬大人您几口,将您置于死地。” “可若是陈金河那些扈从,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他还能怎么咬?只能老老实实认罪!” 苏扬一怔,脑中好像忽然间划过了一道闪电,瞬间清醒了。 眼前的谜团,一下子豁然开朗! “我怎么就完全没想到呢!”苏扬拍了拍脑门,摇头失笑。 他现在的目光就不应该往城里的乱子上放,应死咬着陈金河这个罪魁祸首不放才是。 城里的乱子,让他的心绪也乱了。 把前后主次给搞混了。 “没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这不是替大人想到了嘛,一样的。”顾世清双手交叠,报于腹部,一副我很谦虚的样子。 看着顾世清这副模样,苏扬不由有些哭笑不得,“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下官应该做的。”顾世清笑了起来。 苏扬修长的手指缓缓在桌案上敲了敲,沉声说道:“几位,我希望你们不择手段,撬开陈金河心腹的嘴巴。只要人不死,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成败在此一举。” 堂上,莫小刀、韩韧、顾世清三人瞬间精神一震。 “大人,我去查查那些人才是陈金河真正的心腹,江州上下官吏繁多,我们也不好盲目抓人。”莫小刀说道,“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方向,但有的放矢,肯定更快一些。” “不需要这么麻烦!”苏扬忽然冷笑一声,“本官坐堂,江州上下却不见一个人,既然他们不给本官这个面子,那本官还有什么脸面可给他们的?周岚不是要给本官上投名状嘛,本官就给他一个!” “传令周岚,将江州上下官吏,悉数羁押,下狱!” 莫小刀三人被苏扬这一道命令给吓得不轻。 这……一网打尽呐? “大人,那包括陈金河吗?”莫小刀问道。 震惊归震惊,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直接,又快速的手段。 “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怎能将他给落下?自此刻起,本官接手江州政务。”苏扬缓缓坐直了身体,如渊似海般的气势像是苏醒的巨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群情亢奋之时,顾世清的没有却微微一蹙,“可是大人,万一那周岚虚晃一枪,当如何是好?没有江州驻军的支持,仅凭韩统领麾下这点兵力,恐怕不够看呐!” 苏扬神秘一笑,“无妨,他若是也冥顽不灵,本官——自有后手!” 第626章 兵分三路 后手? 苏扬神神秘秘的一番话,让顾世清三人皆是一头的雾水。 “大人,你还准备了一些大杀招?”顾世清神情激动,一脸的亢奋之色。 苏扬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哈哈,好,我喜欢!”顾世清摇着折扇好像很神清气爽。 与顾世清的心神舒畅不同,韩韧听着苏扬的这番话,心中不由的有些忐忑。 心中有鬼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对标到自己的身上。 心思本来就多的韩韧,自然就更不能免俗了。 苏扬这个关子卖的,让他几乎很笃定的认为,苏扬就是在防着他。 “韩统领!”苏扬喊了一声。 心中正七上八下乱想的韩韧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喊道:“大人!” “想什么呢你,想这么认真?”顾世清问道。 韩韧讪讪笑了一下,“就是在想……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患,陈金河毕竟是江州的地头蛇,势力错综复杂。” “所以就更要仰仗三位,想尽一切办法撬开底下那些人的嘴巴了。”苏扬说道,“韩统领,就劳烦你配合周岚,抓捕江州上下官吏!” “卑职领命!”韩韧没有再说废话,立马应道。 给韩韧交代下去后,苏扬又看向了顾世清和莫小刀,“审讯之事就劳烦二位了?” “我是没什么手段,但相比莫当家的应该清楚一些此中窍门。”顾世清很实在的说道。 莫小刀冲苏扬抱了抱拳,“卑职尽力而为!” “不要尽力,是要下死力气,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撬开他们的嘴巴!”苏扬强调道。 若审不出个子丑寅卯,他等同于又将一个把柄塞到了陈金河的手里。 “是!”莫小刀大声应道。 …… 江州城外。 一片空旷的地方被清理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口棺材。 周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目光复杂的看着。 “都头,这些棺材就这么放着?”有士兵问道。 周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如何处置,这是苏大人的命令。” “也许,苏大人另有用意吧。” “这些该死的山贼!”那士兵吐了口唾沫,愤愤骂道,“他们为什么要揪着苏大人不妨?水贼和山贼能有什么关系?” 周岚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说道:“毕竟都是贼寇,他们之间说不定会有一些关系。” “都头,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这江州什么情况咱们还不了解吗?山上的贼和水里的贼,从来都是不对路子的,不咬起来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关系。”那士兵说道,“我感觉啊,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行了,赶紧闭上你的鸟嘴。”周岚低斥一声,“你要是闲的没事做,就去帮忙搭棚子,都是可怜人,没必要让他们就这么一直在太阳底下晒着。” “哎,好!”士兵情知失言,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周岚找了一块木桩子坐了下来,看着这成片的棺材,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棺材都是他带着将士们和木匠们一起做出来的,虽然落到每个人的身上活也不算多,可还是把他给累了个够呛。 “周都头!” 忽然一道阴影落在了他的身上,挡住了阳光。 周岚眯着眼睛向上看去,待看清楚来人,立马站了起来。 “韩统领。”周岚抱拳喊道。 站在周岚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奉苏扬命令而来的韩韧。 他抬手抱了抱拳,说道:“周都头,奉苏大人之令,着你我缉拿江州上下各级官吏。” “缉拿?全部?”周都头一惊。 韩韧颔首,“全部。自此刻起,苏大人以宣谕使身份,接管江州政务,违令者,斩!” “这……”周岚一时有些为难,“可是,下官……” 韩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本官不是来与你商量的,这是给你的命令!” “若拒不从令,形同贼寇。” 周岚的神色一阵疯狂纠结,过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说道:“下官遵令!” “好,随我进城拿人吧!”韩韧放在刀柄上的松了下来,说道。 周岚却忽然上前拦住了韩韧,“韩统领,南城那边当如何处置?南城守军皆是陈金河的心腹,下官担心他们会拒不从令。” “那就是贼寇!”韩韧沉声说道,“怎么,你是有什么担心的?” 周岚摇头,“缉拿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下官担心的只是南城的守军是北城的两倍,守城将士足有六七百,若他们拒不从令,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这要是真打起来,恐怕就有些麻烦。” 韩韧心中其实也有些复杂,在他的直觉中,打起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想想苏扬说的后手,他心里瞬间又正了下来。 他们只是听令行事而已。 就算这天真塌下来了,那也是个子高的顶着,还轮不到他们身上。 心念电转,韩韧心中瞬间踏实下来,“紧张什么?苏大人自有安排!” “下官领命!”周岚抱拳。 既然苏大人另有安排,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苏大人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跟上韩韧的脚步,周岚轻声嘟囔了一句。 韩韧扭头看了一眼周岚,“为什么这么说?” “苏大人早点接受江州政务,肯定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些人急了,也就开始不择手段了。”周岚打哑谜般小声说道。 “话不要太多,听令行事便是。”韩韧神色微动,复又低声斥道。 “是!”周岚立刻应道。 ……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苏扬也有事。 他身边带了二十名护卫,站在江州府衙门外,等着百姓们到来。 这是他的差事。 诸葛亮曾舌战群儒,而今天,他大概是要和那群被人蛊惑的乡老来一把刺刀见红了。 江州的百姓并没有让苏扬等太久,也就是苏扬将莫小刀等人安排下去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街上就传来了浩浩荡荡的大动静。 苏扬还没有看见什么人,那滔天的呼喝声就传了过来。 “卫我家园,杀贼……” 大家喊的不是很整齐,苏扬已经把耳朵竖的很长了,可还是没有听清楚。 第627章 峰回路转 随着呼喝声越来越近,浩浩荡荡的百姓大军也出现在了苏扬的眼前。 为首之人,是几名被众星拱卫着的儒衫花甲老者。 苏扬看着有些眼熟,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日在府衙中见到乡老中的几位。 一面杀人屠村,一面又煽动百姓对他施压。 虽然大家是站在对立面的,可苏扬对陈金河这一手阴谋术还是相当佩服的。 下手可谓是快很准,一把直接就掐在了他的死穴上。 真是拿捏的死死的。 其用心之毒,下手之狠辣,可谓罕见。 起码苏扬在京城的大敌孙家,就使不出这么绝的手段。 浩浩荡荡的百姓,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终于堵到了府衙大门前。 他们倒是还算克制,并没有直接冲上来,走到那两个石狮子前面就停了下来。 “苏大人,老朽有礼了!” 一名手中拄着龙头拐,身着修身儒衫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了上来。 “老者如此声势浩大的带人前来,又是为了何事?”苏扬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问道。 “不敢隐瞒苏大人,我等再度号召乡勇前来,依旧是为了山贼之事。苏大人自然应该是知道,继清河庄之后,又一个庄子被山贼给屠戮一空了,那都是与我等一般的人,如此却成了被摆在城门外的棺材。”那乡老说着说着,忽然就老泪纵横。 苏扬心中也不由得沉重了下来。 并不是因为这位乡老这番话,而是为了那些被屠戮的百姓。 “老者可有妙计教我?”苏扬问道。 那儒衫老者双手抓着龙头拐,缓缓跪了下来,以头抢地。 “求苏大人给我等一条生路!” 苍老的头颅砰砰撞地,老者痛苦着,大声喊道。 苏扬眼帘低垂,深邃的目光中不见丝毫的波澜。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的绝啊! 驱天下大义与民心为自己所用。 他要是拒绝,就自然会成为了不顾百姓生死,罄竹难书的千古罪人。 但就在苏扬准备给他们一个交代的时候,一名中年人忽然跳了出来,一脚就把他那老头踹的翻了个跟头,“老东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如何答应我们的?!” “出尔反尔,你个老不羞的东西!” 那中年人神色激动的冲苏扬拱了拱手,“苏大人不要误会,我等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逼着你送死,向贼寇妥协!贼寇不除,江州不宁,我等是为了请命而来,请苏大人带领我等,出城杀贼!兵甲我们自备。” 这转折来的太快,让苏扬都有些措手不及。 “李木子,你……你是要断我江州李氏的根啊!”倒在地上的老头,手指哆嗦着指着那中年人痛声骂道。 中年人扭头看了一眼,“来俩人,将六叔公请下去好生歇着!” 人群中立刻窜出来七八名壮勇,两人抬胳膊,两人抓腿,不由分说把那两者直接抬了下去。 苏扬都看懵了。 听他们这称呼,应该还是同一个宗族的人。 这闹的,好像稍微有点过分。 说的夸张一点,这都是属于是不孝了。 但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尤其还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就更是另一回事了。 “苏大人,我等虽然是乡野粗人,但不是那等丧良心的混蛋。我六叔公虽然饱读诗书,但我觉得他已经老糊涂了,被一些人怂恿到眼中只有钱财和权势,根本没有良心了。”李木子对苏扬高声说道。 “但……那毕竟是你们族中的长辈。”苏扬说道。 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很欣喜的。 这没用的话,就权当是客气了。 “为老不尊者,就不配为长者,也不配为乡老为民做主张。”李木子大声说道,“苏大人,我六叔公其实也是被人给利用了,那人我们也给擒拿来了,现交给苏大人发落。” “带上来!” 身形犹如铁塔一般,有着均匀小麦色皮肤的李木子站在那里,竟还有几分大将军的气势,举手投足间,霸气侧漏。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被一群壮勇五花大绑着推搡了出来。 “苏大人,就是这个龟儿子,几次三番来见我六叔公。之前我们也还未察觉,觉得此事可能还有其他的变故,结果今日这老小子竟然又来了。”李木子指着那文士给苏扬解释了起来,“也就是这老小子来了之后,我们的六叔公忽然就派人着急全族老少议事。” “他还骗我们说是为了募兵攻打山贼,保境安民,结果到了这儿,他忽然间变了卦。草民请苏大人好好审审,这老小子绝对居心不良。” 苏扬冲李木子做了个揖礼,“苏扬在此感谢诸位义士。” “莫小刀,带下去,好好审审!” 莫小刀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刀,从里面走了出来。 “劳烦诸位帮我摁着点他,我怕他等会疼极了,跳起来咬我!”莫小刀走到那被五花大绑的文士面前,拿着短刀在那文士的身上一边比划着,一边对抓着他壮勇说道。 那身形清瘦,胡须飘逸的文士登时被吓得浑身如筛糠般抖了起来,“不,不必审,我自己说,我自己说!” “是周清源让我这么做的,他让我对李氏许以利好,说服李氏族老,对苏大人您施压,尽快自戕谢罪!” “对对对,周清源给出的条件是划分无主良田给李氏,李氏族人可优先在州中为官,只要此事办成就会给李氏五个名额。” 苏扬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些都是周清源让你做的?那陈金河呢?” 一股尿骚味忽然随风荡漾了开来,面如土色的文士慌里慌张的大声说道:“陈大人也得听周清源的啊!就算是告老还乡的刑部尚书,那也不是陈大人一个少詹事可以指使的了的。” “山贼是怎么回事?”苏扬斟酌片刻,还是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周清源怂恿江州大宗族给他施压,想让他死个不明不白。 那正好,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苏扬的问题刚刚问出来,那清瘦文士就急不可耐的喊道:“山贼是陈金河暗中联络的,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卑职是真不清楚。我只知道,屠村的山贼,就是陈金河和周清源的人。小人敢以身家性命,不不不,小人以祖宗十八辈的名义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 为了让苏扬相信他的话,这文士也是真拼了。 第628章 水落石出 中年文士此言一出,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登时一片哗然。 “官匪勾结?那姓陈的干的好事?” “你聋了吗?没听见说那些山贼都是陈金河的人。” “陈金河谁啊?” “你干嘛来的?陈金河就是我们江州的少詹事陈大人啊!” “我只知道陈大人,那知道陈大人就叫陈金河啊!” “那……我们还请不请苏大人去死了?” “你赶紧死去吧你,请苏大人去死?疫患怎么没把你给弄死,没良心的玩意!” “可听说请苏大人去死,给良田呢!” “我呸!滚!” …… 听着大街上吵吵嚷嚷的喝骂声,以及时不时爆发的小型械斗。 苏扬大致上明白了周清源的战术,忽悠大宗族当水军,广布谣言,造势,带动其他的不明觉厉的百姓,以民心的方式对他进行威逼。 事情到了这一步,整条线基本上就清楚了。 陈金河与周清源二人,可以说是自导自演了整个江州的乱象。 现在苏扬唯一没有搞清楚的,就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这种脏事,他们干的是真成功! 但他们的目的,却让苏扬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这么做,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中年文士的话,像是风吹麦浪一般,在百姓之中渐渐的传开了。 义愤填膺,群情激愤。 百姓炸了! “请苏大人带领我们砍了那两个狗官!”有人扯着嗓子大吼道。 “对,请苏大人为我们做主!” “砍了那两个狗官!” “弄死那俩狗官,千刀万剐!” 站在最前面的李木子,向前又走了两步,忽然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苏大人,我等乡野之人,不通教化,但仁义礼智信,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陈金河、周清源利用山贼,肆意屠杀百姓,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江州的父母官,是贼!比山贼还要可恶。我等请命,追随苏大人,共除恶贼!”李木子大声喊道。 他一个人声音,几乎盖过了其他所有人的喊声。 苏扬心怀激荡,但还是适时地的稳了下来。 虽然峰回路转,又见柳暗花明,还需谨慎,不能飘。 “诸位,朝廷自有律法,若陈金河、周清源的当真十恶不赦,必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仅凭此人的一面之词,不够。”苏扬朗声说道,“莫小刀,你手里拿的那玩意儿是玩具吗?周清源不可能派他一个人奔走吧?” 莫小刀闻言,反手就是一刀。 半只耳朵凌空飞起,又被他稳稳接在了手中,举到了那中年文士的面前,“不好意思啊,我家大人生气了,你看你要不然再好好想想?” 莫小刀出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当中年文士看到自己的耳朵被莫小刀捏到手中的时候,才感觉到钻心入骨的疼痛。 “啊……你问就是了,我一定会老老实实说的啊!你没问,我都没想起来。”中年文士痛到面色狰狞,这话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喊出来的。 “不好意思,你没主动说,我也没想起来问,但我家大人想起来了。”莫小刀带着一脸惭愧的笑意,拿短刀提着指甲,“那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就赶紧说吧。” “你……要不然记一下吧?”耳朵上的疼劲儿很快就过去了,中年文士小心翼翼说道。 莫小刀招了招手,“来人,准备笔墨。” “我来!”顾世清喊了一嗓子,折身返回了府衙。 再度出来的时候,他不但将文房四宝准备的妥妥当当,还搬了一张桌子。 苏扬没有再去插手这边的事情,有这名中年文士和驴当家的两份口供,外加人证,其实已经完全足以定陈金河与周清源的罪了。 但苏扬还是想稳一点。 不论是周清源还是陈金河,都是既是狼又是狈的角色,奸猾狡诈,还是要防止阴沟里翻了船,一切功亏一篑。 “你叫李木子?”苏扬问道。 李木子抬头喊道:“正是草民!” 苏扬扫了一眼周围熙熙攘攘,群情激愤的百姓,“你的话,管用吗?” “勉强能管用一点,但自然不可能有苏大人您的话管用。”李木子顿首喊道。 声音粗犷,宛若奔雷。 苏扬和李木子相距足有七八步远,可李木子一开口,那声音就好像是在耳边炸裂。 苏扬笑了笑,李木子这种圆滑的回答,听一乐就行了。 大宗族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一般而言都是胜过官府的。 苏扬问这话,也不是想追究责任什么的,他还真动了征募壮勇,剿灭山贼的心思。 “乡亲们拿起武器保家卫国的壮志,我很感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转告大家,想清楚,想仔细一点,打仗是会死人的。若大家考虑清楚了,明日,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在本官离开江州之前,我们一起还江州一个朗朗乾坤。”苏扬对李木子说道。 李木子是一个妥妥的急性子,闻言,他立马就说道:“大人,草民现在就可以清点!” “不着急,打仗不是小事,总该是要让大家都考虑清楚才是。”苏扬抬手制止了李木子。 忽然,街道外围传来了一阵阵高亢的呼喝声。 “都让一让,让一让!” “让一让!” 摩肩接踵,手持武器的百姓,神色戒备的让开了一条道。 沿街而来的将士,走在这样的道上,也有些紧张。 但好在,一切顺遂。 韩韧和周岚二人带着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在他们的身后,绳索上密密麻麻的串着一长串的人。 “大人,幸不辱命,江州上下官吏,基本上都已带到。但陈金河与周清源不知所踪,还有府衙中的几名曹橼、主簿也不见了。”韩韧上前,抱拳对苏扬说道。 “跑的还真快!”苏扬冷哼一声,“罗列罪证,下海捕文书!” “是。”韩韧应道。 苏扬抬手冲莫小刀招了招手,“正好江州的官吏们大部分现在都在这里,让这位大人亲自认一认。” 那名文士已经基本上被吓傻了,问什么说什么,让他向东,他把西边看都不看一眼。 乖巧的很! “苏大人的话,你听见了?”莫小刀满脸笑意,手中拍着短刀说道。 中年文士连连点头,“听见了,听见了,我这就开始认!” “这样多好!”莫小刀笑说道,“赶紧认吧。” 但目光扫了一圈,中年文士的脸色瞬间苦了下来,“大人,没……没人。” 第629章 卖惨的能臣干将 “没人?” 莫小刀的脸色瞬间森寒下来,那把短刀在他手中滴溜溜的转成了小风车。 那中年文士被吓得面色惨白,见状就要跪下来,可被控制的他根本无法自己行动。 “大人,是……是真没有!”中年文士叫屈道。 苏扬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再仔细看看。” “小刀,好好问问他们,本官今日府衙坐堂,为什么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苏扬这个话说完,还没等莫小刀使什么手段,就有人开口喊道:“苏大人,这都是陈金河的意思,是他强行要求我们不要来府衙的。我们就是跑腿打杂的小人物,您二位神仙打架,我们谁也招惹不起啊。” 苏扬笑了,“是吗?” “大人您是京官,不可能一直在江州呆着,可我们是江州人,我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这个地方。陈金河,那不是一个走正道的官,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如今他发话了,我们还怎么敢公然支持苏大人您?求大人开恩,饶过我们这一条贱命,我们真的是有苦衷的。”那名吏员打扮的男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跪在地上嗷嗷叫的苦。 苏扬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奥,你的意思,我想我大概明白了。陈金河是江州一霸,只手遮天,你们招惹不起。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为了你们的前程,所以你们就甘愿成为陈金河拥趸,眼睁睁的看着他残杀百姓,屠村灭户是吗?”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此言一出,跪了满地江州吏员皆是面色张慌。 还是之前那人,他几乎是着急忙慌的叫屈道:“大人明鉴呐,陈金河干的那些事儿,我们是真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寻常小吏,也根本没有知道的机会啊大人,陈金河他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随随便便告诉我们的。” “我想应该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江州是什么样子的吧?”苏扬冷笑,“所以,还需要我明说吗?” 狡辩,亦或者诡辩,说的好像都挺有道理。 苏扬也确实能够理解。 但这些人的血都是冷的。 江州是什么鬼样子,百姓兴许有不清楚的地方。 可他们,掌一州政务。 江州发生了什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遇事不闻不问,一心只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针对起他来,倒是做的相当干脆。 苏扬承认,这里面或许大部分人真的是因为胆小怕事。 可他们之中绝对少不了陈金河的人! 但现在不管是还是不是,都在这儿可劲的装可怜。 “大人,不是我们不作为,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啊!”那吏员叫喊道。 他那一副涕泗横流的样子,几乎是将大大的“委屈”两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无能为力?”莫小刀抬手就是一刀,“这江州难不成已经变成了他陈金河的天下?” 莫小刀这一刀并没有要了那吏员的命,只是又收了一只耳朵。 “让他闭嘴!”苏扬断喝一声,“全部下狱!” 那个吏员的惨叫声刚喊出来就被士兵将嘴给堵上了。 这串起来的像是蚂蚱般的一群人,被悉数带了进去。 耳边终于清净了一些苏扬,这才对李木子说道:“让大家伙也都散了吧。” 李木子还是坚持道,“大人,我们既然能拿起武器到这里,就已经是想好了的,没有必要再回去好好想什么了。更何况,山贼还在城外游荡,而陈金河与周清源这两个老贼不知所踪,谁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大人,现在耽搁一下,可能就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的话说出口,立马引得身后壮勇一片附和。 “是啊大人,姓陈的和那姓周的俩老东西,肯定是在憋着什么坏水呢!” “现在他们装也装不下去了,大人还是要防着他们破罐子破摔啊!”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两个老东西本来可就坏的流脓。” …… 百姓们的附和还真给苏扬提了个醒。 还真需要防着点陈金河与周清源这俩老混蛋狗急跳墙。 “韩统领,周都头。”苏扬沉吟片刻喊道。 风向急转直下,也把这两位手握兵权的将领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本以为苏扬此刻的局势会很艰难。 结果没想到,这风向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卑职在!” “苏大人!” 韩韧和周岚立即喊道。 “全城搜捕陈金河与周清源!”苏扬沉声下令。 “遵令!”韩韧喊道。 顾世清却在此时突然喊道:“先等会儿。” 他走到苏扬的面前,低声说道:“苏大人,我觉得陈金河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前程,他在江州搞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我怀疑他恐怕还想利用百姓威逼大人。他与周清源二人躲在幕后,让山贼出面,这是卑职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结果。” “我觉得这一点,大人不得不防。” 苏扬神色凝重,面色发沉,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的这个顾虑,我刚刚也想到了,但不管是对山贼下手,还是保护百姓,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 “攻打山贼,非旬日可以办到。保护百姓,出了江州城,百姓都分散各地,我们也没有办法保护。” 也正是将这两个问题都考虑了一圈,苏扬才决定从陈金河与周清源二人身上下手。 只要将这两个孙子羁押归案,兴许就能从源头上掐掉这个阴谋。 顾世清点头,“大人说的是,剿除山贼是要办,但不应是盲目的直接攻打。卑职的意思是,江州这些吏员中,肯定有人知道陈金河暗中扶持的山贼是那些,先行审讯,若当真审不出结果,大人兴许可以尝试一下陈金河用的方法。” “拉拢一批山贼,去攻打其他的山贼,然后再寻机会一举消灭。” “同时,全城搜捕陈金河与周清源的下落。” 苏扬心中微动,面色却罕见的无比严肃,“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去扶持山贼?” “假意扶持,大人,假意!”顾世清重复道。 第630章 苏扬的胆魄 顾世清的建议,让苏扬沉默了许久。 “你觉得谁能去办这件事?”好一会儿,苏扬才问道。 顾世清摇了摇折扇,微微一笑,“大人,其实卑职觉得这事,我应该能做。” “不行!”苏扬很干脆的拒绝了顾世清的毛遂自荐。 国公家的公子爷,要是被山贼给咔嚓了,他这个下了令的人,绝对讨不了好。 在京中他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要是再跟这位国公反目成仇,他怕是真的着急投胎了。 哪怕他亲自去冒个险,也不可能让顾世清这位公子爷去。 “我怎么就不行了?”顾世清眉毛一提,争辩道。 “不行就不行,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吧。”苏扬斩钉截铁说道。 语气干脆,态度强硬,绝无可能。 其实,苏扬心中有个非常好的人选,那就是李思卿。 可惜人家现在不在江州。 李思卿的身份,苏扬之前就有过不少的怀疑。 但江州的事情,让苏扬基本上可以断定,她应该也是山贼的一员。 而且,李思卿所归属的山贼势力,应该还是比较大的。 绝对不会是瓦楞山那种跳梁小丑般的山贼。 若能和李思卿背后的势力达成一些合作,此事兴许就能轻易很多。 但很可惜,李思卿如今不在江州城中,苏扬想了也是白想。 顾世清像个怨妇般眼神幽怨的看着苏扬,“苏大人,我怎么就能不行呢?我很行的啊!” 苏扬扫了一眼,却没有再理会,而是对还站在一旁待命的韩韧和周岚吩咐道:“韩统领,周都头,你们二位可以行动了。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算是掘地三尺,也给我将陈金河与周清源二人从江州城中挖出来。” “是!” 韩韧、周岚抱拳领命。 “至于你,抓紧去审讯大牢里的那些客人,你若是能早一点撬开他们的嘴巴,百姓也就能早一点安全。”苏扬拍了拍顾世清的肩膀说道。 顾世清的眼神顿时更加的幽怨了。 许久,他长呼了一口气,“好!” 说完,顾世清挥舞着折扇,脚步拖沓的走进了府衙。 连背影都带着满满的幽怨。 苏扬就有些纳闷,这位贵公子怎么就忽然间想起来要跟山贼来一场友好磋商了呢? 不让去还不乐意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喜好! “接下来恐怕就要劳烦李义士了。”苏扬笑着走向了李木子。 民心难得。 他现在拒绝了不是什么好事。 若他扶持部分山贼,攻打其他山贼的事情传出去,更不是什么好事。 “苏大人请吩咐。”李木子抱拳说道。 苏扬斟酌了一下,说道:“我需要五百名壮勇,随我一起去攻打山贼。最好是身强力壮,父兄健在,有过从军经历的。打仗是会死人的,施加这些条件,只是想让大家多一线活命的机会。” 李木子憨厚的笑了起来,“苏大人放心,山贼也没有那么难打,我们李庄上的人,与山贼交战已经不下二三十场了,对付他们还是有些手段的。” 苏扬稍微有些诧异。 现实版扈家庄? 若当真如此,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些壮勇凭着一腔血勇,拿起了武器。 可真到打起来的时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那样一来,不但打不了仗,反而还会让大家无辜送死。 脑子一热,冲动犯傻,这事可太有可能了。 李木子领了苏扬的命令,很快就在壮勇之中挑选出了五百人。 来的百姓足够的多,把整个街道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在这浩大的人群中找五百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人,人都齐了!”李木子上前说道。 苏扬稍微等了一下,见府衙中还没有动静传出来,这才说道:“走吧。” 带上那二十名充当护卫的士兵,苏扬率领五百壮勇,浩浩荡荡的出了江州城。 而江州城的北城驻军和韩韧麾下的士兵,苏扬几乎完全都没有动。 他们的人数也并不多,既要搜查陈金河的下落,还要防备着南城的驻军。 据说南城驻军是陈金河真正的嫡系,但目前也没见这帮人有什么动静。 但苏扬该防还是得防,别他出门溜达上一趟,回来的时候家没了。 到了那个时候,家没是小事,他的小命估计也得没。 …… 风景优美的运河上,一艘画舫正在缓缓行进。 丝竹之声靡靡,周清源摇头晃脑,听的一脸享受。 右手的琥珀杯中,二十年陈的女儿红,酒香醉人。 “老大人,是时候该拿个法子出来了。这苏扬现在就跟一条疯狗似的,逮住人就乱咬啊,偏偏咱江州还出了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原李寰麾下的都头周岚,现在正满大街的搜查你我呢!”陈金河弓着腰站在周清源的面前,脸上是谄媚的淡淡笑意。 “不急,先听曲!”周清源毫不在意的随口说道。 陈金河摸了把额头,心中腹诽。 您老人家是不急,可我急啊! 这可都火烧眉毛了啊。 “若仅仅只是如此,卑职确实不着急。可那些刁民的胳膊肘子也拐出去了,今日他们本来已经将府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安排的人也都稳稳当当的。结果,谁知道有几个愣头青窜了出来,竟攒簇着百姓攻打山贼。事情的发展,跟我们计划完完全全没走到一块儿去,离了大谱了。”陈金河很小声的说道。 周清源眼帘轻抬,“苏扬现在何处?” “他带着人去攻打山贼去了,奥对,还不是全部的人手。他把随他而来的士兵和周岚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留下了。”陈金河迅速说道。 周清源口中轻声哼唱了两句,说道:“这不就得了。带人去打山贼,苏扬的胆魄,老夫还是很欣赏的,可他既然自己要送死,你怎么好意思拒绝他这个愿望呢?” “嘶……” 陈金河失笑,摇头说道:“是下官失虑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不怪人,是你笨!”周清源摇头晃脑的说道,“首尾处理的干净一点,等苏扬一死,也就差不多该让主子出手了。江州这么大的乱子,怎么着也得一场泼天大功吧,哈哈。” 陈金河的面容忽然间泛起一缕苦涩。 横竖他都得遭罪! 第631章 草率了! “真是好大一处险地!” 苏扬看着面前水波环绕,被云雾遮掩在其中的崇山峻岭,不由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地形,让他不由想起了八百里水泊梁山。 地形险要、复杂,易守难攻。 “李木子,你是不是给我们带错地方了?”苏扬将李木子唤到跟前问道。 李木子身上裹着厚厚一层皮甲,手中攥着一把开山斧,一脸兴奋的说道:“没错啊大人!” 苏扬有些不相信。 这里的地势过于复杂险要。 能占据这个地方的绝对是大贼寇,不可能会是李木子口中穷凶极恶,却又小打小闹,以袭扰平民,拦路剪径为主的山贼。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但粮草先行用在此时的苏扬身上不太恰当,准确而言应该是情报先行。 江州周围的山贼,他一知半解,了解的根本不透彻。 可打仗,总是要先弄清楚敌人是怎么一个情况才好下手。 而身为受害者的江州百姓,对山贼绝对了解。 所以苏扬在出了江州城之后,就立马派人在周边物色向导。 结果却被李木子给拦了下来,把这个事大包大揽的应了下来,还对周边的山贼说的头头是道,苏扬信了,然后在众多的山贼之中挑了一个距离较近,名声又臭到家了的,准备小试牛刀。 结果,走了足足大半天的功夫,一直都没有到地方。 一直到此时,眼瞅着太阳都快下山了,李木子带着他们却到了这个地方。 “来,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扬问道。 “天王山啊!”李木子理所应当的说道,“不过这里距离天王山还有很长一段的水路,大人,我们今天晚上恐怕要在山下宿营,明日才可上山。” “你先等等,天王山,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苏扬蹙眉,一脸狐疑的看着李木子。 这孙子,绝对给他带了一个弯路。 “商天王嘛,大人您听过也是应该的。在江州方圆,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商天王名号的。”李木子憨笑着说道。 提起商天王的名号,这厮眼睛都放光了。 根本不像是苦大仇恨的模样,看起来反而好像还有些崇拜。 苏扬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他好像错估了某些事情,掉进了贼坑里。 “李木子,你看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身边也就带了二十个兵,你是打算做什么?就直说吧。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这里绝对不是你所说的刘大耳朵的贼窝!”苏扬寒声说道。 李木子被吓了一跳,“大人您别生气,我这可能……可能是没说清楚。” “这里确实不是刘大耳朵的贼巢,这是商天王的地盘。” “所以……你是商天王的人?”苏扬问道。 说话的时候,苏扬一边盘算着求生的可能,一边已做好了和李木子同归于尽的准备。 李木子带了足足五百名壮勇,而他的身边仅有二十名士兵。 二十五倍于己! 如果自己带来的这些士兵皆有以一当百的本事,那兴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可惜,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本事! “大人,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李木子一脸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讪讪说道,“我之前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大人应该也没有听清楚。” “嗯?”苏扬疑惑的看着李木子,“你之前说过什么?” 他是真不记得李木子之前有说过要带他们来这里。 “大人,之前草民就说过,山贼虽然都是山贼,但也是有好有坏的。像这天王山上的商天王,手下精兵强将无数,但他从不仗势欺人,也不做屠杀百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还时不时的给周围百姓送钱粮。”李木子一脸的尴尬之色,“那刘大耳朵的贼巢距离此地不远,若是商天王能出面,大人您攻打刘大耳朵可能会更轻易一些。” 苏扬:??? 他到底在说什么? 苏扬直接听迷瞪了。 好像他们现在做的事,跟商天王和刘大耳朵有关,可好像又完全没有关系。 “你让我先捋捋!”苏扬抬手制止了李木子,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再说两句,苏扬担心他会越听越迷糊。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李木子跟这山上的贼寇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这让苏扬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你这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家伙不给我玩背刺就好。 李木子虽然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调的,但为人似乎还称得上一句实在。 如果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一切,都是装的,那苏扬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呢,也就认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拉拢商天王为己所用,让他帮我们攻打刘大耳朵等山贼?”苏扬将李木子前前后后的话都梳理了一遍,然后大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李木子连连点头,但很快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摇头说道:“大人,不应该是拉拢。商天王麾下兵马无数,大人恐怕拉拢不过来。大人似乎只能结交,商天王虽然仇视朝廷,但他是个好人,只要我们将话说清楚,他应该是会帮忙的。” 苏扬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鄙视了。 李木子的话虽然说的足够的委婉,但大致的意思苏扬听明白了。 你不配拉拢商天王,人家是绝对不会搭理你的。 顾世清在他临行之前倒是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并没有同意。 主意是一个非常可行的主意,可他现在手中无可用的人选。 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李木子这些人。 如今暴露于百姓视野之下的,就已经有两个村落被屠了。 按照苏扬的想法,江州百姓现在应该对山贼无比的痛恨才对。 结果,真实的情况,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李木子等人不但没有什么反对情绪,反而好像还生怕他不答应似的,竟暗搓搓的将他带到了天王山下。 “我这不觉得你这是一个好办法。你跟商天王有交情?还是你认识这山上的人?”苏扬凝声问道。 李木子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我就见过商天王一面,远远的见过。” 苏扬:…… 这个答案,令苏扬相当的折服。 看看这和八百里水泊梁山几乎一模一样的险地,再瞅瞅李木子那张憨厚的脸。 苏扬啪一巴掌盖在了脸上。 草率了! 第632章 天王山 这一刻,苏扬真有一种想把李木子这厮给明正典刑了的冲动。 “你是怎么就觉得商天王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你是不是忘了,本官,是官!”苏扬盯着李木子,义正辞严的喊道。 李木子一脸的不知所措,“大人,我……” “行了,没有必要说了,先从这里离开,再找地方安营。”苏扬说道。 他本以为今天多少会有一些收获,最不济,也能把江州周边山贼的情况摸清楚一些。 结果,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走了接近一天的路,回是肯定回不去了。 真正令苏扬难受的是,折腾了一天,却啥也没干成,真正的一事无成。 还好大家临行之前都带了一些干粮,勉强能撑个两三天。 否则,就今天晚上大家的口粮,能把苏扬给愁死。 看着脸上好像结了一层寒霜的苏扬,李木子的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我说撤,你没听到吗?”苏扬再度喊道。 脑子混混沌沌,有些走神的李木子一个激灵,大声喊道:“是,大人!” “如果你再敢擅作主张,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苏扬怒声斥道,“早就告诉过你们,打仗不是儿戏。是你,拍着胸脯跟本官说,你们李庄上的壮勇,与贼寇已打了不下二三十场。” “如果你们就是我现在所看到的这般英勇,那不妨各回各家吧,别到时候死了人,算在我苏扬的头上!” 李木子一听急了,“大人,我之前真说过的……” “我没听到!”苏扬喝道。 他已经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了,是这不记得李木子什么时候给他说过来天王山的事。 “撤!”苏扬黑着脸喝道。 “是”李木子一脸委屈的应道。 “大人,有船来了。”一名士兵忽然跑过来说道。 苏扬看了一眼李木子,“让兄弟们都谨慎点,不要贸然动手,听到没有?” “是!”李木子这回答应的倒是相当痛快。 真正的兵和散兵游勇,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一目了然的。 苏扬一直有些瞧不上自己这些护卫的战斗力,可现在和李木子等人往一起一站。 苏扬这才发现是自己一直要求过高了。 他这些护卫,还是挺强的。 苏扬走到了岸边,那柄长刀的被他很谨慎的握在手中。 一艘乌篷船趁着灰蒙蒙的夜色,缓缓从芦苇荡中荡了出来。 “可是宣谕使苏扬苏大人?” 船上有人高声喊道。 隔得距离有些远,苏扬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隐约间好像看见那人背着把刀。 “正是本官,有何见教?”苏扬喊道。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亮明身份。 商天王在江州百姓中有不小的声望,苏扬打算赌一赌。 不是友就是敌,在这里,他还有跑的机会。 “此话应该是草民问苏大人才是,苏大人兴师动众而来,有何见教?”船上之人高声喊道,苏扬说出去的话,被他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回来。 苏扬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木子后,喊道:“走错路了!” “苏大人可真会开玩笑,你怎么不说是迷路了呢!”船上那人大笑两声喊道。 苏扬眉头轻蹙,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而且,这神奇的脑回路也有点像某个人。 “敢问这位壮士,走错路和迷路有什么区别?”苏扬喊道。 这话说的让他差点破了方,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区别啊!”那人喊道。 苏扬:…… 这时,那艘乌篷船已行到了岸边。 苏扬定睛看了看穿上那名背上背着一把大刀,手握双桨的汉子,有些遗憾的微微摇头,看来是他听错了,这人,他从未见过。 拱了拱手,苏扬说道:“烦劳转告商天王,本官确实是走错路了。” “我不信!”一道声音在船上响起。 但说话的,却并不是摇浆的那名汉子,声音是从船舱里传出来的。 原来这船上还有人。 只是暮色沉沉,苏扬并没有看见。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斗笠,背负大刀的汉子弓着腰从船舱里面钻了出来。 这胡搅蛮缠般的说法,让苏扬忽然间意识到,今天这个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这位壮士既然不信,又待如何?”苏扬沉声问道。 此时站在苏扬侧后方的李木子,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像真的是他想当然了。 一个是在江州富有威名的好大王,一个是他唯一知道的好官。 他原本以为这俩人一定是可以谈的拢的。 结果,竟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明显的就是不对付啊! 心中对自己的愤怒,让李木子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开山斧,死死盯着船上那个斗笠客。 随时准备着暴起杀人。 既然是自己的错误,那就要想办法更正过来。 这时,船上那斗笠客哈哈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了苏扬,“还能如何?自然是请苏大人上山一叙,兴许,这事就解决了。” 苏扬一愣。 还真是果不其然啊! “贼子,休要败坏商天王之名!”李木子忽然跳了出来,手执开山斧,虎视眈眈。 他都作势要冲到船上去了,又猛得缩了回来。 可那乌篷船距离岸边还有三四步的距离,李木子估计一下,他好像跳不过去。 “咦,这么凶的吗?”斗笠客语气夸张的喊了一声。 “贼子,苏大人当面,你最好规矩点,否则爷爷拆了你的骨头当烧火棍使!”李木子挥舞着斧头,怒声吼道。 “李木子,退下!”苏扬抬手喊道。 “大人,这老鬼不安好心。他要想对付苏大人,就先从草民的身上踏过去!”李木子这阵儿显然是真的上了肝火了,浑身杀气腾腾的,一嗓子喉出来,恍如狮子吼。 苏扬瞬间就被感动到了。 憨是真的憨,但真性情也是真性情。 苏扬抬手拍了拍李木子的肩膀,“没事,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熟人?”李木子抡着斧子,稍微有点儿懵。 “苏大人的运气属实让人羡慕啊,不管走哪儿都能遇到这样忠心的死士。”船上那人笑道,“这位壮士不必担心,我与苏大人也算是旧识了。此次奉命下山,就是为迎接苏大人而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就是这天王山上的贼寇之一。”苏扬顺带给李木子解释了一句。 免得这个憨货再做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出来。 第633章 惊魂一游 来人苏扬也不是很熟悉,不过是一面之缘。 但李思卿那个妖孽他熟。 看上次的情形,这人很明显和李思卿就是一伙的。 他是商天王的部下,那令苏扬心心念念已久的李思卿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楚兄,你这乌篷船好像也载不下我们这么多人!”苏扬说道。 其实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了,进去那就生死不由己了。 甭管李木子把商天王说的多么的好,可双方的立场还是很鲜明的。 苏扬是官,而商天王是贼。 让贼帮着官去打贼,这个事的可能性可一点也不大。 倒是贼帮着贼杀官,这就太常见了。 乌篷船上,背刀的刀客口中打了个呼哨。 忽然间远方芦苇荡扑簌簌动了起来,一艘艘的小舟从其中冲了出来。 苏扬看着这一幕,表情颇为古怪。 还真是水泊梁山啊。 就连这藏兵的方式,都几乎一模一样。 就这错综复杂的水泊,别说现在暮色沉沉了,就算是白天,恐怕都难以发觉里面其实藏了这么多的快舟。 “苏大人是贵客,贵客来了自然有招待贵客的方式,怎能屈尊了贵客。”胡子拉碴的刀客抬手,忽然高呼一嗓子,“苏大人——请!” 李木子扭头看向了苏扬,等着苏扬的命令。 虽然他很想促成此事,但此时是一点也不敢劝了。 “好啊。”苏扬笑了笑,抬腿上了刀客的那艘乌篷船。 李木子和两名士兵,紧随其后跳了上去。 就这么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坐了六个人,已经稍显拥挤了。 乌篷船转了个方向,朝着山上划去。 暮色渐深,周围影影绰绰,苏扬连自己走到了什么方位都分辨不清楚。 “苏大人忽然带兵而来,可把我们大寨主给吓得不轻。”船行不过数百米,那刀客忽然幽幽说道。 苏扬轻笑,“我听闻商天王麾下精兵强将数千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会怕我这小猫两三只?还都是未加训练的壮勇。” 李木子嘴巴张了张,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们分明都是训练过的。 八九成都有从军的经历,里面还有阵斩敌酋的狠人呢,怎么就成没训练过的了。 但李木子明智的觉得,争论这个事情是没有什么意义。 他需要打出精彩的一仗,让苏扬好好看看,届时自然就清楚了。 黑暗下,刀客的眼神在发光。 他看了一眼苏扬身后的李木子,笑说道:“小人可不这么觉得。” “你觉得那是你觉得,楚兄能有这样的认为,只能说明,我们的军威还是可以的。”苏扬笑道,“既然楚兄在此,那相比李姑娘也在山上了?” 苏扬转移了一下话题,也是故意问了句。 确定一下李思卿那个妖孽的身份。 听到苏扬这句话,刀客忽然一脸吃味的说道:“苏大人一句话,我那小师妹可差点跑断腿!” 苏扬有点愕然。 他怎么忽然间好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醋味呢! 貌似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姓楚的刀客和李思卿有一腿? “楚兄勿怪,我确实是不知内情。江州局势复杂,蛇虫鼠蚁钻了一窝,我当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想,就只好劳驾李姑娘了。”苏扬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 甭管人家是真有一腿还是假有一腿,反正以后晚上是绝对不能再去李思卿的房间了。 “蛇虫鼠蚁一窝,那照着道理,我家寨主应该算是地头蛇了?虫子肯定不能往我寨主的头上算。我家寨主也比老鼠做事敞亮,比蝼蚁稍微强大一些。”刀客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苏扬:…… 我去,你就是这么理解蛇虫鼠蚁的? “商天王替天行道,本官一直很是仰慕,他可不能算是蛇虫鼠蚁。”苏扬解释道。 这怪里怪气的火药味,苏扬就稍微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哪儿来的。 此行恐怕不会太安全啊! 临行前的担忧,在这一刻,正渐渐变成现实。 “奥?奥!”刀客惊异的喊了两声,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苏大人,看此关如何?” 苏扬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宏伟的关隘堵在眼前。 巨大的火盆将整个关隘照耀的恍若白昼,隐约可见一个个行走的人影。 隐隐约约间,苏扬好像还看见了两座巨弩。 “比江州城防守森严。”苏扬说道。 这里应该就是上天王山的第二关,方才他们所经历的水泊是第一关。 论险要,这两者并不分上下。 此地易守难攻,茫茫水泊更是错综复杂。 还好这个商天王还稍微讲些道理,若兴风作浪为祸一方,朝廷想要在这样的地形里除掉的这样一个巨寇,仅凭地方厢兵,是绝对办不到的,必须调动禁军或者边军。 而且,千把兵力不顶事,估摸需要上万的兵力才可。 刀客放声大笑两声,“这便是我天王山屹立不倒的原因。苏大人可是在考虑如何才能攻下天王山?” 苏扬的脸色瞬间一沉,“楚兄可莫要诬陷本官。商天王替天行道,做的都是为民做主的正义之事,我没事干攻打天王山干嘛?” “哈哈哈,苏大人不要着急嘛。我的意思是,我那小师妹深得我师父,也就是我天王山大寨主疼爱。”刀客大笑说道。 苏扬:??? 你这前言后语,有关系吗? 能搭凑都一起去吗? 好好的说着这关隘,怎么忽然间又跳到李思卿身上去了。 这一刻,苏扬深切的觉得,这个姓楚的刀客和李木子不结拜,绝对是人生一大遗憾。 他们两个应该是惺惺相惜,互引为知己的。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刀客的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 苏扬根本就理解不了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问,苏扬历来觉得不耻下问是美德。 于是他拱手说道:“楚兄这话何意?” 刀客的胡须在明灭的灯火中跳跃闪烁着,他的嘴角微微向后一拉扯,“我那小师妹可差点跑断腿啊。对了,这次上山,她可几乎是使劲了浑身的解数央求我师父出兵,把周围的那些阿猫阿狗,全给砍了。” “可是我师父也收到了陈金河送来的重礼啊,这事就很难办啊苏大人!” 听到这番话,苏扬一边感动着,心神也一点点的下沉了。 都走到这个地方了,你才跟我说这事? 第634章 李思卿的杀手锏 “商天王虽身在草莽,但一身忠肝义胆,本官相信,他绝对不会和陈金河之流同流合污的。”苏扬不卑不亢,朗声说道。 刀客低了低头,嘟囔道:“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师父。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就凭苏大人这句话,我觉得别说让我师父跑断腿了,就算是现在就死,我师父应该也是笑着死的。” 苏扬呆呆看着这刀客,脑瓜子嗡嗡的。 你这么说你师父,真的好吗? “楚兄,我觉得我需要纠正一句。”苏扬心惊胆战的抬了抬手腕,“我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我一点也不红,甚至可能还有点黑。” “苏大人何必谦虚,我知道!”刀客宽大的巴掌落在了苏扬的肩头,亲昵说道:“我想请苏大人将忠肝义胆这四个字写下来,以后就挂在我们天王山的聚义堂上。” “有这四个字,甭管我师父哪天死,他一定会笑的很开心的。” 苏扬:…… 这位姓楚的兄弟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就他这张口师父死,闭口师父死的毛病,苏扬忽然觉得商天王应该真的是一个好人。 但令苏扬不解的是。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把聪明和神经病融为一体的? 这个姓楚的刀客说着浑话,可他这番话的目的却不太好。 即便宣谕使这个官不大,可好歹也是个官。 让他这个官,给一个占山为王的贼寇,写一个忠肝义胆的牌匾。 苏扬怕是不想活了吧! “楚兄莫要害我!”苏扬叫苦道,“我是官。” 事得挑明了,遮遮掩掩的婉拒也没什么意思,反而招惹人。 “啊?对,好像是啊。”刀客一辆恍然的嘀咕道,“那没事,上了山苏大人可以没事干多跟我师父提一提这忠肝义胆嘛,他这辈子就好这些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虚名。” “像什么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替天行道,他可太爱了。” 说到此处,刀客忽然像是发癫了一般,抓着苏扬的肩膀,一脸激动的说道:“说起这事,我得给苏大人说个非常有意思的事儿,哈哈哈,太踏马有意思了。” “哈哈哈,想起这事我就乐,我能连续乐个七八天。” “哈哈哈哈……” 苏扬轻轻挑眉,愕然看着刀客。 你倒是说啊! 果然,聪敏只是一时的,神经病才是恒久的。 “哈哈哈哈……” 忽然苏扬的身后响起一声大笑。 苏扬震惊的扭头看向了李木子,“你又笑什么?” “他笑的很好笑啊,我忍不住啊,哈哈哈哈。”李木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扬长呼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求问,遇见两个神经病该怎么办? 在线等,真挺着急的! 本来还有点好奇的苏扬,在这俩人蛙鸣般止不住的笑声中,渐渐丧失了兴趣。 就算是天一般大的事情,苏扬也不想知道了。 乌篷船划过那座关隘,又行了一段路程之后,这才靠了岸。 从此刻开始,他们才真正跨上了上山的道路。 这一打搅,让姓楚的刀客和李木子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苏大人,这边请!”姓楚的刀客揉着笑到发酸的脸颊,对苏扬说道,“苏大人是不知道,那个事真的太好笑了,哎我去,哈哈哈哈……” 又来了…… 苏扬黑着脸,拾阶而上。 山阶两旁,两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格外的森严。 眼前这阵势,比刀客口中的事情,更能引起苏扬的注意。 这段路程,走了小半个时辰,而刀客的笑声就没有停下过。 苏扬是真心佩服他的肺活量。 不愧是练武之人。 中途还加了个李木子,他也笑的跟个破锣似的。 什么事都没有说,刀客笑个不听,苏扬是能够理解的。 可李木子也跟着笑的跟个傻子似的,他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神经病的颅内世界就这么丰富的吗? 终于,上山了! 火光下,聚义堂那三个大字,映入了苏扬的眼帘。 那是一座占地极广,堂前高挑数面旗帜的庞大建筑。 此时也不知他们是准备震慑一下他,还是迎接一下他,总之聚义堂前人声鼎沸。 苏扬挺直了腰杆,收敛眼神,身形瞬间犹如一把利剑,缓缓走了过去。 他还没走到聚义堂前,就从聚义堂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身段苗条,步伐妖娆,扭腰提胯间,步步惊心动魄。 惊的是别人的心,动的是男人的魄。 这妖孽! 苏扬心中吐槽一句,笑意瞬间浮现在了脸上。 他不需要看清楚人,只看这身段,就知道是李思卿没错了。 “李姑娘,一日不见,三秋已过。”苏扬笑着说道。 在别人的地盘,必须要给点面子。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溢美之词。 刚刚走到苏扬跟前的李思卿,罕见的红了半边脸。 “苏大人今天……嗯……说话可真好听。”李思卿忽然有些扭捏,说话的语调也怪怪的。 “李姑娘误会了,我说话一向是好听的,只是最近日子过的太糟糕,焦头烂额,也就说不上什么好话了。”苏扬笑说道。 刀客一巴掌拍在脸上,直接捂住了眼睛,低声嘟囔道:“那个,你们要不然等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聊?师父还在里面等着呢!” “奥奥奥,对,苏大人,请。”李思卿很自然的挽住了苏扬的胳膊,拉着苏扬就往聚义堂里面走去。 苏扬愣住了,这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刀客这么大度的吗? 还是说他理解错了。 “那个,李姑娘,这样可能不太好!”苏扬很委婉的拨开李思卿的胳膊说道。 这一挽,把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挽起来了。 李思卿往苏扬身边一靠,低声说道:“还请苏大人稍微委屈一下,我撒了个谎,可能需要苏大人配合一番。” “嗯?什么……什么意思?”苏扬诧异的看着李思卿,忽然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思卿鼻子一皱,“哼,我师父死活就是不肯帮忙,都说了苏大人您是神医。可他就是不行,那我就只好使出杀手锏了,我告诉我师父,我怀了你的孩子。” 轰! 苏扬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傻了。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李姑娘,你这个……这……我……” 苏扬张着口,却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合适。 这事,有点大了。 第635章 山贼的盛情难却 李思卿一个姑娘家,还是为了帮他,才编造出了这样一个理由。 这事闹的,让苏扬连拒绝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李姑娘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姑娘还是要以名声为重,这个误会当早日解开。”苏扬拉住了李思卿,低声说道。 李思卿为了帮他,做到了这一步,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苏扬真的很感动。 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坏了李思卿的名声。 未婚先育放在他的上一世不算什么大事,可在现在那就是洪水猛兽。 苏扬做不到为了自己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付出巨大的牺牲。 苏扬这边还在考虑怎么说的委婉一点,不伤李思卿的自尊,可李思卿在那儿却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苏大人,你在想什么呢?这儿可是天王山啊!我是山贼奥。” “山贼怎么了?就算是山贼,你也是女人!”苏扬板着脸强调道。 李思卿素手掩唇,咯咯笑了起来,“有女山贼这个声名在前,大人觉得我还需要理会其他的名声吗?更何况,山上的人可并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他们反而觉得我很厉害呢!” 苏扬愣住了。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絮絮叨叨的唐僧。 而李思卿就是实打实的妖精。 祸国殃民的女妖精! “我还是觉得不妥,我不能接受李姑娘以这样的牺牲,来换取商天王的帮助。”苏扬摇头,很坚决的说道,“我不能欠这样的人情。” “你这个人,真的是,怎么这个时候忽然间就成榆木脑袋了?骗一骗我师父而已,你以为来真的啊!你就算是想来真的,本姑娘还嫌弃你文弱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李思卿鼻子一皱,嫌弃道。 虽然被骂了,但苏扬坦然接受。 “我会跟商天王说明此事的,让李姑娘费心了。”苏扬一脸坚决的说道。 他和云千瑶的婚约虽然起起伏伏,一会有一会没有,但他们俩之间现在是真有点事儿。在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再勾搭李思卿,还扯出未婚先育这样的事。 哪怕李思卿完完全全是一番好意,还是付出了巨大牺牲的一番好意。 可苏扬还是得慎重斟酌一下。 “哎,好心当了驴肝肺,那就随便苏大人吧。”李思卿耸了耸肩,颇为无奈的说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苏大人一句,小心点哟。” “嗯?”苏扬有些不解。 “没事,苏大人到时候就知道了。”李思卿狡黠的笑着,冲苏扬身边的刀客做了个鬼脸。 刀客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大手再度落在了苏扬的肩膀上,“苏大人,我们进去吧,别让我师父等久了,那老人家的脾气可不好,惹恼了不太划算。” “奥,好!”苏扬应了一声,抬腿向聚义堂里面走去。 李思卿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进来。 苏扬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李思卿这一手未婚先育,直接把他的心给搅乱了。 他想把方方面面,边边角角都顾虑到,但不管怎么想都好像有些不对劲。 还有这个神经病一般的刀客。 按这个情况来看,他跟李思卿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也许只是暗恋。 但不等苏扬再做多想,聚义堂通明的灯火和磅礴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正对着大门首座上,坐着一个胡须花白,面泛红光的中年男子,一张国字脸尽显威严,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而聚义堂上,两条长桌放在两旁,满满当当的坐着人。 一眼望去,全是面泛凶光,不修边幅的壮汉。 这种场面给苏扬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单纯可爱的傻狍子钻进了狼窝。 对,他就是那只傻狍子。 虽然面对这个场面,他一点也不发怵,但在气势上就完全拼不过。 比呼吸声人家都比自己凶。 定了定神,苏扬抱拳喊道:“苏扬见过商寨主!” 他并没有喊商天王,这个自封的名号,若是经过他这个朝廷命官的口中喊出来。 那味道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我今日起床的时候,就听见喜鹊在我的屋檐上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我思来想去想了大半个早上,也没想起我还能有什么喜事。直到傍晚时分,手下兄弟告诉我,苏大人率军浩浩荡荡直奔天王山而来,我冷不丁一下子才想起来,原来喜鹊给我提示的竟然是苏大人。”首座上,商天王一手搭在胡须上,给苏扬讲了一番,他这一整天的心理历程。 “来人呐,还不赶紧给苏大人上座!” 苏扬拱了拱手,“谢商寨主抬爱。本官奉诏巡查江州,对江州之混乱深感无力,恰又听闻商寨主替天行道,一腔忠肝义胆,这才贸然拜山,还请商寨主勿怪。” “哈哈哈,哎,说什么替天行道,过了,过了。”商天王忽然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看着这位忽然间好像心情很愉悦的商天王,苏扬用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刀客。 难不成那姓楚的说的都是真的。 这商天王真对虚名那么的在乎?! “闲话我们稍后再叙,来人呐,还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快给苏大人上酒肉!”商天王起身,高声喊了一嗓子,又对苏扬说道,“苏大人不要见怪,我们这山上人啊,不懂礼数,就好一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苏扬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大秤分金银!” 想当年那本《水浒传》他前后足足翻了七八遍,更是把一百零八将都背了下来。 不过看看这聚义堂里坐着的规模,商天王应该还没有凑齐一八零八将,解锁新成就。 “我虽是文官,但也好一口。”苏扬坐下后,笑着说道。 恰巧是在苏扬这话说完的时候,酒肉上桌了。 看上端上来的肉,苏扬立马就想收回他刚刚说出去的话。 可……已经来不及了。 酒是浑酒,但肯定能喝。 可这肉嘛,让苏扬不由得面泛难色。 怎么就还有羊尾巴呢! 这玩意是一般人能啃得动的大餐? “来,诸位兄弟,都满上,让我们共同举杯,为苏大人光临我们天王山接风!”商天王端着酒碗,爽朗的大喊一声。 他儒雅的外表下,嗓门格外的粗犷。 苏扬也举着酒碗站了起来,但目光还在那些肉上游走。 还没吃,就已经饱了。 嗓子眼里都觉得腻得慌! 第636章 酒的艺术 “苏大人,你怎么不吃啊?” 连喝了三碗酒之后,商天王忽然对苏扬说道。 此刻脑袋稍微有些晕乎乎的苏扬,看着面前的大餐,顿时更加的难受了。 这哪是吃饭,这是要命啊! 羊尾巴加几块以肥肉为主,几乎没什么瘦肉的水煮五花肉。 在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这的的确确也能算得上是大餐。 可这大餐,苏扬真有些顶不住。 “我现在还不太……”苏扬的话说了一般,那满堂的凶神恶煞忽然齐刷刷扭头看了过来,一个个的眼神,挺吓人。 “诸位这么看着我作甚?”苏扬面色忽然一板,震声说道:“在我的家乡酒没喝足九碗吃什么菜,此乃跃龙门!虽然我是客人,但我觉得我家乡这种招呼客人的方式挺好。” “我与商寨主虽然是初见,但神交已久,区区三碗酒如何能表心意?来,诸位,再满饮一碗!” “好!”众人还没说话,那姓楚的刀客就一嗓子吼了出来。 “九碗跃龙门,我喜欢这个规矩!来,喝!” 商寨主面带笑意,“主随客便,那就随苏大人的规矩,满饮九碗,我们共同跃个龙门!” “好!” 登时满堂喝彩。 刚刚放下的酒碗,再度齐刷刷拿了起来。 苏扬眼神闪烁片刻,忽然又喊道:“这碗太小了,不得劲,换大碗!” “商寨主如此豁达敞亮的英雄豪杰,怎能用如此浅薄的酒碗?” “商寨主,大碗山上应该有的吧。” 商天王捋了一把胡须,嘴角狠狠向后一拉扯,大笑说道:“再大的酒碗没有,但有盆!” 苏扬:…… 低头看了眼码在面前的大餐,苏扬狠狠一咬牙,“来,换盆!” 他豁出去了! 喝酒,总比啃这玩意好。 “好!” 登时,又是一声满堂喝彩之声。 这帮凶神恶煞,显然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苏扬玩的越大,他们就越高兴。 很快,数位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妇女怀中抱着盆走了进来。 比脸还大,看起来足有一尺深的盆被端了上来。 急眼的苏扬也豁出去了,在盆放下后,直接拎起酒坛就往里面倒酒。 那一盆,足足装了一坛半的酒。 “来,本官借花献佛,敬商寨主一盆!”苏扬双手抱着那大粗盆,扯着嗓子吼道。 入乡随俗,这一刻的苏扬随的很彻底,比山贼还像山贼。 反正嗓门已经盖过商天王了! 这一嗓子把商天王都给惊到了。 他狠狠砸了砸嘴,低声嘀咕了一句,“一盆,玛德,还是个狠人!” 明知是激将法,但商天王还是毫不犹豫的上了贼船,“兄弟们,共饮!” 苏扬端起酒盆,仰头就灌。 传说中的混子喝法,再现江湖。 酒是喝得无比畅快,可苏扬的下巴上,也大概快成小溪了。 “师父,差不多就得了吧,你这有点过分了啊!”李思卿悄默默走到了商天王的身边,一脸不悦的低声说道。 商天王眼睛盯着苏扬,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正在疯狂灌酒。 李思卿的话,他根本没工夫理会。 咚! 酒盆落在桌案上,砸出一声闷响。 目光有些涣散的苏扬拿袖子擦了擦嘴,打出了一个悠长的酒嗝,“上酒!” 一盆酒,他大概喝了小半盆。 剩下的全都灌进了衣服。 身上极不舒服,但,他的肚子没有那么难受。 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算是给他帮了大忙了,深色的衣服,哪怕被酒浸湿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苏扬这一动静,把堂上那群凶神恶煞的火气瞬间就给喝出来了。 他们竟然没有喝过一个文官? 爷爷可忍,劳资忍不了! 本来还一口一口喝得众人,瞬间一个个仰头,端起酒盆就往嘴里灌。 于是乎,很快大家就变得和苏扬一样了。 衣服湿多湿少,在视觉上看起来是差不多不大的。 反正都是湿的! “懦夫!废物!嗝~”苏扬口中的酒嗝跟连珠炮似的,他抱着重新满上的酒盆,走了出来,“嗝~嗝~,喝个酒都这么慢,还说你们是江州最骁勇善战的义士,我呸!” “还没人喝完吗?啊?!你们也太废物了!” 还剩下小半盆的商天王脸色一阵红一阵紫,几乎是憋足了一口气的疯狂喝。 李思卿站在一旁,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直接看傻了眼。 这,真是她认识的苏大人?! “我喝完了!” 那姓楚的刀客大声吼道。 话刚喊出口,他的表情就忽然一变。 刚喝下去的酒,又上来了…… 他的嘴巴鼓的跟练了蛤蟆功的青蛙似的,目光渐渐发狠,喉咙猛地一用力。 涌上来的酒,又下去了。 苏扬看的龇牙咧嘴的,满脸的嫌弃。 “苏大人,来,继续!”强行吞下去之后,那刀客又满上了一盆。 亲眼目睹他刚刚吞酒的苏扬,其实很抗拒和他碰杯。 但为了自己少喝点,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来,楚兄,共饮!” 苏扬酒盆微斜,两个酒盆碰在一起的瞬间,酒水哗一下就落进了刀客的酒盆中。 眼神有些迷糊的刀客,震惊的看看苏扬,又看看自己的酒盆,人直接就懵了。 他为了少喝点,刻意倒的七分满,此刻,却成了九分满,几乎快溢出来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苏扬已经端着酒盆喝开了。 这…… “喝啊,楚兄为什么不喝?是嫌弃我吗?”苏扬抹了把嘴,问道。 刀客:…… 他硬着头皮端起了酒盆。 苏扬端着酒盆,转战下一个人。 “兄弟,好酒量,来!” 碰—— 哗! “兄弟,你这不行啊,没婆娘吧?你这速度是会遭嫌弃的。来,喝!” 碰—— 哗! …… 商天王在上面把苏扬的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也看了个目瞪口呆。 他刚刚把第一盆酒喝完,就看到苏扬端着第二盆酒,已经在聚义堂中转了大半圈。 而且,马上快完了。 “他真的是你说的那个神医,宣谕使?”商天王难以置信的问李思卿。 李思卿缓缓闭上过分惊讶的嘴巴,木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已经喝完了第二盆的苏扬,端着全新的第三盆朝着商天王走了过来。 “商寨主,你这才是第一盆酒吧?我这个客人都第三盆了,你这位义薄云天的大寨主才第一盆,不合适。”苏扬举着酒盆,“来,我敬商寨主。” 碰—— 碰—— 哗! 商天王也学了这一招,但还是没苏扬快。 他看着自己满满当当,溢出来的一盆酒,懵了。 第637章 恕难从命 苏扬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反客为主,挑了整个天王山的好汉。 就连商天王也没能幸免。 这一场酒斗了个难分难解,一直到夜半三更才罢休。 口口声声喊着不生酒力的苏扬和商天王,成了这聚义堂上唯二的坚持着。 至于一直侍奉在商天王之侧的李思卿,属于例外。 滴酒未沾唇,不管胜败,跟她的关系也不大。 “苏大人可真是让我涨了大见识了。”商天王坐在苏扬的身边,口齿有些不太伶俐。 他喝的可比苏扬多多了。 他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苏扬还是挺佩服的。 毕竟这一场斗酒下来,他使得手段多到连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到后来有些撑不住的时候,他连针灸都给自己用上了。 但商天王,那是真的酒量好。 商天王这一番话,苏扬有些不觉明历,也不知道这老小子到底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商寨主过誉了,本官不胜酒力。”苏扬笑呵呵说道。 商天王的脸色猛地一黑。 龟儿子,你还来! 生气归生气,不过商天王还是没有挑明苏扬的那些下作手段。 他手中捧着一个酒碗,里面盛的却是浓茶,接连喝了两大碗,商天王这才作罢。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逮住老鼠,他就是好猫。苏大人的手段,某虽有些瞧不上,但某依然很欣赏苏大人的为人。”商天王说道。 苏扬微微撇嘴,这话说的,可真的直白。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这是真的骂他呢! 骂他,还说欣赏他。 苏扬就想不明白,他这到底算是哪一门子的说法了。 苏扬默默的端起茶碗,低头喝茶。 不能接的话,连吱个声都是多余的。 苏扬的态度让站在商天王身边的李思卿一阵紧张,不断拿眼神在商天王和苏扬身上扫来扫去,话不过三言两句,字里行间却尽是剑拔弩张的意味。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大人此番应该不是专程来看我这个山贼的吧?”商天王看苏扬那般样子,低头轻笑一声,随即开口说道。 苏扬放下茶碗,微笑说道:“如果我说是走错路了,商寨主信吗?” “有什么不能信的,哪怕苏大人你说是郊游来的,我都信!”商天王说道。 嘴上说着信,可字里行间没有一个“信”字。 “其实,我确实是走错路了,不过,我也对商寨主神交已久,今日倒是适逢其会了。”苏扬说道,“打机锋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就直说了吧,我有求于商寨主,商寨主有什么条件,不妨提一提!” “想让我出兵?”商天王还在酝酿怎么跟苏扬提这个事,却被苏扬冷不丁的给提了出来,神态间稍显错愕,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 这本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该怎么提,在什么时候提的区别。 “是!”苏扬说道。 他的答案干脆又简洁,说完这才补充道:“商寨主作为江州最大的地头蛇,就连陈金河这样的官都不敢轻易开罪寨主,相比应该清楚江州此时的乱子。” 商天王的嘴角泛起一抹轻笑,说道:“可我听说江州的乱象已经被苏大人给解决了?苏大人好像都已经接掌了江州,是吗?” “表面上是这么回事罢了,我也没有必要搪塞商寨主,说一些子虚乌有的话。”苏扬说道,“而且,我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条件,能给与商寨主。” 商天王有些好笑的看着苏扬,“苏大人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做买卖空手套白狼,损失的不过是些许浮财,可这是战争,一旦刀兵相交,可就会死人的。” 苏扬颔首,“本官自然知晓,但我觉得商天王会答应的。” “那苏大人恐怕是想错了,此事,我还真不能答应。”商天王目光泛冷,看着苏扬继续说道,“且不说我也收了陈金河的不少好处,可就是没有这些好处,此事我也不会去做的。” “江州这谭水,太混了,恕某沾染不起!我不能拿天王山这近万口的性命开玩笑。” 苏扬颔首,“商寨主的担忧,本官很清楚,也非常理解,人之常情。但不知道商天王有没有想过一个事,若放任江州的乱子一直持续下去,商寨主以为会如何?” “江州,可不是法外之地!” 商天王冷笑,“可这与我天王山有什么关系?” “关系确实也不大,但肯定还是稍微有些关系的。”苏扬淡然说道,“江州的乱子再乱下去,就只能朝廷大军出手了,这么大的乱子,非大军不能平之。” “而和商天王相比,现在跳的几位欢快的那些山贼,连一击都挡不住。指不定他们在听到朝廷大军抵达之前,就已经作鸟兽散,各自逃命去了。可商天王这家大业大的好像跑不掉。” 商天王目光微眯,“你在威胁我?” “断无此意!”苏扬迅速否认,“我只是给商寨主提个醒,天王之名名震江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让朝廷不知道都很难。其实我一直有些怀疑陈金河等人如此制造动乱的缘由,他们就好像是在为朝廷出兵制造理由。” “但这也只是我的一点直觉,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自己不但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要往外拿他们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这可不符合一个贪官污吏的作风。” “不过不管是什么缘由,若朝廷大军到了,商寨主觉得自己还能独善其身吗?” 商天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师父,我觉得苏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江州此事本就蹊跷,您之前也说过。”这是站在一旁的李思卿插了句话说道。 商天王没有理会李思卿,“苏大人打算就用这简单直白的句话说服我?” “是。”苏扬颔首。 商天王:…… 这龟儿子,是真他娘的不客气啊! “恕难从命!”商天王沉吟许久,从嘴边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好!”苏扬的神色间看不出丝毫波澜,好像商天王的态度,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不见分毫的失望,连一丝遗憾都没有。 第638章 出兵 苏扬的回答,把商天王直接就给整不会了。 他此番上天王山分明就是想借他的力,可现在竟然否定的如此决然。 这不对劲啊这。 谈话到了这个地方忽然间僵住了。 一个拒绝的干脆,一个答应的痛快。 两个人仅仅用了五个字,就把双方谈话的余地给堵没了。 李思卿站在一旁空着急,却完全使不上力。 在她的眼中,不管是苏扬还是商天王就是两头犟驴。 分明两个人都想合作,可三言两语竟然就这么谈崩了。 “苏大人,您这个条件确实简陋了一些。”李思卿在沉吟中开口说道。 苏扬轻笑,说道:“我仅仅只是一个宣谕使,手中的权柄有限。” 他的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商天王,又说道:“商天王是天王山的大寨主,而我,是朝廷的宣谕使,奉诏南下。李姑娘觉得,我还能给出什么条件?” “我不可能像陈金河一样拿出大笔的钱财,以为军资请商天王派军下山襄助,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金钱。我唯一能答应的是,一应所得,我分毫不取。” “朝廷大军出动,只是剿灭了一群百十人的山贼,可不算是战功!” 苏扬这几乎算是摆明了的威胁了。 也可以说是阐述一下局势。 江州的乱子虽然和天王山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若真到了朝廷出动大军镇压的地步。 商天王必然会是首当其冲的。 跟他做没做过那些事情,真没有多大的关系。 苏扬现在犯愁的,只不过是找不到那些山贼的踪迹,对敌情不明。 而论对江州周边山贼的了解,必然非天王山莫属。 否则,这天王山他不会踏足。 “师父。”李思卿在商天王的耳畔低唤了一声。 商天王这才从走神中回过神来,他直视着苏扬,“苏大人就这般瞧不起我天王山?” “天王误会了,本官并无任何瞧不起天王山的意思,反而真心倾慕天王山的强大!”苏扬说道,“可本官想说的是,天王若欲图大事,还是不要拿一山之力与一国硬拼!” 商天王怔了怔,“说的还挺有道理。” “本官就是为给天王讲道理而来,如今江州的局势,正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哪怕朝廷大军不敌天王麾下好汉,可只要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城,接下来迎接天王的会是什么?天王心中应当清楚!” “北莽之事尚在眼前,朝中主战派可是一直磨刀霍霍。” 话说到这个地步,苏扬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 再说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朝廷打不过北莽外敌,可还弄不死一个小小山寨吗? 苏扬如今在大宋朝堂也算混了点名堂,该看还是能看清几分的。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就拜在主战一派门下。 一个江湖草莽如果出现在朝堂,出现在朝中衮衮诸公的口中,那事就简单不了了。 商天王沉吟着,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商天王这才开口问道。 苏扬抬头直视着商天王,“我要知道陈金河与李莫阳拉拢的山贼到底是哪些?又到底藏身何处?我只要这两个消息,商天王出不出兵,可以随意。”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也有条件。”商天王沉声说道。 苏扬心中一喜,面色间却还是一脸肃然的说道:“应该的。” “帮我治个人!”商天王说道。 苏扬看向了李思卿,目光问询。 李思卿点了点头。 苏扬心中会意,“此事我早已答应了李姑娘,待此间事了,我自会上山问诊。” “等这事结束?”商天王忽然喊道,“不行,就明天!” 苏扬摇头,“本官命悬一线,山贼尚在劫掠村寨,动辄屠村。本官生死事小,但我多耽搁一天,就有会有一个村寨的人,因我而死。” “踏马的,来人,点兵!”商天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苏扬看着醉了东倒西歪的天王山众人,神色微楞。 这发的是哪门子神经?! “去,把这群贼厮都给劳资弄醒了,大事当前,饮的什么酒!”商天王还在下令。 苏扬:…… 这……不是你搞的吗? 商天王的这一手操作,是真把苏扬给搞迷糊了。 一群兵丁从外面冲了进来,扛起醉酒的众人就走。 苏扬愣愣的看着,一时间瞠目结舌。 李思卿有些牙疼的在苏扬身边轻声说道:“其实我师父本来就打算与苏大人合作,但……他想彰显一下天王山的威严,给苏大人一点下马威,结果,就搞成了这么个样子。” “打探消息的兄弟早已派下山了,其实早就可以动手的。” 苏扬:…… 所以这就是顾了面子的结果? “你让我医治的是什么人?”苏扬问道。 李思卿微微抿唇,看了眼正火急火燎下令的商天王,低声说道:“我师娘!” “咳……”苏扬轻咳了一声,瞬间全都明白了。 合着商天王的条件始终就是这一个。 折腾了这大半个晚上,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顺带看能不能薅出点羊毛下来。 看着一身儒雅的商天王,没成想竟如此奸猾。 “苏大人,可还能走得动?”出去了一趟的商天王又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苏扬走了两步感受了一下,说道:“问题不大,酒劲已快下去了。” 好在喝了大半个晚上的不是他弄出来的烈酒,否则,这会儿估计早已断片了。 “真好汉!”商天王朗喝一声,“收拾那些小兔崽子不需要多大的阵仗,有一千兵马足矣。人马已经妥当,那就劳烦苏大人随我下山走一遭,我们去会会他们。” 不需要多大的阵仗,所以我就出一千兵…… 苏扬颇为无语的看着商天王,真被这个老家伙给装到了。 随手一千兵马,这家底确实是挺厚的。 “好!”苏扬爽快应道。 天王山出兵一千,他还带来了五百壮勇,以及已经撒开了的真正精兵。 此事,妥了! “今晚杀人,明天瞧病,什么也不耽误!”商天王大声说道。 苏扬:…… 之前一点也没看出来着急的迹象,这会儿却火急火燎的。 苏扬猜测如果不是商天王那位娘子派人传了信,就是酒精的作用。 喝了这么大一顿酒去打仗,苏扬也是人生的头一回。 第639章 酒壮山贼胆 这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对付漫山乱钻,什么犄角旮旯都能藏的山贼,还得是山贼。 商天王带着一身的酒气,亲自率领着一群同样一身酒气的悍匪,点起一千山贼,和苏扬一同下了山,浩浩荡荡的火把,像是一条蜿蜒长龙在天王山上铺开。 看着走起路来都有些东倒西歪的刀客等人,苏扬只觉一阵阵的牙疼。 这样……也能打仗? 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这个事跟商天王说了说。 “商寨主,我看这几位兄弟就没有必要去了吧?酒都透到骨子里了,别平白送了性命!”苏扬好心提醒道,腿脚都是软的,他就想不通这帮人咋打仗。 商天王满不在乎的说道:“苏大人多虑了,酒都能壮了怂人的胆,更何况我这些兄弟,那都是个顶个的英雄好汉,大人把心往肚子里放着,且看我等如何杀贼!” 商天王都这么说了,苏扬再劝那就是不识趣了。 反正是他们自己的事,提醒一下就可以了。 大队人马趁着微亮的天色,浩浩荡荡的下了山。 近一千六百人的兵力,天王山足足出动了数十艘大小船只。 虽说形制杂乱不一,但气势相当的磅礴。 大军根本没有上旱路,直接走水路奔着天王山的西边去了。 苏扬一看这情形,基本上就断定,商天王肯定知道那些山贼的跟脚。 这目标太明确了! 行军不过四五十里水陆,商天王忽然下令停止行军。 “老二,带五百兄弟,去把这帮贼子给我揪出来!”商天王双手叉腰,大声喝道。 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刀客走了出来。 “是!”他狠狠一扭脖子,对商天王抱拳喊道。 “兄弟们,跟我走——哎,我去!快,拉我一把!” 刀客姿态潇洒的往另外一艘船上跳去,结果,腿一软,一脚踩了个空。 幸好那艘船上的兄弟眼疾手快,一把把刀客给捞住了。 否则,这江上立马会多一只落汤鸡。 夜色下商天王的脸色稍稍有些黑,嘴角一瞥,嘟囔了一句,“丢人现眼的玩意。” 苏扬仰头看天,艺高不高他不知道,反正这胆子确实是挺大的。 喝酒打仗,罕见的人生头一回。 苏扬估摸着,他应该也就能见这么一回。 刀客稳住身形,抬起手就给自己来了几巴掌。 那啪啪的声音响彻朦朦胧胧的江上,看的苏扬都觉得脸疼。 真挺狠! 几巴掌下去,刀客好像瞬间清醒了。 他抽出背在身后的刀,拎在手中,大声喝道:“兄弟们,杀!” 这一声,中气十足! 随即点起十数艘船只,奔着远方黑黢黢的岸边杀了过去。 苏扬忽然瞪直了眼睛,我勒个去。 真行! 苏扬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太好,夜色下就更糟糕了。 他只知道他们现在处在江州城的西边,但具体是在什么位置根本分辨不清楚。 不多时,远方的山麓上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 人可能并不多,但声势是真的大。 在这天地寂寥的凌晨,那声音顺风而来,显得尤为清晰。 “苏老弟,来,润润嗓子,你我安安心心的等着,很快就结束。”商天王将一物递了过来,爽朗说道。 苏扬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抬手直接就给拿了过来。 他这会儿确实是有些渴。 可刚沾到唇边,一股酒味就扑鼻而来。 瞬间,苏扬的神色就跟见了鬼似的。 还喝…… 要不是他强行给自己催吐了两回,他都不可能站在这儿。 现在他闻见这酒味就犯恶心。 “商寨主真是……好酒量!”苏扬苦笑不得的说道。 事实证明,商天王的酒量确实是狠。 苏扬所知道的很多英雄战事都跟酒有些关系,但像这么喝,还打仗的,真是头一个。 “苏老弟于我何须客气,等你我饮完这坛酒,战事也当结束了。你可别看老二那厮整天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活得跟他娘乞儿似的,但打仗还是有一手的。”商天王将酒坛又给苏扬递了递。 苏扬很果决的摇头拒绝,“商寨主还是自己饮吧,我酒量不佳,实在是喝不动了。” 再喝下去,苏扬真担心自己交代在这儿。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醉了,可能也就死了。 “既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苏老弟的酒量确实有待提高。”商天王说道。 苏扬面色微黑,得,被鄙视了。 但不要紧,还是小命要紧。 商天王一坛酒还没有喝完,刀客老二就带人回来了。 去的时候苏扬大概数了数好像是十八条船,来的时候,变成了二十六艘。 后面几艘船上大包小包塞得满满当当,船只吃水很深。 看那情形,应该是粮食, 金银财物可能有,但绝对不会有这么多。 “天王,一个不漏,全给牵回来了!”刀客老二跳上了船,咧着嘴大声说道。 一身的血气弥漫,像刚刚从屠宰场中钻出来一般。 “苏老弟,你是现在就问问,还是回去再说?”商天王扭头看向了苏扬。 此时天色已渐亮,东方的一抹鱼肚白很是惹眼。 苏扬说道:“现在就问问,时间紧迫,我也就不与商寨主客气了。” 在天王山上喝了一顿大酒,苏扬那心里早就着急上火了。 耽搁的越久,百姓死的可能就越大。 现在的时间他是真的耽搁不起。 他与陈金河、周清源已经撕破了脸,这两个孙子极有可能会狗急跳墙,逼他就范。 “好,老二,你帮衬苏大人一把。”商天王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吩咐道。 “是!” 刀客老二带着苏扬下了船,换到了另一艘船上。 火把将整艘船照耀的宛若白昼。 船舱中跪了十几个满身匪气,被麻绳绑着的壮汉。 这些人根本不需要去甄别他们的身份,一看就是悍匪。 刀客老二脚步晃了晃,看起来酒好像还没有完全醒。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将一个胡子拉碴,浓眉大眼,眼神阴翳的汉子一把抓了过来。 “苏大人,这小子叫张胡子,往常就不怎么敢人事。前两日他带人出去了一圈,天王派人查了查,发现他劫掠了一处村寨。”刀客老二说道。 “既然天王对他们的跟脚都清楚,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苏扬问道,脸色不是太好。 刀客老二晃了晃脑袋,“这不是跟你说了嘛,不太好做。” 第640章 攻城拔寨 张胡子那双阴翳的眼神中透着残忍和疯狂。 当他抬头看向苏扬的时候,苏扬感觉像是被一只吃人的野兽盯上了。 “自命不凡的商天王竟然跟官府勾结到了一起,呵呵呵。”张胡子表情狰狞,嘲弄的笑了起来。 刀客面色猛地一沉,一把抓起张胡子,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 “天王跟官府合作管你屁事,阶下之囚,你他娘的还嘴硬的很!”刀客一边打一边骂道。 但张胡子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挨的打越重,他反而笑的越发肆无忌惮。 苏扬垂着眼帘看着这一幕,表情稍显凝重。 这个张胡子很显然是一个实打实的歹徒,骨头极硬。 “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能下得去手,你苟日得算什么英雄好汉!”刀客的拳头一个接一下的砸了下去,“若不是天王拦着,劳资早就把你剁碎了喂了狗了。” “呵呵呵……”张胡子依旧在阴恻恻的笑着,状若癫狂。 苏扬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越过张胡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另一个山贼的问道:“陈金河让你们干什么?” 那山贼仰头,也嘲弄的笑了。 但他还没有笑的出来,苏扬干净利落的抬手一刀就给了结了。 苏扬并不喜欢干这种事,可并不代表他不会干。 一路走来,被他亲手斩杀的人已经不少了。 虽然心中依旧有些许的畏惧,但已经完全可以克服了。 一刀砍死那名山贼,苏扬抬脚越过他的尸体,走向了另一名山贼,“你来说!” “杀了我吧!”那名山贼大吼。 苏扬眼帘轻垂,举刀一刀劈了下去。 没想到,竟然都是一群硬骨头。 兴许他们知道自己罪孽难逃,索性就硬气到底。 一口气砍了足足四名山贼,苏扬面无表情的走向了下一个。 “你不像是山贼!”苏扬盯着这名山贼说道。 虽然眼前这人穿的跟其他山贼大差不差,但身上却没有那股桀骜不驯的匪气。 反而看起来好像还有些文弱之气,像个文人。 在苏扬的刀锋之下,这人抖的犹如筛糠一般。 “我……我……我不是。” 这名山贼战战兢兢的说道,紧张让他口干舌燥,口齿都不太清晰。 “陈金河的人?”苏扬挑眉试探道。 “是……是……”那人慌乱的点着头,面色苍白。 苏扬一步步走来,一刀一个的狠辣,显然已是让他吓破了胆子。 “主动交代,我兴许能让你多活几年,表现好,保你一命也不是没有可能。”苏扬俯身,长刀搁在了那人的肩头。 这一个举动,差点将那人的魂都给吓飞了。 “苏大人,我……我说,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只求,绕我一命,绕我一命。”他噗通噗通的磕头,由于太过用力,三两下竟是把额头给磕破了。 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的虔诚了。 “陈金河现在在哪儿?他让来做什么?”苏扬问道。 他的态度在苏扬的眼中一文钱都不值,依旧是个该死的东西。 但能撬开他的嘴巴,是一件好事。 “陈大人,不,陈金河藏在城内的游船上。对,周清源也跟他在一起,这一切都是周清源的谋划,陈金河不过是个棋子。我……我听说是京城里的某个大人物要建立一番功业,所以他们才四下拉拢山贼,不惜花费重金。”那人磕着头,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需要苏扬再开口询问,他就很主动的接着说道,“苏大人您封锁江州城,让陈金河与周清源急眼了,我是被他们连夜送出城的。” “陈金河让小人联络山贼,屠村灭寨大造声势,煽动百姓造反。” “奥,对了,苏大人当抵挡,他们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了。准备倒打一耙,反咬苏大人您一口。” 苏扬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这竟然真的是一场权力游戏。 以百姓为进身的筹码,真是丧心病狂。 “陈金河派了几个人?联系的又是哪些山贼?”苏扬沉声问道。 “就,就三个人!联系的山贼倒是不少,足有五座山头。”那人毫不犹豫,倒豆子般立马就说道。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可以说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扬招手唤来了一名士兵,“准备纸墨笔砚!” “是!” 那士兵离开了不大一会儿,就带着纸墨笔砚走了进来。 对于山贼而言,这东西是个稀缺货。 但苏扬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写吧!”苏扬拿刀示意了一下那名假山贼,“既然陈金河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你,字应该会写吧?” “会,会会会!”那人无比痛快的应道。 只不过因为过于紧张,他的手抖得很厉害。 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提笔书写。 豆大的汗珠跟下雨似的,吧嗒吧嗒的滚了满脸。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他才终于写好了供词,并签字画押。 “大人,好……好了。”那人好不容易控制住的身体,又禁不住的抖了起来。 苏扬抬手接过供状,很仔细的看了一圈之后,这才收了起来。 “楚兄,可以不用打了!”苏扬说道。 在苏扬审问这个名为刘三的狗腿子的时候,刀客一直没有停下暴打张胡子。 此时的张胡子已经有些看不出来曾经的样子了。 那一张脸肿的跟猪头差不多,鼻青脸肿,几乎被血给糊满了。 刀客闻声停手,活动了两下筋骨,“这孙子怎么处置?苏大人给个话!” “不得好死。”苏扬冷冷说道。 屠村灭寨,连妇孺都不放过的牲口,苏扬的心中没有任何的仁慈。 “除了他,其他人,楚兄看着处置吧!”苏扬指了指刘三。 刀客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明白了。” “来人,扒干净了,挂船尾去!” “是!”天王山上的山贼们兴奋了。 那样子,像极了抓到了唐僧的妖怪。 苏扬眼底闪过一抹不喜,让士兵带着刘三离开了船舱。 甭管打着怎样的旗号,天王山的山贼,也是山贼。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苏扬就算对天王山的山贼有什么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 重新登上商天王所在的那艘船,刚上去一股浓烈的酒味就扑鼻而来。 这大爷竟然还在喝。 苏扬也是真的服气了。 商天王这厮,除了外表儒雅之外,他跟这两个字就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第641章 雷霆一击 商天王大马金刀的坐在甲板上,手中拎着一坛酒,仰头望着天边正渐酝酿开的朝霞。 “真漂亮!”他赞叹道,“奈何我没有什么学识,只能以此来形容!” “漂亮一词,就已足够!”苏扬笑说道。 他腹中倒是有不少的诗词,但没有必要在商天王的面前卖弄。 讨不到什么好,反而还令商天王心生不快。 “漂亮!”商天王举起酒坛比划了一番朝霞,笑道,“漂亮,确实已足够!” “走了,换下一家!” 天王山的大军再度出发。 …… 待到日上三竿,天王山的大军已横扫整个江州。 自张胡子之后,商天王兵分四路,分赴剩下的四座山头。 等到天亮时分,基本都已尘埃落定。 这也让苏扬见识到了天王山的强大。 不愧是江州首屈一指的贼寇,这一份战斗力,确实是挺吓人的。 苏扬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抢在了陈金河的前面。 包括张胡子在内的这五路山贼,原定计划是在今日下山,执行陈金河的命令屠村的。 苏扬跑赢了他们。 天王山上的这一顿大酒不算白喝。 天王山下,水泊边缘长亭内。 苏扬端着一碗茶对商天王说道:“感谢商寨主的鼎力相助,待此间事了,我一定如约上山为尊夫人诊治。昨夜的酒喝得实在是有些多,我便以茶代酒,敬商寨主一杯。” 商天王的脸色忽然间有些不好看,“这仗打也打了,贼子们杀也杀了,你却说……改日,是吗?” “幕后主使尚在,不除掉他们,我依旧性命堪忧。”苏扬只得如此说道。 “你说陈金河?”商天王不悦的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商寨主也知晓,这些山贼其实都受到了陈金河与周清源的暗中指使,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江州也不至于会发生如此大的乱子,也不会死这么多的百姓。” “尊夫人的病症我早已听李姑娘说过,三两日是无碍的,商寨主大可放心。” 商天王冷哼一声,“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的话音方落,周围的天王山贼寇瞬间拔刀对向了苏扬。 苏扬低头苦笑一声,缓缓饮了一口茶,“我死了对天王而言,应该也算是一个糟糕的事情。罪魁祸首不除,江州难宁,我的小命恐也难保。” 商天王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苏扬。 空气在这一瞬间都好像凝固了。 上一刻还其乐融融的局面,在此时瞬间变成了剑拔弩张。 苏扬心中不免也有些懊悔,昨天晚间就应该跟商天王说清楚的。 只是那时,商天王的决定太迅速,他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但那时候没及时说清楚,现在就肯定要惹人不快了。 “罢了,苏大人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商天王忽然展颜一笑,“把苏大人乱刀砍死在这儿,这世上可就没有第二个苏神医了。” 苏扬:…… 话听起来虽然像是玩笑话,可苏扬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商天王的杀意。 也怪他。 “多谢天王体谅。”苏扬抱拳说道。 过多的解释,也没有什么必要。 就算解释的再通透,人还是已经招惹了。 “老二,你带几个兄弟,给苏大人帮衬一下吧!”商天王吩咐道。 “是!”邋里邋遢的刀客扫了一眼苏扬,抱拳应道。 “多谢天王!”苏扬再度称谢。 哪怕他知道商天王这是派人监视他,但此时此景下,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苏扬顺利下了天王山和李木子等人回合。 “苏大人,这一趟太顺利了,我就知道商天王这样的好汉肯定会帮大人的。”李木子一见苏扬就无比激动的说道。 “嗯,你说的对。”苏扬没有反驳。 中间虽有插曲,但商天王确实是帮了他的大忙。 如果商天王不出手,他带着李木子和这五百壮勇转悠上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把这五路山贼给揪出来。 不清楚陈金河扶持的到底是哪些山贼。 他们的巢穴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别说是剿灭了,单单是这两点,就已是苏扬最大的绊脚石。 苏扬看了一圈李木子身后的壮勇们,问道:“没人伤亡吧?” “就几个兄弟弄了点小伤痕,不碍事。商天王对我们太关照了,天王山上的好汉们冲在前面,我们就是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李木子一脸嘚瑟的说道。 提起商天王时,他的眼睛里都在放光。 这厮对商天王的崇拜,经历过这个事情之后,显然更上了一个台阶。 苏扬心中郁郁,百姓对山贼如此崇拜,这是官府的不作为。 是地方官的失败! “过两日来府衙一趟,兄弟们今天辛苦了,朝廷和本官不会亏待大家的。”苏扬说道。 李木子立马说道:“苏大人,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等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接下来打哪儿苏大人尽管吩咐便是,至于赏钱,恕小人不能要!我等为苏大人拿起武器,可不是奔着赏钱来的。” “不对,我们这不是给苏大人打仗,我们这是为了自己而战!” 李木子的话,瞬间引起了壮勇们的集体支持。 “李家兄弟说的没有错,我们是为自己而战!” “赏钱我们是不会要的!” “再说了,仗是人家天王山的好汉打的,我们就是摇旗呐喊的小角色。” “请大人收回成命。” “对,不能要!” …… “好,那就如此吧。”苏扬无奈苦笑一声,只好应下。 大家的热情有些太高了,他根本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看大家都是轻伤,既然他们坚持,苏扬也就只好作罢了。 “接下来无事,你们就早点回去吧。”随后他吩咐道。 李木子一听瞬间就不干了,“苏大人,接下来怎么没事呢!虽然山贼是没了,可城内还有大贼呢,我们还可以打!” “对,我们还能打!” 壮勇们的情绪很高。 苏扬抬了抬手,“确实是没事了,江城内不可能会发生战事的。若有事,本官再召集诸位如何?” “大人,可是那个姓陈的还没有找到,万一他……”李木子坚持道。 苏扬神秘一笑,“他跑不掉!” “江城,可是有驻军的!” 第642章 一潭浑水 苏扬好说歹说,这才劝走了李木子等人。 盛情之下,苏扬也有些为难。 山贼已除,接下来的事情,再用李木子等人确实有些不太恰当。 双方在江州城外约莫三十里的地方分别。 苏扬带着他随行带来的二十名士兵,以及刘三等人证朝着江州城走去。 而李木子等人则各回各家。 江州城外十里,有一处名为接驾亭的地方。 此地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往常多是文人雅士游乐之地。 只是今日,那亭中却气象森严。 数十名持刀甲士分散在亭子的周围,隐隐拱卫着接驾亭。 亭中,一名面相威严的中年将军,一身戎装,正负手立于亭中,眺望着这大美江河。 “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 苏扬策马从远处走来,看了一眼接驾亭,对身边的士兵吩咐道。 “是!” 士兵们看到接驾亭的情景,皆心神一凛。 是禁军! 苏扬迈步走进了接驾亭,“孙将军!” “苏大人。”负手而立的将军转过身来,摇头笑道,“本将枯坐一夜,毫无所获。苏大人那边如何?” “阴差阳错,算是有些收获。”苏扬抬手,“孙将军,不妨坐下聊。” 中年将军颔首,在石桌旁坐下,说道:“接到苏大人的传讯之后,本将就立马将斥候都散了出去。但很遗憾,昨夜间没有找到山贼的踪迹,也没有查到陈金河与周清源的行迹。” 他看了一眼苏扬,神色纠结片刻,继续说道:“本将有句话憋在心里实在是不吐不快,敢问苏大人可有周清源的铁证?” “先前确实没有,但现在有。”苏扬据实说道,“周清源一直隐于陈金河身后,想要找到他的罪证确实不易,但好在他亲手处理了几件事情,而恰恰这件事,都有点眉目了。” 孙将军闻言点了点头,“有罪证便好。若无罪证,此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了吧,他虽是赋闲在家,可始终是曾经的刑部尚书,不论朝野,爪牙错综复杂。” 他又伸手指了指上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扬明白,正色说道:“多谢孙将军指点。” “这江州啊,看得出来,就是某些大人物下的一盘棋。打外战,一个个畏畏缩缩,仿若爬虫,可争权夺利,个个皆是老谋深算。”孙将军面露嘲讽,冷声骂道,“只是可惜我等武夫,本应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却成了他们手中的棋子,实在是可恨至极。” 苏扬劝道,“孙将军慎言。” 孙将军瞥了一眼苏扬,“我没说你,苏神医我还是十分佩服的。” “苏大人此次南下,手握兵符,我不得不动。但在这之前,我早已接到了任将军的传讯,哪怕苏大人没有兵符,能帮的本将还是会为大人帮衬一二的。” 苏扬心生感动,武将的感情好像都是直来直去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哪怕你以权势相压,那也是不喜欢。 “多谢多谢。”苏扬抱拳说道。 孙将军立马摆手说道:“苏大人莫要客气,我说这些可不是讨苏大人的人情。” 苏扬笑了笑,他能看得出来,确实不是。 孙将军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刘三等人,忽然低声说道:“看这情形,山贼之危已解?” 苏扬点头,“昨夜间斗了一场酒,说服了天王山出兵。陈金河扶持起来的五座山头,已尽数拔除。” 他没有瞒着孙将军,实打实的说道。 况且这个事,就算他相瞒,也瞒不过去。 “你说服了天王山的贼寇出兵?”孙将军神色忽然有些古怪。 盯着苏扬看了半晌,他忽然哈哈笑了,“还是苏大人好手段啊,天王山那姓商的可是个油盐不进、喜怒无常的主,想说服他,可并不容易。” 苏扬还以为他要给自己上一课,说道说道勾结山贼。 结果……就这? “孙将军怎么看这位商天王?”苏扬顺口问道。 孙将军撇嘴,“油盐不进,喜怒无常!” 刚刚说过的话,他又给重复了一遍。 看着苏扬那便秘一般的表情,孙将军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反正我所知道的,是这样的。” “或者换句话说,此人亦正亦邪,他行事全凭心意,仁义道德,在他那儿可不值钱。” 苏扬听到这些,心中总算是有点数了。 这样的人其实反而还好打交道。 不谈交情,只谈交易。 “明白了,多谢将军指点。”苏扬客气说道。 孙将军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既然山贼已除,接下来怎么做,你吩咐吧!” “我想请孙将军派出暗探,盯住江州水陆要道,以防陈金河与周清源逃跑。”苏扬说道。 孙将军很爽快的应了下来,“这没有任何问题。” “有劳孙将军,我接下来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苏扬起身说道。 就在苏扬提出告辞的时候,一名禁军忽然走进了接驾亭,在孙将军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孙将军瞬间像是变色龙附体一般,脸色一变再变。 他挥手斥退那名禁军之后,对苏扬说道:“苏大人此次恐怕不会太顺利,宿州知府周敏和忽然间跑到江州来了。此人我了解不深,不清楚他的跟脚,但他一个宿州知府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到江州,绝对不是来帮场子的。” “不出意外,恐怕是来蹚浑水来的。” 苏扬闻言一愣,他根本不知道这周敏和是何许人也。 但诚为孙定所言,这厮主管宿州,却在这个时候跑到江州来。 他恐怕还不是来趟浑水来的,而是来把这水往更浑搅和来了。 “多谢。”苏扬拱手,“我会谨慎一些的。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金河与周清源的铁证如山,不管是谁来,也休想替他二人翻身。” 孙将军的脸色变幻了一下,说道:“江州这潭水太深,铁证有时候可不一定真的铁。我会派人去一趟宿州,查一查这个周敏和的底。” 苏扬点头,“不到关键时刻,孙将军暂时还是不宜暴露。” “我省得,苏大人不必为此事劳心。”孙将军笑说道。 江州这潭水,确实是太深了。 苏扬让孙定暂时不插手,一则是少个人情,二来也是给自己留个底牌。 第643章 又见老狐狸 孙定所统率的禁军,距离江州并不远。 如果按照地理位置看,恰好与江州、严州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这支禁军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防止江州这几州的动乱。 调动这支禁军的兵符,苏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左相就交给他了。 只是苏扬一直没有动用。 这一次苏扬实在是被山贼有些逼上头了,不得不动用了这支禁军。 在江州铺开了一张大网,而苏扬自己则打算以身做饵。 饵和网都准备的很充分,只要山贼敢冒头,他们绝对没有回去的可能。 可惜,苏扬阴差阳错的被李木子那个混子给带上了天王山。 虽是意外,但事实的结果,却好的出奇。 而事实证明,禁军对于江州山贼的了解,还是没有拼过天王山。 辞别了孙定之后,苏扬带人直接返回了江州。 此时的江州,一派风声鹤唳之状,四处戒严。 韩韧与周岚,看样子是下了死功夫在查陈金河的踪迹。 江州府衙。 在苏扬带人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身形清瘦,颧骨高突,看起来有几分武林高手气质的中年人。 苏扬随便一看,心中便已有了个大概。 此人应当就是宿州知府周敏和了。 至于他身边的这几位,这不是江州的地方吏员嘛! 他们怎么从大牢里出来了? 看来有人撑腰,他们的腰杆子也硬了。 苏扬没有理会他们,扫了一眼转身就走。 有人鸠占鹊巢,他在这个地方已经不太适合办案了。 “苏大人!” 就在苏扬的脚步即将跨出府衙的时候,有人忽然喊道。 苏扬扭头看了一眼,喊话的是江州通判,好像姓左,至于名字他压根就没有记住。 “左通判有事?”苏扬驻足问道。 “既然见了周知府为何转身就走?”左通判喝道。 这个相貌平平,已近老年的家伙,此刻的神情完美的印证了趾高气扬的四个字。 苏扬故作惊讶的喊道:“朝廷已派遣新的江州知府到任了?那确实是本官唐突了!” 说话间,苏扬作势就要见礼。 这时,主位上那中年人发话了,“本官乃是宿州知府!” “宿州知府?”听到这话,苏扬刚刚弯下去一丝的腰杆,瞬间挺拔,“不知这位宿州的知府大人,突然抵临江州,所谓何事?” “自是为国朝分忧!”周敏和那双阴翳的眼神死死盯着苏扬。 苏扬笑了,“敢问知府大人高姓大名?” “本官姓周!”周敏和说道,“苏大人,本官想问问,你对陈大人与周老大人下海捕文书,意欲何为?” “奥奥,原来周知府远道而来,是为了这个事。既然是这样,周知府先稍微等等。”苏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快准备文房四宝,赶紧先记着,此事紧要。” 苏扬带来的士兵,立刻上前,直接在地上铺开了纸笔。 “好了,现在周知府可以问了。”苏扬立于堂中笑着说道。 周敏和本就阴翳的目光,看到苏扬这一通折腾,顿时更加的阴沉下来。 “苏大人这是何意?”他问道。 苏扬笑了笑,“此乃——呈堂证供!” “苏大人要审本官?”周敏和沉喝道。 苏扬负手而立,“怎么会!周知府高居首位,而我这个宣谕使立于堂中,怎么看也不像是我在审周知府。这所谓呈堂证供,只是记录而已。陈金河与周清源二人身在其位,不为民做主,反而勾结山贼,行屠村灭寨之举,实在是丧尽天良。” “周知府从宿州远道而来,也要为陈金河、周清源二人做主,本官不得不怀疑,周大人是不是与他二人也有那么一点关系!” 周敏和的神色忽然间缓和了下来,笑问道:“本官与陈大人、周老大人确实是有一些交情,加之宿州与江州邻近,很多时候也会互相请教。” “但,本官想知道陈大人与周老大人做了什么,被苏大人定一个勾结山贼的罪证?” 苏扬嘴角微勾,“周知府想知道?” “本官此来便是为此!”周敏和说道。 苏扬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那本官也想知道,是谁给周大人的权利,来询问本官?!” 周敏和似乎早就料到苏扬会来这么一出,很平淡的说道:“本官自是无权询问苏大人,但本官有权利看。” “既然如此。”苏扬拖着长长的尾音,看向了周敏和,“你还坐那里做什么?那是你应该做的位子吗?” “你!”苏扬一句话让周敏和气的脸都紫了。 他愤然甩袖,离座而起,“本官便拭目以待!” “行,既然你乐意看,那就好好看着,看看本官是不是冤枉了他们二人!”苏扬冷声说道,随即大步上前,坐在了主位上。 随便来个人竟然就想跳到他的头上,真以为他这个宣谕使是没用的摆设。 苏扬深邃、威严的目光在堂中一扫,落在了左通判等人的身上。 “谁放你们出来的?”苏扬沉喝道。 这下子轮到左通判等人慌了,他们似乎错估了形势。 宿州的知府,竟然压不住个宣谕使。 就在左通判等人慌乱不知所措之时,周敏和出言说道:“是本官让他们出来的。苏大人不在城中,江州上下官吏更是不见一人踪影。本官询问之后方才得知,苏大人竟将他们都送进了大牢。本官召他们出来,只是问询一二,了解一番事情的前后始末。” 周敏和的脸色依旧还是紫的,但说话上却客气了许多。 苏扬不动声色的看着周敏和,“周知府现在可是问完了?” “尚未!”周敏和说道,“但接下来的事情,我想苏大人应该能给本官一个答案。” 苏扬低头笑了,“本官下令羁押的人,周大人竟然一句话就给放了出来。难不成周大人的权利已经大到可以左右两州政务的地步了?” 周敏和坦然说道:“本官只是喊他们出来问讯一二,并未将他们开释!” “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苏扬说道,“难不成是大牢里过于肮脏,容不下周大人这金贵之躯?” “确实。”周敏和竟然应了下来,“算不上金贵,只是本官今日身体不适。” 苏扬:…… 又见臭不要脸的老狐狸! 第644章 吏员的反扑 周敏和这话一说,苏扬再想刁难,还真有些难。 人家脸都不要了,再追着喊打喊杀,这拳头都落不到实处去了。 “来人,带下去!”苏扬吩咐道。 数名士兵走了进来,将左通判等人带了下去。 这些人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的苗头,瞬间被掐。 就在他们个个如丧考妣,神行落魄之时,苏扬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 “各杖五十,以儆效尤!” 周敏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苏扬,你这是做什么?本官都说了,此乃本官所为。” “但没有我命令,他们形同越狱,理应斩首!”苏扬平静说道,“五十板子,就是我给周知府的面子。本官此举都已经是逾矩了,难不成周知府还想让我将他们原封不动的请回去?” 周敏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本官想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 “原本犯的事还真不大。”苏扬嘴角微勾,说道,“在陈金河的罪证没有罗列清楚之前,他们不过是有从贼的嫌疑!” “那既然他们犯的事并不大,苏大人此举难道不是私设刑狱?”周敏和怒声喝道,“苏大人就大胆的惩戒他们,你且试试,本官敢不敢参你一本!” 这就是直截了当的威胁了。 脸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了。 苏扬神色坦然的看着周敏和,“周知府难道不知越狱乃是重罪?哪怕他们之前无罪,可越狱,那就是死罪!” 周敏和愣住了。 这个帽子一扣下来,可真是扣的死死的。 扣的他根本无力反驳。 左通判等人眼中刚刚闪烁起的希望火苗,瞬间又寂灭了。 “可五十大板下来,他们也会死的。”周敏和说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苏扬轻笑,“这是看在周知府的面子上,否则他们就是越狱!”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敏和不让步都不行了。 而且苏扬口口声声还说是看他的面子,这莫名其妙的还欠了个人情! “本官谢过苏大人!”周敏和神色僵硬,两只胳膊上好似挂了千斤之石,费了老半天劲才抬了起来,冲着苏扬拱了拱手。 “周知府客气了!”苏扬会心一笑。 那是真的开心。 这老东西气势汹汹的冲到江州,还想问他的罪。 这俩人一个多谢,一个客气,看起来好像其乐融融,挺和谐的样子。 可左通判等人的脸色却顷刻间就绿了,绿到发黑。 五十大板,这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住的! 身体稍微羸弱一点的人,别说五十了,就是二十大板都有可能直接打死。 “行刑!”苏扬下令道。 十数个如狼似虎的士兵冲了上去,一人一脚就将左通判等人给踹倒在地。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准备,两个人摁人,一个人动手。 砰! 砰! 很快,堂上就只剩下了板子的声音。 以及断断续续响起的呜咽声。 士兵们早已准备,在行刑之前,就已将这帮人的嘴巴给塞了个严实。 周敏和侧着脸,皱着眉头,看的几近龇牙咧嘴。 板子虽然是打在左通判等人的身上,但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感同身受。 就在这时,被苏扬特殊照顾了的左通判忽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还疯狂用眼神示意苏扬,好像是想要说点什么。 苏扬抬了抬手,说道:“稍微停一下,看他要说点什么!” 士兵闻声立刻停手,摘掉了塞在左通判口中的破布。 此时左通判才刚刚挨了三板子,距离他的五十大板惩罚,还遥远的很。 “苏大人饶命,我手里有周清源勾结山贼,残害同僚的铁证!”当能说话之后,左通判几乎是一息都没有等的立马就开口喊道。 苏扬乐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他本就有些担心周清源的证据不足。 没想到这刚刚打了个盹儿,上好的枕头竟然就送来了。 陈金河的认证物证已是充足的不能再充足,但周清源一直隐于幕后。 苏扬手里现在掌握的那点东西,还不足以让周清源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手里有证据,之前为何不拿出来?”苏扬喝道。 左通判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杵着头,苦笑一声说道:“本想做为进身之阶,奈何我先一步身陷囹圄,这五十大板要是打下来,我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还望苏大人开恩,允我指认周清源!” 苏扬冷笑一声,“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左通判低头苦笑,却没有反驳。 许久他才说道:“苏大人圣恩正浓,不知我等地方官吏之艰辛。我乃江州通判,他陈金河站我面前都得喊我一声大人,可我这个通判在江州无权,与寻常小吏毫无区别。” “苏大人可知是何缘故?” 苏扬神色微动,问道:“不要卖关子,直接说!” “是。”左通判以手指天,忽然恍如疯癫般大笑了起来,“只因陈金河这个小小詹事背后有人,手里有财啊!否则,大人以为周清源曾为刑部尚书,如何能与陈金河这等小吏沆瀣一气?” “下官本欲效仿,但奈何家贫,掌纹之间无半缕浮财,徒可奈何?唯有铤而走险!” 苏扬目光微凛,问道:“周清源的罪证你从何而来?” 左通判这番话说的倒是铿锵有力,可苏扬听来听去发现,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只不过是没有陈金河的那个机会罢了。 “周清源没有留意,陈金河也不知道,但下官却留了个心眼。”左通判阴恻恻的笑了,“周清源一把老骨头,却酷爱寻花问柳,整日流连画舫,他有两个相好的。” “风尘女子那张嘴,就跟她们抬腿一样,那张口就是银子,闭口也是银子。” “下官散尽家资,在她们的口中撬出来了不少的东西。周清源老谋深算,却对风尘女子无所保留,做了什么事,用了什么人,那两个风尘女子竟全都知道。” 苏扬手指缓缓敲在桌案上,好一会儿,下令道,“给他笔墨!” “是!” 左通判开了个头,其他的人瞬间一一效仿。 “苏大人,我手里也有陈金河与周清源的罪证,求大人开恩!” “大人,大人,我也有!” …… 周敏和总共捞出来了五个人,此刻一个比一个嚷嚷的凶。 大有一种群狼吞虎之势。 他们曾经是周清源与陈金河的坚实拥趸。 可在五十大板的威慑下,陈金河与周清源反倒是成为了他们的脱身之资。 第645章 废物 周敏和坐在那里,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气势汹汹而来,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这几个王八蛋,在苏扬还没有来之前,说的那叫一个咄咄逼人,振振有词。 可五十大板加身,瞬间就改换了门庭。 上下牙齿一碰,跟疯狗似的,就开始咬起了陈金河与周清源。 局势几近陷入了一面倒。 苏扬远远的看着周敏和,若有所思。 这老小子的态度现在已经摆的很明确了,他就是给陈金河与周清源二人撑场面来的。 可如今铁证已经真的快要累积到山一般的地步了,苏扬就想不通,他还能怎么给陈金河二人翻身? 他下一步又会打算怎么做? 正思索间,顾世清与韩韧联袂走了进来。 二人的目光在周敏和身上只是停留了一瞬,就走到了苏扬的身边。 “大人,换个能说话的地儿。”顾世清在苏扬的耳边低声说道。 苏扬颔首,迈步出了府衙大堂,到了后面的二堂。 “发生什么事了?”苏扬负手立于檐下,开口问道。 顾世清有些惭愧的说道:“我们出动了几乎能出动的所有人手,可还没有找到陈金河与周清源的下落。” “那些流连在城中的画舫也搜过了?”苏扬问道。 顾世清点头,“搜过了,也没有。那种地方多是三教九流,藏污纳垢之地,我与韩统领第一时间搜的就是运河上那些画舫,可没有。” “可我得到的消息,陈金河与周清源就藏在某一艘画舫之上。”苏扬直视着顾世清说道。 顾世清与韩韧对视一眼,二人皆面露思索。 “看来,你们搜的不彻底,是吗?”苏扬问道。 顾世清稍显尴尬,讪讪一笑,点了点头,“确实不算彻底,有些画舫背后的主子,我们不太好招惹。都是京中众臣的产业,贸然动手,容易被人给惦记了。” “找不到陈金河与周清源,你我立马就会被惦记!”苏扬冷哼一声,“顾公子,现在的局势可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没有退让的余地了。顾家强势之时,谁也得罪不起,可如今呢?” 顾世清面色一点,“我明白了。” 说完,就带着韩韧转身离去。 “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在惦记那些有的没的。”苏扬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若是荣国光手握强权之时,这话苏扬一个字都不会提。 他顾世清哪怕是一路吃喝玩乐,什么正事也不做,都无所谓。 可现在荣国光遭皇帝猜忌,树倒猢狲散。 满朝文武的眼睛几乎都盯在他的身上,试图薅下几根毛来。 身为荣国公之子,顾世清就是那些人针对荣国公的最好突破口。 都到了这个地步,顾世清还考虑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人不能招惹。 简直就是闲的! “大人,他们的供词写好了。” 一名士兵捧着厚厚一摞供词走到了苏扬的面前。 苏扬接过去,仔细看过之后,表情渐渐变的玩味。 这怎么说呢,群众的力量真恐怖! “将左通判等人先下狱,让他们好生呆着。”苏扬吩咐道,“另外,派人告诉莫小刀,让他在驿馆等我。” “是!” 士兵应声而去。 苏扬揣好供词,从府衙的后面径直离开。 至于周敏和,他爱上哪儿呆就哪儿呆着去,苏扬现在可没空搭理他。 一颗分明就是来搅事儿的老鼠屎。 苏扬到达驿馆的时候,莫小刀身边带着几个人,正候在大堂。 “苏大人。”莫小刀打了个招呼,问道,“大人可找到了山贼的踪迹?” “已经处置妥当了。”苏扬坐下说道。 莫小刀一惊,“妥当了?!” 苏扬点了下头,“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说,你先帮我办件事。” 说着,苏扬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推到了莫小刀的面前,“从这个宅子里出来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莫小刀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右手成刀在脖子下面比划下来,问道:“全这个了?” 苏扬失笑,“全抓回来!” “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苏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心狠手辣了。”莫小刀打趣了一句,起身说道,“看来此事苏大人真的很着急,那小的就先去把这个差事给办了。” “有劳。”苏扬客气了一句。 莫小刀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的出了驿馆。 …… 运河转漕达都京,策马春风堤上行。 陈金河亦步亦趋的跟在周清源的身后,漫步在运河堤岸。 在他们的身后,秀丽的侍女提着食盒,捧着茶炉,健壮奴仆牵着骏马。 整个队伍在堤岸上蜿蜒成了一条长龙。 “老大人,时局似乎……已不利你我!”陈金河微微弓着腰,额头上隐约可见点点虚汗。 周清源的眼中似乎只有运河两岸的绝美风景,依旧一副恬淡惬意的模样。 “沉住气。”他的语调带点儿婉转的戏腔,开口说道。 陈金河使劲提了提眼皮,给自己强行提神,苦笑说道:“城外的消息刚刚传了进来,苏扬说服了天王山那姓商的,昨夜间突然兴兵,打了张胡子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下官暗中支持的几个势力,已被尽数拔除。” “下官现在是担忧,苏扬手里已握住了你我的罪证!” 周清源脚步微顿,“陈金河,你说老夫怎么就扶了你这么一个废物呢?” 陈金河一愣。 “老大人,我……”陈金河觉的自己很委屈。 他真不知道自己又什么地方做错了。 “别我了,还游什么运河美景,你现在难道不应该考虑如何补救吗?”周清源苍老的声音渐渐冰冷,“我对你别无所求,仅有一点,让江州——乱起来,越乱越好。” “明白了,下官这便亲自去处理!”陈金河连忙说道。 这仅仅一会儿的功夫,他脑门上的虚汗越发的密集了。 “既然明白了,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去吧。”周清源扭头瞥了一眼陈金河。 语气温和,但眼神冰冷的像一把钝刀子。 割肉贼疼的那种。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陈金河一通点头哈腰,转身就走。 周清源看着陈金河快速离去的臃肿身影,摇头低骂一句,“废物!” 第646章 尘埃落定 周敏和干巴巴的坐在江州府衙大堂内,手中的茶早已冰凉。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疾步走了进来。 “老爷,没找到!”附在周敏和的耳边,他低声说道。 周敏和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摆手说道:“再去问!” “是!” 小厮模样的人离开后,周敏和也放下茶碗,迈步离开了府衙。 金枫茶楼。 这是一座与江州府衙隔了足足三条街道,位置偏僻,但又高朋满座的茶楼。 在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衣衫华丽,非儒即商之辈。 周敏和昂首挺胸,在小厮的伺候下上了三楼。 “告诉掌柜的,我等人!”上楼梯的时候,周敏和忽然驻足说道。 肩膀上搭着汗巾的小厮闻言有些发懵,但还是欢快的应了下来,“好嘞,客官。” 上了三楼,繁华躁动的声音便渐渐淡了下来。 大宋品饮之雅,上自皇帝,下至寻常百姓。 早市茶坊都茶水马龙,更遑论这招牌里就带着“凤”字的花茶坊了。 这是文人雅士,才子仕女最钟爱的集会之地。 周敏和撑起窗棂,眺望着烟火凌乱的江州市井,眼神沉重,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噔噔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很快门被开了一条小缝,手捻丝帕,巧笑嫣然的女人露出了半个身子。 “哟,稀客呐!”女人娇笑着,走向了周敏和。 她眼角的皱纹已到了磨不平的年纪,身段却保养的极好,风韵犹存。 女人腰身一扭就要往周敏和的怀中坐,却被周敏和一把推开,“今日有正事。” “哎哟,正事好,那就说说官老爷您的正事儿。”女人舌尖轻翘,带着点儿打趣的味道笑说着,扭身在周敏和邻座坐了下来。 细长的手指很娴熟的在纽扣上轻轻一扭,精致的罗衫便已半解,旋即身体冲着周敏和微微前倾。 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风花雪月看了半晌,周敏和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有正事!” “说嘛,奴家正侧耳倾听呢!” 女人笑的如痴如醉,那残存的风韵被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周敏和无奈,端起滚烫的茶碗抿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唇舌,“陈金河可有留下什么消息?” 女人神色渐渐严肃,返身在门口侧耳听了半晌,这才低声对周敏和说道:“官老爷这是想要害死我啊?官老爷是官,奴家只是遗落风尘的贱女子。” “有本官在,你怕什么?”周敏和有些恼火。 这女人当着他的面这般做派,就差把“瞧不起”三字写在了脸上。 女人轻叹口气,“大人既然来了江州,总应当也能瞧见江州这风起云涌的局面。不瞒大人,奴家已经两宿没睡好了,也不敢睡。” “少说废话,陈金河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消息?”周敏和沉声问道,脸上的不悦像是纸上晕开的浓墨,渐次变得有些不耐烦。 女人摇了摇头,“大人来的早了,银子还没到呢。至于其他的,陈大人哪会通过奴家留消息?这不是给人留把柄嘛!” 周敏和气的眼色沉沉,“这两个老东西,气也不通一个!本官倒是来了江州,可如今却根本无处施为,连个下手的地儿都没有!” 女人迟疑片刻,低声道:“也许他们二位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呢?” “可不就是因为自身难保,本官才到的此地嘛!若是他们二人此时活的风生水起的,本官还来这江州做啥子?呆在宿州不好吗?”周敏和气的连风度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闷头想了片刻,周敏和说道:“把你的人都散出去,查查,这两个老东西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他们准备做什么,本官这手都不好伸,那个宣谕使苏扬,面善心狠,不是个好易于的玩意。” 女人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奴家知道了。” …… 江州府衙。 韩韧匆匆而来,面露喜色,“大人,周清源找到了!” 正伏于桌上打盹儿的苏扬,闻言一个激灵就翻了起来,“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已经押进牢中了。这老匹夫还凶狠的很,来的路上那嘴叭叭的就没有停下来过,把卑职可是好一通威胁。”韩韧诉苦道。 苏扬轻哼,说道:“毕竟是曾经的刑部尚书,即便脑袋上的乌纱帽没了,可那官威尚存。一个自负的故刑部尚书,忽然间落到这个地步,心中肯定是不忿。” “你只说周清源,可是陈金河还没有找到?” 韩韧面露一丝惭愧之色,“请大人责罚,陈金河确实……还没有找到。周清源这老匹夫的嘴也硬的很,骂起人来妙语连珠,可紧要的事,他只字不提。” “周清源都落了网,陈金河也溜不到哪儿去,加派人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地!”苏扬说道。 虽然看起来这江州似乎是陈金河做主,可这些天下来,苏扬发现江州真正主事的,不是陈金河,而是周清源这个曾经的刑部尚书。 “是!”韩韧领命。 “击鼓,开堂,本官先过一过周清源这位老大人。”苏扬抖擞宽大的袍袖,喝道。 “是!” 咚咚咚。 登闻鼓声震如雷,鼓声传遍了大半个江州城。 金枫茶楼里,闲来无事刚准备耍一下的周敏和,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掀开窗户,侧耳听了听,便着急忙慌的穿衣。 风韵犹存的女人斜卧床榻之上,理着长发,有些不满的说道:“大人何故如此惊慌?” “没听见鼓声?那姓苏的动手了,我得去看看!”周敏和喝道。 女人倒也识趣,听到周敏和这话,就没有再纠缠,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便是说穿了这老天爷,就是没那个命呐!” 对于女人自怨自艾的念叨,周敏和听都没听见。 他迅速整束好衣衫,下楼带上人就直奔江州府衙而来。 江州府衙。 周清源被两名持刀士兵押着立于堂中,他浑浊的目光依旧睥睨,“苏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官威,敢问老夫犯了什么罪过?” 苏扬没有给周清源上大刑,这点无伤大雅的面子他还是给了。 “周老大人曾为刑部尚书,对我大宋律法应当是了熟于心的。你自己坦白,兴许能保住这虚假的一世清名。老大人不妨先考虑考虑,要不要主动开这个口?”苏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清源,说道。 第647章 替死鬼 苏扬这一番话,迎来的只是周清源讥讽的笑意。 “本官无罪,何来自认一说?”周清源傲然而立,拿鼻孔瞪着苏扬。 苏扬轻笑。 若只看表象,这老头还真有那么一种一身傲骨,两袖清风的气质。 可是,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情。 跟正气屁大点的关系都不沾,就是一妥妥的老混蛋。 “老大人,我敬重你是前辈,机会已经给你了。”苏扬面带讥笑,缓声说道,“别到了这把年纪,反而毁了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名声。哪怕你虚伪你了一辈子,只要虚伪到最后,世人也会当成真的看你。” “这最后的一步要是走错了,毁了一辈子苦心经营起来的虚伪名声,又何必呢?” “若无真凭实据,老大人以为我会下令羁押你吗?” 周清源冷眼看着苏扬,眼神依旧是那么的睥睨、坚定,“苏扬小儿,想诈我?你还嫩了些!任你舌绽莲花,可你还是要将老夫恭敬有加的从这里送出去。” “那可未必!”苏扬轻笑,“奉劝老大人一句,过度的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啪! 苏扬的手腕轻扬,惊堂木在手掌间发出极其清脆的一声。 “有人指证你勾结山贼,残杀百姓,周清源,你是认还是不认?”苏扬震声长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不认!”周清源浑浊的双目陡然锐利,傲然喝道。 “周林可是你身边长随?”苏扬再问。 “是!”周清源回答的斩钉截铁,随后又反问道,“是有何妨?” “周林指使差押司王路,以纹银百两撺掇悍匪张胡子,劫掳村寨,屠杀无辜百姓,你也不认?”苏扬喝问道。 周清源冷笑,“周林作为,与老夫何干?” “来人,将周林押上来!”苏扬一声断喝。 这老匹夫还真是油盐不进,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士兵将早已等候在堂外的周林带了进来。 此人打眼一看就是一个典型的老实人,几乎把“忠”字写在了脸上。 他哈着腰在士兵的押解下上了堂,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开恩,是小人财迷了心窍,才做了那等伤天害理之事,与我家老爷无关!” 苏扬嘲讽的笑着,对周清源说道:“周老大人教的好仆从,这上堂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为你开释,了不得啊!” “苏大人问案便问案,何必挖苦老夫?”周清源睥睨的眼神扫了一眼苏扬,说道。 “只是称赞老大人一句。”苏扬说着,目光看向了周林,“周林,你可知你勾结山贼,残杀百姓,乃是头等的大罪,是要被株连的!如此,这罪过,你还要一个人背吗?” 周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清源,随即一脸决然的说道:“大人何必饶舌,此事乃是小人一人所为,要杀要剐,小人都认了!” “还真是个忠心的好奴才!”对周清源管教仆从的手段,苏扬现在还有点儿佩服。 明知是一条死路,周林的牙关竟然还是咬的还是这么紧。 啪! 惊堂木在苏扬的手中,再度发出一声脆响。 “周林,本官且问你,勾结山贼意欲何为?可是要行谋逆之举?”苏扬喝问道。 周林低着头,苦涩一笑,“大人说笑了,小人哪敢谋逆,只是为财罢了。江州混乱,正是趁机取财的大好时机。” “若不是本官知晓,你为说服张胡子使了百两纹银,还真差点就信了!”苏扬面色沉沉,“你且告诉我,张胡子劫掠一座寻常村落,能为你寻得百两纹银?” “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周林反驳道,“若挣不得百两纹银,小人怎敢冒险行这事?富贵险中求,有富贵才能值得冒险,小人是蠢了些,但并不傻。” “脏银现在何处?”苏扬喝问道。 周林面带疯狂之色,“大人啊,此等隐秘之事,我怎能告诉你呢?若是告诉了你,小人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死则死矣,但银子,小人可得留着。” “这些话私下里没少练习吧?”苏扬说着,目光却看向了周清源。 周清源依旧神色睥睨,傲然负手而立。 像极了一个看客,一副此事完全与我无关的样子。 “大人说的什么,小人听不懂!”周林说道。 啪! 惊堂木落下。 “无妨,你也不需要听懂了!”苏扬喝问道,“周林,你可认罪?” “小人……认!”周林低头。 他的脸上带着惨然的笑意,令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 士兵手捧供词上前,摆在了周林的面前。 “看看吧,如无异议,签字画押!”苏扬说道。 当供状摆在眼前,周林罕见的犹豫了。 他的手指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缓缓捏住了毛笔。 恍惚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立马撂下毛笔,摁了个指印。 “周林为求钱财,勾结山贼,屠戮百姓,按律当诛!”苏扬沉喝,“秋后——问斩!” 苏扬本想给这个嘴硬的小子来个直接的,但转念一想,不能这么做。 周林现在给周清源背的挺痛快,可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当他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一天天数着自己的死期,这种惶恐和不安,可能会让他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时间太久,苏扬肯定等不到,但三几日还是可以的。 就当是聊胜于无。 周林若能改口,周清源的罪证基本上就铁的不能再铁了。 他想要翻身,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判决一下,周林一下子好像被抽空了力气,软软的跌坐在地,双目瞬间无神。 这时,周清源忽然开口说道:“苏大人,你还准备继续把老夫关下去吗?” 苏扬扫了一眼此时像个活死人一般的周林,淡然说道:“老大人别着急呀,这才仅仅只是一桩案子,可还没完呢!老大人这些年在江州做了什么事,心中应当是清楚的,你也应该明白,你的那些事情,可不是一桩两桩的案子就能掰扯清楚的。” “山贼之事,你可以让周林出来顶包。本官倒是想瞧瞧,其他的案子,你打算用什么手段来糊弄本官!” 不动如山,站的好似一颗青松的周清源,脸色难得的变了一下。 这是他自走进大堂之后,神色第一次出现变化。 对这老家伙,苏扬确实是挺佩服的。 手脚能处理到这个地步,也不愧是曾经的刑部尚书,某些大人物的谋主。 第648章 狡兔三窟周大人 “不知周老大人有没有学过这样一句话。”苏扬慢品香茗,幽幽说道:“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 周清源神色如常,依旧一副我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做过的样子,“老夫孤陋寡闻,未曾听闻!” “看出来了。”苏扬嘴角微扬。 这种摆明了的小陷阱,坑一坑老狐狸,还是有点小意思的。 周清源却恍若根本没听到一般,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这老匹夫都已经免疫了,苏扬顿感无趣,“来人,带上来吧,让老大人认一认。” “是!” 苏扬的人证还没有带上堂来,反倒是周敏和这个宿州知府先一步闯了进来。 “苏大人,这是……怎么了?”周敏和与周清源眼神交流了一瞬,开口问道。 苏扬故作惊讶问道:“周大人这是打算与本官会审周清源?刑部有命令下来了?本官怎么不知道?” 面对苏扬的连环三问,周敏和神色稍显凌乱。 正了正神,他说道:“刑部并无传文,本官只是听闻江州混乱,过来看看,协助苏大人一二。苏大人本打算如何审,还请继续,若苏大人觉得本官碍眼,大可当本官不在此地。” 苏扬淡蔑一笑,遇见了一窝老狐狸,这可真的是考验他来了。 就在这时,莫小刀亲自押着一群人上了大堂。 “大人,人带到了!” 苏扬点了点头,冲周清源问道:“周老大人,这些人,看着眼熟吗?” 至于周敏和这个极有可能和周清源源出同族的知府,还真被苏扬给无视了。 周清源转身,很细致的打量了一圈刚刚带上堂来的七八人。 旋即摇头说道:“老夫不认识他们!” 苏扬笑了,“老大人还真是干脆,六亲不认啊!” “哎,那个矮个子,你站起来仔细看看,这是你族叔吗?”苏扬伸手点向了缩在最后面的一个年轻人,相貌白净,可却偏偏生了一副武大郎的身材,算是白瞎了他那个脸蛋。 年轻人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神色不安的迅速扫了一眼周清源,讪讪说道:“大人,就……就是滴,是,是俺族叔!” “那你族叔有没有告诉过你,私铸官银是你全家老小都要砍头的大罪?”苏扬平静问道。 “没……没有!俺不知道这弄个银子还犯杀头的罪。要是知道,俺肯定不干这事,活着多好,我家还顿顿能吃上肉呢,哪犯得着冒这险!”年轻人支支吾吾说道。 苏扬目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戏谑,说道:“从犯可以不用杀头!只需要你供出主谋!” “哪有什么主谋嘛,这就是俺族叔给我找的一点差事,其他的俺也不知道。反正说破天,这活是俺族叔给俺找的,他说安排别人也不放心,毕竟那玩意是银子嘛,弄出来就是钱!”年轻人很实在的说道。 “老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苏扬问道。 周清源轻哼了一声,昂首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夫,根本不……知道。若是知道我族中人竟然猖狂到了如此地步,老夫必会勒令族老,将他们逐出本族,并将他们扭送官府。” 苏扬还没说什么,那小年轻先一步就不乐意了,“哎,族叔,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是你让俺们干的这掉脑袋的活,大家伙都知道。可怎么事到临头,你还不认了呢?” “你说的这叫什么胡话?老夫什么时候让你们做这事了?”周清源怒吼。 “还什么时候?族叔你派人找我来的日子,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不至是我,他们也都是一样。要不然咱俩对一对?”小年轻人气的直跳脚,“要是其他的事情,俺也就替族叔你背了,毕竟你是长者!” “可这是杀头的事儿啊,不但是要杀我的头,还要杀我全家老小的头啊!恕小侄无能,这是小侄不能背,也不敢背。” 周清源依旧一副堂堂正正的模样,“满口胡言!” …… 看着这一对叔侄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苏扬忽然间想起了一个典型的万金油。 员工个人所为…… 这一幕,真的堪称是经典重现! 莫小刀悄悄上前,将一个木匣子放到了苏扬的面前,“大人,有此物应当可以要了这老家伙的命!” 苏扬有些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 “周清源与一个名为青鸢的密信,以及账目!”莫小刀有点小嘚瑟的说道。 苏扬闻言不由心神狂震,“这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找出来?” 在苏扬的观感里,像这种作坊做账本,一般都是作为要挟他人的证据。 而且必然会用尽手段,藏得肯定极其隐秘。 怎么可能会被莫小刀这么轻易的就给找了出来! 莫小刀嘿嘿笑了起来,“大人啊,你是不是又忘了我是干嘛的了?江湖人,行江湖事,我小刀不管是找东西还是藏东西,那可都是一把好手!就这小玩意,姓周的老贼藏得也确实挺隐秘的。” “但他怎么会躲过我的眼睛?只要肯下功夫,就一定会找到的。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我还找到了海量的银子,大概得有个数万两吧。” 苏扬悄悄把那木匣子从桌上拿了下来,搁在腿上打了开来,“这应该不是在作坊里找到的吧?” “那肯定不是,作坊里人多眼杂,不是藏东西的好地方,是在周清源的宅子里找到的。”莫小刀说道,“卑职捣了那个铸私银的小作坊后,听他们聊天,忽然间察觉到这老家伙肯定还留了一手,就带人去了他在城中的两处宅子。” “还有一处宅子周清源购置的时候,就是用他那个侄子周平的名义买的。这种鱼目混珠的小把戏,很容易误导人,所以我把他的这三个宅子挨个给翻了一遍。果不其然,在他常住的那座寨子里找到了东西。” “这老家伙是真的狡猾,竟然拿佛经记账,让菩萨给他看管财货。而且还不是最主要的,藏在菩萨身后的,只有纹银八百两,就是个小零头。” “其他的,他在菜窖里藏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全在水井里。” 刚刚翻开账本的苏扬,被震惊的脑瓜子嗡嗡的,“水井里?!” 第649章 千里送人头 “苏大人你很难想象吧?水井竟然也能成为藏东西的地方。”莫小刀带着一脸的小傲娇对苏扬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 这他可真的想不到。 恐怕不只是他,任谁也难以想象,水井里面竟然也能藏银子。 莫小刀卖弄一般说道:“其实这地儿我也没想到,要不是我有些渴了,打了一桶水打算解解渴,还真发现不了。那桶下去的时候啥也没有,上来的时候里面竟然捞着两坨银子,我当时也被惊到了。” “下井里一看,嚯,好家伙,那老东西竟然把半面井壁给凿空了,专门用来藏银子!我侥幸捞上来的那两块银子,应该是恰好掉到里面的。” 这前后的细枝末节,苏扬算是听明白了。 先前莫小刀说自己藏东西、找东西都是一把能手的时候,苏扬还真没什么感觉。 现在这一看,他确实有些佩服。 还真是找东西的一把好手! 周清源把银子藏的那么隐秘,结果还是被莫小刀给挖了出来。 这话怎么说,应当算是妥妥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 “银子现在在什么地方?”苏扬问道。 莫小刀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让姓韩的派了几个亲信正在挖,全部起出来,估计还得点儿时间。” 苏扬点头,莫小刀此举也算是见者有份了。 这个事就算他强行下令,肯定也拦不住。 索性还不如顺水推舟,睁只眼闭只眼。 他南下带的卒伍,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心本就不齐。 这么大的一笔利好,他的指头缝里不稍微漏点儿,以后的事情就难办了。 “这事就交给你处置,告诉韩统领一声,约束着点,差不多就行了。”苏扬嘱咐道。 别到时候整的个个怀里都揣个成百上千两的银子,大家都不好过。 莫小刀兴奋的直咧嘴,“苏大人放心便是,我做事,稳稳地。” 这话苏扬倒是赞同。 莫小刀这个混不吝的,简直就是他的福将。 前有驴当家的之事,后有周清源的罪证,这两桩可都太紧要了。 虽然就算没有这些直接的证据,苏扬也能吃死周清源,但总归是差点儿力度。 现在好了,有这两样东西,就算是他周清源长了一口铁齿金牙,也休想抵赖。 堂上,周清源叔侄二人的争辩,依旧还在继续。 周清源那个侄子几乎都快被嘴皮给磨破了,关于那个作坊的事,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几近全部都说了出来。 可周清源始终一副淡薄名利的样子,张口无故攀咬,闭口无稽之谈。 总之,说来说去,这事,他就是不认。 啪! 惊堂木的脆响在堂上响起。 “二位先停一停,我这儿有点东西,周老大人不妨先听听!”苏扬展开了其中一封信,直接念道,“青鸢吾兄,见字如面,本月铸有纹银万二……” 周清源平静淡然的脸色,瞬间大变。 当苏扬的这一封信念出来,那一股支撑着他的硬气好像瞬间离体而去。 站的腰杆笔直稳稳当当的老爷子,忽然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这信,你……从何而来?”周清源没有否认,反而问起了信的来历。 苏扬神秘的笑了笑,“从菩萨手中而来,好像还有一个账本。” “周老大人,你还要继续坚持吗?这些东西若是送到圣上的面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周清源清瘦的身体猛地一晃,缓缓屈膝。 “苏大人,老夫认罪!” 这几个字像是坚硬的石头般,从周清源的口中极其艰难的蹦了出来。 “周老大人不打算为本官解释一下吗?”苏扬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 只是这短短瞬息之间的功夫,周清源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连眼神都变的迟钝了。 “苏大人,到此为止吧!”他面色颓丧,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夫,这也是为苏大人好。” “我谢谢你。”苏扬将信重重拍在案上,喝道,“既然认罪,老大人请自行动手吧!” “来人,笔墨伺候!” 苏扬说的可不是自刎,而是交代罪状。 这时,在一侧旁听的周敏和忽然间紧张了,他大声喝道,“苏扬,你这是屈打成招!是威胁!周老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听出来!” 苏扬翻了翻信笺,嘀咕道,“我刚刚恰好看到好像有一封关于你的,周知府来的还真是时候,免得本官还要亲自去宿州找你!” “你……你什么意思?”周敏和好像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周清源扭头看了一眼周敏和,嘴角的肌肉禁不住的颤抖着,“蠢货,自找死路!” “不是,老大人,这……”周敏和有些慌了。 苏扬抬手,“来人,请周知府也跪着吧。” 周敏和瞬间如丧考妣,整个人跟被抽了魂似的。 如果有后悔药,他现在应该会立马吃一桶,然后打死也不跑到江州装这个人物。 “这……这是真的?”他不甘心,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周清源。 “你已经死了,蠢货!”周清源气的脑门上青筋暴起。 刚刚看起来好像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的老头,因为周敏和……诈尸了! 而且诈的很离谱。 苏扬感觉这老头,想在临死之前先把周敏和给带走! 两个士兵很暴力的将周敏和摁倒在地。 周敏和好像已经丧失了五感,整个人显得有些麻木。 他惴惴不安的跪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本官是宿州知府,苏扬,你无权处置我!” 念叨着念叨着,他好像忽然间找到了求生的钥匙,情绪激动的对苏扬吼道,“对,苏扬你无权处置我!” “本官奉诏巡查,周知府你说我是有权还是无权?”苏扬问道。 对于周敏和这种送人头的行为,他是相当欣赏的。 差点漏了一个。 其实周清源这个伪装成佛经的账本上,罗列了很多人物,不下数十。 但周清源说的没有错,他还真的得适可而止。 这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弄死周清源、周敏和外加一个陈金河,可以。 但把这个案子彻底的铺开去查,苏扬有心无力。 也许他刚起了一个苗头,自己就先凉了。 恶魔之窟已经被他给打开了。 而手上这本账目和书信,就是钥匙! 第650章 最后的挣扎 虽然苏扬的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几乎完全可以断定,周清源和周敏和这二周肯定有血脉上的关系。 两个人不但沆瀣一气,共同谋划,关键还长得很像! 周清源也就是比周敏和年长一些,看起来有点儿沧桑的感觉。 但这种事苏扬无心过问,是不是同族并没有那么重要。 啪! 惊堂木的脆响在堂上炸响。 “将他二人打入大牢,整理卷宗,择日押送刑部!”苏扬喝道。 “是!” 周清源此刻看起来才像是一个老头子,走路都忽然间不太稳当了,需要旁人搀着。 这老头心中的那股自负和傲气没了之后,他一下子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 莫小刀看了看,摇头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好好的刑部尚书居然比我这个破皮无赖还狠,不把人命当回事,老不死的玩意!” “被财权迷了心窍,他恐怕是把自己当成高高在山的神了,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殊不知天道沧桑,善恶终有时。”苏扬冷声说道。 周清源在江州的一手布局,让苏扬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以杀戮掀起民愤,一举多得。 既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能不动声色的诛杀仇敌。 简直,丧心病狂! 哪怕现在周清源伏法,可苏扬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此时尚未到尘埃落定之时。 陈金河这个老杂毛,还不知道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酝酿着新的阴谋。 苏扬哪敢轻易懈怠! “陈金河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苏扬想到此处,便随口问道。 莫小刀摇了摇头,阴阳怪气的说道:“韩统领办事,咱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有时候就觉得挺难受的。” 苏扬手中把玩着惊堂木,笑了笑,说道:“让你莫小刀这么委婉的说话,才是真的难受吧!” 莫小刀嘿嘿笑了,“这还真的是!” 苏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韩韧这个二五仔之前办事,确实是出工不出力。 但在江州,这个情况倒是明显的缓解了。 虽然他办的这几件差事都没有什么实质的结果,但人家确实是在认真的办。 这不能冤枉人!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莫小刀看着大堂外面,忽然低声说道。 “有些话就别当面说了。”苏扬叮嘱了一句。 莫小刀这个混不吝的,虽然能力好,但有时候说话办事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苏大人放心,咱又不是傻得,这点事怎么会拎不清楚。”莫小刀撇嘴说道。 两人正说话间,韩韧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人,陈金河出现了!”韩韧说道,“但事情有些意外……” 一看韩韧的脸色,苏扬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什么意外?”苏扬问道。 韩韧低了低头,“陈金河召集了大量百姓聚集于北城门外,扬言为百姓请命,请大人您……赴死。” 苏扬闻言,冷笑连连。 “看来他们是黔驴技穷了,竟故技重施。”苏扬说道,“无妨,走吧,本官亲自去会会。” 若是之前,苏扬面对这样的情况,还真有些捉襟见肘。 但现在嘛,他智珠在握。 陈金河还想用同样的办法针对他,那他恐怕是想多了。 就在苏扬准备离开的时候,韩韧却忽然拦住了他,“大人,陈金河此番声势浩大,鼓动的百姓足有万余。” “万余?”苏扬眉头轻蹙。 他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么多人?! “不管了,先去看看!”苏扬摆手说道。 不管这情况到底是轻还是重,他都躲不了,必须直面应对。 临出大堂,苏扬看了眼跟在身边的莫小刀,想了想说道:“莫兄就没有必要去了,此地,更为紧要,有劳莫兄看顾一二。” 莫小刀会意,“苏大人放心,有我莫小刀在,这里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他们想动大牢,先从我莫小刀的尸体上踏过去。” 苏扬点头,轻笑道,“若事不可为,还是性命为重。” “大人放心。”莫小刀说着,将胸膛砸的砰砰作响。 随后,苏扬带着韩韧等人上了北城墙。 周岚率领江州驻军正严阵以待,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大人。” “大人!” 见到苏扬上城,周岚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苏扬一一点头致意,双手扶着女墙,向城外看去。 声势还真的大! 百姓密密麻麻的围堵着江州北门,旗帜漫天飞舞。 不明觉厉之人一看这情形,恐怕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来攻打江州来了。 “尔等可是要造反?”苏扬扯着嗓子大喝了一声。 但…… 就挺尴尬的。 城下闹的动静太夸张,他的声音传出去就如泥牛入海,连一点小浪花都没有溅起来。 “尔等可是要造反?” 就在苏扬略显尴尬之时,周岚主动接棒,大声喊道。 同时间,他还号令麾下将士一起喊。 “尔等可是要造反?” 数百人的声音滚滚从城墙上跃下,终于炸开了那闹哄哄的人群。 “陈金河勾结山贼,屠戮村寨三座,杀戮寻常百姓两百九十二口,尔等为何从贼?”苏扬再度大声喝道。 周岚带着驻军将士,再度将苏扬的话复述了出去。 城门口,百姓登时哗然。 消息的闭塞,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江州的上层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支撑他们的只是大流,以及苏扬和陈金河的声威。 这其实是一道很艰难的选择题。 当然,如果有足够的好处,这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城楼下,陈金河的身边围着一群乡老。 听到苏扬的喊话,这几名乡老的脸色,也有些不安。 “陈大人,这苏大人,说的不是真的吧?”一名面泛红光,身形圆润,一看小日子就过的很滋润的乡老,忍不住问道。 陈金河此时一身正气凛然,冷哼道,“本官造反?本官乃江州少詹事,江州父母官,本官造的哪门子反?!倒是苏扬,这个奉诏南下的宣谕使,他和天王山的山贼勾结到了一起,你们可知他昨日间做了什么?” “他带着剿灭山贼的名义,强行劫掳百姓,招兵买马。你们倒是说说,谁是在造反?” “如今,他已掌控江州,汝等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着此燎为祸江州?” “昨日那些百姓的结局,就是尔等的明日!” 第651章 苏扬的心态 围在陈金河身边的几名乡老都犹豫了。 “大人,你之前……可没说让我们打仗。”一名乡老支支吾吾说道。 “是啊大人,而且,就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带着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也不像个能打仗的样儿!”另一名乡老的附和道。 打仗两个字,把这群乡老都给惊到了。 陈金河开口好几次,才终于劝住这帮大爷,强行解释道:“诸位乡老,本官不是要你们打仗。只是请你们摇旗呐喊以助声威,逼苏扬这贼子就范。” “本官已上书朝廷,若他还是不能迷途知返,自有朝廷大军应对。哪能让诸位亲自上战场,那是不可能的,你们且把心安安稳稳的放肚子里。” 几名乡老再度犹豫了。 刚刚下定的决心,像是被风吹动的青草,又开始摇摆不定了。 “大人,你说的这是真的?那之前承诺我们的……”一名乡老很小声的问道。 陈金河瞥了一眼那胖子脸上的红光,一句骂娘的话几乎都蹦到嘴边了,张口却是善意的安抚,“那是自然,本官还不至于用这种小事来诓骗你们。让你们来摇旗呐喊,无非就是苏扬小贼窃取江州,搞得本官无计可施,可能出此下策。” “否则,你们以为我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几名乡老吃了个定心丸,连连称善。 “继续!”陈金河的心也定了,他抬手下了命令。 苏扬看着城下再度掀起的声讨狂潮,脸色渐渐阴沉。 虽然隔得有些远,苏扬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但站在城墙上,苏扬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陈金河和那几名乡老商议的情形。 冥顽不灵之辈,当行非常之手段。 如今大局已握,苏扬也不太想和陈金河继续打这太极。 给他们证明什么,不过是徒费口舌罢了。 “韩统领!”苏扬喊道。 “卑职在。”似乎也在思虑应对之策的韩韧,立马上前。 苏扬拿出自己的印信交给韩韧,吩咐道:“有劳韩统领亲自跑一趟,持本官印信去一趟接驾亭,告诉孙将军,该收网了,让他派兵江州。” 韩韧被苏扬这话惊了一跳。 苏扬还在江州城外藏了兵马? 而且……对方还是个将军。 单单只是这一个称呼,就足以看出兵马并不少。 难道他早就料到江州的情况会比较复杂,所以才留了这么一手? 心思如电转,韩韧瞬间只觉庆幸。 还好他在江州是真的老实,为了取信苏扬几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他要是稍微有点心思,周清源和周敏和的结果,岂不就是他的将来? 还好,还好! “是!”韩韧大声应道。 在韩韧离开后,苏扬命人搬来了一张椅子,很自在的往城楼上一坐。 先歇着吧。 任凭潮起潮落,且先坐看云卷云舒,静观花开花落。 不着急! 顾世清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不问世事的贵公子,摇着折扇,口中哼着不知道从哪张床上学来的小调。 他负手立于城墙上,看起来更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苏扬本来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心态,那已经是好到家了。 可一看顾世清这样子,瞬间心里就有些吃味。 他的光芒被遮掩了。 本想做一把羽扇纶巾,谈笑自如的诸葛孔明,奈何反而好像成为了某个老贼。 “不行,得给这小子找点事儿做!”苏扬心中默默想到。 好像周清源的银子还没有清点完成,这差事,倒是适合。 一念及此,苏扬毫不犹豫的喊道,“顾公子。” 正一派悠闲,心生放眼众生皆蝼蚁之感的顾世清,被苏扬一句话瞬间打破了他那飘飘然的状态,转身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周清源的宅子里查出了不少的脏银,数量庞大,此事我交给别人不太放心,有劳顾公子亲自去跑一圈,盯着点。”苏扬含笑说道。 顾世清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脏银?奥,这个我知道。小刀兄弟跟我说过,还从我这儿借调了几名人手,此事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苏扬起身,将顾世清带到一旁,一脸凝重的低声说道:“事情是安排下去了,但总要一个知根知底的看顾着点我才安心。毕竟那是成千数万两的脏银,可不是小数目,手指缝里漏出去点儿正常,可要是漏的多了,你我这项上脑袋恐怕有点危险!” 顾世清瞬间神色清明,连连点头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是我将此事想的简单了。” “我说顾公子啊,那是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怎么可能简单?自古财帛动人心呐!”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三瓜俩枣的漏点儿,那是避免不了的,但出去的多了,问题可就来了。” “明白,明白!”顾世清忽然间看起来好像有了些许的紧迫感,他拱手说道,“下官这就亲自去盯着,三瓜俩枣,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多了,那就得就事论事。” 苏扬会心一笑。 真懂事! 看样子他好像提醒的有些多余了。 将顾世清发配下去之后,苏扬眼前的风景瞬间就变得舒畅多了。 任凭潮起潮落,且坐看云卷云舒,静观花开花落。 这才像那么回事了。 江州北门外。 陈金河的内心却不由得有些发虚。 看着身后乌泱泱的百姓,这事儿他觉得闹的已经足够的大了。 可苏扬在说了那两句话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城墙上也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不对! 以陈金河这段时间对苏扬的了解,他觉得苏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乱子,而无动于衷,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个太医的心里有百姓,干的也是地地道道的实事。 可今天苏扬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反常。 他怎么会喊了两句话之后,就无动于衷了呢? 陈金河左思右想,也有些想不明白! 这一招下去,按道理苏扬应该是被他给将的死死的了。 苏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选择老老实实的就范,或者当个逃兵,随后被朝廷剥夺一切,列为罪囚。 可为什么反倒是他的心里有些发虚,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慌乱? “大人,你看,远处那好像是兵?看样子应该是朝廷派遣围剿苏扬的兵马到了。”一名乡老忽然一脸激动的对陈金河说道。 “嗯?兵马?!”陈金河忽然一个激灵。 哪来的兵马啊?! 第652章 财帛动人心 那大爷还以为陈金河没有听清楚,又给陈金河重复了一遍。 全然没有看见陈金河的脸色都由白变黑了。 那一会儿苍白,一会儿发黑的脸色,大概就是陈金河此刻心情的外在具象。 惶恐不安是苍白,功败垂成是黢黑。 他很清楚朝廷并没有派遣兵马来支援他和周清源。 此时出现在江州城外的兵马,根本不需要有过多的怀疑,必然是苏扬调来的兵。 这个小贼,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难怪面对如此浩大的声势,他依旧安安稳稳的。 这厮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有想着要跟他过对手戏,而是直接就想着调兵。 骂苏扬的话,陈金河已经无力说出口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苏扬动兵之后,他还有没有翻盘的可能,周清源还有没有后手了? 念头转了一圈,陈金河选择了放弃。 他暂时看不见希望,有这一点就已经不需要再多想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迎一迎朝廷的大军!”陈金河对身边的乡老们叮嘱了一句,“对了,诸位,朝廷大军已至,而今才是该我等好好表现的时候了。做的好,封妻荫子,天大的功劳不在话下。” 陈金河的脑子里这会儿想了什么,这些乡老自然难以知道。 但陈金河许诺给他们的好处,让他们已经接近沸腾了。 那是足以改变他们家族命运的好处! “陈大人大可放心,我等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成为兵!”一名乡老斩钉截铁的说道。 陈金河扫了一眼那名乡老,心中暗骂,就是你这个老不死的玩意,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百姓手无寸铁,怎能打仗? 有好处就是爹,没好处就甘霖娘。 老东西,你可真会做人! 心中骂骂咧咧的骂了一句,陈金河朝着四周的乡老拱了拱手,脸上打我这春风般的笑意,边走边说道,“此间之事就有劳诸位了。” “陈大人放心便是!” “我等一定尽心竭力!” …… 奉承的话,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 陈金河带上随他出城的几名心腹,策马朝着大军来的方向赶去。 在眼看双方就要碰上的时候,陈金河的队伍忽然杀了个急转弯,从斜刺里冲了出去。 “陈大人是不是走错路了?”有乡老轻声嘀咕道。 “你懂个屁,一般先出现的都是先锋军。真正当大官的那肯定是在后面,陈大人从那边过去,应该是知道那领兵的大官就在那边。”一名乡老反驳道。 “好像有些道理,那我们接下来咋整?” “要不然,我们带人试着冲一下城门吧?若能破城,我等必是首功!” “老关头,你到了这把年纪,胆魄倒是越来越上去了啊!连攻城战都敢打了?”有人揶揄打趣道。 被唤做老关头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感觉风轻轻一吹,就能要了这老头的命。 老关头爽朗的笑了两声,“我等窝囊了一辈子,临死之前若能为子孙后辈谋点功业。就算下了地府,见了祖宗,脸上也好看一些!” 几个乡老皆有些意动。 但还是有人怯弱。 “可是,诸位这是打仗,不是儿戏。” “说的就是打仗,将我等族中的年轻人集合到一起,再配上病人,那就是一股强军!” “攻城器械其实也好弄,寻数架牛车,再砍伐树木,那就是现成的冲车!” “如今就看诸位敢不敢干了?” “我赞成!此事若干,我等族中少说也得出个将军,这可是破城首功啊!” “老朽也赞同!天王山的乌合之众都成了气候,更何况我等族中的俊秀儿郎。” …… “大人,城外的百姓,好像……好像要攻城!” 周岚疾步而来,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他亲眼目睹了城外百姓遴选壮勇,打造冲车,三观差点都震碎了。 在微风中正躺的无比惬意的苏扬,忽的一下坐了起来,“你没跟我开玩笑?” “大人,这种事卑职哪敢开玩笑啊!”周岚无奈苦笑道,“他们挑出来了大概数百一千的壮勇,有些人还披了甲,此时正在准备冲车。” 苏扬震惊了! 不过想起李木子,他一下子又释然了。 厢兵本就是既是兵又是民的状态,城外这些百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上千的壮勇,确实不算稀奇。 真正令苏扬难以想象的是,他们竟然敢主动攻打江州城。 这头得是有多铁?! “陈金河呢?”苏扬问道。 “跑……跑了!”周岚面色稍显不自然,“卑职也就是一会儿没注意,他就不见踪影了。刚刚卑职问了士兵,方才知晓大概两刻钟前,他带着七八个随从,奔北边去了。” “卑职失察,请大人责罚!” 苏扬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善,“你应该知道陈金河很紧要吧?” 周岚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一声不吭。 苏扬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定睛看了周岚好一会儿,才有些无奈的说道:“行了,此事就这样吧。也怪本官,先前并没有交代清楚。” 虽然苏扬主动揽了一部分责任,但这个责任,他其实并不想认。 哪怕他没有交代,周岚应该清楚,他首先要盯的人是陈金河。 “请大人责罚!” 周岚抿着嘴角,再度说道。 苏扬的眉头再度拧了起来,这小子竟然还犟上了。 “去,盯着城外。”苏扬没好气的说道,“若他们胆敢攻城,那就是造反!” “此事,我想不需要我交代,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周岚杵着脑袋,牙关紧咬,格外用力的说道:“卑职明白!” “明白就去做吧。”苏扬挥手道。 “是!” 周岚离开后,苏扬再度躺了下来,然后舒舒服服的眯上了眼睛。 陈金河,是跑不掉的。 为了对付山贼,孙定在江州外围布置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 苍蝇能飞出去,但他陈金河,可飞不出去。 至于城外百姓受陈金河的蛊惑攻打江州,那就让他们打好了。 苏扬倒是要看看,有孙定的禁军在外围,这些吃了豹子胆的地方宗族,怎么攻打江州,怎么拿他苏扬的脑袋,去换赏钱! 见过头铁的,苏扬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头铁的。 在江州驻军和禁军两支兵马的夹缝里,他们竟然要攻打江州? 真不知道陈金河给那帮人到底许诺了什么,竟让他们疯狂到如此地步! 第653章 张口就是仁义道德 攻城之战真的开打了。 本想在春风中踏踏实实小憩一下的苏扬,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不敢眯眼了。 他立于城墙上,单手扶着垛口,看着城下的战况。 就在这短短的一点时间里,百姓组织起来的兵力,已远超千人。 具体的数目数不来,苏扬大概估计了一下,恐怕奔三千了。 三千的兵马,哪怕是未经过任何训练的壮勇,都能轻易拔掉周围的寻常山贼了。 这事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悖论。 几十人的山贼屠村灭寨,横行乡野,百姓毫无还手之力。 可他们却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拉起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攻打江州这座坚城。 苏扬现在都不知道这到底应该算是弱还是强了。 地方宗族,在其中应该是居功至伟的。 一身甲胄的周岚疾步而来,“大人,弓箭手已经就位!” “那就打吧,你还犹豫什么呢!操起了兵戈的百姓,已经不能算是百姓了,他们是兵,是敌军,你身为江州统领,这点区别我想你还是拎的清楚的吧?”苏扬语气不善。 因为陈金河之事,苏扬把对周岚的不满,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在江州,这是苏扬唯一一个看得起,觉得有担当,有胆魄的。 结果,竟然给他搞出了这么一个事。 苏扬表现的这么明显,周岚再察觉不出来,那他就不配继续站在这个位置上。 豁然挺身,周岚大喝道:“启禀大人,卑职拎的清楚!” “嗯,下去吧。”苏扬说道。 “是!” 苏扬拍了拍脑门,神色略显沉重。 其实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到如今的处境,城下的这支队伍中,大多数的百姓其实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成为了地方宗族给自己博好处的棋子。 可这事,不是他一个人做主就能说了算的。 戍守江州北城门的弓箭手并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两百之数。 但对付一支甲胄不全,兵器参差,只有一架东拼西凑的冲车作为攻城器械的队伍,已是完全够用了。 城下的敌人根本奈何不了城上的守军。 守军甚至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慢慢瞄准。 战斗前前后后持续了不到两刻钟,就宣告结束了。 因为禁军来了! 当真正的朝廷大军现身,这支东拼西凑出来的大军只是一个照面,便落了下风。 一千禁军仅仅只是一个冲杀,便让这支义军丢盔弃甲,失了阵型。 几名乡老在族中年轻人的搀扶下挤了出来,大声喊道:“莫要打,莫要打,自己人啊!” “自己人啊!” 乡老们紧张到声音都变了调,一个个毫不顾忌风度的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去理会几个糟老头子喊了什么? 直到禁军将那三千壮勇驱赶到一起,强令他们投降之后,这几个乡老才终于引起了禁军的注意。 被亲军簇拥着的孙定,坐在高头大马上缓缓走到了几名乡老的面前。 “你们是主使者?”孙定眼帘低垂,居高临下喝问道。 他本就是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杀神,偏偏还是一个不近人情冷冰冰的性子。 他往那儿一站,就像是一座高山堵在了几位乡老的眼前。 同时堵住的还有他们的心眼。 “是是是!” 面色红润,身材圆润的乡老连忙点头哈腰说道。 幸得他的身材过于圆润,否则就他那弯腰的幅度,感觉能把脑袋直接戳脚底下。 “拿下!”孙定一声沉喝。 数十名明火执仗的禁军冲了上来,两人一名乡老,直接摁死在了地上。 “将军,冤枉啊,真的冤枉了啊!” “要造反的是城里的苏扬,不是我等啊将军!” “我等是江州少詹事陈金河陈大人征募的义军,不是反贼,也不是山贼!” “将军你可不能冤枉好人,错杀功臣啊!” …… 被吓傻了的乡老们,连连喊冤。 事情的前因后果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喊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大人要造反?本将怎么不知道?”孙定冷笑,“还义军,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本将,陈金河给你们许诺了什么好处?” “没好处,将军,我等真的完全就是自愿的。”一名乡老大声说道,“我等皆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怎可眼睁睁的看着江州落入贼人之手!” 他刚刚说完,另一名乡老就立马振振喊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将军,我等虽难登大雅之堂,但心中亦有大义!断不能容忍我大宋江山落入贼寇之手。故此,我等才响应少詹事陈大人的号召,共举义旗,诛杀贼寇!” 孙定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眼,振振有词的喊冤,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冰冷。 “你们说的如此铿锵有力,看来是已有确凿的证据认为苏大人造反了?”孙定问道。 一名乡老吐了吐吃了满嘴的泥,赶忙说道:“将军,我等真有确凿的证据。但此事说来就话长了,还望将军给小人一点时间,容我细细道来。” “这事情的起因,还要从苏大人进江州城之时开始说起。” “苏大人在来的时候,剿灭了一支水贼,结果惹恼了江州的山贼,这水贼和山贼肯定是有关系,说不定还是亲兄弟。然后山贼就开始大肆屠杀我等无辜百姓。” “这前前后后已经死了数百人了。” “人家山贼就说的很明白,他们要的只是让苏大人付出代价,然后就会再为难我江州百姓,也不会再干那丧良心的屠村之事。” “可这都好几天了,苏大人不闻不问呐!” “虽然苏大人治了疫患,对我等都有大恩。可只要苏大人自戕,江州百姓就免遭屠戮。” “一人死,和数百人死,这……这很明显呐!” “只要苏大人自戕平息了山贼的怒火,我等自愿为苏大人修建庙宇,四时供奉!” “可苏大人不但不情愿,还紧闭城门,这……这分明就是造反了呀!” 孙定听的很认真,一副完全给面子的样子。 “你说完了?”等了好一会儿,那名乡老都没有动静,他这才问道。 那名乡老连忙说道:“回将军,小人说完了。” “什么是乡老,乡中贤者为乡老,你觉得你贤吗?劝自己的恩人去死,城门紧闭,就觉得是造反,这是哪位圣人交给你的道理?”孙定的眼神忽然凌厉如刀,他怒声喝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能聚兵攻打江州,却无力保护乡邻,尽皆该死!” 刷! 刀光一闪而过! 第654章 念头通达 刀光闪过,一颗大好人头,在草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那弥留的眼神中,好像还残留着自得和憧憬。 也不知道他在自得什么,又在憧憬什么。 但其他的还活着的乡老,瞬间只剩惊恐。 习惯了打口水战,玩心眼的他们,那见过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手段。 “兴兵造反,当诛!”孙定怒喝道。 孙定这一句话,让乡老们猛地意识到,他们刚刚费了这么半天的口舌,纯粹就是在说废话,人家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是反贼! “将军,您乃我大宋利刃,怎可如此颠倒是非?”一名乡老哭喊道,“那苏扬苏大人,只为一己之私利,枉顾百姓生死,分明就是要造反啊!” 那说话间就老泪纵横的模样,看的孙定都不由得瞳孔一缩。 这……好本事!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本将没有必要与你们解释!”孙定哼了一声,抬手就是一刀。 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脑袋滚落在地,孙定实在是有些气不过怒声骂道:“真正忧国忧民的好官,到了尔等的口中,反倒成了反贼。真正勾结山贼,屠戮百姓的反贼,反而成了你们口中的好官,尔等当真是长了我大宋乡老的脸!” “来人,全都给我押下去!让他们与陈金河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坑害我大宋忠臣!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孙定被气的几乎都快原地爆炸了。 他这一辈子的气,感觉在今年都给爆发尽了。 先有北莽,后因苏扬。 一个是天下大事,一个在百姓门户之间。 也算是让孙定狠狠长了个见识。 这时,江州城的北门轰隆隆打了开来。 苏扬率领周岚、韩韧二人,将数百士兵走了出来。 孙定策马迎上苏扬,还没到跟前就抱怨道,“真真是气死我了!” 苏扬刚刚在城墙上就看见孙定和这群乡老在打口水战,闻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乡老,笑问道:“孙将军是因为他们?” “可不是嘛!”孙定黑着脸说道,“真是气不活了!本将历经无数征伐,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明明是比歪脖子树还歪的歪理,可他们偏偏还说的振振有词,奉为圭(gui)臬(nie)!” “我一气之下没忍住,当场砍了俩,你看着处理去!” 苏扬忍俊不禁的笑了,“他们举兵造反,别说砍俩了,就算是全砍了,也没人敢说将军您的不是!” “要论起讲道理,打口水战,朝堂上的御史言官恐怕都不一定拼得过这些地方乡老。他们那是横贯了,乡老多出身地方宗族,钱权名三者俱全,歪道理那就是他们的日常。” 孙定右手捏了捏刀柄,“我还是有些气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将先去会会他们。” “造反者,当诛!” 苏扬一惊,但却并没有阻拦。 “大人,您不劝一劝?”˙周岚小心提醒道。 苏扬扫了一眼周岚,“我劝什么?让我劝孙将军饶诸位乡老一命。” 周岚点了点头,“他们只是一时糊涂,卑职觉得……罪不至死!” 就这一句话,苏扬瞬间对周岚没有了任何的兴趣。 也就这样了吧。 “上一次,他们带人围堵府衙,尽管他们提的条件很离谱,让我自戕谢罪,呵,整挺好。但我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更没有杀人。”苏扬语气渐冷,“可这一次,他们是造反,更是造反的主谋!” “你难道还想让本官包庇他们不成?!”苏扬变了脸色,忽然一声断喝。 周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卑职不敢!” “我看你很敢!”苏扬冷眼看着周岚,“本官曾对你另眼相看,觉得你周岚是个人才,但如今,你的优柔寡断让本官大开了眼界。是非不分,只顾着你心中的那点仁慈。你所谓的仁慈,只会害死更多的人,自己请辞吧,别让我动手。” 周岚傻眼了,一下子好像变成了一尊石雕。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多嘴问了一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 许久,周岚才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说道。 韩韧站在苏扬身边,忽然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苏扬越来越霸道了! 每一场争斗下来,苏扬就好像多一些变化。 这一次江州之行,苏扬的变化更是明显。 霸道,雷厉风行,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 这江州官场,都被他给清空了。 惨到了极致,真是一个没留。 就连乡老…… 韩韧看向了远处,心中喃喃念道,“都被连根拔除了。” 真惨! 孙定一边擦着刀,一边走向了苏扬,“总算是念头通达了!” “苏大人,你是不知道,就刚刚啊,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脑子里还回荡着你群家伙的话。想起来我就犯恶心,就头晕,就浑身难受,就忍不住想提刀!” 苏扬缓缓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也经历过,我很能理解将军的感受!” “啊?你理解就好,其实我不是嗜杀之辈,实在是那几个老杂毛太可恨了!”孙定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看的出来他这会儿真的是念头通达了。 但,其实在苏扬的心中。 虽然他不是嗜杀之辈,可这辈子确实有点凶。 砍两个念头不通达,全砍了念头瞬间就通达了。 有点凶残! “我完全能够理解,他们是造反的主谋,该死!”苏扬侧过身,“请孙将军入府衙一叙!” “不叙了,我还得去帮你盯着严州,没时间。”孙定直言不讳的说道,“为兄多句嘴,与天王山交好,你需慎重。另外,江州的官,好像被你给抓干净了吧?此事……你也需慎重一些,我听到了一些……” 说到这里,孙定又重复强调了一句,“只是听说啊,陈金河那就是虾兵蟹将,可周清源背后的背景,好像……硬的很。既然要弄,那就务必一把弄死他们,不给他们丝毫的翻身机会!” 苏扬心中感动,抱拳说道:“多谢孙将军提醒。” 孙定面色一板,“你我之间,何须如此?你这个兄弟,我孙某认了!喊兄长便可。” “多谢兄长提点,小弟自当慎重!”苏扬很干脆的就给应了下来。 这种关系,他可一点也不抗拒。 “好了,我先走了,陈金河那厮稍后我派人给你送过来,我先带他舒服舒服。”孙定一脸坏笑说道。 一听这话,苏扬顿时就放心了。 陈金河,应该好好舒服舒服。 第655章 江州定 及至此时,江州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 苏扬也终于有了喘一口气的机会。 唯一让他感到尴尬的就是,江州上下现在好像真的彻底成了一个空架子。 能撑住场面的人物,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 虽然桩桩件件苏扬办的都有理有据。 但把江州官面上的人物都给清空了,这事还是有些难看。 估计等卷宗送到京城,皇帝和诸位臣工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但事情已经做了,而且他也没有做错,剩下的就让那些大人物去头疼吧。 那些被禁军打的七零八落的壮勇,苏扬也没有放过。 虽然他们只是被人蛊惑,本身并无大过错,但造反就是造反,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三千壮勇在禁军的屠刀下活下来了八百余人,还有几十个重伤,可能会落个残废。 抛开重伤的,剩下的人,全被苏扬下令垦荒、扫大街,进行劳动改造。 犯了错就要承担错误的后果,苏扬不可能把他们原封不动的再放回去。 那不是办事的方法。 忙碌完这些事情之后,苏扬回了江州府衙。 喝了一杯茶,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给朝廷上书,陈述江州之行的前后。 这一写,苏扬就写了足足大半日。 江州的事情牵扯面极广,也相当的复杂。 苏扬尽可能的写的详细一些,边边角角的也都没有放过。 就算到时候左相跟那帮孙子开口水战,道理也充分一些。 他本来也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去的。 江州官面上的人物被清空,这必然会成为他人攻讦的把柄。 将前后的案子写详细点,证据罗列的充分,堵那帮人的嘴也就有余地了。 苏扬写好了折子,又舒舒服服的吃了顿晚饭。 贵公子顾世清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赶了回来。 一坐下,那苦水瞬间就跟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一般倒了出来,“姓周那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太坏了,半井的银子啊,差点没累死我。” “你说那老头也真是的,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生活也不见奢靡,平日里最大的喜好好像也就是养了几房小妾。好像也花不了几个银子嘛,他竟然在宅子里藏了那么多的银子,他留那么多的银子不知道干嘛!” 苏扬有些好笑,“谁会嫌自己的银子多呢?更何况万余两银子对于朝中大臣而言,恐怕真不算多,稍微应酬一下,打个交际什么的,估摸着就得花掉千两左右的银子。” “万余两银子?”顾世清惊讶的咧着嘴笑了,“苏大人呐,你可真是太低估那老头了。要仅仅只是万余两银子,我怎么可能会清点到这个时候?不消一个时辰,我就清点的利利索索的了。” “比这多?”苏扬一惊。 顾世清轻蔑的笑了,“比这可多多了。” 苏扬恍惚间有点儿失神,他的心里冒出了和顾世清一样的疑惑。 “多少?”苏扬问道。 顾世清摊开两只手掌举了起来,“足足二十五万八千两,而且那不完全都是私铸的,大部分就是官银。莫小刀只找到了藏在井壁上的,但却并没有找到井底的。” “那踏马那是井啊,那就是个银子窖!” “二十五万两?不!二十万两?!”苏扬震惊的喊道。 他真的是被惊着了。 周清源这老头,有些过于凶残了。 顾世清愣了一下,扬起的眉头像极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是二十五万八千两!”许久他重复道。 苏扬给了顾世清一个眼神。 顾世清瞬间会意,“大人你听错了,分明是十五万两!” 苏扬低头无声的笑了起来,“你也挺狠!这十五万两银子全部封箱,先派快马上报朝廷,三天后与周清源等人一起押解京城,听候发落。” 顾世清探头过来,低声说道:“大人,这是一笔巨款呐,消息万一传出去,恐怕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收起其他没用的心思,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怎可乱打脏银的主意?这十五万两必须原封不动的送到京城。此事确实事关重大,看样子我还得劳驾孙将军一趟,让他派人协助一二。”苏扬说的一本正经,满脸严肃。 顾世清差点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苏扬黑着脸看了顾世清半晌,“此事办的漂亮,你我已经是跳到一条船上的人了。该如何处置,你多少也拿点注意,别整天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世清愣了愣,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呢?! “我觉得苏大人可能对我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没心没肺,我是……打小没经历什么事儿。”顾世清说道。 苏扬也不在意,你乐意装那就继续装着吧。 你顾大公子是那种人物,我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底的。 大家都一起走了这么久了,这心里要是连一点点的数都没有,恐怕他早就混不下去了。 “脏银之事你看着处置了,明日我要去一趟天王山。”苏扬喝了口茶水说道,“欠的人情终究是要还的,平白让人家当了一回刀,我若是不去,我担心那商天王会真的派兵攻打江州城。” 顾世清的目光在苏扬的脸上转了两圈,问道:“大人,你是答应了那商天王什么条件?” “你这不是废话嘛,没有条件,你以为那商天王会平白无故的派兵?”苏扬说道。 这话问的,可真有些不太符合顾世清这个老银币的人设。 顿了一下,苏扬平静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天王山为一个人瞧个病。我此去短则一日,多则三五日,江州的事情,你就看着处置。” “折子我都拟好了,三日后和卷宗等一并送去京城便可。” “另外,陈金河还是禁军的手中,等他被送来后,替本官好好招呼招呼。不求手段,只要他到了京城的时候还没死就可以。” 顾世清眼神变换了片刻,一一点头应下。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苏扬将莫小刀与与太医陈温先后找来,密议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带了十名士兵,以及李木子这个可有可无的向导,走水路去了天王山。 这几日,李木子一有空就带人站在府衙外面站岗,刀不离身,视线不离府衙。 苏扬今天好说歹说都没有能劝动这颗牛皮糖,就只好带上了。 第656章 天王山与妖孽 天王山依旧还是那么宏伟,险峻。 白天看这被水泊环绕的天王山,和晚上看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感觉。 天王山本就是一座奇峰峻石易守难攻之地,而环绕在外围这一片水泊更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带,简直是集防御、藏兵于一体。 当年看水浒的时候,苏扬就觉着水泊梁山那地儿,简直就是一举兵造反的宝地。 可惜被宋江那虔诚的几跪给跪没了,当时差点没恨死宋江。 没想到,他竟然在现实世界看到了和水泊梁山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名字不同,这山上的主人也不是宋江那一百单八将。 舟船行至天王山脚下,苏扬被人给堵住了。 一艘乌篷船忽然间就从芦苇荡里晃了出来,差点直接把苏扬的船掀翻在地。 “此地不能通行,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 乌篷船上站着一个手拿钢叉,一脸凶悍的汉子,看起来像是渔民。 在他的身后,还有数人,皆是满身匪气。 虽然态度蛮横粗鄙,但话说的还倒是客气。 苏扬刚刚窜起来的火气,又压了下去。 他走出船舱说道:“本官宣谕使苏扬,与你们天王有约定,烦劳诸位通禀一声。” 一听是苏扬,乌篷船上的几个汉子脸上瞬间有了笑意。 那当先的汉子抱拳说道:“恕小人眼拙,大人当面竟不识!天王早已下了命令,苏大人驾临,只管上山便可,我等兄弟几人为大人开路!” “有劳!”苏扬颔首。 商天王做事还是很周到的嘛! 竟然早早的就下了命令,这倒是省了好一番功夫。 在那几名山贼的带领下,苏扬顺利上了山。 白日里再看这天王山,苏扬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天王山这颗钉子,朝廷想要拔掉,恐怕是要费一些功夫了。 没有一万精兵,绝对攻不上这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天王山。 山贼坐大,对于朝廷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但苏扬只是随便想一想罢了,他这个小小的宣谕使,还没有咸吃萝卜淡操心到那个地步。 “苏大人上山,看来江州之事已经了结了?” 伴随着绵柔的话音,一道鲜艳的身影从兵家林立的山道上飘摇而下。 一听这声音,苏扬就禁不住的头皮发麻。 这个妖孽! 怎么来的这么快? 苏扬本来还想避一避,可这还没上山呢,就已经迎头赶上了。 “有劳李姑娘挂念,江州之事已妥!”苏扬说道。 李思卿踩着天王山上有点咸湿的风,轻飘飘走到了苏扬的身边,还很自然的挽住了苏扬的胳膊,“我带苏大人上山,你们都回去吧。” 带苏扬上山的那些山贼,似乎很怕李思卿。 李思卿一发话,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跑的贼快。 为了避免发生令人尴尬的摩擦,苏扬悄悄把胳膊往外抽了一些。 结果这稍微一动就被李思卿给察觉到了,她猛地一用力,差点直接把苏扬拽进了怀中,“苏大人这是做什么?奴家又不是要吃了大人!这山上风大,奴家搀着点大人,山路也好走些。” 苏扬瞬间那个头皮发麻啊! 这光天化日的,姑娘你矜持点! 我真不是那样的人! 李思卿的做派,让苏扬严重怀疑他来的不是一个封建时代。 他还真有些担心李思卿会吃了他! “李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苏扬强行把胳膊从李思卿的手中抽了出来,义正辞严的说道。 虽然李思卿生的艳压群芳,但这一朵食人花苏扬真不想招惹。 招惹李思卿,苏扬还不如上勾栏瓦肆享受那些花魁的纤纤细指。 那些姑娘不但个个说话好听,性格温柔,关键还很贴心,绝对不会有后续的麻烦。 李思卿眼波流转,轻轻掐了苏扬一把说道:“原来苏大人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早说呀!” 我……去! 苏扬瞬间整个人都麻了。 好似一脚踩在了高压线上一般,那股强烈的酥麻从尾巴骨直接冲上了脑门。 李思卿这好好的一个姑娘,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歪门邪道? 前世的苏扬曾为了应酬有幸接触过一类女人,她们就喜欢这手段。 小手轻轻那么一掐,人就贴上来了,而且说的话也和李思卿说的极其相似。 简直就像是师出同门。 “我……”苏扬张了张口,但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苏扬又重复了一遍。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但好在此时恰好出现在眼帘的聚义堂,和商天王那儒雅,又伟岸的身影救了苏扬。 看到商天王根本不需要苏扬再说什么,李思卿瞬间乖巧。 从一个无所顾忌的小野猫,一下子就变成了温顺乖巧的淑女。 苏扬悄悄松了口气,快行了几步,走向了聚义堂。 “苏大人当真乃是神速,没想到仅仅过了两日,竟就已搞定了江州之乱。”商天王笑着对苏扬拱手说道,“里面请。” “怎敢让天王亲自在此地等候,请!”苏扬同样拱手,边走便说道,“有天王相助,江州之乱其实早已解了九成,剩下的无非是首尾罢了。” “哎,苏大人客气了,你我乃是交易,我可不敢居功!”商天王笑道。 二人分宾落座后,苏扬主动说道:“不知病患身在何处?本官时间紧迫,就不多叨扰了,还是直接去看病患吧。” 商天王略作迟疑,说道:“也好,苏大人随我来!” 刚刚走进聚义堂的二人,凳子还没有捂热,就再度离堂。 商天王带着苏扬,出了聚义堂后,一路绕山而上。 直到这个时候苏扬才发现,这天王山的最顶端才是整个天王山防守最为严密之地。 商天王竟然以聚义堂为起点,绕着整个山巅修建了一座坚城。 这手笔,属实有些大的惊人。 说商天王是山贼属实有些贬低人家了,这老小子怕是想在这里建国。 “再等天王山,着实让本官长了眼界!”苏扬故意揶揄说道。 商天王负手和苏扬并肩而行,“无非是为了求活罢了,曾经刚落草天王山的时候,倒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后来来的兄弟越来越多,才有了今日之气象。” “苏大人看过便是,没必要将此地所见带回去。”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活着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第657章 悬壶济世 苏扬被商天王带进了位于山巅的一处僻静院落。 院中花草繁盛,曲径通幽,恍如走进了一座鲜花王国,令人心旷神怡。 苏扬没有想到这位粗俗不堪的商天王竟然还有这样的雅致。 这个爱好,当是当得起他这一副谦谦君子的样貌。 商天王似乎猜到了苏扬的心思,笑着说道:“贱内最喜这些花花草草,自随我落草天王山之后,她闲来无事就进山移栽花草。不过数年光景,这小院就已繁花如茵,变了个模样。” “那一年她突然病倒,我不忍她耗费了数年心血的小院从此荒芜,也会时不时从各地淘一些花草移植到院中,命人打理。” “苏大人现在看到的这番景致,算是我与贱内合力所打造的吧。” 苏扬心生感触,他没有想到在这天王山上,他竟然还能听到如此美好的爱情故事。 难怪那一日听到自己要走,商天王差点翻了脸。 若换做是他,兴许早就翻脸了。 劳资大半夜的架都帮你打完了,你却说来不及治病救人了,要走?! 这都已经算得上是戏耍了! 如此一想,苏扬忽然间觉得商天王是真大度。 “天王,那本官就唐突了。”走进屋内后,苏扬看着珠帘后躺着的女人对商天王说道。 商天王颔首,“苏神医请便,若有所需,可尽管开口!” 苏扬点头。 伺候在房中的两名侍女迅速掀起珠帘,苏扬走到榻边,在侍女的伺候下,捏住女人的手腕开始诊脉。 虽然已至中年,但这女人依旧气质绝佳。 她兴许算不上一流的美人,但绝对是淑女的典范。 这样的女人在天王山这个地方,还真……有些违和,苏扬在心中默默想道。 脉象的变化,把苏扬的心神瞬间拉回了正规。 他的眉头缓缓拧了起来。 随着苏扬的神态,同时提起来的还有商天王和李思卿的心。 医生一皱眉,事情明显不太秒。 但商天王和李思卿就算是再紧张,也丝毫不敢打扰苏扬。 苏扬把脉的时间很长,一直持续了近一刻钟,才神色凝重的收了手。 “苏神医,贱内……”商天王迎上苏扬,一脸急切的问道。 苏扬打断了商天王的话,问道:“尊夫人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大概三年前,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这小院的花花草草刚刚成了规模,贱内激动的整个春夏都守在院子里,满眼都是憧憬。”商天王提起往事,一脸的回忆之色。 一听这话,苏扬的眉头直接拧成了疙瘩,“尊夫人刚开始发病时是什么症状?” “恶心,呕吐,整宿整宿的头疼。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贱内是有喜了,欢喜了好些天。后来找了个郎中,一瞧之下,才说不是喜脉,是某种病,他自己也诊断不了。在之后,我遍寻良医,反正各有各的说法,可贱内的病症却始终不见好。”商天王一脸懊恼的说道。 大概,他是在生过去的自己的气。 病症却被他看做了喜脉。 “恶心,呕吐,头疼……”苏扬思量着喃喃重复了了一遍。 一看苏扬那又凝重了几分的神色,商天王一颗心直接坠入了深渊,他失魂落魄的问道:“苏神医,贱内这病是不是……是不治之症?” 苏扬抬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尊夫人这病的病因颇为复杂,且历时已久。若无法对症,便很难用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天王不妨仔细回忆一下,尊夫人这两年以来发病的情况,本官也好对症用药!” 商天王一听,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绝症就好。这两年啊,反反复复,有些郎中的药,也管用,可就管用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再度复发,哎……” …… 听商天王说完,苏扬的心中总算是有底了。 他看了一眼俏生生立在一旁的李思卿,说道:“笔墨。” “嗯?”李思卿一怔。 “笔墨!”苏扬没好气的重复了一句。 “奥奥奥,好好好!”李思卿连忙应道。 李思卿一溜烟的出了院子,整个人跑成了一道惊鸿倩影。 在天王山上寻一套笔墨可并不容易。 有肯定是有的,但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 商天王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苏神医可是已经找到了诊疗之法?” “差不多。”苏扬点了点头,“听天王刚刚一番描述,本官对尊夫人的病情已基本上了解,但本官恐怕要得罪天王了,这院子怕是不能留了。” “嗯?关这院子何事?”商天王有些疑惑的问道。 苏扬说道:“尊夫人刚开始发病,这院子里的某一类花花草草应该是罪魁祸首。只是寻常郎中并不知道花草树木也能令人生病,故而用药并未对症,导致尊夫人的病情一再恶化。” “这不管是什么病,拖得时间久了,那就是大病,甚至会成为不治之症。” “好在尊夫人的病情,这些年一直都被稳住了,并没有再继续恶化。” 商天王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些个玩意儿也能让人生病?” 苏扬点了点头,“人的体质各不相同,商天王嗜酒,应该也见过有些人一喝酒就浑身抽搐,身上长大片大片的红斑,大概是同样的道理。” “你要说这个,我还真见过!那小子……喝了一顿酒,隔天就死了,所以他其实喝酒喝死的?”商天王震惊了。 “那应该就是了,往常喝酒过敏的人,只要不是过度饮酒,问题不会太大。但……”说到这儿,后面的话苏扬忽然间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说了。 就天王山上这喝酒的方式,哪那能算是过度饮酒啊,那都直接泡酒缸里了。 “看来,我以后得稍微少喝点才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喝酒竟然也能喝死人。”商天王心有余悸的说道,“那……贱内这病是有救了?” “九成的希望可以痊愈。”苏扬稍微保守了一点说道。 一成留给自己,劝诫自己不要过度骄傲。 商天王夫人这病,若是在刚刚得病之初,其实还是挺容易治的。 过敏引起的荨麻疹,在这个时代也是妥妥的要命大病,但对于苏扬,不算麻烦。 “九成?!”商天王激动到不能自已。 看那样子好像恨不得给苏扬磕俩,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苏神医,你可真的是……菩萨啊!”商天王双手抓着苏扬的肩膀,狠狠一晃,大声喊道,“只要我夫人能够痊愈,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第658章 问诊山间 吧嗒! 毛笔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刚刚进门的李思卿傻傻的看着苏扬和商天王。 她就出去拿个笔墨的功夫,就降了一辈? 苏扬成了他的……叔叔? 不,师叔?! 不是,好像也不是。 但总之就是有些乱。 好像她惦记苏扬这个事,有点要泡汤的可能。 “傻愣着干嘛?赶紧将笔墨给你……师叔拿过来!”商天王看了眼目光有些钝的李思卿喊道。 是师叔了。 师父都发话了。 李思卿默默想到。 然后她迅速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恭顺的递到了苏扬的面前,“师叔,请。” 离开时,又悄咪咪的给苏扬抛了个眼波流转的小媚眼。 师叔又如何,碍着她来点不一样的感情了吗? 不会的啊! 反而好像还有些,嗯……挺好玩的。 毫不意外的,苏扬又被电到了。 李思卿这个妖孽,好像将“媚”这个字修炼到了骨子里。 哪怕只是寻常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浮想联翩,神魂遨游。 悄悄掐了把自己,苏扬迅速收敛心神,提笔写方子。 “这是第一个疗程的方子,照方抓药,按方熬药,一步都不能错。”苏扬慎重的将药方交到商天王的手中,并叮嘱道。 商天王这个凶名赫赫的大山贼,此刻就跟一个乖巧的学生一般。 神色无比的认真,直到他细细把方子看了一遍,确认上面的字都认识之后,这才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吧苏神医,事关我夫人的病情,我肯定不会有丝毫的马虎,这药我亲自去抓,我亲自熬,再亲自给我夫人喂下去,旁人不会插手的。” 苏扬看得出来,商天王是个重情的人,跟他夫人也是真爱。 但他叮嘱的这么严肃,其实只是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提醒一下。 “对了,苏神医这一个疗程是……什么意思?”商天王虚心请教道。 苏扬笑了笑,“奥,是我疏忽了,一个疗程就是一个阶段的用药。这张方子的药,吃七天,然后换第二张方子,同样也是七天,序号我都已经标好了。” “过几日,我会前往严州。距离天王山也不算远,若有任何问题,天王可直接派人来寻我!” 商天王点着头,听见苏扬这又要走,脸上略显不悦。 他闷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苏神医就不能在山上先呆着,待我夫人病好了之后再下山?先生大可放心,只要在这天王山上,先生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没人敢对先生不敬。我每日好酒好肉给先生招呼上,先生若是需要美娇娘,山上的看不上,我亲自下山去为先生寻。” 李思卿听到这话,嘴悄悄撅了起来。 还美娇娘,我不算吗? 师父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好像突然间瞎了。 苏扬苦笑着摆手,“尊夫人的病其实并不算多么复杂,只是拖得时日过久了。按照这两个方子吃药,应可以确保痊愈。” “天王的一番盛情本官心领了,但我现在可真不是做客的时候。江州官场自上到下,几近被我砍了个干干净净,消息传回京城,估计朝堂都要炸锅了。” “在这个时机上,我若是逗留天王山不下去,朝廷恐怕以为我从此落草了!” 商天王叹了口气,“既然先生执意,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一群沆瀣一气的贪官污吏的,砍了也就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落草也没什么不好,在这天王山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岂不自在!” 这话苏扬愣是没敢答腔。 若真到了穷途末路,无路可走的地步。 苏扬规矩也会选落草为寇这一条路。 但在天王山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是算了。 肉是羊尾巴,五花肉,酒是兑的浑酒,还拿那不知道干啥的桶装。 这日子,恐怕……不算好。 那天晚上一顿酒喝过之后,给苏扬都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先生且先在山上稍作歇息,我亲自去抓药,去去就回。等我回来,让兄弟们杀猪宰羊,好好犒劳先生一番。”商天王见苏扬不搭腔,也很自然没有再继续纠缠。 官匪本是两路人,各有各的道。 不到苏扬最狼狈的时候,这天王山肯定是不屑于来的。 商天王觉得自己等得起,对苏扬这样的人才,他还是很有耐心的。 见苏扬还有几分犹豫,商天王一巴掌落在了苏扬的肩膀上,“苏神医,这点面子总是可以给老夫的吧?” 都这样说了,苏扬还能说个什么。 “谈什么面子,哈哈,我也正好趁机看一看天王山的风土人情。那日来的时候太晚了,还未能领略一二。”苏扬说道。 这小老头一言不合就威胁,苏扬也是挺服气的。 “那好,思卿你陪着苏神医转转。还有,让兄弟们杀牛宰羊,今日开大宴!”商天王爽朗大笑一声,忽然意识到床榻上正熟睡的夫人,连忙又噤声。 李思卿一脸欢快的应承下来,“师父放心吧,我保证把苏神医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商天王一愣:嗯? 苏扬:??? 李思卿讪讪一笑,“不是,就是陪好嘛!我知道的!” 商天王的神色变得越发古怪了。 这妮子该不会是…… 他的目光在苏扬和李思卿的脸上游移了一个圈,忽然笑了。 “好,陪好苏神医!” 苏扬:…… 这一对师徒不正经。 绝对不正经! 李思卿说的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商天王竟然还答应了。 他是脑子有问题呢,还是想法不正经? 商天王前脚刚走,后脚李思卿一把就把苏扬的胳膊给揽住了,“这小院耗尽了我师娘的心血,但……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我带你好好看看。” 苏扬面容僵硬,废了老鼻子的力气,但还是没能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曾经他一直以为李思卿这个妖孽只是作风如此,那些举止都是跟他看玩笑的。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想错了。 这妖孽竟然真的对他有企图! 青春美少女,人恒爱之。 正值青年气盛的苏扬还未修炼到圣人的地步,自然也不例外。 但招惹李思卿的因果,苏扬沾染不起。 手腕猛地用力,苏扬抬手就给李思卿来了一招擒拿,让自己的胳膊顺利的脱离了李思卿的怀抱。 这温暖的怀抱,他、不、想、要! 胳膊差点脱臼了的李思卿,懵了呀! “苏扬!!!” 第659章 欣赏的目光 李思卿直接怀疑人生了。 花草繁盛,微风和煦,她在风中凌乱成了一只麻瓜。 许久,李思卿才从恍若梦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笔直、纤细,比之那些花魁也不惶多让啊。 再往上,腰很细的啊! 再往上,一点也不小,甚至还有些累赘。 再大就撑不住了。 难不成是因为脸蛋的缘故? 李思卿掏出了一面铜镜,对镜左右看了又看。 这……挺好看的呀! 那个云千瑶她也见过,论姿色,比她还差那么一两成呢。 也就是人家是大家闺秀,而她是山大王的女弟子。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李思卿陷入了沉思! 苏扬这个贱人,确实有可能以此来区别对待。 哼! 心中轻哼一声,李思卿的好胜心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就是出身不同嘛,山大王的女弟子又如何? 老娘只要把你拴在腰上栓死了,看你还怎么蹦跶? 老娘是不会认输的! 李思卿在心中呐喊,为自己狠狠加了一把油。 就在李思卿怀疑人生,又痛下决心之时,苏扬正在一一甄别院中的那些花花草草。 小院温馨又美丽,堪为人间仙境。 若就此毁掉,实在是有些可惜。 可这里面的很多花草,他竟然都不认识。 他想要通过一双肉眼甄别过敏源,直接宣告失败。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忽的,苏扬眼前一花,一道光瞬间刺入了眼睛。 白到晃眼睛! 苏扬连忙避开,以手遮眼,同时喊道:“李姑娘,小心着凉。” 李思卿充耳不闻,笑吟吟说道:“好看吗?奴家与这些花儿比之如何?” 李思卿的放肆,让苏扬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那是真的大! 苏扬也不知道忽然间发生了什么,李思卿这姑娘刚刚好像也没有喝假酒。 “李姑娘,强扭的瓜是不甜的。”苏扬悄悄把手指漏个缝,看看也不吃亏。 但李思卿已经衣衫整洁,亭亭玉立。 嘴角带着调侃的笑意正看着他。 苏扬顿觉尴尬,哎你爹的,被抓包了。 他放下手,长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李姑娘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已有中意之人了。” “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我不介意的!”李思卿薄唇轻咬,笑的如那含苞待放的蓓蕾。 那好似一汪清泉的眼睛,闪烁着布灵布灵的光芒。 瞬间,满院的花儿都失去了色彩。 这方天地好像一下子成为了李思卿的世界。 苏扬呆了呆。 漂亮是真的漂亮,风情万种也是真的。 但,惹不起。 苏扬立马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不太正经的想法统统驱赶了出来。 “我介意!”苏扬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真的吗?”李思卿眼中的星光越发璀璨了,“哇,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苏扬:…… 这女人已经疯了。 没得救了! 虽然如此不顾情面的拒绝,让苏扬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真招惹不起! 李思卿的这个因果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还是心硬一点吧。 再者,他现在这花花草草好像已经沾惹的有些过分了。 还是得苟一点,不能太过分。 在接下来的大半日时间里,苏扬在天王山上乱逛。 李思卿全程陪同。 几乎是使劲了浑身解数的给苏扬上眼药。 肢体,语言,怎么撩拨怎么来,能用的招数基本上被她给用完了。 改变了心态的苏扬也挺配合,但也就是配合。 也可以说是占便宜。 起初,李思卿还以为自己的一番功夫终于见效了。 可后来发觉不是那么回事之后,她的眼神就越来越幽怨了。 这给李思卿打击到差点吐血! 她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往常都是斗笠加面纱的双重保护,可那些男人看他的眼神还是跟狼一样。可现在她希望苏扬看她的眼神能像狼一样,结果这个王八蛋,眼中竟然好像只有欣赏? 他欣赏他娘的腿儿啊! 李思卿都快被气死了! 他是真的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 无动于衷也就罢了,他还欣赏,他欣赏啥呢? 终于,在商天王上山之后,李思卿负气走了。 内心受到成千上万点暴击伤害的李思卿,决定闭门思过。 好好琢磨琢磨,她到底差在了什么地方! 苏扬在天王山上盘桓了两日。 避免不了的又是一顿大酒,喝了个迷迷瞪瞪。 江湖客,酒就好像是他们的精神伴侣。 只要喝不死,那就往死里喝。 虽然他和李思卿好像结仇了,但他和商天王的关系却迅速拉近。 双方已经很自然的用兄弟相称了,基本上就是在歃血为盟和义结金兰的边缘。 李思卿自那日多番尝试无果之后,第二日一直到苏扬离开,都没有再现身。 看样子这丫头已经被苏扬欣赏的眼神给整自闭了。 或许已经彻底的放弃了! 虽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苏扬觉得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 就这般相忘于江湖吧,也挺好。 下山的路上,在乌篷船的摇摇晃晃中,苏扬忽然间想起了将寄予云千瑶的一首词。 就着天边斜阳,苏扬在乌篷船上提笔写了下来。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 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 爱杀江南!” 李木子探头探脑的看着,却只识得那零零散散的几个字。 “苏大人作的这是词吗?”李木子忍不住好奇问道。 “李兄也懂此道?”苏扬有些诧异。 李木子憨憨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懂这玩意嘛,只是听那些夫子说,字数多的是词、赋,字数少的是诗。我看苏大人写了这许多,那肯定就是词或者赋了。” 苏扬哑然失笑,这个鉴别方法,确实很到位。 但他写了那么多,其实更多的是给云千瑶的信。 词嘛,还真有一首。 但却并不是全部。 “李兄日后有什么打算?”苏扬忽然问道。 李木子在江州府衙堵了他好几天,显然是有一些其他想法的。 李木子闻言,憨憨笑了,忽然间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俺想跟着大人,去外面闯荡闯荡。”他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说道。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然间做这姿态,看的苏扬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行!”他说道。 李木子:? “大人是说……行?是吗?小人是不是听错了?”李木子惊疑不定的问道。 苏扬微笑颔首,“我说的就是行,但外面的世界可不单纯,你要想好。” 第660章 江州唯一的遗珠 李木子答应的无比痛快,根本不给苏扬再说话的机会,巴拉巴拉就是一堆。 这个憨厚的年轻人,把对于跟着苏扬外出闯荡的渴望,全部化入了语言。 虽然说的有些磕磕巴巴,但道理却十分的鲜明,目的也十分的明确。 苏扬能够听得出来,他早就下定了这个决心,也准备好了充足的理由。 就等着他点头了。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么多的准备,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跟着我危险将如影随行。”苏扬说道。 想当初,他也是一个安分守己,日子过的安安稳稳的小太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小日子就开始变得凌乱了起来。 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现诸如刺杀,陷害之类的事情。 搞得他烦不胜烦,防不胜防,也很没脾气。 李木子站的笔直,斩钉截铁说道:“大人放心,小人打小就和山贼斗智斗勇,最不惧的就是危险。大人你别误会,我不是嚣张到无所畏惧,我的意思是,我胆子可以,面对危险起码不会腿软,刀能提的起来。” 苏扬哑然失笑,他差点真把这小子理解成狂傲了。 “行,你先跟我身边的,具体的差事到时候再做安排。”苏扬将写好的信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中,一边对李木子说道。 李木子兴奋的直咧嘴,“哎哎哎,好嘞!” 乌篷船划破夕阳的余晖,迂回绕回了江州城。 江州城南门的守将,最近乖巧的有些可怕。 这些时日,江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动静也大的离谱。 可他竟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隐形人。 若不是此次进城走水路要走南路,苏扬都差点忘记了,江州城还有这么一个陈金河的忠实扈从,这应该算是江州官场上留下的唯一一根苗子。 这一次走水路进城,苏扬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 甚至于看到苏扬所乘的乌篷船过来,城门早早的就升了起来。 苏扬对此只能摇头叹息。 上一回是庞大的官船,可城门守将跟瞎了一样,愣是瞧不出,各种刁难。 这一次,他所乘坐的只是一个很寻常的乌篷船。 这样的船在江州没有数千,也有数百,各种水道上几乎随处可见这种船。 可他们还是精准的甄别出了他所乘的是那一艘,并早早的升起了城门。 这眼力见,就挺恐怖。 刚进城门,苏扬就让艄公直接回家。 而他则带人弃船上岸,在左近的一家临江茶坊里坐了下来。 这茶坊便是典型的早市茶坊,飘摇的旗帜上只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茶叶低劣,多是碎末,但掌柜的格外热情。 桌椅板凳临江一摆,一面可欣赏热闹的江景,一面喝茶打趣,这便是市井中的乐趣。 在山上刚刚吃了一嘴油腻的苏扬,什么吃食也没要,只点了一壶清茶。 但看起来已过六十,笑容格外和蔼的掌柜,还是送上了一盘点心,“苏神医,小店没甚好东西,这是自家烙的茶点,您尝尝。” 这掌柜的张口就是苏神医,显然认识苏扬,倒让苏扬有些意外。 “掌柜的如何一眼就瞧出了本官?”苏扬问道。 “苏大人为江州百姓两度奔走,上一回是疫患,这一回又是贪官山贼,江州百姓哪还有不认识大人您的啊?昨日坊间制万民伞,小老儿我沾了点年长的便宜,还在上面摁了个掌印,签了个名。”掌柜的笑呵呵说道。 “苏大人您是好官呐,世间难得的好官,江州百姓都盼着您不走呢!” 听掌柜的这么一说,苏扬这心里忽然间有些怪怪的。 前两日,他还在城外和江州壮勇大干了一场。 按道理,他曾经积攒的那点民心应该也该霍霍的差不多了。 这怎么还撺掇着给他准备什么万民伞了? “老丈,你是不是不知道两日前发生在城外的战事?”苏扬问道。 “知道,这怎么会不知道呢!”掌柜的头一晃,笑说道,“苏大人该不会觉得在城外和那些大宗族打了一架,江州百姓就不念着您的好了吧?那怎么可能呢!” “那日,也就是战事发生的太快了,我们这些人刚刚得到消息,在家里正拾掇武器,听说就已经打完了,好像说是大人您调了禁军过来。” “小老儿那天消息知道还比较早,刚通知了左邻右舍,回家把我那三十多年没用的长枪拿出来准备磨一磨,就有那卖梨的焯哥儿过来说,城外已经打完了。” “哎,可惜我那只磨了一半的枪。三十年前,那也是饮了无数血的老伙计。” 苏扬听的目瞪口呆的。 掌柜的慈祥的笑了起来,“苏大人有所不知,这朝堂上有大家族,地方上那也有大家族,大宗族。他们的想法,可不能代表我们这些寻常黔首,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谁待我们好,谁对我们有恩,我们这心里啊,都是有些数的。” 听掌柜的这么一解释,苏扬总算是捋清楚了江州背后的那些枝枝蔓蔓。 虽然他是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之后,才弄清楚了这一点。 但也不算晚。 地方上的事情和朝堂原来几乎是一般无二的,大宗族讲的是利益。 至于恩情,那玩意值钱吗? “老丈一番话,让我如醍醐灌顶,多谢!”苏扬抱拳说道。 真理藏在微末之间呐! “不敢当不敢当,苏大人就休要折煞小老儿了。”掌柜的连忙推辞。 二人你推我往之时,一队士兵忽然急匆匆奔了过来。 当面一员武将,跑的满头大汗,气好像都有些接不上。 “卑职李平见过苏大人!” 来将冲到苏扬的面前,抱拳弯腰。 他可能是觉得这个礼分量不太够,腰弯着弯着,忽然噗通又跪下了。 见苏扬有正事,掌柜的立马退进了茶坊。 “李将军终于舍得来见本官了?”苏扬手中把玩着茶杯,眼皮缓缓耷拉了下来。 眼帘间透露出的那少许余光,宛若利刃。 阴沉,压迫十足。 李平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见满头的汗水越来越密集。 在苏扬这强大的气场下,就连一心扑在茶点上的李木子,也轻手轻脚的停下了吃。 “大人……恕罪,卑职,卑职……”李平支支吾吾,艰难说道。 苏扬嘴角微微上扬,“本官以为你已经想好了面对我的措辞,看来,你还没有想好?” 第661章 一桩大买卖 李平确实早想好了应付苏扬的理由。 但一见到苏扬,他想好的那些理由和借口,一下子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大人,我……”李平直觉口干舌燥,嘴巴嗫嚅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尤其是想起周清源等人的下场,他就越发的口干舌燥,心焦难耐。 “既然你还没想好,那就本官问,你来回答。”苏扬看着跪的无比虔诚的李平,说道。 李平此刻的跪资和苏扬曾在电视上看到的宋江的跪资,几近一模一样。 看的出来,心确实挺诚的。 “陈金河给了你什么好处?”苏扬问道。 李平面露难色,许久才期期艾艾说道:“大人,其实真没有多少好处,他曾给过卑职银子,但并不多,数百两之间。也给过卑职女人,就是卑职现在的那两房小妾,其实他只是许诺给卑职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苏扬抬眼,看了李平一眼,他这话说的倒好像是实诚。 “他这么说,你就相信了?”苏扬接着问道。 “怎么可能!”李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卑职也是做了一番调查的,陈金河的背景是周清源,而周清源是真的有背景。他是曾经的刑部尚书,虽然告老,但如今的刑部大部分都得他的门生故吏。” “而周清源为刑部尚书时,背靠的就是右相。这才是卑职真正动心的根源,要不然,就他陈金河一个小小的少詹事,和卑职平起平坐,哪敢在江州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这一番话,让苏扬对这个李平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 这功夫做的倒还真挺扎实。 “你从何处得知的这些?”苏扬问道。 他初进江州城之时,都差点忽略了周清源这个师爷一般的角色。 没想到这个小统领,竟然连周清源的跟脚都给挖出来了大半。 李平艰涩的笑了笑,说道:“大人,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使银子什么样的消息都能买得到,哪怕是想知道一些……宫中的秘闻,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答案,让苏扬分外意外。 “你还知道些什么?”苏扬问道。 右相孙丰毅,是苏扬绝对的大仇敌。 他与孙家的恩恩怨怨,说起来那可真的是一本书都不一定写得完。 只可惜孙丰毅那老小子的地位有些高,他跳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到人家的膝盖。 苏扬暂时只能用左相的力量去消遣这老小子。 李平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喜色,“大人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知道,你知道的所有!”苏扬嘴角勾起一个标志的奸臣笑说道。 李平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苏扬摆了摆手。 李木子等人会意,立刻退到了不远处。 苏扬俯身看着李平,“现在你可以说了。” “大人,此事可是一桩大买卖。卑职别无所求,只求大人能饶卑职一条小命,让卑职继续在江州戍守。”李平谄笑着,对苏扬说道。 苏扬面无表情,淡淡说道:“那要看你说的这桩买卖,到底值不值你提的这个条件!” 李平一脸自信的笑了,“大人放心,这一桩买卖真的很大。” “不管是朝堂还是百姓,大部分人看现在的江州,那就是陈金河的一言堂。可其实不然,这江州,实际上是周清源的一言堂。在这里,他干的事儿可多了。” “而我要告诉大人,便是他干过的一桩大买卖,一桩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买卖!” 苏扬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如果废话这么多,那就趁早闭嘴!” 李平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大人恕罪。是这样的,周清源在江州,就卑职发现的,大概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让江州和严州乱起来,最好乱到到处揭竿起义,到处造反的地步。而他这么做,据说,是和……” “是和储位之争有关。” 李平说到此处,神色顿时更加的谨慎了几分,连声音也小的不能再小。 “嗯?”苏扬微微挑眉,“所以这就是你跟我提的条件,大买卖?!” 储位之争。 这倒是跟他之前的一些猜测,基本上能对上了。 大宋还没有到腐朽的地步,某一个地方彻底的乱起来之后,肯定就是要动兵的。 当地百姓的水深火热,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大功劳! 而和右相、刑部牵扯到的皇子,这个答案几乎就是明摆着的。 再加上周清源那个用来要挟他人的账目,答案就更加的明显了。 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自然不是,这是卑职送给大人的一点小消息,道听途说的小消息。”李平谄媚的笑着,声音再度压低了几分,说道,“而卑职要说的这个买卖,那是真的大买卖。周清源,在江州一个铸银作坊。” “嗯?你说的是真的?!”苏扬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表面上的功夫做的很好,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表情连一丝的变化都没有。 李平竖起右掌,说道:“卑职敢以我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发誓,此事千真万确。这个消息,卑职是偶然间知道的,周清源在那个作坊里,至少弄出了上万两银子。” “卑职和周清源、陈金河他们那些大官不一样,他们都是外来的,而卑职确实实打实的江州人。这江州的三教九流,各色小道消息,该知道的卑职都知道。” “周清源以为他做的很小心,可其实他做的这事,背地里早已经被别人给知道了。那些乞儿跟着周府拉粪的马车,每日间都能捡一二两银子。” 苏扬心思如电转。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件事,现在好像还出了点小岔子。 他的脸上勾勒出一丝清冷的笑意,低头对李平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大买卖,本官早已经知道了?” “大……大人已经知道了?”李平嘴角缓缓抽搐了两下,似乎是想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大人当真乃是英明神武,断案入神!” “废话少说点儿,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苏扬靠在藤椅上,眼帘微眯。 嘴上说的话,丝毫没有耽误他心中的盘算。 十五万两,顾世清也是个狠人。 看来此事还得再斟酌斟酌。 别为了这么点银子,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就不划算了。 搞错了,数万两银子,是一笔很恐怖的财富。 不是那么点。 第662章 取死之道 李平的额头再度见汗了。 细密的汗珠,泛着油光。 当苏扬在心中盘算的时候,他也在疯狂的筹谋自己的求生之路。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李平很明显的感觉到,苏扬想杀他。 这孙子竟然想杀他! “卑职可以让大人更快的掌控江州!”许久,李平忽然说道。 至于周清源的银子,他一个字都没有敢再提及。 苏扬摩挲着下巴,“本官马上就要离开了,掌控江州还有什么用呢?若是你更早一点于我说这话,你李平,一定会成为本官的挚交。” 李平:…… “大人!”情急之下,李平忽然喊了一声,然后又迅速放低声音说道,“江州富庶,大人若能掌控城内的三教九流,别的不说,单单只是财富,就难以估量。” “本官,是朝廷命官!”苏扬站了起来,看了李平一眼,“看来你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了,那就没有必要说了,随本官走一趟吧。” “大人,不不不,我还有!”李平急眼了,连忙喊道。 “李木子,将李统领请到大牢一叙,若敢反抗,格杀勿论!”苏扬喝道。 李平的面色登时变得狰狞,他狠狠一咬牙,忽然暴起。 “狗官!我宰了你!” 一声怒吼,李平举刀就奔着苏扬的心窝子扎了过来。 苏扬的背后就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忽然一个侧身。 李平用力过猛,身体本能的朝着前方一扑。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间看见苏扬的袖中寒光一闪。 紧接着,一柄短刃在他的脖子下面划了过去。 李平:??? 狗官,你不讲武德! 噗通! 一声闷响,李平栽倒在地,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典型的死不瞑目。 大概他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死在苏扬这个太医的手中。 他可是个武将啊,竟然死在了太医的手中。 李木子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上去,怼着李平的尸体,就补了数刀。 “小人,胆敢刺杀苏大人,给我死!” 刚刚当差的第一天,竟然遇见了这么个事,这让李木子无法容忍。 直到确认李平死的透透的了,李木子这才对苏扬弯腰抱拳哈道:“请大人责罚!” 在跟上苏扬的那一刻,李木子就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了护卫上。 在他看来这个事,就是他的严重失职。 就是护卫不力! 苏扬摆手,“我又没出事,也是我让你们退到一侧的,都起来吧。” 李木子想了想,没再坚持,战起身来说道:“大人,这种小人的话,您就不该相信。” 苏扬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李木子嘿嘿笑了笑。 “回府衙!”苏扬心中想着事儿,下令道。 李平是必死无疑的。 在他刚刚说出周清源脏银之事的时候,苏扬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若他是个忠正之臣,苏扬恐怕还真有些难办。 可事情巧了,这个和李寰平起平坐的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苏扬本来就没想给他好果子吃,现在杀他,更是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 李平一死,江州官场上这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也没了。 江州,团灭! 这么一想,苏扬忽然间发现怎么好像有点反派人设的感觉呢! 上一次事情就闹的挺大的,据说朝堂上都吵翻天了。 那这一次的江州,估计朝堂上可能会打破脑袋。 但苏扬问心无愧。 他杀的都是不忠不义之辈,没有冤杀错杀一人。 苏扬本来打算回府衙,但由于天色已晚,走到中途,他转道直接回了驿馆。 回到房间后,他派人请来了韩韧、莫小刀、顾世清三人。 “李平想要刺杀我,已被我手刃。他的罪证,就劳烦顾公子好好查一查,整理成卷宗,明日一并送去京城。”苏扬说道。 灯火明灭的八仙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刚刚煮沸的热水正徐徐冒着热气。 顾世清的脸色登时就苦了下来,“大人我很忙的,你是真不知道你给我安排了多少事儿吗?那可是头等的大事啊!” 苏扬这才想起来顾世清正在处理脏银的事情。 让二十五万两的银子变成十五万两,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些动用的人手,在那海量的财富面前,忠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嘴巴不够严实,将此事给捅出去,那就是苏扬和顾世清几人天大的麻烦。所以,此事的手脚,必须要处理到足够的干净方可。 如此一想,苏扬无奈的发现,他现在好像真的成了反派人设。 想想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多么的单纯、可爱。 再看看现在,这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了啊! 哎! “那就有劳韩统领辛苦一下。”苏扬转头对韩韧说道。 脏活累活还是扔给这个二五仔吧。 既然他要表现,换取他的信任,那就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 正缓品香茗的韩韧放下茶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大人放心!卑职其实本就想请示大人,是否查一查李平。毕竟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就是他和李寰二人勾结,将我们堵在南城门不让进城。” “之后更是对大人故意避而不见,没想到他竟然胆敢刺杀大人,死不足惜!” 苏扬点了下头,看了一圈三人,接着说道:“江州诸事已了,朝廷新派遣的知府应该也快到任了,我们该做的事首尾都处理干净,没必要将这些事留给新任知府。” “是!” 三人先后应道。 “好,那就散了吧。”苏扬说道。 “是!” 韩韧三人离开后,过了大概一两刻钟,莫小刀和顾世清又偷偷摸摸的摸了回来。 而苏扬全程坐在那里,连地方都没有挪一下。 “周清源的那点东西,你二人处理的如何了?”在莫小刀和顾世清坐下后,苏扬直接问道,“韩韧,是个典型的墙头草,我的打算是绑到一条船上,你们有什么意见?” 人生头一回干这种事,苏扬的业务还有些不太熟练。 既然不熟练,他就直接摆明一个目的。 把这帮人绑到一条船上,同生共死。 莫小刀和顾世清暂时还是值得信任的。 莫小刀且不提,就顾世清身后那点背景,面临的局面比他还糟糕。 就算他有其他的想法,稍微冒点头,他和他劳资就必然都会成为被攻讦的对象。 第663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苏扬的担忧几乎是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 顾世清有些无聊拨着灯芯,闻言轻笑了一声,“白得的好处,起家的资本,大人何故平白送给他人?脏银总共就只有十五万两,这是卑职亲手一两一两点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苏扬目光微敛,这小子话里有话啊。 “真是你亲手点出来的?”苏扬问道。 顾世清笑的像只典型的老狐狸,“那还能有错,就是卑职一个人一两一两亲手点出来的。没有经过其他任何的人手,这银子一多啊就很烦,堆那儿你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多少钱。” “哎,江州这一次的事儿闹的实在是有些大了。单单只是卷宗估计得装好几口箱子,再加上我等的行李等等,真是个麻烦事。” 莫小刀听着听着,也笑了,“卷宗与脏银所涉事关重大,我还是亲自看着比较稳妥一些,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子,看着看着指不定大部分就没了。” 顾世清立马出言附和,“有道理,有小刀兄弟亲自看着绝对可保无虞。这俗话说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若是稍稍漏出去一点风声,我们啊,可就不得安生喽。” “自江州到京城这一道,可不是多么的安全。其实我更倾向于,我们走哪把这些东西先带着,以防万一。” 这俩人的话让苏扬听了个云里雾里,虽然猜到了一些,但意思上好像不是很到位。 “还是尽早押解京城吧,实在不行调禁军押送。”苏扬说道。 顾世清与莫小刀相视一眼,齐齐笑了。 苏扬的眉头登时黑了下来。 感觉智商有被侮辱到。 防着一手隔墙有耳,他完全能够理解。 可你们两个这一脸贱兮兮的笑容,实在是很欠抽啊。 “大人英明,此法最为稳妥。”顾世清拱手说道。 “是真稳妥?”苏扬狐疑的反问了一句。 当然这个稳妥,肯定不是押解上京的脏银是否稳妥。 那十五万两银子只要出了江州城,哪怕半道被人劫的一两银子都不剩了,也跟苏扬没有任何的关系,都已经送出去了,这个责任可靠不到他的头上。 他所问的稳妥,自然是那剩下的银子。 顾世清一脸自信的笑道,“大人放心吧,有卑职与小刀兄弟齐心合力,绝对稳妥。” “行,既然稳妥便好。”苏扬颔首。 给韩韧分润一些的话,苏扬提都没有再提。 顾世清和莫小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完全没那个必要。 分润出去一些,将韩韧绑到他们这艘船上,反而还不太稳妥。 …… 确认这个事情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苏扬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这人生的头一遭,整的苏扬还挺彷徨。 他也走上了自己曾厌恶的行列。 他承认这个事是不对的,但他还是要这么做。 第二日一清早,苏扬召集了随行南下的所有官吏,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包括太医陈温在内,大家各有差事。 尽快稳定解决江州遗留下来的问题,苏扬也就该考虑挪窝了。 下一步,严州! 就在苏扬处理江州的创伤后遗症之时,一道消息正在飞速奔着江州而来。 …… 天王山。 商天王在那座他与夫人亲手做植的院子里枯坐了大半日,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将这里拆掉。 “思卿,以后这座院子就归你了吧,好好打理。这里的每一棵花草都有你师娘的心血。”商天王的手轻轻抚着盛开的正艳的海棠花,眼中满是柔情。 这一刻的商天王才好像跟他儒雅的外表统一了。 伤春感怀,举止间皆是风骨。 李思卿立在一旁,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师父,我不要!”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商天王骂道。 李思卿十分坚定的说道:“师父,这里有你和我师娘太多的心血,我怎么能要这个院子?就这么留着吧,以后等师娘的病好了,你们就算不住,过来小坐一下也是挺好的。” 商天王摆了摆手,“你忘记苏扬是如何交代的了?你师娘这病,根子就在这些花花草草上。我倒是也想以后能有机会可以再来坐一坐,但万一你师娘这一坐,再度发病又当如何?” “毁掉实在是可惜,不住人,没人打理,又很快就会荒芜。你是为师唯一的女弟子,你师娘也一直将你当女儿养,这院子留给你最为合适。” “老二那种五大三粗的家伙,毁这院子倒是一把好手,可就别指望他们打理了。” 李思卿轻奥一声,“我倒是忘了那个贱人还真是这么说的。” “什么贱人?”商天王的脸色忽然严肃,“那是为师的手足兄弟,你这妮子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如何能如此毁谤你师叔!” 李思卿吐了吐舌头,“那……弟子想下山帮助师叔,不知道师父能否应允?” “刚刚还不是在骂贱人吗?”商天王一脸怀疑的看着李思卿。 李思卿噘着嘴,顺手残害了一朵花。 一看李思卿那表情,商天王的心里就猜到了个大概。 他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天色,说道:“官匪自古就如同水火,苏扬与我天王山交好,势必会影响到他的仕途。你下山之后,不可再用天王山的名义,提都不要与人提起。” 李思卿神色有些诧异,“师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往常我说一千道一万你都不准,还得我找机会偷偷溜下山,这一次,怎么这么爽利?” 商天王笑了笑,“你想下山帮他,我能有什么意见,女大不中留啊!” 李思卿蓦的红了脸,撅着嘴,无声的嘀咕两个字:贱人! 看着李思卿这般作态,商天王哈哈笑了一声,“其实原本我也有这个打算。” “嗯?!”李思卿一脸惊讶的问道,“师父怎么忽然间这么好心了?” 商天王抬手就是一脑瓜崩,不悦的斥道,“你师父我通情达理,知恩图报,有问题?” 李思卿摸着额头,吐了吐舌头,“是是是。” “我派人去江州私底下查了查,苏扬身边的人五花八门,无有忠心之辈。而苏扬这厮,还是个不怕死的,江州官场被他抓了个干干净净,竟然没有留下一个,这篓子捅大了。他的药用过之后,你师娘的病情明显见好,这个恩情我天王山得记着。”商天王说道。 第664章 京师变故 “苏扬这小子看着好像挺谨慎,可瞧瞧他办的这些事儿,为师只能佩服,他估计以为自的脖子是铁做成的。”商天王摇头叹息道,“这样的官倒是实实在在的好官,可惜,就是命不太长。” “你师娘的病还指望着这小子,在你师娘没有完全痊愈之前,他可不能死。你带着老二一起下山吧,必要的时候,搭救一把。” 李思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师父还是为了我师娘的病。” “我天王山恩义当先,自然是为了还苏扬的恩情。”商天王喝道。 李思卿撇嘴,这话,听听就行了。 “我会安排五十个好手,跟着你们。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商天王一脸严肃的提醒道,“官匪本是两条道,掺和的紧密了,对我们和苏扬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师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徒儿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这点规矩还是明白的。”李思卿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走了,留给商天王一个潇洒的背影。 商天王摇头无声轻笑了一声,低声叹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山贼和官想走一起,可不容易,有你这傻姑娘吃苦头的时候。” …… 一骑快马,掀起阵阵尘土,从江州北门冲了进来。 “大人,有您的信!” 韩韧快步走进了江州府衙,将一封信放到了苏扬的案头。 苏扬颔首,拿起信,打了开来。 信上只是简短的几行字,落款署名是赵艺弘。 那简短的几行字,苏扬却看了足足数遍,拳头渐渐攥了起来。 脸色更是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韩韧站在一旁,看着苏扬的脸色越来越糟糕,心神也被那封信所吸引。 一看苏扬的脸色,就知道信上写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韩韧更为关心的是,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系。 “韩统领。”苏扬忽然开口喊道。 “卑职在。” 苏扬放下信,一脸严肃的正襟危坐,神色不怒自威。 “严州我们没有时间去了。但严州少詹事李莫阳的罪证已清清楚楚,劳烦韩统领跑一趟严州,将少詹事李莫阳羁拿归案,我会传信禁军,让孙将军派人协助。但遇抵抗,就地正法,将李莫阳的首级带回来。”苏扬沉声下令。 韩韧心神微震,苏扬的杀气越来越凶了。 短暂的江州之行,让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现在完完全全足以用杀伐果断来形容。 “卑职遵命!”韩韧应道。 “嗯,下去吧。” “是!” 韩韧前脚刚走,后脚顾世清就闻讯而来。 “刚刚听韩统领说,我们不去严州了?”顾世清问道。 苏扬颔首,将那封信递到了顾世清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顾世清看了眼苏扬,拿起了封信。 这一看之后,他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边关战事如火如荼,朝廷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将齐王招回来!还连发九道令牌,这……”顾世清被刺激到双手都在发抖。 因为他父亲荣国光的关系,他也算是武将一系。 如今看到齐王的遭遇,心里自然极其不舒服。 曾经发生在荣国光身上的事,本就是顾世清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此事,又几乎原原本本的发生在了大宋国之柱石齐王的身上。 “朝堂之上,各有算计。具体发生了什么,信上并没有说,而且也不好说。但,此事我不会做事不理,严州我不打算再去了,待韩韧将李莫阳缉拿归案,我们立刻回京。”苏扬说道。 顾世清拧着嘴角,眉目间杀气萦绕,“我同意。” “齐王是我大宋柱石,他若被攻讦变成我父亲那个样子,大宋就完了。” 苏扬迅速看了眼外面,顾大爷你是真敢说啊。 “朝堂大事我不想妄议,但齐王不能倒!”苏扬说道。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此事,苏扬都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虽然他所能使上的力气可能会很小,但即便是蚍蜉撼树,他也想试一试。 在他所熟知的那个历史上,岳武穆被连发十二道班师诏诏回,致使十年之功,废于一旦。之后岳武穆更是被秦党以莫须有之罪处死,成千古奇冤。 在这个时空,苏扬没有看到岳武穆,但齐王也是大宋真正的国之柱石。 顾世清紧锁着眉头,沉吟许久说道:“朝廷连发九道诏书敕令齐王班师,朝中必然有人向陛下进献谗言,在北莽使者入京之后,朝堂之上的气氛就有些诡异,如今看来,事情是大差不差了。” “应是有人力主向北莽求和,陛下动心了。而齐王一直以来,是朝中最坚实的主战场,齐王若不班师,求和就不可能成功。” 听着顾世清的话,苏扬的心绪格外的沉重。 虽然是不同的时空,但这个事却诡异的走向了同一个脉络。 当年金在无力攻灭南宋的情况下,决定和南宋议和。 完颜兀术在给秦桧的信中直言,若想要议和,岳武穆必须死! 伺候岳武穆就被陷害,一步步失去兵权,直至以莫须有之罪问处。 而北莽之于大宋,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情况。 有齐王镇守边关,北莽想要攻入大宋,首先得付出头破血流的代价。 “右相一直是坚定的主和派,齐王被召回,和他定然脱不了干系。”苏扬喃喃说道,“虽然你我有心襄助齐王,但奈何无处下手,如今只能回到等回京之后,先探明情形,再做打算。” 五皇子的书信写的过于简洁了一些。 只说了齐王被朝廷以九道班师诏召回,其他的一概没有提及。 苏扬就算是连蒙带猜都有些无处下手。 顾世清点了点头,“左相一直主战,而右相历来主和。朝堂之上左相能被压制,齐王兴许是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拿捏在了手中,我们暂时还回不去京师,这样,我先于我父亲修书一番,弄清楚齐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召回了京师,再做计较。” “齐王都被召回了,我父亲这清闲看样子也是避不下去了。” 苏扬点头,“但行事还是应慎重一些,你父亲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清楚。” 顾世清笑了笑,“大人放心,我父亲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老狐狸,趋利避害的一把好手。” 苏扬愕然,有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吗? 第665章 妖孽下山 顾世清办事,苏扬相当的放心。 比他自己都放心。 这个表面上慵懒浮夸的贵公子,背地里的心思细到简直令人发指。 当一个人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之后,他怎么还能算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呢? 他的伪装,如果换个角度去看,那就是实力的证明。 这个实力换做另外一个词,那就是典型的城府。 但顾世清的城府深或者浅,对苏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和顾世清利益诉求一致,如今又绑在一条船上。 顾世清的城府若深沉一些,对苏扬而言,反而是好事。 顾世清离开后,苏扬坐在那里,久久没有挪窝。 他本想借此平息一下内心,可越坐内心却越发的混乱。 心绪像是被塞了密密麻麻的一团乱麻,令他意难平。 就在苏扬烦躁到不能自已之时,忽有士兵来报,李思卿求见。 苏扬当场满脸的问号。 这妖孽又改变主意了?! “让她进来吧!”苏扬颇为无奈的说道。 昨日他下天王山的时候,李思卿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苏扬还以为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结果这才过了大半日,竟然亲自跑到江州城来了。 李思卿什么想法,又是什么意思,苏扬实在是猜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反正招惹是招惹不起的。 士兵出去后没多久,一袭白裙的李思卿像高原上盛开的雪莲轻飘飘而来。 苏扬的目光不由得呆了一下。 漂亮是真的漂亮! 白裙让李思卿少了几分的媚意,多了一丝清纯。 就衣着上这小小的一点改变,让她更加的要命了。 简直勾魂摄魄! 苏扬挠了一下脸颊,将自己的眼神掩盖了过去。 此时李思卿已蹦蹦跶跶的到了苏扬的身边,“苏大人见到我好像不是很开心。” 苏扬哂笑,“哪有,我只是有些意外!” “那……惊喜吗?”李思卿将两只胳膊搁在案上,双手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苏扬。 惊喜? 苏扬没发现! 但惊吓真的是有! 妖孽下山,又将是民不聊生啊! 呵呵轻笑了两下,苏扬一脸正色说道:“李姑娘能下山,本官可太高兴了。” “高兴吗?我怎么没有在你的脸上看到呢!”李思卿面带戏谑之色,故意说道。 苏扬嘴角微微后扯,做了一个标准的假笑,说道:“本官正在试图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大人好手段奥。”李思卿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 这毫无营养,甚至于还有些尴尬的对话,说的苏扬头皮发麻。 但他还不得不硬撑着。 朝廷拿天王山没有办法,他就更没有办法了。 这点善缘还得想办法维持着。 惹不起! “李姑娘这次应该是有要事下山吧?”苏扬轻咳了一声问道。 李思卿一个华丽的转身,靠坐在桌案上,半个身子却几乎依偎进了苏扬的怀中。 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苏扬,李思卿浅笑说道:“没有啊,如果非要说一说的话,我是专程来找大人的。” “找我?!”苏扬又惊了一下。 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李姑娘怎么会想到专程来找我呢?”苏扬问道。 李思卿微微挺身。 他这个小小的动作,苏扬却难受了。 人间尤物这四个字具化对应一下,那就是哪哪都是极品。 就现在这个坐姿,被动触碰是不可避免的。 被动触碰,触发苏扬的被动,就更加的正常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 曾经身经百战,如今孑然一身,洁身自好。 就这身子骨,那经得起李思卿这妖孽的撩拨。 苏扬不懂声色的拉了拉衣衫,把身体微微靠了一下。 他刚一腿,李思卿便俯身了过来。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的空间不但没有变大,反而还越发的小了。 “大人~”李思卿悠悠唤了一声。 苏扬差点当场炸了。 这该死的过于真实的角色扮演。 要了老命了简直! “李姑娘,说话就好好说。”苏扬故意板着脸说道。 再这么下去,他指点要出大丑。 而且还是在公堂之上。 李思卿伸出纤纤细指在苏扬的胸膛上轻轻点了两下,嗔怪道:“奴家哪里没有好好说话?我师娘经过大人的一番调养之下,这两日明显的见好了。” “我天王山虽是不入流的行当,但也懂的知恩图报。奴家这一次下山,就是专程为保护大人来的。这世道太险恶了,奴家和师父都担心大人您的安危呢!” 苏扬嘴角微微抽搐。 我谢谢你啊! “给你师娘诊治本就是我先前就答应姑娘的事情,更何况商天王还连夜率人帮我平了那些山贼,如此算来,反倒是我欠了天王山与你师父的恩情,怎么还能让姑娘再奔波!”苏扬神色认真的说道,“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回京了。” “京城之内,我的安危,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这就要回京了?”李思卿有些惊讶。 苏扬点了点头,“京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须得回去处理。” 李思卿的脸上遗憾之色顿时分明,“大人要回京,那奴家就送大人回京便是,天王山没有忘恩负义的人。” “咳咳!” 堂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咳声。 李思卿面色一红,迅速从苏扬的身边离开,乖乖巧巧的站到了一旁,还冲苏扬做了个鬼脸。 苏扬立马往前面坐了一下,然后正襟危坐。 李思卿这个妖孽,撩拨起人来简直太会了。 他的鼻翼间还萦绕着李思卿身上的淡淡清香,心也跟着乱了。 七上八下的噗通通乱跳。 等了好一会儿,太医陈温才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苏扬和李思卿的身上打了个转儿,这才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拱手对苏扬说道:“大人,下官这几日走访下来,江州疫患已基本完全肃清,可以放心了。” 这些时日以来,苏扬和顾世清等人忙着查案子,抓奸佞。 而太医陈温依旧恪守本职,奔走在江州城的大街小巷,追查疫患,确保疫患不会再发生二度反弹。 “如此便好。”苏扬抬手示意陈温请坐,然后说道:“江州动乱,本官这些时日也没有闲暇,这些差事全落在了陈太医一人的身上,实在惭愧。” “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此乃下官职责所在。”陈温立马说道。 第666章 韩韧的转变 江州本是烟花胜景地,但在一场疫患之后,这里已不复往日的荣光。 可俗语有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江州繁华之地,即便是有一些的没落,根基依旧深厚。 而且,恢复能力也较之其他地方更快一些。 自苏扬率人抵达江州之后,一边消灭疫患,一边平定山贼。 独属于江州的生机正在迅速恢复。 三日后。 韩韧率人回来了。 韩韧出去的时候带了两百人,回来的时候…… 苏扬看着那浩大的阵势,恍惚间有种做梦般的错觉。 两百名士兵貌似看守着七八百人的队伍。 这家伙在严州一趟,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到底干啥了? 苏扬对此颇为纳闷。 “见过大人!” 韩韧满面春风而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一个人,今日那张嘴咧的好像收不拢。 “大人,幸不辱命!”韩韧说道。 苏扬立在府衙门外的台阶上,抬手指了指院中熙熙攘攘的人,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韩韧拱手说道:“大人,这都是那少詹事李莫阳的同伙和扈从,卑职不知当如何处置他们,便全给带来了!” “短短三天,不,四天的时间,你就全给弄清楚了?”苏扬一脸的诧异。 韩韧这差事办的,是真让苏扬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这老小子打来了江州之后,收敛了很多,办事也尽心了不少。 可苏扬对他还是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让韩韧去严州,苏扬想着他能把李莫阳带回来就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可看看这阵势,再看看那群大人的衣着,他好像把严州的官吏也给一网打尽? 韩韧忽然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此事说来惭愧,卑职完全效仿了一下大人您。” “嗯?”苏扬疑惑的反问了一句。 我有什么可效仿的,还不是差点被闹的焦头烂额。 韩韧继续说道:“卑职离开江州,与孙将军派来的兵马回合之后,就直奔严州地界最大的一座山贼窝九龙山。九龙山据说有山贼千余人,虽然孙将军派了足足五百兵马协助,但卑职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故而,卑职稍微用了点小伎俩。我们伪装了一下,装成了运送茶纲的官兵,又四下散播消息。果不其然,等我们一过境,九龙山上的那群山贼就来了,而且他们兴许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还喊来了另外两座山头的贼寇。” “此计虽然拙劣,比不得大人星夜拔寨八座的英明神武,但还挺好用。九龙山上那群杀才都被我们给打懵圈了。” 正听的津津有味的苏扬不由一愣。 刚刚是不是混杂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韩韧好像拍他的马屁了?! 他好像没听错,貌似是真的! 韩韧竟然拍他马屁了。 “之后呢?”苏扬有些忍不住想笑,尽量绷着脸问道。 韩韧嘿嘿笑着说道:“之后的事情其实就相对简单了,那群山贼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卑职稍微使了点手段,就从他们口中撬出了李莫阳和他们之间沆瀣一气的证据。” “随后卑职直接进严州城拿人,有禁军跟随着卑职一起,严州的驻军根本就不敢面对我们,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在羁拿了李莫阳之后,卑职又稍微使了点儿手段,从李莫阳的口中把他的那些左膀右臂,狗腿子什么的,全给翘了出来。” “其实也就是路上稍微花费的时间久了点,真正办事,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时间。” 苏扬听完,心里忽然间萌生出一种名为自惭形秽的东西。 他要是早这么干,估计江州的事情也不可能混乱到这个地步。 那些无辜的百姓,也许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苏扬的心里忽然间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那些死在山贼屠刀下的百姓,是因为他的无能! 本来还挺高兴的韩韧看着苏扬渐渐黯淡的脸色,心中冷不丁的一抽抽。 他……做错了? “大人,我是不是……”韩韧很小心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苏扬神色一晃,回过神来说道:“没事,你做的挺好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韩韧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本着为大人排忧解难的原则,他立马又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苏扬失笑,摆了摆手说道:“也不是什么过于紧要的事情,只是想到我们初入江州之时,若能用你这个法子,兴许江州之事解决起来会更为顺畅一些。” 韩韧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憋了好一会儿,韩韧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这个事……好像差不多是一样的。但江州有周清源和陈金河,李莫阳跟这二人比,可真的是差远了。” “而靠近江州的这些山贼,也个个不是好易于之辈。就驴当家那种人数不多的山贼,也个个穷凶极恶,是实打实的悍匪。就更别说,还有天王山这样的庞然大物了。” 虽然韩韧说的也确实是有些道理。 但苏扬心中的那根刺的还是种下了。 若他早点动用禁军这张底牌,一切绝对是另外一个样子。 可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用! “谁是李莫阳?”苏扬问道。 韩韧一个箭步迈出去,将一个中年文士从人群中提溜了出来。 将人狠狠一把掼在地上,韩韧说道:“大人,就是这老小子!” 苏扬看着李莫阳那张被打的五颜六色,他妈见了都肯定认不出来的脸,一时久久无言,韩韧这个小手段,确实好像挺小的。 见苏扬盯着李莫阳那张脸发呆,韩韧摸了摸鼻子,讪讪说道:“大人,卑职一个不经意,下手……稍微重了那么一点,请大人责罚!” 跪在地上,正张慌不知所措的李莫阳一听这话,忽然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喊道:“苏大人,苏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韩韧目无法纪,肆意殴打朝廷命官,若大人不能秉公而断,本官,本官必告御状!” 苏扬眉头轻蹙,“陛下很忙的,你这点破事就不必劳烦陛下了。” 说完,他又问韩韧,“这老东西怎么还能说话?” 韩韧:? 李莫阳:?? 韩韧心思如电转,忽然抄起一旁的水火棍,抡起一棍就砸在了李莫阳的嘴上。 “大人,好了!”韩韧抱拳说道。 苏扬扫了一眼痛到呜哩哇啦怪叫的李莫阳,满意的点了下头,“下回早点办!” “是!”韩韧应道。 第667章 离别渡口 李莫阳以为是希望,结果迎来的是更大的绝望。 韩韧那一棒子,差点敲没了他满口的牙齿。 继一张脸五花八门,几乎半废之后,他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这导致他直接连放狠话的机会都没了。 随着他那副残破的躯体被扔进江州大牢,李莫阳的心也直接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完了,没有任何希望的! 苏扬这个初生的牛犊连周清源这种朝中元老都没有放过,更何况是他? 也许到了京城他会有一线生机,但李莫阳并不敢奢望于此。 “果真是赔上身家性命啊!” 面对着霉斑铺了一层又一层的阴暗牢房,李莫阳如是念叨道。 …… 江州府衙。 此次南下的官吏再度聚齐。 “收拾收拾,准备回京吧!”苏扬简单交到了一句,就让众人各自准备。 新的江州知府尚未到任,但苏扬不打算继续等了。 局势变幻莫测,此时的时间比金子还要金贵。 早已归心似箭的苏扬,再等不了两三天了。 而那个新的知府连一个口信都没有传过来,天知道他还在要多久才能抵达。 对于苏扬的这一决定,像顾世清这个知道根底的,巴不得早点回去。 而像莫小刀这样的,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也就陈温想的稍微多一些,提醒了苏扬两句。 但也就是提醒,多的话他也一句都没有说。 苏扬仅用一句“朝中有变”,就把陈温给打发了。 这大爷之后不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还有些忧心忡忡的。 半日后。 苏扬等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江州南城门。 周岚随行。 “本官也不介意跟你说点发自内心的话,虽然你并非是一个称职的统领,但我希望你做一个称职的地方官。之前的话,本官可以收回去,江州如今群龙无首,必须得有人暂时镇压局面,你这个统领就继续干着吧。”苏扬说道。 一直低着头的周岚,眼睛猛地一亮。 自上一次苏扬让他请辞之后,这几天,他连自己以后的谋生之路都想好了。 虽然很不甘心。 但周岚静下心来想了想,发现他做的确实是不太称职。 落得这样的一个结果,不但不冤枉,反而好像还有些轻了。 “大人,下官确实罪责难逃。”周岚说道,他先给自己定了个基调,然后才继续说道,“在新的知府大人到任之前,下官会尽心尽力守护江州,等新的知府大人到任,下官就自请归乡。” 苏扬笑了笑,“这偌大的江州城,如此多的文武同僚,本官唯一相中的就只有你一个。你这番话是真心实意也罢,虚情假意也好,都不要紧。起码,你这番话我很喜欢。” “自请,就算了吧,本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我想江州百姓也会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不让他们再度失望便好。本官此次回京,再次来江州,也不知是何年月,本官在京城等你!” 周岚的眼中瞬间好像氤氲出了满天星辰。 “大人,真……真的原谅下官了?”他紧张的问道。 “没有!” 苏扬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岚神色一僵,脸色很快暗淡了下来。 这时,却又听苏扬接着说道:“但本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周岚瞬间转忧为喜,大声说道:“请大人拭目以待!” “好,我拭目以待!”苏扬扭头看了眼江州城,举步走向了渡口。 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度发生,苏扬特意挑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他喜欢为百姓做事,但并不喜欢百姓送他的场面,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趁着宵禁的时间偷偷摸摸的走,百姓就算是想送他,也没有这个机会。 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清清静静,就挺好。 苏扬等人刚走进渡口,忽然一串火把长龙亮了起来。 心中还在酝酿着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差的周岚,一个箭步窜上前,厉声喝道:“来人,保护苏大人!” 李木子紧随其后,挤到苏扬身边,挥舞着斧子喊道:“去,别抢我差事。” 那是两把重达一百八十斤的开山斧,是李木子在铁匠铺蹲了足足四天才打造出来的。 周岚气结,你他娘的这个时候说这事。 这俩人跟抢功劳似的,充当肉盾护在了苏扬的前面。 韩韧这个名义上苏扬真正的护卫统领见状,自是不遑多让。 “结阵!”他挺刀一声长喝。 虽然说时迟,其实这一切就发生在数息之间。 苏扬所在的队伍,一下子就圈成了一个王八壳子。 而在绳索串在一起的人犯们,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老大人,是你安排的后手?”几日时间好似严重缩水了的陈金河低声问周清源。 周清源摇头,“老夫也希望是我做的,可并不是。你我都已失去了自由,我还能做什么安排?但兴许,真的是奔着你我二人来的,且先静观其变的。” 就在他们两个身后,因为发炎导致样貌大变的李莫阳,神色幽怨。 你们两个是人,我就不是人呗? 玛德,劳资当初真的是瞎了眼竟然上了你们这条贼船。 说的时候竟然都不捎带他一个! 就在各方各怀心思,剑拔弩张之时。 苏扬定睛看着渡口上隐隐约约的人影,面色忽然间有些古怪。 那好像是……禁军! “上前面看看!”苏扬说道。 “大人不可!” “万万不可!” “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 苏扬的一句话,迎来了铺天盖地的反对。 随行的众人,没有一个赞同苏扬这一条冒险的建议。 此时夜色朦胧,虽然渡口上火把如龙,可根本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还是小心为上,不可贸然行事。”韩韧说道。 苏扬只好无奈说道:“你们仔细看看,我看那些人的甲胄似乎是禁军。” 他就是有心反对,也挤不出去众人这忽然间很齐心的护盾。 韩韧几人犹豫了片刻,依旧还是周岚率先说道:“我眼睛还行,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确实是禁军!”韩韧超前努了努嘴,忽然说道。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数道人影从渡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打眼一看,那甲胄不是禁军又是何人?! 虽然这天下好像有些乱,但冒充禁军,时间有这个胆子的人可不多。 第668章 量力而为 江岭渡。 与接驾亭一南一北为江州两大标志性地理位置。 亦是南北之要冲,水路上最为重要的渡口之一。 …… 待到那些人走到跟前,苏扬这才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旋即失笑。 这事儿闹的。 “孙将军,你可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苏扬越众而出,颇为无语的说道。 谁知道搞了个大神秘的人,竟然就是禁军将领孙定。 孙定一听苏扬这话还有些茫然,“苏大人这话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扬说道,“我还以为我在江州招惹了太多的人,要被人给埋伏了,结果,埋伏我的人,竟然是你!” 孙定一听,摇头笑了起来,“是我之错。本想给苏大人一个惊喜,送一送大人,倒好像变成了惊吓。” “还好是你!”苏扬说道,“现在也勉强算的上是惊喜。只是,孙将军怎么有空来送我来了?据我所知,将军现在应该挺忙的。” 所谓树倒猢狲散,山贼的两大靠山都倒了,天王山也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现在可正是清算的好时候。 “是挺忙的。”孙定颔首说道,“但有件事,我必须与苏大人当面说才行。” “要紧的事?”苏扬侧头看了一眼孙定。 火把的微光中,孙定那张本就严肃的脸庞,此刻庄严的像庙里的神像。 “要命的是!”孙定说道。 苏扬脚步微顿,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渡口,在那茅草搭建的亭中坐了下来。 一壶酒,尚温。 一只鸡,余一半…… 苏扬看着那鸡,摇头笑道,“孙将军这鸡,可不太正经呐!” 孙定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天,说道:“来的有点早了,稍微有些饿,我那一半鸡,我就先吃了,剩下的是苏大人的。大人不要客气,我刚刚命人重新烤了一下,还是热的。” 苏扬嘴角微微一抽搐。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正经的人,可孙定这一句还是热的,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古怪。 那想法冒出来的就挺莫名其妙的。 孙定的话还是很正经的。 “孙将军,一起吧。”苏扬抬手说道。 人家一番盛情,苏扬哪怕是稍微意思,也是要意思一下的。 “好!”孙定也不客气,伸手将鸡翅撕了下来。 半只鸡,三杯酒。 两人吃的挺快,喝得也挺快。 一顿简单却又丰盛的践行宴过后,苏扬这才开口问道:“将军是有什么要紧事交代?”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提这一茬。 酒杯一放,鸡骨头一收拾,瞬间进入正题。 孙定缓缓起身,一脸严肃冲着苏扬长揖一礼,腰一弯,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这一动静,把苏扬吓了一跳。 他连忙搀扶住孙定说道,“孙将军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跪我可就有些受不起了。” “苏大人还是让我先跪着吧,不跪着,这话我说不整齐。”孙定坚持道。 苏扬:??? 怎么还有这样式的啊! “将军若是跪着,这事我可能也听不进去。”苏扬说道。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坚持。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孙定率先妥协,“好,那我就坐着说。” 苏扬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封建的人,他跪别人他现在相对比较适应。 可别人跪他,他还是有些受不住。 亭子的不远处,韩韧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神色间尽是不可思议。 他以为禁军只是奉命协助苏扬,可现在一看,这情况明显不太对啊。 那个姓孙的将军都给苏扬跪下了,这能是寻常的协助?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陈温低声问道。 他的内心,此时也是阵阵惊涛骇浪拍案。 震惊的很呐! 想想不久前,苏扬只是太医院里一个小打杂的,上不得台面,也入不得眼帘。 再想想几个月前,他和苏扬还平起平坐。 可这才过了多久。 苏扬就成了他的上官,更是深得左相信任。 如今竟然连禁军将领见了苏扬,都要行跪礼了。 这……人比人,当真是得死啊! 顾世清摇着折扇,轻飘飘说道:“自然是践行!” 陈温悄悄翻了个白眼。 老夫当然看得出来这是践行,还需用你废话?! “苏大人的官……这么高的吗?”李木子忽然喃喃说道。 “苏大人的官不算高,但,他人高!”顾世清说道。 这话给李木子说了个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李木子很虚心的请教道。 他确实难以理解。 顾世清笑了,“听没听过一句话,达者……为师?” 李木子摇了摇头,“我读书少。” “你以后还是多读读书吧。”顾世清被噎了一下,摇着折扇说道。 “奥。”李木子深受打击。 在顾世清等人的后面,陈金河一脸黯然的让李莫阳的身上靠了靠,借此歇息的同时,对周清源说道,“老大人,我等生机渺茫了……,如今我只想死的痛快点,阶下囚的滋味太难受了。” 周清源依旧在闭目养神。 陈金河的话,他并没有回答。 死也是你们死,老夫不会死的。 这是周清源心底的答案。 亭中。 孙定沉声对苏扬说道:“齐王被诏回京城了,苏大人可曾知道?” “为何?”苏扬故作惊讶问道。 孙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此事肯定不简单。边关战事正是最吃紧之时,我军都快胜了,可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竟然要令齐王班师,这……本将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苏扬搓了搓牙花子,说道:“也许和北莽使团有关系!” “我也是这么猜的。北莽使团进京,显然居心不良。可朝廷竟然还允许他们……哎,就一言难尽。”孙定气的捶了捶大腿说道,“我怀疑,北莽使团买通了朝中的有些大臣,估计促成求和之事。” 苏扬微微挑眉。 瞧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脑子竟然这么的在线。 “孙将军还是慎言。”苏扬提醒道。 虽然他承孙定的人情,但他和孙定的关系并不熟悉,有些话,苏扬可不太敢说。 孙定给他说,一般不会有事。 可他要是说了,泼天的大祸,指不定就来了。 知人知面难知心。 “孙将军想让我做什么?”苏扬问道。 孙定作势就又要行跪拜大礼,苏扬连忙一把拉住,“孙将军若是如此,就什么话也不要说了!” “别,我不跪了。”孙定立马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请苏大人量力而为。” 第669章 妖孽的野路子 孙定连什么事情都还没有说,就先来一句量力而为。 这搞得苏扬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去答复他。 “量力而为……”他咀嚼这四个字,失笑说道,“孙将军想让我出点力呢,还是让我差不多就行了呢?” 孙定苦笑,“苏大人,我是个武夫,是那些文官眼中的丘八。我也就直说了吧,这朝堂就是一个大漩涡,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会连你的骨头渣子一起嚼碎了咽下去。” 苏扬一咧嘴,“孙将军这形容倒是挺渗人的。孙将军想让我量力而为的,该是齐王之事吧?实不相瞒,原本按照行程,我接下来要去的是严州。正因为齐王被急召回京,我这也才匆匆的启程。” “朝堂之争,尚不分明。多的话,我也不敢与孙将军言说,只能说——量力而为,亦或者尽力而为。” 孙定目光中有别样的光芒闪烁,他诧异的看了两眼苏扬,重重一抱拳,“我早就知道苏大人是个好官,能得袁老将军青睐,自是不差的。” 苏扬轻笑。 事实证明,武将确实不太会说话。 “算不上是什么好官,只能说问心无愧吧。”苏扬说道。 气氛忽然间有些尴尬,孙定沉默良久,说道:“苏大人,齐王在这个关头被召回京,必然是陷入了党争,苏大人须当慎重。不出意外,恐怕是要临阵换将了。齐王失了兵权事小,我大宋社稷才是重中之重。” “朝堂之上,左相的立场一直是相对比较正的,苏大人亦是左相一系,想要挽救此危难,还须得左相发力。” 苏扬心中自是了然。 他只是一个勉强入流的四品官,在朝堂之上可并没有多少说话的分量。 他所能做的,确实也只是量力而为。 “孙将军放心,齐王乃国之柱石,局势不到极其糟糕的地步,料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苏扬说道。 孙定讥笑了一声,“苏大人就莫要拿这些话来安慰我了,这朝堂上的诸位相公到底是什么德性,我也很清楚。对外弱如绵羊,对内面目狰狞。” “这番话,本不该是我说,但齐王之事,真令人心寒呐。” 苏扬缄默不语。 这厮说话是真的直。 就这话要是听到旁人的耳朵里,孙定不落个千刀万剐,都对不起他说的这些话。 苏扬也得落个连带的罪过。 “本将已不奢求朝廷能让齐王安然无恙的继续回前线执掌兵权,我只希望苏大人可以奔走一二,想办法保全齐王性命。若当真到了危难之时,齐王还是我等的希望。”孙定再度抱拳,神色真挚。 苏扬刚想说,连荣国公都无性命之虞,齐王应该没事。 但张了张嘴,他自己就先把自己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真会没事吗? 莫须有不是开玩笑的。 齐王功高震主,又手握大宋最为强大的军队。 单单只是这两点,稍微煽点风点个火,齐王的性命就悬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了。 齐王和荣国公终归还是不同的。 “我会的。”苏扬憋了好久,才开口说道,“齐王是大宋的功臣,功臣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孙定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些许的光泽。 “我送送苏大人。”孙定说道。 似乎在苏扬的身上,他看到了那渺茫的希望。 都是从朝堂上厮混出来的。 这朝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苏扬清楚,孙定为官更久,自是更加的清楚。 有希望,总好过没有一丝的希望。 两人的密谈,到此算是结束。 苏扬没有拒绝孙定的好意,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官船走去。 不远处,顾世清等人看到苏扬上了船,也押解着浩浩荡荡的人犯走了过来。 一道吆喝声响起,官船缓慢的调了个头,朝趁着夜色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孙定立于渡口,看着苏扬乘坐的官船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火把的光芒将他的脸庞映的通红,却看不出多少的感情。 这个不苟言笑的将军,在这一刻,又好似回到了那个如石雕般冰冷的状态。 …… 官场上。 苏扬手扶着船舷,眺望着夜色,久久没有任何的动作。 顾世清出来了一趟,见苏扬在独自发呆想事情,又默默回了船舱。 忽闻一道香风袭来。 苏扬这才扭头看了过来,“夜已经很深了,李姑娘为何还不休息?” 李思卿将手中那条薄毯披在苏扬的身上后,笑着说道:“等你一起休息,却始终不见你来,奴家只好出来出来寻大人了。” 苏扬倒是喜欢李思卿这荤素不忌的玩笑。 可今日他确没有什么心情。 官船缓慢的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给苏扬的感觉更像是一点点钻进怪兽的嘴巴。 夜色下,这个形容,很形象。 “玩笑开的久了,李姑娘恐怕会嫁不出去。”苏扬说道。 李思卿眨了眨眼睛,惊声问道:“大人这就已经玩腻了?” 繁星当空,李思卿那明亮的眼睛,就像是遗落在凡间的星辰。 说话间,淡淡的水雾已氤氲了起来,望之令人心醉。 苏扬愣住了。 忽然间很傻眼。 妖孽换路子了。 这一次,更野! 男人最见不得女人哭,苏扬也免不了这个俗。 当水雾笼罩了李思卿的双眼,苏扬只觉头皮发麻之余,也有些慌了神。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他手忙脚乱的说着,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李思卿这一手,分分钟就让苏扬破了功。 他就纳闷了,都没玩过,呸,都没好过。 怎么就能说是腻了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李思卿的眼泪瞬间吧嗒吧嗒的滚了下来。 她无声的望着苏扬,眼神幽怨、凄婉。 一瞬间的戏足到苏扬都忘记他们之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了。 “奴家做错了什么可以改的,大人不腻可以吗?” 她紧紧抿着唇,可怜兮兮说道。 苏扬的脑子瞬间都快炸了。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个妖孽就是在装。 可一看李思卿那双眼睛,苏扬的心瞬间就又软了。 真是……造孽啊! 牙一咬,心一横,苏扬猛地一把将李思卿拥入怀中,恶狠狠说道:“腻?怎么可能会腻呢!本官可还没好好把玩呢!” 第670章 入京 李思卿落荒而逃。 那张动人的脸颊,红的像极了三月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啧~”苏扬满脸笑意,手扶着船舷情不自禁哼了出来,“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原来正确的答案竟是在这里。” 刚刚那一拥,让苏扬找到了制敌取胜的关键,心情不由良好。 迅速逃入船舱的李思卿,也许是顺风的缘故,这一次耳朵格外的灵敏。 苏扬那句低低的呢喃,竟很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话让李思卿的脸颊瞬间红到透光,她狠狠一跺脚,瘪嘴低啐一声,“果然是个坏人!” …… 归程,比来的时候就快多了。 苏扬还没想好到了京城该如何去办,这船便已到渡口。 眼望着京城旌旗招展,守卫森严的高大城墙,苏扬的心中没有泛起任何的波澜,只有淡淡的压抑在心间笼罩。 这世道,终归还是越发的不平静了。 “苏大人,齐王之事如何处置尚未可知,但你我……之事,恐怕也难以善了。”顾世清手中依旧摇着折扇,气度却不再像往常般的风度翩翩,反而看起来好像有些惶恐。 苏扬一边朝着城门走去,一边说道:“证据确凿又何难以善了的?只管踏踏实实做事,剩下的,自有公论。” 顾世清摇头苦笑,“道理自然是这般道理,但那些咬起人来不要命的疯狗,可不见得会有这般顾虑。他们啊,哪怕是这蛋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的裂缝,他们也会扑上去叮两口的。” “能伤人自然是最好,不能伤人,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恶心你一把,难搞的很呢!” 顾世清的顾虑,苏扬自然心中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他办事。 他的心中自有一杆秤。 “本以为大人在江州的差事就已经办的够凶残了,谁知道韩统领去了一趟严州,也把严州的根子给掀了。这就是明晃晃递到那些人手中的刀啊,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顾世清摇头晃脑的说道。 就这事,他从江州一直念叨到了京城。 “顾公子很担忧?”苏扬笑道。 顾世清翻了个白眼,“我都快抖起来了!” 苏扬摇头一笑,迈步走向了城门。 只是假象罢了。 苏扬反倒是觉得,孙家和他们的盟友,应该慌一慌。 周清源的那本账册,可是详细的很。 查验了印信之后,苏扬率人很顺利的进了京城。 虽然一切顺利,但他的到来还是引起来很大的轰动。 只因人犯的队伍,过于庞大了。 甫一入城便引起了百姓呼朋唤友,堵街围观。 “哎,那不是苏神医吗?” “真是苏神医,听说他奉命南下查那些贪官污吏去了,看看这阵势,真威风啊!” “后面绳索上串着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吧?” “乡亲们,谁家有烂菜借我点儿,小人来我这群狗官开个道!” “同往,同往!” …… 当长长的队伍迤逦过街。 臭鸡蛋、烂菜叶登时铺天盖地而来。 苏扬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这是他们应得的礼仪。 直到苏扬看到不少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才连忙出言喝止,“砸就砸就怎么还拿石头呢!有没有王法了?” 他喊的很卖力。 但在声势浩大的百姓之中,他的声音直接泥牛入海,根本屁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无法无天,太无法无天了!”苏扬气到直咬牙,但百姓兴起,他根本拦不住。 “大人,要不,我来喊吧,我嗓门大!” 李木子看苏扬喊的嗓子都快冒烟了,毛遂自荐道。 顾世清一把将李木子扒拉到了一边,“你瞧不起苏大人不成?哪都有你的事,边上歇着去。” 李木子顿时感觉很委屈。 怎么好心反而还要挨骂呢? 他有些不解! 李木子正委屈的不能自已,忽听顾世清对苏扬说道:“大人的这个护卫,有些蠢了。” 李木子:…… 苏扬拍着胸膛,看了一眼李木子,“挺好的!” 这一番话,登时令李木子犹如春风拂面,瞬间舒畅了。 还是大人好,不像这个姓顾的,简直就是一斯文败类。 百姓的热情越发的高涨了。 烂菜叶子,臭鸡蛋铺天盖地,里面混杂石头也就罢了,有人竟然连泔水都拿了出来。 周清源是第一个被泔水洗礼的。 虽然沦落到了阶下囚的地步,但他的气度依旧非凡,走路稳健,腰板挺得笔直。 尽管他的头上顶着烂菜叶,发臭的蛋液糊的满身都是,可他好像全无所觉。 相比周清源的坦然自若。 陈金河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而过度暴躁的驴,他大喊大叫着,吼得声嘶力竭。 “本官乃江州少詹事,尔等刁民,刁民,放肆!” “殴打朝廷命官,该死的!” 他的声音比苏扬吼得可大多了。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 他吼得越大声,被招呼的反而越热情。 这一场乱象,直到禁军出现,才终于得到缓解。 那名禁军守将不知道是何需人,苏扬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但他显然很不待见苏扬。 苏扬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这小子对他有些仇视。 “苏大人,久仰!” 小麦色的脸上带着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笑意,那名禁军守将冲苏扬拱了拱手。 “不敢,多谢将军替本官开道,百姓过于热情了。”苏扬笑呵呵说道。 “苏大人,此乃是京城,天子脚下,还请大人稍微收敛着点儿。”禁军守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人圣恩正浓,可我等还是要吃饭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苏扬认错认的很痛快,但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本官也拦了,实在是拦不住,百姓太多了。本官还以为将军乐意看这样的热闹,而迟迟不愿上街维护。” 禁军守将目光一冷,“苏大人可莫要乱扣帽子!” “维护京畿安定是你的差事,还想本官替你办了不成?小心本官弹劾你一个玩忽职守!”苏扬面色忽然冷冽,厉声喝道,“滚!!” 这一嗓子,不可谓不吓人。 那守将直接一个哆嗦。 反应过来,却又恼羞成怒的盯着苏扬。 “苏大人,教、训、的、是!”禁军守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扬抖擞了一下衣衫,径直离开。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小太医了,还什么玩意都想站在他头上屙一泡。 莫名其妙! 这点伎俩,苏扬现在还真看不在眼里。 一个字,烂! 第671章 老狐狸的惯用伎俩 “真霸气!” 顾世清跟在苏扬身边摇头晃脑的说道。 苏扬此时不太想搭理这个二哈,他想了想说道:“我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有劳顾公子带人去刑部叙差。” 顾世清愣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去了出不来?” 苏扬静静看着顾世清,“我这个急事,事关齐王和我们。” “那你赶紧去吧,不就是把这些罪囚押到刑部,交个差嘛,小事,小事。”顾世清瞬间无比豪迈的说道,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豪气冲云霄。 “能者多劳!”苏扬拍了拍顾世清的肩膀说道。 顾世清反拍了拍苏扬的肩膀,“不,是苏大人能者多劳。” 苏扬顿时觉得他们两个像两个神经病。 打发顾世清去交差之后,苏扬带着莫小刀和李木子直奔左相府。 回到京城,苏扬第一时间就想回家。 但有些事情比回家更重要。 不管是齐王之事,还是他在江州、严州的所作所为,必须先和荀正通个气。 苏扬递了拜帖,在相府外等着的时候,莫小刀忽然低声说道:“大人,左相如今恐怕也有些难处。” “嗯?”苏扬疑惑出声,“说清楚点。” 莫小刀低着头,目光不动声色往后一瞥,给苏扬示意了一下,低声道:“有人在盯着左相府,大人不用向后看,免得打草惊蛇。斜对面的小巷子里,那个买饼的胡人,还有来来回回吆喝的货郎,以及斜对面楼上,那里似乎是一座酒楼。” 苏扬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向后看,听到莫小刀这话立马止住。 “你能确定?”苏扬问道。 莫小刀一笑,“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笑话?卑职那就是下九流的祖宗,盯梢、偷鸡摸狗,那都是卑职玩剩下的。” 苏扬想起莫小刀在江州做的那些事情,蓦然发觉,他这话属实问的有些多余。 “左相一直是朝中最坚定的主战派,齐王被急召回京,他被牵连,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这左相之位,盯着的人可不少。”苏扬说道。 莫小刀点了点头,“确实是不少,看样子,好像还不只是一拨人。” 说话间,相府的门打了开来。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苏大人,老爷请你进去。” 苏扬颔首。 带着莫小刀与李木子一起走进相府。 “第一次来京城就进了左相府,喔喔喔,真阔气。”李木子跟在苏扬的身后,伸长了脖子看着左右,忍不住赞叹道。 进了左相府的李木子,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几乎看不出区别。 莫小刀咧嘴一笑,低声说道:“在这里你要是管不住眼睛和嘴,一不小心脑袋可就没了,大人可保不住你!” 李木子立马缩了缩脖子,瞬间老实了下来。 那管事跟在旁边,却将双手拢在袖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直到莫小刀和李木子准备跟着苏扬走进内堂的时候,他才抬手将二人拦了下来,“二位且先在偏厅歇一歇,吃吃茶点。” “多谢管事。”莫小刀客气道。 他是街面上的老虎,行事无所顾忌。 可到了这里,他的举止之间全是涵养,竟还有那么点儿文人士子的感觉。 这一出把李木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心想,这地儿果然容易掉脑袋,竟连这个混不吝的杀才都变得如此乖巧了。 于是,李木子赶忙有样学样的见了个礼,道了声谢,这才跟着那管事到了偏厅就坐。 却说苏扬一路穿堂过巷,跟着下人走进了一处名为翠蕴堂的暖阁。 荀正博爱。 爱花、爱鸟、爱蝈蝈。 好酒、好诗、好美人。 这只是苏扬目前隐约知道的荀正六大爱好。 而这翠蕴堂,算得上是荀正爱好的集大成之地。 有花、有鸟,有蝈蝈。 诗酒在手,美人在侧。 “苏扬拜见左相!”苏扬在那女人的身上迅速扫了一眼,低头见礼。 不正经。 那个女人绝对不正经。 杏眼如春水荡漾,脉脉含情。 这哪是什么正经人啊! 苏扬未曾在风尘中打过滚,但却识得在风尘中打过滚的女人。 仅限这个时代。 至于前世,算了吧。 就算是在风尘中历了九九八十一劫,出来后,张口依旧是三四十万起的彩礼。 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小兔崽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苏扬刚抬头,荀正就指着苏扬的鼻子骂道。 这话直接把苏扬骂了个灵魂出窍,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竟招来这糟老头子这么大的怒火。 按说江州与严州之事,乃是疫患的后续。 户部都大换血了,江州和严州闹的再凶,这老头心里应该早就有底了才是。 更何况,当初他离京之时,这老头还叮嘱他查一查匪患。 那他心中更应该早已有底了才是。 “下官不知……” 苏扬刚张口,荀正忽然间哈哈笑了起来,“小苏啊,你这差事办的漂亮。” 苏扬:??? “左相过誉了,下官只是尽力办好职责所在的差事。”苏扬说道。 虽然心里很发虚,但自始至终,苏扬的腰杆都很直。 比周清源身带枷锁走进京城的时候,还直! 荀正挥了挥手,让他身边那个女人退下,这才起身缓步踱到了苏扬身边,笑得满脸慈祥,说道:“在本相眼中,你此次南下,差事办的可谓相当漂亮。但对于有些人而言,你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这一次把他们是真的打疼了。” “小子愚钝,还请左相明示。”苏扬拱手说道。 “呵,小兔崽子!”荀正低骂一声,“别在老夫面前装,有些事,你清楚我也清楚。周清源这个老匹夫,老夫早就猜到他没憋什么好屁,如今看来,他们的所图更甚。” 苏扬心中顿时更加的发虚了。 其他都无所谓,就是那些银子。 他此次南下做的那些事情,看样子都在这糟老头子的眼皮底下。 有一个左相,就极有可能还有其他人在盯着他。 这才是让苏扬真正担忧的。 荀正就算是知道了,那也算是一条船上的。 大不了苏扬割舍一部分出去,此事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这个把柄落到…… 哎,不对啊。 其他人,他那些仇敌的把柄,此刻也在他的手中。 说来说去还是一件事啊。 既然如此,那还慌个屁。 一念及此,苏扬的心瞬间正了下来。 第672章 朝堂迷局 翠蕴堂的空气很新鲜,花草的清香让整个厅堂都弥漫着大自然的味道。 但这堂内一坐一站的两人之间,气氛却并不见多么和谐。 荀正说话,像个健忘症患者,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但苏扬清楚,这糟老头子行事说话惯有条理,是个实打实的老狐狸。 这儿撂一下,那边撇一下的说话,大概只是在等他的破绽。 可让苏扬心里相当的不美好。 咱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 哪怕我是船夫,你是船长,可也是一条船上的。 “回过家了吗?”荀冷不丁的又问道。 苏扬摇头,“不曾。江州之事颇为复杂,回来先向左相禀报,国事要紧,家事可以稍微放一放,等此间事了,下官也可回家好好歇一歇。” “我最为看重的就是你这一点,办事稳重。”荀正慈祥的笑着,看向苏扬的目光似乎很是满意,“江州死多少当官的,都不要紧,也是应该的。” “你离京之后,倒是有人借机攻讦你。但还未轮到本相与你说说好话,陛下便直接出言喝退了。并且,陛下曾不止一次的提及,江州、严州须当严查。” 苏扬作揖行礼,“下官拜谢左相周旋。” 荀正摆了摆手,“说了是陛下金口玉言,我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江州与严州两地匪患可有查清楚?” 说到这个时候,谈话好像才真正的进入了正题。 苏扬说道:“下官所调查到的是,江州与严州的匪患有部分是盘踞依旧的山贼,还有一些是被人别有用心刻意扶持起来的,矛头直指严州少詹事李莫阳与陈金河,而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周清源。” “但周清源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卑职就不得而知了。那个老东西智谋过人,他罪责难逃,但卑职在他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荀正手中捻着一朵海棠花,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脸色微沉,“周清源的嘴巴还没有撬开?” 苏扬摇头,“不曾。” “此人行事过于谨慎,卑职能将他下狱,还是得益于陈金河露了底,否则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荀正点了下头,“姓周的老匹夫在为刑部尚书之时,本相与他也打过不少的交道,确实是一个实打实的老贼,你在他的面前折了威风,倒也不算意外。” “周清源挑拨陈金河与李莫阳大肆扶持山贼,你觉得有何用意?” 苏扬拱手,“下官猜不到,但此事我总觉得有些矛盾。既是贪官污吏,贪的应该是钱财与权柄,为何要与匪患扯上关系?还要让匪患愈演愈烈,他们此举,无异于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荀正似笑非笑的笑着,看了苏扬一样,“你猜到了,甚至于你的手中已经有了证据。” 苏扬泰然自若,苦笑说道:“左相抬爱了。下官也希望手中能握上一点证据,如此一来,功劳应该比现在的要大。” “小兔崽子,年纪轻轻竟就成了一个官迷。纵观整个朝野,你小子可是官升的最快的了,还不知足?”荀正笑骂道。 苏扬腆着脸也笑了笑,“位卑言轻,下官这官再稍微高点儿,届时就不再是为左相摇旗呐喊,而是冲锋陷阵了。” 这话说的苏扬自己差点把自己给膈应到了。 但想想现在的处境,这话倒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朝堂之上的势力,如今细分下来大概有四五路。 但权势最为庞大的,也就三股。 皇帝必然是居于首位的,虽然他不会亲自下场博弈,但耳目与水军遍及朝野。 除此之外,便是左、右二相了。 右相是孙家的势力,苏扬和孙家现在已经接近于生死大仇,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还指望左相这个高个子在前面顶一顶孙家的压力,说两句好听的话,就太应该了。 “你的官职自有本相替你谋划。”荀正面色一肃开口说道,“江州与严州之事,你办的很好。其余诸事不需多想,既然回来了,就歇息几天,好好陪陪家人。” “是。”苏扬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 好一会儿,荀正忽然看向苏扬,说道:“你还不走?” “左相没有下令,下官还以为左相还有什么吩咐?”苏扬说道。 他自然是故意的。 “没有什么吩咐了,下去歇着吧。”荀正说道。 苏扬略作犹豫,还是开口问道:“下官其实还有一事……” “齐王?”荀正问道,看向苏扬的目光阴晴不定。 “是!”苏扬顿首应道。 荀正眼帘低垂了一下,缓缓说道:“此事不是你能过问的,朝中自有定论,下去吧。” “是!”苏扬抿了抿嘴,应道。 …… 从左相府出来之后,苏扬就一直在走神。 直到莫小刀提出要离开,苏扬这才回过神来,“奥,好,有事直接上药铺找我。不出意外,我这几日应该没有其他的差事。” “好。”莫小刀应道,迟疑了一下,看着苏扬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 苏扬盯着莫小刀看了半晌,这才说道:“是齐王之事。” “我去打探一下。”莫小刀直接说道,“大人是想要救齐王?” “是救大宋!”苏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齐王镇守边境,我们才能有如何安逸祥和的日子。可这一次,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齐王被急招回京。”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了。北莽必然会趁机进攻,没有齐王坐镇,你觉得大宋何人还能挡得住北莽的锋芒?所谓议和,不过是短暂的苟延残喘之机。” “也是北莽准备战争的时机。” “齐王应该不会有事,但大宋绝对会有事。” 想到这些,苏扬这心就沉甸甸的。 拿着太医的俸禄,操的却是宰执的心。 这差事办的,也是没谁了。 “苏大人何必想这么多,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先去打探一下,齐王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召回了京城,如此才好下手。”莫小刀说道,“如今只知齐王被召回了京,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大人岂不是空发愁?” 苏扬失笑,“小刀兄弟教训的是,确实是空发愁。” 齐王被召回京的缘由,无非就那几条。 苏扬真正愁的,是他这个小太医找不到施展的机会。 第673章 火烧眉毛 “扬儿,你回来了?” 苏扬前脚刚踏进苏家药铺,李兰芝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苏扬会心一笑,“娘,我离开的这些日子,药铺这边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兰芝一边擦着手,一边笑着说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千瑶和云清郡主隔三差五就来一趟,给为娘打打下手,帮着干点活。哎,这可不是娘使唤的啊,她们非要干活,娘拦都拦不住,只能由着她们了。” “还有你那位现在在禁军当差的兄弟,也时不时的会来上一趟,问问有什么难处之类的。但我儿争气,咱家也今时不同往日了,哪有那么多的难处。” “要说正儿八经的难处,只能说生意有些太好了,为娘有些招架不住。” “但哪有这样叫苦的,说出来可不像是叫苦,倒像是炫耀。” …… 苏扬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日常。 “哎哟,我的锅!”李兰芝忽然惊呼一声,急急忙忙的奔着后院而去。 苏扬被李兰芝这一嗓子也给惊了一下,跟着到了后院。 柴火大灶上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边上已经准备好了各色菜蔬,格外的丰盛。 “方才你带人进城的时候,秦家兄弟来了一趟,特意告知为娘你回来了。这紧赶慢赶的,你都进了家门了,我这老母鸡还没炖好。这鸡估计是养了好些年头了,肉柴得很,都炖了这么久了,还不见好。”李兰芝一边往早灶中添着火,一边说着。 “老鸡肉好,有嚼劲。”苏扬笑说道,“娘,就让它慢慢炖着吧。” “对了,小妹上哪去了?” 李兰芝捶着后腰起身,笑说道:“姑娘大了不中留啊啊。” “小妹有了中意之人?”苏扬半惊半喜的说道。 喜的是苏悦能找个自己中意的。 惊的是苏悦竟然偷偷摸摸谈恋爱了,这可不行,他得好好把把关。 把那人的上下十八辈仔仔细细查一遍,搞得清清楚楚的。 这世道太险恶了,别有用心之人大有人在,不能马虎。 “中意之人?”李兰芝忽然柳眉倒竖,喝道,“还反了她了,她要敢偷偷摸摸干这事,我打断她的腿。娘说的意思是,她最近啊老是不着家,今天跟着云清郡主学女红,明日跟着千瑶参加什么诗会,娘也不清楚。” 苏扬一脸惊愕的张了张嘴,这跟他理解的,差的实在是稍微有点远。 “挺好的,小妹跟着她们安全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也能学一些东西。”苏扬苦笑说道,刚刚他还真的以为苏悦谈对象了。 娘儿俩就坐在灶火旁边说着话。 李兰芝又给灶中添了些柴火,忽然正色问道:“扬儿,你与为娘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云清郡主?我知道你一直反对与千瑶的婚约,可如今婚约又续上了,你与千瑶也……挺好的。这云清郡主,你准备怎么办?” 苏扬眨了眨眼睛,“娘,一下子有两个儿媳妇,不更好吗?” 李兰芝愣了一下。 实在是苏扬说的过于理直气壮了些。 “这事你要好好学学你爹,他就从来不会拈花惹草。”李兰芝瞪了苏扬一眼,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一下子两个儿媳妇,想想李兰芝就忍不住的开心。 还是我儿有本事,不像他那个窝囊废的爹。 “娘教训的是,但姻缘到了,这还真挡不住。”苏扬笑道。 “好香的肉味,有人在吗?”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喊声。 “娘出去看看,你盯着点柴火。”李兰芝起身说道。 全然没有注意到苏扬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有些不太好看。 苏扬根本不需要出去看,仅凭这声音就能听得出来来的人是李思卿。 大家是一起来的京城,但进城之后,李思卿就不见了踪影。 直接来了个不告而别。 原本苏扬还准备着安顿一下李思卿,结果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虽然苏扬不太想和李思卿有过多的纠缠,但天王山的恩情他不得不顾念着。 当时没找到人,苏扬还悄悄松了口气,觉着省了一桩麻烦。 结果没想到,李思卿竟然直接找上了家门。 心里正嘀嘀咕咕的时候,李兰芝带着李思卿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 李思卿满脸甜兮兮的笑意。 但李兰芝的脸色却好像不是很好看,时不时还搲苏扬一眼。 这搞得苏扬顿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冷不丁的,又发生什么了? 一定是李思卿这个妖孽,肯定是她跟李兰芝说了什么。 绝对的! 苏扬冲李思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啊,你一进城就不见了人影,我只能上药铺找你了。”李思卿噘着嘴,神色哀怨。 “娘亲,我来帮你吧。” 李思卿非常自然的从李兰芝手中拿过菜篮子,动手摘菜。 李兰芝一个眼神又搲了过来。 苏扬目瞪口呆,彻底的傻了眼。 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她怎么会喊的这么顺畅自然的? 李思卿那一口“娘亲”喊出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惊雷在苏扬的耳畔炸裂。 太狠了。 这个妖孽! 忽然间,苏扬心中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预感来的迅猛又糟糕。 “娘,我出去一趟!” 苏扬有些局促不安的起身,招呼了一声,不等李兰芝回应,就逃一般离开了药铺。 他要去见云千瑶和云清郡主。 把那个可能并不高的可能,直接掐死在源头。 他今天刚刚回来,云千瑶和云清郡主极有可能会来找他。 若她们俩进门,一见李思卿在那里一口一个娘亲。 那……那可就是真的天崩地裂啊! 想想那个场面,苏扬就觉得头皮发麻,脚下不由得又加快了一些。 还是快点儿的吧。 想到云千瑶去找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苏扬先去了云家。 “贤婿来了啊?快来坐,快来坐!” 云鸣盛一见苏扬进门,那叫一个热情。 一边招呼着苏扬就坐,一边吆喝着下人赶紧准备茶点果品。 “伯父,千瑶……不在吗?”苏扬此刻的心很忐忑,也很着急,合不合礼他都已经无所谓了,控制局势才是最紧要的。 云鸣盛那张圆脸瞬间笑的如菊花一般,“千瑶与小悦儿方才出门没多久,听说你回来了,似乎正准备去你家。我这边也备了一些东西,打算去看看你娘亲,结果你这就进门了。贤婿心里惦念着我,我这……感动啊……” 苏扬一听瞬间犹如火烧了眉毛一般,“伯父,再会,侄儿告辞。” 第674章 当个逃兵 云鸣盛看着敞开的大门,久久无言。 “不愧是我云家虎婿,跑起来是真带风啊!” 苏扬现在可没空去管云鸣盛这小老头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急匆匆奔走在街上的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她们。 她们三个要是扎堆遇在一起,李思卿那个妖孽再张口来一句“娘亲。” 那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但可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苏扬把云千瑶和苏悦可能去的地方,挨个找了一遍,没找到人。 这一刻,苏扬已经有些慌了。 大概就仅剩一点残存的执念,在负隅顽抗者。 蹲在十字街头,他在心中权衡良久,放弃了去郡主府找的打算。 齐王回来了,郡主府上天知道此时是个什么样子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没有必要去添麻烦了。 回家,认命吧。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的。 苏扬起身,脚步沉重的朝着药铺的方向走去。 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 苏家药铺。 此时的苏家药铺,门庭若市。 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把街口都给堵塞了。 苏扬走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家了。 他在旁边的铺子里,买了两个炊饼,复又在借口蹲了下来。 往常,这样的热闹,苏扬一点也不喜。 但今天是个例外,越热闹越好,正好可以替他挡一挡灾。 “苏大哥,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一道声音在苏扬的身后响起,紧接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就走了过来。 苏扬抬头一看,竟是秦青。 “这怎么回事?”苏扬冲着自家药铺的方向努了努嘴,问道。 “这些啊,多是太医院的官,好像还有一些户部的官员。听闻哥哥你回了京,估计是来送人情来的。”秦青立在苏扬身边说道,“也有可能是想混个脸熟。” “有看到云千瑶和云清郡主吗?”苏扬吃着炊饼,脑子里浮现却是锅里那只老母鸡。 这鸡今天能不能吃得上,得看天意了。 “看到了啊,正在后院呢。”秦青说道,“苏大哥你该不会是在躲……” “屁,我这是躲吗?我只是……在这儿歇会儿,应付这些当官的很麻烦的。”苏扬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千防万防,还是躲不过去了。 原以为齐王回了京,云清郡主就出不来了了。 结果,还是失算了。 秦青倒是没有发现苏扬神色间的异常,自顾自说道:“确实挺麻烦的,伯母忙得都脚不沾地了。我看铺子里人手有些少,就去后院帮了会儿忙,结果差点被打出来。” “嗯?”苏扬眉毛猛地一提,“你怎么会被打出来?” 秦青愁眉苦脸的说道:“哎,我也不知道啊!我进去的时候,云清郡主撸起袖子在那干的可起劲了,我觉着郡主毕竟是有身份的,我就去帮着她干了会儿。然后那个穿红衣服的,我也不知道,好像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了,让我帮一下她。” “我就去帮了,然后郡主就不开心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看着好像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我就赶紧找了个借口跑出来了。” 苏扬听的直龇牙咧嘴。 真——死定了啊! 这一刻,苏扬感觉自己距离灵魂飞升已经不远了。 哪怕今天露宿街头,这个家是绝对不能回了。 李思卿这个妖孽。 都是因为她。 此仇不报非君子! “原来苏兄躲在这里啊!”赵艺弘自街口转了过来,笑说道:“若不是顾公子眼尖,我差点与苏兄失之交臂。” 苏扬很仔细的看了一圈周围,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赵艺弘和顾世清的身上,“我蹲在这人来车往的街口,你们到底是怎么那么轻易就找见我的?” “苏兄气质卓尔不群,立于街头,犹鹤立鸡群,怎叫人难以发现?”赵艺弘笑道。 苏扬痛快的翻了个白眼,劳资信你个邪。 这几乎类似的话,他方才刚刚在荀正那糟老头子面前说了一遍。 没想到转过头,五皇子却对他也来了这么一手。 要不是关系真的熟的透透的,他兴许真的会有些受宠若惊。 “换个说话的地儿吧。”苏扬说道。 顾世清手中折扇信手一指,说道:“那儿,我熟!” “好,就去那儿吧。”苏扬没有什么意见,他现在很惦记锅里那只老母鸡。 拍了拍秦青的脑袋,苏扬低声嘱咐道:“帮我去药铺里看看,如果她们真打起来了,赶紧来通知我。” 秦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苏大哥,我觉得你躲好像不是办法。” “谁躲了?我只是……给她们一个友好合理解决问题的契机,我若是在那里,你觉得她们还能畅所欲言吗?”苏扬板着脸说道。 论海王的自我修养。 渣男,需要的只是理由…… 呸! 他跟李思卿真没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苏扬的潜意识里竟然有种他真和李思卿有一腿的认知。 简直是疯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秦青很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那几位姐姐可能会联手……哈哈,好像说多了啊,那苏大哥,我过去了啊!” 苏扬黑着脸看着秦青在街上灵敏的七拐八拐,进了苏家药铺。 联手制裁他? 不可能! 小兔崽子,人不大,想的还挺多。 顾世清抱着双臂,一脸吃味的说道:“真是羡慕不来啊!” 赵艺弘扭头看了一眼,“这京城随便上个楼都能寻见顾公子的娘子,你有何羡慕的?” 顾世清讪讪一笑,“五殿下就别说笑了,我这,怎能和苏大人相提并论。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苏扬一听这俩人的谈话,就知道他们已经去过药铺了。 这个话题,破显尴尬,他接都没有接,转而问道:“你们二位怎么凑到一起了?” “我来寻苏兄,他也恰好来寻苏兄,我们便一道来寻苏兄了。”赵艺弘说道。 苏扬愣了愣。 你很幽默? 顾世清登时笑的前仰后合的,好半晌才止住笑声说道,“我与五殿下同为京中纨绔,也算是老相识了,今日确实是恰好凑到一起了。我做东,请五殿下与苏大人赏脸喝两杯?” “走吧,不是地方都已经选好了嘛!”苏扬催促道。 在自家门口,这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 “走走走,苏兄着急,可莫要被抓到了。”赵艺弘打趣道。 第675章 议和 与苏家药铺一街之隔的地方,有一座名为醉红颜的酒楼。 这醉红颜虽然名字有点落了俗套,但它在西市可是声名斐然,备受文人士子追捧。 苏扬也只是听说。 听说这里的伶人唱腔宛若黄莺,语调婉转,余音绕梁。 更兼有荤素之别。 酒菜上乘,伶优更甚勾栏瓦肆,这便是绝对的上上之选了。 顾世清确实是这里的老熟客,他熟门熟路的带着苏扬与赵艺弘上了三楼。 “甲二可有客人?”顾世清扭头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小二问道。 “没有,顾公子的雅间小的们怎敢随便允了他人,一直都给顾公子留着呢。”小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意,点头哈腰说道。 顾世清在袖中抠搜了一番,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小二,“好酒好菜看着上,本公子今日招待贵客,若是怠慢了,小心本公子打断你的腿哟。” 小二拿了赏钱,登时笑的更欢快了,“公子稍候,若敢怠慢,不需公子亲自动手,小的自行断了双腿向公子赔罪。” “去吧去吧。” “哎,好嘞!” 顾世清摇头笑道:“你看,他们就多么容易满足。” “换你在这个位置,应该也很容易满足。”苏扬笑道。 在什么样的位置想什么样的事情,做什么样的梦。 乞丐不可能整天幻想着做皇帝,商人也肯定没有当将军的念头。 特例在什么地方都有,但整体的大流绝对是这样的。 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顾世清被怼了一下,哈哈一笑掩饰了过去,喟然叹道:“只是心有所感,随口一句,苏大人不必当真。” “听顾公子这口气,可是已知道了什么?”苏扬问道。 顾世清往左右看了看,“进去说吧。” 他推开甲二雅间的门,待苏扬与赵艺弘进去后,劝退了两名正要上前服侍的侍女,重又关上门,这才说道:“此事……颇为复杂。” “这是明摆着的。”苏扬落座说道,“且不说其他,单单只是九道金牌班师诏,已足以看出来此事的严峻了。” 顾世清却摇了摇头,“不,更为重要的是相权之争!” “相权之争?”苏扬反问道。 他想到了今日去左相府时,遇见的那些人。 只是当时和荀正那糟老头子的谈话,不是很顺畅,苏扬忘记提这茬了。 “是,我父亲与齐王可以说是同气连枝,军国大事非儿戏。但这一次,我父亲却反复提醒我不要冲动,也别掺和。”顾世清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说道。 “是,我也听闻了一些。”赵艺弘忽然说道,“右相孙丰毅有想法更进一步。” 苏扬的脸色一时间有些不太好看。 顾世清和赵艺弘带来了同样的消息,那这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 孙丰毅主和,荀正主战。 借着北莽重重逼压的这个时候,实现和谈,同时敲掉挡在他面前的左相。 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其他两位宰执什么态度?”苏扬手指缓缓敲在桌案上,沉吟着问道。 他的话还没有迎来答案,外面敲门声先响了起来。 “顾公子,给您上菜。” 小二欢快的喊着,侧过身让一个个身段苗条的侍女将饭菜送上了桌。 “顾公子,今儿子还是老规矩,还是您先看看?”小二弓着腰笑问着,目光不断的瞥向那些上菜的侍女。 顾世清摆手,“今日不用伺候了,先下去吧。” “是。”小二应声,领着那些侍女迅速离开。 气派的圆桌上,饭菜色香味俱全。 赵艺弘好半晌才把目光从门口的方向移开,“顾公子比我玩的洒脱啊,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顾世清打了个哈哈,“五殿下说笑了,就是陪着喝个酒而已,哈哈。我往常多是一个人至此,一个人吃饭喝酒,很无聊的,多的时候都会找一两个人作陪,说说话。” 赵艺弘摇头晃脑的感叹道:“难怪这醉红颜有这么大的名气,上菜的侍女都个顶个的水灵,有名声是应该的。” “吃饭,说说正事。”苏扬提醒了一句。 那几位水灵灵的侍女一进门,顾世清和赵艺弘的魂好像都被勾走了。 “对对对,吃饭,说正事。”顾世清打了个哈哈,立马符合道,“对了,刚刚说到哪来着?其他两位宰执,啊这个……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啊。” 赵艺弘替三人将酒斟上,说道:“左右二相积威深重,那另外的两位虽然能力都不算弱,但平日里却没什么存在感。他们更像是左右二相的附庸,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二人到底倒向的是哪一边!” “能做到宰执这个地步的,绝对没有一个简单的。”苏扬摇头,“他们二位再进一步,那就是左右二相,五殿下都不清楚,看来他们平素里确实是低调。” 苏扬隐隐约约的有了点想法。 兴许这两位宰相继承人,会成为齐王之事的突破口。 这是战事,也是国事,更是争权夺利。 孙丰毅看上了左相这个位置,想要借助议和斗倒荀正。 那反之,若能斗倒孙丰毅,齐王之危也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但是,回归事情的本身,苏扬还是对自己的位卑言轻感到遗憾。 “孙家贼厮,着实可恨!”顾世清喝了一杯酒,忽然恨恨骂道。 “现在说这些没用。”赵艺弘压低声音劝道,“我觉得荣国公不参与此事,是应该的。我听说,只是听说啊,荣国公可能要代替齐王去前线。” “嗯?当真?” “应该是真的。”赵艺弘说道,“但不是参战,而是……议和。” “你们刚刚回来,有些事情应该还不是很清楚。议和恐怕是不会再做更改了,国库空虚,我大宋已经难以支撑一场大战了,需要休养生息,以图后进。” “而此次议和,苏兄居功至伟。” 正吃菜的苏扬,听到这话直接一个激灵。 “你别吓我?我可一点也没有参与此事,而且我也没这个资格。”苏扬喊道。 莫名其妙的,怎么还就扯上他了。 赵艺弘抬手拍了拍苏扬,“苏兄不要过于紧张,是这样的,我听说,我真的是听说。这一次议和,今朝酿以及苏兄的那两味药,都将被选定为赔付给北莽的物资之一。” 苏扬一听,顿觉牙疼。 他没有任何的激动。 只有深深的耻辱! 第676章 顾公子的妙计 苏扬就挺纳闷,朝廷怎么就盯上他的这三个小玩意儿了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好用? 好吧,也许是的。 尤其是在北人打南人的时候,感冒灵颗粒和板蓝根颗粒绝对有奇效。 这特么的,就是妥妥的在资敌。 北莽南下,首先要适应的就是南方湿热的气候。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竟然把他的药,要当做物资赔给北莽。 苏扬真心觉得朝堂那帮大佬,脑子都已经被某些玩意给糊了。 “我能拒绝吗?”苏扬问道。 这个事,让他手中的肘子一下子都没有那么香了。 赵艺弘微楞,摇头道:“这……恐怕不能!” 苏扬的气息瞬间萎靡。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史官提笔一挥,他这个小小的四品官,指不定也要跨入奸臣之列。 “齐王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苏扬转念问道。 糟心的事情不能一直想,想的久了,就想提刀砍人。 顾世清给苏扬斟了杯酒,说道:“齐王始终是齐王,虽然被九道金牌班师诏召了回来,但肯定是不会有事的。陛下不会拿齐王这样的有功之臣怎么样,稍微做点什么,那不是让天下臣民寒心吗?” “以右相为首的主和派可以攻讦齐王,但也绝对奈何不了齐王。” “其实陛下不但没有问责,反而重赏了齐王,让齐王在家修养。其实说白了,就是把齐王招回来不要让齐王阻挠和北莽和议。” “喝一个吧。”赵艺弘端起酒盅说道,“其实这样的结果,对齐王而言,或许比杀了他更难受。我听说,是真的听说,齐王回京之后,于金殿之上怒斥孙丰毅等人,还在孙丰毅的脸上吐了两口唾沫。” “而孙丰毅始终笑脸相迎,唾面自干。” 苏扬知道这绝对是齐王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没有当殿杀人,应该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但是……”苏扬看向了赵艺弘,“你为什么要每次都加个听说呢?” 赵艺弘低了低头,“确实真的是听说,并非是眼见为实的事情,我觉得应当提醒一下,免得误入歧途。这些事,大部分都是我母妃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她最近在我面前提起国事的次数有些多。另外一部分,是齐王妃所说。” 苏扬失笑。 高妃为什么对国事忽然间上心了。 还不是因为在你这个儿子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好吧,你有这样的顾虑是应该的,但毕竟是高妃娘娘所言,料来肯定是不会有错。”苏扬笑着说道,他就不信赵艺弘会真的没有看出来。 “本想出一把力,但现在看来……”苏扬搓了两把脸,心中的愁闷全写在了脸上。 皇帝重赏齐王,让他在家中休养。 这说白了不就是现在荣国公的处境嘛! 而与北莽议和,似乎已成定局。 历史终究还是重合了。 在未来的几年会发生什么,苏扬用脚丫子几乎都快能想到了。 “苏大人若真有心,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顾世清忽的目光发狠,沉声说道,“力主议和的,说白了就是右相一系,只要我们能找到机会……” 顾世清狠狠一攥拳,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搬倒他!” “如此,一切皆有可能!” 苏扬定定的看着顾世清,“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顾世清头一偏,许久,忽然间泄了气,“我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打算跟你赌一把。你这话说的,瞬间让我,没了主张。” “有决心是好事,但我们决不能盲目行事。搬倒右相,无异于我们徒手去搬踏一座山。别忘了,孙家还有一个平章军国重事,一门二相呐!还都是活着的。”苏扬叹息道。 赵艺弘忽然幽幽说道:“我感觉,你们两个是真没把我这个皇子当一回事。” “你有办法?能搬到孙丰毅?”顾世清追问道,眼神瞬间放光。 苏扬拿酒盅堵了顾世清的嘴,无语说道:“五殿下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太肆无忌惮了。当着皇子的面,谈论如何搞死右相,这是什么罪?” 顾世清被动的喝了那盅酒,嘟囔道:“五殿下这不是咱们一条船上的人嘛!这种事不自己人商量,难不成我还跑去跟孙鸣渠那孙子商量?” “你说的真的好有道理!”苏扬忍不住都想给顾世清拍案叫绝了。 赵艺弘却显得有些激动,“顾公子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来,我敬二位一杯。” 苏扬倒是能够理解赵艺弘的心态,但顾世清显然有些意外。 这厮说的时候估计是故意的,他也没有想到会得来这样一个结果。 以及,赵艺弘明显的把他当做自己人的好意。 有心算无意,但这个结果,应该是大家一致的诉求。 这一顿酒之后,荣国公应该就要归属到五皇子一系了。 苏扬倒是看的明白,可他对自己的定位,就稍显尴尬。 “宫中有什么消息,我会尽快派人送信,不,我亲自送信。”也不知道是这酒醉人,还是谈话的内容更醉人,赵艺弘看起来稍稍有些上头,“苏兄,你是不是不赞成议和?” “与虎谋皮,议和只会刮空我们的积蓄,壮大敌人的实力。北莽豺狼秉性,他们也绝对不会满足这一战的成果。”苏扬说道,“我确实不太看好议和。” 赵艺弘点头,“我明白了。” “但这话殿下自己心中知道便可,万不可说出去。”苏扬提醒道,“这话若是传出去,对殿下大为不利。” 赵艺弘脸上泛着很轻微的红晕,笑道:“苏兄说笑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苏大人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让我心中忽生一计,而且,绝对管用!”顾世清忽然说道,眼神之中再度精光大放。 苏扬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 明明是一个深有城府的人,却偏偏喜欢搞这么一出。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毛病,竟让他得了这么个癖好。 “顾公子请讲。”赵艺弘很客气的说道。 他与顾世清相熟较早,但似乎对这个家伙的为人,不是很清楚。 顾世清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说道:“我们完全可以找一些事情,让右相一系自乱阵脚,我们无力阻碍议和,但可以捣乱啊!等乱起来之后,再找机会嘛。” 第677章 世事真无常 苏扬愣了有那么几息时间,然后竟莫名觉得顾世清这个主意好像还真的不赖。 这时,顾世清接着说道:“浑水好摸鱼啊两位,孙丰毅的目的在于尽快促成和谈,可这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就是互喷口水都得喷一段时间,不可能快得了的。” “而在这个期间,只要我们挑出足够多的刺,尽可能的在他们身上找事情,吸引朝堂的目光。我们做不了议和的主,但左相肯定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苏扬默默点头。 这个主意越来越靠谱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手中恰好有一件利器。 周清源的账目牵扯了一大堆的京官,几乎全都是孙丰毅一系。 苏扬觉得他有必要仔细想想,该如何利用那个账目了。 “五殿下以为如何?”顾世清笑吟吟问道。 赵艺弘还在考虑,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可行,但,右相的把柄恐怕并不是那么好找的。若当真有,左相应该早就发难了。” “不直接找右相的,我们的目的是搅浑这潭水。直接对上右相,我担心我们几个会很难脱身,找他的那些爪牙,附庸。”顾世清解释道。 赵艺弘歉意一笑,“是我听岔了。” “对付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即便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什么把柄,我们完全可以给他们创造把柄不是吗?” 顾世清笑着笑着嘴就裂开了,赞道:“还是五殿下高明!” 苏扬虽然也赞同他们二人的话,但却稍微有些不太适应。 五皇子也学坏了啊! 这么脏的手段,竟然信口就来。 念头到了,做起来,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那就暂定如此!”苏扬说道:“劳烦顾公子为我们筛选出一些人选如何?官职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且职司比较紧要的。” 苏扬的手中有很明显的证据,但却不宜在这个时候就直接拿出来。 “义不容辞,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在这京城之中,我确实不太了解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们,但我绝对熟悉他们的纨绔儿子。”顾世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苏扬点头,苦笑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可能真会丢小命。” 此时已近黄昏,苏扬估摸着药铺那边的动静该到差不多的时候了。 呵,渣男啊。 苏扬真不想如此的。 赵艺弘忽然说道:“我接下来,干什么?” 不等苏扬开口,顾世清就先说道,“殿下这几日好生将养便是。等下官物色到人选,届时才是真正动手的时机,那时,自然有殿下忙活的。” 苏扬点头,“暂时也没什么可忙的,殿下且先歇着。” 赵艺弘有些遗憾的应了下来。 苏扬看的出来,这位五皇子殿下似乎是觉醒了。 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出来的热情,更甚于他和顾世清。 不管怎么说,在这片世界,苏扬始终是一个陌生的灵魂。 王权家国,在他的心中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 他所在乎的,只是他身边的这些人。 他的归属感,也只是源于身边的这些人,以及关系并不大的相似历史。 大宋,和苏扬了解的那个宋,有着相似的宿命。 但如果真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苏扬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跟这个朝廷一起送命。 正如孙定送行时说的,他一定会量力而为。 力所能及之时,兼济天下。 力有未逮是,独善其身! 离开醉红颜酒楼之后,苏扬辞别赵艺弘与顾世清,直接走向了自家药铺。 走上那条此刻已变得幽静的街道,苏扬的心不由自主的再度忐忑了起来。 心中正思量如何应付之时,却见秦青正在药铺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探头探脑的朝这边张望,苏扬快走两步,上前问道:“不是让你在药铺盯着吗?你在这儿盯什么呢?” “苏大哥。”秦青显得有些为难,“几位嫂嫂给的比大哥……多。” 苏扬:??? “小兔崽子,你反水了?”苏扬提眉喝道。 秦青立马摇头,同时摇摆双手,双重否定。 “苏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句话,我这怎么能算是反水呢?而且,后院那边现在很和谐,郡主与千瑶姐姐的关系好像原本就挺好的,这小半天,她们对那位红衣服姐姐也熟悉了。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聊云公公,说的挺开心的。”秦青说道。 “云公公?” 苏扬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三个花季少女凑在一起聊一个死太监,这事能正常?! “对啊,他们就是在聊云公公。”秦青显然没想那么多,“好像云公公本出身诗书簪缨之家,只因家道中落,为保全家族声望,云公公就入赘了一高门大户。结果因为云公公生的俊俏,出门在外就难免遇到一些红颜知己,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发生了许多的事。”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他的那些红颜知己,被他的夫人给知道了。然后……云公公就入了宫。” 苏扬的脸已经黑的跟锅底差不多了。 这他娘的能是云公公的故事? 不管是指桑骂槐,还是含沙射影,那一个说的不是他?! 而且就云公公那样子,哪一点跟俊俏沾上边了? “这个故事谁说的?”苏扬沉声问道。 秦青缩了缩脖子,“起初是云清郡主说的,后来好像千瑶姐姐知道的更多一些,然后就是千瑶姐姐在补充。那个红衣服的姐姐,全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笑的挺开心的。” 苏扬差点一口老血直接飚了出来。 真是世道炎凉啊! 云清郡主那么温婉的姑娘,竟然都学会指桑骂槐了。 李思卿有那样的反应,苏扬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那就是一个不嫌事儿大的,能看他的热闹,她估计开心的要死。 “还说什么了吗?”苏扬问道。 秦青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是有,但我听的不是很真切。” “说说!”苏扬在秦青的身边蹲了下来。 他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回去。 云公公的故事是真的惨,搞得他也有点儿心虚。 “是那位红衣服的姐姐问的,好像说什么睡没睡,还有亲嘴啊什么的,苏大哥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真的是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样子,我根本就不敢凑近去听。”秦青说道。 “奥,差点忘了,那位红衣服的姐姐说大哥你跟她一起洗澡来着,跟女孩子一起洗澡好玩吗大哥?” “咳……”苏扬一口老血就涌了上来。 完了,完了! 第678章 打孩子要趁早 秦青的一番话,让苏扬当场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可他又觉得,这个误会应该解释清楚更好。 不然误会的深一点,可能会中招。 然后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苏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秦青追问道。 苏扬正在揉着太阳穴,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挺好的,赶紧找个姑娘生个娃。” 秦青定睛看了苏扬半晌,忽然摇头,“我还要干大事呢,怎能让女人拖住我的脚步。苏大哥你是我的前车,我应该引以为鉴。” 苏扬:…… “小兔崽子,你消遣我!”苏扬忽然跳起来,抡起一旁的棍子就打。 教育孩子要趁早。 秦青瞬间跑的比兔子还快。 大概一刻钟后。 秦青挣脱了苏扬的追杀,但苏扬却没能挣脱李兰芝的棍棒。 说来,这事真的就是个巧合。 苏扬撵着秦青刚刚冲出那条巷子,迎面就撞见了拎着擀面杖的李兰芝。 苏扬的棍子始终没落到秦青的腿上,但李兰芝手中的擀面杖,却结结实实落在了苏扬的腿上,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 说什么打孩子要趁早,早些年要是好好收拾收拾,也不至于落个今天的局面。 “娘,娘,你先消消火,这个事我能解释,真的能解释。”苏扬心中那个悔啊。 他应该在李思卿进门的时候,把这个事就说清楚的。 当时只是担心李思卿又再整其他的幺蛾子,就急匆匆出了门打算截胡云千瑶和云清郡主,结果,人不但没拦住,反而让她们顺理成章的凑了一桌。 这个误会,一下子就深不见底了。 跟他娘四十岁的小姐姐似的。 “你给我解释啊,好好解释解释。” 李兰芝抡起擀面杖还要再打,但终究还是没忍心落下来。 苏扬抓住机会,赶忙说道:“娘,是这样的,我跟李思卿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就是瞎说的,这女人居心不良。” 李兰芝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刚刚没忍心落下去的擀面杖,咔嚓一下落在了苏扬的腿上。 声音相当的沉闷。 这一棍子,比之前的任何一棍子都实在。 “你娘我有三个儿媳妇,你是嫌多啊?思卿多好一丫头,嘴巴甜,会说话,手脚也勤快,哪点配不上你了?啊,现在当上官了,就想学那谁谁谁挑挑摘摘了是吧。”李兰芝越说越气愤,到了气头上,抡起擀面杖给苏扬就又来了一下。 这两擀面杖敲得,苏扬差点以为自己的腿断了。 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挨打。 结果竟然是因为来母亲维护李思卿。 这真的没天理了啊! “娘,根本没有这回事的。”苏扬还是坚持道,“而且,我跟千瑶已有婚约,这事就算是真的,是不是得先问问千瑶的意见?” 李兰芝左右一想,嘀咕道:“好像确实是啊,千瑶毕竟是正妻。” “不行不行,这事现在不能问,你们两个如今都还未成婚。” “不行,必须尽快完婚!” “走,跟我回去,给你准备了一桌的饭菜,结果你不见人影了。” …… 苏扬乖巧顺从的跟着李兰芝进了药铺。 在刚刚那一瞬间,李兰芝的想法变了数次,把苏扬给彻底的镇住了。 这一波,是真的怂了。 跳不起来了。 将苏扬扔进后院,李兰芝就转身进了厨房,理都没有再理苏扬。 后院的槐树下,一张石桌,方方正正。 四座石凳,形状如鼓。 三位佳人…… 皆巧笑嫣然。 “哈哈,那个……刚刚有点急事,对,有点急事,哈哈。”苏扬局促不安的搓了搓双手。 他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感觉像是被捏死的鸭子。 沙哑,刺耳。 “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啊?我能知道吗?”云千瑶歪过头,似笑非笑的问道。 苏扬一个箭步上前,在唯一空出来的那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然后神色瞬间凝重而严肃,沉声说道:“你们都是我最为亲近的人,自然是能知道的,但除了这个院子,我希望你们谁也不要提及。” “哟,这么严重的吗?”云千瑶话语之中带的刺瞬间明显了起来。 苏扬没有理会云千瑶,而是看向了云清郡主。 “跟我有关?”云清郡主指了指自己问道。 苏扬点头,“确实跟你有关。” “你们也知道我这次南下,去的是江州与严州两地。这两地匪患四起,经我多方查证,抽丝剥茧的调查,终于弄清楚江州与严州匪患的源头,其实在京城。”苏扬的声音越发低沉了下来,“此事已上报刑部,兴许恐怕又是三司会审的流程。” “不过我要说的重点不是在这儿,而是——齐王!” “方才荣国公之子与五殿下来了一趟,齐王被急召回京的原因,与我此行,有着不小的关系。” 云千瑶忽然喊道:“好了,你不需要再说了,我信你。” “对,你还是别说了。我父亲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已经好几天了,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药,或者好的办法。”云清郡主也说道。 李思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花茶,不悦说道:“你们俩可真是的,刚说到关键的地方,怎么就不说了啊!” 苏扬看着李思卿,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是再给我乱来,我就派人告诉你师父,给你关十年的禁闭!” 李思卿嘴巴一撅,笑嘻嘻说道:“我哪有乱来嘛,她们两个都能喜欢你,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 云千瑶和云清郡主的眼中,几乎是非常统一的有一道喜色闪过。 “苏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人家李姑娘都跟你一起洗过澡了呀!”云千瑶说道。 但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听的出来,她就是故意的。 “我乐意哟。”李思卿笑吟吟说道,“为了喜欢的人,我觉得一起洗个澡没什么的了,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呐。没想到云姑娘如此惜身的啊?既然没一起洗过澡,那拉拉小手总该是有过的吧?” 云千瑶的脸蓦然间红的比拟红灯,又宛若那姹紫嫣红的红梅。 “咦,竟然都没有呢。云姑娘你也太小气了,啊,不是,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云姑娘太珍惜自己了。我听说啊,就有这样的人,虽有婚约,但是呢,是骑驴看唱本,成婚之前面都不让见的呢。为的啊,就是以后好见风使舵,寻个更逞心如意的。”李思卿笑嘻嘻说道。 被吓得三魂六魄差点直接出窍的苏扬,在准备堵住李思卿的嘴之前。 他的嘴,先被堵了! 第679章 大吉大利 一脸惊愕的苏扬,看着云千瑶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以及因为紧张而快速抖动的睫毛,大脑一片空白。 但苏扬的舌尖出于本能的刚刚一动,云千瑶就已闪电般脱身而去。 她那张俏脸上红晕弥漫,但却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般仰着头,说道:“如何不敢?你能做的,本姑娘也照样可做。” 李思卿与云清郡主早已呆如木鸡,好似傻了一般。 在云千瑶的话说过之后好一会儿,李思卿才猛地回过神来,嗤笑一声说道:“不过蜻蜓点水而已,我可是……” 苏扬连忙伸手一把捂住了李思卿的嘴,“你可闭嘴吧你,怎么这么能挑事儿呢!我们两个什么时候一起洗澡了?” 原本苏扬还顾忌着李思卿的自尊没敢说过重的话,毕竟是女孩子。 可现在他觉着不说是真的不行了。 再让这个妖孽继续说下去,他可能真的就没有活路了。 李思卿瞬间涨红了脸,口中呜呜喊着,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喊些什么。 苏扬也没有理会,继续对云千瑶与云清郡主说道:“这个事情我真的是可以解释的,我与李姑娘,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 云清郡主忽然起身,附在苏扬的耳边轻声说道:“苏神医,我们是知道的!人家毕竟是姑娘,苏神医怎么如此说呢?” 苏扬一脸呆滞的看向了云千瑶,以目光求证。 云千瑶却迅速扭过了头,只是脸上的红晕更甚。 显然她已经猜到云清郡主对苏扬说了什么。 苏扬呆如木鸡,整个人都麻了。 所以自始至终,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云千瑶与云清郡主根本什么事情都看出来了,就是没有明说?! 这世间的套路太深了。 太深了! 单纯如云清郡主竟然都学会这故弄玄虚的手艺了。 苏扬讪讪收了神通,默默坐回了原位,什么话也不说,也不想说了。 “苏扬,你放心,本姑娘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一滴水一个钉子,断无反悔的道理,哪怕你不认,我也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李思卿涨红了的脸,但说的话依旧铿锵有力。 而且,全无改变主意的意思。 俨然一副吃死了苏扬的样子。 苏扬此时脑子里根本没有更多的概念,他只有一个想法。 逃离大宋! 这日子已经没法继续了。 这简直就是大型屠宰现场。 如果云千瑶与云清郡主已对他表明了心迹,这事其实也好办。 三言两语能解释,苏扬也就解释清楚了。 可现在的关键是,大家都是这种若即若离,剪不清理还乱的状态。 让苏扬解释,都有点儿费劲。 而李思卿就跟那莫小刀似的,还是个混不吝的。 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拱火。 那些话说到最后,感觉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正僵持之际,李兰芝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坐了大半日了,想来都饿了,赶紧吃饭吧。” 因为苏扬的缘故,这一顿饭熬到了现在,终于开席了。 而苏扬…… 已经吃过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苏扬捏着嘴唇,一脸的尴尬之色,“吃过了。” “还不是为了等你。你不来,这几个姑娘只顾着收拾饭菜,却没人提开饭。”李兰芝狠狠瞪了苏扬一眼,眼神中凌厉的杀气犹如实质。 苏扬缩了缩脖子,只觉当个人太难了。 这真的是把他架在火上给烤了啊! “我去……端菜。”苏扬刚起了个身。 云千瑶与李思卿、云清郡主三女便已争先恐后的进了厨房。 这一幕,让苏扬很顺理成章的又收了老母亲一个“关怀”的眼神。 嘴角艰难的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扬耷拉着脑袋,认命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云千瑶是第一个端着菜折返回来。 刚坐下便听到了苏扬口中的念念有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你念《清心咒》?”她笑吟吟问道。 苏扬豁然抬头,再度迷茫了。 这你也知道? “其实没事的。李姑娘心性单纯,敢爱敢恨,挺好的。”云千瑶轻轻抓了下苏扬的胳膊说道,“而且,我们也都知道你与李姑娘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在一个外人面前,我……我觉得多少应该……表现的好一点。” 话说到后面,云千瑶支支吾吾,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但苏扬却听出来了她说的意思。 “所以……就放任了?”苏扬诧异问道。 云千瑶莞尔一笑,“苏兄,我们虽有婚约,但,还尚未完婚呢!更何况,我如何能拒绝别人喜欢你的权利呢?我就是管的再宽也管不到这一点呢。” “其实我觉的李姑娘挺好的。” 虽然云千瑶说的很委婉,但意思苏扬听明白了。 一瞬间,犹如拨云见日。 “李姑娘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与她之间,也当真没什么事,但关系却不能草率的了断。千瑶,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苏扬好好的组织了一下措辞,对云千瑶说道。 云千瑶笑着点了点头,眼睛挤成了一道弯月。 “就算有关系也无碍,苏兄尚未娶妻,不需要与我说这些的。”云千瑶说道。 这话冷不丁又绕回来了。 “不,还是要说明白的。”苏扬强调道。 他感觉好像慢慢找回场子了。 离京之时发生的事情,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到现在依旧如鲠在喉,他一直想将那桩事弄清楚。 就是苦于没有机会。 那次云千瑶与云清郡主机缘巧合撞一起了。 然后当他准备离京,打算与她们二人道别的时候,这俩人却都身体不舒服了。 这件事到底会成为故事,还是会成为事故,可就在一念之间。 也就是这一次,苏扬瞧着云千瑶与云清郡主的关系好像还算和睦,这才将这桩事压在了心中,并没有很不合时宜的提出来的。 云千瑶还要说什么,见云清郡主与李思卿走了过来,这才压下了话头。 菜终于上齐了。 李思卿自告奋勇的布菜,顺带给苏扬介绍了一下这一桌菜的来历。 李兰芝原本准备了四个菜。 但在云千瑶三女的不懈努力下,四个菜变成了十四个菜。 简直大吉大利! 第680章 剪不断理还乱 云千瑶似乎是全能的。 能写会道,善解人意,做的一手好女红,也炒的一手好菜。 那多出来的十道菜中,她做了四道。 而剩下的六道,被云清郡主与李思卿瓜分。 这十道菜,简单说,其实是比赛的结果。 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于是乎就成了,你一道我一道。 然后五颜六色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到了碟子摞碟子的地步。 “请苏兄试菜!”云千瑶秀手轻抬,对苏扬说道。 苏扬看着这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是一半喜一般忧。 云千瑶的菜,一看就色香味俱全。 可云清郡主与李思卿的菜,就真的一言难尽了。 一个多是焦黑色。 一个打眼一看就是生的。 这二人妥妥的走了两个极端。 对于这样的结果,其实苏扬一点也不意外。 云清郡主乃是高门闺女,哪会什么厨艺。 至于李思卿,那就是一个玩刀的,跟厨艺一点边都不沾。 真正令苏扬感到头疼的,是这些菜他都得吃。 “来来来,一起,一起!”苏扬热情的招呼道。 云千瑶的一番话,让苏扬心扉大开,整个人也彻底的轻松了下来。 眼前这一关,小意思了。 但很快,苏扬看着碗中高高摞起的菜,脸色渐渐绿了。 他一点一点的夹着菜,味同爵蜡。 实在是……难以下咽。 太难吃了。 “郡主,李姑娘,听我的,以后厨房的事情就别掺和了。”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民生凋敝,浪费可耻。” “当知你我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普天之下少有荒废的田地,却仍饿殍盈于野。” “我们眼中不起眼的一顿饭,换一个地方,却能拯救一条生命。” “秦青大家现在都很熟悉了,如果没有苏家药铺匀出来的一口饭,他们兄弟就得饿死。” 云清郡主低下了头。 李思卿也神色彷徨,撅着嘴,一个劲的拿眼瞧苏扬。 “好了好了,就你话多,赶紧吃饭吧。”李兰芝脸一板,开口打了个圆场。 …… 一场危机,好像就此过去了。 但又好像还没有过去。 被迫营业的苏扬在一个时辰之后连吃了两顿饭,肚皮都差点被撑破。 吃过饭后,因为天色将晚,云千瑶与云清郡主先后提出告辞。 但李思卿却留了下来。 虽然这个妖孽让苏扬很头疼,但他也做不出将人家姑娘拒之门外的腌臜事。 更别说李思卿还是为了保护他而来。 名义上起码是这个名义。 关了药铺,苏扬带着李思卿去了苏家新宅。 这座五进的大宅院,如今还显得有些空旷。 苏扬离京后,李兰芝做主将宅子前后都收拾出来,但却没有雇佣下人。 五进的大宅子,只住一两个人,就跟没住人没有什么区别。 回到府中后,李兰芝安顿好李思卿,就与今日格外乖巧的苏悦先回去休息了。 苏扬也准备离开,李思卿却忽然拦住了苏扬,“你有没有发现你妹妹有心事?” “有什么心事?我怎么没发现?”苏扬疑惑问道。 苏扬回来后,只来得及与苏悦说了几句话。 他在后院忙着应付云千瑶几人。 而苏悦在药铺忙活。 往常苏悦就是一个话比较少的姑娘,苏扬还真没有注意到苏悦有什么异常。 但被李思卿这么一提醒之后,苏扬仔细一想,苏悦今天好像真有些不太对劲。 眉眼之间似乎有些愁绪。 “我去问问。”苏扬拔腿就走。 李思卿却再度拦住了苏扬,“你看你,我没说的时候你连注意都没有注意到。我这随口一说,你就着急上火。既然苏悦没有对你说,就说明她有难言之隐。” “虽然你对我不是很待见,但我对你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厢情愿,放心吧,这个事交给我,我比你更懂女人。” 一厢情愿? 苏扬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成语,差点没转过弯来。 “好,那就辛苦李姑娘了。”苏扬客客气气说道。 李思卿展颜一笑,扭着腰走向了苏悦的房间。 苏扬在院中的石榴树下坐了下来,其实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对李思卿。 但他真的很难与李思卿有更近一步的关系。 这看似是一件相对简单的事情,可却真正的难住了苏扬。 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在院中坐的百无聊赖的苏扬,久久没有等到李思卿出来。 他回到房间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却不是李思卿。 而是云清郡主。 “我今晚能在你这里借个宿吗?”云清郡主将整张脸都藏在兜帽之下,用细弱蚊蝇般的声音说道。 苏扬迅速点了下头,“自无不可。只是你怎么忽然间要在我这儿借宿了?” “府中这两日不是很安宁,我想在你这里先避避。”云清郡主摘下兜帽,将一张惊人的容貌曝露在了月光之下。 “好!”苏扬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虽然这宅子不如齐王府,但还是挺大的,你想住哪个房间可以随便选。” 云清郡主弱弱点了下头。 她的双手不安的纠缠在一起,在葡萄架下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自我父王回来后,提亲的人能从早上一直排到晚上,我刚刚回去的时候,母亲还在宴请。” “我看了一眼就偷偷跑出来了,我不想嫁给那些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苏扬听见了云清郡主的话,却好像没有听见。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盯着黑漆漆的屋脊。 云清郡主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垂下了头。 “我明日进宫面君,求陛下赐婚!”苏扬忽然说道。 云清郡主豁然抬头,雾气朦胧的眼中尽是错愕。 “我想我现在应该有求陛下赐婚的实力。”苏扬微微一笑。 云清郡主嘴巴嗫嚅着,久久难言。 只是那双哀怨弥漫的眼神中,渐渐满带欢喜。 苏扬在云清郡主的身侧坐了下来,说道:“其实,齐王应该不会答应那些提亲的。” 云清郡主几番尝试,终于很小心的将头靠在了苏扬的肩膀上,“为什么?” 这是除了治病之外,两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距离亲密无间,这只是迈出的小小的一步。 但两个人的心中都很雀跃。 “因为齐王,陛下不会看着两个强大的家族结为姻亲的。”苏扬说道。 云清郡主似懂非懂,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京畿之中,一直都是门当户对的姻亲。 门不当户不对,反而很难实现。 第681章 星河之灿 云清郡主有种喝了足足一坛今朝酿的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 灿烂的星河好像在她的脚下。 她的头顶…… 全是苏扬! 她明明记得自己今天只是无处可去,跑来找苏扬借宿的。 可为什么会进行到这一步,她也有些想不明白。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成章,又好像十分的突兀。 总之思来想去,所有的情愫归结到一切,就像是一场真真假假的梦。 但这梦,让云清郡主醉的酣甜。 头顶正在开花的石榴树,即便是夜间,也依旧忙碌着招蜂引蝶。 当石榴树下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后,整个小院便只剩下了蜜蜂的嗡鸣声。 苏扬此刻其实也有点儿迷瞪。 今晚,他也像是喝了假酒。 那句话说的太顺畅了,顺畅到他完完全全就是脱口而出的。 说出来容易,想要再收回去,却已是万万不可能了。 那还能怎么着呢? 话是自己说的。 当然得负责任啊! 可…… 苏扬的目光悄悄一转,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云清郡主。 所以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 这样子看着好像挺美好,可是事实上是真尴尬啊! 名正了言也顺了,可就是话还没说透。 但苏扬还没有想出来一个合理的后续剧情,他就看到了李思卿。 以及李思卿脸上无比明显的怒火。 还有站在李思卿身边的苏悦。 苏扬愣住了。 真——大型社死现场。 李思卿咬牙切齿的走了过来,“月下美人,真是好应景呢。” 语气中的酸意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云清郡主毕竟脸皮薄,她和苏扬之间的一点小秘密忽然间被撞破,整张脸顿时红的都似快要滴出血来一般。 迅速看了李思卿一眼,就立马把自己伪装成了鸵鸟,躲到了苏扬的背后。 苏扬嘛,好歹是个男人,而且脸皮也厚。 他轻咳一声好整以暇的站了起来,问道:“小妹,你有心事怎么不跟我说说?” 苏悦的脸也腾的红了。 李思卿瞪了苏扬一眼,嗔怪道:“女儿家的事情,你少打听。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小悦悦没事,就是生来头一遭,有些被惊吓到了。” 苏扬顷刻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自己老母亲忙着药铺的事情,这段时间也对苏悦有些疏于关心了。 女儿家的这种事,若没有母亲帮助,人生头一遭,确实会有些被吓到。 “府上有生姜与蔗糖,稍后……算了,还是我去帮你弄吧。”苏扬说道。 苏悦连忙小声喊道:“哥,我没事的,李姐姐刚刚已经给我说清楚了。” 苏扬微微一笑,“喝点生姜蔗糖,能舒服一些。” 李思卿忽然语气怪怪的说道:“这有些人呐,对女人还真是了解呢,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偏方呢?” 苏扬展颜轻笑,“我是太医!” 李思卿:…… 给苏悦泡了一杯生姜蔗糖水,这妮子顿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满眼都是星星。 李思卿这个磨人的妖孽,见状也嚷嚷要来一碗。 苏扬只好跑到后厨,叮叮当当一阵忙活,弄了几碗姜撞奶。 这还是他曾经被封印在家中,过于无聊,跟一位网红学会的手艺。 没想到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却成了哄女孩子的一门手艺。 “来,吃吧!”苏扬用托盘将姜撞奶端了出来,招呼大家享用夜宵。 “这什么啊?”李思卿大奖小怪的嚷嚷道,“怎么跟小妹的不一样?” “姜撞奶,吃吧你就!”苏扬没好气的说道。 一勺子挖下去,李思卿瞬间不说废话了,她的眼中也弥漫上了星光。 “唔……真好吃,这什么来着?姜撞奶?为什么不见街上有卖的?”李思卿一边大呼好吃,一边还不忘跟苏扬刨根问底,深究这姜撞奶的来历。 反观云清郡主就吃的斯文多了,全程不语,只是脸上也满是享受之色。 “我的独门秘方,旁人不知道,这街上自然就没得卖了。”苏扬说道。 无形之中他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发财的小诀窍。 有这东西,若再弄个奶茶、炸鸡。 他岂不是要垄断大宋京城的小吃业? 嘶,这事好像还真有搞头。 物依稀为贵,奶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奢侈品,稍微贵点是肯定的。 “哥,两位姐姐,我先去休息了,你们慢聊。嗝~”苏悦说的很腼腆,却冷不丁的来了个长长的饱嗝。 一杯生姜蔗糖水,一碗姜撞奶,结果一不小心吃撑了。 她红着脸,羞赧一笑,转身就落荒而逃。 “这妮子,太害羞了,要是有她兄长的一分面皮,也不至于如此。”李思卿的阴阳怪气又来了,姜撞奶的贿赂,已经被她给消化了。 苏扬横眉冷对,“你要是有郡主三分温柔,我立马拜倒在你这破裙子下。” “你以为我不会啊?”李思卿豁然提眉挺胸。 一副凶悍之相! “我就觉得你不会。”苏扬笑的一脸阴险。 “行,走着瞧,这可是你说的。”李思卿喊道,“今晚正好云清郡主在此,就让郡主给我们做个见证!” 拙劣的激将法,李思卿却上当了,一脸的气势汹汹。 还在埋头吃姜撞奶的云清郡主突然间被点到,目光中还有些迷茫,稍稍一愣,才说道:“我,我没问题啊!” “那就行了。”李思卿双手一拍,“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做个妾也无所谓,但,苏小郎君,你准备给云清郡主一个什么样的名分呢?” 李思卿说话全无顾忌。 江湖儿女的飒爽姿态,在她的身上算是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可这话听到云清郡主的耳中,却让她刚刚褪下去的红晕,霎时再度攀上了耳根。 而这话也让苏扬愣住了。 云清郡主,齐王的掌上明珠。 若他向陛下请求赐婚,极有可能是会成的,但必然得是正妻。 而他与云千瑶又有婚约在身。 早就暗生的情愫,让那一句话出来的猝不及防,又很顺其自然。 可接下来的问题,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我……我也可以为妾的。”云清郡主轻咬薄唇,很小声的说道。 李思卿笑的一脸邪性,“你可以为妾,可齐王却绝对不会让你为妾。而且,门不当户不对,哪怕是正妻,恐怕都有些难哟。” “我……我……我可以以死相逼,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其他人的。”云清郡主涨红了脸,用最小的声音说出来最坚决的话。 她的心意,在这一刻间,表现的无比直白。 那是与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一般的决然之勇! 第682章 去留肝胆两昆仑 云清郡主用最弱的语气说出了最狠的话。 这话让多张了一张嘴的李思卿都瞠目结舌,满脸惊愕。 “不不不,你别这么想,以死相逼不是什么好法子,往往这么做的人,大多都弄假成真了。我觉着吧,肯定还是有其他办法的。”李思卿有些着急的说道。 虽然李姑娘多余长了一张嘴,但她的良心还是非常正的。 苏扬也见缝插针说道:“李姑娘说的没错,就算齐王不答应,也还是有其他的办法的,没必要如此。此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话说的相当的满,但苏扬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少的底气。 毕竟那是齐王。 大宋的国之柱石。 文文弱弱的云清郡主,在这个时候却罕见的表现出了极大强大的意志,她摇头坚持道,“不,如果我父王不答应这门亲事,我宁愿死。我知道那些人在我父王回来后,一窝蜂的提亲是什么意思,他们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我就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到底长什么样,也不关心我是什么样的品行,他们所在乎的,仅仅只是我云清郡主的身份,以及我父王的声誉。” “什么雪中送炭,他们这分明就是落井下石。” 苏扬沉默了。 对于这件事情,云清郡主确实看的很明白。 什么联姻,强盛之时的亲事,那才算得上是联姻。 可现在齐王被急召回京,皇帝和朝堂虽然还没有下最后的结论。 但看看这风云滚滚的京城,就连市井稚童都在喊着齐王要倒了。 也许齐王真的要倒了。 哪怕不至于落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但绝对不复再有曾经的权势。 在这个时候上齐王府上提亲,这不像是提亲,更像是我给你齐王个面子,请求托孤。 结一门善缘,冒着风险给齐王这唯一的血脉一个好的归宿。 这,兴许是他们登门的理由。 京畿贵族间蝇营狗苟,有时候脏起来比泼皮无赖还要脏。 可他们偏偏还喜欢披一张道德仁义的外衣。 李思卿抿了抿唇,伸出手臂抱住了云清郡主,“我以为天潢贵胄的日子肯定是呼风唤雨的,可看看你这妮子,我还是觉得飘摇在江湖上更好。” “没事,你也没必要想这么多,你是齐王的掌上明珠,他肯定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若是实在不行,你可以跟姐姐走嘛,姐姐的日子过的可潇洒了。” “你看就连找男人,都是我主动的。他呀,只能老老实实的捏着鼻子认。” 云清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思卿见状继续说道:“没事,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就让他去折腾吧,既然他说要娶你,总该是要有个样子的吧?总不至于随口这么一说,遇见了难处,就当缩头乌龟。” “这样的男人,咱不能要,大不了再换一个。” 苏扬本来还挺感动的,可听着听着脸就彻底的黑了下来。 你说就说,为什么还要踩我一脚呢? “走,今天你跟我一起歇,姐姐有些非常有趣的事情,与你说说。”李思卿趾高气扬的看了苏扬一眼,拉着云清郡主起身就离开了。 苏扬不但没恼,反而还很感激。 有些话女孩子之间说起来更方便一些。 为云清郡主开解,李思卿确实要比他更适合一些。 李思卿这个姑娘虽然多张了一张嘴,而且大多时候不着调,但本性纯良。 这大概也是苏扬和李思卿到现在一直若即若离的原因吧。 骂归骂,说归说,但平心而论,两人的关系其实一直在进步。 尤其是今天这个赌约之后。 很明显的走上了一条快车道,虽然这道路有点儿歪。 某个不愿意沾惹大因果的人,正在渐渐屈从。 …… 翌日。 在李思卿与云清郡主醒来之前,苏扬就上了街。 晃晃荡荡一个多时辰,他终于挑选到了一样差不多的礼物。 那是一方砚台。 正经上岩端砚,刻的图案是明合璧,五星连珠。 据那掌柜的科普,这个图案的端砚,当年曾被武则天赐给名臣狄仁杰,故相当出名。 在文人士子之中也有不同寻常的地位,一般人根本不敢用。 有些人是买不起,而有些人是无才无名买来徒遭他人讥笑。 故而这一款端砚,是纯纯儿的端砚贵族。 苏扬一听,这不正和他今天的目的不谋而合了嘛。 价格虽然是贵了一些,但第一次见齐王的礼物,是值得的。 怀揣砚台,苏扬在繁华的市井街头,吃了一碗馄饨,这才优哉游哉走向了齐王府。 虽然已经来过齐王府很多回了,这里面的门户他都快摸得清清楚楚的了。 但第一回见齐王,苏扬还是老老实实的递了拜帖。 还是应当给未来的老丈人,一个差不多的印象。 就在苏扬在府外候着的时候,忽然间一顶软轿飘然而至。 轿子后面跟着十数名孔武有力的扈从,阵势骇人。 苏扬看了一眼,走上了齐王府的高台阶,给人家稍微让了让。 轿子在齐王府前停了下来,一个丰神俊逸的年轻人紧随其后从轿中走了出来。 那一把折扇摇的,可比顾世清有味道多了。 尤其配上年轻人那微微扬起的下巴,一个翩翩贵公子便活灵活现了。 都不需要去深究他的家底,就凭他这般做派,一看就知其家室必然不菲。 但苏扬看到那人,眼角却忽然间吊了起来。 嘴巴无声而动,每一个音节都是精准无误的国粹。 真他娘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在这个地方竟然都能预见这个孙子,苏扬的心情瞬间糟糕的不能糟糕。 此情此景,完全等同于出门踩了一坨狗屎。 “苏神医苏大人为何候在此处?难道是苏大人个子太矮,进不到齐王府的高门?”孙鸣渠也注意到了苏扬,手中摇着折扇,翩然走到了苏扬跟前。 苏扬侧了侧身,“你能,你直接进吧!” 曾经面对这个绝对的仇敌,苏扬还会稍微委婉一些,做一做面子功夫。 但现在大家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还委婉个屁。 没上去一口咬死这个小王八蛋,那都是给他给足面子了。 “我比不得苏大人这种草莽,诗书簪缨之家,礼乃头等大事。”孙鸣渠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得在此候着。” 苏扬目光微眯,“你这不是捂裆放屁嘛!” 第683章 争锋相对 孙鸣渠眉头狠狠一拧,“苏神医此话何意?” “多此一举!”苏扬轻哼道。 孙鸣渠的目光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但却又很快平静下来,依旧面带笑意说道:“苏神医了解广厚,我辈士人真是拍马不及!” “你还是个读书人?啊,不好意思,请恕我的孤陋寡闻。”苏扬道歉道的相当迅速。 苏扬也是去了一趟江州才发现的真理。 对付这种自持身份,手段却又脏又臭的世家子弟,那就不能过于认真。 必须得用敷衍战术。 在言语上打击敌人,软硬兼施。 动手之时,一把弄死他们,不给他们丝毫的喘息之机。 “孙某不才,也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孙鸣渠定睛看着苏扬,说道。 他说话的方式竟然还谦虚起来了。 谦虚就意味着危险,这一点苏扬早就琢磨出道理来了。 他们说话越和气,遭遇暗杀的几率就越大。 “倒真的是我孤陋寡闻了。”苏扬诚诚恳恳的说道,绝对是一流的态度。 孙鸣渠的嘴角微不可查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若不是在齐王府的大门前,他早已经下令扈从乱刀砍死这个姓杨的玩意儿了。 他孙鸣渠词名享誉天下,这孙子竟然问他有没有读过书? 有没有读过书?!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辱他! 吱呀。 就在苏扬优哉游哉与孙鸣渠争锋相对的时候,齐王府的侧门打了开来。 一名侍卫快步走了出来,冲苏扬和孙鸣渠抱拳一礼说道:“王爷请两位过府一叙!” “请!” 孙鸣渠可能是习惯性的,也可能是想给齐王留给好印象,竟然对苏扬礼貌一下。 苏扬毫不客气的拔腿就走,率先走进了大门。 路过孙鸣渠的时候,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牙齿交错的咯噔声。 但生死之仇的便宜不占,怎么能对不起这个“仇”字呢! “来人,将本公子准备的聘礼抬上来了!”孙鸣渠阴沉着脸喊了一声。 一群扈从从随行的车上卸下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浩浩荡荡的抬进了齐王府。 先行了一步的苏扬,看着这一幕,再瞅瞅自己怀中的端砚。 真是相形见绌啊, 但苏扬很坦然,他一个小小太医,俸禄不过那可怜巴巴的一点银子。 即便是这一方端砚都已经穷尽他所能了,齐王通情达理,一定能够理解的。 嗯……等等,聘礼? 苏扬忽然驻足,诧异的看着孙鸣渠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厮属狗的啊! 死缠烂打云千瑶不成,转过头来就打上了云清郡主的注意? 这一瞬间,苏扬承认自己真的心虚了,着急了。 孙家不同于京城其他的公候世家。 一门二相的孙家,在朝堂,在京城,那就是文官的代表。 是某一个派系绝对的首脑。 而针对齐王,在朝堂之上大肆攻讦齐王的,就是他们孙氏。 如此说来…… 苏扬目光微眯。 看来孙鸣渠向云清郡主提亲,就是孙家对齐王抛出来的橄榄枝。 丢他老母亲的! 这一手,真够脏的! 无耻之尤! 想到此处,苏扬快步朝着府内走去。 他是先来的,按道理齐王会先见他。 这个窟窿能不能堵得上,媳妇会不会是他的,就要看他的本事。 以及,齐王的气节了! 但他还没到主厅,就被侍卫拦住了。 齐王要先见孙鸣渠。 立在门口苏扬的脸色登时暗淡了下来。 齐王的气节,好像有些赌不起。 正心死如电转之际,却见孙鸣渠带着人昂首阔步而来。 “苏神医,孤陋寡闻可不是一种良好的品德,草莽之身踩上一点狗屎运忽然翻身,也值得自傲?苏神医对自己似乎有些过于高看了。” 纸扇轻摇,孙鸣渠也放下了他那咬文拽词的嘲讽方式,瞬间直接了许多。 苏扬笑而不语,心中依旧盘算着等会儿跟齐王说点什么。 又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说服齐王。 冷嘲热讽落空,对于大多人而言,是一件非常令人难受的事情。 孙鸣渠更甚,他蓄力十足的一拳头,结果没有引来苏扬的丝毫反应。 这种反应比当面骂他无能还让他恼火。 转念间,孙鸣渠微微一笑,忽然对苏扬低声说道:“听闻你与云清郡主关系匪浅,你时常为云清郡主写信,即便是去了江州也没忘了此事,而云清郡主也时常偷溜出府去见你。” “你该不会是钟情于云清郡主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啧啧,自今日之后,他就要成为我孙家的女人了。” “我劝你啊,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免得云清郡主入了我孙家,却落个意外。” 苏扬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孙鸣渠。 “哼,装腔作势!”孙鸣渠狠狠一甩折扇,眼中有杀机涌现。 这种眼神,苏扬早就适应了。 毕竟他遭遇的孙家刺杀已不少了。 “孙公子,你还是早点进去吧,免得齐王久等,徒生嫌隙!”苏扬淡淡说道。 孙鸣渠的怒火登时犹如无尽业火将他包围。 他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他怎么可以如此淡定?! 孙鸣渠真的是要被气疯了。 这种用尽全力的一拳头,结果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让他想杀人。 想把苏扬这个混账乱刀砍死在这儿! 但莫名其妙的,苏扬的话他却还真听进了耳朵里。 他真的要进去了。 “苏神医,请拭目以待!”孙鸣渠侧首,咬牙切齿的对苏扬放了句狠话。 苏扬撇嘴,顺手给孙鸣渠送了个白眼。 白痴! 孙鸣渠前脚刚进去,苏扬就被王府的下人请进了旁边的那个圆子。 满院繁花中,齐王妃正在亲手打理花草。 她做的很慢,也很细致,像极了后世一些玩家对待艺术品的样子。 “卑职见过王妃。”苏扬上前见礼。 齐王妃没有看苏扬,依旧在细致的修剪花草。 “若惜昨日去找你了?”她问道。 “是!”苏扬直接答道。 此事没有任何可隐瞒的余地,隐瞒了反而对他和云清郡主都不利。 问完这一句话后,齐王妃忽然间停了下来。 看起来就像是修剪花草过于专心,以至于忘了身边还有苏扬这么一个人。 苏扬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等着,顺带欣赏了一下齐王家的圆子。 真大,真的好看! “她既然不愿意回来,就让她先在你那里住一段时间吧。”许久之后,齐王妃这才接着说道。 “是!”苏扬依旧只是一个字的回答。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等会儿去领五百两银子,就当是若惜暂住你家的费用。” “是!” 第684章 悖逆之言 苏扬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多少个“是”。 反正就是齐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叮嘱着,他老老实实的应着。 说来说去,反正就是如何好好的喂养云清郡主这回事。 但在齐王妃的字里行间,苏扬听明白了一件事。 云清郡主真的是齐王的掌上明珠,宝贝的紧。 关于云清郡主的亲事以及齐王的事情,话几次绕到了苏扬的嘴边,可他却没有足够的理由促使他将这些话问了出来。 因为他清楚齐王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规则,以及齐王府算得上是她行事的最高准则。 而苏扬想要问的和说的,都跟齐王妃的规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怀里的是什么?”齐王妃忽然看向了苏扬。 话说了这么久,这还是齐王妃的目光第一次落在苏扬的身上。 而这一眼,就让她注意到了苏扬怀中的东西。 苏扬将包装精美的端砚拿了出来,“卑职第一次见王爷,准备的一点小心意。” 齐王妃的目光扫过那方端砚,丰韵犹存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你第一次见我,可没有准备什么小心意。” 苏扬忽然愣住了。 他有些怀疑齐王妃今天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卑职第一次见王妃,是为郡主诊病。诊病拿点小心意,好像有些不太合适,故而……”苏扬刻意拖长了尾音,后面的话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齐王妃微微颔首,“也是,下回记得补上。” “是!”苏扬快速瞥了一眼齐王妃,应道。 今天这事真的是奇了怪了。 齐王妃主动找他要礼物?! 不管怎么想,这事都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呐这。 “送砚台好,他现在啊,也确实需要读读书写写字。整日间舞蹈弄棒,已经不适合他了,你这个礼物选的很好。”齐王妃接着说道。 苏扬看的很真切,在说这话的时候,齐王妃的神色忽然一黯。 明显的意有所指,却又满带无可奈何。 苏扬也没有想到,他的一点小心思,在齐王妃面前就彻底的原形毕露。 既然是齐王妃主动提及,苏扬觉得这个时机应该差不多,遂开口问道:“敢问王妃,王爷现如今……”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王妃忽然间的有气无力打断,“没必要问了。活着比什么都好,这些事,也不是你能够插手的。我尚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更何况是你。” 这大概是齐王妃第一次主动向苏扬曝露心声,用一个比较低的姿态,跟苏扬交流。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但也是一个糟糕的开端。 只因那个无比糟糕的前提。 苏扬压下心中的千头万绪,说道:“王府这几日门庭若市,听闻是来跟云清郡主提亲的。” 又一次,苏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王妃打断了。 她噗嗤笑了一声问道:“是啊,你着急了?” 苏扬讪讪,摸了摸鼻子。 “就让若惜暂时在你那儿住着吧。”这是齐王妃第二次这么说了。 她的语气中好像夹杂了无数的感情。 又好似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想出却又出不来。 “是!”苏扬应道。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却不敢肯定。 这种打哑谜的聊天方式,其实是他最为讨厌的。 但他此刻面对的人是齐王妃,就算是心中再如何的不喜,苏扬也得老老实实的认。 然后好好的动动脑筋,去琢磨这字里行间的门道。 “那些人啊,呵,呵呵。” 齐王妃忽然一声嘲弄,将剪刀放到苏扬的手中,然后沿着步道婀娜缓行。 苏扬看着手中的剪刀默默苦笑,得,他现在还晋升王府小厮了。 “那些人就是一群嗡嗡嗡的苍蝇,哪里有屎他们就往哪里钻。”齐王妃说道,“提亲?呵,这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提亲。” 莫名的,苏扬忽然间狠狠松了一口气。 有齐王妃这句话,九成的提亲者就已经被堵在了王府之外。 剩下的一成,就看皇帝的心意了。 按道理说,齐王是皇帝的胞弟,亲的不能再亲的兄弟,万事不可能做到那么绝。 但天家却又无情,这个事会如何发展真的很难说。 云清郡主的终身大事,根源终究还是在齐王的身上。 也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齐王妃忽然驻足,转身看向了苏扬。 那灼灼的目光,好似两道火焰。 但苏扬这一次却并没有选择对这道目光屈服,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卑职自是有话,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这番话。”苏扬坦然说道,“北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议和只是暂时的苟且,迟早必然要用兵。” “若在此时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只会给敌人可趁之机。让北莽重整兵力,积蓄力量挥师南下。我大宋能挡住北莽的人并不多,而齐王,是真正的国之柱石。” “在此时自断臂膀,实乃取死之道。但卑职也清楚,我人微言轻,说的话难顶大用,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听,左相于我助益良多,但当我提及此事的时候,他也三缄其口。” “但左相的态度,让卑职明白一件事。即便此事朝堂之上尚未定论,但暗地里恐早已有了定数。卑职想劝谏齐王,以退——为进。” “为天下万民计,卑职想请齐王暂去兵权,献上府库珍宝,以求自保。” 齐王妃的目光再度落在了那方端砚上,“就这些?” “自然不止。”苏扬轻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着以退为进,暗地里养私军!或请置藩地,归隐乡野。” 齐王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笑意,“你就不怕你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传到陛下的耳中,落个株连九族的下场?” “王爷不会甘心如此,而……云清郡主也不会答应的。”苏扬说道。 齐王妃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的。 “你也听到了?”止住笑声后,她忽然说道。 苏扬还纳闷齐王妃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之际,却见前方转出一勇武不凡的男子。 真正的身长八尺,孔武有力。 不用想,苏扬只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便是此间的主人——齐王。 因为他跟皇帝长的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皇帝瘦削,神色阴柔,不苟言笑,浓重的城府几乎伴随在一言一行之间。 而齐王则是典型的铁血军人形象。 “好小子,如此悖逆之言,你也说得出口?” 齐王大笑着走了过来,一巴掌落在了苏扬的肩膀上。 他轻轻的一巴掌,落在苏扬身上却如千钧,痛的苏扬禁不住的龇牙咧嘴。 好大的手劲! 第685章 阴晴不定齐王爷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齐王,苏扬总算是弄清楚齐王妃今日为什么这么的反常了,原来是齐王一直躲在后面偷听,这就难怪了。 “见过齐王殿下。”苏扬行了个揖礼。 齐王摆手,“不要拘谨,放开点。” “我等武夫,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虽然本王久不在京城,但你小子的事情我可听说过不少。治好了我闺女的病,还用那青蒿素挽救万民于水火,是个有本事的。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那今朝酿,这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啊!” “大家都这么熟了,本王卖酒,你小子是不是得便宜一些?” 齐王妃的一声轻咳打断了齐王的临时起意。 他摆着手打了个哈哈说道:“本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占小辈的便宜。” 苏扬见状,立马说道:“虽然那今朝酿酿造不易,但为王爷献上几十坛,平日里小酌还是有的。” 刚刚看过孙鸣渠的聘礼后,苏扬还在担心自己的礼物选的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些,既然齐王主动开口,这不就正好合适了嘛。 自己送的礼物,哪有主动开口的,更合心意。 “多少?!”齐王猛地拔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震惊。 “最多一车,多了可真就没了,这个酒酿造起来确实是挺麻烦的。”苏扬说道。 没想到齐王对今朝酿竟然偏爱到了这个地步,几十坛真心不少了。 “一车?!”齐王狠狠一震。 苏扬这一轮是真有些为难了,一车酒,少说得个三四十坛。 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刚刚说的真的是实话,这酒酿造起来确实不易。 二位因为疫患的缘故,粮价飞速暴涨,酿酒的成本一下子高了许多。 拿出足足一车酒送人情,已经接近于苏扬的极限了。 “我再挤挤,最多能为王爷送来两车。”苏扬咬了咬牙说道。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怀中这个砚台,买的实在是过于多余了。 这什么事情都还没个着落,八竿子都打不着呢,结果就先搭出去两车酒。 亏大了。 “咳咳!”齐王妃盯着齐王,嘴角微微抽搐着,又是一通疯狂咳嗽。 “两车,乖乖,今朝酿这么多的吗?”齐王好似根本没有发现齐王妃的暗示,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对苏扬说道,“小扬有心了,走,我们去主厅谈。” 齐王妃看着齐王,鼻子都快气歪了。 但碍于苏扬在场,似乎是不太好发作。 “收起来吧,还送什么礼,他哪是用这东西的人。” 齐王妃不悦的瞥了一眼齐王,对苏扬说道。 苏扬没想到齐王妃的想法,竟然跟他不谋而合了。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稍微腹诽一下,可不敢这把拿进来的东西再拿出去。 “一点小心意,不足挂齿。”苏扬颔首说道,“王妃不必多虑。” “我这是多虑吗?我这是为你考虑!”齐王妃气的瞪了一眼苏扬,没好气道,“行,你要给就给吧,给了也是浪费。” “卑职谢过王妃。”苏扬客客气气的低头说道。 他也闹不明白齐王妃怎么忽然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难不成是因为齐王张口跟他要东西? 不应该的吧?! 穿过花径,苏扬跟随齐王夫妇一起来到了主厅。 这里便是先前孙鸣渠来的地方,只是此时的王府主厅空落落的,不见孙鸣渠,仅有数名侍女在一旁伺候着。 苏扬见状,有些好奇的问道:“我方才与孙家长子孙鸣渠一起来的,为何不见其人?” 齐王漫不经心的说道:“奥,他啊?京中纨绔哪需要本王亲自招待,让管事的应付一下便是了,已经让人打发走了。” 苏扬眼睛眨了眨,感觉有点儿迷幻。 趾高气扬的孙鸣渠,竟然被王府一管事就给随意的打发走了。 而他这个草莽出身的太医,竟然引来齐王夫妇的亲自招待? 所以他才是荣幸的那个? “来,坐!”齐王热情的招呼苏扬落座。 “谢王爷!” “来人,上茶。” 齐王睿智的目光落在了苏扬的怀中,忽然伸出了手,“听闻你还给本王准备了见面礼?来,让本王瞧瞧是什么好东西!从你苏扬手中出来的,应该没有俗物。” 这话说的,让苏扬禁不住的老脸一红。 “只不过是一点俗物,希望能入王爷您的法眼。”苏扬说道。 似乎,齐王对礼物这种东西颇为热衷。 尽管齐王妃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但这事对于苏扬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好事。 能用俗物打动的王爷,就太平易近人了。 苏扬将那方砚台拿了出来,放到了齐王的面前。 “上品端砚呐……”齐王嘀咕一声,看着那方端砚,渐渐失神。 许久,他怅然轻笑一声,说道:“本以为你会送本王一柄神兵利刃。没想到,竟是文官玩的东西,如此看来,你也不看好本王?” 苏扬微怔,有些咂摸不清楚齐王的心思。 而且,关于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跟齐王妃说过了。 苏扬以为齐王应该听见了,如此看来,好像……并没有。 “只是暂时想劝谏王爷玩一玩文官玩的东西。”苏扬说道。 齐王砸了咂嘴,摸着下巴又看了半晌那方端砚,忽然说道:“你把我闺女怎么着了?” 苏扬悚然一惊,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这话问的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卑职与郡主实乃……君子之交!”苏扬搓着牙花子说道。 违心之言,说的他实在是有些难受。 但眼下的风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风,苏扬还有些搞不清楚。 真心实意还真不敢随意表露。 齐王的处境现在确实不太好,但想要砍他的脑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君子之交吗?”齐王忽然神秘一笑,目光中的意味就很耐人寻味。 苏扬讪讪,“应该是的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你就这一点担当?”齐王忽然怒喝一声,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苏扬被吓了一激灵,这怎么忽冷忽热的。 “不是,我与郡主已私定终身,还请王爷成全。”苏扬心中一发狠,直接说道。 玛德,拼了。 齐王与齐王妃对视一眼,蓦的一声冷哼。 “私定终身?好小子,你可真是长了一对狗胆!” 他怒喝一声,忽然起身出了门。 待到折返进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苏扬目光一缩,几乎是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不至于吧…… 第686章 狐假虎威 呛啷。 一声轻鸣,那柄寒光逼人的钢刀被扔到了苏扬的面子。 “若惜是本王与王妃的掌中宝,你竟然敢欺负我家若惜?”齐王站在苏扬的面前,面色狰狞,“本王不想我闺女伤心,你自己了断吧。” 苏扬整个人瞬间麻了。 这是考验! 一定仅仅只是一个考验。 可看了一眼齐王的脸色,苏扬瞬间怂了。 考验个屁! 这老银币来真的。 他竟然真的想要杀他。 怎么办? 苏扬这一刻是真的慌了神了。 这绝对是他重生以来,遇见的最糟糕的场面。 即便是那几次的刺杀,都没有眼前这么糟糕。 “王爷想让若惜也跟着殒命吗?”苏扬仰头问道。 齐王冷笑一声,“有本王在,她不会有寻死的机会。况且,你真就如此的自信?伤心个三五日,你苏扬是个谁,若惜估计都想不起来了。” “京城之中俊杰无数,若惜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么个混小子!” 苏扬定睛看着齐王,摇头说道:“我说的,是王爷你!我不想让若惜陪着王爷您送死,故而今日才愿意说这番实话。” “若不是因为此,我今日大可不必坦诚相待。只需假以时日,此事必成。” 齐王面色再度一冷,忽然大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不想让若惜陪着本王送死?!” 苏扬毫不畏惧的对上了齐王的目光,“九道金牌,王爷您觉得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王爷您是陛下的胞弟,又手握大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是觉得这天下没人敢拿你怎么样吗?” 齐王目光微沉,“难道不是如此?!” “那是以前。”苏扬笑了笑,“在陛下年富力强之时,王爷您就是国之柱石,是陛下的依仗,也是整个大宋的依仗。但王爷,陛下如今身体可大不如前了,葛老隔三差五就要进一次宫,有时候更是直接宿在宫中。” “到这儿,我想也不需要卑职再说什么了吧?王爷随便换个角度想想,一切就一目了然了。若王爷您是陛下,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根基浅薄的皇子还在拼尽全力的内斗,争夺那个唯一的位置。” “而唯一的胞弟,手握大军,又民心所向。” “换王爷您是陛下,您敢一病不起吗?您敢再让齐王拥兵在外吗?” “呵呵,其实答案很简单的。” 齐王忽然沉默了。 而齐王妃,这个一直恪守规律的女人,就好像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自打进来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在那里坐着。 当齐王怒火沸腾的时候,她很安静。 此时,也分外的安静。 “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齐王忽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 齐王这一口气笑了许久,笑的苏扬都感觉自己快接不上气了,他还在笑。 苏扬:…… 这什么劳什子王爷啊,简直就一神经病。 过了又好一会儿,齐王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他伸手拍了拍苏扬的肩膀,对齐王妃说道:“还是爱妃的眼光毒辣啊,行,挺好。” 苏扬:??? 他原本以为齐王这是自嘲、不甘的笑声。 但听这一句话,似乎好像还不是那么回事。 齐王妃莞尔一笑,“打苏扬第一次进我王府之时,我便有意的留意了一下,起码很合我的心意,若惜交给他照顾,想来应该不会受罪。只是,这小子有点儿花心,这是个大毛病。与他有婚约在身的云千瑶且不必说,他还与江州女山贼李思卿眉来眼去,勾搭的不清不楚。” 呛啷。 又是一声脆响。 但这一次刀不是落在苏扬的面前,而是直接落在了苏扬的脖子上。 心中刚刚回暖的苏扬,瞬间如坠冰窟。 不是吧,不是吧。 又来! “小子,刚刚本想给你一点好脸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货色。”齐王喝道。 齐王又双叒叕一次怒了。 苏扬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意,“我觉得王爷与王妃肯定是误会了。” “少废话,王妃的话怎么可能会有假?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只娶我闺女一人,要么,你死!”齐王喝道。 苏扬头一扭,一脸决然的摇了摇头,“请恕卑职无法做到。云千瑶与我本有婚约在身,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至于李思卿,那本来就是个误会。” “小子,找死!!!”齐王豹眼一瞪,手中钢刀登时寒了三分。 “行了!”齐王妃瞪了一眼齐王,娉娉袅袅起身走了过来,“别装腔作势了,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货色。苏扬说的倒也没有错,他与李思卿暂时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也只是暂时。郎无情,但妾有意,就他这个老好人的秉性,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齐王不由有些尴尬,“那……王妃倒是给个准信,这厮是砍还是不砍?” 齐王妃走过来,在齐王的腰上狠狠拧一把,“怎么?你还真想让若惜年纪轻轻的守活寡?那妮子的心思早就在这小子身上了,她要是同意,你当的什么恶人?!” 齐王堂堂七尺男儿,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好像还有点儿懵。 他问道:“那王妃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个准信呐!” 齐王妃没有理会齐王,转身对苏扬说道:“若惜就暂时住在你府上吧,至于其他的事,往后再议。” “是!”苏扬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今天齐王妃第三次说同样的话了。 这一次,显然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的。 而且,到了这一步,苏扬总算是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齐王,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将,权倾天下的权臣,其实就是在狐假虎威。 他一惊一乍的做的这一切,就是在看齐王妃的脸色行事。 “你说的那些,倒是有根有据,我与王爷想要知道若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做,有几成的可能?”齐王妃问道,她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抹不开的愁绪。 咋咋呼呼的齐王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想那么多。 可能在他的心中,还残存着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齐王妃显然已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挨个想了个遍。 而且,她所想到的结果,很明显不是很好。 到了现在,苏扬今天拜访齐王的目的已经算是顺利的达成了一半。 虽然有些许的波折,但结果还是好的。 尤其是,似乎齐王夫妇对李思卿都有些纵容。 “嗯?苏扬?!”耳畔齐王妃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苏扬瞬间收敛臆想,正色说道:“五成!” 第687章 齐王的柔情 苏扬提的这个建言,倒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而是有所参考的。 当年韩世忠就是这么干的。 虽然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人物风貌,但有些事情很相似。 齐王现在所遭遇的情况,挺像韩世忠与岳武穆的糅合版本。 当年韩世忠被针对之后,很干脆的就放弃了兵权,给朝廷贡献了家资。 然后闭门谢客,口不言兵,整日骑驴携酒,悠游西湖。 因为韩世忠成功的例子在前,所以苏扬才说了一个五成的可能。 但其实真的有没有五成的可能,他的心里很没有底。 这五成有三成苏扬压在了皇帝会顾念一下兄弟之情,以及齐王这些年的功劳上。 “只有五成吗?”齐王妃对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失望,她喃喃自语一句,后又问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苏扬摇了摇头,“起码卑职目前想不到,这么做,王爷已经没有再退的余地了。” 苏扬虽没有明说,但齐王妃显然能够想到。 如果这都行不通,留给齐王的,那就仅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死! “左相那儿……”齐王妃忽然说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苏扬摇头,“左相确实是朝中少有的主战派,但王爷眼前所遭遇的与战事有关,却又不是完全有关。况且,此事还牵扯到了相位之争。”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基本上明明白白的了。 苏扬无形中客串了一把齐王府幕僚。 他当然希望齐王继续手握兵权,保住大宋北境。 但他深思熟虑之后发现,想要达到这样一个结果,除非齐王造反。 否则,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希望。 “我明白了。”齐王妃点了下头,眉间隐不去的愁绪不觉间又浓烈了几分。 砰! 忽然一道闷响在厅中响起。 苏扬扭头看见了拿拳头莽墙的齐王。 “手忽然间有点痒,练练。”齐王随口说道。 齐王妃没有说什么,苏扬也当做没有看见。 他非常能够理解齐王此刻的心境。 若当今皇帝没有子嗣,齐王的位置绝对比谁都稳,权势也将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可以撼动。 但很可惜,当今皇帝子嗣众多。 一个重病缠身,年迈的皇帝,和一群到如今只知内斗,手中没有深厚实力的皇子。 以及一位年富力强,手握重兵的皇叔。 这样的牌面,不管皇帝怎么打,都肯定是不会放心的。 除非舍弃掉一方。 而这,还是没有朝臣各怀心思疯狂开拱的情况。 加上心思各异的当朝宰执,这个局面只会更加的崩坏。 “小扬,你有仇人吗?”齐王温和一笑,忽然冷不丁问道。 苏扬很是诧异的看着齐王,不太明白他忽然间问这话又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有,而且不少。” “说来听听。”齐王重新坐了下来。 看他的脸色,好像一拳头锤在墙上,让他的心绪平复了很多。 似乎已经完全的冷静下来了。 “孙家!不死不休的那种。”苏扬说道。 齐王的表情僵住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说的孙家,是我理解的那个孙家吗?”齐王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应该就是王爷您知道那个孙家,那个一门二相的孙家。” 齐王轻嘶一声,咂了咂嘴。 齐王妃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齐王,“没那个本事就别说这些大话。” 心境本来有些低迷的齐王,听到这话,直接炸了毛。 他圆瞪着眼睛喊道:“我怎么没有本事了,我只是在考虑该如何做这件事。带兵直接把孙家给灭了,皇兄是不是也会把我给灭了?” “你不用问,那是肯定的。”齐王妃没好气说道,“孙氏儒家名门,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若是你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搞定,那就不是孙氏了。” 齐王瘫坐在椅子中,一时进退两难。 好一会儿之后,齐王一脸无奈的对苏扬说道:“你说说你,招惹谁不好,招惹孙家……” “不是卑职故意要招惹的,卑职历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孙家,纯纯儿的都是小人。事情的起因,其实还与卑职的未婚妻云千瑶有关。”苏扬说道。 齐王抬手打断了苏扬的话,不悦的斥道:“你说云千瑶就说云千瑶,为何非要在前面加个未婚妻,你知不知道本王并不愿意听见这三个字。” “是,卑职认罚。”苏扬颔首说道,“但云千瑶确实是我的未婚妻。” 齐王怒目盯了苏扬半晌,气的直翻白眼。 “孙家是谁招惹的你?”齐王怒声问道。 本是完全出于好意的话,被他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听着更像是对苏扬的质问。 “孙鸣渠。”苏扬说道,“这是罪魁祸首。” 齐王再度沉默了。 “这个小人!”许久后,他自言自语般的骂了一句。 这个说法,苏扬深表赞同。 孙鸣渠确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你这个仇,本王替你报……一半吧,剩下的自己去想办法。”齐王考虑了一下说道,“他肯定不会死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本王也不好贸然杀人。但其他的手段,还是可以使一使的。” 苏扬习惯性的就想拒绝。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拒绝的话,而是对齐王说道:“谢王爷,请王爷面见陛下之时,提一提此事,以卑职与云清郡主的名义。” “这是何意?”齐王问着,目光却看向了齐王妃。 齐王妃眼波微动,在苏扬之前开口说道:“示弱,也可以是托孤,或者是戳他的软肋。” “谁的软肋?”齐王脱口问道,只是话刚说完,又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谁的软肋? 自然是皇帝的。 “没想到,这人情世故,朝堂之争,与战法竟是如出一辙。”齐王感叹道。 苏扬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朝堂是比战争更复杂的战场。 文人斗起来可比能写出兵书的武将心眼脏的太多了。 虽然他们指挥不了千军万马,但勾心斗角玩弄权谋,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手。 就连不入流九品小官,玩起这些手段来,那也是一流的丝滑。 “除了孙家之外,你的仇家还有吗?”齐王又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剩下的不敢劳王爷动手,那些不入流的小厮,卑职自己有功夫就送他们归西了。” “啧,好小子,说话倒是挺狠。”齐王笑骂道。 苏扬微微一笑,不做反驳。 今日的齐王府之行,让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感动和压力,同时如影随行而来。 第688章 游龙戏凤 苏扬走进齐王府的时候,朝阳刚刚升起。 离开的时候,却已是月明星稀。 这足足一天的时间,苏扬都在陪着齐王与齐王妃玩阴谋,论诡计。 等到走出齐王府的时候,苏扬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 齐王妃,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这是苏扬今天整整一天下来,最大的感触。 而齐王,倒是绝对的性情中人,打仗的一把好手,为人也爽朗。 但论心机与城府,比起齐王妃真的就差太远了。 初次见到齐王妃的时候,苏扬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易于的人。 今天的深入交流,让苏扬对齐王妃的认识,原地升华,一下子更加的清楚了。 但今时今日,苏扬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曾经他对这样的齐王妃有些畏惧,但现在更多的是庆幸。 毕竟他苏扬也跟以前不同了。 昨天他还在疯狂发愁,并提出要跟陛下请求赐婚的人生大事,今天就已经解决了一大半,这事能成,可全靠齐王妃。 人嘛,得懂的感恩呐。 咯吱吱的声音响起,一队王府侍卫簇拥着苏扬出了王府大门。 刚转过一个街角,忽然一个探头探脑的人从边上扑了过来。 王府久经战阵的侍卫瞬间拔刀。 “什么人?!” 数道寒光瞬间划破了清冷的街道。 “郡主?!” 忽又侍卫惊声喊道。 街角被吓的迅速躲开的人影,这才怯生生的走上前来,瘪嘴骂道:“你们这群瞎了眼的,见了我竟然都拔刀相向。” “郡主恕罪,卑职以为是有刺客刺杀苏大人。”侍卫统领立马告罪。 云清郡主嘴一撇,“后面倒是有个刺客。” 话音方落,李思卿领着苏悦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郡主好大的威风,我陪着你出来,你竟然恩将仇报。”李思卿骂道。 苏扬迅速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有些人担心你,出去整整一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我都心里有些慌慌的,就更别说某些人了,都茶不思饭不想了,哎哟,那个可怜样哟。”李思卿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闭嘴啦!”云清郡主红着脸跺脚喊道。 幸好这街上的光线比较暗,不然看她那般样子好像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扬歉意说道:“对不住,与齐王聊了些事,一不下心就到了这个时候。” 云清郡主拽了拽苏扬的衣袖,“我父王母妃没有为难你吧?” 苏扬拍了拍云清郡主的头顶,笑说道:“没有,回去说吧。” 云清郡主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一幕看的李思卿又是一通疯狂撇嘴,满脸的吃味。 苏悦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悄声对李思卿说道:“思卿姐姐,你是不是不够主动啊?我听说……” 李思卿抬手就是一脑瓜崩弹在了苏悦的额头上,“你听说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少听这些没用的八卦,那都是毒害你的。” 苏悦摸着额头笑了起来,“人家也不小了啊!” “比我小!”李思卿看着苏扬与云清郡主的背影疯狂拧着嘴角,傲娇的挺了挺腰杆。 如果拧动的嘴角会杀人,苏扬大概已死了成千上万遍。 苏悦并没有发现李思卿的异常,只觉她说的是年龄,遂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比思卿姐姐小了,嘻嘻,但再过个几年,我也都快到出阁的年纪了。” “所以,你还是小嘛!”李思卿随口说着,目光在苏悦的身前游荡了一圈。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神色流露出了微不可查的惊讶。 也不知道她所说的小,到底是怎么个小法。 但很明显,她口中的小,和苏悦口中的小,是不一样的。 在王府侍卫的护送下,苏扬一行人回到了家。 刚进门,云清郡主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总该告诉我,我父王母妃有没有为难你了吧?赶紧告诉我,若是他们真敢为难你,我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这话她憋了一路,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苏扬轻笑,“你看我们回来的这阵势,哪像是被刁难的样子?” 云清郡主点了下头,“这也不能算什么,我父王那人好面子。只要他想送一送,哪怕是仇家,刀架在脖子上,他都要想法设法的送一送的。” 苏扬愕然。 不过就他今天对齐王的了解,这好像还真的是齐王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温和的一笑,苏扬说道:“他们并没有为难我,聊得很愉快。只不过,我恐怕没有办法去找陛下赐婚了。” 刚刚从后面走进来的李思卿,闻言登时喜上眉梢,揶揄说道:“我就说嘛,人家好歹是郡主啊,怎么可能会做妾呢!就算自己愿意,齐王也不可能答应的。” 云清郡主的脸色登时黯了下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子的。” 低声念叨了一句,云清郡主仰头看着苏扬说道:“但我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的眼中满是坚决,语气间的力度比昨夜间更甚。 苏扬失笑,摇头说道:“倒也不是完全否定,齐王与王妃并没有提及婚事,只是让你暂时先在我这儿住着,那个意思,我想你应该是……那啥……哈哈。” 苏扬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话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说,饶是苏扬的脸皮,也有些招架不住。 云清郡主还有些不明所以。 而李思卿的嘴一下子又撅起来了,她拉上了苏悦,气鼓鼓说道:“走,小悦悦,姐姐去给你做姜撞奶,让这俩人对着星星吹风去。” “奥,好,可是……思卿姐姐你会做吗?” “不就是拿姜撞奶嘛,我有什么不会的,走,看姐姐给你露一手。” “奥,好!” 云清郡主伸出手指悄悄指了指李思卿,很是可爱的低声问道:“思卿姐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甭管她。”苏扬说道。 他知道李思卿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这情况距离生气还有些远。 “是不是不太好啊?”云清郡主抿唇,一副欲语还休之态,“你对思卿姐姐有些狠了。” 苏扬闻言有些出神,“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辜负一个美女的盛情,那就是绝对的原罪。 但苏扬是真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那些杂念不除,那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此事。 且先就这样吧。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还有什么考虑的吗?”云清郡主不解的问道。 苏扬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齐王的安排可想明白了?” 单纯的人想问题都是如此的简单! 云清郡主蓦然红了脸,轻点了下头。 第689章 未雨绸缪 毫不意外的,李思卿的姜撞奶做失败了。 “连这小破玩意儿都欺负我,气死我了。” 厨房中,李思卿挥舞着粉拳,怼着空气就是一通老王八拳乱捶。 “来,让我来吧。” 李兰芝闻声而来,走过来接替了李思卿的岗。 “咦,娘亲,你怎么来了?”李思卿有些诧异,脱口就问道。 这一句娘亲给李兰芝喊的,瞬间就有些飘飘然了。 那嘴瞬间笑的都快合不拢了。 她亲切的拍着李思卿的手,“我这不是惦记着你们嘛,来,我来做。” 李思卿顿时喜笑颜开,“可是,娘亲你会做吗?” 李兰芝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 苏悦站在一旁,眨巴眨巴的眼睛中满是迷茫。 口头上的姐姐,忽然间变成了真姐姐? 那天她在药铺忙碌,并没有见到后院的盛况。 此时被李思卿一口娘亲给喊了个一脸茫然。 小一刻钟后,李兰芝手中举着小锅,脸上也带上了火气。 “不就是拿姜兑乃吗?怎么会做不成呢?一定是这锅的问题!”李兰芝说道。 李思卿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同时摇晃着李兰芝的胳膊,撒娇道:“娘亲,要不然你让苏扬来帮我们做吧,他昨晚做的真的很好吃。他现在正跟云清郡主你侬我侬,我不敢去说,只好劳烦娘亲了。” 李兰芝拍了拍李思卿的胳膊,“好好好,我去说。就这点小东西,竟然还做不成。” 这点小手艺,把李兰芝也给搞上火了。 她撂下锅碗瓢盆,领着李思卿与苏悦,气势汹汹的来到前院找苏扬。 此时,苏扬与云清郡主的谈心正到了无比关键的阶段。 就差一点点,苏扬就要达成新成就,解锁在这个世界的初吻了。 结果,老娘来了! 不止老娘来了,还带了俩观众。 苏扬顿时那个崩溃啊! 恨到直攥拳头。 再一听老娘大半夜忽然杀来的目的,苏扬瞬间更加的崩溃了。 李思卿还没见苏家门呢,这小手艺已经是玩的精的不能再精了。 “好,我去做。”苏扬耷拉着脑袋,一脸无奈的应下了这份差事。 这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如今他的家里,何止是三个女人。 一顿姜撞奶后,这个晚上总算是安宁了下来。 而苏宅也就此迎来了强烈的阴盛阳衰状态。 在苏扬还没有雇佣下人的情况下,这座宽广的五进大宅院里。 住了老娘,小妹,李思卿,云清郡主足足四个女人。 而男人,仅有苏扬这一棵独苗。 …… 次日。 苏扬在街口找了个无所事事晒太阳的闲汉,让他将潘通与范升舟二人请了过来。 范升舟现在是苏扬药材上的最大供货商。 而潘通这位老相识,可以说是苏扬生意上实实打实的总代理。 从酒到药材,他是全权经手。 “苏大人。” 二人带着数名下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了苏家,一见面就热情的张罗开了。 “前天听闻大人南下回来了,小人便与老潘联袂去了药铺,想跟大人问个好。结果大人一直不在,小人我这两日心里还空落落的。今日本想拖老潘问问大人何时得空,不巧,大人竟先派人来了。”范升舟的热情不止洋溢在脸上,话里话外也透着亲近。 “这两天刚来,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忙活一二。”苏扬招呼着二人在院中落座,一边说道,“好在朝廷允了几天歇息的时间,太医院一直还没有去,否则,今日也不见得有空。” “老潘,生意上的事情我离开的这些时日如何?” 潘通满面的红光,连声说道:“好,好的不得了。” 苏扬细细回忆了一下初次和潘通见面的情景。 此时的潘通和那个时候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生意好了,口袋里银子充足了,这连气质都猛然攀升了一大截。 “好,生意上的事情就有劳老潘了。”苏扬说道。 潘通嘿嘿笑了起来,连连拱手,“苏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既是大人的生意,也是小人如今的安身立命之本,小人怎么敢不上心。” 苏扬笑了笑没说话。 “今日找二位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需要二位帮个忙!”苏扬说道。 潘通与范升舟立马正襟危坐。 “不敢言帮,请大人直接吩咐!”潘通低首说道。 一点客套之词,苏扬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道:“是这样的,我需要二位帮我选一处地方,最少三层,高点也所谓。风景要好,地段尽量选最好的地儿。除此之外,高价从其他的勾栏瓦肆给我撬一些姑娘回来。” 潘通与范升舟对视一眼,都明显的有些错愕。 酒和药材做的好好的,这忽然间是要开勾栏? “大人,如果卑职没有听错,您是打算……开个勾栏?”潘通心里想到这儿,就直接问了出来。 苏扬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并非是寻常的勾栏。在这间勾栏里,我们要实现吃喝玩乐全系列,而且要做到整个京城最好。若是你们能把花魁从其他的勾栏里撬过来,我给你们加佣金,一位花魁一百两佣金!” 嘶…… 潘通与范升舟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这手笔,真狠! 虽然他们每个人如今都是身家千两以上的巨贾,但那可是半辈子打拼出来的资产。 而苏扬张口就是一百两的佣金。 就这个数目的佣金,恐怕会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疯狂。 “大人,您这个佣金给的有些太高了。”范升舟说道,“京畿之地,繁华之所,花魁真的不缺。一年一茬的花魁,年年都有新的花魁诞生,此事想要办成,其实并不困难,真正需要舍一些本钱的,是那些花魁的赎金。” “有些掌柜跟疯了似的,张口就是天价赎金。而且,能在京畿之地混的风生水起的,背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背景,给了银子有时候还会招惹无端的麻烦,惹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通也点了点头说道:“范掌柜说的没有错,京畿之地,尤其是这些行当,里面的水深得很,官面上的背景,江湖上的背景,甚至还有一些天潢贵胄的背景。” 苏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说的这些我没有吗?” 潘通愣住了。 范升舟也一时瞠目结舌。 好像……真的有! 论江湖上的背景,苏扬与聚贤帮关系匪浅。 而京城中的江湖势力,聚贤帮虽然算不得最强,但绝对位列三甲。 而官面上的背景,此事就更加的容易理解了。 苏扬本身就是官。 此次奉旨南下,兴许会直接正式位列四品。 有如此背景,只要不招惹太麻烦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690章 卑职也是 潘通很细心的拿出来一个小本,用炭笔将苏扬的要求一一列在了上面。 “大人对花魁可有什么要求?”潘通盯着自己写的东西看了片刻,问道,“譬如样貌、身材,会的曲等等。” 苏扬喝着茶,随口说道:“此事你们看着安排便是,她们只是绿叶,是真正红花的陪衬,我只是需要以他们来造势。” 潘通笑说道:“大人不做生意真的是可惜了。虽然如此以来,仅仅只是在赎金上就奢费过多,但若这些名动大江南北的花魁都只是陪衬,大人的这门生意想不红火恐怕都难。” 潘通毕竟是一个老道的商人,一眼就抓住了其中的利害。 其实这个事若是换到后世,就很容易理解。 那些花魁就相当于当红主播,这些自带流量的主播,集中到一个地方。 哪怕这个平台曾经是寂寂无名,可在流量的带动下,名气也会在瞬间攀升。 但仅仅只是这一点,兴许能做到回本,但并不一定赚大钱。 潘通肯定也能看到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明说。 苏扬接着说道:“另外,你们二位需要找一些手脚勤快,但身家清苦的人,做一做跑趟、洒扫的差事。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多帮一帮。” “这是一件事,奥,差点忘记了,还需要几位好厨子。” 潘通一一记录了下来。 兴许是构思这份伟业太过于专注,他忘记了在这个很重要的时刻,适时的送上一句奉承。 范升舟倒是想到了,但很可惜,在他刚刚准备了一番溢美之词,打算好好奉承一下苏扬的时候,潘通忽然很不合时宜的开口了。 他一脸严肃的问道:“大人打算用多少位下人,几个厨子?用什么地方的人,厨子又需要会做那些菜的,用男人还是女人?” 潘通这么严肃的话一问,范升舟的溢美之词顿时老老实实压在了心间。 没有对比的时候,他就是纯粹的夸赞和拍马屁。 可有这种对比的时候,他再狂拍一通马屁,像极了一个小人。 一个不务正业,只知道拍马屁的小人。 苏扬放下茶杯,认真的想了想。 虽然在他离开齐王府的时候,这个事情就已经被提上了章程。 但这么详细的细节,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此时潘通提及,苏扬也正好趁机好好想一想。 “下人控制在二十以内,京城之内也多的是吃不饱饭的穷苦孩子,就近吧。教他们一些规矩,让他们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说话就可以了。”苏扬说道。 潘通却摇头说道:“大人,下人之事不可草率。” “嗯?你有不同的看法?”苏扬问道。 潘通给苏扬分析道:“大人不惜以高价挖花魁过来做陪衬,在最开始就注定了来的客人必然都非富即贵。若大人用一些什么都不懂,并没有见识过大世面的孩子,就很容易说错话,做错事。” “也许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说错了,就很容易惹恼客人。折损些许的钱财倒是小事,更为紧要的时候,兴许会给大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扬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 作为一家从建立之初就定位在超五星级的高级茶肆,在用人上确实须得慎重。 但这样一来,跟他刚开始计划,又背道而驰了。 “算了,老潘,这些行当你了解的清楚,你就看着办吧。”苏扬放弃挣扎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他瞎指手画脚,不但耽误他挣银子,反而还会耽误他跟齐王大计,一通折腾下来,反而不划算了。 “至于厨子,如今天下有几个菜系,就用几个厨子吧。”苏扬说道。 典型的甩手掌柜式安排差事。 我负责大的方向,剩下的你们拿银子自己看着办吧。 苏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但他对菜系的了解真没有。 他只知道炒菜是大宋上层社会的流行菜式,但具体又有那些菜系,就不得而知了。 潘通一一记了下来,“卑职大概明白了,大人可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 “暂时就这些。”苏扬说道。 “是!” 一直插不上嘴,说不上话的范升舟,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大人,时鲜、肉类,还有姑娘们的衣裳、胭脂水粉,是不是提前先定一下由哪家送货更好一些?也能早一点看看行情,争取一个更优的价格。” 苏扬一听直接乐了。 “瞧瞧,做事还是得专业的人。”苏扬指了指范升舟笑道,“你若不提醒,这些事指定是到了眼前,我才会想起来。这里面的事情,老范你也门儿清,就劳烦你一手操办了吧。” “银子的事情不需要担忧,需用多少,可以先提前支取,但账目可得给我清晰一点的。” 终于挽回了一点场子的范升舟连连颔首,“多谢大人信任,账目必须当清清楚楚,小人可不敢在此事上糊弄大人。” 潘通冲范升舟挑了挑眉。 范升舟悄悄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其实他也一直在很认真的想,可他的脑子转的就是没有潘通的快,老实赶不上趟。 这要不是潘通故意给他留了点机会,他今天兴许就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行,那就这样。此事时间紧迫,我能给你们二人的时间并不多。最多五日,这些事情必须有个结果。此事若弄好了,这对于你们二人而言,能得到的可不仅仅是银子,还有更大的机缘。”苏扬看着潘通与范升舟,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差事虽然看起来是纯纯的商业,但其中所牵扯到的东西,很多。 弄的好了,势必鸡犬升天。 但若弄不好,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苏扬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潘通与范升舟对视一眼。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必当尽心竭力。” “老规矩,丑话还是说在前面。这差事若是办砸了,对你们二人影响应该不会太大,但对我,兴许就是灭顶之灾。”苏扬说道,“你二人若是心中还有什么顾虑,提前说在前面,也别等我翻脸,到时候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潘通正色,一脸肃然的说道:“大人放心,卑职豁出这条老命去办此事,只有前路,绝无退路。” 这话说的就挺狠。 把范升舟都给唬住了。 “卑职也是!”他慢了半拍,大声说道。 第691章 意外之喜 潘通与范升舟的效率很快,苏扬给他们定了五天的时间。 但他们搞定这一切,仅仅只用了两天半。 第三天的午后,二人就找到了苏扬,汇报事情的进度。 这二人毕竟都是老江湖了,用了这么点时间,搞定这一切,苏扬倒不太惊讶。 但这效率属实还是相当的高了,看得出来,在接到这个差事之后,他们二人就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处理此事。 范升舟亲自驾车,载着苏扬与潘通到了盘下来的店面。 那是一栋足有四层的小楼,曾经的牌匾已经拆了下来。 苏扬进去的时候,正见一群下人在里面忙忙碌碌的打扫着。 “苏大人,不知此地可还满意?”潘通一边领着苏扬参观,一边详细解释道:“此地背靠西厢河,站在三楼与四楼,可尽收西厢河美景与眼底。” “大人再看前面,与此地相隔一条街的便是我大宋各司官衙所在,往来者皆是达官贵胄,算得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此地,虽算不得是西市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地带,但胜在贵气逼人。” “而且距离大人您的药铺也并不远,那怕只是步行,走个一刻多钟也就差不多了。” 潘通如数家常般侃侃而谈,苏扬边听边看,时不时点一下头。 这地方,只是第一眼他就相中了。 再看看里面的布局,他就更为满意了。 在这里搞一座群芳争艳,独具特色的茶楼,绝对足以达到炸街的效果。 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潘通才介绍完此地的好处,这才有些犯难的说道:“只是,买下这栋楼,奢费不少,可能要超出大人您的预期了……” 跨过天井后,苏扬问道:“多少?我隐约记得我好像并没有提这个事。” “要价足足五千两!”潘通说道,“但卑职觉得这处地段是真的好,就自作主张就此地拿下了。多出来的部分,不敢让大人自掏腰包,还请大人给卑职一个机会。” “主要这栋楼曾经的主人有些身份背景,油盐不进,将价格咬得很死,要不然卑职应该还能再砍下来一些。” “五千两,这倒还真不便宜。”苏扬摩挲着下巴说道,“寻常这样的一栋楼作价多少?” “虽然地处闹事,毗邻官衙,又有河岸美景相伴,但顶天了也就四千两银子。”潘通说道:“京师之地,贵的是土地,似这样的一栋小楼,若放在其他的地方,价格上也就等同于一座二进院落。” “也就是说这楼曾经的主人,自持身份虚高了一千两银子?”苏扬问道。 潘通苦笑着点了点头,“大人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苏扬思怵片刻,说道:“我买房子没有你掏钱的道理,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金钱上的事,还是清楚一点好,此为长久计,免得你老潘那天睡梦中惊醒,越想越觉得亏,然后抛弃了我转投他乡。” 潘通立马解释道:“大人误会了,这只是卑职的一点心意。” “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这差事就办的很好。”苏扬抬手打断了潘通的话。 不占便宜的原因是,苏扬现在可真的是财大气粗。 都快飘起来了。 五千两银子,他现在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此地原本的东家是何人?”苏扬问道。 五千两银子他现在拿出来很轻易,顾世清早已将银子暗地里送进了苏宅。 那可真的是一座银山。 但平白给人送一千两银子,苏扬还是不太乐意。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典型的看人下饺子了。 潘通是个很识趣的人,苏扬那么一说,他就决口没有再提自掏腰包的事情,而是说道的:“卑职暗地里稍微调查了一些,此人的身份背景有些特殊,卑职并不建议大人贸然针对他。” “卑职的意思并不是大人斗不过他,大人斗他应该还是比较轻易的。但因为这千两银子,平白多一个无穷无尽的麻烦,影响日后的生意,卑职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划算。” 苏扬点了下头,“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这个人我现在就能斗得过,但我又弄不死他。弄不死,他就会不断找我的事儿,影响我日后做生意,是吗?” 潘通颔首,“正是如此。” “此人姓庞,单名一个兴字,是德妃娘娘的子侄。这酒楼虽然黄了,但据卑职所了解的,德妃娘娘应该……拿的不少。”潘通说的很谨慎,也很隐晦。 苏扬听完笑了笑,“按你这么说,这人还真不好轻易招惹。但小的容易,打了小的来了的老的,就麻烦了。此人我不但不应该找他讲道理,要钱,而是应该跟他交朋友,给他送钱。” 潘通笑的跟弥勒佛一般,小声问道:“大人想要用此人?” “多条朋友多条路嘛,不多余。”苏扬说道,“这个庞兴平日里有什么喜好,喜欢与什么交往,可有调查过?” 庞统有些惭愧的低了低头,“这个并不曾。卑职只是侧重了解了一下这做酒楼的前世今生,并没有深究庞兴其人。倒是听闻此人相当爱记仇,且睚眦必报,惯会用狐假虎威这一招。” “借德妃娘娘的势?”苏扬问道。 “不,德妃娘娘应该是他最后的杀手锏,卑职所了解的几桩事情中,他倒是完全没有借德妃娘娘势压人,用的反而是刑部的几位官员,似乎他与刑部官吏交厚。”潘通说道。 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给苏扬解释道:“时间有限,卑职所查到的也就这些。若大人需要将此人跟脚彻底挖清楚,卑职可另外找人查一查。” 苏扬面色间忽现一抹沉思之色,抬手打断了潘通的话,说道:“不用。” “我另外安排人,你没有必要掺和此间之事。” 潘通是正经的商人,虽然有些门路。 但涉及到这些达官显贵,显然就不在他擅长的领域了。 潘通想办事的心意,苏扬很明白,但这个事,苏扬还是决定自己去办。 刑部,鱼龙混杂,什么样的渣滓都在里面混。 但据苏扬目前所了解的,刑部的大头,还是把控在二皇子的手中。 这个二皇子啊,可不是什么好人。 此事稍加运作,貌似会成为一个很不错的由头。 苏扬默默的想着,思路渐渐清醒。 转身往楼下走的时候,苏扬心中终于有了主张,遂对乾通说道:“你找个时间,替我邀一下庞兴,我想与他认识认识。” 潘通应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范升舟才有了机会凑上来说道:“大人,小人这边也挺顺畅的。” 第692章 有间茶楼 相较于潘通,范升舟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只是一些供货渠道,找正经人,用合理的价格,弄到好的货源。 大致也就仅此而已了。 苏扬与潘通聊了大半天,但与范升舟的交接,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大概扫了眼账目,然后听范升舟解释了一下。 这事,就这么直接敲定了。 这无比鲜明的差点,让范升舟的内心直接受到了成千上万点暴击。 大家都是立志要给苏大人做狗腿子,挣大钱,功成名就的人。 怎么就偏偏差别这么大呢? 范升舟心中反思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的结论,还是他自己不够争气。 “大人,请随我至后院。” 楼上楼下都已经看了一圈了,苏扬都准备将装修的事情交代下去,就直接走人了,结果潘通忽然对苏扬说道。 “还有个后院?”苏扬有些意外的问道。 潘通笑道:“大人,后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庖厨、堂倌的房间都在后院。” “原来如此,那就去看看吧。”苏扬再度吃了没见识的亏。 每当他自诩对这个社会已经足够了解的时候,总会来点什么事情给他赏猝不及防的一巴掌。 但行至后院,苏扬却并没有看到他原本预想中的东西。 反而刚一进去,就被一股香风直接遮了口鼻,连连打了数个喷嚏。 再定睛一看,苏扬的眼睛差点都直了。 姹紫嫣红,争芳斗艳。 那笑弯了的眉眼间,尽是风情万种。 那流动的眼波中,好似藏了整个春天。 苏扬忽然间觉得自己这哪是走进了后院,这是走进了整个春天啊。 “咳~”苏扬轻咳一声,说道:“老潘,这……什么情况?” 潘通满脸的笑意,“大人,这不就是您给我安排的另外一个差事嘛!都是花魁,左边这两位更是镇店之宝,将这几位撬过来,卑职还真费了一些心血。” 面对这么多的美女,苏扬还有些不自在了。 算起来,在这个世界他还是很单纯的一颗草。 一棵连自己的本性都快遗忘了的草。 随着潘通的一声招呼,美女们浅笑嫣然的给苏扬行了个礼。 “见过苏大人!” 这一瞬间,恍然风拂桃花,落了满地的艳艳春光。 若不是这些美女格外的正经,苏扬都差点产生时空错乱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谈了一场一千块,为期一个时辰的恋爱。 “诸位不必多礼。”苏扬笑道,“在我这里并没有太多的规矩,诸位以前是什么样的,以后大体上还是会跟从前一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你们的尊严,还是收入,应该都会比以前更好。” 管理这个行当,苏扬的经验完全为零。 上一世他曾经有幸体验过几回,但对此中诀窍却全无所知。 再者,到了那种地方,却还在思考那场所是如何经验,管理,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对人家姑娘也不尊重。 以前的苏扬是个实在的讲究人,在那种地方就更应该实在一些。 虽然没有管理经验,但现在苏扬有银子,故而这个问题,也就不能算是问题了。 他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提高这些花魁的价值,实现更高的双赢。 “谢大人。”花魁们笑吟吟说道。 竟没有一个人有不同的意见。 她们的这个反应,让苏扬稍微有些意外。 但稍加思索,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京师大,居不易,用在这些女人的身上,其实更加直观。 在这大宋最繁华的心脏中,勾栏瓦肆层层叠叠,各家的竞争何其激烈。 名气和他们的收入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 她们,吃的还是一碗青春饭。 年年皆有新人出,相比与这些老熟人,京师的文人墨客、公子哥们更加喜欢新人。 故而她们虽有花魁之名,却无花魁之实。 哪怕是镇店之宝,也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 这店,也是分大小的。 小店的鸡头,可不一定拼得过大店的凤尾。 故而对于这些姑娘们而言,苏扬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要紧。 她们所看重的,只是苏扬的名气与身边的资源。 因为疫患而名声响彻京师的苏神医,正是风头正盛之时。 想明白这些,苏扬也没有上赶着强行去解释他打算怎么做。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要暂时能留住人,后面的结果,他们自然会清楚的。 “老潘,这些姑娘你暂时先安排人安置下来,让她们好好休息几天。过几日,我抽空亲自教他们一些新的东西。”苏扬对潘通吩咐道。 潘通一副我懂的的表情,连连点头。 一侧,那些姑娘们也顿时笑的含蓄了起来。 苏扬愣了一愣,大家都表情这么诡异是几个意思? 他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就是教一些新的东西啊,有什么歧义?! 他们自以为理解了苏扬的话,可苏扬不能理解他们的理解。 “就这样吧。”苏扬有些恼火的说道。 他就挺纳闷的,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挺正常的啊,奇了怪了。 离开了“有间茶楼”,苏扬径直回了家。 有间茶楼,就是苏扬给自己这个新店铺取得名字。 听起来是好像有些草率,但苏扬有自己的打算。 有间茶楼,多么熟悉的风格。 聊以此怀念一下他再也回不去的现代社会吧。 曾经,苏扬在有间茶楼喝过茶,那家客栈住过店,后院摔过杯,前院吵过架。 而最令苏扬印象深刻的,还是有间茶楼和那家客栈。 那家客栈,是一栋明黄色的小楼,客栈的老板从来不舍得开空调。 可在那一天只需要八十块的客栈里,浓缩着苏扬和初恋的大半记忆。 而有间茶楼,是苏扬人生第一次误入歧途。 曾经的狐朋狗友一得空就疯狂暗示他有间茶楼的茶,多么多么的好喝。 那个时候单纯的苏扬还曾怀疑过,最好喝那不也是茶嘛! 可直到后面又一次他实在架不住怂恿,就去喝了一次茶。 然后顺理成章的误入了歧途。 以至于他在后来不但认识了茶楼,还知道了某某宫、某某坊等等。 苏扬平心而论,那个茶,确实……挺好的。 经济高速发展的那几年,也是茶业疯狂蔓延的几年。 价格低廉,质量高,让苏扬差点彻底沦陷。 后来苏扬正儿八经有钱了,时代却变了。 第693章 加官进爵 苏宅。 当苏扬溜溜达达回去的时候,刚转过街角,就撞见了盛大的仪仗队伍。 那是传旨的规格。 回了已经好几天了,看样子皇帝陛下终于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臣子了。 苏扬紧走了两步上前,迎面就和皇帝身边的内官元公公撞了正着。 “苏大人呐,您可是让咱家好一通等。”元公公板着腰,笑呵呵说道。 苏扬一步上前,手腕轻抬,一颗元宝就悄无声息的落进了元公公的袖中,“实在是家贫,府上没个下人,也没人通传,元公公多担待。” 元公公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笑意顿时如春光一般灿烂。 “苏大人可真是的,这点小事哪能让苏大人劳心。赶明儿我就打发几个伶俐的小子到大人府上伺候起居,大人您也知道,陛下不喜欢宫人常年呆在宫中。”元公公说道。 要给他派太监? 元公公这话直接把苏扬吓了一激灵。 他赶忙说道:“不敢有劳元公公,下人已经在物色了,只是还没有来而已。况且,我怎敢用宫人。” “无碍的,宫中内侍年纪大了,陛下也不放心。”元公公说道,“既然苏大人已经物色好了下人,那咱家也就不多言了。” “苏大人,接旨吧!” 苏扬并不是很爽快的跪了下来。 直到现在他对于下跪这一行为,还是本能的有些抗拒。 其他的事,他基本上都入乡随了俗。 可唯独这一点,他始终难过心里那一关。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奉上太医苏扬……加封正四品给事中,太医院右院判……” 元公公巴拉巴拉一大堆。 但对于苏扬而言,不过是那简短的几句。 加官正四品给事中,这个就可有可无了,只是一个加官。 反倒是右院判之职比较实在。 虽然是从四品,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实权官。 苏扬南下江州之时,领的就是正四品宣谕使,现在回来,一个正四品的加官是绝对的,这本就在苏扬的预料之中。 但皇帝忽然间仁慈之心大开,给他升了个从四品右院判,这是苏扬没想到的。 “臣苏扬领旨,谢陛下圣恩。” 苏扬叩首谢恩,接过了圣旨。 他的手腕只是和元公公的手那么一错,又是一颗元宝滚进了元公公的袖子。 元公公一惊,那张白净无须的脸登时笑的跟菊花似的。 苏扬这送银子的手段让元公公只觉鬼神莫测,连他都自叹弗如。 元公公深以为然的觉得,这门手艺应该交给他那些干儿子们,太实用了。 “咱家恭祝苏大人高升!”元公公笑着拱了拱手。 “同喜同喜,有劳元公公了。”苏扬说道,“我送送公公。” 元公公把袖中的银子往踏实里捂了一下,说道:“咱家可不敢劳烦苏大人,倒是有劳苏大人慢行几步,咱家有几句体己话想与苏大人说一说。” 苏扬颔首,同元公公朝着巷子外面走了几步。 元公公可以和身后的随侍们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低声对苏扬说道:“咱家知道苏大人一心为国,与齐王爷……有些关系,但听咱家一句劝,此事……到此为止吧。” 苏扬心中一惊,打了个哈哈说道:“下官与齐王关系不大,倒是与云清郡主,呵呵,稍微有些关系。可是此事,对我日后向上走一走,有点麻烦?” 元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扬,说道:“咱家也就是看与苏大人志趣相投,这才冒昧多说一句,麻烦肯定是有的,而且,恐怕还不小呢!多的话,咱家就不敢再说了,苏大人自行斟酌。” “多谢元公公指点!” 苏扬的手腕很轻微的一碰元公公的胳膊,又是一锭元宝滚进了袖中。 元公公笑着指了指苏扬,“日后大宋宰执之列,必有苏大人一席之地,哈哈。” “有劳,有劳!”苏扬笑着打了个哈哈,“下官可不敢奢望宰执,能向上走一走,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送走元公公,苏扬立在街头,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三锭银子换来的价值,还是很大的。 元公公是个会做人的公公。 他的只言片语,让苏扬对眼下的局势,瞬间有了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在主和派的围攻下,皇帝对付齐王显然已是板上钉钉了。 恐怕连犹豫期都已经过了。 苏扬免不得有些担忧,韩世忠的做法用在齐王身上,不知道能否可行。 天家无情,又摊上这么一个性格阴翳,城府深重的皇帝,胞弟这道挡箭牌可不一定能起作用。 至于齐王这些年东征西讨的功绩,就更加另当别论了。 有用的时候,那就是功绩。 没用的时候,功绩也能成为罪过。 在不同的时局下,错的能成为对的。 对的也能成为十恶不赦的错。 就看朝廷那些真正话事的人怀揣着怎么样的目的,又怎么样解读了。 一边想着事情,苏扬一边回到了家中。 五进的宅邸,他绕了小半个时辰,结果愣是没找到一个人。 母亲与小妹肯定是去药铺了。 如今板蓝根颗粒与感冒灵颗粒完全打开了销路,正是生意火爆之时。 而新药也有了眉目,药铺那边格外的忙。 可是就连云清郡主与李思卿竟然也都不在。 绕了一圈,苏扬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了下来。 他心中想着应该去药铺帮帮忙,可同时又在惦记着齐王的事情。 元公公临走之前的一番话,让他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还有解决的办法!”苏扬在心中默默念叨道。 不管是从大义出发,还是看在云清郡主的面子上,齐王这个事情,他必须插一手。 想来想去,苏扬现在只恨自己手中无兵无将。 哪怕只有四五百的兵,他也能用很粗暴的手段,逆转齐王的处境。 齐王落难,真正的根源还是在议和上。 只要破坏了大宋与北莽议和,议和派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将无济于事。 朝廷也必须重用齐王,对抗北莽。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北莽这个明显带有其他目的的议和,让那些愚蠢的议和派以为已经看见了希望,开始不遗余力的对付功臣了。 在惋惜自己无兵无将之余,苏扬也深恨自己没有足够的权势。 那帮狗东西,就该一个个都用大鼎给烹了。 一群饭桶上顶了个脑子的玩意! 第694章 我成了个笑话? 苏扬的一杯茶还没喝完,顾世清与莫小刀就联袂而来。 “你们二人怎么还混到一起来了?”苏扬招呼二人落座之后,问道。 顾世清的脸上明显带着心事,有些僵硬的扯起一丝笑意说道,“凑齐撞一起了。” “确实是凑巧撞一起了,我是得知苏大人准备开个茶楼,特意过来问候一句。在街口碰见了顾公子,就一道来了。”莫小刀说道。 自回到了京城,他好像又变成了曾经那个京师大街上的小霸王。 连走路的姿势都变成了外八,胳膊一甩,就像极了王八。 全不复下江州市那雷厉风行,心思缜密的模样。 苏扬笑了笑,“你这鼻子倒是灵得很,我这茶楼八字连一撇都还没写全呢,你就听说了。哪儿听说的,我也听说一下?” 莫小刀自来熟的替他和顾世清倒上茶,这才说道:“苏大人,您可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小刀我干的就是无所事事,街上瞎溜达的营生。这半个京师,哪条街上新开了什么馆子,我哪能不知道呢?” 苏扬失笑,“怎么你还想跟我收点好处?” “那不能,那不能!”莫小刀矢口否认,“我是特意来跟苏大人招呼一声,然后安排一些兄弟保护大人的茶楼,免得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跑去扰了大人的清净。” 苏扬颔首,“你倒是有心了。说起来,我倒还真有点儿差不多的事,想请小刀与聚贤帮的诸位英豪帮帮忙。” 莫小刀嘿嘿笑了起来,“苏大人过誉了,啥事您直接吩咐不就是了。” “但凡有上我那茶楼闹事的,不用驱赶,也不用,你们只需帮我弄清楚他们的来历,背后又是什么人在主使便可。”苏扬说道。 “这只是些许小事,大人放心便是。”莫小刀大包大揽的答应了下来,“打架我们聚贤帮不是这京城之中最牛的,但查人,我聚贤帮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苏扬点头,毫无疑问的认同了这个说法。 聚贤帮是京师之中地地道道的地头蛇,这点本事,苏扬很承认。 人家确实是有的! 虽然丐帮现在也已初具规模,但和聚贤帮相比,还是差点成色。 “顾公子不是也有事找苏大人吗?”莫小刀说完自己的事,扭头看向了顾世清。 这个人今天看起来就跟相好的跟别人跑了一样,整张脸都好像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 搞得莫小刀心里好奇的紧。 曾经多么潇洒的顾公子啊,竟然也有这般模样的一天。 肯定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情,莫小刀心里如实想着。 顾世清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莫小刀,说道:“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你不说什么事情,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想要知道呢?”莫小刀反问。 顾世清双目泛着些许的空洞,好似梦游一般,说道:“好,既然你不介意,那就留下一起听听吧。” 这话一说,莫小刀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狐疑的目光看了看顾世清,对苏扬说道:“我觉得这个事还是得听听苏大人的意思。” “我没意见。”苏扬很干脆的就说道。 他确实没有什么意见。 莫小刀的为人,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秘密在他的嘴里一般能保住。 更何况,如今朝堂之上主战派与主和派之争,已经渐渐明晰化。 江湖帮派掺和朝堂之争,就是典型的取死之道。 一个头脑过热,可能就彻底化为齑粉,啥也不剩了。 顾世清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苏扬,随即径直说道:“既然苏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我就直接说吧。” “这几日小朝会不断,陛下已经定下了议和的议程。我父亲虽然有心,但确实已无力可使了。他的意思是,眼下只能想尽办法保住齐王的性命,权利已经绝对不可能再有了。” 莫小刀顿时瞠目结舌。 他龇牙咧嘴的一巴掌拍在膝盖上,“嘴欠了,欠大发了,我就不应该好这事!” “这是我该听的事吗这,哎呀!” “要不然你们当做我不在这儿?” 苏扬与顾世清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顾世清说道:“是你自己非要好奇的,既然好奇,那就一起听听嘛,无碍的。” 莫小刀登时欲哭无泪,哭丧着脸喊道:“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呐,找死啊我!” 苏扬笑了笑,“没事,你暂时死不了。” “我的苏大人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莫小刀叫道,“哎,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苏扬哼了一声说道:“行了,别装了。” “好的。”刚刚好像还戏精附体的莫小刀,瞬间正襟危坐。 “齐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也知道苏大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莫小刀随后说道,“我辈江湖中人行事,求的无非就是忠义二字。” “你们求的不是财吗?”顾世清打断了莫小刀的话,蹙眉说道。 莫小刀咂嘴,不悦的说道:“不要污蔑我等,财乃生存之本,这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在求财。而且,我们求财用的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一点也不龌龊。” 顾世清呵呵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你这么笑什么意思?”莫小刀恼了,“别以为你是荣国公的儿子,是苏大人的挚交好友,是个当官的我就拿你没办法。” “算了,我确实拿你没办法,你继续说你的。” 气势汹汹的莫小刀说着说着,忽然就蔫巴了。 苏扬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住,本想打个喷嚏,却不知道怎么的笑了出来。”苏扬说道。 莫小刀黑着脸看了眼苏扬,“苏大人要笑就笑吧,您老人家笑我,我可以接受。” “噗……哈哈哈哈。”苏扬的笑声像是被打碎的破锣,在院中响成了一片,“对不住,真没绷住,哈哈哈。” “哈哈哈哈……”顾世清慢了半拍,才放声大笑。 这一笑,连他脸上的愁绪都淡了许多。 莫小刀:…… “万没想到,我堂堂正正莫小刀,竟有一天会沦为笑柄!”莫小刀摇头晃脑的嘀咕着。 “那个,你们笑一笑就差不多了吧?” “嗯……两位大人,你们真不累吗?” “行吧行吧,你们继续笑吧,我再去换点茶叶,这茶他娘的都淡了。” …… 等到莫小刀重新沏了一壶茶出来的时候,苏扬与顾世清终于安静了。 二人正拿着一堆的棋子,在排兵布阵。 莫小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他们玩的到底是什么路子。 不过这一次,他很识趣的什么废话也没说,老老实实在一边看着。 第695章 阴谋 “再来!” 苏扬一把抛开排列好的棋子,压抑的不甘层层叠叠的写在脸上。 顾世清亦是一脸失落的摇了摇头,“算了吧大人,没希望的。” “当陛下也有议和之意的时候,哪怕我们机关算计也无济于事的。” 苏扬目光发狠,“不,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顾世清神色一凛,“我大概能猜到大人所说的最后一个办法,但此事风险太大,没人会愿意做的,轻则抄家灭族,重则挫骨扬灰,成功的可能却又微乎其微。” 苏扬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一脸的颓然。 在说这个事的时候,其实他也在内心深处问自己,敢不敢赌! 答案是模棱两可的。 作为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他也还没有想清楚。 就更别说是别人了。 顾世清说的没有错,这么做确实轻则抄家灭祖,重则挫骨扬灰。 唯一的那么一两成生还几率,也就是成功的几率。 只要杀了北莽使团,议和——必崩! 可,谁去做? 沉默许久,苏扬忽然说道:“砸银子!” 这句话一出,他的眼中再度闪烁出了煜煜精光。 顾世清低叹口气,“大人不要后路了?” “只要足够隐秘,只要我们三人没有脑子后面长反骨的,此事……可成!”苏扬说的掷地有声。 为了云清郡主,他也算是豁上身家性命了。 至于大义…… 呵,这东西确实跟他有些关系。 毕竟他是身怀正义的大好青年。 但有关乎到生死的地步吗?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啊! 苏扬还没固执到那个地步,他心中的信念也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莫小刀豁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那个……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他面露苦色,说道。 苏扬看了一眼,说道:“现在是真的晚了。” “那就此事让我来办吧。”他忽然挺胸抬头,一脸的决然。 苏扬:…… 在江州时多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 这两句话前后的差别,简直是天南和地北的差距。 离谱的有些过分了。 “你准备怎么做?”苏扬问道。 莫小刀使劲搓了两把脸,“自然是买凶杀人了。此事要担的风险很大,故而要花的银子肯定不少。而我偏偏知道一个胆子比天还大,手段也多,但却偏偏只认银子,其他什么都不认的势力。” “我托个中间人,然后让中间人再找他们去办这件事。先付一半的酬劳,完事后再付另外一半。” 苏扬沉吟片刻,“你对他们有信心?” “有!”莫小刀说道,“人绝对可靠,只要苏大人您的银子到位。” “银子之事好说,我自会想办法。”苏扬说道,“小刀,我相信你,既然你说人可靠,那此事就交给你了。而我们自己必须摘干净,中间人必须死,首尾要干干净净。” 莫小刀愣了一愣,“大人,这……不太好吧。” 苏扬忽然的狠辣,把莫小刀给有些吓到了。 这就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啊。 “买凶杀人,经不起查的,只能让中间人死,否则,就是我们死!”苏扬沉声说道,“你可以找不对付,十恶不赦之人作为中间人。江湖上混的,大家各怀心思,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应该还是能说得上话吧?” 许久,莫小刀才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苏扬是一个下手狠辣的歹人,今天才算是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 “既然要做,那就做的彻底一些,扰乱他们的视线。”苏扬捏着拳头,目光微眯,接着说道,“孙氏是主和派的真正主力,他们的态度左右着主和派的风向。银子多少无所谓,孙氏子嗣有一个算一个,都安排上。” “对了,小孩子除外,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莫小刀与顾世清齐刷刷傻眼了。 这么狠的吗? 这还不叫丧心病狂吗?! 悄悄咽了口唾沫,顾世清说道:“杀孙氏的银子,我来想办法!我等三人,各司其职。同在一条船上,做好了,共同富贵,做不好谁也别想好。” 莫小刀:…… “我冒昧的问一句,二人都是朝廷重臣,还是文官,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这个市井之上的泼片,还像歹徒?”莫小刀干巴巴问道。 苏扬和顾世清的话,是真把他震惊到了。 这俩人狠起来,真是一个比一个癫狂。 “废话少说,就说这事能不能办吧?”顾世清板着脸问道。 莫小刀脖子猛地一扬,“能!怎么就不能办了?只许二位大人有胆魄,我就不准有了吗?找人的事情,我去办,孙家和北莽使团,绝对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语气微顿,莫小刀忽然探头,小声问道:“二位大人还有没有其他的仇家?要不然一起给安排了吧?我会把银子往低压一压。” “若能栽赃嫁祸到孙家头上,其实才是最好的。”苏扬忽然喃喃说道。 莫小刀面色稍显凝重,“我尽力一试。” 砰砰砰。 大门处,忽然传来非常大力的敲门声。 “苏大人在家吗?” 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 院中,正在商量阴谋勾当的三人齐刷刷被吓了一跳,脸色都跟做了贼似的。 “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神色正常一点,都是做大事的人,看看你们这心虚的样子。”苏扬起身,拍了拍顾世清和莫小刀的肩膀,就朝着门口走去。 大门外站着的人,是苏扬的老熟人。 禁军校尉任野。 苏扬神色一如往常的打了个招呼,问道:“任校尉今日怎得空上我这儿来了?请进!” 任野的脸上带着无比明显的焦躁,摆了摆手说道:“府中就不去叨扰了,我受袁老将军之令前来寻苏大人,请大人往军中一叙。” “可是袁老将军又受伤了?”苏扬急声问道。 任野摇了摇头,说道:“袁老将军无碍,是有其他的要事,寻大人一叙,还请大人尽快与卑职同往。” “好,任校尉稍等片刻,我与家中知会一声。”苏扬说道。 “好!” 苏扬转身折返回府,对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顾世清与莫小刀说道,“是禁军的袁将军派人来寻,我去去就回。之前商定的事情,着手开始办吧,时间有限,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莫小刀与顾世清一前一后点了点头。 “你此行,没有什么事吧?”在苏扬准备离开的时候,顾世清忽然问道。 苏扬笑了笑,“禁军的袁老算是老熟人了,一般没什么事。” 交代了一声,苏扬跟随任野一起去了军中。 而此时的禁军,大有一番风声鹤唳之况,戒备之森严胜往日数倍。 第696章 袁弘慈的目的 戍卫森严,枕戈待旦的军营里。 苏扬走进去后所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是满满当当一大桌无比丰盛的饭菜,以及袁老将军爽朗的笑脸。 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苏扬都懵了。 这大帐内外,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外面气象森严,大有随时要开战的趋势。 而在大帐里面,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小苏可算是来了啊,来来来,快坐!”袁弘慈带着满脸热情的笑意招呼着苏扬。 苏扬又是好一阵愣神。 这事太诡异了。 袁老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说话和气了? “哎哎哎,好!”心中犯着嘀咕,苏扬连忙应了一声,在袁弘慈的斜对面坐了下来。 任野出去了一圈,回来后,又继续立在了门口。 苏扬看着这个场面,心里免不了的有些发毛。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 “袁将军这是做什么?”苏扬问道。 袁弘慈今天摆这么一个阵势,显然是有一些比较紧要的事情。 而且绝对跟他息息相关。 苏扬心里能装得住事儿,但在这个时候,他不打算装,还是先问清楚再吃饭比较好。 袁弘慈打了个哈哈,挥舞着筷子对苏扬说道:“先吃菜,吃菜,不要拘谨。” “全赖小苏太医这一手绝妙的医术,我痊愈的很快,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一二。可等我有那个时间的时候,你已经奉旨去江州了。” “今日正好,一来感谢小苏的救命之恩,二来也当是为小苏接风洗尘。” 这个理由牵强到,苏扬想让自己相信,都难以办到。 袁弘慈的那点伤,在太医院里随便寻个人,都绝对治的明明白白的。 而太医本就有为他们治病的职责,就更谈不上是救命之恩了。 至于接风洗尘,他和袁老将军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下官先谢过这老将军。”苏扬举杯说道。 “好说,好说。”袁弘慈举着酒杯,笑的很是开怀。 苏扬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充当护卫的任野,说道:“任校尉,不妨一起?” 袁老将军摆了摆手中的筷子,“小苏,不用理会他,本将坐在这儿,哪有他列坐的余地。” 苏扬:…… 其实苏扬很不想把眼前这个席面,往鸿门宴上去想。 但这场面和鸿门宴又太像了! 他老怕好好的吃着饭喝着酒,袁弘慈忽然摔杯为号,然后任野一刀就从他的后心扎进来,了结了他的小命。 但苏扬仔细想想,他和袁老将军真的没有任何的过节。 那怕言语上的一丁点失误,都没有。 不但没有过节,反而双方还有差不多一致的目的。 “袁老将军,今日突然诏下官前来,肯定不是接风洗尘这么简单吧?您老还是明说吧,要不然这个饭,小子我实在是有些吃不下去。心里不踏实,胃口也就好不了。”苏扬放下筷子,正色说道。 袁弘慈沉思了一下,轻啧一声,微微笑着说道:“你小子,哎,哈哈。不是本将说,你们这些文官,就是肠子里弯弯绕绕太多。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说法和目的。” “本将就是看你小子顺眼,又心情不错。就派人将你请来,你我话话家常,吃一顿饭罢了。” 袁弘慈说的情真意切,但苏扬一个字都不相信。 如果他勉强能算个小狐狸,那袁弘慈就绝对是实打实的老狐狸。 武将怎么了? 武将动起脑子,玩起阴谋来,大部分的文官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有武力,又有智力,九成的文官拍马都难及。 “是下官多心了,自罚一杯!”苏扬打了个哈哈,自己罚了一杯。 既然袁弘慈暂时不愿意说,那就吃饭吧。 袁老头不着急,他也没有必要着急着刨根问底。 只要今日这顿饭不是鸿门宴就好。 “哈哈,好,好小子!”袁弘慈爽朗大笑一声,上手亲自给苏扬斟酒。 苏扬真的是受宠若惊了。 “怎敢有劳老将军斟酒,我自己来。”苏扬连忙说道。 禁军之中实打实的实权人物,积威深重,这面子给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袁弘慈的这个态度,倒是让苏扬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袁老头应该是有求于他,而且这个事非常的紧要。 紧要到足以让袁老头放下姿态,亲自给他这个晚辈斟酒。 这事肯定大了去了。 但令苏扬遗憾的是,他左思右想都有些想不明白。 袁弘慈到底在什么地方会有求于他? 他官不高,权利不大,能办到的事情也非常有限。 苏扬心中犯着嘀咕,一边与袁老将军谈笑风生,看起来好像彻底的放开了。 而在接下来,袁弘慈只字不提自己的目的。 说来说去,说的还真的全是一些琐碎的日常。 顺带还问了问苏扬在江州的事情,以及江州的禁军将领孙定。 原来这位孙定还是袁老将军曾经的老部下。 两人这些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苏扬即便没有拿左相给的兵符,袁弘慈也在信中嘱咐孙定对苏扬照顾一二。 这个人情,苏扬必须得承。 废话不多说,又是几杯酒下了肚,以示感谢。 这眼瞅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而这一顿丰盛的宴席也快到了尾声。 可袁弘慈还是闭口不提他的目的。 苏扬都不由得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多虑了。 说不定人家袁老将军真的就只是看他顺眼,想请他吃一顿饭,顺带表示一下感谢。 但就在苏扬心中诞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袁老将军忽然说道:“小苏啊,听说善医者善毒,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但反正苏扬和袁老将军都有些迷瞪。 袁弘慈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哈欠连天,眼中醉意满满。 苏扬手中提溜着酒杯,摇头晃脑的说道:“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说法,毕竟是药都带有三分毒性,有些药更是剧毒。老将军,你问这个做什么?” 醉意朦胧的苏扬,看着袁弘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合着搞了这么大阵势,就为了这么一点小目的? 苏扬喝得确实是有些恍惚,但脑子依旧无比的清醒,远远还没有到醉的地步。 “军中五毒横行,搞得老夫很是恼火。小苏,你不在军中,有所不知。如今我大宋与北莽势同水火,军中处处戒严,大家都绷着一根弦,那些神出鬼没的五毒,一不小心就会造成营啸,会死人的。”袁弘慈叹息道。 “都是我大宋的大好男儿,若是因为五毒而造成营啸,被同袍误伤,这绝对是最窝囊的死法。你有没有什么毒物能克制那些小玩意?” 第697章 医者仁心 “啊,五毒啊,那些东西确实是挺烦人的。”苏扬附和了一句,随后说道,“雄黄、硫磺的效果都挺好的,但这个只能针对小五毒,大五毒可能没什么效果。” 以雄黄、硫磺、艾草之类驱赶藏在家中的五毒,这是老百姓都知道的法子。苏扬就不信袁弘慈身为禁军将领,会不清楚这些东西。 袁弘慈惊讶问道:“这五毒还有大小之分?” 苏扬小口抿着酒,醉态毕露,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有的。” “这小五毒便是我们常见的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还有蟾蜍。” “但大五毒嘛,就没有这么具体了。一般祸国殃民、卖国求荣的贼,都是。” 袁弘慈神色微楞。 就这刹那间的功夫,他的醉意好像全没了,目光清明的好似捕猎时的雄狮。 “小苏啊,你这个说法老夫倒还真的是头一回听闻。老夫所要对付的就是小五毒,不是什么大五毒。”袁弘慈打了个哈哈,笑道,“不过为了能更有效果,我建议你提我准备一些对付大五毒的药,老夫去收拾那些小五毒。” 说到这儿,苏扬基本上算是清楚了袁弘慈的目的。 这老爷子,看来也想用暗杀的手段。 只是不知道他要杀得人到底是谁了。 至于说的这么隐晦,可能是为了保密,也可能为了让他不趟这个浑水。 但不管趟不趟的,苏扬都已经在这一潭浑水之中了。 他现在可躲不开。 “袁老将军,下官多嘴说一句,用毒药对付大五毒可不太行,效果恐怕微乎其微。”苏扬说道,“药我可以配,自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哪怕老将军您想把这座城里所有的五毒都毒害干净,我也有能力配置出来的药。” “但,恐怕是没什么机会。” 袁弘慈目中带着深意看了苏扬一眼,说道:“小苏太医只管配药,毒害五毒的事情交给老夫,机会只要找,总会是能找见的。” 苏扬点了点头,“不知道老将军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曾!”袁弘慈说道,“不过老夫明白小苏太医你的意思,但当此之时,五毒肆虐,哪有我等明哲保身的时机?” 苏扬默然。 片刻后才说道:“将军如此,岂不是兵行险招?” “也可以说是富贵险中求!”袁弘慈笑道。 这一刻,两个人看起来谁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一个比一个精神。 苏扬提了一杯,摇头说道:“这一场里,没有富贵。” 袁弘慈明显的有些意外,“小苏太医可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的不多,但那仅有的一点细枝末节,也基本上能证明将军试图用毒解决五毒,只有凶险,没有富贵。”苏扬说道,“当五毒像刚刚过去的疫患一般开始疯狂肆虐的时候,其他的毒已经难以遏制了,人力有穷时,还请将军慎重。” 袁弘慈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酒杯,喃喃说道:“可疫患不是被小苏太医你完美的解决了吗?疫患可解,五毒亦可灭!” “将军不如换个其他的法子试试看?”苏扬说道。 虽然他心中暂时还没有主张,也没有想出来一个完全之策,但他还会想如此提一下。 用毒,和他搞暗杀,基本上是如出一辙。 都踏马重复了! 袁弘慈想杀的人现在也大致上清楚了,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 绝对和他想要针对的那几个人重合了。 因为大家都身怀正义,所以这个事情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袁弘慈眉头一挑,“兵谏?” 苏扬:…… 行,当我啥也没说。 “大概两天的时间,药我会配好,将军届时派人来取吧。”苏扬斟酌说道。 其实这个事,他是有些抗拒的。 大家嘴上都在说什么五毒,五毒,可真要查下来,这跟五毒有几毛钱的关系。 嘴上说的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小苏太医只需告诉我们需要那几味药,用多少便可。”袁弘慈摇头说道,“五毒麻烦,小苏太医的药最好是能一击毙命,不给毒物留丝毫的喘息之机。” 袁弘慈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 如此一来,就算朝廷查到了苏扬的头上,五毒的名义苏扬也就能用得上了。 袁弘慈找他要的是驱赶五毒的毒药,杀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尽管嫌疑巨大,也几乎是摆明了的,但道理起码站住了,一句话也能推脱一二。 “也好!”苏扬颔首说道。 任野立刻将另外一张桌子搬了过来,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笔墨纸砚。 苏扬呆了一下,然后轻砸了下嘴。 准备的倒是真的充分。 苏扬提起了笔,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随即对袁弘慈说道:“将军不如把北边来的那些毒蛇给抓了,然后以毒攻毒?我恰好知道几味药,可以延迟三天左右才会毒发,而且也有解药。” “北边来的毒蛇……”袁弘慈低喃一句,大手一挥说道:“不如全都写下来吧,至于如何使用,小苏太医就不用操心了,安心等着我等的结果。” 苏扬点了下头,放弃了继续再劝的打算。 这老头子固执起来,也是一流的。 那就随他吧。 苏扬提笔,稍加回忆,直接五篇方子一气呵成。 “用药多少可不要弄混了。”苏扬提醒了一句,然后将一张扒拉到一旁,说道:“这是个慢性毒,吃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浑身发麻,吃东西没味道,再刺鼻的气味也闻不见,大概三天之后,会七窍流血而亡。” “表面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伤痕,但内在,心肝脾肺肾,不会有的好的。” “剩下的这四个方子,比较直接一些,毒发的时间上也都差不多。最快的一炷香,最慢的一顿饭,倒是死法上稍微有些区别,我在上面都标准了。” “若是将军想做的人不知鬼不觉,那就是用这个。” 苏扬举起了一张方子,解释道,“这个毒,我暂时还没定名字,但服用了他的人一般会死的很安静,就咯噔一下子,人就没了。” “很安静,很平和,外在不会有任何的伤痕,也不会七窍流血,最后人在倒地的时候会抽抽两下去,然后就死了。” “另外的三个方子,死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溢一些血,皮肤也会发生一些变化。比如黑紫色之类的,就是很明显的中毒的症状。” …… 苏扬介绍的很详细。 五篇方子的用法,效果,杀人的快慢,都给介绍了个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为什么袁弘慈和任野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好像有点儿发白…… 第698章 皇帝你来做嘛! 苏扬的详细解说结束了许久,袁弘慈与任野才好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小苏太医这杀人的手段,可比我等这些武夫……凶残多了。”袁弘慈喃喃说道。 听苏扬的一通解释,把他给震惊了个不轻。 这才是真正的歹人。 苏扬摇头失笑,“下官权当袁老将军这是夸赞吧,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其实不过都是杀人术。只是用毒的手段,比起其他,略显龌龊了一些。” 袁弘慈的眉毛瞬时扬了起来,“怎么可能会是龌龊?老夫要是早会这手段,我一定早就用了。兵不血刃就能屠戮千军万马,何乐而不为?” 苏扬没有跟这位一根筋的老爷子犟。 毒,毕竟非正道。 “下官先在这里恭祝袁老将军旗开得胜!”苏扬拱了拱手说道。 袁弘慈狠狠一咧嘴,“老夫没有高渐离的气节,也没有荆轲的勇武,但也有一腔愿为大宋赴死的热血,魑魅魍魉必当不存!” “老将军高义!”苏扬抿了抿唇。 他的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说不出来。 大家殊途同归,就权当共勉吧。 袁弘慈是如此,他又何尝不是。 这个该死的风险,他竟然承担了双份。 按道理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苏扬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能力。 他不过是不想在这个世界,用亲身经历的方式去体会历史课本上的屈辱。 真是要了老命了,他竟然有一天走到了这个地步。 …… 当苏扬在军中正在筹谋另一个阴谋之时,齐王入宫了。 文德殿里只有三个人。 大宋皇帝陛下,齐王,以及那个永远随侍伴驾的元公公。 可就是这三个人,却让文德殿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好似一下子从温暖宜人的南方,搬到了极北之地,如果此时窗外再来几声呼啸的雪渣子,一切绝对就很自然的应景了。 “散尽家资,归乡养老,这就是朕的胞弟,我大宋柱国齐王爷在此时该做的事情?”皇帝斜依在龙椅上,一只眼睛怒睁着,另外一只眼睛微眯。 这是一个非常戏剧化的表情。 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此刻好似浮现着两张面孔。 一张怒目而视,一张似乎正在心平气和的假寐。 齐王端坐在大殿的一侧,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笔挺如枪。 他闻言轻声说道:“正因为我是齐王,才不得不如此而为之。我只有成为闲散王爷,或者死,北莽才会放心的与我大宋和议。” “你觉得朕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君王?”皇帝问道。 齐王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若陛下对臣一人的薄情寡义,能换来大宋的国富民强,臣巴不得陛下对我再狠一些。我以一己之力,换大宋国泰民安,这太划算了。” “你也觉得议和是错的?”皇帝又问道。 他和齐王的对话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却又完完全全在一个点上。 这一次齐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臣与北莽打了数十年的交道,很清楚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又是怎样的狼子野心。臣乃武将,家国大事,臣并不擅长,臣只能说北莽。” “议和许能求得暂时的安宁,但假以时日,北莽必然会卷土重来。” “此次北莽议和,其根源还是他们不愿意在此时与我大宋全面开战,他们没有实力同时与多个势力开战。” 皇帝左手捏在鬓角,状似无心说道:“右相的说法比你更有说服力。虽然你是朕的亲弟弟,朕更应该相信你!” “陛下!”齐王唤了一声,“家国大事面前,无有亲情。” 皇帝嘴角微动,干笑了一下,“那么你愿意成为朕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吗?” “臣一直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敢问陛下这次要杀谁?”齐王问道。 “朕的儿子!” 皇帝的脸色忽然间阴沉了下来。 瞬息之间,阴云密布。 齐王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陛下,莫要开玩笑。”齐王苦着脸叫屈道,“你也知道,我打小就脑子不好,逞一时血勇,我是没什么问题,可做那些动脑子的事情,我是一件也干不好。”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齐王,“你可闭嘴吧你,在朕面前装有什么用?” “你不要忘了,你我是亲兄弟!” “朕登基之时没有杀你,这辈子就绝对不可能杀你。” “自解兵权,散尽家资,是苏扬给你出的注意吧?” 齐王愣住了。 好一会儿功夫,才回过神来,讨好的笑着对皇帝说道:“陛下睿智,这馊主意确实是苏扬那小子提的。那个龟儿子背地里把我那宝贝闺女给拐跑了,也许是看在我那闺女的面子上,他对我这个劳资还挺上心。” 皇帝扫了一眼齐王,冷笑道,“这就开始袒护上了?” “那肯定得护着点啊,忠孝节义悌,那龟儿子也是为我好,我不能转过头就给小孩子捅刀子,那不合适。”齐王笑的一脸恭维。 皇帝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你啊,朕的亲兄弟现在竟然都开始跟朕使上心眼子了,哎,当真是天家无情。苏扬那小子倒也算得上是个人才,朕不会将他如何,你大可放心,兴许你还不知道,他刚刚升官了。” “自朕登基以来,这满朝文武,他是升官最快的一个!” “如今都到正四品了,我大宋真正的中流砥柱!” “他给你支的招,也不赖,就这么着吧。” 齐王似乎有些没听明白皇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梗着脖子看着皇帝。 皇帝轻吁口气说道:“如今这满朝文武,天下人似乎都觉得朕用了足足九道金牌班师诏将你喊回来,就是为了过河拆桥,置你于死地。可包括你在内,好像都没有人想过,朕为什么要杀你?朕有什么理由去杀你?” 齐王嘴巴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轻笑一声,“你是觉得储位之争?朕的儿子若没有本事,这个位置让你去座又如何?更何况,朕知道你对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否则早在很多年以前,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人是会变得嘛!”齐王嘟囔了一句。 皇帝忽然翻身而起,“来来来,这个位置,朕现在就让给你。你来坐吧,正好让朕清闲几日,这天下啊,乱了,朕是真的心力交瘁了。” 齐王连连摆手,“臣没有意思,就是给陛下提个醒。” “呸,没贼心没贼胆,你说个屁!”皇帝勃然大怒,差点就真给齐王来了一口。 齐王:?!!! 第699章 落子无悔 除了文德殿中的那三个人,再无人知道皇帝与齐王到底聊了什么。 但齐王离开皇宫的时候,却落在了很多人的眼中。 这个时候的大宋京师就像是风雨之中的湖泊,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激起千层浪。 而身处此次事件核心的齐王,更是吸引着各方势力的耳目。 齐王前脚刚走出皇宫,后脚他大骂皇帝无德,挂印而去的行迹,就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右相府。 这里跟孙府是两个不同的宅子,但都很宏伟。 整个右相府的建筑,紧紧卡在了僭越的边缘,可谓极尽奢华之能事。 孙丰毅在阳光充沛的暖阁里临着帖子,手腕上如系了千金,无比沉稳。 下笔之时,一笔一划犹如刀锋般铿锵有力。 有骨有形,笔力刚毅。 “鸣渠,此事你怎么看?”孙丰毅随口问道。 孙鸣渠就立在一旁观摩着亲爹临帖,片刻不离手的折扇安安静静的被握在右手中。 他闻言说道:“齐王有勇无谋,他这么做一点也不意外。” “本是一万之下,万人之上,突然间被夺了兵权,心有怨念是难免的。父亲,要不要我们再拱一把火,让齐王彻底站在陛下的对立面,也好剪除一大祸患。” 啪! 一声脆响,孙丰毅撂下了毛笔,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抽在了孙鸣渠的脸上。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凡事谋定而后动,多思多虑,你就是如此想的?”孙丰毅怒骂道。 毫无征兆的挨了一巴掌,孙鸣渠的腰立马弯了下来,“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疏于考虑了。” “再想!”孙丰毅冷哼道。 提了提袖子,他再度泰然自若的拿起了毛笔。 好像刚刚怒火勃发,甩手就打人的孙丰毅,跟他不是一个孙丰毅一般。 孙鸣渠低着头,微拧的嘴角格外用力,目光带着阴冷的寒光。 “刚刚儿子所言,应该是其中的一种可能。而且,儿子更倾向于这一种。”孙鸣渠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并解释道:“这些年齐王领兵在外,大宋半数以上的兵权被齐王攥在手中。他早已远超历朝历代的诸侯王。” “而且,儿子私下里也听诸位皇子数次提及齐王,他们对齐王的担忧与畏惧,远胜当今陛下。陛下不管是为议和考虑,还是为他的皇位,以及皇子们。齐王都必须放权,或者——死!” 孙丰毅没有说话,继续沉稳有力的临摹着字帖。 孙鸣渠显然早已熟悉了这样的场面,他继续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齐王是故意这么做的。齐王虽有勇无谋,但军中不乏兵法大家,齐王府幕僚也不尽是酒囊饭袋。那怕是集思广益,也能为齐王谋划出一条自保之路。” “但兵权肯定是要放的,除非……父亲您死了,左相彻底站队主战派。” “儿子猜不到齐王会怎么做,但如果换做是我,儿子一定是两手准备。一面应对陛下发难,一面对付父亲。只要父亲出了差池,主和派将群龙无首,没有人能应对齐王与左相这两座大山的发难。” 孙丰毅手腕缓缓用力,将最后的一个字很完美的落笔写就。 “不挨巴掌就不长记性,不动脑子。长此以往,我如何放心将我孙氏这偌大的基业交到你的手中。”孙丰毅瞥了一眼孙鸣渠斥责道,“还为了一商贾之女,不择手段,名臭京都,朽木!愚蠢的朽木!” 孙鸣渠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已经放弃了,等此事一过,我再要苏扬的狗命!”孙鸣渠闷声说道。 孙丰毅冷漠的看着孙鸣渠,说道:“齐王不会有事,现在也不能有事。他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他若死,我孙家必须会遗臭万年,成为天下百姓口诛笔伐的对象。” “况且,皇帝恐怕不会忍心下这个手。” “你记住了,我孙家此时最为重要的目的,是促成议和!” “谁生谁死都不重要,但若谁敢阻挠议和,谁就死!” “齐王之事,至此已算是很完美了。” 孙鸣渠微微抬头,“多谢父亲指点,还是父亲老谋深算,思事周全!” 孙丰毅的手掌落在了孙鸣渠的肩膀上,用力一抓,“你去齐王府提前,齐王是如何答复你的?不要遗落任何一个字,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孙鸣渠被掐的面色涨红,却一声没吭。 记仇的老东西,不就是一个老谋深算嘛,他心中恶狠狠骂道。 “儿子没有见到齐王。”孙鸣渠说道。 孙丰毅目光微眯,“没见到?” “是,儿子去的时候,是齐王府的管事招应的。他说齐王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孙鸣渠说道。 孙丰毅冷笑了一声,“可我明明知道他见过荀正那个老东西,齐王这是瞧不起你。” 孙鸣渠的脸色瞬间更红了几分。 他咬牙说道:“儿子可以搞定云清郡主,只要将这位齐王的掌上明珠捏在手中,就等同于捏住了齐王的一条命脉。” 孙丰毅点了点头,“这次倒也不算太蠢。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捅刀子就应该找最柔软,最致命的地方。若能控制云清郡主最好,若控制不住,就杀了吧。” “云清郡主一死,齐王应该……会疯吧?” 孙鸣渠泛红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兴奋的阴翳,“儿子明白。” …… 齐王还没有回到齐王府,就遇见了左相荀正。 “左相该不会是专程在这里等我吧?”齐王骑在马上,看着轿子中的荀正问道。 “自然是专程在这里等王爷了。”荀正冲着齐王拱了拱手,说道,“我想去王爷府上叨扰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齐王哈哈一笑,“走走走,今日正心情不爽,你这老小子陪我喝两杯,可莫要再偷偷跑了。今日你这老东西若是敢跑,劳资亲自带兵杀进左相府将你请出来。” 荀正顺着胡须呵呵笑了,“今日自当奉陪到底!” “好好好,难得你这老小子爽快一回,走。”齐王大悦,甩着马鞭策马向前。 一炷香后,齐王府。 荀正看在码在桌上的猪头,脸色跟便秘了一般。 看一眼就难受一下。 “若早知王府无菜,我来的时候就应该提一些佐酒菜的。”荀正念念叨叨说道。 齐王抓着把小匕首,将猪耳朵割了下来,沾上酱料,拍到了荀正的碗碟中,“此物最是下酒,你这匹夫不懂,吃吧你就!” “武夫,一点也不文雅!”荀正低骂。 “喝啊,你拿这玩意吐泡泡呢?今日陪本王一醉方休!” 第700章 圣上召见 当有人愿意听的时候,你的道理才算得上是道理。 哪怕是歪道理,胡说八道,只要有听众,这一番道理的价值还是有的。 可若没有人听的时候,再博大精深的道理,也是一番空谈。 此时,荀正正面临着这样尴尬的窘境。 他说的掏心掏肺,语重心长。 可齐王吃的无比过瘾。 一只猪头愣是被他吃出了饕餮盛宴的既视感。 “我说王爷,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的,那您到底是什么主张,不妨给我交个底如何?”荀正哭丧着脸,无奈问道。 他都快生无可恋了。 齐王拿匕首很细致的割着猪头肉,嗤笑一声说道:“我的主张?我能有什么主张?这天下随便哪儿刮起来一股风,都能把本王这瘦弱的身体给刮没了,还是且安分些吧。” “从此以后,军国大事与我无关,你也别老是拿这些事情来烦我。” “有酒有肉,这日子本王已经很满意了。你赶紧喝你的酒,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荀正仰头干了杯中酒,神色愈发的无奈了。 “王爷,我最后再啰嗦两句吧。”荀正犹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此事,当真还有转圜的余地。朝廷议和的风声一经传出,天下百姓群情激愤,民意沸腾,百姓没人愿意我大宋与北莽媾和的。” “此时民心可用,我在于朝堂之上多使力,陛下不可能置天下民心于不顾,强行与北莽议和的。” 齐王看了一眼荀正,“我刚刚从皇宫里面出来。” “若是隔个三五日的,你这话,我兴许就信了。但现在,我真无法相信。” “你也别浪费口舌了,本王听的耳朵里面都快起茧了!” “赶紧喝酒,你说你,哪儿来的这么老多废话!” 荀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王爷执意淡出朝野,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希望王爷不要落下战阵之道,我大宋还指望着王爷呢!” “行了行了,赶紧喝酒吧你!”齐王不耐烦的催促道,“喝个酒都不能好好喝,今日是你来陪本王的,不是本王来陪你的!” 荀正一阵摇头叹息,赔了个笑脸说道:“好好好,喝酒,喝酒。” 同样的酒,但喝到齐王与荀正的口中,却是不同的滋味。 这又是那个相信谁的问题。 齐王自觉在这门功夫上的造诣远输于他人,那就用最简单的办法。 谁跟我最亲近,我就相信谁。 其他的一概当做废话处理。 这么办,或许会出错,但出错的可能应该不会太大。 …… 苏扬刚刚回到城内,就再度遇见了元公公。 “哎哟我的苏大人呐,您今日这又是忙活什么去了啊!”站在苏扬的宅子外面,元公公张口就是一通抱怨。 苏扬抬手就是一个银元宝悄咪咪落进了元公公的袖中,然后笑着说道,“城中烦闷,出城吃了个酒,让元公公久等了。公公今日这又是……怎么了?” 连着两天遇见这死太监,苏扬的心情说不上多好。 反而有些提心吊胆。 毕竟他这几天干的这些事情,属实是有些不太光彩。 见光就死! “哎呀,苏大人,这可使不得!”元公公喊的很委婉,手上的动作去却很麻利。 袖子轻轻一掂,银子就被他藏的稳稳当当了。 “元公公,这是你应得的。就这天气,从宫里走到这里很累人,喝点茶水,犒劳犒劳自己。”苏扬笑着说道,“我在这京城之中无依无靠的,可还得多多仰仗元公公呢。” 元公公那张发白的老脸,顿时再度笑成了菊花。 “岂敢,岂敢,苏大人有事直说便是,咱要是能办到,义不容辞,比那些整张脸就长了一张嘴巴的文官可管用多了。”元公公说道。 “那是自然。他们怎能与元公公相提并论,那岂止是差,那是直接差了十万八千里。”苏扬笑嘻嘻恭维了一句。 说好话有不要命,别人听了心里还畅快。 何乐为不为呢? “哎哟,坏事儿了。”元公公忽然怪叫一声,立马催促苏扬道,“与苏大人相聊甚欢,差点忘了正事。苏大人赶紧换个衣服吧,陛下相诏!” 苏扬一听,也差点傻眼了。 有这正事你倒是早说啊,还跟我在这磨磨唧唧半天。 “公公稍等!” 苏扬冲进家中,立马换了官服,跟着元公公一起进了宫。 依旧是文德殿。 皇帝赵煊的面前摆放着四盘精致的时蔬,一壶酒。 苏扬上殿的时候,皇帝正在自斟自饮,看起来好像心情挺好的样子。 “臣苏扬拜见陛下!”苏扬上殿见礼,然后老老实实的跪在了一旁。 如果下跪的心情也分等级,那么苏扬此刻跪的就相对情愿了许多。 毕竟是跪皇帝! 而不是以跪皇帝的名义,跪那个死太监。 “苏扬,朕能相信你吗?”皇帝左手提着酒壶给自己斟酒,酒线在空中拉出了一条晶莹的丝线。 苏扬猛地一惊。 一上来就问的这么劲爆吗? 苏扬摸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用最朴素的方式回答道:“回陛下,臣永远是陛下最忠诚的臣子。臣的母亲打小就告诉我,要精忠报国,虽然臣没有能力成为文臣武将,只能勉强跻身太医院,成为一名医者。” “臣曾经失落过,也曾懊悔过年轻时荒废的岁月。但后来臣想明白了,医者也是陛下的臣工,也能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臣也知道,仅凭臣的一面之词,难让陛下相信臣的一片赤胆忠心,陛下可以不用听的,且用看的。臣的言辞可能是假的,但臣的所作所为,都能为臣证明臣的一腔忠勇之血!” 看着侃侃而谈的苏扬,元公公好似看到了天敌。 就这一张嘴巴,不当内官真的是可惜了。 赵煊面带淡淡的笑意看向了苏扬,“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很令朕信服。” 苏扬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完了,但是肯定要来了! 就这口气已经注定了! 今天这个事恐怕不同寻常了,皇帝要跟他算账。 这……小命难保啊这! 心中焦急的苏扬,脑门上都快冒汗了。 这绝对是他穿越至今,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果不其然,皇帝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成了冷笑,“既然你口口声声声称忠君,那你为齐王献的那策,又是什么意思?” 果然,事发了。 苏扬倒是曾想过事发的可能,但是他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这前前后后才隔了几天的时间?! 指不定他前脚刚给齐王说完,后脚皇帝就知道了。 第701章 朕能信任你吗? 不管这位大宋皇帝把天下管理的多么稀烂。 但能当皇帝的,绝对没有一个简单的。 以耳目监视臣下,这是大部分皇帝惯用的手段。 苏扬觉着自己那日与齐王夫妇的谈话,并没有其它的下人在场,还曾心存侥幸。 可现在看来,啥呀,人家早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了。 心中百转千回,苏扬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臣此举也是为了忠君事国!” “臣,不过一名小小太医,自无权利干预朝堂大事。但臣不忍山河破碎,陛下的伟业就此葬送在敌人的阴谋之中。故而,才出此下策,献策与齐王爷,请他苟且偷生,暂留有用之躯以为国家。” 皇帝手肘抵在案上,捏着鬓角,俯视着苏扬,“说的倒是铿锵有力!你想齐王献此策,难道不是为了怂恿齐王谋反?” 苏扬的脑子此刻完全就是疯狂运转的cpu,几乎是皇帝的话刚说完,就掷地有声的大声说道:“陛下,若臣有上奏之权,臣宁愿成为伯仁,而不是那个站在暗处只能为齐王献策的人!” “可你现在有了。”皇帝说道。 苏扬的嘴角狠狠一抽。 请问皇帝耍赖皮该怎么办?在线等,真挺急的! 给事中确实是有上奏,议一议国事的权利。 可他成为给事中和从齐王府回来中间差着时间呢! 他前一天给齐王出的注意,后一天皇帝的诏令才下达,给了他一个给事中的官。 这…… 没法讲道理了啊这。 “伯仁是谁?!”皇帝忽然问道。 苏扬悄悄掐了掐自己的腿,玛德,又傻了。 给皇帝说这些他不知道的故事做什么,真是自讨没趣。 “伯仁是……”苏扬卡壳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话记得倒是挺熟练。 可故事到底是怎么个故事,有些想不起来了。 因为兴趣而生的东西,有些记得仔细到像是种到了骨子里了。 可大部分则是以囫囵的方式存在着。 “伯仁是谁?”皇帝的脸色忽然间严厉了下来。 虽然苏扬真不知道他对这个事严厉个什么劲。 编吧,编吧。 苏扬心一横,准备创造故事。 “回陛下。”苏扬说道,“这是臣曾经看到过的一篇故事,可能是曾真实存在过的,也可能是人所杜撰的,但故事其实还是挺好的。” “陛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说曾经有个异姓王,大权在握,严重影响到了朝廷的安全。隔三差五的皇帝,啊对,是故事中的那个国家的皇帝……” 赵煊摆了摆手,“你别跟朕强调这些,朕不是傻子,听的出来,说你的故事。” “是!”苏扬还真怕他听不明白,觉得自己含沙射影的嘲讽他。 “就故事中的那个皇帝吧,隔三差五的就收到朝臣对那位异姓王的弹劾。甭管这事是真还是假,但传言传的久了,假的也都成真的了。那位皇帝就很恼火,派了重兵,把那位异姓王给请到了京城问罪。” “当时呢,那位异姓王在朝中有一位关系很好的好友,真名臣实在是记不清来了,只记得他的字是伯仁。” “那位异姓王跪在宫外的时候,恰见伯仁意气奋发而来,准备上朝。异姓王就开口找他,请他向皇帝求情,绕自己一命。当时的情况呢,那位异姓王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传信已经半真半假了,再加上他还是一位异姓王,皇帝心里其实已经长刺了。” “可那位异姓王说了半天,结果伯仁什么话也没有讲,也没有答应,昂首阔步而去。” 赵煊冷眼看着苏扬,“这伯仁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典型的忘恩负义之辈。” 苏扬微微一笑,“陛下请听我说完。” “伯仁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上殿之后,却为那位异姓王说尽了好话。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不再追究那位异姓王。” “这个伯仁啊,臣以为这人其实是脑子有些不太正常的。他做了好事,可出了殿之后,却高声呼喊了一句,今日杀一贼,明日杀一贼,换个斗大的金印挂身上。” “这话呢,就很清晰的传进了那位异姓王的耳中。他心里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伯仁?” 赵煊眼帘微抬,“你在考校朕?” 苏扬连忙俯首,歉然说道:“陛下赎罪,臣这一不小心又嘴瓢了。臣怎敢考校陛下,臣也没有那个本事呐。” 赵煊显然只是故意吓唬苏扬,并没有真的追究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伯仁做了好事,反而招惹来了记恨?” “是!”苏扬颔首,“后来那位异姓王得救,却并不知道是伯仁救得他。直到后来,他无意中翻看案牍记录才发现了伯仁当年给皇帝上的折子,这才清楚了当年之事。” “只是那时伯仁已郁郁而终,他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上伯仁的坟前祭奠一二,然后说一说久违的感谢之言了。” “喝一杯!”赵煊请抬了下手说道。 元公公立马上前,斟了一杯酒,端到了苏扬的面前。 苏扬面色微黑,嘴巴紧紧抿在了一起。 这个场面怎么看着那么的瘆人呢! “臣,谢陛下赏赐!”苏扬最终还是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酒可能不是毒酒,但不喝就很有可能变成毒酒。 赵煊见苏扬喝了酒,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笑意,问道:“朕的酒如何?” “这……好像是臣酿的酒。”苏扬弱弱说道。 他吹捧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可舌尖仔细一咂摸,这踏马的不就是我自己的酒嘛。 但这吹捧的机会不容错过,于是乎,苏扬义正辞严的说道:“虽然这是臣酿的酒,但陛下赏赐,令其格外的醇厚。如果从前的它只是一杯好酒,那么现在,它就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琼浆玉液!” 耷拉着眼皮的元公公微微抬头,扫了苏扬一眼。 是个好苗子,这张嘴是真的能哄人! 赵煊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也仅仅只是两声,然后就瞬间戛然而止。 他拍打着膝盖,仰头喃喃低语道:“伯仁……伯仁……” 苏扬心中的警戒值瞬间上升。 马屁都拍的这么乐呵了,这咋还没忘记伯仁呢? “伯仁虽有瑕疵,但却是个忠臣,也是个义士。可那个异姓王,不是什么好东西!”赵煊摇头说道,“容朕想想,那位异姓王是不是后来真的造反了?” 苏扬的脑子差点当场炸了。 这……也行?! 他就是生怕皇帝多想,这才把后来的内容给删减了。 结果,你自己脑补上了? 第702章 御赐 苏扬立马找补道:“陛下,在原本的记载中,那位异姓王还真的没有造反。只不过,他在后来深得皇帝信任,大权在握,大概相当于……相当于……” “你是想说孙丰毅?”赵煊眼帘微眯,问道。 苏扬讪讪一笑,“这个臣可不敢说。臣位卑言轻,也不知道右相的权利到底有多大。臣惭愧,本想举个例子,却实在想不起来,总之那人后来就是飞黄腾达了。” “而在这个故事的完整记载中,在皇帝重新起用这位异姓王,令他大权在握之后,他当时并不知道救他的是伯仁,反而因为伯仁当时说的那些话,对这位曾经的友人有些怨恨。” “这才有了后来的伯仁郁郁不得志,而那位异姓王在后面翻阅卷宗时发现了伯仁的奏折,这才有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忏悔之言。” 生怕皇帝再度产生过度的解读,苏扬几乎一口气就把这个完整的故事给说了出来。 皇帝的误会,可要不得。 苏扬也是刚刚才发现,当今这位皇帝的想象力可谓是相当的丰富。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皇帝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朕觉着你还是不要做伯仁了,他死的实在是有些窝囊,朕见不得。” 苏扬:…… 皇帝这是在为他说话啊?! 苏扬惊愕之余,真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齐王,也不会成为那个异姓王。你的建言很好,朕已经采纳了。”皇帝说道。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苏扬,表情若有所思。 苏扬悄悄抬了下头,恰好和皇帝的目光对视。 一瞬间,苏扬脑瓜子嗡的一声。 这目光…… 感觉好像又要坏事。 咧嘴微微一笑,苏扬立马低下了头。 皇帝轻哼一声,“抬起头来。” 苏扬依言,老老实实的抬头。 “你刚刚对朕笑了?”皇帝一脸威严的问道。 苏扬:??? 他刚刚确实是笑了。 但完全是因为紧张了,本能的嘴角勾了勾。 仅此而已。 怎么着,这还要解读一下子啊?! “是,臣殿前失仪,请陛下责罚。”苏扬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管他什么意思,反手先道一个歉。 甭管什么事情,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这是苏扬曾经的老板反反复复试图教给他的道理。 态度决定一切! 你工作的态度,决定着你的工资,你的职位,你以后的成就。 虽然那个时候苏扬把态度这事真不太当一回事。 但现在时过境迁,面对充分在掌握他生杀夺于大权的皇帝,态度真的很重要。 “没事,你笑吧。”皇帝随意说道,抬手夹了一筷子菜。 苏扬现在是真的被这位皇帝大爷给整迷瞪了。 他压根就猜不到皇帝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似乎皇帝也还没有想好皇帝要拿他怎么办。 但苏扬很笃定,这绝对是假象! “苏扬。”许久之后,皇帝忽然再度开口。 “臣在!” “可有想法去刑部?”皇帝问道。 苏扬瞬时满脑子大大的问号。 他一个太医跑刑部去?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陛下,臣……乃太医。”苏扬回道。 皇帝说道:“你为宣谕使处置的江、严三州之事公正严明,朕心甚慰。人才就不该埋没,太医院的差事,以后就兼着吧,加封权刑部侍郎。”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俯首谢恩。 但此时他真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本以为他终于熬到了能享福的时候,结果……竟然弄了个这? 权刑部侍郎在刑部尚书、权刑部尚书、刑部侍郎之下。 有一定的实权,但更多的像是个助手。 从四品。 虽然官阶品轶好像是降了,但其实算的是升了。 刑部毕竟实权衙门,和太医院这种地方是有所不同的。 但苏扬的心里是真不情愿。 太医院多好的差事,他现在又终于到了能指使别人干活,自己摸鱼的右院判之职。 可到了刑部,那里对他现在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他和二皇子虽然不是死仇,但也近了。 刑部,是人家二皇子的自留地啊! 苏扬现在是真想跟皇帝打个商量,说上一句,大哥要不然咱换换? 或者说大哥你对我有啥意见,直说,我改! 我立马改! 但对上皇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这跳脱之言,苏扬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这话他要是说出口,就真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了。 “陛下令臣前往刑部当差,可有其他的吩咐?”苏扬想起他刚刚进殿时皇帝说的那句话,很谨慎的问了一句。 刑部那个地方,他现在可真的是有些吃不太准。 遭到排挤那是绝对的。 现在看来不去是不成了,但皇帝的态度决定着他以后怎么当这个差。 “那是朕的刑部,如何当差还需要朕给你指条明路?”皇帝扫了一眼苏扬,不悦说道。 苏扬立马俯首,“臣知罪!”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希望他没有理解错。 那是皇帝的刑部,不是他二皇子的刑部。 皇帝用手帕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对元公公吩咐道:“将膳食给苏扬打包了,带回去吧。” 苏扬看着皇帝此时捂着嘴一阵猛咳的模样,再看看案上早已凉透了的饭菜,脑瓜子登时嗡嗡的。 陛下,咱能稍微讲究一点吗? 你赏赐难道就不能赏赐一点好东西? 你在旁边一顿猛咳的残羹剩饭就赏赐给我? 您老还真是节俭啊! 苏扬还能说什么,老老实实谢恩呗。 造了大孽的! 苏扬现在想的是,如果这菜他拿回去喂鸡,会不会被皇帝知晓? 然后一怒之下,把他的脑袋给砍了。 甭管这菜多好,就看皇帝这位病痨鬼此时的样子,这菜苏扬就有些难以下咽。 小一刻钟后,苏扬领了加官的旨意,手中提着食盒,装作一脸高兴的离开了皇宫。 其实……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这。 这可真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他在朝堂之上才刚刚冒了个尖,就迎来了这么一通疯狂的狂风暴雨。 天可怜见,他只是想混个好点的差事,然后闷声发大财的! 造孽呀! 苏扬的悲伤,别人是难以理解的。 起码,苏母与云清郡主等人就理解不了。 当他回到家,李兰芝与云清郡主几人听见那是皇帝赏赐的之后,差点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苏扬看着那热闹的场面,很识趣的选择没有告诉她们事实。 皇帝的残羹剩饭,那也是残羹剩饭。 他只是强烈建议老母亲把所有的饭菜都反复焯了两遍水,再重新炒了一遍。 就因为这事,苏扬挨了老母亲结结实实的一顿臭骂。 直到御赐膳食再度端上桌,老母亲才止住了喋喋不休的骂。 第703章 我成了靶子? 如今已能算得上是半个土著的苏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对皇权再度产生了深深的思考。 原本他以为他现在对皇权已经算得上是相当的敬畏了。 可看看自己的家人,以及知己红颜的态度。 苏扬很不甘愿的必须承认,终究还是他浅薄了。 挨了长达半个时辰的一顿骂后,苏扬的态度一下子就很到位了。 但菜他还是一口都没有吃,并顺势扯出了孔融让梨的故事。 因为这个具有良好教育意义的故事,苏扬接下来的时间才得以安安稳稳,不被无辜波及,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 云千瑶最近往苏宅跑的次数,渐渐频繁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是出于某种紧迫感,还是纯粹的一个人呆着无聊。 总而言之,苏宅的阴盛阳衰,已成为了事实。 李思卿、云清郡主、云千瑶三女共处的时光,也渐渐成为了常态。 和初次相见时的兵荒马乱相比,现在的情况,苏扬倒是已经完全能够驾驭了。 换句话可以说,他现在终于可以不用躲着了。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人总是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的。 边上,五个女人的话题依旧围绕着皇帝。 苏扬躲在一旁,一边喝着茶,一边琢磨自己去刑部的事情。 皇帝给的时间很紧凑,明天就要上刑部赴任。 回到京城之后,他到现在连太医院都还没有去。 可却着急忙慌的就要上刑部。 想想刑部现在的情况,这个上任对苏扬而言,更像是赴刑场。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还是避免不了一刀。 并且缩了脖子有可能会扯掉大片的头皮,更疼。 下午苏扬出去了一趟,给府中雇了几个下人,一个老管家。 他如今身兼两份差事,还要盯着有间茶楼那边的事情,哪怕是长个三头六臂都有些忙。药铺那边他肯定是顾不上了,只能让母亲和小妹去忙活。 就这样的家底,显然谁也顾不上家里的事。 家里那些杂事,洒扫庭院什么的,肯定还是要人做的。 五进的大宅院,要是这些事情都落在苏扬自己的身上,那估计真就累死了。 老管家姓周,跟大部分在京师谋生的人一样。 周老爷子的前半生,几乎都在漂泊中度过。 三十岁之前,他服侍了两个东家,用积攒的银子在城墙根下买了一座小房子。 凭着勤勤恳恳的形象,有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至此,在三十岁的时候,周老爷子实现了房子和家庭的梦想。 但福兮祸之所伏,他原本以为这将是美好人生的开端。 可因为年纪的缘故,大户人家都不乐意要他这样一个下人了。 故而又做起了走街串巷的货郎。 这一做就是六年。 直到近四十岁,他才又找到了一个给人家看侧门的稳定营生。 这一做就又是一个小十年。 到了这个年纪,腿脚都有些不太灵活了,他又被清退了。 不过这一次,这老爷子的运气不错,被晃悠的苏扬给相中了。 在苏扬看来,这种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做管家再合适不过了。 他也不需要腿脚多么灵活,做事多么机灵,只需要顾看着做一做家里的杂事就行。 “老周,家里就这么点事儿,你先熟悉熟悉,然后将人手安顿下去。”苏扬带着周老爷子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大致介绍了一下。 周老爷子进苏宅的第一天,他就从周老头转变成了老周。 对这个比较新鲜的称呼,老周很喜欢。 没其他的原因,只因这么喊听着年轻,主家说话也随和。 “好的,老爷。” 老周笑眯眯的将苏扬安排的一应事情记下来之后,就开始了他的苏宅老管家工作。 刚辞别了苏扬,苏宅新募的门子就找了过来,“老管家,门口有人求见老爷。” 相比于老周这个称呼,老周很不喜欢被人称老管家。 但初来乍到,他堵不住下人们的嘴。 老周是苏扬喊的,而下人们见他第一面,就喊上了老管家。 到了新东家后的第一件差事,老周不敢怠慢,领着门子亲自到了门口。 苏宅外面,站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 而在年轻人的不远处还跟着数名如虎狼一般的护卫。 在大户人家干了大半辈子下人的老周,一看年轻人的衣着和不远处的护卫,就知道这群人不简单,他连忙迎上去说道:“敢问贵人名讳?我等也好进去禀报。” 年轻人温和的一笑,“看来你是苏兄新找的管事了,告诉苏兄,就说赵艺弘到访。” “哎哎,好嘞,请贵人稍等。”老周匆匆折返,打发腿脚麻利的门子去给苏扬汇报。 老周并不清楚苏扬的身份,只当是寻常的大户人家。 但头一天当差,就遇见了赵艺弘这样的访客。 苏扬在老周的心里顿时变得神秘起来。 连下人都没有,也不见多么奢华的宅邸,前来拜访的却是身份绝对不寻常的贵公子。 苏扬的形象在老周的心里,此时只有两个词:低调、神秘! 名不见经传,却往来皆高门贵胄。 这主家的身份,怎能差的了? 走了一下流程,赵艺弘这才进了苏宅。 “往常我来去自如的地方,如今却要候上一候了!”见到苏扬,赵艺弘故意打趣道。 苏扬笑着摆了摆手,“你来去自如无所谓,可若是梁上君子来去自如,那我岂不是得哭死?这么大个宅子也不可能让我天天守着吧?” “我今天来找你,本就想说这个事。看来,我这个殷勤是献不上了。”赵艺弘摇头说道。 苏扬轻啧一声,“马后炮的路子,你现在干的是挺顺手啊!你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换个其他的嘛,我也不介意的,来者不拒。” “行,你又把我心里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了。”赵艺弘神色有点儿幽怨的瞅了苏扬一眼,“你这府上还是稍微游有些空旷了,我替你添置一点儿东西吧?” “五殿下的盛情我怎敢拒绝?当然是多多益善了。”苏扬毫不客气的说道。 大家都这么熟了,薅羊毛当然要明目张胆。 赵艺弘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行,那就这么定了。” “对了,听说你这个太医,要上刑部去当差了?” 他话锋一转,问道。 苏扬点了下头,“不愧是殿下啊,这消息可是真快。圣旨在我兜里都还没捂热呢,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确实是要去刑部当差了,权刑部侍郎。” 赵艺弘笑说道,“这还真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朝野上下应该都知道了。” “消息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但现在可传的沸沸扬扬的。” “几天之内,两度加官,你也是头一个了。” …… 第704章 动手! 苏扬听赵艺弘这么一说,还懵了好一会儿。 略加思索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娘的,他这是成靶子了啊! 若不出意外,消息的来源,恐怕是在那张龙椅上。 皇帝还问能不能信任他。 呵,信任就是这么来的? 有些话,皇帝虽然没有明说。 但隐隐约约的,苏扬也有自己的一些猜测。 经历了疫患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他在朝堂之上也算是疯狂的崭露头角了。 前前后后开罪了孙家、二皇子派系。 朝堂之上有近乎一半的人,都成为了他的仇敌。 让他这个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去做诱饵,似乎很符合皇帝的一些算计。 本来就已经有点儿抗拒心里的苏扬,听到这个事儿更是雪上加了霜。 现实雷厉风行的给了他一巴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扬摇头念叨道。 赵艺弘的脸色看起来比苏扬还要严峻一些,他说道:“这两年,我二哥一直牢牢把控着刑部,这事都已经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了,而是明着的事实。” “你此去刑部,我感觉凶多吉少。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你好端端的一个太医,为什么要去刑部当这个侍郎,还是个没多少实权的侍郎。” 权刑部尚书与权刑部侍郎,一般都是新进之士的临时差事,不长置。 苏扬说道:“陛下让我去刑部,自然是有一番权衡的!” “我苏扬就是大宋的一颗钉子,陛下哪里需要我,我就往哪里去!” 赵艺弘神色怪异的看着苏扬,“听着跟中邪了似的。” “也许啊,哈哈。”苏扬打了个哈哈,笑道。 虽然赵艺弘是他的挚交好友,但这个事,苏扬还是不打算跟赵艺弘明言。 免得这小兔崽子万一那根筋没搭对地方,跑去跟皇帝求情。 那特么不就完犊子了嘛! 皇帝的算计,苏扬到现在还不是很没有摸清楚。 在这之前,他能做的就是少说多做。 先把刑部的差事按部就班的做着,然后边走边看。 这差事也许不会长久,但兴许比较关键。 “你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苏扬问道。 赵艺弘点了点头,神色略显凝重,“听说你被陛下派去了刑部,我这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太踏实,可我想来想去,也不明白陛下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让你去对付我二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这很难,无异于螳臂当车。” “让你去整顿刑部,一个权刑部侍郎似乎也有些不太够。起码得是个正儿八经的侍郎兴许还行。” 苏扬抬手打断了赵艺弘疯狂的发散思维,说道:“别想那么多,我倒是建议你,多跟朝中那些新进之士交交朋友,迟早都会有用武之地的。” 赵艺弘虽然一直都像是一个好好先生,也没有什么争权夺利之心。 但他可一点都也不笨。 该看到的细节,统统都在眼里。 就如苏扬前往刑部这件事,他想到的点,也是苏扬怀疑的一些地方。 听到苏扬这么一说,赵艺弘不动神色的笑了笑,问道:“苏兄想让我谋取一下刑部?” “也不是没有希望不是吗?”苏扬反问。 赵艺弘端起茶杯,一脸诚恳的说道:“我以茶代酒,就有劳苏兄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苏扬笑道。 赵艺弘也哈哈笑了起来。 他虽然担忧,但对苏扬还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毕竟他亲自看到的事情,就已经不少了。 曾经那么大的事,都被苏扬逢凶化吉了。 这个事确实危险,但也许会是机缘! …… 傍晚的时候,苏扬送走了赵艺弘。 刚吃过晚饭,苏扬回到自己的书房点上灯,莫小刀就来了。 这一天从早到晚,苏宅的热闹,直接超乎了苏扬的想象。 老周客客气气的将莫小刀请进来后,就退出了书房,关上了房门。 “这才像是刑部侍郎的宅子嘛!”莫小刀进门又是一句打趣。 简直就跟赵艺弘提前商量了一下该怎么说话一样。 苏扬坐在书桌后面,说道:“你应该把权这个字个加上!” “加不加都不一样,我又不是当官的,字也认得不多。权不权的,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你现在就是刑部侍郎!”莫小刀在一旁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大人,那个事……还继续吗?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如今就差大人你的一声令下了。” 苏扬还真有些犹豫了。 倒不是他退缩了,没胆子继续了。 而是他和袁弘慈做的事,现在重复了。 他犹豫的只是,他和袁弘慈谁跟适合去做这个事情! “随时都可以动手?”苏扬问道。 莫小刀点了下头,“大人只需下令,其他的事情,自有他们去做!” “我需要知道此事是否真的安全,小刀,你也清楚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的危险,小心谨慎是必须要有的,不管再怎么小心,都不多余。”苏扬说道。 莫小刀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大人教训的是。其实他们行事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细致,谨慎。刀口上混饭吃,能做到他们这个地步的可不多。” “那就当是我多虑了。”苏扬说着,闭目遐想了片刻。 再睁眼时,苏扬的眼中只有坚决的精光,“让他们动手吧。” “是!”莫小刀抿唇,狠狠攥了攥拳。 “你很激动?”苏扬侧目问道。 莫小刀说道:“那肯定的啊我的苏大人,我莫小刀在京师混迹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大的买卖,此时应有酒。” “等事成了,再喝酒庆祝吧!”苏扬没好气说道。 这个神经病。 平日里看着正正常常的,可谁也不吃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犯个病。 “好,哈哈,那就事成之后庆祝。”莫小刀原地转了两圈,“大人若没有其他的吩咐,我这就去给他们传话?” “嗯。”苏扬应了一声,“你今天没有来过我这儿。” 莫小刀怔了一下,笑道:“我知道,大人下人找的有点早了。” “没事。”苏扬说道。 苏宅上下这些下人,他们的跟脚苏扬都摸得清清楚楚的。 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和和睦睦的。 可若真有了什么事儿,苏扬也有机会力挽狂澜。 莫小刀来的快,走的也快。 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他一刻都没有逗留,就直接离开了苏宅。 安安静静的书房里,苏扬盯着那一盏油灯,目光聚拢成了一道精光。 这个事,他和袁弘慈不管是谁去做,都会有极大的风险。 所以,他决定抢在袁弘慈的前面,去做这个事。 袁弘慈配置毒药还需要一定的事情,而苏扬这边现在就可以动手。 第705章 臣有本奏 苏扬其实很怕死。 尤其是当局面他无法掌控时的生死,他更怕。 但即便是如此,这件事,他还是下定决心去做。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事情他需要去做。 这可能是他骨子里,为数不多的执拗。 油灯的光芒在轻轻摇摆着。 苏扬摇头苦笑了一声。 想他一直那么低调的做人,他就想当个小太医,然后闷声发大财。 结果就因为一个疫患,导致他竟直接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而且现在还卷入了国朝最大的一场斗争中。 真是要死了! …… 刑部。 苏扬曾经来过这里,但以前只是走马观花。 这还是第一次看的这么细致。 但细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的过于清楚。 苏扬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得有些被吓到。 他就像是一个空气人,走进了刑部。 那些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乱瞟,但却没有人搭理他,任凭他在刑部各司乱逛。 “这是全员给我使下马威啊!”苏扬心中嘀咕了一声。 好在考虑他和刑部那糟糕到了极致的关系,苏扬给自己心理建设的还行。 要不然碰见这样一个场面,可能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刑部绕了一圈,他终于大概摸清楚了各司所在的位置,以及自己的官署。 只不过,当苏扬进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了。 而且满屋子的人都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该做什么的,依旧在继续着自己手上的活。 苏扬也没有理他们,进去找了个空位置就直接坐了下来。 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公文,苏扬才知道占了他地盘的是刑部四司之一的比部司。 比部司掌审计内外账务,以及查内外各司的经费。 所以他的官署,现在其实是出纳室? 奥哟,这刑部可是真的会办事啊! 苏扬在比部司一坐就是足足一天。 没人干涉他,他也没有去干涉别人。 大家两不干涉,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呆了一天。 苏扬在刑部的第一天当差生涯,就以这样的方式,很愉快的结束。 下值,潇洒回家,轻轻松松。 就在苏扬离开之后,刑部一间官署里。 刑部两位尚书,一位侍郎,正坐在一起品茶。 “他就那么枯坐了一天,然后就回去了?”刑部尚书梁检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右侧,权刑部尚书的翁礼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这小子倒似乎是个识时务的,老老实实服从我等的安排,以后啊,在刑部有他的一席之地,也未尝不可。二殿下喜欢的就是这种识时务,又会做人的人。” “二殿下瞧不上他!”梁检闷声说道。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口肉就算是再多么好吃,可争抢的狗多了,那肉也就变味道了。这口肉,二殿下……” 说到此处,梁检手一哆嗦,忽然间停了下来。 他面色僵硬的放下茶杯,“我刚刚说了什么?” 翁礼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大人刚刚什么话也没有说,反正下官没有听见。” 坐在二人对面的侍郎钱大敨差点没反应过来,一听翁礼的话,这才赶忙说道:“我……我也没听见!” 梁检黑着脸,手腕不由自主的哆嗦着,“本官确实什么话也没有说。” “是是是。”翁礼笑的像个弥勒佛。 梁检摸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满脸的心虚。 随口而出的比喻,其实是很形象的。 但而皇子们比作狗…… 这是要被抄家灭族的啊! “刚刚说到哪儿了?”梁检接连喝了好几杯茶,这才重新稳住心神。 “二殿下瞧不上苏扬!”翁礼说道。 “奥,对!”梁检轻舒了一口气,说道:“五殿下与苏扬相交莫逆,三殿下也旗帜鲜明的要拉拢他,二殿下怎么可能还会对他信任?” “而且,苏扬这小子也不是个简单货色。他今天的此举,依本官看恐怕没憋什么好屁!” 钱大敨笑道:“他在比部司干坐了整整一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除非他上奏弹劾我们把他的官署改成了比部司的官衙,可是刑部的官衙本就紧张。一个可有可无的权侍郎,随便哪儿凑合一下都是可以的。” 翁礼的脸色忽然间有点儿黑。 他也是个可有可无的权尚书! 钱大敨根本没发现翁礼的神色有些不对,继续说道:“他什么也做不了的,只能老老实实吃了这个哑巴亏。陛下下了特旨给他这么一个差事,可不是让他遇见一点小小的事情,就直接上奏弹劾,把问题抛给陛下自己去解决的。” “嗯,明日继续!”梁检说道,“二殿下的意思是,让他最好不要活着离开刑部!” “等过几日,你主动找个机会,给他个台阶,然后把那些旧案翻出来扔给他。” “在刑部,杀人的方式有很多。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此事,我不便出面,钱侍郎盯着点。” “此事办好了,我等在殿下面前可都是大功一件!” 钱大敨阴冷的笑着,立马应了下来,“大人放心,苏扬,离不开刑部的。” “嗯,老钱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梁检说道。 …… 翌日凌晨。 这是苏扬第一次参加朝会,天色还黑漆漆的。 但街上却已无比的热闹了。 醒早的茶楼里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小摊在街上扎着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食物香味。 这是在其他的时代很难看见的热闹场面。 大宋繁荣的经济,在这一时刻其实就能窥见一丝。 苏扬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顺带欣赏了一下大宋上早餐的盛况。 官员在上早朝,而这些摊贩,其实也可以说是在上早朝。 一声声的唱和声中,苏扬穿过宫门,走进了文德殿。 为人相当客气的元公公,很贴心的派了个小太监,专门给苏扬引领了一下位置。 苏扬都没有想起来这回事,可元公公却想起来他是第一次上朝,也猜到了苏扬可能找不到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 这着实把苏扬给感动到了。 来自太监的关怀。 这话听着好像有些别扭,可是真的温暖人心。 从四品的侍郎,属于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在殿上,他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但看看身后,还有老大的一群人排在殿外。 连个上殿的资格都没有! 朝会开始了。 对臣子们相当厚道的大宋皇帝没有那么多刻板的礼仪,朝会开始就直接上主题。 大臣们你上我下,张口就是巴拉巴拉一通侃。 苏扬起初听的真的很仔细,可后来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了。 一个个的,都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臣——有本奏!” 待大佬们都稍微消停点之后,苏扬出列,上前,朗声大喝。 第706章 一口咬死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说的大概就是苏扬此刻的情况。 文德殿上,他那一嗓子出去,登时引得朝臣纷纷侧目,就连皇帝都有些意外。 以前,对于一个太医,那怕是六品的京官一般都不会放在眼里。 太医一般只有做到葛老那个地步,才有可能引人重视。 可谁叫苏扬的风头,现在正是一时无两之时呢。 在这座京城里,达官显贵如今不知道苏扬这一号人物,可真的是少数。 他现在啊,是妥妥的一号名人。 “苏卿有何事上奏?”赵煊端坐在龙椅上,身姿笔挺。 苏扬不疾不徐说道:“臣弹劾刑部尚书梁检、权刑部尚书翁礼、刑部侍郎钱大敨沆瀣一气,内外勾结,贪赃枉法,横狂暴敛,非刑黎庶,目无法纪。此仨人罔顾朝臣之担当,无视朝廷律法,拉帮结派,胡作非为,实乃霍乱社稷之蛀虫,望陛下严惩!” 众朝臣:…… 苏扬此言既出,满堂俱寂。 朝臣们的表情可以说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队列中,刑部两位尚书对视一眼,表情跟吃了飞翔一般。 昨日间他们还信誓旦旦的说,苏扬这小子绝对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去做这样的事。 结果,他们昨天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苏扬今日就已经把他们给弹劾了! “他不是昨日间才调任刑部赴职吗?”有朝臣低声问道。 “可不是嘛,也许是在刑部受了什么鸟气,也恶心一下刑部这几位。” “这是个勇士!” “一口气弹劾刑部两位尚书,一位侍郎,这个公然与整个刑部为敌啊!” “别忘了,刑部可还有一位殿下呢!” “哟,对,怎么把这回事给忘了。” “苏太医是个好太医,可医者不能自医,他这次是真糊涂了啊!” …… “肃静!” 元公公吊起了嗓子,一声清喝。 文德殿上瞬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赵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沉着脸问道:“苏扬,你可有罪证?” “若无实际罪证,你此举就是……扰乱朝堂,可明白?” 罪证? 一听这话,梁检等人忍不住笑了。 头一天来刑部,在刑部枯坐了整整一天,他能有什么罪证?! 不过皇帝对苏扬的袒护之意,摆的已是明明白白的,这让梁检心里有些难受。 皇帝刚刚那番话,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苏扬是他的人,你们给朕悠着点。 苏扬傲然抬头,说道:“罪证,臣自然有!”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朗声说道:“回陛下,这是刑部比部司的账目。两本账目所记载的事项大同小异,但诡异的是,一本上面有很多不知名的款项,而在另一本上,这一些款项都有了名目。臣昨夜仔细比对了一下,一本账册上明显不太对的款项,在另外一本上,忽然间变得正经了起来,有了合理合法的名目。” “臣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太熟悉。故而,臣今日将这两本账目拿了出来,请陛下与诸位大人参详参详,看看臣理解的是否到位。刑部诸位大人是否联合在一起,贪赃枉法!” 赵煊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呈上来!” 而此时,刑部两位尚书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二人对视了一眼,能互相看到对方脸色的发白。 “账目怎么会落到这小子的手中?”梁检压低声音对翁礼咆哮道。 翁礼一脸的懊恼之色,同样低声说道:“昨日他在比部司呆了足足一天,肯定他顺手给拿走的。我等完全可以反咬他一口,以盗窃之名。” “你个蠢货!”梁检差点气歪了鼻子,“他是权刑部侍郎,职司与刑部侍郎等同,你反咬个屁!” 他都想不明白翁礼到底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 人家现在是刑部的官,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刑部侍郎,查阅刑部账目更是职责所在。 还以盗窃之罪状告,玛德,怕是疯了吧! 翁礼轻嘶一声,“下官被吓糊涂了。但大人也不必忧心,我等只需一口咬定那是为了誊抄,苏扬就算再如何攀咬,也无济于事。” 梁检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翁礼这个主意出的,倒是不赖。 本就是为了誊抄,有何错之有? 赵煊把账目看的很仔细,每一笔数字都在仔细的比对。 这一看,就看了足足一刻多钟。 朝堂上,大臣们屏气凝神,腿肚子都快站抽筋了。 啪! 一声闷响。 皇帝将账册扔到了一旁,沉着脸问道:“粱大人、翁大人,给朕解释一下吧!” 赵煊有个被朝臣们死死拿捏的毛病。 他心情好的时候,朝臣都是卿家。 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是生硬的某某大人。 当他喊梁大人,翁大人的时候,就已经证明皇帝此刻很生气,弄不好要掉脑袋。 “陛下,也许是苏大人真不太熟悉刑部的差事,故而才会用这样两本账目来弹劾臣等。”梁检出班说道,“一本账目所记载的事项比较粗糙,只是草稿。而另外一本则是誊抄的详细账目,自然上面有些不一样之处。” 皇帝嗤笑一声,“梁大人这番解释倒是很合理。既然如此,梁大人不妨再为朕解释一下,去年各地上报的灾情并不多,水灾更是只有寥寥两起。为何刑部司门司用在桥梁修复上的款项足有百二十万两之巨!” 梁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陛下,臣忝为刑部尚书,自知愚钝,便只能多做多看。道路钱粮事关百姓、社稷大计,臣不敢马虎,便只能防患于未然的。故而,花的确实是稍微多了一些,臣知罪!” 赵煊笑的神情阴冷,“认罪倒是挺积极。朕自继位以来,看见了数位刑部尚书治理刑部的手段,你梁检梁大人是最会的。远的且不说,就以这几年为例吧。” “白大人为刑部尚书时,用于道路桥梁修建耗银四十七万两,不足你的五成。你应该也清楚,他贪墨足足四十万两。” “胡大人为刑部尚书时,耗银多少来着,朕有些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太少了吧。但朕记得很清楚,哪一年,天下处处水患。” “朕想问问梁大人,你是把天下所有的桥梁全部都翻新了一遍吗?百二十万两,你可是真敢啊!” 梁检瞬间慌了。 他缓缓屈下双膝,哀声喊道:“陛下明鉴啊,臣真的没有行贪赃枉法之事。” “那要不要朕派个钦差亲自下各地去看看,看看朕这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你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赵煊冷哼,抓起案上的账目,直接砸到了梁检的头上。 第707章 无所不用其极 当皇帝开挂之后,梁检的辩驳就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一个衙门耗费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这在大宋不算太过夸张。 在有些方面,大宋还是挺富有的。 但只在某一项上就支出这么多的银子,这就突出天花板,达到天文数字的地步了。 梁检被当殿去了官,移交三司审理。 这案子等同于陛下御审,梁检想把这条命挣下来,基本上是没什么希望了。 在侍卫将梁检拖下去之后,赵煊很隐晦的看了苏扬的一眼。 那赞赏的眼神,不要太分明! “就这样吧,刑部尚书的人选择日再议。”皇帝作势就要起身。 “陛下!”苏扬赶忙喊了一嗓子。 赵煊神色古怪的看着苏扬,“怎么,你还要弹劾谁?” “陛下,臣弹劾的本就是刑部尚书梁大人、权刑部尚书翁大人,以及刑部侍郎钱大人三位!”苏扬说道。 “陛下,梁大人所作所为臣并不知情,苏大人这分明是挟私报复!”翁礼立马喊道。 “臣有翁大人、钱大人勾结贼寇、残害百姓的罪证!”苏扬扫了一眼翁礼,说道。 赵煊指了指被他扔在地上的账目,“就是这些?” “不止如此!”苏扬朗声喊道,又在袖子中一通摸索,然后拿出了两张纸,说道:“陛下,这其中一份乃是江州少詹事陈金河的幕僚周清源的口供,此人曾为刑部尚书。而另一份是臣在周清源的府上搜到的,是他与陈金河这些年给梁大人、翁大人,以及钱大人三位大人上供的账目。” 在苏扬的概念里,得罪一个人和把一个人往死里得罪没有什么区别。 他既然已经在刑部的身上扯下了一块肉,咬死了梁检,剩下的也自没有放过的必要。 反正都得罪到这个地步了,一个两个的有什么区别。 二皇子欲置他与死地,孙家更是恨不得把他挖个坑给活埋了。 他与两大派系的关系都这么僵硬了,那就硬钢着上呗。 怂了,别人也不大可能就放过他。 又何必呢! “呈上来!”赵煊又稳稳地坐了下来。 元公公疾步从上方走了下来,从苏扬的手中拿走了那两样东西。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好像有些意味深长。 元公公是个好人,这一点苏扬必须得承认。 但他这个眼神,苏扬是真不明白啊。 这一次,皇帝看的明显快了许多。 毕竟上面东西都比较简单,也就是一份口供,以及由几页拼凑成的一张账目。 “翁大人,钱大人!”赵煊喊道。 翁礼与站在苏扬不远处的钱大敨立刻出班。 “陛下,此乃诬陷!”钱大敨一口咬定,大声说道:“苏大人自江州回来已有好几日了,江州与严州的案子都移交到了刑部,臣亲自参与了审理。” “周清源在供状中并没有提及此事,臣这么说自然难证清白。但臣想问苏大人一句,如此重要的证据,为何直到现在苏大人才肯拿出来?” “若苏大人不相信我等,此案完全可以并案,移交三司审理。” 赵煊手中掂着苏扬呈上去的那两样东西,问道:“苏扬,你可有话要说?” “臣还真有点儿东西想说一说。”苏扬笑了笑,“臣自江州回来好像已有七八日了,刑部似乎也审理完成了陈金河与周清源等人的案子,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找臣证实过此案的一些经过。” “这同样的一份账目,臣曾经誊抄了一份,连同周清源在江州私铸的脏银一并交给了刑部。此事,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知道钱大人对此是否能给下官稍微解释一二?” 周清源的账目很详细,详细到他每一笔的支出,都罗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苏扬当初交上去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只是涉及到了江州之案,以及刑部。 其他所涉及到的人物有很多,但苏扬并没有拿出来。 钱大敨的嘴不是一般的硬,他扫了一眼苏扬,冷笑道:“栽赃陷害,本官还需要求证什么?本官还是那个话,苏大人若是怀疑我等,这个案子就应该直接交由三司审理。而不是一股脑的塞到刑部,本官也不知道苏大人这是何意?” 苏扬笑了笑,“下官能有什么意思?下官只是按照按章办事!此案就应该交送刑部,我自然就只能移交刑部审理。” “无稽之谈!”钱大敨冷声喝道,“你苏扬也不是初入官场的雏鸡,这点道理难道不明白?与你有嫌隙的是曾经的刑部尚书,并非是整个刑部!你难不成还就打算以这点东西,放翻整个刑部不成?” 钱大敨的嘴硬的可以,脑子转的也够快。 上下嘴皮子一翻,就全部变成了苏扬的罪过。 而且在他的口中,苏扬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苏扬不为所动,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此说来,钱大人是不惧查一查喽?” “查!你可劲儿的查,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钱大敨震声喝道。 苏扬点头,然后又开始在袖子里摸索起来了。 一看苏扬这动作,钱大敨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但他的表情依旧紧绷着。 绷的很死! “钱大人,放松点,没多大的事,我也不是说查你,下官好像也没有那个权利。只是昨日间仓促打听了一下大人您的一点事情,今天呢,就稍微跟大人说道说道。”苏扬笑说道。 一个小本子被他从袖中终于抽了出来。 翻开之后,苏扬直接念道:“钱大人,您在京城之中有宅子四套,两座八进八出大宅院,两座六进大宅。一座为你内弟所有,而据下官所知,你的这位内弟,飞鹰斗狗,游手好闲,没有任何的差事。” “另外的两座六进大宅中,你养了足足五个女人,豁,好家伙,钱大人的生活很丰富嘛!” “除此之外,你在城外还有良田两千八百亩,只是名义上是你的内弟多有。下官就不知道,一个游手好闲,什么差事都没有人,怎么有能力购置这么庞大的田产呢?” “时间仓促,下官能打听到的不多,也就这么点东西。” “不过下官稍微估计了一下,钱大人要实现如此庞大的家产,大概可能需要四五十万两的银子。凭借大人为官多年的俸禄当真能有这么多银子吗?” “大人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呢?” 钱大敨的脸色一下子黑黢黢的,嘴角的肌肉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苏大人,你为了栽赃陷害本官,可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钱大敨嘲讽道。 第708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翁礼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是真的抖起来了! 看着苏扬和钱大敨在那里唇枪舌剑,翁礼真的慌了。 这个他曾经完全瞧不上的小太医,此刻在翁礼的心中,完全就是一只疯狗。 逮住人往死里咬的那种。 甭管钱大敨现在嘴有多么硬,但翁礼心中清楚,钱大敨真不经查的。 一查绝对什么底都掉了! 而他,也不经查。 大家都觉得自己背靠二皇子,有些事情就算是做的稍微明显一点,也没事。 反正背后的靠山足够的大,完全有能力遮掩。 可谁知道竟然冒出来苏扬这么一个愣头青,在这文德殿上就直接开撕了。 此时的文德殿,那都已经不是文德殿了。 这是三司会审! 不,这何止是三司! 翁礼心乱如麻,他的目光不断瞥向站在最前方的几位大人。 今日在这朝堂之上,这些大人竟然一个个都沉默了。 倒是都拦一拦这个小兔崽子啊! “传膳!”赵煊悄声对元公公吩咐了一句。 元公公猛地一愣,劝道:“陛下您的身体……” “退了朝朕也是坐着,在这里朕还是坐着,又何妨碍?”赵煊说道。 挨了一骂,元公公立马麻溜的下去吩咐传膳。 而此时的朝堂之上,苏扬与钱大敨的唇枪舌剑还在继续,两个人都说的口干舌燥的。 苏扬现在只恨自己昨天的时间真的有限,没能抓到更多的把柄。 这直接导致他现在竟然还有些喷不过的感觉。 梁检的事情过的多么干脆直接,钱大敨的事就有多么的难缠。 这厮完全就是一块烂抹布。 明明已经烂到家了,却还非要反复强调劳资公正廉洁。 最令苏扬感到可恨的是,这厮的有些话,竟然还说的有理有据,完全能驳倒他。 李思卿长了一张嘴完全就是来折磨人的。 而钱大敨长了一张嘴,那是真的长了一张嘴,嘴上功夫有些过分的厉害。 “臣恭请陛下圣断!”苏扬喊道。 骂不过那就很干脆的放手。 以皇帝那么令人惊喜的计算能力,钱大敨的事不难搞定。 只是事儿是苏扬惹出来的,结果最后拍案的却是皇帝,就稍稍显得苏扬有些无能。 但苏扬会在乎这个吗? “等会儿!”赵煊忽然说道。 苏扬以为皇帝大爷这是对他有意见了。 结果,却见一长串的小太监,端着精致的食盒上了殿。 一样样精致的小菜,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在群臣惊愕的目光中,皇帝一边夹着菜,一边开始复盘钱大敨的事情。 这一幕让礼部和御史言官们登时蠢蠢欲动。 身为皇帝,如此没有正形,必须劝谏。 可这群人跃跃欲试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站了回去。 劝谏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今天这个日子,对他们而言,好像不太吉祥。 坐的高看得远,御史言官们的举动,几乎一个不落的全落进了赵煊的眼中。 他嘴角轻勾,笑的很是舒畅。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就查查吧!”赵煊说道,“江州、严州与刑部的案子并为一案,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审理。” “权刑部尚书翁礼,刑部侍郎钱大敨暂时下监。” 站在朝臣最前列的荀正与孙丰毅对视一眼之后,当众臣都被震惊到沉默之时,率先表态,一前一后领了皇帝的旨意。 这两位朝堂巨搫都没有反对的意见,在这个明显气氛不太对劲的朝堂上,其他的臣子就更加头铁不起来了。 虽然有绝大多数的人并不赞成如此做。 但,今天这个朝堂上的气氛太过于诡异了! 诡异到让他们随时都有一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苏扬那个愣头青的袖子里到底揣了多少东西,又领了皇帝的多少暗示。 大家都很清楚,这个世道谁人经得起被人盘细活,抽丝剥茧的查? 完全没有的! 而今天的这个局面,已经摆的很明显了。 苏扬就像是一个冲出栅栏的疯狗,只管逮着人疯狂咬。 而皇帝高坐龙椅之上,替苏扬兜着场面。 只要苏扬逮住一个无法反驳的痛点,皇帝便有了顺手施为的理由。 一直到中午,这场朝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而刑部,没了脑袋! 皇帝一句再议,就已经很旗帜鲜明的决定,以后的刑部,是苏扬这个权刑部侍郎说了算。两位相爷没发话,也没吭声,这事就已经是彻底的板上钉钉了。 左右二相一直都是朝堂之上的风向标。 哪怕他们一直站在堂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他们一个微不可查的眼神那都是信号。 而这次朝会,另一个诡异的地方就是左右二相什么表示都没有。 一帮人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狠狠给苏扬这个初生的牛犊一个好好的下马威,让他见识一下朝堂的险恶。 可见鬼了的,左右二相什么表示都没有。 朝会终于散了,苏扬跟着大流向宫外走去。 “苏大人,你实乃我被楷模!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下官想遥苏大人一起饮一杯。”一名长相略显猥琐,身形也比较消瘦的官员走到苏扬身边,热情的说道。 因为苏扬今天的表现,大部分朝臣连走路都绕着苏扬走,好像躲避瘟神一般。 可这位恰好相反,在别人都躲避的时候,他却偏偏凑了上来。 “这位大人,你就不怕吗?”苏扬拱了拱手说道。 那人嘻嘻哈哈的笑了,“本官怕个甚?大人今天做的这些事情,我老早就想做了。不,已经做过了,可惜陛下不给我撑腰。要不然,这满朝文武,我能拽他一半下来!” 苏扬被震惊了,这位大人才是真勇士啊! “敢问大人……”苏扬立马客客气气的,没有想到原来他这一行还有前辈。 理应尊敬。 那人摆了摆手,“本官右谏议大夫,因在下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长相丑陋,被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称为臭鼠,想叫什么你随意。” 苏扬怔了怔,原来是右谏议大夫。 那就难怪了! 这算是大宋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传统之一,典型的御史言官。 苏扬知道这个官职还是因为《与王介甫书》。 司马光为右谏议大夫之时,曾写了一份洋洋洒洒长达三千言的书信,骂王安石的新政。两个必然出现在历史课本中的名人,一篇经常出现在参考读物的文章,苏扬想不记得都难。 不过这位右谏议大夫,似乎听起来不是很正经。 “这位大人,我想问的是……大人的名讳!”苏扬重新说道。 “啊?你说这个啊。被人天天喊臭鼠,我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那人嘀咕道。 苏扬:…… 他倒是知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第709章 不才时钧 “不才时钧!” 那人板板正正的冲苏扬行了个揖礼说道。 时钧…… 这个名字让苏扬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时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时迁的人?”苏扬问道。 时钧那对大小眼左右晃了两圈,摇了摇头,“不曾,此人很出名吗?” “勉强算是吧,只是听到时大人的名讳,猛然想起了这位。”苏扬说道,“他是一个名满江湖的梁上君子,故而江湖人给他送了个诨号,为鼓上蚤。” 时钧怔了怔,“我为臭鼠,他为鼓上蚤,这时家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啊。” 苏扬:…… 这确实是一个狠人。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那种。 “不过我比他强,不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官,不是浪荡混迹在江湖中的下九流。”时钧一脸唏嘘的说道,“时家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啊!” 苏扬再度无语。 这怎么还揪住这个事情不放了呢? 元公公自远处急匆匆而来,走到苏扬跟前那一口气还没有喘匀。 “苏大人呐,还好你还没有离开,陛下召见!”元公公拽住苏扬的胳膊就朝着宫里走。 苏扬差点都来不及反应,只好赶忙对时钧说道:“时大人,得空再会!” 时钧有些羡慕的摆了摆手,“苏大人赶紧去吧,我无碍的。” 苏扬跟着元公公一路朝着宫里走去,等到离开时钧的视线,元公公忽然慢了下来。 他忽然语重心长的对苏扬说道:“苏大人怎么个时钧这人勾搭到一起了?” “只是刚刚一通立殿,闲来随便聊了两句。”一听元公公这话,苏扬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遂问道,“元公公,可是这人有什么问题?” “他啊,问题可大了去了。”元公公轻哼一声说道,“陛下以怀柔之政,广开言路。这个时钧啊,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到现在还活着,否则早被人大卸了十八块给喂了狗了。” “请公公细说。”苏扬客气说道,“我初入朝堂,这些朝臣都不太熟悉。” 一颗银元宝再度悄无声息的落进元公公的袖子。 元公公的那张老脸瞬间又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往左右看了看,这才很小声的说道:“苏大人可知这时钧为何有一个臭鼠的诨号吗?” “不被人待见?”苏扬说道。 元公公呵呵笑了,“他何止是不被人待见,这个东西啊,不对,这个人。在这朝堂之上,甭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他看不过眼的,与我大宋律法有违背的事。他就算是摔破头都要上奏,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因为此人,陛下数次差点把文德殿都给砸了!这满朝文武,几乎就没有时钧没招惹过的人,咱家有时候也挺佩服,做人做到时钧这个份上,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做人不可太时钧,这番话京中那些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 听元公公这么一说,苏扬这才知道那个时钧还真的是一个狠人。 典型的头铁言官。 “如此说来,我与时钧倒是快同病相怜了。”苏扬怅然笑道。 元公公看了苏扬一眼,微微一愣,“苏大人可不能拿时钧自比。” “时钧与苏大人相比,那可差远了!” “大人许不知道,陛下刚刚下朝之后,龙颜大悦,特意命人在御花园设宴犒赏大人!” 苏扬一听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他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他心中还是清楚。 就今天这个事,若不是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所能达到的最好的效果,就是把梁检这个刑部尚书拉下水,至于其他的两位,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但皇帝一开挂,直接把翁礼与钱大敨也给摁到牢里去了。 只要下了监,这俩人就算不死,至少也得脱层皮。 御花园。 正时一年风光正好时,御花园里的风景堪比人间仙境。 潺潺溪流,掩映红墙绿树之间。 清泉叮咚,有麋鹿悠然自得。 衣着清凉的宫娥像是翻飞在花丛中的蝴蝶,往来如织。 “臣苏扬叩见陛下!” 红漆鲜艳的八角亭中,苏扬屈膝见礼。 皇帝赵煊正负手而立,将此御花园一角的美景尽收眼底。 “苏卿实乃朕的左膀右臂,来,坐!”赵煊爽朗的笑着转身对苏扬说道。 看的出来,他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 往常病恹恹的脸上,此刻都泛着煜煜精光,整个人好像焕发了强大的生机。 “臣不敢当此夸赞!”苏扬立马说道,“臣能做到这些,全赖陛下倾力相助!” 赵煊挥手,元公公上前亲自为皇帝与苏扬斟上了酒。 “朕纵是有一双铁拳,可若是没有机会,朕也无处可施展。”赵煊微笑着说道,“来,配朕饮上一杯!” “喏!”苏扬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赵煊不悦的摆了摆手,“坐下,坐下。今日你我不是君臣,而是知交好友,你不要把朕当做天子,朕今日就是一个寻常人,只是趁此良机,与朕的肱股之臣一起喝上一杯。” 皇帝说归说,但苏扬可不敢真的这么做。 他放浪形骸起来,说不定等酒醒的时候,就找不见自己的脑袋了。 乖巧的坐下,与皇帝连饮了三杯之后,皇帝忽然说道:“苏扬,你可知道朕为何要让你去刑部?” “臣不知!”苏扬摇头说道,“但臣知道陛下自有缘由,臣愿成为陛下手中刀,杀尽不臣!” 赵煊笑了笑,“朕想想啊,除了你之外,好像已有十数位大臣跟朕这么说过了。可同样的话,从你苏扬的口中说出来,朕觉得更为可信!” “一个人能成什么事,又是什么样的品行,那都是带在脸上的。” “朕自知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朕善识人!” 说到此处,赵煊笑着看了苏扬一眼,“刑部的差事,你办的不错,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苏扬装作没有明白,故意说道:“今日朝会之时,陛下不是已经赏赐过了吗?” 赵煊饮酒的动作微顿,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好,那便以此为赏赐吧。” 有皇帝这一句话,就更加的坐实了苏扬执掌刑部之事。 起码三五月内,绝对不会有人来摘他的果子。 有这,苏扬就已经觉得很足够了。 昨天才正式在刑部上任,到了今天,整个刑部就是他说了算了。 这个速度,绝对亘古未见! 皇帝的那个问题,他没有再给苏扬任何的解释。 他为什么要针对刑部,苏扬能隐约猜到一些,但真不太敢确定。 其实他也不想知道,这都已经无所谓了。 在这大宋,谁的靠山还能赛过皇帝? 完全没有的! 当什么忠臣,当个谗臣、权臣难道不好吗?! 第710章 皇帝的心思 “朕未曾料到,你竟然仅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赵煊禁不住再次感叹道。 苏扬的速度,让他惊喜之余,感到一丝丝的可怕。 苏扬讪讪笑道:“陛下,这怎么说呢,其实应该是以有心算无心,臣占了一些便宜。” 梁检肯定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故意恶心一下苏扬,却阴差阳错的给苏扬送了那么大一个把柄。而且,他应该也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的计算能力是那么的逆天,连曾经几任刑部尚书花在道路桥梁上的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就属于是典型的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了! 真怨不得苏扬。 至于周清源的那份账目,那本就是苏扬刻意留下来的底牌之一。 “能占到便宜,那也是你的本事。”赵煊说道,“周清源的账目你为何之前没有交付刑部?” 赵煊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苏扬微微有些晃神。 他低头在袖子里面一番摸索,将周清源原本的账本拿了过来,双手递到了皇帝的面前,随后说道:“陛下,实非臣包藏祸心,只是这本账本牵扯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臣若是交到刑部,不是臣出大事,就是朝堂出大事。” 在隐瞒和诚实之间,苏扬选择了老老实实的将这一切都放在皇帝的面前。 对于靠山而言,忠诚是绝对的第一要素。 皇帝也不例外! 赵煊的眼神苏扬有些看不明白。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副任杀任刮的模样。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 往后是圣恩正浓,还是从此失宠。 苏扬算是很彻底的和这本账目挂上钩了。 赵煊翻开了了那本账册,只是扫了两眼,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连呼吸都粗重了。 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像是六月雷雨天里,一朵厚重的阴云笼罩在了赵煊的脸上。 那泛着一丝苍白的肤色上,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双眸之间凝而不散的杀意,像是实质一般落在了账本的自立行家。 衬托了一层浓烈杀气的天子之威,差点把苏扬惊到直接滑到地上去。 气势本是无形的东西,上位者的威严,在苏扬眼中一直不算什么。 但在此时的赵煊身上,他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 那威压,几乎都快凝成实质了。 苏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非要有一个形象的说明,那大概就是在一个阴云密布、雷电交杂的天气里,他站在山顶,直面大自然的伟力! 当赵煊将账本翻看完,忽然间云散雾尽,雨过天晴。 他的手腕不自然的哆嗦着,将账本推到了苏扬的面前,“收着吧,你做的没有错。此事,朕不应该怪罪你,反而应当重重犒赏。” “臣不敢言功,只求陛下饶恕臣的罪过!”在这个适当的时机,苏扬迅速认错。 “你没有错。”赵煊看起来有些疲惫,“是朕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苏扬沉默着。 他第一次看这个账本的时候,也被那些人的无耻差点震碎了三观。 其实凭良心的讲,大宋朝至今,对官员一直真的是很优待的。 俸禄奇高,生活条件好,干的活还都轻松。 这样的铁饭碗简直少有! 可是人心啊,总是不知足! 家里藏了一座金山的人,还整日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搞钱,永远觉得自己的银子不够花。不够自己花,不够自己的子孙花。 这样的人不是个例,而是很大的一群人。 有了权力的人,一边挤破头的往上跑,一边也还想在家里藏一座金山。 苏扬并不是觉得这么做错了。 这样的行为,换个好听点的名字,那就是上进心! 而如果普通一点,这就是大部分人的常态心里。 可是人啊,人之所以为人,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一处处的底线。 若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连自己身而为人的底线都抛弃了。 这样的东西,那就全剩下罪恶了。 御花园里,本来很高兴的一场宴席,因为苏扬的这个账本落了个草草结束的下场。 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苏扬怀揣着心事离开了皇宫。 宫门外,许久未见的王朗一身戎装,等候在那里。 看到苏扬穿过那道长长的甬道,王朗立刻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兄长!” “今日看来总算是得空了?”好友久别重逢,苏扬也笑着打趣了一句。 王朗憨憨的挠了挠头,“禁军的差事不好干,身不由己。听闻兄长回京,我好几次打算出来见上兄长一面,可最近因为北莽那群孙子给闹的,我们几乎每晚都是枕戈待旦,甲不离身。” “差事要紧,我如今回了京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苏扬说道。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今日我不当值,便趁着这个机会出来看看兄长。”王朗说道,“兄长近日如何?” 苏扬给王朗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皇宫,说道:“你看我刚刚出来的地方,就知道我现在好不好了,哈哈。” 王朗眉头轻蹙,“可我观兄长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 “奥,你说这个啊。我最近领了刑部的差事,有个案子挺棘手。”苏扬说道。 王朗一脸惊喜的问道:“兄长如今到刑部了?” “是,陛下特旨调任刑部为侍郎。”苏扬状似随意的说道。 王朗的面色忽然间凝重了下来,“兄长,我听说刑部是二皇子的势力,你此去刑部,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暂时已经解除了,现在的刑部我说了算!”苏扬笑道。 王朗愣住了。 这一刻,他总感觉有点像是做梦。 王朗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来到禁军好像也没多久,可怎么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似的。 调任刑部为侍郎,然后转头刑部就一个侍郎说了算了?! 这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离谱。 “此事说来话长,回去说吧。”苏扬说道。 王朗那满肚子的疑问,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奥,好!”王朗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声。 按道理,朝会之后,苏扬是要去刑部当差的。 但任性的苏扬决定先给自己放个半天的假,让子弹稍微飞一会儿,明天再说。 离开了官衙扎堆的皇宫脚跟下,苏扬和王朗一起去了一趟有间茶楼。 在匠工们的不懈努力下,苏扬计划中的有间茶楼,已经初见模样了。 大概也就再过个三五日的功夫吧,茶楼的修缮就应该可以完成了。 然后再添置上苏扬想要的那些物件,有间茶楼大概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但这个进度,苏扬还是觉得有些慢。 计划早已经弄的妥妥当当了,这工程却有些赶不上。 这时间再拖一下,可能黄花菜要凉。 发了狠的苏扬,再度使出了金钱魔法! 限期三日! 第711章 请大人唱曲 匠工们初听只给他们的时间,一个个如丧考妣,表情惨绝人寰。 可再一听工钱翻倍,瞬间个个眉飞色舞,恨不得立马就开干。 人生的大起大落,算是让他们给表演了个明明白白。 王朗目光不善的看着开始忙碌起来的工匠们,对苏扬说道:“兄长,何须对他们如此客气?我也是泥腿子混出来,很清楚这些人的尿性,他们就是欺软怕硬。” “兄长只需亮明身份,保管他们干的比现在都勤快!” 苏扬摆手说道:“无妨,他们也是为了多挣几个银子,一家人的温饱全担在一个人的身上,我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虽有差错,但不能算错!” “和有些人相比,他们的这点手段,我反倒很喜欢。虽然他们在故意拖着时间,可他们干的活都很漂亮,不是吗?这就已经是矜矜业业了。” 王朗顿时没话说了。 好一会儿他才闷着头说道:“兄长还是如此!” “若世间人都如兄长,我大宋怎可能受北莽这等鸟气!” 苏扬看了一眼王朗,叮嘱道:“朝廷与北莽议和已成定局,你可别胡乱插手此事。这件事沾上,我可救不了你!” 王朗笑了起来,“兄长放心,我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怎可能去捅这篓子?我只是听着这是心里不爽罢了。若朝廷用我为大将,我必杀尽北蛮,犁庭扫穴,不达目的绝不班师!” 苏扬没好气的笑了笑。 说自己就说自己,还含沙射影的内涵陛下与齐王。 王朗这小子现在都有花花肠子了。 “去后院看看吧,你要没事就跟我在这先待一会儿,我还有点儿事!”苏扬说道。 “今日无事。”王朗拍着胸膛说道,“等会儿我沽二两好酒,晚上与兄长一醉方休。” “好!”苏扬笑着应了下来。 与王朗认识这么久,确实还连一顿酒都没有喝过。 既然王朗有这样的诉求,作为兄弟,那肯定得满足啊! 有间茶楼的后院,早就被收拾了出来。 如今已大变了模样。 甫一进门,粉色的氤氲就扑了满脸。 古井旁的绳索上,轻纱薄裙挂了足足两列。 那些格外动人的衣衫,能瞬间勾起人的想象力,能让人在刹那之间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它的主人。有如此妖娆之衣的主人,必然也是一个妖娆多情的人。 王朗的眼珠子已经直了。 “兄长,你金屋藏娇啊!”喊出这话的同时,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那张憨厚的脸也有些涨红。 兄弟妻不可欺,他竟然还看了这么久。 苏扬说道:“我就算金屋藏娇,也不可能藏到这个地方,你就放心吧!” “啊?兄长当真金屋藏娇?!”王朗难以置信的喊道。 苏扬驻足,一脸高深莫测,却又似乎有些讳莫如深的说道:“晚间你就知道了。” 他那个宅子,现在也的确能勉强称得上是金屋。 而且,也的确藏娇了。 还不止一位! 王朗很是震惊,但也由衷的为苏扬感到高兴。 “好事啊,好事!”他搓着双手,连连说道,“我应该早点拜会一下诸位嫂嫂的。” “八字勉强才有了一撇的事情,还是稍微低调点!”苏扬说道。 王朗喜不自胜的笑着说道:“兄长放心,弟弟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这里是?”他这才想起来问这个地方。 说话间,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些晾晒的妖娆衣衫上。 苏扬能够理解,一个正值年轻气盛,却还是单身狗的好兄弟,猝不及防的撞见这样的情况,大概率就跟唐僧冷不丁的闯进女儿国是一个道理。 眼睛肯定是不太够用的。 “这里是有间茶楼。”苏扬笑眯眯说道。 王朗懵了一下,“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数名女子从院子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见过苏大人。”当先一名女子,聘聘袅袅冲苏扬行了一礼。 她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腰肢纤纤一握。 “见过苏大人!” 在她见礼之后,后面跟着的几个姑娘,也齐齐腰身微弯。 苏扬拉着王朗,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有间茶楼礼宾司的秦婉姑娘。” “秦……秦婉……”王朗忽然间一脸惊讶,说话都结巴了,“你就是前些年名噪京师,引得西厢河水沸腾的花魁秦婉秦姑娘?!” 秦婉笑的宛若三月里的桃花,明媚动人,“这位大人真是好记性,竟还记得奴家的名字。不过这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婉儿早已不是什么花魁了。” “这京师年年新颜换旧颜,似我等这样的,早已没什么人记得了。” 王朗立马强调道,“不,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苏扬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悄悄抹了把眼。 他的这位好兄弟也变了啊! 怎么遇见美女就成了这德性了呢?! “奴家多谢大人!”秦婉浅笑涟涟,嘴角那两个浅浅的酒窝都好像带着电光。 苏扬打断了这两人明显即将开始的尬聊,说道:“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给你们说一说新曲。” 王朗悄悄拽了拽苏扬的衣衫,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但苏扬直接装了个没看见。 让你们再继续这么聊下去,他今晚这顿酒铁定得黄。 而且就他们两个这个聊法,也铁定聊不出个孩子来。 王朗看着成熟稳重,可苏扬才发现,他在这些事上,就是典型的一个雏。 什么技术都不通。 一通结结巴巴的瞎聊,能起到什么效果?! “奴家这几日就等着大人的信呢,可大人兴许是太忙了吧,一直都没有时间过来。”秦婉往苏扬身边靠了靠,说的轻声细语。 她离苏扬近了一步,也就离站在苏扬身边的王朗近了一步半。 也不知道怎么的,王朗那张脸瞬间涨红,不施粉黛,都可以直接出门指挥交通了。 苏扬稍稍侧了侧身,秦婉身上那炙热的气息,扑的他也稍稍有些难受。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先唱一遍,你们再自行摸索。不过我唱的不是很好听,大家多多担待。” “大人何必谦虚!”秦婉说道。 在她的身后,几个少女叽叽喳喳的就说开了。 “大人会的我们都不会怎么可能会不好听呢?” “大人谦虚了呢!” “别吵,且安静听大人唱曲!” “额……我好像说错话了?” “大人赎罪的,奴家的意思是,请大人指点!” …… 这话苏扬还真没在意。 太医院右院判,兼权刑部侍郎唱曲,很奇怪吗? 第712章 传道授业的苏扬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 可以压着的雄浑嗓音在的有间茶楼的后院,断断续续的响起。 秦婉听的如痴如醉,眼角甚至还挂着两滴晶莹。 其他的少女们看起来也都差不都。 唯独王朗,时而蹙眉,时而呲牙,仿若化身成为了一只表情怪。 苏扬一曲唱罢,热烈的掌声登时响了起来的。 王朗慢了半拍,这才不急不慢,意思性的拍了两下。 “曲是好曲,可你这唱的……还不如我!”王朗附耳说道。 苏扬的脑门上瞬间挂满了黑线。 姑娘们都这么给力,反倒是你不给一点面子。 果真是兄弟啊! 秦婉立马反驳道,“可我觉得苏大人唱的真的很好听啊。声音低沉悠远,只用寥寥数字,便将两个人的爱恨情仇唱的入木三分,在这字里行间,奴家能够无比明晰的感受到这一对恋人相互的爱。” “可又因为身份的差别,他们的恋情终究只能化为虚无。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已经有了结局。” 王朗的表情有些呆滞,“我为什么就听不出来这些?” “俗,忒俗!”苏扬强烈谴责道,“如此凄美的故事,落在你这个俗人的耳朵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王朗瞬间自闭了,他喃喃自语道,“咦,难不成真是因为我俗?可我真没有听出来啊!” 苏扬开心的笑了。 小子,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啊! “就是这样的词,差不多的调子,你们自行琢磨一下!”苏扬对秦婉等人说道,“另外我再顺带给你们教几首其他的曲,你们先一人一首记吧,免得到时候谁也记不住。” “喏!” 秦婉等人应了一声,很快分好了瞬息。 这第一首曲,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秦婉的手中。 苏扬起初以为她是演的,可渐渐的才发现,她好像真的被这一首《枉凝眉》里面的故事给感动了。 至于其他人,显然是演的。 逢场作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应该是花魁们的拿手好戏。 掌握不了这个技能的花魁,在这西厢河上肯定是混不下去的。 能把演戏做到不露丝毫痕迹,还能流露真情的,绝对是花魁中的翘楚。 …… 苏扬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将足足七首曲教给了秦婉等人。 都是如《枉凝眉》这般耳熟能详的。 有苏扬曾收藏了多年,气势恢宏、荡气回肠的《满江红》。 也有耳熟能详,国民皆知的《几多愁》。 邓丽君天籁般的声音,配上这首词,简直绝绝子。 在不考虑这是李煜绝笔词的情况下。 除此之外,还有《别亦难》、《琵琶行》、《知否知否》和《但愿人长久》。 这几首,在苏扬的心中,那是绝对的王炸。 而且业务范围还很全面。 不管是什么样的听众,总有一款是绝对是适合你的。 等这一场授课结束,秦婉几女看向苏扬的目光里,全是璀璨的星辰。 女为悦己者容,更会为才华横溢者敞开心扉,以及衣衫。 这个民风灿烂的时代,少女们的心思也很活跃。 而此刻的苏扬,在秦婉几女的心中,那绝对是此中的翘楚。 生的英俊洒脱,还有这样一手好功夫,有谁会不心花怒放呢? 就连王朗在听完了全程之后,也对苏扬改观了。 那张几乎合不拢的嘴,代表这他此刻的心情。 震惊、不解、惊喜! “兄长,我想请教一下,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王朗咽了口唾沫问道,“仅凭这七首词,兄长都可以功成名就了,绝对足以名动天下。” 苏扬笑了笑,“治天下,不需要诗词!” 这个比,让他给装的,苏扬自己忽然间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王朗服气的很彻底,“幸好我不是个女人,否则我都想嫁给兄长了。” 他这一句话,算是直接说出了秦婉几女的心思。 沉浸在这几首词之间的她们,此刻真有这样的一种冲动。 “好了,剩下的,你们就自行琢磨。若有遗忘的,相互补充一下,实在不行,就等我三天后再来解决!”苏扬说道。 他看了看天色,快赶上吃晚饭的时候了。 “大人这就要走了?”秦婉伸了伸手,但还是没敢去挽苏扬的胳膊。 苏扬点头,“刑部有个大案,这几日我应该是没有空闲时间过来。” 秦婉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些年雪藏让她清楚一个道理。 懂事、听话、会办事是她东山再起的根本。 “奴家送送大人!”秦婉低头说道。 离开了有间茶楼后,王朗上街上打了二两酒,提溜在手中晃晃荡荡的跟在苏扬的身后,口中还哼着苏扬之前教过的《满江红》。 秦婉几人有没有学会苏扬还不太清楚,但王朗这个莽夫是真的学会了。 而且已经完全的掌握了精髓,唱的铿锵有力,很有气势。 这首曲,还是得男性的雄浑嗓音唱出来才好听。 女孩子的声音总归是少了些气势。 听着王朗在他身后唱《满江红》,苏扬都忍不住想让他上有间茶楼露一嗓子了。 王朗的长相虽然位处中流,但生的高大威猛,应该会挺讨喜。 这个民风开化的时代,说不定还真能把王朗给打造出来。 见惯了女花魁的大宋人民,猛然间看见一个男花魁应该会挺有趣的。 咦,他娘的,这事竟然越想越有搞头! 莫名其妙的,苏扬忽然间亢奋了。 他摩拳擦掌的看向了王朗。 形象板正,威武不凡,耐看,嗓子也挺好。 真不错啊这! “兄长,你这么看着我作甚?”王朗被苏扬的眼神看的心里一阵发毛。 他恍惚间在苏扬心中好像看见了女性化的自己。 “没事,没事,哈哈,你继续。”苏扬打了个哈哈,继续朝前走去。 看了看,苏扬还是打算放弃了。 虽然这个事真的好像挺有搞头的。 可他真要这么干了,王朗好不容易谋就的这个差事,恐怕就要彻底的泡汤了。 和当个花魁相比,还是做禁军将领更靠谱一些。 也更顺眼一些,谁叫这是他的异性兄弟呢! 还是得为兄弟的前程考虑考虑的。 挺遗憾! 虽然放弃了改造王朗,但这个想法已经在苏扬的心中生根了。 他可以放弃王朗,但并不打算放弃其他人。 以后若是遇见更靠谱的年轻人,可以好好挖掘挖掘。 反其道而行之,往往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男花魁,就这名字一听就噱头十足啊! 第713章 投名状 苏扬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商业鬼才。 但他曾经跳的坑足够的多。 在那个商业繁荣,物质丰富,亦或者物欲横流的时代,机遇多,坑也多。 苏扬曾经很荣幸的跳过好几个大坑,一不小心就会花钱买个教训。 那些曾经吃过的亏,拿到现在就是绝对的经验。 拿这些经验,打造一个风靡大宋的男花魁,应该还是足够的。 当王朗把下酒菜都准备好的时候,苏扬还在琢磨男花魁的事情。 这事是真的让他动心了! 赚银子事小,开一个新的流派,为建设大宋添砖加瓦,才是最吸引苏扬的。 “我总感觉你对我心怀不轨,有什么事还是直接挑明了说吧,你这个眼神看的我心里发慌的不行!”王朗认真看了苏扬好一会儿,一脸惆怅的说道。 苏扬目光一怔,很是惊讶的问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王朗没好气的看着苏扬,“你要不然拿个镜子自己照着看看,这还不明显吗?方才在有间茶楼,面对那个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你都没表现出这种眼神,可上了街之后,你却时不时的拿这种眼神瞅我。” “兄长啊,我是习武之人,你这么盯着我想让我不发觉都难啊!” “兄长,你要是真有一些……比较难以启齿的事情,你可以跟我直接说。我虽然肯定不会答应的,但我可以想办法让其他人答应。” “我知道不少伶人都有那样的癖好,找一找应该是能找见的!” 苏扬听着王朗越说越离谱,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王朗的后脑勺上,“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看你只是因为你唱那首《满江红》很有气势,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些男性伶人来唱。” “啊?是这么回事啊!哈哈,虚惊一场,虚惊一场。”王朗打着哈哈笑了起来,“那什么,我唱的真的有气势啊?” “勉勉强强吧,但这首曲子确实更适合男人唱。”苏扬说道。 这厮竟然怀疑他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癖好,真想给他来上一刀。 辱他清白! 喜欢男人,女人不更香吗? “兄长,小弟自饮一杯,为兄长赔罪!”王朗嘻嘻哈哈的笑着,喝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后,他问道:“兄长可是还没把这个事想清楚?” “找莫小刀啊,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找这种人最是容易了,绝对一招一个准。兄长想要什么样的,估计他都能给你找回来。”王朗建议道。 苏扬摇头,“此事以后再说,他现在还有正事要忙,就没必要打扰了。” 一时的兴起,绝对不能干涉现在正在进行的大事。 莫小刀现在干的才是正儿八经要紧的事,和这事比起来,他现在的这点事,就根本不能算做是个事。 难得相聚的人,自然免不了有很都的话要说。 往日里少言寡语的王朗,今日破天荒的话却相当的密集。 只是,他的话题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跑偏,拐到秦婉身上去。 苏扬听出来了,但却没办法帮忙。 感情的事情,外人只能制造机会,除此之外,几乎是帮不上任何忙得。 再者,苏扬对一见钟情这种事,一直都有些不太看好。 …… 刑部。 苏扬坐在焕然一新的官署里,哈欠连天。 昨天一场酒喝到最后都没知觉了,王朗那个犊子喝起酒来简直就是个牲口。 大宋百姓有好酒之风,这事苏扬早就见识到了。 但正儿八经的喝醉,这还是头一回。 当初在天王山上,那样的大场面他都几乎什么事也没有。 可他和王朗二人的小酌,却把他放懵圈了。 要不是惦记着今天还要处理刑部那两位大佬,苏扬今天指定翘班。 比部郎中带着比部司一干官吏,乖乖巧巧的站在苏扬的对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扬昨日间在朝堂之上的战绩,如今已差不多传遍了京城所有大小官吏的耳朵。 比部司作为苏扬昨日的最佳助攻,知道的更早。 一个朝会,放翻了刑部尚书,令权刑部尚书与刑部侍郎下了监。 这战绩,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因为这个事,比部司一应官员惶恐了足足一整天。 从昨日一直惶恐到了现在,心里还完全没个着落。 比部郎中如今都不敢去考虑得罪二皇子之类的事了。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希望这位刚刚来刑部当差,却有着堪称屠夫一般手段的刑部侍郎饶他一条小命,不要揪着他不放。 二皇子就算是要秋后算账,也有可能不会杀他这个跑腿的小官。 但苏扬这厮,就难说了。 谁也摸不准他到底会怎么做,一个不慎兴许就没命了。 “邓大人,放松点,不要紧张。”连着喝了两杯茶,这才感觉稍微好一些的苏扬,笑呵呵的开口说道,“本官还没有来得及感谢邓大人昨日的倾力相助呢!” “若没有大人,昨日搬到梁尚书我不可能那么顺遂。这个案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结束,邓大人居功至伟,待此案结束,我必向陛下上奏,为大人请功!” 比部郎中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现在脑子都是凌乱的。 两头都讨不到好,还碰见了苏扬这样一个狠人。 真真的是苦不堪言。 “大人过誉了,下官不敢言功。”比部郎中赶忙很小心的说道,“下官什么都没有做,那些账目也是因为大人慧眼如炬才发现,下官怎么能贪功?” “大人不计较下官算错了账目,已是下官的万幸。” 苏扬笑的很客气,“邓大人言重了,功是功,过是过,我这个人还是拎的清楚。也不太可能会挟私报复,占了我的官署,那也是刑部尚书的命令,与尔等无关,大家可以放下心来的,踏踏实实的办差。” 比部郎中一听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这话就再明显不过了! 绝对的秋后算账来了啊! “大人明鉴,下官只是一小小的比部郎中,无权左右刑部大事。大人之前与刑部几位大人有过嫌隙,他们就心生怨恨,想要对付大人您。卑职身在刑部,在那几位大人手下当差,怎敢抗拒他们的命令?”比部郎中哭丧着脸叫屈道。 他说的可真的是实话,一点也没有掺杂谎话。 “邓大人不要紧张,真不要紧张,本官言行还是很一致的。”苏扬摆手说道,“不过,听大人这么一说,你们应该知道不少翁、钱两位大人的罪证了吧?” “回大人,我等掌握的只是一些小毛病,难以问罪,不过我等可以查!”比部郎中斩钉截铁的说道,表情还有点儿凶狠。 这是要献投名状? 这个事,苏扬就很喜欢了。 第714章 放松点! 当曾经献投名状的人变成如今收投名状的人。 这一瞬间的转变,似乎就变成了所谓的成长! 苏扬不太喜欢投名状。 但他喜欢被人献投名状这件事。 一个投名状难以体现这个人对自己的忠诚,但在一定程度上,却有了绝对的依附。 投名状嘛,断自己的后路,给他人投名。 很到位! 比部郎中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在苏扬下值之前,他收集的东西就递到了苏扬的面前。 同时间一起来的,还有刑部另外三司的主要官吏。 各司郎中及员外郎,基本上就是两个人,也有来三个的。 似乎是在经历了今日一整天时间的权衡之后,他们终于选择了投效苏扬。 放弃了坚持曾经的坚持。 苏扬没有急着去看比部郎中带来的东西,而是先将目光投降了刑部其他的三司的诸位大人们,那些人的表情不一而足,但几乎都有些蔫头巴脑的。 “诸位大人,笑一笑!”苏扬笑着说道,“诸位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笑一笑嘛,十年少!” 众人齐刷刷的露出了一副很牵强的笑意。 像是一个个的傀儡。 苏扬觉着他们应该比较需要笑容辅助器。 这种他上一世比较诡异的一种神器,在这个时代或许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瞅瞅这些人的样子,不辅助一些他们应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笑了。 “笑一笑,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苏扬的脸色忽然间变得阴沉下来。 众人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几乎立竿见影。 苏扬这才满意的笑了,“我希望在以后,我给你们脸的时候,大家最好自觉点,免得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曾经效忠的是谁,又做过那些事情,我不想过问。我也觉得没有过问的必要,大家同殿为臣,你们给我面子,我给你们面子,简简单单就是这么回事。” “陛下曾经说过,这刑部如今还是他的刑部,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为陛下办差,我相信少不了诸位的好处。” “你们说,是吗?” 堂上的数位大人忽然间满脸的震惊,还有遮掩不去的惶恐。 他们震惊和惶恐的不是苏扬说的这一番话。 而是他引用的皇帝的那句话。 这刑部,如今还是他的刑部! 一瞬间,诸位大人的心中好像被人开了一扇天窗。 令他们这两日惶恐不安却又百思不解的事情,终于对他们曝露出了完全的真相。 刑部是陛下的刑部! 不是二皇子的刑部! 他们这些人,这段时间以来,都快要忘记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了。 难怪,陛下会毫不犹豫就处置了刑部两位尚书、一位侍郎。 触及皇帝的逆鳞,这怎么可能会不被惩处?! 一下子,堂中的诸位大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喜。 还好他们站的位置不算高! 还好,皇帝还有仁慈的一面。 “回禀大人,下官整理的这些罪证,并非是我一个人办到的,全赖诸位大人倾力相助,下官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准备齐全这么多的东西!”比部郎中适时说道。 苏扬笑着看了一眼比部郎中,“邓大人,看来是个好人。” “大家团结是好事,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好好的为陛下办差不是吗?” 诸位大人登时陪着笑脸,此起彼伏的应和。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我等先前也是糊涂,幸得陛下开恩,幸得苏大人胸怀广阔。” “我等一定仅仅追随在苏大人左右,好生为陛下办差。” …… 苏扬看着面前那一张张谄媚的笑脸,心中只有冷笑。 这一个个的狗狐孙! 不过一点也不要紧,苏扬有的是办法针对他们。 有皇帝保驾护航,只要他不把这刑部上下撸个干净,不胡作非为,万事绝对都可商量,皇帝还是很仁慈的。 尤其是在这个关口上。 夺嫡进行的汹涌如潮,明争暗斗发生在朝野上下。 如今就是正儿八经的权利漩涡。 可能会是一场灾难,但也可能成为苏扬的大机遇。 “刑部司、都官司的大人们呢?出来,本官看看!”苏扬说道。 他在刑部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刑部上下,他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一胖一矮,以及俩瘦子一起站了起来。 “刑部郎中种康、刑部员外郎金荣,都官郎中黄景龙、都官员外郎龚名,拜见苏大人!” 四人齐齐冲苏扬见了一礼,高声喊道。 苏扬的一番肺腑之言,让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这一刻的他们,在态度上很明显的算是认可苏扬这位名义上的刑部四把手,实质上的刑部一把手。 苏扬把这个人的样貌暗暗记了下来,然后吩咐道:“你们往常是怎么对待寻常罪囚的,就怎么对待翁礼与钱大敨。这些罪证也暂时先压着,这个案子我们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大理寺与御史台的大人们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先等等,不着急!” “你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每日晚间例行问询一遍翁礼与钱大敨,让他们交代一下自己犯的罪,懂了吗?” 与龚名一般高高瘦瘦,自带一股老道气质的刑部郎中种康说道:“大人,我们需不需要用刑?” “不用!”苏扬很干脆的摆手,“用什么刑呢,他们好歹也是你们曾经的上官,都稍微客气点儿。只需每日例行闻讯一下就行了,他们说不说都无所谓,只要每日一问。” 众人有些茫然,不明白苏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但刚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他们,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什么其他的心思。 苏扬怎么吩咐,他们都老老实实全应了下来。 “好,事情就这么些,我先走了,稍后你们自己看着安排便是!”苏扬拍了拍桌子,心满意足的起身,又是打工人愉快的一天。 “喏,下官恭送大人!” 刑部四司的数位大人很客气的行着揖礼,将苏扬送出了门。 待到苏扬的身影消失,堂上的数位大人安安静静的大眼瞪着小眼。 你看我,我看你,你再看看我,我再看看你。 竟是谁也没有开口。 一直等了好一会儿,刑部郎中种康忽然低声问道:“哪位能帮本官瞧瞧,苏大人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我总觉着这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比部郎中邓明节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声,“还能有什么用意?等着你们这帮腌臜自己露马脚呢!你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不成?” 种康瞬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姓邓的,你长个嘴巴就是喷腌臜吗?” 第715章 我心难安 邓明节一脸冷笑的看着种康,“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清楚,可诸位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感觉大家还不是很清楚!” “一朝天子一朝臣,诸位,天已经变了!” “你们是二殿下坚实的拥趸,可是二殿下能直接在明面上管刑部的事情吗?” “那怕是光明正大的搞,苏扬想搞死诸位大人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看看,牢里可还有三位老大人呢,奥,不好意思,记错了,是三位!” “还有我们的故刑部尚书周大人呢!” 面对邓明节的冷嘲热讽,种康却很意外的没有再反驳。 他垂着头,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种大人,真不是吧?这样的一点小事,你还要问我?!”邓明节一脸惊愕的问道。 种康的怒气又上来了,他牙关咬得咯噔噔作响,一字一顿说道:“达者为师,还请邓大人不吝赐教!” 邓明节哈哈大笑了起来,“种大人,诸位大人。苏大人的意思在我看来,其实是再明显不过了。翁、陈二位大人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但很明显,苏大人是不止于此的!” “他想要知道更多的东西,牵连出更多的人!” 不远处,身形有些肥硕的刑部员外郎金荣,扭了扭脖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像苏大人说的那样去审讯了,这样肯定问不出任何东西的。” 邓明节呵呵讥笑了一声,“金胖子,我还以为你这个两面三刀的玩意,会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呢,竟然开始想要办事了啊,哟,可真是破天荒了!” 金荣身宽体胖,就连养气功夫,也都在种康之上。 邓明节这极具侮辱性的一番话,他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物是人非,我总该是要想一想我的出路的!”金荣说道,“只是每日例行一问,肯定什么东西也问不出来。不过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先做几天,看看情况,若当真有一定的用处,那我们就继续。若是不行,我们就直接用刑!” “翁、钱大人都身家良好,一直养尊处优,吃不了疼的!” 种康低头沉思着,喃喃说道:“等等,苏扬会不会是故意等着我们出错?” 邓明节哈哈笑了起来,“种大人,是我刚刚说的不够明白吗?” “你觉得苏大人会相信我等吗?仅凭我等随随便便的三言两语?不可能的啊!” “如此简单的驭人之术,诸位大人还要考虑这么久,也真的是难为诸位大人了!” 都官员外郎龚名忽然挤了出来,一把拎住了邓明节的衣领,“本官早就看你这厮不爽很久了,直娘贼的,好似就你小子长了一张嘴,脖子上顶了一颗脑袋似的!” 邓明节一副故作惶恐的表情,大声问道:“龚大人,你这是要打我吗?” “打你又怎样?!”人高马大,拳头攥起来都快赶上邓明节一张脸的龚名怒声喝道。 种康、金荣等人立马涌了上来,三两下就将龚名与邓明节拉扯了开来。 种康板着脸说道:“都和气一些,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再发生什么事情,诸位谁也讨不了好!陛下特旨将苏扬调入刑部,明显就是奔着我等来的!” “若不出意外,现在是陛下和苏扬给我们的最后机会。毕竟换掉整个刑部的官员,过于复杂,也会有一定的麻烦。” “但若是我们继续不知好歹,接下来的事情我想应该不用我明说。户部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我们会比户部面临更加严峻的后果。” 种康毕竟年长,在刑部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邓明节也没有再拆台,算是默认了种康的这一番说辞。 “种大人,那我们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金荣问道。 和脾气火爆的龚名相比,金荣就像是一个笑面佛。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别人骂他,也不见他生气。 种康沉默了片刻,说道:“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我们现在必须按照苏大人安排的去做。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要能在翁、钱二位大人的口中撬出一些东西来,我们好好合计合计。” “诸位,本官把丑话说的明白一点。其他的事情,现在暂时已跟我等无关了,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为紧要的。” “分一分人手,我们刑部司负责审讯,其他的诸位大人,还请群策群力,彻查翁、钱两位大人的关系,尽可能的搜罗更多的罪证。不,将梁尚书与周老大人也一起查!” 众人听完齐齐点头,都没有什么意见。 什么屁事现在都比不得他们的性命。 还是保全性命为上! …… 定王府。 也就是二皇子赵鼎的府邸。 赵鼎,是诸位皇子之中,仅有的一位王。 也是诸位皇子之中,最具名望的一位皇子。 朝野内外,素有贤名! 只有数座光秃秃石山的后花园里,赵鼎正在钓鱼。 边上,刚刚从刑部离开的金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金贵而丰富的饵料,被他搓成了一个个大小一模一样的圆球。 “苏扬,一只忽然间翻了身的野狗,本王以为他只会摇尾乞怜,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咬起人来还怪疼的!”赵鼎盯着湖面,轻笑了两声,摇头说道。 “王爷,该想个辙了!”金荣赔着小心,小心翼翼的说道,“让这小子再这么折腾下去,王爷这些年在刑部一番心血恐怕就要白费了。” “因为苏扬此番行事过于雷厉风行,刑部那些人吓得骨头都快软了。如今一个个的,就差上赶着去给苏扬表忠心了。” 赵鼎却好似全部在意,随口说道:“随他去吧,翻不了天!这是陛下对我的惩处,老老实实受着就行了,这一次,也确实是急了点,本王不应该早早插手齐王之事的。” 金荣低着头,却没敢问他到底插手了齐王什么事。 “至于苏扬嘛,这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赵鼎说道,“等我改日约老三喝喝茶、品品酒,安排人一刀处置了便是!” 苏扬这个实打实的四品官员,在二皇子的口中却好似连个蚂蚱都不如。 “王爷英明!”金荣趁机立马说道,“这个苏扬那就是一颗典型的老鼠屎,走哪霍霍到哪!王爷在江、严两州费了那么多的功夫,结果这个老鼠屎去了一趟,一切都没了。” “他不死,下官这心里都难安。” 二皇子目光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金荣,“你难安什么?” “金大人啊,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可是大不如前了!” 第716章 三皇子的八卦心 苏扬离开刑部没多久,就遇见了三皇子的队伍。 “三殿下!”苏扬客客气气的行了个礼,问道,“殿下,这应该不能算是偶遇吧?” 赵澈哈哈笑了一声,“你还是这么的有趣,上轿,聊聊!” “好!”苏扬从善如流。 轿子和轿子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如三皇子这座轿子,对标到苏扬的上一辈子,那应该就是妥妥的豪车。 外在霸气侧漏,内里尽显奢华! “尝尝!”赵澈一手捏着衣袖,一手提着酒壶,动作很是优雅的给苏扬倒了一杯酒。 “我前前后后尝试多次,这一次的酒是我最为满意的,甚至在你酿的那酒之上。” 在端起酒杯之前,苏扬觉得三皇子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但在端起酒杯之后,他收起了这样的看法。 真是什么事都怕认真。 三皇子酿酒的进步,苏扬是亲眼所见的。 上一次他让苏扬尝的那酒,虽然勉强尚可,但与真正的好酒之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这一次的,赵澈还真说了个大实话。 确实已经在苏扬所酿的酒之上了! 这事,苏扬不承认还真不行! 本来他酿的那酒工艺上就稍微粗糙一些,虽然也能算好酒。 但终究还是有些瑕疵的! 而赵澈这次酿的酒,可以说是完全的进阶版。 “殿下不酿酒真的可惜了,此酒确实在我那酒之上!”苏扬由衷说道。 赵澈摇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吾道不孤!” 苏扬:???? 这句话用在这个地方,是不是稍微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觉着有些怪怪的,但苏扬就是说不来,这话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 “有酒、有友,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赵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感慨。 苏扬静静地看着赵澈,等着他接下来华丽转折。 结果,他愣是没说,反而还问苏扬,“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苏扬失笑,“我以为殿下接下来会说,只是可惜啊,可惜!” 赵澈指着苏扬哈哈大笑,“确实是可惜了。不过,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倒是还真不怎么怕,只是有些担忧自己的身手!”苏扬说道。 “很实在!”赵澈点头,“要不我派点人手保护你?” “多谢殿下的好意,我想我应该能撑过去!”苏扬很直接的拒绝了三皇子。 当此之时的关怀,可不好拿啊! 他刚刚在刑部大杀四方,给二皇子狠狠修理一下爪牙。 若是转过头他就投入了三皇子的怀抱,可能他会更加的危险。 三皇子手中捻着酒杯,轻点了下头,说道:“我也只是客气一下,我本来也没有要派人保护你的意思!” 苏扬:??? 殿下,你今天是不是不太正常? “哈哈,你别误会,本宫得避嫌呐!”三皇子抬手说道,“不过我还是会关心你的性命安危的。” 苏扬这才知道,原来三皇子说的和他想的是一个意思。 “多谢殿下的好意!”苏扬颔首说道。 顿了一顿,三皇子说道:“其实,你也真没有必要过于紧张。就你带进京城的那些贼寇,保护你的安危,应当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我有些好奇,你该不会已经入赘山贼了吧?” 苏扬听的满头雾水,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殿下说的是……李思卿?!”他试探着问道。 三皇子侧头,狐疑的看者苏扬,问道:“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苏扬琢磨了一下三皇子的语气,然后点了点头,“殿下说的这些事情,我想我确实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殿下说的并不是李思卿的话。” “是,也不是!”三皇子看着苏扬,似乎是很开心,“似你这么机警的人,竟然也有发现不了的时候,看来这些贼寇还是有些本事的。” “还请殿下明示!”苏扬拱手说道。 听三皇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苏扬猜测应该是天王山的人。 但他真不知道天王山的人竟然跟着他进了京! 三皇子喝了口酒,说道:“是天王山的人,人不多,但应该都是山贼之中的悍勇之辈。在你进京之后,他们也进了京城。也不怕你知道,江州与严州几乎一直被定王那厮牢牢把控在手中,事关他的事情,本宫多多少少都会留一个心眼。” “我派人盯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那群人跟定王全无关系,反倒是跟你有大关系。” “他们总是若即若离的跟在你的左近。苏宅、药铺还有你那间新的酒楼周围,都有他们的暗哨,他们到底是盯着你保护你的安全,还是怕你跑了,本宫就不得而知了。” “话又说回来,你该不会真的要入赘山贼吧?” “四品京官入赘山贼,你会死的哟!” 苏扬登时满脑子的黑线。 果然人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就连高冷的三皇子都免不了俗。 “殿下,下官只是帮了山贼一个忙,也请天王山的山贼帮了我一个忙,大概就是仅此而已。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我跑去入赘山贼,这不是南辕北辙了嘛!”苏扬苦笑道。 赵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苏扬,“那可很难说啊!那个女山贼,我也看过了,生的妖娆多姿,此种女人,乃是绝对的男人克星!”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牺牲一下前程,本宫还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前程可以再谋,但如此美人,错过可就已是他人妇了!” 苏扬:…… 人的八卦之心呐! 简直恐怖如斯! “殿下,为何不能是下官迎娶山贼义女呢?”苏扬说道。 赵澈愣了一愣,喃喃说道:“好像也不是不行是吗?” 苏扬:…… 在刚刚上轿的时候,苏扬原本以为三皇子会跟他聊一些正事。 譬如齐王,譬如刑部! 结果这两件事他几乎提都没有提,反而死咬着李思卿不放。 若不是三皇子在言语之间并没有表露出对李思卿感兴趣的意思,苏扬差点都要多想了。 苏扬咬着牙关,强调道:“下官以为,此事完全可行!” 话锋一转,却又说道:“只不过,下官不太想和山贼牵扯上更多的关系,所以,一直婉拒了李思卿的好意。” 上一辈子,和兄弟们坐在一起谈论女人,苏扬干过很多次。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一世,他竟然和三皇子坐在一起谈论女人。 而且话题好像还渐入佳境了。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若赵澈不是三皇子,这种事,苏扬真不太想提。 赵澈瞪着眼睛看着苏扬,“你这事办的真挺浑,人家都住在你家了,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想和山贼牵扯上太多的关系。女山贼不要名节的吗?” “嘶……好像真可以不要!” 第717章 错过的美景 想来想去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是瞎操心的三皇子,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我替你担心这些事,真是闲的我。” “刑部的事,适可而止吧!” 苏扬刚刚松了口气,一听赵澈这话,血压瞬间又上来了。 他小心问道:“殿下在刑部也有人?” 赵澈定睛看了苏扬片刻,点了点头,“本宫也不瞒着你,刑部,确实也有我的人!但我说这个事,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 “我担心你把握不了陛下的心思,跟你提个醒。你若是心里有了主张,且执意要那么做,我也无所谓。那个人的手脚还算是干净,顶多也就落个免官的结果。” 赵澈这么说,苏扬还真信。 在苏扬的印象中,赵澈一直都是一个言行一致,且傲气比脾气还大的人。 若是他想让苏扬保住他在刑部的那个眼线,按照赵澈一贯的行事作风,肯定就直接开口了,而不是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 “殿下,陛下……是什么心思?”苏扬问道。 这是一个比较犯忌讳的事情,但苏扬还是没忍住问了。 赵澈笑看着苏扬,“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苏扬:…… 他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谢殿下!” 这个人情就欠着吧。 他欠三皇子的人情已经多了,也不在这一个。 真正让苏扬担忧的,只是以后该怎么办。 现在嘛,大家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赵澈捻了一块果脯扔进口中,缓缓咀嚼着,一边说道:“老二这次有些过于心急了,他身边那群谋臣这一次也个个当了一回草包,出的这主意,我看着都臊得慌,吃香为免太难看。” 苏扬没有打断赵澈的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赵澈勾唇一笑,“齐王被召回京,老二以为他的机会来了,竟然借机打压亲近齐王的官员。更疯狂的是,他竟然连宗室臣子都要一并打压,只因这些人亲近齐王。” “你说说,这是不是取死之道?他以为自己事情做的很隐秘,可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刑部上下已经几乎全被他笼络。” “以前我还觉着老二这个人,那是一个聪明人,心思深重,极有城府。但这一次,本宫倒是看清楚了一些,徒有虚名呐!可惜了!” 苏扬终于等到了赵澈的可惜。 但却不是对他说的。 “陛下是要保齐王?”苏扬问道。 他反推赵澈的话,很顺利的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 赵澈愣了一愣,“咦,我说的有这么明显吗?” 苏扬点头,“大概是吧!” “不过你也不要太当真,我说的这些,也是我猜的。这朝堂嘛,谁都是在迷雾里摸索着前进,本宫也不外乎就是如此。你听归听,剩下的事,自己斟酌吧。”三皇子将一块果脯高高抛起,然后用嘴吊住,再很狂放拎着酒壶灌了一口酒。 这做派,不像皇子,更像一个江湖侠士。 说的人说着说归说,但听的人却做不到听归听。 说者有意,听着有心。 赵澈的这番话,苏扬心中信了八成,剩下两成,留一丝余地。 毕竟这是三皇子。 他不可能专程在路上等着苏扬,然后告诉苏扬一句,我猜到了一些东西,你随便听一听吧,这事可就太不合理了。 基于这个前提,他必须开始重新考虑先前所做的布局。 虽然大的方向上不变,但肯定需要适当的调整一下。 有大靠山在,他似乎可以更加大胆一些。 好歹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 只是在三皇子的面前,苏扬不敢表露太多,只能暂时先压下心中的想法,另做他议。 他转而问道:“既然如此三殿下为何劝我适可而止?” 在苏扬看来,这应该是雪上加霜的良好时机啊。 赵澈姿态潇洒的喝着酒,闻言随口说道:“这朝堂之上,你牵制着我,我牵制着你,各方人马用错综复杂的关系编织了一张大网。在这张网中,凡事都的讲一讲规矩。” “刑部两位尚书,一位侍郎,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折在了你的手中,你还想怎样?” “我所说的适可而止,倒也不是你给刑部大换血,亦或者很彻底的清洗。只要你自己不染指刑部的权利,想来应该是无事的。” 苏扬幽幽说道:“可我如今是权刑部侍郎,如今刑部最大的官。” 赵澈瞥了一眼苏扬,“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点道理本不需要我来提醒。我今日专程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尝尝我这新酿的酒,仅此而已。” “如今目的已达成,你自回吧,还有两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在等着我呢!” 片刻后,苏扬站在街边,一片凌乱。 适时而来的一道微风,捎带手吹乱了他的发丝。 相映成趣。 一个明明白白装糊涂的人,还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掩盖真实的目的。 其实还是挺有趣的,就是行事作风稍显可恶了一些。 载他一程,半路却把他给扔下了。 有车就是了不起啊! 苏扬心中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街巷两旁三五步就能撞见一颗的梨树上沉甸甸的,看着相当诱人。 这是香梨,苏扬最爱的梨之一。 彻底成熟之后的香梨软糯香甜,一口下去,口舌生津。 苏扬吸了吸口水,将目光从梨树上移开。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口水就收束不住了。 苏宅的大门外,几颗梨树簇拥起来的阴影里,李思卿正带着几个孩童玩耍。 妖娆纤细的身影,在这古老的街道里渲染成了一道无比明快的画面。 只是这美好的画面,总是在不经意间会被那幅度极大的一蹦一跳打断。 苏扬驻足看着,心中默默想到,李思卿动起来应该挺累的吧。 就她那容量,即便是上一世无比聚拢的钢圈,应该也难以把控它的上下横跳。 但…… 是真好看啊! 苏扬会心一笑,默默在巷子的墙根下蹲了下来。 头顶是绿油油,硕果累累的梨树,眼前是裙子翻飞,如此美好的画面。 现在就差一根烟了! 微风不燥。 但在这个时候,苏扬却有些不太喜欢这令人舒适的微风了。 风应该稍微大一点,能吹起裙子那个地步就刚刚好。 呼。 梨树的枝叶忽然哗啦啦一阵颤抖。 李思卿的裙子飞了起来。 苏扬直愣愣的看着,心中成千上万个卧槽。 言出法随? 我忽然间这么顶的吗?! 可是,我没有看到啊! 苏扬郁闷到想吐血。 旋即,他在心中反复念叨了数十遍风,以作补救。 但,刚刚那样恰好能吹起裙子的风没有再来。 微风里似乎有声音在对苏扬呐喊:错过的东西,你还想要,做梦呢! 第718章 你偷看我! 苏扬一晃神的功夫,那一抹靓影忽然飘然而至。 她踏着微风,裙裾翻飞。 苏扬眼睛猛地一亮,苏扬刚刚念叨了许久的大风,一直没有来。 可李思卿自己却成为了风。 “你刚刚在偷看我,我看到了!” 李思卿的舌尖好似含了一道春雷,炸的苏扬一个激灵。 他豁然起身,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只是很喜欢这样的画面,它仿佛将我带回了童年。古旧的巷子里,梨树你争我抢的挤成了一片,三五不知道何为忧愁的孩童,欢快的玩耍着。” “我最是钟爱巷子里的春与秋,反倒是枝繁叶茂的夏有些索然无味,除了酷热,夏天没有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 “春天,梨花的香气溢满整条巷子,你不需要去看,只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雪白梨花充塞街巷的场景。” “而秋天,一年丰收之时,我能吃到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起初,苏扬真的只是为了忽悠李思卿。 可说着说着,他却把自己给触动了。 思绪不禁飘向了那个已经无比遥远的故乡。 关于那里的记忆正在渐渐变得模糊,但童年的印记,依旧鲜艳。 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仿佛……不曾离去! 李思卿呆呆的看着苏扬,“你竟然会对童年念念不忘?” 这一句话,让苏扬脑子里的美好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挺漂亮一姑娘,可惜长了一张嘴!”苏扬幽怨的扫了眼李思卿,走向了大门。 李思卿,简直就是多余长了一张嘴的气氛破坏大师。 一场无比美好的回忆,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瞬间啥也不剩了。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思卿追着苏扬走进了苏宅的大门,一边喊道。 怎么就她多余长了一张嘴?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没意思。”苏扬摇头晃脑,神色气愤。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你明明有其他的意思,怎么会是没什么意思?”李思卿追着苏扬,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直到,正在发挥顶级语言功底的两人,遇见了正在院中忙里忙外收拾东西的云千瑶与云清郡主,还有帮工的苏悦。 “这怎么回事?”苏扬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云清郡主与云千瑶似乎都有些羞涩。 听到苏扬开口就抱着东西跑进了院子。 苏扬不得已只好转头看向了李思卿。 李思卿狡黠一笑,“你先说你之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就告诉你!” “小妹!”苏扬喊道。 李思卿拉扯了苏扬一把,喊道:“行行行,我告诉你不就是了,真够小心眼的。” “她们正在搬家!不是你自己之前说的嘛,随便住。” “今天齐王府派人将云清郡主的行李都拉了过来,那打包下包,拉了足足十数车,要不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差点怀疑这是不是给你的聘礼了。” 苏扬点了点头,也有些惊讶,“这都是云清郡主的东西?” 这东西,属实是有些太多了。 堆了足足两个院子! “里面那些是云千瑶那个小狐狸的。”李思卿撇嘴说道:“齐王府的人来了之后,云清郡主提议将云千瑶的东西也搬过来。云千瑶这小狐狸的稍微忸怩了一下,就答应了,然后也搬来了半个家。” “哎,也就本姑娘形单影只,孤孤单单一只鬼。行礼没有也就罢了,还要住在别人的屋檐下,看别人的脸色,这日子过的可真是糟糕透了哟。” 苏扬没有理会李思卿自怨自艾的抱怨。 嘴上巴拉巴拉事儿多的很,可实质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低头问道:“你们……闹矛盾了?” 家里无比夸张的阴盛阳衰,出事儿肯定是迟早的。 虽然苏扬想起来有些头大,但这个心理准备他早就准备好了。 “我的苏大人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闹矛盾了?”李思卿歪着头反问道。 苏扬指了指在里面的院子里忙来忙去的云清郡主与云千瑶,又指了指李思卿。 既然没闹矛盾,那不应该是互帮互助吗? 李思卿会意,邪魅一笑,问道:“怎么?你想帮她们找回场子啊?这么快就开始偏心了?你难道忘了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苏扬顿觉头大。 这个李思卿,可真的是他的活祖宗。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会插手的!”苏扬义正辞严,斩钉截铁说道。 说归说,做归做。 言行不一致,算得上是苏扬的老传统了。 “我不信!”李思卿傲娇的嘴一拧。 “好了,还是告诉你吧,睡觉她们跟我打赌呢!我说用半个时辰就能把这所有的东西全部从巷子外面搬到院中,她们俩死活还不信,非要跟我打赌。” 李思卿一脸的小傲娇,“结果,我连半个时辰都没有用到,也就两三刻钟吧!就她们俩这小胳膊小腿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能知道我们江湖侠士的厉害!” “作为赌输了的代价,她们需要自己把剩下的东西搬到自己的房间去,哈哈哈!” 听着耳畔狂放不羁的笑声,苏扬只能说,云清郡主与云千瑶是真单纯啊! 看看李思卿用的武器,不就清楚她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了吗? 竟然跟她打着赌,输得是真不冤! “我告诉你,你也不准帮啊!”李思卿忽然伸手指向苏扬,恶狠狠说道,“你要敢帮,我今晚就偷摸去你房间,你打不过我的!” “等你我生米煮成熟饭,我就退了你与云千瑶的婚约,再修了云清郡主。” “身为正妻,我是不是有这个权利?” “而你若是敢不认账,我就去告御状!正四品的刑部侍郎竟然玩完就不认账,本姑娘倒要看看皇帝认不认账!” 苏扬的嘴角疯狂抽搐着,跟被雷炸了似的。 他不得不承认,李思卿的这个威胁真的很现实。 而且,也很容易实现! 首先他确实打不过李思卿,其次,这事要是闹到驾前,他还真逃不了。 除此之外,正妻还真有李思卿刚刚说的那些权利。 “女孩子家家的,名节大过天,你看她们两个都快累成虾米了。”苏扬无奈说道。 秀才遇见兵,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我不管!”李思卿撅着下巴,仰着头,跟得胜的公鸡似的。 这种被人吃的死死的感觉,令苏扬相当的不爽。 盯着李思卿那红艳艳的朱唇看了片刻,苏扬忽然恶向胆边生,猛地伸手一把捏住了李思卿的下巴,低头就咬了下去。 “呜……” 李思卿犹如触电一般,瞳孔瞬间瞪大。 脑子也似乎在这个瞬间宕机了。 她竟然反手就勾住了苏扬的脖子! 第719章 万全之策 主动的是苏扬,最后陷入被动的,也是苏扬! 在他气快要喘不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挣脱了李思卿八爪鱼一般的拥抱。 李思卿甜腻腻的笑着,如水的眼波中,柔情蜜意表露的无比放肆。 她舔了舔嘴唇,欢快笑道:“我这就去帮忙!” 苏扬此刻脑瓜子嗡嗡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切确实是他主动的,可到了最后,做女儿姿态的,反而是他。 他像是做了个贼一般很小心的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直到确定并没有人看到,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刚刚那蜜一般浓稠的感觉就涌上了心田。 感觉,其实真挺好的。 手感也挺好的! 山贼又怎样? 天王山的山贼,人家那是正义的山贼! 苏扬在心中无比坚决的如此想道。 世事无常,详细了解之后,苏扬发现他曾经对于李思卿的认识。 完完全全就是误解,彻头彻尾的误解! 他不应该先入为主,用那样的思想去看待李思卿的。 对自己深切鄙视之! 苏扬嘴角的笑意像是镌刻在了脸上,久久挥散不去。 他背着手回了房间,给自己来了一杯淡雅的绿茶。 茶刚倒好,却忽然间发现房间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苏扬被吓得差点直接从椅子上翻下去,手中的茶也撒了。 他手忙脚乱的抹干净了倒了满桌的茶水,抖了抖衣服上,这才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影,“你什么时候来的?鬼鬼祟祟的你想吓死我啊!” 莫小刀很无辜,他无语说道:“苏大人,您这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坐的地方这真挺明显的,应该您刚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我了。” “兴许是大人您想什么高兴的事情想的太入神了,并没有注意到,我这似乎真不能算是鬼鬼祟祟。我来了倒是有好一会儿了,因为有些原因,大人您也清楚,我现在可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拜访大人您!” 苏扬蹙眉,“我就算是走神,应该也不至于夸张到这个地步啊!你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呢?” 莫小刀无奈一笑,“这个……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大人您自己看看嘛,我这个位置是不是挺醒目的?” 苏扬仔细看了看,好像……确实真挺醒目的。 可为什么刚刚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难不成他真出神到了这种地步,这眼神就好像稍微有点儿过分了。 他挠了挠,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指了指外面问道:“刚刚外面的事情,你应该没有看到吧?” 莫小刀瞬间笑的贱兮兮的,“很不凑巧,大人我还真看到了。” 苏扬:…… “但这是在大人自己家里,莫说是这点小事了,就算是做点更离谱的都是应该的。该赔礼道歉的是我,是我多长了一双眼睛,很不凑巧的看见了这些。”莫小刀笑着,说的一脸诚恳。 苏扬忽然生出一点杀人灭口的冲动。 莫小刀这厮,也是一个十足的大嘴巴子。 “来都来了,怎么不给自己泡杯茶先喝着?”苏扬的目光闪烁着。 他拎着水壶的动作,像极了拎着一把刀。 莫小刀陪着笑脸说道:“不敢,不敢!” “没事,到了我这儿就当是回了自己家,凡事自己动手,别拘谨。”苏扬笑眯眯说道。 这话说的,莫小刀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瘆得慌。 被这么一个小眼神的东西盯上,好像从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事。 “奥,大人,我刚刚想起来,我最近这眼睛不太好。”莫小刀忽然说道,“大人刚刚说的外面的事情,应该就是搬东西吧?这事,我觉得应该稍微说清楚一些比较好。” “搬东西我是真的看到了,但其他的东西,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也不知道大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就本能的以为大人说的是这个事。” 苏扬脸上的笑意渐渐正常了下来,他颔首说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莫小刀笑的很大声,但笑容就看起来稍显牵强。 在老早以前,莫小刀就知道苏扬这厮是一个十足的狠人。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太医院里一个上不了台阶的小太医。 而现在嘛,那是真的不得了了已经。 正四品的刑部侍郎,将刑部实打实的拿捏在手中。 一个朝会,弄掉了刑部足足两位尚书,一位侍郎。 这战绩,莫小刀这个毫无干系的旁观者都看的后背发凉。 以前是半合作,半投靠,莫小刀现在觉得完全可以考虑直接投靠了。 苏扬给莫小刀倒了一杯茶,这个小插曲就算是顺利的揭过去了。 没看见这不就合适了嘛!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谁叫莫小刀是一个实打实的大嘴巴子呢。 这话要是传到有些人的耳中,事情肯定就变味的厉害了。 “你这么谨慎的来找我,看来那个事情有着落了?”苏扬重新坐定后问道。 莫小刀缓缓放下茶杯,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是,就在今夜!” 苏扬微微颔首,“今天晚上倒是一个好日子,实实在在的黄道吉日。”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莫小刀就真的不知道了。 行走江湖,刀口上舔血混这一碗饭的人,若是看日子吉不吉利办事。 这江湖应该早就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银子多少我无所谓,但我想要看到的,是一击毙命!”苏扬沉声说道,“小刀,我们这一次的敌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很清楚的,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恐怕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以孙氏的行事作风和他们手中把握的权利,这事若是第一次无法成功。 他们绝对很难有下一次的机会! 而且,如果失手,苏扬也不打算准备下一次。 “小刀,我不干涉他们怎么动手,准备了多少人手,又准备怎么做。我只有一个要求,我需要你无比慎重的转告他们。”苏扬说的无比严肃。 “如果失手,不可恋战,处理干净首尾,立马撤出京城!” 莫小刀本又想说之前那样的台词,但他站在苏扬的角度上想了想,瞬间就认同了苏扬的意见,点头说道:“大人放心,我会一字不落的转告他们的。” 苏扬颔首,“他们吃的就是这一碗饭,干的就是这个买卖,自有门路。可我们两个,是跑不掉的,若事发,没人可以保得了我们,就连皇帝恐怕都不行!” “大人放心,我明白的!”莫小刀重重点头说道。 虽然他有绝对的自信,但也不得不承认苏扬的顾虑很全面。 这种事真要动起手来,事态的发展有时候就真不是他们两个说了算的。 提前准备一下,是应该的。 第720章 一波三折的流言 莫小刀这一次前来,不仅仅是知会苏扬一声。 他还拿来了无比详实的动手计划。 “就这么简单?”苏扬惊声问道。 看完莫小刀提供的计划,苏扬整个人都惊呆了。 莫小刀点了点头,“是啊,就这么简单!刺杀而已,太复杂了反而不利于行事。” 这话苏扬倒也赞同。 但看着这无比简洁的计划,苏扬心里实在是难以踏实。 “有没有备用计划?”苏扬问道。 莫小刀摇了摇头,“没有。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是随机应变。” “我简单打个比方吧,像孙鸣渠,他每天的行踪完全没有规矩,有时候去这里,有时候去哪儿,根本没有规律可循。虽然他最近去拜访齐王夫妇的次数有些多,但谁也无法确定他在今天晚上会不会去。” 苏扬拧着眉头,心思有些发沉。 “撤离的路线呢?”苏扬问道。 莫小刀笑了笑,“这个还真有!” “其实原本在两天前他们就已经可以动手了,但他们摸清楚孙家的情况,还有定一定撤离的路线,需要一定的时间。” “撤离的路线,对方给我的只有三条,但我感觉这三条应该都不是他们真正会用的。这群狗狐孙行事素来诡异,谨慎。哪怕事情无法成功,但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自己的。这一点,大人是最应该是放心的。” “据说,他们每办一件事之前,都会熟悉这座城池的大街小巷,还会用重金贿赂一些人,给自己留一个最后的生路。” 苏扬点了点头,“既然有这么万全的撤离计划,那我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是苏扬一贯的原则。 成功的期望,苏扬的心中其实只抱了五成。 若能成功自然是万事大吉。 可若不能成功,那就必须断干净所有的首尾,不至于引火烧身。 莫小刀笑了笑,“我总觉得大人有些过于谨慎了,但听大人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谨慎一些的好,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 苏扬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莫小刀的肩膀,“今天晚上,我等你的好消息。” …… 这是一个民风开放,女孩子的裙子可以短,也可以低的时代。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大风气下,姑娘家直接住进男子家里的事情也是大新闻。 云清郡主是在早上搬到苏宅的,下午的时候,京城的街头巷尾就几乎传遍了。 而闻听此事的齐王,在这个时候就完全的展现了混子本色。 他亲自拎着棍棒,带着人明目张胆的打砸了四座酒肆茶楼。 抓了十七个靠着一张嘴吃饭的说书先生。 而且还把这十七位在今天靠着云清郡主卖座的说书先生,全部挂在了街旁的大柳树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进行晓之以理,动之以棍棒的劝导。 “就你们这帮杂碎,要是搁在军营里,你们的脑袋早就被本王给砍了,拿来当凳子使了。明目张胆的败坏本王的闺女,说我闺女的闲话,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想活了……” 就在齐王吹胡子瞪眼的教训那群说书先生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元公公到了。 并火急火燎的把齐王带进了宫。 当天下去,宫中就传出消息,齐王因为胡作非为,被陛下的训斥了。 这事,可大可小。 在有些人的眼中,这里面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事就是茶余饭后的一点小小谈资,全然谈不上阴谋。 在百姓看来,人家齐王是皇帝的亲弟弟,训斥也就是训斥了,多大的事。 出宫之后的齐王,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还越发的变本加厉。 趁着太阳下山的那个档口,他把那十一位说书先生又给抓回来了。 捎带手的还拆了三座勾栏。 拆勾栏,倒不是因为这些说书先生是里面的客人。 而是大部分的说书先生都身兼多职。 说书、给青楼、勾栏瓦肆这样的地方写一些曲,是他们比较主要的两个职业。 当初这个职业可没少让苏扬眼红,差点就心动了。 给青楼和勾栏瓦肆这样的地方写曲,职业福利那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曾经京城之中流传过一个故事,一个人因为写了一首曲子,被一位花魁养了好几年。 别人疯狂追捧的花魁就在枕边,还花着花魁的银子。 这日子,应该是鸭的真正巅峰了吧。 短短一天时间,曾经让大宋百姓敬仰到建祠立庙这个地步的齐王,就传出诨名来了。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话锋突然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大宋百姓的包容心还是很强大的。 仅仅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忽然间就不骂齐王了,转而开始为齐王鸣不平。 甚至为齐王感到心痛! 他们非常能够理解在前线浴血拼杀,保家卫国的齐王忽然间被急召回京,还被收了兵权的心情,在大宋的老百姓看来,齐王都没有造反,只是做了点小事,就已经是无比的仁慈了。 国之柱石遭遇了如此遭遇,那些说书先生还在背后败坏云清郡主的名声。 这何止是该打,简直就是该杀! 画风突变之后,百姓们为齐王不甘之余,把怒火一下子对准了那些说书先生,还有没那个勾搭了云清郡主的男人。 这个暂时还不被百姓所熟知的神秘人士,一下子成为了百姓口诛笔伐的对象。 但,骂着骂着这个画风,又变了! 在袅袅炊烟的烟火气中,就着迟暮的日光三五扎堆的聚在一起喝茶、闲聊。 是结束了一天忙碌生活的大宋百姓最喜欢的消遣方式之一。 也不知道是从京城的哪个角落里传出来了流言。 反正哪个勾搭了云清郡主的男人实锤了。 找到了! “你说是苏神医把云清郡主给拐跑了?” “千真万确,虽然我也是听人说的,但有人真的看见了。今儿早上,齐王府的马车拉着云清郡主的家当,送去了苏神医的苏宅。” “嘶……这我咋骂呀?苏神医还救了我这条小命呢!” “那就非得骂一骂吗?你弄上两条肉祝贺一下难道不行吗?” “额……好像也行啊!” “难怪云清郡主的名声都败坏了,齐王却不找那个男人,反而逮住传闲话的那帮先生一顿痛殴,原来拐走了郡主的是苏神医。我要是齐王,这事我也赞成!” “你可拉倒吧,大人物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能揣摩的,但苏神医当女婿确实是真不错。” “原本以为是一件糟糕的坏事,如今看来,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在大宋,我心中的真男人就只有这两位,没想到他们竟成了翁婿!” “……” “兄台,你这个话,容易挨刀子啊!” …… 第721章 老牛啊,我要死了! 大宋京畿。 天下繁盛之所。 这里的繁盛体现在很多的地方。 夜生活,是其中之一。 大宋是没有宵禁的,有些商肆的营业时间,能持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只换人,生意不断。 这种商业模式,在苏扬的上一世,不算新鲜。 但他初次听闻大宋也有这样的事情之后,可把苏扬震惊的不轻。 但这也是大宋一些商贾的常态。 灯火璀璨下的大宋京都,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孙丰逍趁着奢华的轿子,带着扈从离开了孙家那几乎与王府平起平坐的大宅子。 “老爷,今儿个咱们上什么地方?”紧跟在身边的长随笑呵呵在轿外问道。 轿中,似乎严重精神不良的孙丰逍随口说道:“先随便转悠转悠吧,等我想想,今天上什么地方乐呵。” “好嘞。”长随喊的像极了宫中的内侍。 那一口拖着尾音的长调,把他的谄媚几乎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孙丰逍左手拍打在轿子上,情不自禁感叹道:“这受老爷子宠爱的就是不一样,镶了金边的轿子,简直闻所未闻。还好,我这位从孙还懂点礼数,知道孝敬孝敬他这位一贫如洗的爷爷。” 上了年纪的长随亦步亦趋的跟在轿子旁边。 听着轿子里面自家老爷的念叨,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快起来。 “老爷,要不要吃一碗宵夜?”他适时说道。 轿中,孙丰逍闻言瞬间意动,“吃一碗!” “落轿,落轿!”长随立马喊道。 轿子咯吱吱响了起来,倾斜成一定的角度,让孙丰逍下来。 “好东西,坐着舒适也便罢了,连声音都这么小。”孙丰逍再度感叹道。 “老爷,您吃点什么?”长随弓着腰,谄媚的笑问道。 孙丰逍撑开折扇,缓慢的摇着,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深夜坊市,嗅了嗅鼻子,说道:“我仿佛闻见了羊杂碎的香味,走,吃碗羊杂碎去!” “好嘞。”长随又是一声长喝,弓着腰在孙丰逍的前面开道,并不时提醒道,“老爷,当心脚下!” 不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碎放在了孙丰逍的面前,香气扑鼻登时扑鼻而来。 孙丰逍俯下身,深深吸了口气,一脸迷醉的说道:“对,就是这个味儿!” 一边拿勺子慢条斯理的舀着,孙丰逍一边说道:“老牛啊,你说这人到底是个咋回事,就为这一口吃的,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的头破血流。” “争来争去啊,不过是一碗饭!” 这个长随自然不懂,笑着说道:“老爷学究天人,这道理那是奴才能明白的!不过奴才懂一个道理,人先想要吃饱,吃饱了之后就想吃好,吃好了之后就像吃的精致,吃的与别人不同,吃别人吃不到的玩意儿。” 孙丰逍哈哈笑了起来,下巴上那几缕稀疏的胡须随之一颤一颤的。 他捋了一把胡须,把上面溅到的汤汤水水捋了个干净。 勺子在碗沿上轻轻一碰,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孙丰逍又很是感慨的说道:“你就说这一碗羊杂碎吧,以前吃不上肉的时候,这东西就是十足的美味,很多时候都是留着自个儿解馋的。” “这日子越过越好,银子越来越多之后,这一碗杂碎忽然间就咽不下去了。吃肉也要吃最精致,最好的那部分。你说,是这羊杂不好吃了吗?” “再到后来吧,羊杂也上桌了,和那些精致的,精挑细选的肉摆在一起。但羊杂也精致了,没有曾经那个味儿了。” “呵呵,老牛,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长随不断的点着头,其实孙丰逍到底说了个什么,他又想要说什么意思。 这位叫做老牛的长随完全不懂。 说来说去不过一碗羊杂嘛,有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 但老爷放的屁都是学究天人的,就更别说随随便便的道理了,“奴才受教!” 他硬生生的憋着自己,像使了死力气拧抹布一样,拧出来了一点东西,说道:“这羊杂,还是羊杂,只是吃的人不同了!” 孙丰逍笑的胡须一颠一颠的,“也可以这么说。吃好了,会账,我们再溜达溜达,今儿子不听曲去了。庸脂俗粉天天看,我这老骨头怕撑不过这个年头。” 长随立马说道:“老爷正值龙精虎猛之时,怎么可能会撑不过这个年头。老爷只有撑不住的姑娘,绝没有撑不住的年头。” 孙丰逍手指点了点长随,“你啊你啊,这个机灵劲儿是我最喜欢的。还记得少年时,你陪我读书那会儿吧,那个时候你就会说。” 长随愣了愣。 这记忆遥远到他真有些想不起来了。 当了一辈子的奴才,无非也就是这点事儿了。 “老爷今儿个怎么还想起从前了?”长随笑着问道。 孙丰逍轻蔑的冷笑了一声,“趁着还有点儿功夫,想想,这一辈子眼瞅着就快完了。” “争来争去,抢来抢去,啥也不剩!到头来,最令我舒爽的还不过是一碗羊杂碎,杂碎,哈哈哈……” 在这个时候,长随忽然间察觉出不对劲来。 往常自己老爷可不会如此多愁善感的,更不可能会说这些虚无缥缈的话。 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爷,您是不是身体不适?”长随有些紧张的搓了把脸,急急问道。 孙丰逍摆了下手,缓步在热闹坊市上行走。 “老牛啊,你说我拿这条老命换一顶轿子到底值不值?”孙丰逍又问道。 长随的额头上都见汗了。 这话都出来了,事情显然不对劲啊这。 可自家老爷什么也不说,长随就连想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 “老爷,奴才跟了您好像也有些年头了。”长随磕磕巴巴说道,“今儿奴才冒昧问一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孙丰逍挥着折扇扭头看了眼长随,“算了,你还是别知道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想办法保全你的性命的。” 长随一听这话更着急了。 但他心中的惶恐还没有来得及笼上心头,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柄尖刀忽然间从他的后心扎了起来。 刀尖锋利而迅速,他连持刀人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目光就已没有了光彩。 孙丰逍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没有惊恐,只是有些遗憾和恼火。 他看向了扶着长随尸体,头戴斗笠,一副寻常商贩打扮的男子,“你们要动手就稍微早点嘛,我这话刚说出口,你们就给杀了,这岂不是让我孙丰逍失信于人。” 斗笠客一眼不发的走了过来,那柄尚在滴血的尖刀隐藏在袖中。 “我再多说一句话,你们一定要争口气,杀了孙鸣渠,不,杀了孙丰毅那个老驴!”孙丰逍笑着说道,在他脸上不见惶恐,只见洒脱。 第722章 你如何证明? 孙丰逍的话说完了。 神色泰然的等着那名斗笠客将刀子递进自己的心口。 但一柄尖刀忽然间从后心扎了进来,他面前的那个斗笠客却并没有动手。 “我都等死了,你们就别这么谨慎了嘛,还跟我耍着心眼子!”孙丰逍临死之前不悦的骂了一句,然后身体被人扶着倒在了地上。 两个斗笠客等了片刻,直到孙丰逍的呼吸彻底的断绝,这才悄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孙鸣渠的面前摆着一把古琴,一炉檀香。 檀香沁人,但在孙鸣渠手指下流淌出的琴音,却断断续续,失了美感。 “孩子,你的心乱了。” 孙丰毅手中捧着一壶茶,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仰头看了看周围,“清风、明月、琴音、幽香,这本是多么相映成趣的一幅画,可全被你给糟蹋了,这琴音,实难入耳!” “爹,您真就这么笃定,齐王一定会动手?”孙鸣渠问道。 他试图用琴音静心,结果越弹这心却越乱。 孙丰毅看了一眼孙鸣渠,“我何时与你说齐王会动手了?凡事要动脑子!齐王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孙鸣渠愣了愣,“看来在父亲的眼中,儿子是个小人!” 他就喜欢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孙丰毅目光微眯,差点就想给孙鸣渠来一巴掌,“你确实不算是正人君子!但我们求的是利,他们求的是义,本就道不同。求利者,用一用这样的手段,情理之中,无妨。” 这番话,听在孙鸣渠的耳中不由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却没个反驳的来由! 这大概就是他和老父亲之间的差距,和当朝国相之间的差距。 狗屁不通的话,只要能说出绝对的道理,让人无法反驳,这就是真道理! “孩儿思来想去也不明白,除了齐王之外,谁敢在这个时候对我孙家动手!”孙鸣渠说道,他很自信,也很笃定。 孙丰毅冷笑了一声,“以后尽量离孙逊远一点,你现在这个脑子快赶上孙逊了。我孙家不能夭折在你们这一代人的手中。” 孙鸣渠:…… 这是直截了当的骂他蠢?! “是!”孙鸣渠重重点了下头。 他可以一事无成,但认错的态度还是要积极的。 这是孙鸣渠长这么大,总结出来的应对父亲的绝对真理。 “齐王不会对我们动手,但那些拥戴齐王的人会!”孙丰毅长身而立,淡淡说道。 “攒着陛下,急召齐王进京的是我,极力主张与北莽议和的,也是我。对于那些没脑子的人而言,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可不就是弄死我,弄死我们孙家嘛!” “如此你可想明白了?” 孙丰毅的言传身教让孙鸣渠眼前豁然开朗,他想了想说道:“爹,这个我倒是想到了。孩儿只是觉得,应该没有人敢对我们孙家动手吧?” “你现在都已经这么的膨胀了吗?”孙丰毅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恐怕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敢断言这天下已经没有人敢杀他了吧。而你,我的儿子,怎么就敢这么想的呢?” 孙鸣渠有些尴尬,“孩儿只是……只是……” “别只是了,你就是目中无人了。”孙丰毅轻哼了一声,斥责道,“我孙家还没有到完全目中无人的地步,匹夫之勇,尚且血溅三尺。你如何就敢如此小瞧天下人?” 孙鸣渠立马起身,规规矩矩的站着低头说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错!” “知错,知错,你永远就是这两个字!”孙丰毅忽然怒吼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像个男人,顶天立地的做事,有野心有胆魄!你是我孙丰毅的儿子,不是姓元那个没玩意儿的儿子,你何时学来了他这一套只会低头喊错的本事?啊?!” 孙鸣渠的脸色瞬间涨红。 像是忽然间被人摁在地上一通左右开弓。 “父亲……”他咬着牙低唤了一声。 隐约间他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噔声。 太监的儿子,呵呵,这竟是他的父亲对他的评价。 怒火像是趁着东风疯狂肆虐的野火,在孙鸣渠的心间沸腾。 “别用你这狼崽子一般的眼神看我,真正的狼崽子从来不会只龇牙咧嘴的瞪人,我对你很失望!”孙丰毅愤而甩袖,骂道。 这一瞬间,前尘往事一下子全部涌上了孙丰毅的心头。 孙鸣渠曾经干过的事情,现在干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竟没有一件干成的! 这一刻,孙丰毅真的彻底的失望了。 这儿子,一点也不像他! 孙鸣渠目送着孙丰毅脚步错乱的疾步而去,目光渐渐发狠。 “只会龇牙咧嘴的瞪人是吧,太监的儿子是吧,呵……呵呵呵……” 孙鸣渠的喉咙间发出一道极其压抑的声音,忽然一脚揣碎了那昂贵的古琴。 “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狼崽子!” 孙鸣渠看着孙丰毅离去的方向,心中暗暗发狠。 随后,他怒气冲天的派人喊来了自己的扈从,“所有人披软甲,今晚我们杀人!” 扈从们一脸惊愕,但却不敢反驳。 很快,成套的甲胄被人拿了上来。 孙鸣渠在下人的伺候下,也在衣服下来穿上了软甲。 “有人要对我孙家不利,本公子今天就看看,到底是谁敢对我孙家动狼子野心!”孙鸣渠阴沉沉的目光扫过面前数十位扈从,“分一分人手,分做三队。” “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招惹我孙家的后果!孙九,你跟我走。” “其他人,遵照安排行事,但凡遇见,一个不留,统统杀死!” “是!”众人齐声应道。 …… 孙鸣渠带着人手,昂首阔步的出了孙府。 一出府,他那浩浩荡荡的扈从就分成了三队。 孙鸣渠亲自带人去跟孙丰逍。 既然他那个不知好歹的老父亲那么笃定的认为,一定会有人借机刺杀,那就看看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不会似的。 一路探查,孙鸣渠带着人走进了孙丰逍先前去过的坊市。 那里热闹的夜市已经不复存在。 而是变成了守卫森严的开封府衙役。 “来者何人?” 衙役持刀拦住了孙鸣渠的去路。 本就在气头上的孙鸣渠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出去,“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看看本公子到底是谁?!” 那衙役猛地后撤一步,豁然抽刀,“不认识!自报家门,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孙鸣渠都气乐了,“本公子竟然沦落到需要自报家门的地步?来,你们替我告诉他,本公主是谁?告诉他,然后本公子要了他的狗命!” 他身边的扈从立马喊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右相长公子鸣渠公子!” “你如何证明?”那衙役怒喝。 第723章 头铁的衙役 如何证明,我是我?! 孙鸣渠气到只想笑。 “开封府尹呢?给劳资滚出来!”孙鸣渠甩着袖子怒吼了一句,然后对那衙役威胁道,“你稍微等等啊,等我把你们大人找出来,我这就送你上路!” “那怕你就是右相的公子,也不能擅闯此地。开封府办案,无关人等,不得扰乱!”那衙役喝道,在他的周围数名衙役齐刷刷对着孙鸣渠拔刀相向。 头铁的不只是这一个,而是一群! 火气已经彻底上头的孙鸣渠,听到这话,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笑个不停。 “行,啊,你们都挺好的,相当的不错。”孙鸣渠对着衙役们一通指指点点,然后从扈从的手中缓缓接过了刀。 他拎起长刀,打量着刀身上那雪花般璀璨的寒光,“你说说你们,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呢?老老实实让开一条道让我过去难道不好吗?大家和和气气的是吧,你敬我一尺,我留你一条命呐!” 话音落地,孙鸣渠攸的变脸,目光瞬间变得歹毒凶狠。 他猛地转身,一刀劈在了那名衙役的脖子上。 在鲜血如雨幕般狂撒出来的时候,孙鸣渠勾着唇角,再度笑了。 “你说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呢?”他狞笑着大喊道。 此时,他手中的刀还嵌在那名衙役的脖子上。 孙鸣渠面色狰狞,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刀拔了出来。 然后一脚将那尚未彻底断气的衙役踹到在地,挥刀就是一通猛砍。 “你说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呢?!” “为什么啊你?” “啊?来,你起来跟我好好回话!” …… “住手!!!” “你给我住手!!” 周围的衙役们持刀愤怒大吼,但却被孙鸣渠的扈从死死的给挡在了外面。 就在大家剑拔弩张,即将兵戎相见之时,数道人影急匆匆从街道的另一侧跑了过来。 “住手!”当先一名身形清癯的人愤怒拨开衙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孙鸣渠的扈从们数量太多,形成了一道人墙堵在前面,以至于他没有看到孙鸣渠砍那名衙役的场面。 一名衙役大喊道:“大人,他们杀了丁平!” 那人目光四顾,“人在哪里?” 衙役们愤怒的指向人墙的后面,“大人,他们藐视律法,无法无天,太张狂了。” 身形清癯的中年男人沉着脸看向面前人墙,喝道:“让开!” “都让开,让开,怎能对大人不敬!”孙鸣渠脸上带着笑意,从人墙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衫几乎完全被鲜血浸透,看起来像一个血人。 “孙公子!”身形清瘦的中年人板着脸,满脸的威严,“你这是做什么?” “啊,原来是李大人。”孙鸣渠微微俯身,定睛看了看那清瘦的中年人,“你手下的人太不长眼了,我府中的人出了事,心里急切,想进去看看。可他们竟然拦我,还对我拔刀,哈哈,他们对我拔刀啊!” 李大人面色阴沉沉地看着孙鸣渠,“你擅闯岗哨,他们对你拔刀又如何?此地有重大案情,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那在李大人看来,我是闲杂人等?”孙鸣渠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冰冷。 李大人不苟言笑的看着,说道:“在这里,孙公子确实是闲杂人等!” 孙鸣渠双手扶着腰,晃了两下,脸上再度浮现出了那张狂的狞笑,“我说这些衙役怎么这么猖狂,原来是有李大人在背后撑腰啊!” “孙公子能如此猖狂,还不是因为有右相在背后撑腰?”李大人冷哼一声,“目无朝廷法纪,擅杀朝廷官差,当斩!来人,将孙鸣渠于我拿下!” “哟哟哟,你刚刚说什么?”孙鸣渠震惊了,忽然间很怀疑自己的耳朵。 “拿下!!”李大人振臂怒吼。 衙役们瞬间举刀朝向了孙鸣渠。 但也就在同时,孙鸣渠身边的扈从们,也齐刷刷的举起了刀,挡住了衙役。 李大人的脸色瞬间越发的阴沉,“右相这是要谋逆不成?豢养私军,公然对抗朝廷官差,此事我必将如实上奏朝廷!” 孙鸣渠摆了摆手,“行行行,哎呀,不就是要抓我嘛!来,抓就是了。” “李大人呐,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但是,你不是跟我讲道理,也休怪我不跟你讲道理啊!” 说完,他挥手对扈从们吩咐道,“今日的事情看来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回去告诉我父亲,我在开封府尹的大牢里,他们可能还要斩我,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奥对了,再让人给我送一份宵夜过来,我饿了。” “这样的吧,三个肘子,一壶好酒。今日杀了人,我高兴,吃点荤的!” 衙役们持刀盯着孙鸣渠,眼中的杀意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李大人相对还算冷静。 在孙鸣渠的扈从们退下之后,挥手喝道,“带下去!” “是!” 衙役们冲上去很粗暴的将孙鸣渠摁在地上五花大绑,个个几乎使出了死力气。 当孙鸣渠再度从地上被人抬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忽然间就鼻青脸肿了,但他根本没有提这个事,而是看向了那位李大人。 “李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出去的。而我出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你全家老小。奥,不对,是你们所有人的全家。”孙鸣渠冷笑着,“不是所有人都有姓苏的那个狗东西的好运,而你,我看肯定没有!” 此时的孙鸣渠好像变得冷静了下来。 但冷静下来的他,脸色比之前更加的狰狞。 只是表情的幅度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 李大人目光沉稳,静静的看着孙鸣渠,“有劳孙公子挂念,本官等着你来杀!” 孙鸣渠舔了舔嘴唇,挤出一丝血沫,吐在了李大人的脸上。 李大人神色平静,只是示意衙役将孙鸣渠带下去。 他从袖中抽出一块有些破烂的手帕,一边擦着脸上的血唾沫,俯下身看向了被孙鸣渠砍的已不成人样的衙役,猛的攥拳。 好一会儿,他紧攥着的拳头才送了开来,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来人,将丁平的尸体收敛,再找人打一口棺材,稍后找本官拿钱。”他起身说道。 “是!”数名衙役面色沉痛的应了一声。 第724章 巧合的失手 “救了孙鸣渠的人是开封府尹?” 与刑部相隔仅有一条街道的一间酒楼上,苏扬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一脸的难受。 在他的对面,莫小刀正拿着一把小刀在扣指甲,“我也不知道这到底能不能算是巧合,但事实确实就是如此。据那边传过来的话,孙家似乎已经知道有人要暗地里对付他,坐了孙鸣渠轿子的孙丰逍在被抓到的时候,完全是一个慷慨赴死的姿态。” 苏扬放下茶杯,说道:“孙丰毅能把控半个朝堂,想明白这点事情,他都根本不需要脑子。天下百姓一直将希望寄托在齐王的身上,结果就因为这个奸贼,齐王不但被召回了京城,还落得了如今这样一个处境。” “天下不乏真正的大义之士,刺杀孙丰毅等孙氏重要人物,那是绝对会发生的。只是令我纳闷的是,开封府尹怎么会卷进来,据我了解,开封府尹是一个难得的清官,脾气还倔得很,他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那也许真的就只是巧合,而孙鸣渠与开封府尹之间也真的发生了冲突。”莫小刀说道。 苏扬微微蹙眉,“冲突?” “是。”莫小刀说道,“那边的人告诉我,孙鸣渠遭到了开封府压抑的阻挠,然后愤而拔刀,砍死了一名开封府衙役。” 苏扬微微颔首,“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应该是真的发生了冲突。以那位开封府的性格,孙鸣渠应该不大可能能安安稳稳的离开吧?” 莫小刀笑了一声,“苏大人真是神机妙算,确实是这样的。孙鸣渠当场就被那位开封府尹给下令羁押了,不过也不是我故意泼冷水,他此举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招不痛快。” “他抓了孙鸣渠,解了一时之恨。孙鸣渠不会有任何的事情,可他恐怕就有事了。” “指不定啊,什么时候脑袋就不保了。” 苏扬点了点头,“他的仕途肯定是要遭罪了,但孙鸣渠落到这个人的手里,虽然要不了命,但也绝对修想好受。这位开封府尹的头铁和手段,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真这么夸张,连右相的儿子都敢上真手段?”莫小刀有些惊讶,“我听着怎么这么的不信呢,在京师之中,我不知道的事情可真的不多,但我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位开封府尹的事迹。” 苏扬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顿了一下,他很是遗憾的说道:“孙鸣渠暂时肯定是没有什么机会针对了,孙丰毅和孙家那位老太爷更难得手,这事看来也就只好如此了。” 莫小刀点了下头,“今早开城门之后,他们已经全部撤出了京师,坐等其他的时机。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他们将一半的银子都退了回来,大人你看怎么处置?” “还真挺讲道义。”苏扬轻笑,“先放你那里吧,等风声过去之后,再让他们跑一趟。” 莫小刀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看来此事暂时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苏扬又是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他没有成功,也不直达袁弘慈那边会怎么做。 真希望他们能够有一个不暴露自己的周密计划。 对这位老将军,苏扬比自己干这个事还担心。 “今日城门封禁,全城搜捕,孙家已经动手了,我们再没有机会了。”莫小刀说道。 “我也收到了让刑部全力羁拿凶犯的公文。”苏扬说道。 莫小刀一时瞠目结舌。 让凶手自己抓凶手,这可真的是太妙了。 “你们这段时间也稍微低调点,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苏扬忽然间想起,叮嘱了一句。 莫小刀重重点头,“大人放心,我们现在很安稳的。聚贤帮上下的正在物色新的营生,不做以前那些生意了。” 苏扬摇头嗤笑了一声。 你们以前的那营生,也能叫生意?! “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也要上街去抓犯人了。”苏扬喝完了杯子里面的茶,说道。 莫小刀身体微微前倾,“大人就没有其他的差事想让我效劳的?我最近真挺闲的。忙活了这一段时间,让我再整日间倚着墙角晒太阳,我这稍微有些难受。” 苏扬定睛看了一眼莫小刀,心中忽然一动。 “你说起来,我这还真有点儿小事,你要是感兴趣就过去帮帮忙吧!”苏扬说道。 莫小刀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有些混不吝。 但其实办事相当可靠,心思,还有足够的手段。 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大人直接吩咐便是!”莫小刀拍着胸膛说道,“我那大哥现在都直接明目张胆的喊我,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了,我也有心想要多混一条前程。跟着我那大哥,我这路基本上上快走到头了。” 苏扬哑然失笑。 “你其实真没有必要给我说这么明白的。”苏扬说道,“我新开了一间茶楼,还需要以为掌柜,你若是感兴趣,稍后我给你一个地址,你过去看看吧。” “感兴趣,感兴趣,我非常的感兴趣!”莫小刀连连说道,“倚着柜台晒太阳应该挺舒服的。” 苏扬:…… 你要这么说,我怎么忽然间有些不太放心了呢! …… 有间茶楼的掌柜,最终还是成为了莫小刀。 虽然苏扬家里现在闲人好像也有几个,但不管是李思琪还是云千瑶,苏扬都不太想让他们出去抛头露面,这算是苏扬心中埋藏极深的一点小心思吧。 至于云清郡主就更别说了。 苏扬要是敢把云清郡主打发去守茶楼。 他敢保证,今天决定的事情,明天齐王夫妇就会拎着刀枪棍棒来亲切的问候他。 府上现在也缺银子,苏扬也绝对有能力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就没有必然让她们去每日奔波了。 苏扬回到刑部,例行问询了一下翁礼与钱大敨的事情。 这两个老匹夫的嘴巴到现在还跟焊死了似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一有时间就问候苏扬的祖宗十八代。 问候也就问候了,苏扬也不在意。 他这个外来的灵魂,对这一世的老父亲都没有什么印象。 就更别说是祖宗十八代了。 那就跟旁人家的没有什么区别。 “继续问!”苏扬种康与邓明节的回禀后吩咐道。 种康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大人,我们要不要考虑用一用刑?这两个老混账的嘴巴太严了,若是不用刑,现在担心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再者拖得时间久了,恐怕事情会发生一些变故。” 其实这几天他们已经悄悄的用过刑了,只是下的手比较隐晦,也比较轻。 第725章 齐王遇刺 苏扬沉吟了好一会儿,前后斟酌了一番问道:“他们有没有变得焦躁?有没有惶恐不安?” 种康摇了摇头,“并无!这俩人在牢中该吃吃,该喝喝,好像……还挺自在的。” “看来他们是有恃无恐啊!”苏扬冷笑道,“那就大刑加身吧,越歹毒越好,只要人没死,就放开手去用。” 既然之前的那个计策不行,那就立马换其他的,没有必要恋战。 审讯犯人的手段有很多,苏扬只是想尝试一下。 如今很明显,是失败了。 种康说的没有错,迟则生变。 他们背后的靠山还稳稳的坐着,救这两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杀这两个人的可能性却非常的大! 想要一个人保守秘密,弄死他是最好的一个方式。 死人,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是!”种康与邓明节二人领命。 “大人,还有一事。孙丰逍被杀,孙巡遭遇刺杀这两件案子,我们应该怎么办?”邓明节很谨慎的问道。 苏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邓明节,“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刑部司的差事,你操什么心?” 邓明节这个心操的实在是有些过于宽泛了。 邓明节讪讪一笑,“下官是替种大人问一问。种大人的年纪大了,下官总是不由自主的担心种大人会把有些事情记不清楚,拎不起轻重。” 种康气的狠狠瞪了邓明节一眼,“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照章办事吧。”苏扬吩咐道。 他虽然把这些人都强行绑在了自己的马车上,但很明显,大家还是各怀心思。 不过,苏扬倒也能够理解他们看风向的心态。 朝堂局势陷入了如此诡谲不明的状态,他们也确实应该看一看风向。 人之常情。 说起这个事,一下子又把苏扬心中的遗憾给勾起来了。 孙鸣渠没死也就罢了,孙巡这个孙子竟然也没死! …… 在孙氏孙丰逍遭遇刺杀身亡,孙巡重伤之后的第二天傍晚。 也就是苏扬刚刚安排好刑部的事情,溜溜达达准备去有间茶楼看一下的时候。 又有一个重磅消息炸了出来。 齐王——遭到了刺杀! 这个消息是秦青亲自给苏扬带过来的。 丐帮在苏扬的暗中帮助下,几乎已将情报的触手遍布了京城的所有大街小巷。 发展速度很是惊人! 苏扬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他跟秦青再三确认,确定是齐王遭到了刺杀。 好像忽然间一下子事情变得有点儿诡异了起来。 大家怎么都开始玩上了暗杀的手段。 刺杀齐王,这得是多么盲目自信的人才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且不论齐王的身边永远都有亲卫在跟随,单单只是齐王的身上,想要刺杀他,怕不是得百十个刺客团团包围才能办到的吧? 该不会真的有人以为齐王被罢免了军权,就撤销了王府亲卫,顺带齐王还一蹶不振,丧失了那一手强悍的功夫吧?! 大概也就是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刺客兴许才会有得手的可能。 否则,绝无机会! 齐王,是真有让苏扬如此盲目自信的实力。 看着正大口吃着混馄饨的秦青,苏扬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有。”秦青迅速咽下口中食物说道,“刺客只有两个人,功夫很高,与齐王爷打了个难分难解。有一个兄弟恰好就在附近,这是他亲眼目睹的。” “那个兄弟还说……那个刺杀看起来有些不像是真的。” “不像是真的?”苏扬眉头轻挑,疑惑反问道。 秦青放下那缺了好几个口的大海碗,抹了把嘴,说道:“那个兄弟,是从行伍中退下来的,也就是咱们常说的逃兵。他说那两个人一招一式是战阵杀敌的手段,而且齐王好像收了力了。” “那兄弟说,看那两个人出招的招式,他兴许都能斗个难分难解,就更别说齐王了。可偏偏齐王爷不但还和那两人打了个难分难解,还被刺了两下。” 苏扬的面色顿时变得古怪。 这该不会是……齐王在自导自演吧? 别说,这还真有可能是那位自带中二属性的王爷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你等会儿让那位兄弟来见我!”苏扬说道。 秦青重重点头。 打发秦青离开之后,苏扬结了两碗馄饨的银子,迈步朝着有间茶楼走去。 两天之内,两次刺杀。 先把齐王是否是自导自演排除在外。 但朝堂这潭水现在可真的是越来越浑了。 浑到人钻到里面都人鬼难分了。 苏扬到有间茶楼的时候,莫小刀正倚在新修的柜台上晒着残阳。 娘的,他还真的在晒太阳。 看到苏扬过来,莫小刀立马屁颠屁颠的迎了过来。 “苏大人,您只说有个茶楼,可也没说这茶楼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呐!这……我来了,也完全没事儿做啊,不过后院的那几位姑娘可是真水灵啊!”莫小刀叭叭就是一通说。 苏扬都有些分不清楚他这到底是在埋怨,还是在夸赞了。 信步走进茶楼,苏扬说道:“这不马上就要开业了嘛!” “马上是什么时候嘛我的苏大人!”莫小刀嘟囔道,“马上,很快,用不了多久,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的次数多了。反正我现在对这些是一点也不相信,说这些话的人,嘴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对了,那些匠工的工钱还是我给人家结的,大人这些银子你是不是得给我,就是,嗯,处理一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这刚进来,还没适应掌柜的身份呢,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问我要工钱,我都懵了我!” 苏扬乐不可支的听着莫小刀在身边絮絮叨叨。 这厮的性格,跟他娘的神经病似的。 苏扬是真觉着有趣。 “工钱自己从账上支,晚上跟我去取银子。还有,这个茶楼到底应该怎么开,我得给你嘱咐一下,免得搞砸了。”苏扬抬手打断了莫小刀,说道,“既然里面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开业吧!” “正好,这两天京城里面到处都是刺杀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的,给大家伙冲冲喜。” 莫小刀啪的一巴掌盖在了脸上,有点儿无语。 这些文官说话就是有水平啊! 长这么大,他真没有见过这么冲喜的。 还有那刺杀…… 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老人家心里就真一点数都没有吗?! “大人,您来了。” 一阵香风带着甜腻腻的声音扑面而来。 莫小刀的眼睛忽然间就是一直,啧啧说道:“我内个娘哎,这近看,更美!” 苏扬瞬间满头的黑线。 他有点后悔这个掌柜的人选了。 第726章 又一桩刺杀 苏扬一直以为似莫小刀这样的人,应该是不缺女人的。 但在今日看到了他的一番表现之后,苏扬瞬间推翻了他以为的以为。 莫小刀何止是缺女人,应该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小刀啊。”苏扬喊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刀,我思来想去,忽然间觉得,你可能不是很适合掌柜的这个位置。” 正紧紧跟随在秦婉的身边,试图套问出秦婉祖宗十八辈消息的莫小刀闻言瞬间正色,急忙忙喊道:“别啊大人,我觉得我很适合的!我非常的适合,除了我之外,有间茶楼的掌柜,旁人是干不好的,大人你真的要相信我!” 苏扬微笑着,目光在莫小刀和秦婉的身上流转。 莫小刀毕竟是个聪明人,瞬间会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像是表明态度一般的给苏扬指了指。 “茶楼,明天开业,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苏扬问道。 他主要问的是秦婉。 莫小刀嘛,就可有可无了。 秦婉浅笑嫣然,轻声应道:“大人放心,应是无碍的!” “好,有秦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扬说道。 有间茶楼到现在为止,已经花了苏扬大把大把的银子。 虽然说这个茶楼,苏扬另有大用,当初开它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赚钱。 但起码,苏扬砸进去的那数万两银子,苏扬还是想把他给捞回来。 也就是现在真的有钱了。 要是搁以前,数万两银子怎么敢想啊! 弄点零头,苏扬都得好好想想办法,绞一绞脑汁。 这个事,苏扬就真的非常感谢周清源了。 感谢周老板送的海量银子! 趁着吃晚饭的时间,苏扬将以后茶楼经营的一些事情给莫小刀与秦婉说了说。 基本上,有间茶楼以后前面莫小刀说了算,后面秦婉当家的模式。 莫小刀还假模假样的拿了纸和笔,在一旁便听边写。 但苏扬看了一眼,全他娘的鬼画符,一个一个的字倒是勉强认识。 但是凑一起,他完全看不明白莫小刀记得那是个啥。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扬忍不住说道。 莫小刀稍微有些尴尬,还拿手遮掩了一下,“大人,你也知道的,我识字不多,能写的更是屈指可数。这东西呢,我自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就可以,别人可能就真的看不懂了。” “随便你吧,我交代的事情记好就行!”苏扬说道。 “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莫小刀拍着胸膛是,说的无比坚决,“我这都双重保证了的,一般不会忘的。只是大人,我有个小小的疑惑,这茶楼听着可不太像是个正经茶楼啊?” “我有说过要开一个正经茶楼吗?”苏扬反问。 一句话,莫小刀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还真怪有道理的咧!”莫小刀提笔,然后把这个也记了下来。 这一回,苏扬倒是认出来了,他写的是不正经。 脑门上的黑线一下子又上来了! 这个掌柜的,真是草率了! 安顿好茶楼这边的事情,苏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幸得大宋京师没有宵禁的习惯,否则,苏扬这会儿都不敢在街上瞎溜达。 灯火稀疏的大街上更夫的棒子声清脆有力。 “一更人……二更火……铛铛!” 苏扬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心里忽然间生出一种有人要杀他的荒诞感觉来。 这个感觉来的很突兀,苏扬失笑一声,心中想到,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 然后…… 在微弱稀疏的灯火中,他就看到了刺客手中的喊道。 两名蒙面杀手手中斜斜拖着长刀,正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在苏扬站定,正谨慎的打量着那两个刺客的时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也响起了很微弱的脚步声。 苏扬缓缓扭头看了一眼,也是两个蒙面杀手。 他被包围了。 而这个并不宽敞的街道两旁,是以他的本事绝对跃不上去的高墙。 他根本就没有其他可逃跑的路径。 “早知道我回来的这么晚,我就应该绕开这条路的,自己找死啊这。”苏扬心中默默腹诽了一句,是自己太过于大意了。 今天还真的是一个刺杀的好日子。 扎堆的刺杀,简直不可思议。 “几位好汉,既然要杀人,那要不要留个名号啊?也让我死个瞑目嘛!”苏扬正了正胆气喊了一嗓子,更重要的是想拖延一下时间。 没人说话。 前后四名杀手,浑身全幅武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更离谱的是,隐约间苏扬好像看到他们的身上竟然穿了甲胄。 这他娘的就离了大谱了。 穿着甲胄的刺客,这实在是对他慎重的有些过分了。 和他们相比,苏扬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就算是不绕条路,好歹也骑个马啊。 这样一来起码还稍微有点逃跑的机会! 可他连马都没有骑! 这段时间,他可真的是膨胀了。 膨胀的有些厉害! 杀手们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缓步朝着苏扬走了过来。 一点点缩小包围圈。 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容苏扬多想什么,他必须立刻行动。 趁着这四名杀手还没有对他完全包围之前。 否则,一对四,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希望。 他猛地掉头,朝着身后跑去! 就在那两个杀手瞬间提刀,一左一右封住苏扬去路的时候。 苏扬忽然间又改变了方向,他一个急转身,掉头撒丫子狂奔。 被虚晃了一枪的两名刺客,眼神瞬间冰冷,提刀就追了上来。 苏扬直直的冲向了原本是在他前面的那两名刺客,表情狰狞,愤怒的一声咆哮,“狗贼,纳命来!” 在双方即将接触,也就剩下一步多距离,苏扬都能从他们的岛上看见自己影子的瞬间,忽然间腰身一矮,像是泥鳅一般滑向了一边。 噗噗! 在窜过去的同时,苏扬抓住这无比难得的机会,抬手就是两刀。 在遇见刺客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匕首藏在了手中。 但夜色下光线不明,加上这袖子也足够的宽大,所以看起来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 “额……” 一道古怪的声音在街上响起。 然后就见那两名刺客齐刷刷扔下刀,双手抱裆,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竟然戳准了!” 气息不平的苏扬扭头看了一眼,迅速拔腿就跑。 竟然一击即准?! 苏扬自己都惊呆了。 这他真完全没有想到。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只是稍微一歇气的功夫后,苏扬抬腿就跑。 在另外两名刺客的紧紧追赶下,苏扬彻底激发了潜力。 就这个速度,苏扬自己都觉得应该比兔子快多了。 第727章 断子绝孙刀! 深夜,在这条孤寂清冷的街道上,苏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动如脱兔! 小命都快没了,累算什么?! 只要不是死,其他的一起都是小事。 有些人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腿软,跑不动道。 苏扬第一次遭遇刺杀的时候,其实就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他逼了自己一把,现在……算了,应该不会有现在。 不过现在,苏扬就完全相反了。 他不但跑的快,同时还在思考着怎么料理了追在身后的那俩孙子。 两刀让两名刺客丧失了行动能力,又跑出了一定的距离之后,苏扬心又野了。 前面的灯火渐渐变得繁华起来。 这是毗邻宫门的一条街道。 大部分的文武官员上朝都会经过这里。 这个坊市就是京师之中通宵达旦开张的坊市之一。 仅仅吊在苏扬身后那两名刺客,远远看了一眼前方的街道,放缓了脚步。 苏扬一扭头就看到那辆孙子准备撤退。 这哪行呢? 苏扬的气焰登时上来了,“嘿,那两个没卵的,这就不追了?就你们这鸟样子,还当刺客,还踏马吓人,我呸!” 两名刺客对视一眼,迅速朝着黑暗的巷子中走去。 显然是放弃了! 苏扬的叫嚣不但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还起到了反作用。 让那俩刺客一下子跑的更快了! 苏扬双手扶着膝盖,站在街头直喘粗气。 在他的身后是鼎沸的人声,通明的灯火。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虽然心中满是遗憾,但苏扬不得不暂时放弃。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确定自己应该没有直面那两名彪悍刺客的本事。 喘匀了气息的苏扬却并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喊住了一名更夫,塞了点银子,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去喊官差前来。 当苏扬许诺等他喊人回来,会再给十两银子之后,那更夫跑的比苏扬之前快。 苏扬眼睛刚一眨,人就不见了。 官差来的很快,数十名官差跟在那个更夫的身后,气势森森。 这阵势,让苏扬无比的意外。 也就是这个时候,苏扬才猛地想起,他好像忘记了告诉更夫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喊官差。 他将之前早就约定好的十两银子递给更夫,问道:“你跟他们怎么说的?” “我说刑部侍郎被人追杀,开封府的那些衙役就跟疯了一样冲出来了,后面还有呢?还有人去喊里面真正主事的大人去了,都在后面呢!”面向敦厚的更夫紧紧攥着银子说道。 苏扬愣了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刑部侍郎?” 更夫伸出粗糙的手指指了指苏扬身上的衣服,“大人,我们整天走街串巷的,这官服还是认得的。这京师里面,不就大人们多嘛!” 苏扬低头看了看,旋即无奈一笑。 被人撵上火了,把这点事都给忽略了。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呢…… “下官参见苏大人!” 这时一名官差走了上来,抱拳说道。 苏扬一把握住那人的双手,“这位大人,先不说其他的了,贼人尚在那条巷子里,诸位请随我杀贼!” “是!”众官差齐声应道。 苏扬担心再浪费一下时间,就连那两名重伤的刺客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赶忙带上官差朝着先前那条隐僻的街道赶去。 当密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的时候,两名刺客背着另外两名受伤的刺客几乎已经走出这条街道了。 “还好来的及时!”苏扬目光一凛,大声喝道,“兀那贼人,给我站住!” 那两名刺客看到苏扬带人杀了个回马枪,立马扔下了他们的伙伴。 两个人站在距离街口不远的位置,沉默了半晌。 忽然间齐刷刷挥刀。 一刀了结了他们的同伴! 随即两道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苏扬,迅速翻墙而去。 那差不多两人多高的墙,他们很轻易的就翻了过去。 苏扬大老远的看着这一幕,直呼庆幸。 幸好之前没有猖狂到和这两个刺客打一场。 就他们这翻墙的本事,杀他应该挺容易的。 等苏扬带人赶到的时候,被他刺伤的那两名刺客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致命伤在脖子上,一刀就要了命。 之前拜见了苏扬的那名官差,俯下身借着火把的光芒,检查了一下尸体,这才起身对毫无正形的坐在地上的苏扬说道:“苏大人,他们的身上并无明显的特征,难以看出他们的身份。身上的甲胄是私铸的,但做工精细,应该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致命伤有两处,一处在脖子,乃是新伤,入骨约一寸,皮肉外翻,乃利器所伤,且是的锻造精良的利刃所伤。另外一处在……” 苏扬抬手打断了这位官差的话。 “这位大人,这个就不需要描述了,我现在想知道的只是他们的身份,至于其他的,无所谓。”苏扬说道。 这人一听就是专业的,完全就是半个仵作。 那名官差应了一声,看向苏扬的目光稍微有些怪异。 他刚刚检查尸体发现的另外一处伤口,实在是刁钻之极。 不出意外,这两个人的另外一处伤口,应该就是他面前这位大人造成的。 下手倒是真狠。 断子绝孙刀啊! “大人,要不要下令全城搜捕?”那名将一撮山羊胡编成了小辫子的官差问道。 已经歇了好一会儿,终于歇过劲来的苏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一名官差手中接过火把,凑下来仔细看了看那两名刺客身上的甲胄。 “以反贼的名义,将齐王与孙丰逍之案合并到一起,全城搜捕!”苏扬沉声说道。 “喏!”那官差目光闪烁了一下,高声应道。 京师之地,全城搜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若是冠以反贼之名! 不但不会引起他人的阻挠,反而会诸司联合。 而这两名刺客身上穿的甲胄,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群官差打着火把急匆匆赶了过来。 当先一名身形健硕的汉子,一身劲装,手中拿着一把刀。 那人走到苏扬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扬,拱手说道:“下官开封府尹李云泽见过苏大人。” 苏扬没有再问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苏扬这样的蠢话。 官服再加上刑部如今就他这一个侍郎,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李大人,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只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是很好,哈哈。”苏扬拱手,苦中作乐打趣了一句,“我刚刚与这位大人商议以反贼之名,与之前两起案子并案全城搜捕,不知道李大是否有其他的见解?” 第728章 以反贼之名! “以反贼之名……” 李云泽呢喃了一句,旋即笑道,“下官今日正愁该如何彻查接二连三的刺杀之案,大人抬手间竟就化解了此事,只是,若不是反贼,此举恐怕就多有不妥。” 对于李云泽的较真,苏扬早在卷宗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他指了指那两名刺客身上的甲胄,问道:“李大人,私铸甲胄是不是就是谋逆?” 李云泽微楞,旋即失笑,“下官明白了,那便以反贼之名全城搜捕。” 事情是敲定了,可他刚说完,却又话锋一转,“只是如今我们所掌握的证据,仅有这样的甲胄,恐怕只是徒耗心神呐!” “李大人意思我明白,寻常百姓之家不会有这样的甲胄,能藏得了这种甲胄的,我们又搜捕了是吗?”苏扬说道,“不要紧,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们做了,兴许就会有十成的收获。” 李云泽没想到他不太敢说的言外之意,竟然就被苏扬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 “下官明白了,我这便下令!”李云泽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问道:“孙鸣渠的案子,李大人准备怎么办?” 李云泽微微一笑,“自然是公事公办!” “若李大人觉得此案有压力,可移送刑部!”苏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云泽说道。 孙鸣渠的案子很清晰,认证物证俱全。 但就是这么清晰的案子,却因为孙鸣渠的身份而变成了真正的难案。 苏扬说这么一句话,完全没有其他的心思。 而是实打实的欣赏这位难得的清官,想保他一把。 “压力确实是有一些,但下官相信,开封府还是有办这种案子的能力的。”李云泽说道。 苏扬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倔人,说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奇怪。 也在苏扬的意料之中。 …… 等到苏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家里其他人早已进入了梦想。 苏扬没有去惊动她们,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刚刚躺下,门外就想起了很轻微的敲门声。 “谁?”苏扬问了一声。 “老爷,是我!”管家老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刚刚下值,要不要准备宵夜?” “不用了,你也早点歇息吧!”苏扬心中一暖,说道。 “喏!”门外有些迟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扬倚在枕头上,盯着黑漆漆的帷幔,复盘了一下今天的事情。 尤其是这一次针对他的刺杀。 谁会杀他,谁有最大的可能! 当苏扬在心中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孙家和二皇子几乎是在瞬间就浮现在了脑海。 这差点把苏扬自己都给逗乐了。 得,好像根本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他的仇敌,太清晰了! 相较于孙家,二皇子刺杀他的可能性更高。 他刚刚在刑部掀起了一场狂风巨浪,直接斩断了二皇子的臂膀。 二皇子怀恨在心,对他动手,好像完全合情合理。 答案是有了,但如何解决,如何把这个仇给报回去,却成了难题。 他没有直接对付二皇子的实力! 除非,借力打力,借刀杀人…… …… 当新一天的朝阳升起,一切又成了新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什么改变。 世界依旧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美丽。 不过,当苏扬走上街头的时候,他还是被拉回了现实之中。 和昨日相比,京城的大街小巷明显的多了一道肃杀之气。 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苏扬甚至看到了禁军。 这已经是绝对的大事了。 看来皇帝都知道了。 不过皇帝如此兴师动众,绝对不是因为他和孙丰逍,而是因为齐王。 齐王的身份摆在那里,朝廷哪怕是做样子,也必须得做到位。 趁着上值前的间隙,苏扬去了一趟药铺。 母亲与小妹早上走的早,等苏扬起床的时候她们已经离开了。 他本想问一问药铺那边有没有出现可疑的人,结果愣是没找到机会。 心里有些放心不下,苏扬只好趁着上值前的这点时间,亲自去看一看。 药铺依旧繁忙,苏扬进去的时候,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这还是只是清晨。 “哥。” 苏悦看到苏扬进来,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苏扬上前,一边帮苏悦抓药,一边问道:“昨天到现在有没有不太正经的人出现在药铺或者周围?” 苏悦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没有就好,你仔细着点,稍后我会安排人加紧这一带的巡逻,但你和母亲还是要小心提防。如果发现不对劲,就大声呼救,赶紧找附近的官差。”苏扬神色凝重的嘱咐道。 他现在兼着好几份差事,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尽可能多安排一些人手,让母亲与小妹小心提防,遇到不对劲,就赶紧跑。 虽然说李思卿也带了一些人来,还有聚贤帮那边也会帮衬一二。 但苏扬并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旁人的身上。 苏悦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一脸担忧的问道:“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会有事吧?” 苏扬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对苏悦说道:“放心,我没事,只是防患于未然。” “奥,我和母亲会小心的。”苏悦说道。 苏扬点头。 之后他找到母亲李兰芝,同样的话又给叮嘱了一遍。 但李兰芝吃过的盐比苏悦走过的路还多,一听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你老实跟为娘讲,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能招惹的人?”李兰芝一脸担忧的问道。 心急之下,她连手中的药都配错了。 这个配方本是她早已烂熟于心的。 苏扬摇头,“也不是什么极其难缠的人,只是遇到了一个比较难缠的案子。你儿子我如今身在刑部啊,可不是之前的太医院了。” 李兰芝瞪了苏扬一眼,“就不能再换回去吗?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们苏家就断了香火了。” 苏扬:…… 这个话怎么听着这么的奇怪呢?! “娘,这是陛下的特旨,哪是说换就能换过来的。”苏扬说道,“我还是从太医院转任刑部的,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而且我现在还兼着刑部的差事,更换不回去。” 李兰芝摆了摆手,“行行行,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你就是不想换是不是?” 苏扬:…… “娘,真不是我不想换,这……确实换不了。”苏扬无奈说道。 当老母亲开始不讲道理,就完全……无解! “跟你那死去的爹真是一个德性,缺德性!”李兰芝瞪了苏扬一眼,“我知道了,赶紧忙你的去。” 苏扬:…… 因为他,他那没见过面的老爹,总是会被冷不丁的被拉出来鞭一顿。 第729章 三日为限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刑部的权利被弱化了不少。 但它依旧还是大宋的顶梁柱之一。 接连三起刺杀案在天子脚下发生,皇帝震怒那是自然的。 皇帝一发火,刑部与大理寺那就是首当其冲的。 苏扬刚刚上值,脚后跟还没有踩实刑部的地面,元公公就来了。 这一次倒不是元公公在那里等着苏扬,而纯粹是巧合。 元公公应该也是寻摸着上值的时间,过来找苏扬来的。 “苏大人,陛下口谕。”元公公笑的有些牵强。 苏扬连忙拱手,一颗银灿灿的百宝豆就落进了元公公的袖子。 元公公笑着拍了拍苏扬的胳膊,“苏大人不比如此客气的,每次都是如此,咱家这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苏扬笑着打了个哈哈,“瞧公公您说的,这有何过意不去的。不知陛下是有什么差事要吩咐下官?” 元公公瞬间正色,很谨慎的往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反贼的案子了,听闻昨夜间苏大人也遭遇了刺杀,无碍吧?” “还好跑的快,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要紧的!”苏扬说道。 “苏大人无碍便好,听闻苏大人遇刺,咱家可好一阵提心吊胆。”元公公轻叹口气,面色有些沉重的说道,“陛下知道了这个案子之后,龙颜大怒,在来苏大人这儿之前,咱家已经去过了禁军与大理寺,陛下限期三日,务必要将贩子额缉拿归案。” “苏大人也知道,此事还牵扯到了齐王爷,可容不得马虎。” 苏扬拱手,“多谢公公提点,此间轻重下官自然明白,只是三日……” “这是陛下能给的最长期限了。事涉齐王,拖下去,大家谁都有麻烦。”元公公用极低的声音对苏扬说道。 苏扬神色凝重,微微点头,“多谢公公提醒,下官明白了。” 他这段时间以来的不断投资,终于起到了无比重要的作用。 有元公公这些话,苏扬对待这个案子心中就有数了。 又是一钉银子落进元公公的口袋,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元公公那张偏白的老脸,一下子笑成了标准的菊花脸,“苏大人真的是太客气了,那什么,苏大人就抓紧办吧,咱还有其他的旨意要传,就不多做耽搁了。” “公公慢走!”苏扬笑着拱了拱手。 目送元公公离开,再度转身的时候,苏扬的脸上已没有了丝毫的笑意。 限期三日破案。 若是用寻常的手段对待,别说是三日,恐怕就是三十日都不一定能追查到凶手。 但这个案子显然不能以常理对待。 皇帝限期三日,要的应当只是一个交代! 给那些拥戴齐王的人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至于事实到底是如何,只手掌控天下的皇帝,估计也清楚。 看来还是得去齐王府看看。 齐王自导自演这都是苏扬自己猜测的,万一齐王真的遇到了刺杀。 他若是靠着猜测办案,这事恐怕还会有麻烦。 不远处,刑部郎中种康、刑部员外郎金荣与都官员外郎龚名联袂走了过来。 三个人步履匆匆,走到了苏扬的跟前,“拜见苏大人!” “你们来的正好,陛下口谕,限期三日缉拿反贼归案。”苏扬开门见山说道,“此事你们有什么看法,畅所欲言吧,时间有限,我们需要尽快动起来。” 笑面佛一般刑部员外郎金荣说道:“昨天晚上接到大人的命令,我们便将刑部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撒了出去,配合禁军,开封府,全城搜捕,但到现在收效甚微。” “下官担心,贼人可能已经在城门封禁之间悄悄离开了。他们若是离开了京师,无异于鱼入大海,鸟上高空,恐怕根本就没地方可抓了。” 苏扬看了一眼这位好像脸上总带着笑意的员外郎。 一般像这样笑的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这样说有些绝对,但更绝对的是,这样的人,绝对深有城府。 “贼人必然还没有离京,他们在京中一定有窝点!”苏扬无比肯定的说道,“昨夜间本官遭遇刺杀之后,就第一时间传令开封府分散兵力严查,他们应当是没有机会离开的。” 金荣三人若有所思。 都官员外郎龚名说道:“可即便如此,三日的时间,我们如何在京城这茫茫人海中将那些贼人给翻出来,这时间也太断了。京师之地,好几十万人,就是挨家挨户查,三日恐怕都不一定能翻遍……” 苏扬目光淡然看着面前的三人说道:“这是陛下给的期限!” “三日,完不成差事,我等的乌纱帽,就都别想要了。诸位大人应当也清楚此间的利弊轻重。事涉齐王,这就不会是小事。” 种康三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们听到苏扬上值就急匆匆而来,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远比他们想到的更加麻烦。 “龚大人,稍微你与我去一趟齐王府,查一查齐王遇刺的一些细节。”苏扬看这三人一个个的都不吭声了,索性直接下令,“其他诸位大人各司其职,在日落之前,本官要看到三件刺杀案的所有细节。” “另外,组织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严查各种各处可疑人员。重点放在新近进京的人员,客栈、酒楼,租赁的民居这些地方。那些可疑之人的身份、在京师又从事什么行当,都务必弄的清清楚楚的。” 种康与金荣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惆怅。 这事做下来,怕不是得要半条命?! “诸位大人若没有异议,那就是照此行事吧!”苏扬说道。 “喏!” 种康三人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意见,但反正领命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毫不含糊的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苏扬带着龚名以及两名刑部差役大张旗鼓的到了齐王府。 自穿越至今,齐王府都快成苏扬来的次数最多的地方了。 齐王府上的门子看到苏扬,那神情就跟见了半个主人似的,笑的可好了。 “烦请通禀,权刑部侍郎苏扬为刺杀案而来,求见齐王殿下!”苏扬客客气气的说道。 “苏大人稍候,小人这便去禀报。”门子长揖到底,转身了进了府中。 用了没一会儿的时间,门子去如复返。 “苏大人,我家王爷正在养伤,请苏大人进去。不过王妃娘娘叮嘱,还请大人稍微快一些。”门子恭敬说道。 “多谢!”苏扬颔首,带着龚名和两名差役进了齐王府。 齐王确实是在养伤,但他这个养伤,看的苏扬稍微有些牙疼。 这草率的有些过分了吧?! 第730章 问案 那位打着养伤名义的齐王,当苏扬过去的时候,他却在绿荫重重的小道上杀羊,那动作干净利落,手法极其的娴熟,根本就看不出一丝丝伤重的样子。 “下官见过齐王!” 苏扬上前见了个礼,故意问道,“王爷身体无碍吧?” 王爷在不远处的木盆里拿清水洗了洗双手上的血污,说道:“你都活蹦乱跳的,本王能有什么事?他们连你都杀不了,怎么可能杀的了本王?” “可下官听说王爷伤重。”苏扬说道。 夸大自己,还要贬低一下别人,这个老丈人不得行啊这。 “是,是有点伤,但不是很重。主要是内伤,需要静养。”齐王好像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改口说道。 苏扬默默的看着,您老人家就算是装,也应当稍微装的像一点嘛! 这么草率的,那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太好说啊这。 “王爷,下官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刺杀之事。陛下严令,限期三日,要我等将人犯羁押归案,故不得不冒昧前来叨扰王爷。”苏扬说道,“还请王爷详细说一说当日刺杀之事。” 齐王仰头,一脸严肃且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道:“本王能记得的东西真不多,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要不然还是你来问吧,我能想起来的我说,想不起来的,那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如此,有劳王爷。”苏扬说道,“王爷遭遇刺客是在什么时辰?” “时辰?这个很重要吗?”齐王蹙眉。 “不是很重要,但还是有些关系。破案,就如抽丝剥茧,我们所知道的消息越多,对于抓捕凶犯将更加的有力。”苏扬说道。 “奥,大概好像是在戌时。”齐王仰头想了想说道,“苏大人你是不知道,本王是个武夫,让武夫闲下来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自从回京之后,我呆在府中那是真的无所事事啊,这段时间以来,全府上下的下人因为我差点就没活干了。” 苏扬:…… 大爷啊,我真不是来听你唠嗑来的。 正在苏扬有些犯头疼之时,他身后的龚名却忽然间说道:“王爷真是高见呐!下官也是武夫,是真不能闲,我清闲的时候府上下人也没事干了,你不做点什么,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去年的时候,我因为太闲,就拿我家的院墙练功,拆完之后,又重新修葺了一遍。” 齐王轻嘶一声,一下子好像找到新的方向了,“哎,你这个主意还真是不赖!改天我也试试看,既能练功,又能修墙,正好。” 苏扬瞪直了眼睛:??? 这怎么还聊上了?! 关键你们俩聊得这个事,确定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故意拆了墙,又重新修一遍,这还真是闲的。 “咳咳。”苏扬咳嗽了一声,“王爷,戌时你出府是为了做什么?” 齐王与龚名就怎么打发无聊的时间这事聊得正畅快,听到苏扬的问话,他有些不悦的砸了下嘴说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因为无聊啊,出门溜达溜达啊!” 苏扬给了龚名一个眼神。 刚刚聊得有些兴起的龚名,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 “王爷准备上哪儿去?”苏扬再度问道。 “上……”齐王语气一滞,气冲冲骂道,“小兔崽子,你这是查案呢,还是来查我来了?” “自是为了查案!”苏扬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王爷应该是一时兴起才出门溜达的吧?还是说王爷早就定好了出门的计划。” 齐王瞪了苏扬一眼,“我今日才发现,你小子有点儿讨人嫌!罗里吧嗦的问这些,对查案真的有影响?” “有!而且很大!”苏扬给了一个无比肯定的答复。 跟苏扬的眼神对视了一眼,齐王有些无奈的一撇嘴说道:“这确实是有计划的,那天本王本来是要陪王妃去游园的。结果王妃临时有事,去不了。” “她有事,可本王没事啊,我就准备自己去看看,游园观个灯,看看画舫上那些花枝招展的美人,也挺好的嘛!” 苏扬神色稍微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 他试图从王爷的神色间看出一点暗示,或者猫腻。 可惜,并没有。 难道这真的不是王爷自导自演的戏码? 顿了一下,苏扬接着问道,“下官想知道,知晓王爷准备去游园的人,有多少?” “那肯定不少!”齐王立马就说道,“你知道的,女人嘛,出个门那是很麻烦的!要准备的东西一大堆,府上的下人要动大半,亲卫更是要相随。” “应该说全府上下都知道我们要去游园这件事,单单只是准备就准备了大半天,你稍微想想嘛,府上的下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本王猜测画舫上那些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的掌柜,恐怕都知道了本王与王妃要去游园观灯!” 案子了解到这个地步,忽然让苏扬感觉有些棘手。 若这并不是齐王的自导自演,那就绝对是一起早有预谋的刺杀。 “王爷是在什么地方遭遇的刺杀?”苏扬问道。 手上总想找点活的齐王,一边清洗着他刚刚用过的匕首,一边说道:“定远街。本王随行只带了十名亲卫,在定远街上遇见了两支商队推推搡搡吵到了马上就要动手的地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就往亲卫好好的劝导了一下他们,他们在街道中央直接动手,影响的确实旁人。说真的,这种热闹本王不是很爱看,我的的确确是为了帮忙。” “结果就在我看的正开心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朝着我摸了过来。我看见了他们手中的匕首,一棒子就把一个小兔崽子给打翻了。” “另外一个见状就跑!这种穷寇,我哪有不追的道理?我直接就给撵了上去。” “那厮的体力是真的好,我追了大半条街,差点还给追丢了。那个时候,正是路上行人正多的时候,我拐来拐去的竟不小心把腰给闪到了。” “要不是因为闪了腰,那几个孙子谁也别想跑,都会是本王的刀下亡魂!” 苏扬神色渐渐凝重,“在巷子里王爷遇到了三位刺客?” “两个!”王爷扭头说道,“想起来就他娘的晦气,那个害得我扭了腰的小子,我跟丢了!我都准备回去了,结果路过那个巷子的时候,突然有两个窝囊废从墙上跳了起来。” “一手的江湖把戏,如果不是本王扭了腰,我一招就可以毙了他们!” 苏扬面露思索,“王爷,您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两个刺客是故意装的?装出了一副江湖把式?” 齐王嘴巴微张,“嘶……” 第731章 与岳丈的友好商谈 齐王右手握着匕首,在左手手心缓缓拍打着,面色渐渐冷厉。 “若是你不提醒,我还真没有往这儿去想。”齐王眯着眼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怀疑了。那两个孙子的出招,根本不像是练武之人,更像是练杂耍的,跳来跳去的,花样是真的多。” “可是当他们找到机会的时候,招式又在瞬间变得凌厉。若是我的腰没事,本王自然不怕他们,就算是让一只手,我也能很轻松的将他二人拿下。可谁叫我扭了腰呢,在那二人联手之时,我竟然隐隐有些不敌。” 苏扬点头,接着问道:“王爷只说遇到了刺杀,却并未对朝廷明言刺杀的结果,不知最后如何了?” 齐王忽然抬起手中的匕首,指向了苏扬,“这话你竟然还需要问?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坐在这儿,就应该知道结果如何了?那两个孙子趁我扭了腰,就想要我的命,可他们也不想想本王是谁!” “千军万马的包围圈中,本王都杀了出来,还能在那两个孙子的阴沟里翻了船?不可能!结果自然是那两个孙子重伤跑了,可惜本王扭了腰,没有办法去追而已。” 听完齐王的一番话,苏扬默默在心中为他祈祷了一下。 幸好,你没真去追! 孙策那也是战场上纵横驰骋的猛将,可却死在了几个门客的刀下。 这不就是典型的阴沟里翻了船嘛! 而这样的例子,仅是汉末三国就有不少,就更别说其他的了。 “王爷可还记得那两个刺客的长相?”苏扬问道。 “连脸都看不见,谈什么长相?”齐王没好气说道,“倒是之前一拨人我还稍微有点儿印象,那个被我一棍子打翻的小子有一对很浓厚的眉毛。而且,现在腿应该瘸了,本王那一棍下去,他的腿肯定折了。” 苏扬默默记下这一切,再仔细考虑了一下,确定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之后,遂对齐王说道,“王爷近几日出门还请多带一些亲卫,并最好不要贸然脱离亲卫!” 齐王没好气的瞅着苏扬,“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不知道本王的实力吧?” “下官实乃为王爷考虑。两军阵前,下官相信很难有人能伤到王爷,但藏在暗处的小人,却不得不防,一支暗箭就能要人命的。”苏扬说道。 齐王没好气的瞅着苏扬,“要不是看在……” 话都快说出口了,他看了眼苏扬身后眼巴巴瞅着的龚名,却又打住了,只是对苏扬恶狠狠说道:“你今天肯定免不了一顿本王的毒打!” “多谢王爷!”苏扬笑了笑。 “滚你大爷的!”齐王张口就骂,“既然问了这么多,你肯定已经有一些猜测了,根本王说说!” 苏扬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禀王爷,下官暂时做了一个设定。有一些不太明确的猜想,刺杀王爷的应该是两拨人。” “嗯,你这个猜想我赞同,他们确实应该是两拨人。”齐王在处理好的羊肉上改了一些刀花,点头说道,“还有吗?” “有!”苏扬接着说道,“王府之上应该有贼人布置的棋子。那两支在定远街上吵架的商队很有问题,需要仔细查查,下官怀疑他们与刺杀王爷的贼人是一伙的。” “王府有内应?!”齐王蹙眉,随即摇头说道,“此事不太可能,你这个怀疑就不太实际。自本王率军镇守边疆之后,王妃就清退了府上大量的下人,留下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 “王爷,人心是会变的!”苏扬说道。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就更别说是在这京师之中了。 在这片银子的地位被无限拔高的地方,策反一个人的代价其实真的不大。 齐王沉默了一下,囫囵应道:“此事,本王会留意的,还有吗?” 苏扬摇了摇头,转而问道:“王爷可还记得,那两个刺客的身上是否穿戴有甲胄?” 这个问题,刚刚差点被苏扬给忽略了。 “总共四个刺客,本王知道你说的是前两个,还是后两个?你话也不说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个你!”齐王嘟囔了一句,那本该出现的人名,他并未提及,没好气的说道,“前两人没有,后两人有!” 苏扬汗颜! 摊上这么一个老丈人,他只能表示庆幸。 挺好的。 齐王的肯定答案,给了苏扬最关键的一条线索。 恰恰是这条线索,之前还差点被苏扬给忽略了。 本来在昨夜,苏扬决定将这三个案子并案,完全是为自己而考虑的。 但现在看来,他并案并的并没有什么错。 袭杀齐王和刺杀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一伙人。 而且这些人的数量应该在十人左右。 人数过少,他们应该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对齐王和他接连进行刺杀。 而这个唯一的共同点,也暴露了一些隐秘的问题。 刺杀齐王的人,可能有很多的目的。 但刺杀他,能达到什么目的? 几乎毫无目的!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仇人了。 而他的仇人,好像也就简简单单的这么两三个。 孙家和二皇子,依旧首当其冲。 苏扬直接将这个猜测套进入做了一个假设。 孙家有杀他的绝对理由,但他有杀齐王的理由吗? 有! 但这个理由是做了多余,不做更好。 孙丰毅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杀了齐王只会造成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更大的可能上应该不会这么做。 除非,另有隐情。 或者说孙家,还有除了和北莽议和以外,更加吃里扒外的阴谋。 二皇子有刺杀齐王的理由吗? 也有! 随手一个贼赃陷害,就能让他达到不小的政治目的。 这件事,二皇子做了,其实很划算。 “你在想什么?”齐王忽然伸手在苏扬面前晃了晃。 苏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嗯?王爷是有什么吩咐?” “我吩咐你娘给腿,本王跟你说了老半天的话,合着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见?”齐王吼道。 苏扬一愣。 他扭头看向了龚名,刚刚齐王有说话? 龚名点了点头。 苏扬瞬间那个尴尬啊! “王爷恕罪,方才想了一下案情,过于入神了!”苏扬说道。 齐王不悦的盯着苏扬,“小小年纪,你不能学王妃啊!一想事情就耳背,这事真的很不好,也就是本王性子好,脾气也好,否则今日必拿你这小子沉塘喂王八。” 苏扬:…… “王爷教训的是!”苏扬连连说道。 他现在非常能够理解齐王在王府的地位为什么有点儿低了,败坏王妃张口就来,这地位怎么可能高的了? 如果齐王不宠妻,这事另当别论。 可偏偏齐王还是个宠妻的男人! 第732章 龚大人,谦虚了! 皇帝仅仅只给了三天的时间,结果大半天的时间,硬生生的被齐王给浪费了。 苏扬问过刺杀案的具体细节之后,本打算直接离开。 但齐王以过分无聊为名,强行将苏扬留了下来,盘了一顿烤全羊。 边烤边吃边聊,一不下心就是大半天。 齐王的手艺那是真的不错,烤的羊肉相当的美味。 可心中惦记着案子的苏扬,根本就没吃出来多香。 一直挨到了午饭过后,吃饱喝足,聊得都有些疲惫了齐王这才给苏扬放了行。 “能赴齐王的宴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苏大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龚名跟在苏扬的身后,一边剔着牙,一边有些好奇的说道。 苏扬扭头瞅了一眼,“龚大人啊,你是不是忘了陛下只给我们三天的时间?” 原本,苏扬对这位孔武有力,长的也不错的龚大人还是挺有好感的。 可今天的事情,让苏扬对龚名如何进得刑部表示相当的怀疑。 这脑子,怕不是个摆设! 跟着他走了一趟,跟案情有关的话,他愣是一句都没有问。 说的全都是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东西。 龚名的动作猛地一滞,表情也渐渐变的凝重下来,他沉声说道:“大人,查案子,下官真的是一窍不通。大人若是有什么跑腿的差事,请尽管吩咐,这种事刑部上下绝对没有人比我更擅长,也绝对没有人比我的速度更快。” 苏扬:…… 他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么耿直的莽夫,他还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原谅他啊! 幸好龚名是都官员外郎,还真跟查案沾不上多大的关系。 否则,苏扬今天肯定撬开他的脑袋好好瞧瞧,这家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如此理直气壮的不动脑子。 刑部的员外郎不会查案,他一个太医难道就会? 这他娘的! “龚大人啊,如果你是刺客,一般会往什么地方藏?”苏扬问道。 龚名默默拿掉叼在口中的竹签,脸色登时成了苦瓜色,他支支吾吾说道:“如果我是刺客,我会藏在什么地方……会藏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呢?” 他喃喃念叨着,眼珠子使劲的向上翻。 苏扬龇牙咧嘴的看着龚名的表情,真怕这小子一个用力把眼珠子翻瞎了。 有些人考虑事情的时候,确实会有这样的习惯。 但像龚名这么夸张的,苏扬还是头一回见。 “我好像想到一点眉目了。”龚名忽然无比激动的说道,“苏大人,如果我是刺客,我就一定会用一个假身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隐隐于市,对,大隐隐于市。” “藏在人海之中绝对是最好的藏身方式!如果时间不仓促,我可能会提前潜入京师两三个月,熟悉动手的目的,同时让自己的新身份为周围的人所熟知。” 苏扬轻啧一声,伸手指了指龚名,“龚大人,以后别说自己不会查案了,你看你想的这些的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嘛!我一个太医都敢如此赶鸭子上架,龚大人怎么能说自己不会查案呢?” 龚名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声,“苏大人说笑了,我怎么能和苏大人相提并论,我在刑部那就是一个官职稍微高一些的跑腿的,历来都是如此。查案有刑部司的人,我们就算是想查,也轮不到我们。” “而且,大人虽是太医,但查案的手段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 苏扬挑了挑眉毛,我怎么不知道我在京城之中还有查案的名声?! “龚大人不妨再仔细想想,除了这样的方式之外,还有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藏身在京城之中?”苏扬问道。 受到了苏扬的一番表扬,龚名的信心好像也来了。 他仰着头,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装了一肚子的羊肉,倒是并没有影响苏扬的脑子。 虽然他现在很需要消一消食。 他一边走,一边心中默默整理着目前所知道的所有线索。 一番对比之后,苏扬很尴尬的发现,虽然他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并不少,但几乎没有一个是能在找人的时候起到作用的。 他和齐王的共同敌人,还要有私铸甲胄的实力,用的是战阵杀敌的手段。 能同时间满足这诸多要素的人,在京城之中可并不多。 但这些线索对苏扬找人,真没什么作用。 他现在非常想上二皇子府上搜一搜,可这事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苏扬现在手中所掌握的这些线索,让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二皇子。 可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上二皇子府上搜人? “那些大人物的府上!”龚名忽然喊道。 正在很认真的想事情的苏扬,被这一嗓子直接喊了一个激灵。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悦的问道。 心里刚刚冒出来的一点想法,被龚名这一嗓子直接喊了个眼瞎云散。 龚名却十分激动,他舔了下嘴唇,迅速说道:“大人我想到了!大人物,那些大人物,比如右相、左相等等。” “杀了齐王对谁更加有利?下官愚钝,但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右相。” “刺杀齐王的人可能不会是右相,但绝对会跟右相这些人有关系。如果刺客是为了贼赃陷害右相,那就肯定会非常刻意的留下一些比较明显的线索,好让我们查到。” “而如果不是栽赃陷害,那下官斗胆,派人刺杀齐王的人,就极有可能是……” 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的冲着苏扬挑了挑眉,意思就表达的很到位了。 不待苏扬有什么反应,龚名接着说道:“而且,这些大人物想藏个把人那就太简单了。他们那么大的府邸,那么大的权利,随随便便就能把三五个人塞到一个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的角落里。” “而且,这些人我们还不好查。哪怕是派人盯梢,恐怕明日的朝堂之上,他们就会口诛笔伐的弹劾我们,再给我们扣一下能让我们足够麻烦的罪名,而自顾不暇。” 龚名分析的头头是道,而苏扬神色微微有些震惊。 “龚大人啊,以后千万别说你不会查案了,你想的这些我就完全没有想到。”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我非常赞同龚大人的怀疑,这个案子牵扯到了齐王,本身就比较复杂。” “龚大人觉得我们应该怎么针对这些大人去查?” 龚名笑的很开心,一下子看起来更加的憨厚了。 “大人,查这些大人,我们肯定是不能明查的,必须暗查!”龚名说道。 “可是我们的时间很有限,现在就只剩下了两天了。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苏扬说道,“我们根本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第733章 好好吃饭 苏扬的一盆冷水忽然兜头而下,把龚名刚刚燃烧起来的信心都差点给浇灭了。 他哭丧着脸,像是失了魂一般嘀嘀咕咕念叨,“两天的时间啊,确实是太少了啊!就算是不吃不睡,两天够干嘛的啊?!哎,陛下这是诚心刁难啊。” “嗯?”苏扬挑眉看了一眼龚名。 龚名嬉笑着,立马改口道:“下官的意思是陛下太过于……过于……对,过于急了些。” 苏扬捏着眉头,“确实是过于急切了。” “两天,够干嘛的啊!” 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虽然上齐王府走了一趟,苏扬收获了不少的东西。 可是对于整个案子的进度,真没有多大的帮助。 苏扬现在急切想要的,只是尽快的把凶手从茫茫人海之中揪出来,先交差。 “嗯……等等!” 一只脚刚迈进刑部的苏扬,眉头忽然间缩了起来。 周清源在江州等地负责为二皇子造势,以及赚银子。 二皇子要那么多的银子干嘛呢? 他府上的一应用度,都有宫中和朝廷在负责,根本不需要他多花费什么心思。 那么多的银子他能花在什么地方? 周清源的那个账本上,有六成以上的银子都流入了二皇子之中,算下来数以百万。 这可是一笔结结实实的巨款。 想到这里,他扭头又离开了刑部。 龚名已经走进了刑部,看到苏扬又转身出去了,连忙跟了上来。 “大人还要上什么地方?可是已经有线索了?”龚名问道。 苏扬扭头看了一眼龚名,想了想说道:“跟我去见一个人!” 他完全可以以私人的名义去。 但权衡了一下,带上龚名的效果兴许会更好。 不说其他的,起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被带上某些派系的标签。 “奥,好的。”龚名不疑有他,直接应了下来。 苏扬带着龚名,还有那两名又跟着苏扬溜达出来的差役,前往了三皇子的府邸。 当看到那巨大的门楣的时候,龚名的眼睛差点都直了。 他们刚刚在齐王府上吃了一顿烤羊,转过头又上了三皇子的府邸。 这案子查的,是真的刺激! 进进出出的,全是京城之中最显赫的权贵。 苏扬递了拜帖,没一会儿的功夫门就开了。 但出来的却不是门口的侍卫,而是三皇子自己。 龚名被吓了一激灵,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苏扬倒是还挺淡定的,他长身而立,行了个揖礼,说道:“怎敢有劳殿下亲自出迎?” 三皇子毫无架子,笑着对苏扬说道:“苏扬呐,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好几次我都想邀请你来府上坐一坐,可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今日不请自来,我必须亲自出门相迎。” 受宠若惊的苏扬,只能无奈苦笑。 他在自己的身上真没有看到那么大的政治价值。 但三皇子却一直相当的给面子。 “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苏扬说道。 跪在地上的龚名,此刻脑瓜子嗡嗡的。 从苏扬和三皇子之间这无比随意的谈话中,他隐约间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齐王视苏扬如子侄,三皇子又亲自出迎。 这位打太医院而来的苏大人,背后的背景这也太恐怖了。 “这位是……”与苏扬客气的攀谈了一下,三皇子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龚名。 “刑部都官司员外郎龚名龚大人。”苏扬介绍了一下,“下官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有些事想请教殿下!” “进去说,进去说,大门口哪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三皇子说道,“这位龚大人,赶紧起来吧。” “是……是,谢殿下。” 龚名陪着小心起了身,侧了半个身子跟在苏扬的身后,一起进了三皇子的府邸。 在京师之中的这些皇子,除了尚未及冠的,不管是之藩了的,还是尚未之藩的都有自己的宅邸。只是如二皇子一样已经之藩了的皇子,宅子的门楣比其他的皇子阔气一些。 厅中。 秀气可人的侍女进进出出好几趟之后,苏扬的面前就被摆上了无比丰盛的宴席。 苏扬低头看了看自己撑得的几乎溜圆的肚子,顿时一阵惆怅,“殿下的饭菜准备的……是真快!” 他这刚进门饭菜就上桌了,这速度简直难以相信。 三皇子赵澈靠在椅背上,笑说道:“你是来的凑巧了,我正寻思着吃午饭,你人就来了。要是稍微晚点儿,给你摆上桌的可能就是残羹剩饭。” 这话似乎有点儿深意,但苏扬压根就没有往深处去想。 他咽下了已经吃过了的话,说道:“殿下的残羹剩饭,与我这样的寻常百姓而言,那也是山珍海味。” 赵澈嘴角一撇,“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那些文官的把戏,说话就说话,弯弯绕绕的,听着别扭!” “殿下忘了,我本来就是文官。”苏扬说道。 赵澈愣了一下,“行,来,吃饭。” 苏扬略显艰难的拿起了筷子,接连两顿饭,真挺难的。 同样犯难的还有龚名。 三皇子设的宴,他是真的很想吃。、 以他这样的身份,这辈子想享受一下三皇子设宴的机会可真不多。 也许,就只有这么一回。 可肚子实在是有些不争气。 刚刚的一顿羊肉,吃的实在是太扎实了一些,到现在好像还顶在嗓子眼上。 于是乎,在接下来食不言的阶段,苏扬吃的很斯文,专挑不撑肚子的夹。 龚名吃的也很斯文,慢吞吞的,好半天才夹一口。 三皇子……风卷残云。 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自带高冷气质的皇子,吃饭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筷子在他的手中几乎快被他给抡飞了。 就他这样的吃饭方式,应该早已将宫中的礼仪抛在了脑后。 唯一可能还在坚持的,大概就是食不言了。 但吃着吃着,赵澈还是忍不住发话了。 只因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苏扬和龚名吃饭的样子了。 “你们两个……很饱?”他有些不悦的问道。 苏扬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是稍微有点儿,我与龚大人在来之前,就吃了一些。” “才吃了一些?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敞开肚子吃,在本宫的府上有什么可拘谨的。”赵澈说道,“吃饭,首先是填饱肚子,其次是享受美味。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所谓的文人墨客,吃饭的时候,一筷子一下子就夹一片小小的菜叶,吃的慢条斯理的。” “结果宴席过后,他们还得再吃一顿,你们说说,他们做这样子给谁看呢?又有什么意义呢?简直浪费粮食!” 苏扬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极其在理,下官也这么认为。” 他扭头看向了龚名,“龚大人,你一个武官哪来的这坏习惯?好好吃!” 第734章 三皇子的指点 三皇子的宴席上,苏扬依旧还是先前那慢条斯理的吃饭方式,只夹不填肚子的。 但被三皇子和苏扬接连点到的龚名就遭了秧了。 他都快哭了,可还是要装出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敞开了肚子大吃特吃。 如果换一个主人,他这样的行为必然会给主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偏偏这位文文静静的三皇子,喜欢风卷残云一般的吃饭方式。 故而像他之前那样故作斯文的吃饭方式,反而不讨喜。 强行往嘴里塞着食物,龚名甚至能很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肚子正在一点点的涨起来。 那形状,现在都已经赛过十月怀胎的肚子了。 龚名现在别无他求,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顿饭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再不结束,他担心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饭桌上。 王公贵胄的家宴真的很好吃,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 可在一个中午的时间,接连吃两顿这么硬的家宴,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撑不住啊! 终于,在龚名心心念念的千盼万盼中,三皇子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招手让侍女上了茶水。 “龚大人,你慢慢吃。”三皇子说道。 龚名:…… 他刚刚想放下碗筷。 不得已,龚名只好又硬撑着夹了几筷子。 当他潜意识里觉着马上就结束的时候,又夹的这几筷子更加的难以下咽。 龚名很隐晦的扭头看向了苏扬。 三皇子为什么不好好招呼一下苏大人,逮着他一个无名小卒招呼有什么用? 龚名就想不通啊! 他的内心此刻是完全崩溃的。 然而更令他崩溃的时候,就在他死命的往嘴里塞食物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见苏扬也放下了碗筷。 不是,这…… 龚名瞬间受到了成吨成吨的伤害! 他看向了三皇子,试图想让三皇子也劝一劝苏扬。 结果,他看到三皇子命人给苏扬上了茶,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龚名:??? 真区别对待啊这! “龚大人,慢慢吃,我与苏大人去前面的花厅小坐一下。”三皇子端着茶碗起身说道。 龚名闻言立马放下碗筷,“回殿下,下官……下官也吃好了……嗝~” 赵澈点了点头,“没事,你慢慢吃吧。” 龚名:??? 他此刻是真的懵了呀。 三殿下啊,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刚刚那长长的一个嗝? 真饱了啊我! “没事,龚大人习武之人,胃口肯定要比寻常人大一些,慢慢吃。”苏扬也起身说道。 龚名眼神幽怨的看着苏扬,忽然间好想一把掐死这个老小子。 你凑什么热闹啊。 郁闷之极的龚名只好连声应着,脸上带着无比僵硬的笑意,默默又拿起了筷子。 吃吧,吃死得了。 苏扬与三皇子一道,刚刚走进幽静的花厅,赵澈忽然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啧啧,苏大人坏起来,真是蔫坏蔫坏的啊!” 苏扬一脸迷茫,我又干什么坏事了吗? 我今天很规矩的啊我?! “我从未在一个脸上看到因为吃饭而苦大仇深的模样!”赵澈大笑道。 苏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什么都看出来了,完全就是故意的。 他轻笑说道:“龚大人若是听见这句话,应该会郁闷到想吐血!” 赵澈忍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开一开,无关紧要。” “我们在拜访殿下之前,去了一趟齐王府上,问了一下关于齐王被刺杀之事的详细情况。去的时候赶巧了,齐王正在宰羊,我们三个人吃完了几乎一整只羊。”苏扬无奈说道。 三皇子忍俊不禁的看着苏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个人,一整只羊?” “没吃完,但也接近了!”苏扬说道。 赵澈满脸的震惊之色,“如此说来,那位龚大人倒是真的能吃啊!这饭量,不服不行!” 苏扬也挺服气的。 龚名就算是强行硬塞还能塞得下去,他就完全不行。 要是换成是他,刚刚那样一个吃法,估计早就吐了千八百回了。 “殿下,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苏扬略作酝酿,开口说道。 三皇子晃了一下端着茶碗的胳膊,说道:“猜到了。你苏大人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如此兴师动众而来,必然是有要紧事。你先别开口,让我猜一猜,看我能不能猜到点子上。” 苏扬颔首,“殿下请。” 三皇子长身玉立,洁白的衣袍,不沾惹一丝的尘埃。 “陛下责令大理寺、刑部限期三日破案,苏大人现在应该挺着急的吧?”赵澈问道。 苏扬报以苦笑,“殿下说的没错,确实是挺着急的,这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了。” “这都是小事。只要有足够的线索,哪怕仅仅只剩下一天,亦或者几个时间,以你苏大人的能力应该也够用了。”赵澈看了苏扬一眼说道。 “殿下高看了。”苏扬脸上的苦笑愈甚。 开玩笑呢,剩一天或者几个时辰,给他三头六臂他都不一定能搞定这件事。 若是寻常的案子,兴许还真有点儿希望。 可这案子,起步就已经上了天花板了。 牵扯到的人,那个是好易于之辈? “苏大人应该已经有一些线索了吧?”赵澈问道。 苏扬点头,“确实是有点儿线索,但并不是很紧要。” 苏扬没有细说,赵澈也没有追问。 他自顾自说道:“一般的刺杀案,我思来想去也无非就那么几个缘由,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万事皆有因。有人行刺齐王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嘛,这个我想苏大人肯定已经想到了,我也就不便赘述了。” “有意思的地方是,齐王遭遇刺杀在苏大人遭遇刺杀之前,而在孙丰逍与孙巡遭遇刺杀之后,说起来本宫倒是差点忘记了,苏大人无碍吧?” 苏扬:…… 你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是不是稍微有点儿晚了? “多谢殿下关怀,下官无碍!”苏扬说道。 赵澈的神情稍稍有些郁闷,“往常我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尤其是关于苏大人您的消息。但这一次凑巧了,苏大人遭遇刺杀的时候,我正好被老二那个闲的没事干的请去吃了一顿酒。” “那还真的是巧合了。”苏扬笑着说道,“下官也不能每次都指望着殿下您来相救。” “应该的,苏大人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杰,为了你这样的人杰,本宫很乐意多跑几趟。”赵澈一点也不遮遮掩掩,对苏扬的招揽之意表露的无比明显。 说完,他忽又神神秘秘的对苏扬说道:“苏大人就不稍微怀疑一下?本宫长这么大,老二可是头一回请我吃酒!” 苏扬豁然抬头。 第735章 孙氏老贼 赵澈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而且绝对起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苏扬心中起疑了。 在赵澈说他遭遇刺杀的当晚,二皇子恰好请赵澈吃酒的时候,苏扬就已经起疑了。 但这两者之间本身并没有特别大的关联。 二皇子不可能为了刺杀他,还专门亲自下场牵扯住赵澈。 这事听着就稍微有些邪乎,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分量。 考虑这些,苏扬又抛开了心中的那些疑惑。 可三皇子这无比明显的暗示,让苏扬心中压下去的怀疑又浮了上来。 真的有关系吗? 心中如此想着,苏扬嘴上却问道,“殿下,应该是巧合吧?” “二殿下久在军中,此番回京,联络一番感情也是应当的。” 赵澈表情神秘,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扬,“苏大人啊,哈哈。” 这么念叨了一句,赵澈很快就放弃了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让我想想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而恰巧我又知道的线索?孙丰逍,孙巡,听说孙家最近风声鹤唳,搞的动作挺大的,苏大人知道吗?” 苏扬摇头,“下官的耳目哪能比得过殿下,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我想你也应该不知道。孙丰毅那个老家伙,那是真的人老成精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格外的怕死,那是处处防备啊!据说出入青楼,身边都带了数十名侍卫呢。”赵澈说道。 苏扬略加思索,说道:“右相主张与北莽议和,又接连上奏,这才促使陛下下定决心将齐王从前线征召入京。右相肯定清楚,自会有忠君爱国之士,因为此事而针对他,严加防范倒是应该的。”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听说了一件事,就让我对这个事思来想去也有些想不通了。”赵澈忽然摇头晃脑的说道,“真的,这事本宫思来想去就是想不通啊。” “孙丰毅严加防守便罢了,你说他为什么要让孙丰逍坐孙鸣渠的轿子,孙巡穿孙鸣渠的衣裳整日在大街上晃荡呢?而且好巧不巧,还恰巧就发生在这前后相差不多的几天呢!” 关于孙丰逍和孙巡刺杀之案的细节,苏扬也仔细看过了。 这个案子对他而言,简直不要太清晰。 毕竟……凶手就是自己,还有什么好查的? 三皇子提出来的这唯一一个疑点,在苏扬看来,倒也没有必要过分怀疑。 孙丰毅行事谨慎,把孙丰逍推出来替死,吸引刺杀,也完全能说得过去。 而且,以孙丰毅的行事手段,这事还真能做的出来。 旁人死在孙家人的手里,那是小事。 可孙家人死在旁人的手里,那就是天大的大事。 抓住这点机会,孙丰毅可以做很多的文章。 但赵澈特意将这个事情点出来,苏扬就算是没有多余的怀疑,也必须多想一想。 三皇子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么一段废话给自己听,没什么意义的话,在三皇子的口中,可一点也不多见。 这个人说话做事,多有章法。 “可能是为了谨慎吧。”苏扬故意说道。 赵澈笑了起来,“谨慎,那倒是,但你不觉得孙家这么做,有些谨慎过头了吗?哪怕是安排替死鬼,安排一下下人也无妨的嘛,为什么偏偏要用孙家人自己呢?” “若是用下人,刺客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苏扬说道。 三皇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奥,这么说来,其实是孙家在钓鱼?” “那条鱼这么大,需要孙家豁出两个旁系的性命来钓呢?好大的手笔!”赵澈摇头感叹道。 苏扬的呼吸不由猛地一滞,一股无形的压力忽然间笼罩了下来。 当他以为自己是个猎手的时候,其实无意间,他已经成为了一只猎物。 孙家接下来会怎么做,苏扬猜不透。 而这种不安的感觉,苏扬非常的不喜。 苏扬怅然说道:“下官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物,值得孙家如此大动干戈的布局。用敌人的圈套,布自己的圈套。” “苏大人这个说法,本宫倒是很喜欢,用别人的圈套布自己的圈套。不过,这倒是孙丰毅那个老家伙最擅长的事情,苏大人在朝堂的时间尚短,恐怕还不知道曾经为了铲除异己,而做的那些丰功伟绩。”赵澈语带双关,讥笑说道。 苏扬瞥了一眼赵澈,表情有点怪异。 你在我的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对右相的讥讽,真的好吗?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搞得苏扬现在都快有点儿神经病了。 就赵澈刚刚的这个反应,苏扬的脑子里冷不丁的就冒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猜想。 他是真情流露是其一,刻意和自己拉近关系是其二。 只是想故意让自己看到他对孙丰毅的不满是其三。 但苏扬并没有将这三个想法继续延伸下去,看到了也就看到了,仅此而已。 “孙丰毅必然是想针对齐王的!”赵澈忽然给了苏扬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苏大人有所不知,北莽议和的条件中,其实还有一条,齐王当死!只是这一条被陛下无比强硬的驳回了。” 苏扬愕然看了过去,表情渐渐愤怒,“他们还真敢提!” “茹毛饮血不识教化之辈,有什么不敢提的。”赵澈冷笑了一声,“陛下驳回了此事,但并不代表孙家会不会私底下做点什么。这个局若是做的好,可万事皆有可能。” 苏扬晃了晃头,和三皇子越聊,他的脑子忽然间越乱。 本来已经捋的有点眉目的线索,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殿下怀疑孙家是刺杀齐全的幕后主使?”苏扬直截了当反问。 赵澈摇了摇头,“既然苏大人问了出来,那我就说一说自己的猜想吧。我觉得孙家还是没有动手,此番刺杀齐王的,应该另有其人。” “殿下是怀疑……”苏扬很隐晦的暗示了一下。 赵澈立马抬手打住,“别,这话我可没说。我可以合理的怀疑孙家,怀疑孙丰毅,但却不能怀疑你刚刚说的这位,你是来找我问计的,可不是来给我挖坑的吧?” 苏扬轻笑一声,立马说道:“是下官失言,失言。” 赵澈毫不掩饰自己对孙家的不满和怀疑,但对二皇子却格外的慎重。 这让苏扬稍稍有点儿不解。 孙家和二皇子,完全没有必要区别对待嘛! 这不都差不多吗? 除了牵扯到一个储位之事,苏扬还真想不到三皇子对二皇子这么谨慎的其他缘由! 第736章 一顿饭的功劳 区别对待,自然是有一定的缘由的。 但三皇子没有明说,苏扬尽管心生疑窦,也没有去追根问底。 这话好像也不能问。 说同样话的人要是换成是赵艺弘,苏扬肯定直接就毫不客气的直接问了。 “哎,好像我能跟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若是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那我恐怕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赵澈说道。 苏扬:…… 本以为现在才该是真正进入正题的苏扬,万万没想到这就已经结束了。 这也……太草率了点吧?! 他懵了好一会儿才客客气气的给赵澈行了个揖礼,说道:“殿下不曾怀疑二殿下,但下官,却有些怀疑。” 赵澈目光一侧,瞪着眼睛赞叹道:“你是真敢怀疑!” 苏扬苦笑:“下官并非是无的放矢,是有些证据,下官不得不有这样的怀疑。” 赵澈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神情陡然严肃了下来,“你该不会是因为你在刑部搞出来这么一件,才怀疑的老二吧?” 苏扬无奈一笑,“殿下,下官不至于如此随口攀咬。这间案子牵扯甚大,下官怎敢胡乱怀疑。” “我也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证据,还是很关键的!在磐石般的证据面前,哪怕他是我二哥,我也不会徇私,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赵澈意有所指,“但你若是没有证据,刚刚的这话,我没有听见。” 话说的虽然有些模糊,但赵澈的意思基本上很明显。 有证据,我对扳倒二皇子非常的感兴趣。 没有证据,那你说个寂寞? 苏扬表现的异常镇定,徐徐说道:“证据……没有!” “嗯?”赵澈的目光中忽然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苏扬笑的异常良善,“但有些证据却间接的指向了二殿下,这才是下官今日冒昧前来拜访殿下您的根本原因?” 赵澈低头轻笑了一声,“又想做无本买卖?” “殿下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本买卖?就算是不需要掏银子去做的生意,那也不得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经营,需要去劳心劳力吗?”苏扬说道。 赵澈点了点头,“我听说京中最近有个什么摩尼教的好像很猖狂?” “是,殿下慧眼。摩尼教不仅仅是京中,他们的足迹遍布天下很多的地方。”苏扬说道。 “如今你执掌刑部,这种祸国殃民的不法之徒就应当早日铲除。”赵澈说道。 苏扬再度点头,“殿下于我不谋而合,下官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最近被这件案子给拖住了,分身乏术!” “糊涂!”赵澈轻斥一声,“两件事同时做,能耽误你多少事?” 苏扬原本以为这只是赵澈开出来的条件,但听着听着好像还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他能知道摩尼教的背后有二皇子的影子,那始终盯着自己这些兄弟的三皇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一定会知道的更清楚。 “下官明白了。”苏扬拱手,“多谢殿下指点。” 赵澈轻舒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我倒是想指点一下你,我出点子指明方向,你去办事,你我共赢。但很可惜,我能给你指的点子也仅仅只有这一些,多了还真挤不出来。” “下官已经非常的知足了。”苏扬说道。 当苏扬与三皇子聊的差不多,再度回去的时候,还没进门,两人就先呆住了。 厅中,龚名赤着半边膀子正在料理桌上仅剩下的一点点饭菜。 那竟然把那满桌的佳肴都给吃完了。 赵澈目瞪口呆的看向了苏扬,“你们刑部还真是人才济济,这是个耿直的人啊!” 赵澈对龚名的评价,苏扬表示千万个认可。 龚名,确实是耿直的可以。 但苏扬更关心,这满桌子的菜,他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 他和三皇子聊了这么久的天,到现在还感觉肚子涨的难受。 可龚名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停下来吃。 三皇子招了招手将立在门口的一名侍女唤了过来,低声问道:“他一直在吃?” “回殿下,也不是一直在吃。”侍女的声音很好听,软绵绵的,“这位大人吃一会儿就会练一会儿刀,先是慢慢的练,像是老大爷挥刀。到后来就会渐渐加快速度,直练到满头大汗为止,然后喝口茶,坐下来继续吃。” 苏扬在旁边听的龇牙咧嘴的。 为了这一顿饭,龚名可真的是豁出命了。 赵澈听完也沉默了。 许久才从牙缝里无比感慨的挤出一句话,“真的是个人才啊!” 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苏扬在心里默默想到。 能为了一顿饭,搭上半条命的人,绝对是一流的好汉。 反正这种事情,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龚大人,可吃的差不多了?”苏扬走进去说道。 龚名见到三皇子立马起身,“回殿下,苏大人,这一顿饭是下官这辈子吃的最丰盛的。” 苏扬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可不丰盛嘛! “吃的好就好,在我的府上还没有空着肚子回去的宾客。”三皇子一脸感慨的对龚名说道,“本宫一直认为,能吃乃是最大的服气,由此可见,龚大人一定是一个福泽深厚之人。” 龚名笑的像个憨憨,“下官曾一直以为我是个没福之人,今日殿下这么一说,登时间让我下官豁然开朗,犹如拨云见日。” 随后,苏扬与龚名辞行。 离开三皇子的府邸后,苏扬仰头看了一眼天,差不多未时刚过。 眼瞅着这一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龚名在苏扬的身边跳的像是一只袋鼠,正如那名侍女所说的一样,先是慢,之后的速度慢慢加快,几乎是小跑着跟着苏扬了。 “龚大人,无恙?” 一边走路,一边还在梳理案情的苏扬被他这蹦来蹦去的动作搞得有些心烦。 龚名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人,真有恙!这一顿饭吃过,下官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恐怕可以不用吃任何的东西了。” 苏扬没好气说道:“吃不了就别硬撑,你要是不吃,三殿下难不成还能打破你的脑袋把饭菜强行塞进去?” 龚名原本哭丧着的脸,忽然间由阴转晴,笑的神秘兮兮的对苏扬说道:“大人,虽然吃的是真难受,但有这么一次,三殿下不就绝对记下我了吗?” 苏扬忽然间有些无言以对。 行啊,你这耿直的熊,竟然还有这样的盘算。 但还真别说,他说的是真实际。 有这么一次,短时间内三皇子肯定是往不了龚名这个人了。 以后龚名再自己稍微争点气,弄点其他的孝敬,稍微表示表示忠心,他兴许能在短时间内就成为三殿下的嫡系,以后会鸡犬升天那种。 一顿饭换这样一个结果,那是不得了的。 第737章 风声鹤唳 苏扬与龚名这一次的出门,两个人的收获都相当的大。 谁也不亏。 苏扬得到了不少真正有用的东西,而龚名嘛,收获可能比苏扬的还大。 在齐王面前混了个脸熟,更是给三皇子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这东西暂时显现不出效果来,可等以后,那都是绝对的好处。 在外溜达了大半天的苏扬回到刑部之后,呆了不到片刻的功夫,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这一次,他谁也没有带。 龚名还在消食,压根都没有注意到苏扬又离开了。 京中,一座位置比较偏僻的茶楼中。 在小二的朗朗声中,一壶清茶,两盘蜜饯被放在了桌上。 苏扬随手捻了一颗,看向了坐在他对面身形清癯的男子,“李大人,摩尼教你应该比较熟悉吧?” “这种害人的蛀虫,下官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只是这摩尼教的背后,有人在撑腰,下官难以尽数拔除罢了,否则他们在京中绝对不可能成气象。”李云泽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摩尼教就像是那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浑身的恶臭隔着八百里都能把人膈应到想吐。” 看的出来李云泽对摩尼教可真的是痛恨之极。 仅仅只是提及,他的牙关就已经咬了起来。 苏扬随后又看向了坐在他右手边的任野。 在京城各处戒严,大肆追拿反贼的时候,皇宫与城防的兵力几乎在瞬间进行了收缩。 刑部根本无兵可调,只好将驻扎与京城之外的禁军一部调了进来。 也就是苏扬的老熟人,任野这一路禁军。 苏扬在这件事情上倒是看到了京城防御的实力,甭管战士的实力如何,起码这个快速机动能力,确实可圈可点。 大半夜的,苏扬的一道命令,经过刑部、开封府下达之后,立刻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皇城防御瞬间暴涨,城防也一下子严格了数倍。 而在整个命令的执行过程中,没有人来过问苏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刑部缉凶,导致京城大震动,这在下面的将领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在上面的朝官眼中,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从某个层面上来讲,苏扬还是很乐意,也很欣慰看到这一幕的。 但前线战事被人为的战败,又在明显有可战之力的情况下和北莽议和。 这一件事,就像是一根毒刺卡在了大宋百姓,包括苏扬的心中。 京城的境况再如何的好,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任野抱拳说道:“苏大人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末将便是。” 上一次任野间苏扬的时候,苏扬还是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太医。 完全可以挥之即来喝之即去的人物。 可如今,他已是刑部真正的掌权者。 他一句话的功夫,禁军就得老老实实配合着。 而这,才过去了多久? 任野对于时间没有很强烈的概念,但他印象中勉勉强强才不过半年左右吧。 半年的时间,就做到这个地步,世所罕见。 权刑部侍郎执掌刑部,这也是大宋有史以来的头一个。 这桩桩件件的事,都很简单粗暴的证明了一件事。 苏扬的不凡,和他身上那正浓的圣恩。 本来任野对苏扬就没有什么偏见,心里反而还有些钦佩,现在办事那就更加的心悦诚服了。 苏扬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据可靠消息,摩尼教与此次刺杀齐王之案,有莫大的干系,我希望任将军能够好好配合一下李大人,在今天剩下的半天时间内,将京城之内摩尼教的贼子一网打尽。” 任野很爽快的就说道:“大人有令,末将自当遵从,拼死以效。” 苏扬笑了笑,“如此,那就有劳二位了。” 李云泽目光中泛着冷意,说道,“早就该如此了!” “下官曾抓过几个摩尼教的贼子,但可惜并没有找到幕后之人。摩尼教这种丧心病狂的教派,暗地里在背后扶持他们的主子,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兴许还能牵扯出一些大案来。” 苏扬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摩尼教背后的主子,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可你真的敢对二皇子动手吗? 李云泽是京中为数不多的硬刚派,碰见谁都敢盘一盘。 可当他们需要审判的对象上升到皇子这个地步的时候,恐怕谁都得趴窝。 很快,李云泽和任野整理了一下苏扬和李云泽手中掌握的关于摩尼教的线索,就开始了排兵布阵,着手缉拿。 在这二人离开之后,苏扬却并没有离开。 依旧安安稳稳的坐在茶楼上,让小二重新沏了一壶茶,淡定的喝茶。 窗外,便是京中非常繁盛的定远街。 也就上一次苏扬看见希望的灯火的地方。 白日里的定远街,人间烟火气正浓。 一个头戴斗笠,背上背着一把刀的壮汉走了过来。 茶楼的木地板似乎有些不堪承受他的重负,壮汉每走一步,木板就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壮汉自顾自的在苏扬面前坐了下来,摘掉了头上的斗笠。 他的手指轻轻一挑,被倒扣在桌上的茶碗,就翻了个跟头,问问落在了壮汉的面前。 壮汉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碗,轻轻嗅了两下,“这茶……好!” 他似乎非常满足,也十分的享受。 苏扬嘴角微皱,表情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幽幽说道:“我点的是最便宜的。” “是吗?”壮汉一愣,“我闻着挺香的啊!” “我在里面放了桂花。”苏扬说道。 壮汉登时就是一个白眼,“难怪我闻这香味如此熟悉,原来竟是桂花香,而不是茶香……” 幸好苏扬现在的笑点还挺高,要不然他可能就真憋不住了。 壮汉似乎本想好好装个比,结果一不下心翻了车。 但他的神色依旧十分的淡定。 好像刚刚说出那些话的压根就不是他一样。 他喝茶如喝酒的姿态,依旧是那么的潇洒。 苏扬将蜜饯和果脯往壮汉的面前推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以后我跟着你,就像是影子一样跟着你!”壮汉说道。 苏扬蹙眉,问道:“这是天王的命令?为什么想到要跟着我?” 这个壮汉不是别人,正是跟着李思卿一起下山的刀客楚项。 “为什么,你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楚项有些恼火的放下了茶碗,“你肯定早就知道我们派人在暗中跟着你,不是跟着你,就是在暗中保护你。” “可那天晚上,我就带着兄弟们出去透了透气,也就那么一回。你竟然就遭遇刺杀了,你这个运气也真是见了鬼了。因为这事,我家那小祖宗差点把我的天灵盖都给掀了。” 他口中的小祖宗应该就是李思卿了。 第738章 不知好歹 苏扬笑看着楚项,这个恨不得把自己泡酒缸里的家伙,恐怕不是那么凑巧的在那一天带着兄弟们出去透气吧? 这话苏扬听了也就听了,但他是真难以相信。 说他的运气不行,这可不行。 他的运气现在好像真挺好的! “楚兄,我现在在刑部当差,贴身保护恐怕是难以实现!”苏扬委婉说道。 他倒是希望楚项在这段时间可以保护一下他,但确实也没有必要像展昭一样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他的事儿现在可还真不少呢。 楚项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不行!” “这一回也便罢了,若是真有下一回,恐怕就不仅仅是我家那小祖宗拆我的头盖骨了,肯定还是我师父。我们也别说你或许死了这样的晦气话,你死了,我受的罚反倒可能会轻一些,毕竟已经死了嘛。”楚项挥舞着手臂说道。 苏扬的脸色渐黑。 这他娘的,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大实话。 这是当他耳背呢,还是当他是没心没肺呢? 也不知道楚项是根本没看见呢,还是完全不在乎,他挥舞着手臂继续说道:“你死了,问题真的不算太大。可你要是没死,反而磕着碰着了,甚至于挨了几刀子,那我的麻烦就得大了,你知道吗?” “我家小祖宗一定会用凶残的表情掀了我的头盖骨,而我师父一定不会打圆场,反而会帮着我家小祖宗,再把我大卸十八块。” 苏扬眼睑微沉,怨气冲冲的看着楚项。 他现在就像掀了这厮的头盖骨。 “既然楚兄如此坚决,那我确实好像不能拒绝。不过楚兄若是想贴身保护我,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苏扬微微笑着说道。 楚项非常豪横的大手一挥,说道:“放心,甭说是一个小小的条件了,就算是再多来几个,我也答应得起!” “请楚兄戒酒!”苏扬笑眯眯说道,随后他又很严肃的跟楚项解释了一下,“非是我强行逼迫楚兄戒酒,实在是我现在非同寻常。这京城内外,几乎处处都有我的敌人,大街上随便遇见几个人,兴许都想着置我于死地。” “楚兄你说说,就这样的情况,我出了事那是我自己造的孽。可若是楚兄因为饮酒,导致实力大打折扣,甚至发生更糟糕的情况,这教我如何能够心安?” 听到苏扬的解释,楚项呆滞的表情渐渐缓和了许多。 “没事,我若是因为饮酒而发生一些事情,就算是死了,那我也是自己的造的孽,苏大人没必要担心,真的!我说的很实在!”楚项急切说道。 “那不行!”苏扬立马说道,“楚兄下山是为了保护我,可若是因为这一件小小的事情,导致楚兄残废了,或者真死了。你叫我如何跟的李姑娘交代,如何跟商天王交代?!” “不是……我自己造的孽,哪需要苏大人你交代什么?”楚项急声喊道。 苏扬面色一板,毫不讲情面的说道,“楚兄若是不答应,那就请回吧!我苏扬是生是死,也与楚兄没有什么关系!” 楚项表情呆滞:…… “行吧,行吧,我戒,我戒还不行嘛!”楚项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戒酒,对他而言,可比杀了他难受多了。 苏扬嘴角微翘,满意的点了点头,“请楚兄说到做到,若被我发现楚兄私自饮酒,我恐怕就只能请楚兄上山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喝酒,我喝茶行了吧!”楚项没好气的嚷嚷道。 下山的时候,这是楚项眼中的美差事。 看花花绿绿的京城,还有好酒。 可现在这个差事在楚项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晦气! 保护一个人,竟然还要他戒酒,太没道理了这。 但面对苏扬他不服软还不行! 这更没道理! 苏扬笑的很隐晦,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许多。 指望着别人保护自己,还挑挑摘摘的,大概也就苏扬了。 说直白点,那就是典型的不知好歹。 …… 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今天几乎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全武行。 刑部与开封府的差役带着禁军,不断的破门而入,抓人,杀人。 京中百姓对此完全是懵圈的。 他们倒是基本都知道前几日齐王被刺杀之事,但对于今天的事情,他们完全猜不到。 最最令他们感到难以理解的是,今天,差役们捉拿的对象可以说就很复杂。 有有一些权利的官吏,也有身家不菲的商贾,还有走街串巷的寻常贩夫走卒。 有些人还是大家的熟人,往常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些人犯了什么事儿,京中百姓绞尽脑汁也有些想不明白。 但这个事却闹的很大。 起初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抓捕,到了傍晚的时候,直接达到了巅峰。 抓捕范围一下子几乎遍及了整个京中。 苏扬面前的茶水换了又换,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茬了。 翘着二郎腿,苏扬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窗棂看着下方的定远街。 就在刚刚,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禁军抓走了那个卖肉的屠夫。 还从他的案板下搜出来了足足五把刀。 三把杀猪的,两把杀人的。 “楚兄,刚刚的事你也看到了吧?”苏扬幽幽问道。 自从楚项答应戒酒之后,他就不太喜欢和苏扬说话了。 他们在这里坐了大半个下午,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句,后面他再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见了,官差抓走了一个卖肉的屠夫,这帮人真是闲的,抓一个屠夫做什么?就他那样子,怎么可能会是反贼嘛!”楚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怨气,叫喊道。 苏扬扭头看了楚项一眼,“我下的令。” 楚项一愣,“额……哈哈,那什么,那他就该抓!苏大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抓人,一定是有缘由的!” 苏扬笑了笑,“确实是有缘由的,你应该注意到他藏在案板下面那两把刀了吧?也许当我们等会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那把刀就从背后砍到你我二人的身上。” “那就更该抓了!不,该弄死他!”楚项瞪着眼睛喝道。 说完,他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太对,默默扭头看向了被他背在身后的宽背大刀。 “苏大人,我冒昧的问一句,是不是身上藏刀的你们都抓?”他有些心虚的问道。 苏扬失笑,“朝廷都没有禁制江湖人士佩刀,刑部怎么管得过来?若是按照这个条件去抓人,京城之中即便没有十数万,恐怕也与数万了,刑部的大牢恐怕塞不下。” “那就好,那就好!”楚项长长松了口气,笑着应道。 第739章 蛮横的审讯 李云泽身后跟着任野,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走上了茶楼。 “大人,已知的摩尼教不法之徒已皆被绳之以法,请大人下令。”李云泽拱手说道。 “李大人,任将军两位辛苦了。”苏扬起身,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后吩咐道,“抓到几个摩尼师,有没有摩尼法师?” 李云泽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立马说道:“因为大人的消息足够精确,故而此次收获甚是丰富,仅仅只是摩尼法师便是两人,其余摩尼师更是多达十九位。” 苏扬满意的点了下头,“比我预料中的确实要多一些,将这些人全部打入刑部大牢。李大人陪我一起去会会他们。” “是!”李云泽连忙应下。 摩尼教算是他这个开封府尹心中的刺之一。 如今能有机会亲手处置了这群孙子,他自然乐意之至。 天子脚下,上至一品,下至九品,几乎所有人办事都是瞻前顾后的。 哪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进去,还是一不小心就会把铁板给踢到了。 但李云泽真的是一个例外。 他踢了无数次的铁板,也招惹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依旧性命犹在。 但留在他心中的遗憾是真不少。 这些事留在李云泽的心中那就跟一根根的毒刺一样,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想起来,甚至想到寝食难安。 摩尼教这个在曾经大行其道,被过去的朝廷屡次禁制,到了如今只能在地下悄悄活动的教派,是李云泽心中不折不扣的头号毒刺。 苏扬带着李云泽回了刑部。 任野还有其他的差事要去处理,也不方便进出刑部。 而楚项就更加的干脆了,那怕是苏扬带着,他也不好进出刑部。 所以苏扬就让他暂时在刑部外面找个地方先这坐一坐,等他出来。 回到刑部的苏扬,一边给刑部司下着命令,一边径直进了刑部大牢。 时间有限,苏扬必须争分夺秒的抢时间。 尽管是如此,苏扬还是觉得很慢。 “李大人,直接开审吧!”苏扬透过大牢里的木栅栏看向了或站或坐的摩尼教众人。 李云泽微楞,“大人,直接就开始审吗?” 苏扬点了点头,“李大人是此中行家,按道理不应该我来指指点点,本官也不说其他的,仅仅只有一个要求,在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撬开这些人的嘴巴。” 李云泽神情一凛,“明白了大人,可是百无禁忌,什么招都可以上?” “百无禁忌!”苏扬神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其实他刚刚就想这么多李云泽说的,但他担心会引来这个倔强的老家伙一顿不屈不挠的劝谏,这才换了一个相对比较委婉的说法。 没想到做事只看原则和律法,其他什么都不看的李云泽,挺懂。 这样就已经行了。 “开门,将他给我拎出来!” 苏扬点到的,就是之前在他的眼皮底下被抓走的那个屠夫。 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个有身份的,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摩尼师。 一间单独的牢房里,也可以说是刑讯室吧。 屠夫被挂上了十字架,在他的周围站了足足五名差役严防死后。 苏扬坐在局中的椅子上,“张屠夫,眼前的这一幕,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熟悉?” 这是苏扬先前在茶楼打听到的。 这个张屠夫的真实姓名、籍贯、年龄尚且不知。 大部分的屠夫好像都有着相似的样貌,肥硕的身材,平日里总如商贾般笑眯眯的,可生起来,那很和善的表情瞬间就变成了最凶狠的模样。 此时,张屠夫看向苏扬的目光就全是阴狠。 天天宰猪的男人,身上血煞之气,确实还是挺吓人的。 但这里是刑部的大佬,普天之下血煞之气最重的地方。 在他的面前,还站了五个持刀的差役。 屠夫凶狠的表情,苏扬全无感觉,甚至还觉得对方有点儿蠢。 目光威逼了苏扬一番见没有丝毫的效果,屠夫冷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苏扬苏大人了,苏神医新官上任,就拿我们开刀,小人觉得是应该的,并由衷的为苏大人贺。” “只是苏大人啊,我听说你好像就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吧?两天的时间啊,大人若是查不清楚反贼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大人会不会死。” 苏扬轻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非常喜欢你这种嘴硬的。一般嘴硬,在这种情况下喜欢放狠话的人,其实反而是最容易屈服的,而且方法也很简答,只需大刑加身。” “来人,给他准备上吧。” “是!” “这种寻常的刑具就没有必要了,这不是玷污摩尼教的壮士嘛,直接上凌迟吧!” “是!” 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刚准备嘲讽一番苏扬的张屠夫忽然间傻眼了。 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惊恐。 苏扬,你个生儿子没腚眼的玩意,哪有一上来就凌迟的? 你倒是先问啊,你问一问,兴许我就说了啊! 当那张铁网真的裹在了身上,差役已经开始磨刀之后,张屠夫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惊悚,“大人,不不不,等会儿,等会儿,你要知道什么,您倒是先问一问啊!” “没必要先问,大刑加身,就算我不问,你也会主动说的,就像现在这样!”苏扬掏了掏耳朵说道。 张屠夫:…… 这短暂的一瞬间,张屠夫的内心世界差点坍塌湮灭。 苏扬这个不讲武德的混蛋! 他心中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立马绞尽脑汁的边想边喊道:“大人,我很痛快的,您不必急着动刀子,我知道的,我立马会告诉你的。” “啊,那什么我……我想起来了,大人是不是想知道刺杀的暗子,可刺杀大人您和齐王这事真不是我们干的。我对天发誓,我以我死去的老母亲发誓,真不是我们干的。” “奥对,不过,有个消息,我们曾经偷偷帮二殿下,呸,就是二皇子,运了一些东西进城,东西是什么小人的身份太低了,实在不知道。但小人当时凭重量和声音大概猜了一些,极有可能是铁器一类的物件。” “数量还挺多的,仅仅只是小人这边就以猪肉的名义运进来了足足四大车。事后,小人没耐住好奇打听了一下,数量上大概是在三十车左右。”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大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苏扬右手抵在鬓角,轻飘飘说道:“动手吧,替张屠夫好好想想。” “不不不,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张屠夫的脸上明显的见汗了,借着火盆的光芒一看,油涔涔的。 屠夫的伙食就是好,冒的汗都带着油水。 第740章 保持怀疑 “大人,大人!”张屠夫着急忙慌的喊道。 “我知道刑部有为姓钱的大人,他曾数度为我们行了方便。大人若是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消息,他肯定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姓钱的…… 苏扬的脑子里迅速将刑部的官吏过了一遍。 除了钱大敨,刑部真正能做一些主的管理,再没有一个姓钱的。 看来就是钱大敨了。 “奥奥,差点忘记了,小人真糊涂了,除了姓钱的,还有一位姓金的。这位大人在刑部的官似乎并不大,但应该深得二皇子的信任。小人之所有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又一次,二皇子让我们从外面运了一车的牛筋和一堆粉末进城,我当时就在旁边。” “亲眼目堵了那位新钱的大人弯着腰低着头,和那个姓金的大人聊天,而且临走的时候,那姓钱的大人是主动给姓金的大人行的礼。” 苏扬眉头轻皱,“你确定?” 周屠夫很费力的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他这么个动作,倒不是搞什么小动作,完全是因为汗水进了眼睛。 感觉稍微舒服一些之后,他立马急急忙忙说道:“小人太确定了!虽然,小人现在有些说不清楚,不是,说的不是很清楚,但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一些,小人还是完全能够看出来的。” “嗯,继续!”苏扬说道。 一边说着,苏扬一边在心里慢慢排查刑部姓金,且有一定地位的官吏。 有一个好记性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凸显的很明显。 要不然,苏扬等会儿还得好好查一查。 这一查,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嘛! 金荣是率先跃入苏扬眼帘的。 而无独有偶,刑部竟然也没有第二个姓金的了。 这家伙,也是一棵独苗。 姓金的和姓钱的,一下子就对应了,几乎毫无阻碍。 这两个姓也不算是比较少见的,但在刑部,这两个姓属于稀罕的。 这也就是凑巧了,偏偏这俩人好像还格外的受到二皇子的重视。 如果某一天二皇子知道是因为姓氏,致使他这两个得力助手一下子暴露,应该会很郁闷吧! “等等!”就在张屠夫绞尽脑汁想着的时候,忽然听苏扬喊道。 他猛地回身,豁然看向了苏扬,“大,大人请吩咐!我正在想了,真的很认真的在想了,但更为紧要的消息真的记不得了,我们往日间干的事就是,就是忽悠人!” 他无比坚决的用上了“忽悠”这两个字。 态度就表的很到位。 “你之前说牛筋和粉末状的东西?”苏扬拧着眉头问道。 刚刚考虑着姓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差点把这一点给忽略过去了。 牛筋是制作弓弦的主要材料之一。 这个东西弄的少一点谁也说不了什么,人二皇子的兴趣爱好,那不合理合法的嘛。 没事干制作几张弓箭,谁能拿他怎么办? 可若是数量庞大,乃至于数量极其庞大,那这事可就有问题了。 恰巧,苏扬手中现在最关键的一条线索就是,刺客有私铸甲胄的实力。 这两件事若是重合到一起,苏扬现在就敢铤而走险。 张屠夫闻言,脑袋瞬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说道:“是的大人。我们那一次从城外弄进来了,嗯,我印象中好像是五车还是六车的牛筋,还有两车的那种粉末,那东西是用桶装的。” “这一次你又如何知道的那么清楚,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苏扬敛眉问道。 张屠夫毫不犹豫就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一次出了点事故。我们的车队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突然间冲过来一个骑马的小姑娘,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人,牵着一匹马站道上就说要劫道,还说自己是什么天王山上的。” “我们整整一个车队,近百号人呢,哪那能怕了她啊?车队里面还有几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二话不说拎着刀就冲上去了。” “那小姑娘长得嘛是真俊,那一对儿眼睛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小人我都差点走不动道。不过那小妮子跑的倒是真快,一看我们不但不认怂反而还要抓她,转头就跑。” “但在跑之前,她还虚晃了一枪,把我们的两匹马给砍了两刀,马一受惊,连人带车全给掀了,其他的马也因此受到了惊吓整个车队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 “那天嘛,就搞得一团糟。那女子没抓到,差点还把殿下的东西给毁了。” “小人也是因此而知道车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不过担心二殿下怪罪,我们把这个事死死的捂了下来,谁也没敢说出去。这要是说出去,我们那些人绝对没一个能活的。” “二殿下不吝赏赐,但对不守规矩的人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苏扬表情渐渐古怪,虽然他不是很确定。 但潜意识里隐隐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李思卿。 张屠夫描述的长相相似,行事作风也像。 但这都是题外话,晚上回去问一下李思卿也就知道了。 “那个粉末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苏扬问道。 张屠夫面露难色,哭丧着脸说道:“大人,这真不是小人故意打马虎眼,实在我们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认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不过闻味儿有点儿像是烟火。” 苏扬沉吟着,表情再度凝重。 事情的进展,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 这是冷不丁在苏扬心中冒出来的一个想法。 其实到现在这一步,他先前的一些猜测,已经基本上都落到实处了。 可以说真的很顺利! 仅仅一天的时间,好像都可以请旨查二皇子的府邸了。 但人就是这样,太顺利的时候,反而的心里不是很安宁,怀疑也就接踵而至。 “二皇子这两年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京城,你确定你不是诓我?谁指使你跟我这么说的,老老实实交代,别真等着我给你上千刀万剐!”苏扬神色森冷,冷声说道。 他一个眼神过去,等候在一旁的差役立刻上手。 铁网在张屠夫的身上狠狠一勒,锋利的匕首轻轻滑落。 张屠夫曾经听猪喊过无数次的惨叫声,一下子就在他的口中喊了出来。 “大人,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真的啊,没有人指使我说这些。二殿下虽然大多时候都不在京城,可他的府上有人啊,城外的庄子上也有人的啊!”张屠夫叫喊道。 差役看了过来,等着苏扬的下一步命令。 苏扬没反应,于是差役手中的刀便再度落了下去。 “大人,大人!”张屠夫扯着嗓子大喊,“我说的真的都是真的啊大人,大人!” 他已经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赚取苏扬的信任了。 第741章 强势的苏扬 苏扬的眼底一片沉稳的冰寒,眼睁睁的看着张屠夫因为熬不住痛苦昏厥,再清醒。 如此反反复复了五六次,强烈的求生欲让张屠夫抓住每一次清醒的时间,绞尽脑汁的试图获取苏扬的信任,可苏扬始终无动于衷。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将痛苦和怜悯完全的隔绝在外。 在他的眼中,只有最后的答案。 一直到张屠夫第七次昏厥了过去,苏扬的神色才终于有所动作。 他说道:“换个人。” 两名差役立刻走了进去,将另外一名摩尼师带了进来。 这是一个五短身材,长相平庸的中年人。 这样的人随便扔进人海,很快就会被人海淹没,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很平凡普通,却又不平凡。 似摩尼教这样现在藏在社会阴暗面的存在,恰好就需要这样的人。 中年人走进牢房,看到张屠夫浑身鲜血淋漓,好像已经死了一般的惨状,当即腿肚子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他战战兢兢的,还没张口,脸上的冷汗就已经下来了,“大人想要知道的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小人一定全部都告诉大人!” 苏扬的目光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问道:“听说你们多次为二皇子暗中送货是吗?有没有这回事!” 中年人立马否定道:“没有,并没有这回事。小人们倒是给二皇子府的那位胡管事送过几次货,但绝对没有给二皇子送过货。二皇子这几年大多时候都在外领兵,小人们就算是想送也没有机会送啊!” “二皇子府的胡管事?此人的姓名!”苏扬喝道。 “禀大人,他姓胡,开封人氏,行二,这人在二皇子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他曾经跟小人们吹嘘,他伺候了一辈子的二殿下,儿子还能接着伺候一辈子。这个人做事很谨慎,多的消息小人就不得而知了。”中年人绞尽脑汁的想着,一边说道,“大人明鉴,小人一直觉得这个胡管事,不太正经,他的身上兴许担着案子,大人不妨好好查一查。” “不是,小人口误,口误,只是给大人一点小小的建议。” 苏扬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这名中年人,“你们给这位胡管事送的是什么?” 中年人哭丧着脸,连连磕了好几头,哭喊道:“大人饶命,饶命,送的是什么东西小人真的不知道。送的次数倒是不少,来来回回的少说也有个数十次了。可那些车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小人们真的不敢过问。” 在这个中年人的嘴里,苏扬得到了一点意外的消息。 但同时也出现了一线偏差。 他跟张屠夫说的铆不到一起去了。 “上刑吧!”苏扬下令,“本官不是三岁小孩子,在回答本官的话之前,最好先仔细考虑清楚。想用一点点的甜头就把我糊弄过去,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没掌握点真凭实据的东西,你以为本官会无缘无故的抓你们?!” “现在问你们那是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知道珍惜,其实也无妨!我刑部大牢里有足以让你们享受到下辈子的刑具。” 被挂上了另一个十字架的中年人,惶恐不安的喊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是真啊!句句都是真的!” “用刑!”苏扬冷喝道。 惨叫声再度响起。 这个长相平凡的中年人喊叫起来嗓门可比张屠夫厉害多了。 那一声声哀嚎,让整个刑部大牢好像都是他的声音。 苏扬丝毫没有去禁制,他喊的越大声越好。 “再带个人进来,这刑具有点不够用了,再整两套。”苏扬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缓缓说道。 “是!” …… 从傍晚一直持续到深更半夜,刑部大牢里的惨叫声就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这一天,刑部大牢简直成为了修罗地狱。 往常附近多的是玩耍的孩童,可在今天,周围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乖巧。 有些胆子小的孩子,更是父母走到什么地方就跟到什么地方,寸步不离。 其实,不只是孩子,那些大人也怕。 只是他们当着孩子的面,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罢了。 今天刑部大牢的惨叫声,隔着三条街隐隐约约都还能听见一些。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听的心肝儿都发颤。 尤其是手底下稍微有些不干净的人,已经在偷偷摸摸的准备行李了。 熬了大半宿的苏扬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神态淡然的走出了牢房。 大牢的正厅里,刑部四司但凡有点权利的官吏都在这里等候命令。 看到苏扬出来,众人纷纷起身。 “见过苏大人!” 苏扬的目光扫过这群神态各异,但都熬得眼睛发红的刑部干将门,微微一笑,“有劳大家跟着我一起吃苦受累了,等这个案子结束,我请诸位好好潇洒几日。” 众人哄堂大笑。 “大人言重了,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请大人!” “是啊,该是我们请大人您的。大人亲自审案,我等就在这里枯坐着,于理不合。” ……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苏扬抬手,制止住乱糟糟的喊声,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向了都官郎中黄景龙。 “黄大人,金大人是您的麾下,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黄大人能够拷问清楚。”苏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诸位当清楚,我等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收起曾经的偏见,好好料理好这个案子。” 都官郎中黄景龙还有些懵,有点儿没明白苏扬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他注意到就站在他身边的金荣,忽然一脸戒备的缓缓后退,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位身材短小的汉子,却有着无比敏锐的身手,他一个剪刀脚扑上去就将金荣踹倒在地,紧接着反手就是数拳轰在了金荣的脑袋上,直打到金荣毫无还手之力,这才轻而易举的扭住了金荣的双手,从差役手中接过绳子将他绑了起来。 这一切说时迟,那是快,也就发生在短短的一点时间内。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黄景龙几脚揣在了金荣的身上怒骂道。 金荣被打的脑袋发懵,龇牙咧嘴的狠狠晃了晃脑袋,这才好像稍微清醒了一下。 他没有去回黄景龙的话,反而看向了苏扬,“苏大人,您抓了我,无伤大雅,我会出来的。但你恐怕死的很惨,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要亲自看一看!” 第742章 拼胆魄的时候! 面对金荣直言不讳的威胁,苏扬表情冷淡的像是看一个死人。 “我觉得你的靠山拼不过我的。”他平静说道。 嚣张的金荣瞬间哑火了。 这个实话说的让他忽然间倍感绝望。 苏扬的靠山是谁,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基本上都清楚了。 小靠山是左相,大靠山可不就是当今陛下嘛! 而且,也没有人敢去质疑这话。 四品的权刑部侍郎只手掌控了整个刑部,朝野上下还没人公然反对,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嘛! “黄大人,本官要的只是一个结果,陛下要的,也只是一个结果,我想黄大人心中应该是清楚的是吗?”苏扬一句话把金荣致抑郁了之后,对黄景龙说道。 黄景龙神色一凛,正神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给大人,给陛下一个合适的结果。” “嗯。”苏扬随口应了一声,便带着差役离开了大牢。 漆黑的夜色下,苏扬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刚刚被血腥气差点冲坏了五脏六腑。 医生这个职业,也是经常和血打交道的职业之一。 但在大牢这样的环境里,听着一声比一声凄惨的惨叫声,还真不是一般能承受的。 稍等了片刻,李云泽也带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老小子一身的血污,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苏大人!” 苏扬往火盆边挪了挪问道:“虚礼不必了,直接说吧,有没有什么比较关键的消息?” 李云泽笑了笑,“幸不辱命,还真得到了一些比较有用的消息!” 两个人站在火盆边很没有仪式感的聊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苏扬觉得非常有必要来一根烟,那个氛围一下子就有了。 可惜睿智的大宋百姓还没有创造出苏扬想要的那种烟来。 烟枪倒是有,但那东西还是算了吧,苏扬觉着不太适合他的气质。 他也不是非常资深的老烟民,现在都已经捱习惯了。 “说一说吧。”苏扬说道。 李云泽想了想说道:“下官大概梳理了一下,摩尼教在京城乃至大宋各地所做的事情,基本上以打着摩尼教的幌子,实则为二殿下招兵买马为主!” 苏扬忽然抬手,“稍微委婉点,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 李云泽在苏扬的心中一直是一个绝对的猛人。 但他真没有想到这位猛起来竟然这么勇! 皇子招兵买马,这是能直接说出口的事? 李云泽看了苏扬一眼,“可下官所拷问出来的事实就是如此。” “只是拷问出来的,我们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委婉点吧李大人,我还想多活两天!”苏扬有些无奈的说道,跟在这样一人猛人的身边,那是真的要担风险的。 李云泽也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似乎还不太高兴。 他重新说道:“摩尼教这些核心人物招供出来的东西中,下官怀疑二皇子招兵买马。” 苏扬:…… 捏了捏鬓角,他扭头看了眼站的比较远的差役,决定不强行干涉了。 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换了个说法,还是一样的内容,有什么意义。 “其次呢?”苏扬问道。 李云泽目光变得阴沉,“其次,祸国殃民!” 这话说的,把苏扬的怒火都一瞬间勾起来了,他压低声音对李云泽说道:“我知道李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但我们现在是在办案,办一件天大的案子。不要掺杂这些暂时起不到多大作用的个人感情,你自己的想法只会左右整个案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次李云泽接受的很快,也许是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失态了。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谨记。”李云泽颔首片刻,继续说道,“毫无疑问,摩尼教背后的真正主事之人就是二殿下,只是他一直隐于暗中,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苏扬点头,他所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反复的拷问下,那几位摩尼教核心人物所掌握的线索,苏扬觉着应该是压榨干净了。 他们的说法虽然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整体上是基本是一致的。 将所有的线索最后综合下来,矛头全部指向了定王府的两位管事。 二皇子赵鼎,看来看去都好像完全可以和此事撇开关系。 “详细点的消息。”苏扬说道。 李云泽说道:“定王府的胡管事,以及刑部的钱侍郎,应当是二皇子在京中的亲信。他们二人左右着摩尼教,这过去的这几年里,给二皇子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下官审问的那几个摩尼教帮众地位尚可,知道的东西还不算少,二皇子在严州有一处铁矿山,用的名义是钱大敨和严州少詹事李莫阳的。而矿山的生铁经过一翻冶炼之后,又会送到扬州,再度经过摩尼教遍布各地的帮众,将锻造好的东西送进京城。” “虽然那几个摩尼教帮众知道的东西不少,但却漏掉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二皇子锻造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下官反反复复拷问,用尽了手段也还是没有问出来。” “不过锻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需要猜测,必然是武器!” “李大人!”苏扬轻喝一声,打断了李云泽,“我们断案,可不能靠猜测!铁骑的种类很多,可以打成武器,也可以打成农具,还能贩卖出去,我们不能武断的下结论。” 李云泽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苏大人说的是,下官也不是凭着这一点就胡乱猜测的。而是还有一些其他的线索,大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摩尼教善蛊惑人心,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发展出一大批的帮众,而且他们还有非常隐秘的运输渠道。那个摩尼教的法师坦白,有一部分摩尼教的帮众已经全副武装了,他们有自己的盔甲,还有上百匹战马。” 苏扬眉头猛地一挑,“这些东西都是二皇子给他们准备的?” “……是!”李云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听到这无比肯定的答案,苏扬忽然间走神了。 怀疑了这么久,当答案真的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忽然间却有些无法相信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了,他始终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的! 哪怕这是三皇子卖给他的一个人情,也不应该这么轻易的! 一抓一个准,一审全交代,这……怎么说呢,苏扬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太快了! “我这边得到的消息跟这些差不多,但远没有你那么全面,定王府两位管事牵扯极深。”好一会儿,苏扬才回过神来对李云泽说道。 “李大人,接下来看胆量了,敢不敢做?” 第743章 嘴上的勇士 这确实是到了考验胆魄的时候。 苏扬可以当着金荣的面,大喊一句我的靠山比你硬。 但真正到了要查二皇子的时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步差错,能给苏扬带来的,只有万劫不复。 尤其此案牵扯到了半个刑部、牵扯到了二皇子和齐王,这就更加是深渊下的深渊了。 饶是头铁如李云泽,也犹豫了。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当有所为!” “不愧是李大人,我不得不承认,我刚刚有些怂了,哈哈。”苏扬摇着头,自嘲了一句。 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一回的机会,苏扬真不想悄无声息的沦为权利下的渣滓,被无情的碾碎。 李云泽讪讪一笑,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道:“不瞒大人,下官刚刚也怂了。毕竟这是定王啊,一个齐王,一个定王,这两个人搅合到了一起,那是我们寻常人能轻易插手的?” 苏扬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其实还是三皇子。 三皇子的手中肯定握有二皇子不少的证据,他这随手一放,基本上就是王炸。 “先不与二皇子正面相对,将他府上那两位管事请过来聊聊,李大人觉得如何?”苏扬问道。 李云泽抬手拱了拱,“下官正是此意。” “那就这么办吧。”苏扬说道,“来人,让龚大人整顿人手,随我与李大人出去一趟。” “是!” 龚名的动作很快,用了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带着人手来找苏扬报到了。 本来这两日刑部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今日就更加夸张了,谁都知道陛下限期三日。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时辰,依旧几乎全员皆在。 “出发!” 苏扬的目光扫过那些身形精悍的差役,目中赞赏之意分明。 虽然刑部上面有些的歪,但不得不下面的这些差役,个顶个的都是好手。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得,也很诡异的现象。 往往上梁不正下梁就歪,可在刑部上面是歪的,下面却出奇的正。 深夜的京师街头,刑部一行人明火执仗的出现,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大新闻了。 这两日几乎天天都是如此,大宋百姓也已经习惯了。 到处都在抓人,到处都在戒严。 大街上官兵来来往往,百姓反而心中踏实。 苏扬带人过去的时候,甚至还有百姓喊着问反贼有没有抓到。 定王府。 龚名看到那鎏金的三个大字,脚后跟忽然间好像长在了地面上,怎么拔都拔不起来。 在这深夜的街头,他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定……定……定王府?!” 龚名的舌头上好像装了个弹簧,吧啦啦的一通狂甩,但定王府那三个字差点就甩不出来了,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这才终于给说清楚了。 “年纪轻轻,怎么就眼花了呢?”苏扬没好气的骂道,“上去叫门!” “我……我……我……”龚名舌头上的弹簧好像升级了,急的都快翻白眼了,“我去?!” “要不然我亲自去?”苏扬的目光忽然变得不善起来。 “我去!”龚名狠狠一咬牙,一把扣在了自己的腿上,几乎是强行提着自己的腿走上了定王府那很高也很长的石阶。 “遭罪的命啊我就是,走吧,走吧,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你躲不过去的!” “哎呀,我这个腿啊,你倒是给我长点脸啊,苏大人可就在后面看着呢!” “苏大人狠起来神佛都杀的啊!比二殿下还狠的啊!赶紧走,赶紧走!” …… 艰难的一步一步往上挪的龚名,口中自言自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 几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走上了齐王府的石阶。 但就在他站在侧面边上,伸出手准备拍的时候,内心的胆小鬼又冒出来了。 他这个爪子实在是有些落不下去! 闭着眼睛反反复复给自己做了无数遍的心理建设,龚名的手掌这才终于落了下去。 砰砰砰! 这声音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声。 都踏马都快从嗓子眼里窜出来了。 “做什么?” 一个睡得迷迷瞪瞪的脑袋忽然从龚名身边伸了过来。 这突然出现的人,差点没被正心惊胆战的龚名魂都给吓飞了。 “你……你从什么地儿来的你?”窜到后面的龚名惊魂未定的问道。 “你娘!劳资就在这儿睡瞌睡,你没看见?!”那人骂骂咧咧说道。 龚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靠着侧门边上的柱子还有好几个侍卫在睡觉。 “啊,原来你们睡这儿啊。”龚名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是来,咦,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他抓耳捞腮,竟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来的了。 石阶下方,苏扬看着龚名跟猴子似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 就这,还跟他夸下海口说缉拿之事手到擒来。 这幸好他和李云泽一道来了,要是让龚名这厮一个人来,苏扬觉着自己等上一辈子,恐怕都不一定能等到这厮将嫌犯押解到刑部。 “刑部办案,请府上的胡、刘两位管事过堂一叙!”苏扬上前说道。 那侍卫蹙着眼睑,定睛看了看苏扬,“你?刑部的?刑部午夜子时还办案?!” “本官刑部侍郎苏扬,特事特办,莫说是子时,刑部现在十二个时辰持续办案!”苏扬沉声喝道,“速去禀报,否则,后果自负!” 那侍卫一个激灵,登时人就清醒了。 刑部办案这事不大,往常他们糊弄过不少刑部的官差。 但苏扬这个名字却有能够让人瞬间清醒的能力。 “原来是苏大人,请大人稍候,我这便去禀报!”侍卫立马说道。 能负责看大门的,一般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就算是恶了苏扬,他们也不见得真会有麻烦。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只是看门的而已。 在那名侍卫进去之后,苏扬看向了龚名,“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解释一下?” 龚名讪讪笑着,表情僵硬而难堪,“大人,我……我这……这可是定王府。” “我们来的就是定王府,有什么问题吗?”苏扬语气渐冷。 察觉到苏扬态度的准变,龚名的脑袋瞬间摇的跟那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真是白瞎了这么大的块头,这样的事若是再有下回,你自请回家种田吧!”苏扬喝道。 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可怕。 可只是让他叫个门,竟然腿都软了! 苏扬说实话,这辈子真没有见过比这更胆小的人。 又不是让他去杀二皇子,只是叫个门罢了。 简直难以理喻! 第744章 就这?! 定王府的侧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 一个一身儒雅,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劲装的年轻人,中年人一身白,年轻人一身黑。 “见过苏大人!” 中年人上前说道。 苏扬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深夜前来,多有叨扰。本官本该向二殿下亲自道明来历的,但又想着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睡下了,故就不多打扰了。” “关于齐王遭遇刺杀之案,有诸多疑点,今日有人指证二人,烦请两位跟我去刑部走一趟吧?” 苏扬把自己该说的话,全部都说在了前面,这才淡定看向了面前的一中一少。 “无碍的苏大人,殿下已经醒了,正在堂中等着大人您呢!”中年人笑眯眯说道。 苏扬定睛看了面前的中年人片刻,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我觉得在这个时辰二殿下可能不太乐意看见我!我还是改日再来登门拜访吧。” “不,殿下正在堂中等着大人您呢!”中年人拱手再度说道。 苏扬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行吧,那我就夤夜拜访一下二殿下。” “来人,先请两位管事去刑部喝喝茶,本官稍后便止!” “另外,派人通知齐王爷,他遭遇刺杀的案子已经有眉目了,有些人证需要王爷亲自指证。” “是!” 下面的差役比龚名这个员外郎速度还快。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差役们已给那一中一少大刑加身了。 那中年管事很平静的问道:“敢问苏大人,我二人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竟要大刑加身?” “奥,这是刑部的新规矩,所有的嫌犯都需要带上枷锁,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我们刑部人手有限,这几日更是大肆出动,要抓的人很多,人少贼多,这一不留神,人就找不见了。”苏扬一脸正色的给这位中年管事管事解释了一下。 “圣上龙颜大怒,我们办差的也难,诸位就多多担待一下。但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错杀一个贼子,不过是一个枷锁而已,也就是带在脖子上稍微有些难受,走路吃力一点,被人撞见脸上挂不住什么的,都是小事。” “更何况这深更半夜的,也不会有人撞见的,故而问题就更小了,完全不算是什么问题。” 中年管事目光幽幽的看了苏扬片刻,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意,默认了此事。 苏扬的话还没有道理,但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给他大刑加身,落到日后吃亏的是苏扬,而不是他。 苏扬说的没有错,也就是现在难受一时半会罢了,可以忍受。 吩咐龚名仔细看着这一中一小两位管事,苏扬带了两名差役进了定王府。 带人不是为了壮胆气,也不是为了干点其他的什么。 苏扬只是想等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身边也有个见证。 免得再发生什么,又是不明不白的,那不挺冤枉? 作为已经之藩的藩王,二皇子在京中的宅子并不见奢华,但也精致。 但在这深更半夜的,苏扬也没有观景的兴致。 他更感兴趣的,是定王府的布局。 苏扬的这个想法是好的,但走了两步,他就晕了。 跟踏马迷宫似的,他连怎么进来的,都忘了。 虽然没有记住定王府的布局,但苏扬发现一个比较棘手的事情。 定王府戒备森严,处处明岗暗哨。 这个发现,直接断绝了苏扬想暗查的想法。 进都进不来,还查个屁! 这里的守卫,森严到几乎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飞鸟倒是能偷偷摸摸进来,可人,苏扬可以非常的确定,应该是毫无希望的。 除非是那种真正的行家,兴许还稍微有点儿希望。 就在苏扬心中盘算着的时候,那个影影绰绰看不见名字的厅堂到了。 外面乌漆嘛黑一片,那大敞开的厅堂里却灯火一片通明。 隔着老远,苏扬就看见了大马金刀坐在里面的二皇子,以及伺候在两侧的那十数名环肥燕瘦各个标志的侍女。 这位比他劳资似乎会享受多了。 几位皇子,苏扬如今也认识了好几个。 老五朴素如寻常百姓,老三高冷的外表下藏了一堆的花花肠子。 但真正论起来,唯有这位二皇子不论是行事,还是起居,有皇子的派头。 “下官苏扬拜见定王!” 苏扬走进厅堂,拱手行了个揖礼。 按道理是要跪一跪的,但苏扬不乐意。 他只是行了个揖礼,就长身立在了堂中,问道:“不知王爷深夜相召,是为何事?” 本就不对付,苏扬也没有上赶着去讨好。 二皇子赵鼎目光冷淡的看了苏扬一眼,问道:“苏大人深夜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原来殿下是为了这个事。”苏扬微微一笑,“齐王遭遇刺杀,陛下降诏命刑部三日破案。下官抓了几个人,牵扯到了王爷府上的两位管事,迫于压力,下官只能深夜前来请王爷府上的两位管事过堂一叙。” 二皇子冷笑一声,“苏大人可是怀疑本王暗中指使人刺杀齐王?” “下官不敢。”苏扬说道,“只是此事牵扯甚大,下官不敢不谨慎。只是请两位管事过去聊一聊,殿下没有必要紧张!” “紧张?”赵鼎玩味着这两个字,“本王倒是想紧张一下,可苏大人恐怕没有这个本事。” 苏扬沉默以对。 “苏大人查案,本王自当配合,随便问吧,他二人就算是死在刑部大牢,本王也不会为难苏大人的。”二皇子继续说道。 苏扬目光微露狐疑之色,“多谢殿下包容!” 二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扬有些难以理解。 他似乎非常的自信。 可这自信的根源到底在什么地方,苏扬就难以琢磨了。 这两日京中的风声搞得轰轰烈烈,二皇子定然早就知道了刑部正在大肆抓捕摩尼教。 这藤蔓都抓到他的脚边了,他不可能察觉不到一些东西。 除非,他要在这个时候来个断臂求全。 但苏扬发自内心的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抛开这个案子,二皇子这个人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一个不简单的人,忽然间做了一件旁人随便一猜就能猜到的事情。 这事,本身就很反常。 “行了,你退下吧。” 赵鼎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厌嫌之色,轻抬手腕挥了一下说道。 苏扬:??? 就这?! 这深更半夜的,你他娘的兴师动众把我喊进来,就说个这? 这人制定脑子有什么毛病。 苏扬不是没有往深处去想,可他再怎么想,也好像就这么点事。 第745章 半份考卷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苏扬就这么被打发了。 说不郁闷那肯定是假的。 面对赵鼎时的风轻云淡,等出了门,苏扬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苏扬可比泥人狠多了。 这深更半夜的,赵鼎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叮嘱那么两句,表一个态度。 但很可惜苏扬思前想后,也没能再想出更深一些的解释。 最后的结果,大概就只能勉强理解为赵鼎就是想威胁一下他。 这是完全浮于表面的解释,但苏扬也只能暂时这么去理解。 定王府那高大的门楣外,龚名把忐忑两个字几乎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 他的脚底下好像长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他一刻也不能安心。 在那汉白玉雕砌的石阶上,他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不时向侧门的方向上瞄一眼。 虽然那两个管事被苏扬大刑加身,但龚名对这二人的态度也相当的和气。 尽管那一中一小的态度有些倨傲,可就算是没话说,龚名也会强行找话题聊上两句。 他的这个态度,让他麾下那些差役的目光都有些不自在。 吱呀。 定王府的侧门打开了。 一身洁白衣衫的苏扬,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惹眼。 龚名一个箭步就窜上前来,“大人,二殿下没把您怎么着吧?” 他用很低的声音,鬼鬼祟祟的对苏扬说道。 苏扬轻笑,摇了摇头,“殿下只是叮嘱我们好生办案,生死不论!” 龚名的目光登时有些诧异,他偷瞄了一眼那一大一小两个管事,“有二殿下这句话,我等办案,也能施展得开手脚了。大人,下官请命,亲自审讯这二人。” 苏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龚名,点了点头,“行,先回去吧。” “是!” 龚名是知道自己恶了苏扬想表现一下,还是说另有目的,苏扬并不在意。 这在他看来并没有多少的区别,他看的也只是结果。 龚名自告奋勇,若是真干出了一些的结果,苏扬绝对不会吝啬。 可若是恰好反过来了,这个小鞋他也就穿定了。 苏扬绝对想尽办法整死他。 骑驴看唱本,两面三刀,亦或者心怀不轨,在苏扬这儿的结果是一样的。 夜色已深。 可刑部的大牢里依旧人声鼎沸,惨叫声不绝于耳。 苏扬带人回来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官署稍微眯了一下。 这两天想回家睡安稳觉几乎是不可能了。 现在回家悠悠闲闲的睡个安稳觉,苏扬很有可能就会从此长眠。 这事情,可一点也不兴办。 凌晨。 苏扬从短暂的睡梦中惊醒。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披衣出了门。 开门声惊动了门外正在打盹的两名差役,二人立刻上前,“大人。” “什么时辰了?”苏扬问道。 “大人,丑时了!”一名差役说道。 苏扬说道:“去请李大人与种大人二位大人来见我!” “是!” 差役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不多时,种康与李云泽联袂赶了过来。 两个人看起来好像都没有睡觉,神情萎靡,眼睛熬得通红。 “见过苏大人。” 苏扬命差役上了三杯浓茶,三人喝了片刻之后,他这才直奔主题说道:“两位大人,可有什么进展?” 种康与李云泽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是很好,先后摇了摇头。 “龚大人那边看来也是没有进展了是吗?”苏扬再问道。 种康颔首,“下官与李大人赶过来的时候,龚大人还在牢里严刑拷问定王府那两位管事,暂时看来似乎还没有什么进展。” 苏扬把身体往椅背上靠了一下,“种大人对金大人怎么看?” 种康神色微楞。 他还在考虑这个案子的事情,苏扬的话题冷不丁的跳到金荣的身上,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他说道:“不算好,不算坏,金大人在下官的眼中中规中矩吧。” “种大人不妨再仔细想想!”苏扬说道。 种康的脸色瞬间严肃了下来,他大概知道苏扬说的是什么了。 这个案子进行到这个地步,牵扯到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而时间也已到了第二天了,陛下给他们仅仅只给了三天的时间。 大理寺那边什么情况尚不清楚,但截至目前,谁也没有搭理谁。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根本不需要深思。 稍微一想,几乎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做的不好,各安天命。 做得好,这么大的功劳,谁愿意与人平分? 虽是同殿为臣,但都有一些人尽皆知的潜在规律。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绕了一圈之后,种康正色说道:“大人,金荣是一个小心思比较多的人。虽然下官没有实质的证据,但除了严刑拷问以外,不妨派人调查一下他的过往。凡有果必有因,他的手脚不可能处理的干干净净,肯定会遗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正在闭目养神的苏扬点头,“此事那就交给种大人去办了,时间紧迫,我们也不能等着陛下亲自发问,我想明日最后能给陛下一个答复。如此一来,陛下满意,我们大家都好,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李云泽目光微动,沉声说道:“大人,定王府那两位管事当如何处置?” “他们难道不是摩尼教贼众吗?”苏扬反问道。 李云泽摇着头轻笑了一声,拱手说道:“大人英明!” “被逼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总该是要做出一点事情的吧?想要真正差个水落石出,我看没多大的希望了。”苏扬直言不讳说道。 这话说的过于直接,把李云泽与种康又差点给整蒙圈了。 大家刚刚还在打着阴谋的哑谜,这怎么转眼间就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开始了呢? “大人,这不是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了嘛!”种康不太自然的讪笑一声说道,“摩尼教乃是最阔祸首,金大人与钱大人甘为爪牙。” 苏扬笑了笑,“这种事,看来还是种大人比我更擅长!” 种康忽然间想骂娘,你说了半天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说着说着,还忽然间捧杀我一脚呢?! 但这话又说白了,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个案子得有人背起来,出这个主意的人,也得有人背。 种康虽然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办法。 “大人过奖了!”种康谦虚说道,“下官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们没有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没有放过这群贼子!” 苏扬轻笑,这么上道就很好办事了。 他知道,这件案子里面根本不存在冤枉的可能。 他们现在仅仅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选择在半道结案。 把金荣、钱大敨与摩尼教先推上去,定成铁案交差。 其实,苏扬的心里已经基本上笃定,幕后元凶应该就是二皇子——赵鼎! 第746章 两个老狐狸的交锋! 尽管苏扬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但这也仅仅只是判断。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哪怕是换一个寻常一点的人,判断都不可能成为断案的依据。 就更别说,苏扬现在面对的这个人是二皇子了。 即便苏扬手中握有一定的证据,也休想在三天之内给二皇子定罪。 哪怕不用脑子想,苏扬也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在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进展,把摩尼教和金荣、钱大敨,以及定王府那两个管事顶上去,勉勉强强应该也能交差。 敲定好这个事情之后,种康没敢再耽搁,急匆匆就告辞离去了。 而李云泽也在随身离开,前往了刑部大牢。 他还在深挖摩尼教! 李云泽笃信,这个在暗中野蛮生长起来的组织,绝对有更大的秘密。 苏扬犹豫了一番,认可了李云泽的判断。 他跟摩尼教也算是打过不小的交道了,这个教派的背后,确实枝蔓颇多,也的确有深挖的必要,万一能挖出来一些惊喜也说不定。 苏扬是和李云泽一道前去的。 李云泽继续摩尼教的根子,而苏扬现在盯上的,是刑部的那三位大人。 “梁大人!” 苏扬抬腿走进了有些潮湿的牢房。 虽然条件依旧糟糕,但这里已经是刑部最好的牢房了。 单人间,还有一床发霉的被褥。 角落里,刑部尚书梁检已经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此刻的模样和外面的流浪汉比起来,也就是身上稍微整洁一些,初次之外,已看不出其他的区别。 梁检抬头,睁开了那双依旧精明的眼睛,“苏大人这是终于想起老夫了?” 在苏扬的刻意授意下,梁检和钱大敨最近过的完全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一直惦记着梁大人,只是京中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下官实在是脱不开身!”苏扬也不在乎这牢里环境的恶劣,直接席地而坐。 梁检头一低,再度将头埋在了双臂之间。 “梁大人不好奇发生了什么?”苏扬没等着梁检的发问,只好自顾自说道。 “不感兴趣!”梁检意兴阑珊,闷声说道,“老夫如今只是一阶阶下之囚,哪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外面的大事?听了也只是徒伤神罢了。” 苏扬笑了笑,“梁大人还是如此的睿智,只是这个清闲你恐怕是躲不掉!大人是在等着救兵吗?这一次,恐怕是没有了。” 梁检忽然发出嗬嗬两声冷笑,“老夫能有什么救兵?劫狱吗?哈哈哈。” “以大人的城府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过于无趣,你耽误我的时间不要紧,但别到头来耽误了自己的性命。”苏扬凝声说道,“我知道梁大人是个聪明人,也很善于审时度势,择优选择。” “我没打算对梁大人用刑,只因为我知道以大人的城府该做什么样子的选择。” “齐王遭遇刺杀,京中的摩尼教已被连根拔起,梁大人,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 梁检沉默了好一会儿,闷声说道:“不感兴趣!” “我相信大人会感兴趣的。”苏扬笑了笑,“这样的事大人都不感兴趣,那下官就不知道大人在这牢笼之中还关心什么事情了。我也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大人,我没有完全能够吃死二皇子的罪证,但诸多证据的矛头已经指的清清楚楚。” “大人浸淫朝堂数十年,应该已经能猜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做了!明天就是三天的最后一天,大人若不做个选择,那我就得帮大人做了。” 梁检豁然看向了苏扬,“你要把我顶上去?” “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而且,你根本没有争辩的机会!”苏扬轻笑道,“摩尼教数名摩尼师一口咬出了三位大人,与定王府两位管事,我总不至于傻乎乎的直接去咬定王吧?” “两个罪名叠加到一起,还是刺杀亲王,大人应该会落个株连九族,后辈子孙全部入贱籍的下场啊!” 梁检的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苏扬,从牙缝中缓缓挤出几个字,“无耻小人!” “承蒙夸奖!”苏扬拱手,“我不做冤枉人的事!” “我跟刺杀齐王毫无干系!”梁检怒吼。 “我不会这么认为,陛下也不会这么认为的!”苏扬笑吟吟看着梁检,“陛下应当早就知道刑部和摩尼教已被二殿下只手掌控,我这个差事交上去,不是不太圆满,绝不会有错。梁大人该不会真的以为,陛下对下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吧?” 梁检杀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扬,咬牙切齿说道:“你这是栽赃陷害!” “只有梁大人你会这么认为。”苏扬说道。 梁检深呼口气,后脑勺咚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许久,他才喃喃说道:“我对齐王刺杀之事,真的毫不知情!” “大人可以继续负隅顽抗,固执的坚持自己心中的见解,其实无所谓的。”苏扬说道,“今日前来见大人一面,我只是抱了一点可有可无的希望。大人若是识相,那自然最好,若是宁愿落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也不愿说点什么,那我也没意见。” “梁大人,你应当很清楚。哪怕我手中握了绝对致命的证据,这件事也会被陛下压下去的,二殿下最多被禁足。但这点证据,对大人而言,却恰好相反。” “大人可以慢慢考虑下,到底是选择一个痛痛快快株连九族的死法,还是挣这微薄的一线生机!” 梁检一言不发的看着苏扬。 有些时候,谎话反而无所谓。 具有真正杀伤力的,是这半真半假的话。 梁检心中没有任何的触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在刑部呆的时间,可比苏扬久太多了,也自然清楚,苏扬说的确实是真的。 “你保证不了我任何东西!”梁检沉声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他的声音忽然间有些沙哑。 苏扬颔首,“我确实保证不了梁大人任何的东西,是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能保证的只有大人株连九族的下场,以及那并不算多么可能的一线生机。” 梁检忽然嘲弄地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的无耻!” “可我并不觉得我冤枉了大人!”苏扬说道。 “我与摩尼教根本毫无干系,他们怎么可能会攀咬我?”梁检怒声喝道。 苏扬扣了扣鼻子,“我吩咐的,有问题吗梁大人?” 梁检咬着牙再度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金荣的身份?”又过了好一会儿,梁检说道。 “梁大人是想告诉我点什么呢,还是想考我?”苏扬笑问道,“金荣,二殿下的嫡系嘛不是!” 第747章 极限反转 当苏扬以调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检再度沉默了。 他的表情中透着一些深沉,又透着一丝的不安,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不过,苏扬还算淡定。 他很平静的看着梁检,就像是两个重逢的老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其实苏扬说的也是实话,他还真的只是来梁检这儿碰运气来的。 他真正想要啃下来的不是梁检,而是金荣。 摩尼教和梁检两方的证词,都很直接的证明了金荣这个在刑部并不是很起眼的家伙,在二皇子那边的地位和分量,这才是一条真正的大鱼。 至于梁检嘛! 苏扬看了这个老小子一眼,他藏得深不深都不要紧了。 说白了,这老小子就是苏扬想放弃,又不太想放弃的一点希望。 “我有一个条件!”又隔了好长的时间,梁检才闷声说道。 苏扬直接很果断的摇头,“别跟我提条件,我只是一个权刑部侍郎,没有资格能答应你什么。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现在是在给自己争取活的机会,不要想着跟我提什么条件!” “卷进储位和齐王两件大事之中,梁大人,你又何必让我再说一遍呢!” 梁检的脸色猛地一变,他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储位……” 看着他的脸色,苏扬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梁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卷入了储位之争? 不是吧,我的老大人,这真的不够明显吗?! “陛下不中意二殿下?”梁检一脸震惊的问道,似乎非常的难以置信。 苏扬神色愕然,脸都差点被这老小子给秀麻了。 “梁大人,这种事,你问我?你觉得我知道吗?”苏扬都差点气笑了。 虽然陛下剪除二皇子羽翼的事就是铁一般的事实,但这事能明着说吗? 那明显的不能嘛! 在苏扬的意识中,梁检一直是一个心思沉重,城府极深的老东西。 可他这话问的,让苏扬都差点忍不住推翻他从前对梁检的判断了。 这话,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能说出来的。 “也是!”梁检怅然笑了一声,旋即好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活动了一下胳膊,说道,“恐怕是要让苏大人失望了,虽然我确实拥立二殿下,但他所做的事情,我知道真不多。” “唯一知道的,大概你也知道。不过就是二殿下暗地里养了一支私军,又在各地遍插亲信,伪造军功,数次构陷三殿下,又于大殿下之死有些扯不清楚的关系。奥,对,还有就是二殿下不太本分,与宫中有染,这个我想你应该是不知道的。” 苏扬:!!! 苏扬此刻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人,目瞪口呆。 老东西,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是张口就来,随随便便就是一堆的惊天大瓜,我都没想好怎么接的啊这。 本来苏扬只是来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碰了一堆的大瓜。 “老东西,明说吧,想死想活?”苏扬冷声问道。 至于梁检刚刚说的这些,他默默的记了下来,但却并没有声张。 梁检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扬,忽然幽幽长叹了一声,“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 “的确没你知道的多,但够用了。”苏扬说道。 梁检点了点头,“叫人吧,写供词!” 苏扬却摇了摇头,“不急,你这供词送上去必死无疑。” “你也知道?”梁检忽然有些惊愕的反问了一句。 苏扬:…… “老东西,给你一点脸,你别老是给我秀智商。既然你也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呢?”苏扬都快被气笑了,他现在还真有些拿捏不定这老小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知道送上去死路一条,你他娘的还主动要求? 脑子有包,还是真嫌自己命长?! “你现在不是在审问我吗?”梁检很严肃的反问道。 这话说的,把苏扬是真给搞糊涂了。 若这刑部大牢里的犯人都像梁检这样懂事,那可就太省事了。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严刑拷问我吗?”梁检又重复了一遍,“既然苏大人有心,老夫这个要求,总该不会太高吧!” 苏扬笑了。 行,原来竟然是自己太笨了。 “那就有劳梁大人受点皮肉之苦!”苏扬起身说道。 “先些供词吧。”梁检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冷淡的模样。 苏扬摇头轻笑了一声,这老东西,还真不愧是个老狐狸啊。 就他手里捏的这些东西,一下子让苏扬少走了不知道多少的弯路。 关键,这大爷是真懂啊! 短短的几句话之间,利弊竟然拿捏的稳稳当当的。 苏扬派人唤来了书吏,但梁检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书吏,却忽然间又什么话都不说了。 “我亲自来吧。”苏扬挥手打发了书吏,盘膝坐定,亲自提笔。 “老夫以为苏大人应该也是个聪明人,为何要假他人之手呢?”梁检有些失望的嘀咕道。 这一点苏扬倒是想到了,但他觉得没有必要。 “借他人之手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苏扬说道。 梁检摇了摇头,“何必牵连这些小吏呢!” “陛下不会因此而牵连小吏的!”苏扬说道。 “可有些人会!”梁检说道。 “行行行,您老也别坚持这个了,我听你的就是,先从那个开始说?”苏扬问道。 “你似乎更感兴趣二殿下与宫中的事情?”梁检目光幽幽的看着苏扬。 苏扬打了个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哈哈,真不愧是梁大人,我感兴趣的,还真就是这个!” “那就先从这个开始说吧。”梁检从善如流。 这一刻的梁检,让苏扬忽然间非常的怀疑人生。 这个人态度的转变,跟之前苏扬认识的,完全就是两个人的感觉。 梁检口述,苏扬记录。 太医兼刑部侍郎苏扬,第一次做书吏,就吃到了大宋朝绝对的惊天大瓜。 吃的津津有味的苏扬,等写完的时候,冷汗都快下来了。 二皇子,真是个人才啊! 让这个伪善的东西做了皇帝,天下百姓估计又得罪受了。 “梁大人,下官冒昧的问一句,你也不算是个烂人,为什么明知二殿下是这样的人,还要选择拥立呢?”苏扬实在是有些好奇。 “嗬嗬,上了船,岂是那么容易下去的?更何况,你怎么就一定觉得老夫是先知道了这些,后来才选择拥立的呢?反过来难道不行吗?”梁检说道。 苏扬沉默了片刻,“我忽然间有些理解你了。” “过早站队,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那个姓荀的,道貌岸然的老狗!我等着你步我的后尘。”梁检冷笑道。 “我谢谢你啊老东西!”苏扬撇嘴说道。 第748章 梁检的手段 荀正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苏扬暂时真不太想评价。 他只知道他这一路走来,荀正帮了他不少。 苏扬的心中有相对的正义,但并没有绝对的正义。 哪怕现在有十足的证据表明荀正表面道德君子,背地里什么丧良心的事都做,在现在苏扬也不可能去做什么,除非他一绝醒来,脑子忽然间不太正常了,那倒有可能。 “我们还是说说其他的吧!”苏扬翻动宣纸,重新提笔对梁检说道。 梁检似乎有些恍惚,目光游移在大牢发黑的房顶,喃喃说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呢!” 苏扬没有催促,安安稳稳的等着。 这老东西果然是一个的老狐狸。 当一个人开始如此斟酌的时候,要么是无话可说,要么就是他手中握着的东西太多,需要挑选一下,看看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 但不管梁检要说什么,对苏扬而言,这都属于是意外之喜。 而且还是大大的意外之喜。 所以苏扬一点也不挑,更没有想着要把梁检里里外外翻个底儿掉。 “说一说二殿下的那支私军吧,我觉得你可能比较关心这个。”梁检许久之后才说道。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苏扬现在还真比较关心这个。 尤其是这支私军的甲胄,更是苏扬关心的重点。 “二殿下的这支私军,倒也不能算是什么秘密,当初建立这支私军的时候,是陛下首肯的,做为二殿下的亲军在培养。”梁检边想边说道,“但人的野心是无穷尽的,当你有了第一个的时候,便还想有更多。正如很少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银子过多一样,二殿下也始终觉得自己的兵不够多。” “据我所知,他后来又在暗中培养了大量的私军,数量在五千上下。起初,陛下钦定的亲兵人数是五百,这件事,我不知道陛下是否知晓。” “若陛下知道,此事兴许会成为二皇子此番羽翼被剪除的根源所在。” 苏扬听的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梁检的这番话,配合摩尼教众人的口供,他已经不难得出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二皇子这是要造反! 他这事办的都快明目张胆了。 “我想知道这支私军的详细情况,譬如他们所使用的兵器、甲胄从什么地方而来。”苏扬说道,他并没有直接了当的询问甲胄是什么样的,换了一个相对比较委婉的问法。 梁检却摇了摇头,“此事我当真不得而知。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定然不是朝廷给供给的。你觉得暗地里培养的私军,二殿下怎么可能会选择从朝廷获取这些兵器辎重。” “此事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随随便便就能想清楚。” 苏扬颔首,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接着问道:“你可有见过二殿下的这支私军?” 梁检又摇了摇头。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看向了苏扬问道:“看来你掌握的最直接的证据是兵器与甲胄是吗?” 苏扬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梁检沉吟了一会儿,“我想也是的!” “齐王久在军中,对我大宋军中之事了若指掌,刺客刺杀他,所使用的武器和甲胄,应当是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的。” “既然是如此,那你就完全没有必要死抓着这支私军不放了,没有可能的。二殿下虽然不算是什么雄主,但绝对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上赶着把把柄往齐王和你的手中送。” “你做的倒也没有错,案子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不太可能抓到幕后真正的凶手了。把我们几位还有摩尼教众人推上去,陛下应该也是满意的。” “你还真保证不了我什么。” 苏扬笑了笑,“若是梁大人闭口不言,我肯定什么也保证不了。但现在嘛,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梁大人,你有三成的可能生还,还有一成的可能官复原职。” 梁检像是听了个大大的笑话,笑的那两撇胡须都在不安分的颤抖着。 “这种虚无的大话老夫已经听过无数回了,这一次,你就别拿这种来搪塞我了,没有必要,即便你不这么说,你看我该说的还不是照样在说。”梁检说道,“你放心,我看的比你开!” 苏扬也跟着笑了,“梁大人想当个笑话听一听也是可以的,但我苏扬说出来的话,都是有一定的依据的,我能办到的会说,办不到的我什么也不会说。大话,对我不太适合。” 梁检的目光忽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是两柄尖刀交错在空中。 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间咬牙切齿说道:“金荣是二殿下与摩尼教之间的纽带,钱大敨暗中打理京中各司,为摩尼教行事大开方便之门。这些年里,死在摩尼教刺杀之下的官吏多达十一位。我这儿都有无比清晰的卷宗,案子一目了然。” 苏扬准备落下的笔,听到这番话,猛地停顿了下来。 “梁大人,你要铁了心说这个事,你三成的生还几率得降到一成,至于官复原职就别想了。”苏扬幽幽说道。 他真不知道这老小子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提这事? 虽然苏扬很乐意听,可站在梁检的角度,总有些不太理智。 这完完全全就是上赶着找死! 他身为刑部尚书明明手中握着致命的证据,但却始终不拿出来,陛下只需要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断他一个株连九族,断无其他的可能。 梁检却笑了起来,“此事我可给陛下上过折子,只是被陛下压了下来!但从前是一种说法,现在又将是另外一种说法,你觉得我在这个时候再递上这么一份供词,陛下会怎么看?” “卧槽,你还想当大忠臣?!”苏扬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被梁检震惊到头皮都发麻了。 这老小子竟然打的不是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他他娘的竟然还想当个忠臣! “忠臣就谈不上,只是忽然间想起,老夫兴许还有另外一条生路。”梁检拂须说道。 苏扬撇嘴,“没有另外一条,你这说来说去还是同一条。” “梁大人,容我插一句题外话,你是二殿下的走狗,当初怎么想到会给陛下上折子的呢?” 苏扬那是真的好奇! 梁检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笑意,“苏大人,老夫是拥立二殿下没有错,可我始终清楚,我是陛下的臣子。拥戴新的储君,可不是一门心思的跟着尚未成为储君的皇子造反!” “如此说来,倒是我一直以来错怪了梁大人?”苏扬反问道。 “应该是吧!”梁检轻笑说道。 苏扬神色古怪的看着梁检,这老狐狸,是真的贼! 第749章 你的靠山没我硬! 梁检的道理乍一听好像有点毛病,可苏扬仔细一想,才愕然发现,刚刚觉得有毛病的他其实才真的有毛病! 人家梁大人的想法,那很靠谱啊! 苏扬提笔挥墨,将梁检方才所说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苏扬问道:“梁大人可还有其他想要交代的?” “其他的东西,老夫就不建议你继续写在这上面了。”梁检示意了一下苏扬已经写了足足五六页的供词,说道。 苏扬很配合的放下了毛笔,“我会酌情考虑的。” 梁检点头,这才徐徐说道:“方才我言及的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拿去撬开金荣与钱大敨的嘴,这两个人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多,姓金那个小子,甚至或许知道二殿下是否有派人行刺齐王!” “刺客入京行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要过禁军这一关,还要有清楚齐王踪迹的内应。而这些事,不可能是刺客亲自去做的,必然会有几个在中间联络的人,甚至两个。” “对了,这个写上!” 苏扬瞅了一眼梁检,表情有点不爽。 这感觉就不像是他在审讯犯人,而是在跟一个大爷请教。 默默提笔将这些东西补上之后,苏扬问道:“您老继续!” 梁检双手抱着左膝盖,背部靠在墙壁上,又默默回忆了一番这才继续说道:“你下过江州与严州,应当很清楚那两地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为了在陛下面前表现更多的能力,二殿下一直以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老夫虽是得利者之一,但我对天发誓,我并未参与。但钱大敨应该知道此事的个中详情,把这几州的案子趁机在拎出来,你就有足够的理由做一定的假设和怀疑,向陛下禀报了。” 苏扬对梁检这老东西看不顺眼是一回事,但是听他这么一番话,他现在是真不服气不行,这老东西的肚子里装的简直全是心眼子。 而且他现在说的这些话,看似有不少的废话,可句句都落到了实处。 最令苏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说的这些事,大部分他在之前就已经留下了后手。 梁检曾经留的时候,可能也是想着以防万一。 但现在,这个万一就这么碰上了。 苏扬在梁检的单人牢房里一直待到天亮,才怀中抱着厚厚一叠的供状走了出来。 他从梁检口中得到的意外之喜太多,搞的整个人都快麻了。 那随随便便的一件事儿拎出来,二皇子就绝对能遭到满朝文武的群起而攻之。 可梁检一口气说了足足十余件! 出了梁检的监舍,苏扬命差役给自己准备了一杯浓茶,然后就直接走进了金荣所在牢房。这三位刑部的大人物,苏扬为了避免这几个老狐狸呆一起,商量出一点令人的焦头烂额的东西,所以都给特殊对待了一下。 他们住的,都是整个刑部最好的单人牢房,条件最好的。 对于这些罪囚而言,能住单人间那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至于住的环境,整体上都大差不差。 当苏扬像个老教授般,腋下夹着梁检的供状,端着茶杯走进去的时候,金荣正在牢中练拳,拳打的虎虎生风。 “没想到金大人竟然还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在差役将桌椅放下之后,苏扬施施然落座,一脸平静的对金荣说道。 只在苏扬进门的时候,金荣瞥了一眼,此后就再未正眼看过苏扬。 “看来,金大人是在这里过的太舒服了啊!”苏扬喃喃自语般说道,“来人,请黄大人过来一趟!” 立在门口的差役立刻领命而去。 大概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黄景龙才打着哈欠姗姗来到。 一看黄景龙这个样子,苏扬的双目陡然眯了起来,“黄大人这是还没睡醒?” “让苏大人见笑了,下官倒是睡醒了,可能是睡的时辰有些短了,人有些没精神!”黄景龙说道。 “哟,那黄大人应该多睡会儿的。”苏扬说道,“有人说人睡的时辰不能过短,少说也要四个时辰,黄大人肯定是不够四个时辰的。” 黄景龙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苏扬神色的异常,自顾自说道:“那肯定没有,顶多也就睡了三个时辰左右吧。” 苏扬嘴角的笑意渐渐泛冷,“本官看来是真的打扰到黄大人休息了,可真不好意思。” 黄景龙连连摆手,“苏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不严重,我应该道歉的。”苏扬抬手饮了一口茶,“仓促间请黄大人过来,本官只是想问问黄大人,对金大人的审讯可有了结果?” 黄景龙看了一眼不远处神色倨傲,以及自顾自练拳的金荣,有些欲言又止,压低声音对苏扬说道,“苏大人,我觉得金大人应该是……被冤枉的。” “奥,是吗?”苏扬故作惊讶问道。 黄景龙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的对苏扬说道:“应当是如此的,昨天晚上下官几乎是用尽了手段,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下官又仔细查了查金大人的底细,也很干净。” “大人,下官怀疑是摩尼教的贼众故意攀咬,试图扰乱我们的判断。” 苏扬看了一眼金荣身上整整齐齐的衣衫,“黄大人是如何审讯的,麻烦再为本官演示一遍!” 黄景龙的神色僵住了,怔怔的看着苏扬,“大人,这……还要再来一遍吗?” “来一遍吧,反正我们的时间现在挺充分的,齐王之案已经基本上清楚了。”苏扬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对黄景龙说道。 黄景龙咧了咧嘴,表情跟吃了几百顿的飞翔一般极其难看的点了点头,“下官遵令。” “开始吧。”苏扬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景龙搓着双手,看着金荣目光忽上忽下的闪烁着,“金大人,还请配合一下,这个案子我们早点理清楚,对我们大家都好不是吗?你又何必苦苦扛着呢?” 苏扬抬手直接打断了黄景龙,“黄大人,你就是这么的审问的?” 黄景龙有些尴尬,“这个……习惯不是很擅长审讯,我大概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跟金大人磨了一晚上。” “奥,是这样吗?”苏扬冷笑了一声,“那要不然我先给黄大人打个样吧还是。” “来人,请金大人上绞架!” 黄景龙被吓了一跳。 金荣也猛地扭头看了过来,“苏扬,你可知道我背后站的到底是谁,今日你敢请我上绞架,明日你就会死全家!” “威胁我啊?挺好!”苏扬一脸的不在意,“那就请金大人尝尝千刀万剐的感觉吧!”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的靠山,没我的硬!” 第750章 这是个老实人! “你不敢!” 金荣狞笑着,冲苏扬咆哮道。 黄景龙腆着脸,几乎是见缝插针的对苏扬劝道,“大人,金大人尚未定罪,就直接上这种大刑恐怕真的不太合适!” “用了刑,罪不就定了嘛?”苏扬反问道。 这个理由太强大,强大到金荣的脸色都变了数变,至于黄景龙就更是无言以对。 “大人,这……恐怕真的不合适!”黄景龙歪着头扭捏劝道。 “那就由黄大人来监督用刑吧!”苏扬往椅子上一靠,神色攸的变冷。 这个一秒变脸术唬的黄景龙进退两难,他试图在苏扬的脸上看到一些信号。 但很可惜,苏扬的表情始终阴沉如水,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黄景龙的喉结动了一下,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的目光游移缓缓游移到了金荣的身上,有些举棋不定。 “黄大人还在犹豫什么呢?难不成是准备亲自操刀?”苏扬嘴角微微上翘,嘲讽的看着黄景龙。 “不不不,不用了,下官……下官还是监督行刑吧。”黄景龙连忙说道。 开玩笑,亲自操刀,那还不如杀了他来的更干脆一些。 监督刑讯,他尚有一定转圜的余地,起码真到了那个关头还能解释一二。 可要他亲自操刀,把金荣给割了,就算是他跳进黄河,这茬事肯定是撇不清楚了。 “那就行刑吧!”苏扬淡然的坐在那里,对黄景龙再度吩咐道。 “哎哎哎,好。”黄景龙悄悄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今天这个差事,他应付的比自家那母老虎还吃力。 而一直在不远处观察形势的金荣一看苏扬竟真的打算刮了他,也顿时急了,“苏扬,你可想起来你到底在做什么,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不是死囚!你敢对我动此重刑,难道就不怕你项上人头不保?” 苏扬瞥了一眼金荣,“猪是死于愚蠢,你觉得你是死于什么?” “陛下于我便宜行事之权,莫说是对你这个朝廷命官动刑,就算是我现在一刀把你给砍了,顶多也就是罚俸一两个月,你就收起你这些没用的心思吧。罚俸一两个月本官还能扛得住,虽然因为你这种王八蛋导致罚俸,心里不太爽利,但无所谓。” 金荣瞪着眼睛大声咆哮道:“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会给你这样的便宜行事之权?!” “孤陋寡闻!”苏扬冷哼了一声,“你我皆是做走狗的,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权利!” 金荣的面色渐渐煞白,连呼吸都喘的不太均匀了。 他不相信,他怎么可能能相信?! 但看看苏扬稳如泰山般的做派,再想想自己亲身所经历的一些事情。 金荣又不得不相信。 他在刑部仅只是位居中流,可就是因为他背后的主子,哪怕是刑部尚书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黄大人,你看金大人都准备好了,就别愣着了!”苏扬往椅子上一躺,直接进入贤者模式,闭目养神。 黄景龙一脸歉意的看着金荣,很隐晦的冲金荣拱了拱手。 金荣冷哼了一声,“黄大人,姓苏的有人撑腰,你可没有!我就算弄不死他,弄死你也易如反掌!” 黄景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不善了起来。 他缓缓从差役的手中接过那把煞气有点重的小刀,喃喃说道:“金大人,我本以为你身为二殿下面前的红人,应该是知道怎么做人的,可我现在发现,你是真不懂啊!” 黄景龙双目之中透着浓重的戾气,手中抓着那把小刀,走到了金荣的面前。 说话间,他忽然抬头,一刀扎进了金荣肌肉凸起的胳膊,刀尖在血肉之中旋了一下,直接将一块肉挑了出来。 金荣痛到嗷一声怪叫,抡起拳头就朝着黄景龙的脑袋砸了过来。 “抓住他!”黄景龙一声暴喝,“意图殴打朝廷命官,给我上刑!” 早就守在一旁的差役,立刻扑了上去。 两个人抓住了金荣的胳膊,一个人抓住金荣的腰,三两下就将陷入了暴走的金荣上了十字架,然后一张铁网往金荣的身上狠狠一勒。 “都给我让开,本官亲自行刑!”黄景龙眼珠暴突着,目中泛着浓烈的凶光。 前一刻还左右推脱的猥琐小人,在下一刻立马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屠夫。 而这大起大落的态度转变,只因为金荣那一句威胁。 在他满脸歉意的给金荣告罪的时候,却迎来了金荣充满了恶意的嘲讽,这很直接的逼迫黄景龙立马站队,并选择了亲自对金荣动手! 苏扬依旧在闭目养神。 昨天晚上仅仅只睡了一个时辰的苏扬,此刻只觉天旋地转,脑袋晕乎乎的。 那怕只是一丁点的休眠时间,对于他而言,都是宝贵的。 黄景龙会怎么选择,又会怎么做,他知道就行了。 “案犯金荣,是不是你设计刺杀了齐王殿下,如实招来!”手中捏着那柄小刀的黄景龙,一瞬间好像大权在握,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 金荣额上青筋暴起,目光泛着凶残的光芒,依旧不依不饶的威胁道,“姓黄的,你挺有有种的,等你看到你的父母妻儿因为你今日之举全部死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希望你继续这么有种!” “无知狂徒,还干抵赖!”黄景龙目光狠狠一瞪,捉着刀上前,“把他给我摁死了!” 左右两名差役立刻死死摁住金荣。 黄景龙就像是一个认真的学徒,他很细致,很缓慢的将刀贴在了金荣的身上。 然后像是那个大厨选材一般,慢慢的挑选了一块自认为自己满意的下刀的地方。 到入肉之后,他的动作一下子就更慢了。 金荣痛到整张脸都在抽搐,额头上的青筋更是扭曲的像百年老树的根,可他的嘴上依旧不落下风,大声叫嚷道:“姓黄的,你娘生你的时候,肯定顿顿吃的是翔,瞧瞧你这肌无力的样子,不就是割一块肉嘛,你这是做什么?绣花呢?” “等着,等老子从这里出来。” “我一定会用你手中这把刀,把你剔成一副骷髅!” “不过,你放心我的手可比你稳当多了,剔你这一身肉,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我又不想你那么快死,我会把你剔一半留一半,然后隔几天再慢慢剔!” 黄景龙不为所动,动作依旧无比的缓慢。 看他那动作根本不像是在行刑,更像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许是金荣的态度让黄景龙意识到,现在就直接讯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在割下来一块之后,并没有再讯问,而是闷着头继续割。 第751章 我愿为刽子手! 金荣嚣张大骂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似乎随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随着伤口越来越多,他渐渐连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而黄景龙只是闷着头当刽子手。 在最开始问了两句之后,他后来一句话都没有再问过。 至于苏扬…… 本来只是闭目养神的他,到后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 等到苏扬一觉睡醒的时候,他忽然间有一种好像有穿越了的错觉。 眼前透着一股光怪陆离的不正切感。 这是典型的熬夜后遗症了。 一直熬下去,身体好点的人说扛也就一直扛下去了。 可稍微睡一下,又睡不醒,就出现了苏扬现在的状况。 眼前的世界不真切,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 黄景龙干干净净的立在苏扬的面前,低垂着头,弓着身子。 看到苏扬睡醒,他默默的把一份供状递到了苏扬的面前,“大人,金荣交代了!刺杀齐王的幕后主使就是二殿下,行刺者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刑徒,刑徒的首领之一被二殿下收买,算是二殿下养的狗之一,金荣才有幸见过那个刑徒首领几面。” “而这一次刺杀因为需要刑部的配合,金荣私底下也见过那个刑徒首领一面。” 苏扬目录诧异,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之喜。 他是真没想到,黄景龙一发狠,竟然直接从金荣的手中撬出了如此关键的消息。 “他没死吧?”苏扬问道。 “没有,还有一口气!”黄景龙说道。 “找个医工,把他的命保下来,说不定他等会还要面圣。”苏扬说道。 黄景龙能从金荣的口中得到这个关键的消息,苏扬几乎能够想象到金荣的惨样。 “是!”黄景龙很顺从的应了下来。 此刻的他,跟苏扬刚开始走进这间牢狱之时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亲手当了一回刽子手之后,黄景龙的眼角就带上了凶戾之气。 “这一次,你立了大功!”苏扬慢悠悠说道。 黄景龙低头,“下官不敢居功!” “不,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苏扬还没有从下属手中抢功劳的习惯。”苏扬抬了抬手,“你知道若你不选择审讯金荣会是什么下场吗?” 黄景龙抬头看向了苏扬,迟疑少许,说道:“知道!” “给你一句忠告吧,不管给谁当走狗,最好专心一点,不要三心二意,做墙头草。不过,在这朝野上下,我觉得当走狗最好还是……”苏扬指了指上面,“这天下如今还是陛下的天下,诸位皇子,可还连一个储君都没有呢。” 黄景龙,“谨遵大人教诲,下官觉得当个刽子手挺好!” 苏扬闻言笑了,“你觉着挺好就挺好吧,钱大敨你继续负责审讯,本官即刻入宫!” “是!” 有了这么一茬,苏扬发现黄景龙确实有了明显的转变。 这人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一直属于是那种见缝插针,谁强大就跟谁亲近的人。 而这一次,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被苏扬给逼上贼船了。 想下去,那都由不得他。 而有金荣的供词,这个案子到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定案了。 苏扬准备的那些东西根本都用不上,直接就可以给皇帝汇报。 离开大牢后,苏扬回了一趟官署。 洗了个澡,让自己稍微清醒了几分,又换上了官服之后,这才带着厚厚一摞的供状进了宫。 在深重的禁宫里,苏扬像闯关一般一路通报,才到了皇帝的面前。 始终一副病恹恹模样的皇帝赵煊看到苏扬进宫,几乎不显山不露水的眼帘中,也多了一丝惊诧,“苏卿该不会是想告诉朕,齐王被刺杀之案已经水落石出了吧?” “正是!”苏扬朗声说道,“但在臣禀报此案之前,臣请陛下赦免臣的死罪!” “准了,不管你接下来要说什么,皆无罪!”赵煊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准允了。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长揖到底。 再度起身之后,他将供状连同自己之前整理的卷宗,一并递了上去,“请陛下过目!” 在元公公接过那些东西之后,苏扬继续解释道:“陛下,这里面包含了数份口供。臣得到了一些江湖传言,说摩尼教在京中时常做那犯上作乱的勾当,便以迅雷之势,迅速抓捕了摩尼教数名摩尼师与法师。” “通过对这些人的审讯,竟意外牵扯出了的刑部的几位大人,刑部员外郎金荣,刑部侍郎钱大敨,以及证据不是很明确的刑部尚书梁检梁大人。” “摩尼教徒招供,他们是听从金荣与钱大敨二人的指使,时常暗中运送一些不知底细的东西进京,而这些命令,是从二殿下的府邸发出来的。” “定王府有两位管事牵扯其中,下官已经派人羁押了,暂时尚未得到有用的东西。” “在今天凌晨,臣又连夜审讯了刑部尚书梁检梁大人与员外郎金荣大人两位大人,倒是让臣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而这些消息过于骇人听闻,臣……死罪!” 赵煊双手举着卷宗,病恹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他瞥了一眼苏扬,“无罪,继续说吧!” “是!”苏扬应下,继续说道:“除了梁大人交代的那些东西之外,员外郎金荣金大人交代的东西,非常直接的证明了齐王被刺杀一案,幕后主使者便是二殿下。” “真正动手的,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刑徒,金大人所描述的甲胄特征,也与下官亲自所见的吻合,完全一致。” “此次刺杀事件中,刑徒是真正动手的,而金荣以刑部职权之便,为这些刺客大开方便之门,负责善后以及处理一些首尾。” “据金荣交代,刑徒组织的首领之一早已被二殿下收为己用。” “陛下,臣目前所知的就这些,详细阐述皆在卷宗之中。” 说完之后,苏扬也就听天由命了。 虽然他觉得皇帝应该不会把他给怎么样,但这个事很难用他做的设定去一概而论。 赵煊慢条斯理的看着卷宗,忽然问道:“你的道听途说来自老三吧?朕说的,是摩尼教之事!” 苏扬的头皮顿时就麻了。 果然,在这京师之内没有什么是能瞒得住皇帝的耳目的。 苏扬微微抿唇,顿首说道:“回陛下,三殿下确实指点了一下为臣。” “嗯,你倒是会审时度势。”赵煊忽然笑了一下,只不过他病恹恹的样子,让这一份笑意看起来稍稍有些瘆人。 “朕的这些儿子啊,中用的朕瞧不上,朕瞧上的,个个不中用。但看看他们勾心斗角的手段,个个又好像手段十足。” 这话说的,苏扬根本无处可接,也完全不敢接。 第752章 民心难安 自古但凡牵扯到储位之争的,那个个都是火葬场。 反正在苏扬的印象中,掺和这事儿最后落个圆满下场的,好像真没几个。 皇帝在上面说归说,但这事儿苏扬可不敢答腔。 这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还想多活几天,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亡故了。 现在他可还没有牵扯到储位之争的漩涡内核呢,身上招惹的麻烦就已经层出不穷了,这要是再把手伸的深一点,估计骨头渣子都不会给他留下一点。 “苏卿,你觉得朕这些儿子之中,谁更能胜任这个位子?”赵煊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端起右手边的杯子轻啜了一口。 苏扬正在心里盘算怎么想办法避免这个问题,结果皇帝竟然直截了当的就问了出来! 这…… 苏扬的嘴皮子微微抽搐着,难受到他想原地炸裂。 他敢肯定,他现在在这里说的话,他还没有出宫就一定会传到那些人的耳中。 保证该知道的人,绝对会一个不落的全都都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苏扬根本不需要活动脑子就能想的到。 他定然会成为大部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当皇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很想说,在诸位皇子之中,五殿下最善! 但哪敢说啊! 说了不但起不到进言的作用,反而不但会给他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也会连累赵艺弘,让他陷入生死局面。 “你在想什么?”赵煊见苏扬久久不说话,开口问道。 苏扬拱手为揖,说道:“臣方才思来想去,却愕然发现,臣位卑,对诸位殿下竟是不甚了解。既是不甚了解,臣就不敢枉下断言,胡言乱语。” “朕准你的胡言乱语。”赵煊一句话直接堵死了苏扬的借口。 “臣与五殿下、三殿下最为熟悉,陛下若非要臣讲一讲,臣便只能如此说了。”苏扬硬着头皮说道,反正这也是实际情况,他的关系圈子,京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 诸位皇子之中,与他关系最善的就是赵艺弘。 三殿下倒是帮助了他许多,可他与三殿下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么的好。 三皇子一直想拉拢他,而苏扬一直惦记着三皇子的人情。 也就仅此而已了。 病恹恹的赵煊坐的好像一尊雕塑,闻言呵呵笑了两声,“真是个见缝插针的小滑头啊!也罢,朕会留意老三与老五的。” 苏扬眉头轻轻一蹙,满脑门子的问号。 陛下啊,你可真是我亲大爷! 案子倒是水落石出了,可你这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你留意什么,拢共这么几位皇子,哪一个你没有留意?! 这话又何必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呢?! “这个案子既然是你查出来的,如何审理就交给你了,可有难处?”赵煊拿手指挑了挑那堆积如山一般的供词和卷宗,对苏扬说道。 苏扬:!!! “陛下,此案交给微臣判定,恐有不妥!”苏扬立马说道,“此案牵扯极大,事涉齐王、二殿下,且臣也是苦主之一,与理与法皆不合适,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倒也是。”赵煊沉吟着,“那就交由大理寺审理吧!” “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你的意见,如何处置?” 苏扬一下子真的想死。 我的皇帝老爷啊,你这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呢?! 踢过去一个雷,立马又甩过来另外一个雷。 还都是一炸就必死无疑的! 问他的处置意见,这跟他直接把这案子给判了有什么区别? “回陛下,此案之中,摩尼教贼众猖獗,微臣以为摩尼教贼众,有一个算一个,皆不能放过,当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以正天下之气。”苏扬说道。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雷他若是不点两个,这一茬事是过不去了。 陛下看样子是真不打算放过他。 苏扬猜不到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如此。 “嗯,记下来,回头告诉大理寺卿。”赵煊颔首,对一侧的元公公说道。 苏扬:…… 一听皇帝这话,苏扬脑袋上的问号就更多了。 他现在是真的牛皮了啊,远程连大理寺卿都给指挥上了。 让大理寺卿按照他的指示去断案,这算咋回事嘛! 皇帝这一手操作,是真把苏扬给秀到了。 “至于刑部诸位大人,身在其位而不谋其职,勾结摩尼教这种祸国殃民的贼众,臣以为不可轻饶。在此案之中,金荣、钱大敨,臣以为当抄斩,明正典刑。至于尚书梁检,勉强可视为从犯,宜从轻发落。”苏扬说道。 梁检是他那日在大殿之上亲自搬下去的,但这个轮回一下子又稳稳当当的转到了他的手中,现在为梁检求情的还是他。 赵煊那双黑眼圈深重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扬,“你这是在为梁检求情?” “是!”苏扬知道有些他就算是相瞒,也瞒不过去,索性也就老老实的认了。 承认了之后,他这才解释道,“微臣仔细查过梁检大人,在这个案子之中,他本身确实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也没有出太多的力。他算是上了二殿下的船,便有些身不由己,而若不是梁大人的口供,下官很难在短时间对这个案子有实质性的进展。” 这话,苏扬说的分外的直接。 但,这是他故意而为之的。 他没有菩萨心肠,也没有怜天悯地的大慈悲之心,太远的事情他管不到。 但发生在眼前的,他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而无动于衷。 为了夺嫡,二皇子将朝野上下搅得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 杀良冒功,更是被他几乎玩出了花。 人为的逼迫百姓为贼,自己再杀贼立功,如此混账、十恶不赦的事情他竟然也做的出来。若是这样的人当了皇帝,苏扬真看不到大宋还有是那么希望。 哪怕是他这样一个一心求安的小民,也都要想着造反了。 “老二的这是一艘贼船啊!”赵煊呢喃说道。 苏扬默认。 心中却冷笑了一声,这何止是一艘贼船,这简直就是罪恶之源! “陛下,其实此案与江州、严州的案子可以看做是一个案子!”苏扬心有怨气,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便把这个话又一次直接给挑明了。 反正皇帝非要他说点什么,那就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 我可以为国流血,可以为了你这个皇帝无怨无悔,但我见不得这种脏事。 这一次,倒是轮到赵煊沉默了。 立在皇帝身边的元公公不断拿眼神示意苏扬,可苏扬闷着头,装了个没看见。 这么大的案子,总不能真就一句申斥,一个禁足轻飘飘揭过了吧? 恐怕民心难安呐! 第753章 我一定不会反抗的! 当皇帝开始沉默,很明显就出事情了。 但苏扬已经没有那么的在乎了! 如果刚开始什么都没有说,那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可既然有些话已经出了口,戏可以不唱个全乎的,但自己的态度必须要表示出来。 他是大宋的刑部侍郎,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没有道德观的工具人。 “朕……知道了!”思考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徐徐说道,“剥夺老二手上的一切实权,与爵位,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苏扬:??? 这老皇帝是真打算弄死他啊这。 不管是剥夺二皇子手上的实权,还是爵位,这两者对于一个皇子而言,无异于都是酷刑。不管是哪一个,都间接的证明了他与赵煊腚沟子底下这个椅子没有关系了。 起码在最近的几年内,他就被指望了。 日后有没有机会再翻身,那就要看自己的运道了。 苏扬这一手,等同于直接废掉了一个皇子! “臣不敢妄言!”苏扬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现在这情况,他看样子是不跪不行了。 赵煊扫了一眼苏扬,忽然说道:“朕御审此案,大理寺与刑部配合,大理寺审理,刑部权利缉拿刑徒。” “是!”苏扬微微松了口气。 他这一跪,皇帝的口风立马就变了。 但苏扬笃定,这肯定并不是他跪没跪的问题。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既然苏卿不敢进言,那就保留赵鼎的爵位,剥夺一切实权与实邑。” 皇帝的这个决定下的好像格外的用力,说的掷地有声,中气十足,一下子都好像从那个病恹恹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了一般。 苏扬面色平静,在这个时候老老实实的选择了一个倾听者。 该说的虽然都已经说出口了,但这种事真不是他能随便插手的。 刑部在接下来权利缉拿刑徒,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至于苏扬答应了梁检的事情,皇帝再没有提及,苏扬也不敢反问。 但最后的结果应该也大差不差。 梁检官复原职的可能性不太大,但起码那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如果排除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生死危机,苏扬复盘了一下,仅仅两天的时间,把这个案子弄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算是圆满了。 还不错! “传膳吧,我与苏卿一道用个膳。”赵煊并没有再提及这个案子,反而下令传膳。 元公公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从苏扬身边过去的时候,那张老白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看看这个深谙皇帝秉性的老太监对自己反应,苏扬的心里一下子有底了。 皇帝应该对他的观感还不错,并没有暗中将自己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虽然中途跌宕起伏,但好歹还算是万事大吉。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叩首喊道。 …… 皇宫里的饭菜真心不好吃。 这是苏扬再度亲自体验之后,发自内心的认知。 全是样子货! 上来的时候都凉透了,热菜比凉菜还凉,开他娘的玩笑。 就算它本身是非常美味的,可放凉了之后,也就没多么好吃了。 更何况,那些菜本身的味道还一般,一放凉那就更不好吃了。 但当着皇帝的面,苏扬吃的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赵煊见苏扬那般反应,临走的时候还让御厨给苏扬打包了数道菜。 已经涨了两回见识的苏扬,这见识是真心一点也不想再涨了。 太费人了! 离开皇宫之后,苏扬没有急着去刑部,而是直接打道回了府。 不眠不休的肝了两天,苏扬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挂,他现在急需补觉。 在回去的时候,一想到马上就能好好的睡一觉,苏扬的心中竟产生了比洞房花烛夜更激烈的期待,都迫不及待了。 回到苏宅,家里除了几个下人,再无一人。 苏扬也没有她们都去哪儿了,直接把皇帝御赐的食盒往厨房一放,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闷头大睡。 这一觉,苏扬感觉自己能睡到天昏地暗,地老天荒。 但昏昏沉沉的一绝睡醒,苏扬发现外面天光正亮,看影子的倾斜角度,自己好像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 而就在他的床榻边上,李思卿正在宽衣解带。 看到苏扬猛然苏醒,李思卿呆住了,一时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醒了?”李思卿僵硬的笑了笑,笑容间深藏妩媚。 苏扬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然后自己靠在上面,兴趣盎然的看着李思卿说道:“你继续,没事,我喜欢看这样的场面。” “啊……我……我就是换个衣服。”被撞破了那一点点不成熟的小心思,李思卿面色蓦的通红,尤其对上苏扬那几乎毫不掩饰的目光,那张魔鬼般勾人的脸颊上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过了心里那道坎之后的苏扬,可以说是很彻底的暴露了自己的本形。 他不但目光毫不避讳,甚至还想动点手脚。 “没事,你换呗!”苏扬笑着说道,“你里面那间要不要顺带一起换了?我看不太清楚!” 李思卿猛地一般遮掩住,啐道:“你想的倒挺美!” 说完,直接夺路而逃。 李思卿搞这么一出想做什么,苏扬不知道。 但他现在的肠子是真青了,他应该晚点醒来的。 不,就算是醒来,也应该装睡的,那样更好。 说来说去,还是这福运浅薄了一些。 当猎物和猎人转换身份之后,一切就变的不一样了。 一阵扼腕叹息之后,苏扬利索的起身下了床。 洗漱了一下之后,他才确实,他确确实实只睡了一个多时辰。 但心里没有了压力之后,这一个多时辰的睡眠质量相当的好。 这两天硬熬出来的毛病,竟然统统都不见了。 收拾齐当,苏扬准备去刑部的时候,在院子里又撞进了李思卿。 她鬼鬼祟祟的,看见苏扬一脸的心虚。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苏扬有些好笑的问道。 李思卿脖子一扬,傲然说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不就是想整一下你,还别发现了嘛!你别多想啊,我就是想整一下你的!” 苏扬笑的春风荡漾,“你说了可不算,反正我看到的就是那个样子,我觉得你对我企图行不轨之事。不过,你下一回要是想继续,请在我醒着的时候来,我一定不会反抗的。” 一句话,李思卿那张俏脸腾一下又红了个彻底。 她风情万种的横了苏扬一眼,夺路而逃。 “明明怨气那么重,可怎么看着像是在勾引我呢!”苏扬盯着李思卿妖娆的背影,一阵摇头叹息,看来最近他这心动荡的实在有些厉害。 第754章 机缘巧合 刑部。 苏扬将刑部仅存的这些硕果们召集到了一起,就在他自己的官署之中。 偌大的一个刑部,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三瓜俩枣,苏扬自己都觉得寒碜。 整个刑部员外郎以上的官吏,现在剩下的勉勉强强有个一半吧。 他第一次出手,刑部两位尚书,一位侍郎就全折了。 而这一次,折的更严重,也更惨。 现在还关在刑部大牢的,除了梁检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应该是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最轻的可能会是个斩立决,至于像金荣那样问题比较严重的,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诸位大人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苏扬面带笑意,看着一屋子的官吏说道。 和苏扬第一次召集他们议事不同,这一次大家的态度明显有了非常显著的改变。 那一双双看向苏扬的目光中,多了许多的敬畏和服从。 “大人,陛下……怎么说的?”高高瘦瘦,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的种康有些忐忑的问道。 “陛下将御审此案,我们接下来只需全力捉拿刑徒便可!”苏扬朗声说道。 种康面色微变,眼神和其他人交汇了一下,说道:“大人,陛下御审此案,这是不相信我们刑部的审理结果?” 苏扬摇头轻笑了一声,“诸位大人,没有必要紧张。陛下之所以要亲自审理此案,只是因为此案牵扯到的人过于关键,不管是齐王还是二皇子,都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判决的。” 听苏扬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本身这个案子让大家就已经足够的提心吊胆了,若是费尽千幸万苦调查,好不容易水落石出,结果临到头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要崩溃。 对于现在在座的这些人而言,这个案子,无疑是他们进入刑部以来,遇见的最棘手,最麻烦的案子,没有之一。 “接下来,诸位大人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吃一顿好的,好好睡一觉,然后我们全力以赴,将剩下的这点首尾处理干净,争取完美收官!”苏扬说道。 现在剩下的差事也不是很多了。 也就是钱大敨和定王府那两个管事死鸭子嘴硬,还是硬撑。 攻破这三个人,捉拿刑徒的刺客,再整理一番完整的卷宗。 刑部在这个案子上的差事也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就在众人喜上眉梢,已经开始商量接下来上哪吃饭,吃点什么好好犒劳一下的时候,都官郎中黄景龙忽然上前说道:“下官想请大人准允,让下官先把钱大敨的嘴巴撬开之后再休息。” 堂上众人瞬间沉默了,一个个看向黄景龙的目光埋怨之意毫不掩饰。 大家都已经商量好接下来上哪潇洒,吃什么了,结果你跳出来竟然说要加班? 这就属于是直截了当的拉仇恨了。 众人的态度转变苏扬尽收眼底,说道:“你还是跟大家一起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办差也不迟。” 黄景龙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道,“大人,我还是把这点事做完吧。我现在就算是回去休息,也睡不着,肯定会噩梦连连。” “既然已经下了狠手,那我索性一鼓作气,也让自己稍微适应一下刽子手这个新的身份,避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晚上做噩梦,睡不着。” 苏扬登时无言以对。 种康等人也听了个目瞪口呆。 他们方才想起,黄景龙这个刑部出了名的墙头草,在今日凌晨把金荣给活剐了。 这确实暂时不宜休息,还真会做噩梦的。 苏扬很能理解黄景龙心态的转变,这家伙狠起来,不但狠还非常的理智。 他的这个做法,对他自己确实是比较有利的。 熬到整个人都快三魂出窍,再狠狠睡上一觉,之前的事就都成过往云烟了,做噩梦的概率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 “那就黄大人自行方便吧,其他的诸位大人,还是早点休息,你们应该不怕做噩梦吧?”苏扬说道。 种康等人立马笑呵呵否定。 当他们理解了黄景龙的处境之后,自然也就不存在仇视这样的态度了。 能活剐了金荣的同僚,怕都还不来及呢! 随后,种康、邓明节等人结伴离开了刑部。 苏扬却留了下来,他已经睡醒了,继续坐镇刑部也无妨。 在官署里慢悠悠喝了杯茶后,苏扬准备去大牢见一见梁检,结果惊愕的发现开封府尹李云泽竟然也还蹲守在大牢里。 这家伙熬得两眼通红,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格外的好,好的有些不正常,像一头急眼了的狮子,随时都处在暴走的边缘。 苏扬现在是刑部侍郎,但他的主要职业还是太医,一眼就看出来李云泽这状态不太对,跟拓麻走火入魔了似的。 “李大人,你需要休息了!”苏扬拽住李云泽说道。 这两天的时间太多,多到苏扬自己都焦头烂额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位认死理的开封府尹,此刻看到才猛地想起来,这人好像才是整个刑部肝的最狠的那个。 李云泽却满不在乎的说道:“苏大人放心,下官无碍!” “正巧苏大人来了,下官要告诉大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下官从摩尼教那些教众的身上又得到了一个无比关键的消息,二皇子派遣摩尼教暗中运进京城的东西,是军械!军械!” 李云泽整个人好像是癫狂了一般,双手死死抓着苏扬的胳膊,气喘如牛,面色狰狞。 看着李云泽那张近在咫尺,无比狰狞的脸,苏扬忽然间有一种这老小子想吃了他的错觉。但出于礼貌,他又没好意思的推来李云泽,只是锁着眉头说道:“李大人可确定?” “确定!我无比的确定!”李云泽低吼道,“在摩尼教那两个法师的身上,下官没有撬出来过于有用的东西,我就不甘心啊。然后下官又把那些摩尼师,像过筛子一般挨个过了一遍。” “有一个摩尼师年纪较小,还是个贼。这小子心眼多,也不安分,曾偷过二皇子运进城的东西倒卖,聚贤帮不知道苏大人有没有听说过?” 苏扬心中猛地一突,这事怎么还牵扯上聚贤帮了? 聚贤帮跟他的关系现在还算不赖,他实在是有些不愿意看到聚贤帮牵扯其中。 “知道!”点了点头,苏扬问道,“可是聚贤帮也牵扯到了其中?” “倒也不是。”李云泽说道,“那个小贼将一部分军械就是倒卖给了聚贤帮!” “本官知道了,李大人的这个消息很及时,为防消息走漏,先查封了聚贤帮,将此案坐实。”苏扬当机立断,立马说道。 李云泽狠狠一拧脖子,“下官也是这意思!” 第755章 聚贤帮的往事 这京城很大,但苏扬有时候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世界是真的小。 他没想到聚贤帮竟然也牵扯了进去。 “李大人,你真的该休息一下了,你这样子下去很容易猝死!”苏扬板着脸,语重心长的劝道,“查案是重要,但身体更加重要,你别忘了本官的另一重身份是太医!” 李云泽被苏扬这么一说,忽然间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身体接连晃了两晃。 “会死?”他很谨慎的问苏扬。 苏扬点了点头,“确实会死,你这是典型的过度劳累,身体已经难以承受了。” 李云泽呲着牙花子,一脸的难受,“不就熬了几天嘛,怎么可能会死呢?刚开始的时候我觉着浑身难受,随时随地都想睡觉,可现在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反而还觉得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就这,真的会死?” 苏扬轻轻点头,“李大人肯定听说过回光返照吧?” 李云泽一听大吃一惊,“我这是……回光返照?!” 刚刚还抱有怀疑态度的李云泽,被这个词唬的整个人都麻了。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个无比迫切的想法,立马找一张床,躺平,睡觉!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急切问道:“苏大人,我这毛病是不是现在睡一绝就好了?” “原则上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睡醒之后,我建议李大人稍微吃点清淡点的东西,以免损伤肠胃,也好尽快的恢复精神。”苏扬说道。 人困马乏到了这个地步,睡一绝当然管用了。 但会不会猝死,这个苏扬确实是有些夸大了。 看个人的身体情况,如果他本身心脏就不太好,有一些旧疾,这么熬下去,发生猝死的概率无限大。 苏扬也没有给李云泽把脉,他的身体上到底有那些方面的隐疾,苏扬也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苏扬心念电转,想着顺带给李云泽把把脉,看一看这个他看处的相当舒服的老家伙到底有没有毛病的时候,李云泽已经火急火燎的收拾好东西,冲出了大牢。 边走还抄苏扬拱手,“多谢苏大人指点,下官这就去睡觉。” 苏扬摇头失笑,无奈打消了给李云泽诊断一下的想法。 刚开始的时候死活不相信,说个猝死瞬间立竿见影的。 …… 刑部大牢里,惨叫声依旧在此起彼伏。 李云泽是走火入魔的一个,而黄景龙比之李云泽也不相上下。 这家伙苏扬现在感觉是真把自己当刽子手对待了。 单单只是听一听钱大人的惨叫声,苏扬勉强就能分辨的出来,黄景龙现在的手段和对待金荣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境界了,这手段明显的上升了不少。 苏扬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等了片刻,想起李云泽临走之时说的事,他心中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转身又离开了刑部大牢。 其实在对待这个事情上,苏扬是相对有些矛盾的。 对聚贤帮的情义,只因为莫小刀这一个人。 至于其他人,苏扬还真没有感觉。 在之前不但谈不上什么好关系,反而还是仇人。 所以在决定怎么做之前,苏扬打算见一见莫小刀,看看这个混不吝的东西的态度。 …… 有间茶楼。 在苏扬各种焦头烂额时,莫小刀最近的日子过的可以说是非常的惬意。 已经正常营业的有间茶楼,正在渐渐打开属于自己的局面。 只是很可惜,因为这个案子来的过于突然,苏扬准备好的东西是一个都没有用上。 这个茶楼,寄托着他和齐王的不小野望和很小的一点阴谋。 但很可惜,曾经定下来的那些计划,现在只能继续往后推。 起码也要等到这个案子彻底的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在现在若是苏扬敢没有原则的乱调皮一下,皇帝劳资说翻脸可能就会翻脸。 不值当! 反正弄死孙家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还有的是时间。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的整个大地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纵横在大街上的野狗也没有了活力,一个个懒洋洋的卧在街角的阴影中吐着舌头。 苏扬进去的时候,莫小刀正和秦婉手下的两个姑娘坐在大堂里有说有笑。 干燥天气里,难得的一缕微风从大开的窗户里刮起来,掀起了姑娘的发丝,也撩动了莫小刀那颗乱七八糟的心,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挂满了含蓄的笑意。 苏扬倚在门框上,安静的看着这三个人。 茶楼里无人的午后,倒是给莫小刀制造了机会。 这种事,苏扬从来不会去禁制,各凭本事嘛! 若是王八看绿豆真的看对眼了,苏扬也会给他们送上美好的祝福。 “咳!”苏扬轻咳了一声。 他在门口站了大半会,这三人愣是都没有发现他。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小孩子听不懂的内容,聊的这么开心。 不得已,苏扬只好善意的提醒他们一下了。 这一道突如其来的轻咳声,把两个姑娘吓得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即便是混不吝如莫小刀,看过来的时候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苏扬轻笑,“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本不想打扰你们,但不打扰你们又不行。小刀,你跟我来!” 两个姑娘急急忙忙跟苏扬见礼,面色泛红。 莫小刀跟两个姑娘挤眉弄眼一番,迅速跟上苏扬的脚步上了楼。 “苏大人,苏兄,你来的时候也太不凑巧了,哪怕稍微晚一点儿也可以的嘛!”莫小刀跟在苏扬的后面,嘟嘟囔囔说道。 苏扬扭头看了一眼莫小刀,“我来的晚点,怕你没命!” 莫小刀不服输的拍了拍胸膛,“怎么可能?小刀我这腰子堪比金石,怎么可能会没命!” “我说的是这个吗?”苏扬反问。 莫小刀一愣,“哪是什么?” 在二楼临窗的一间雅间坐定,苏扬这才问道:“你们聚贤帮干的一直不是街头上的买卖吗?怎么还会掺和进倒卖东西上?” 莫小刀还没意识到苏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苏大人这是又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们聚贤帮稍微能沾点手的事儿都做,只要能混来银子便好。” 苏扬冷哼了一声,“这银子我怕你们有命挣,没命拿!” 莫小刀攸的变了脸色,“很严重?” 苏扬眼帘微阖,轻轻点了下头,“很严重。” “你在摩尼教有老熟人吧?” 莫小刀拿手指扣着鼻子,一脸的忧愁,“又是这个摩尼教啊,这倒不是我,而是我家那老头子,他在摩尼教到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老相好。这事,跟摩尼教有关?” “你就没问一下你家那老头子,他那几个老相好现在还好吗?”苏扬问道。 第756章 意料之外的惊吓 在苏扬点明了事情之后,莫小刀的脸上渐渐没有了笑意。 他幽幽说道:“我也倒是有所耳闻,但我们跟摩尼教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真没有掺杂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参与到摩尼教那些事情之中。” “正经生意?”苏扬将头缓缓后靠,表情带着一些玩味看着莫小刀。 莫小刀被苏扬这个表情看的心里禁不住的发毛,“苏大人,你就别这么看着我了,我说的真是实话。” 苏扬轻轻点了下头,“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既然如此,那看来是真没有什么问题了。” 莫小刀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被苏扬这么一说,莫小刀内心不但忐忑,还非常的慌。 “苏大人,你可我现在也算是彻彻底底的给你卖命了,我那老东家,还是我家那老爷子都对我有大恩啊。有什么事情你不妨明说,小人我这也好心里稍微有些底。”莫小刀说道。 苏扬摇头,“不能明说,这个案子牵扯太大。你要是想起来就想,想不起来,我只能照章办事。若真等到事发了,我明晃晃的给你们开后门,那你就趁早给我们找好收尸人吧,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苏扬这一番话,也让莫小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 这几天刑部、禁军、还有开封府大肆抓捕摩尼教之事闹的满城风雨,莫小刀想不知道都不可能,他只是还没有联想到一些关键的事情上。 但经过苏扬这么一提醒,他顿时想起来了,表情也在瞬间凝重。 摩尼教牵扯到的竟然是齐王的案子! 这……好像真的是在找死! “我这就回去一趟,但凡是参与了那个事情的,一个不留,大人只管派人带走便是。”莫小刀当机立断,迅速做出了反应。 “包括你家那位老爷子?”苏扬问道。 莫小刀的神情僵了一下,说道:“苏兄,我家老爷子对我真有大恩!” “嗯。”苏扬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应了一声。 “那就这么办?”莫小刀试探着问道。 苏扬沉默。 莫小刀一看苏扬这个样子,顿时更着急了,“苏兄,苏大人,到底怎么做你倒是给我一个准信可好,你……让我心里真挺慌的。” 刚刚苏扬还真不是有意如此,他只是在想事情。 “那些你们从摩尼教手中拿到的东西呢?”苏扬问道。 “东西……”莫小刀仰着头,好好的回忆了一番,一脸苦涩的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了,我恐怕得回去亲自问问。” “算了,没必要!”苏扬摆手说道,“你不能亲自回去,等会儿找一个不太起眼的人过去传个话。而且只能告诉你家那位老爷子一个人,多余之人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小刀,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你。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聚贤帮从此京城除名,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活人,而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事的风险,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很多,我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些。总之,一定要慎重!” 看着苏扬无比严肃的表情,莫小刀重重点头,“大人的恩情,小刀铭记五内!此话但凡让第四个人知道一句,小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发誓没用,这事要是传出去,根本不需要你的誓言,我们两个都会死的很惨,比天打雷劈更惨。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天打雷劈还是一种比较痛快的死法。”苏扬说道。 莫小刀被说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内心却暗暗有些腹诽,我只不过是坚决的表露一下心意,可若是按照你这么说,好像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先走了,此事,你看着安排吧。”苏扬起身说道。 莫小刀还想着再怎么跟苏扬表达一下自己的心迹,结果苏扬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竟然准备直接走了,他急忙起身,却又欲言又止。 看起来似乎他再怎么表示都是无所谓的。 苏扬说归说,但事情好像还是那么个事情。 于是,莫小刀改口说道:“苏大人慢行!” 一句慢行,苏扬却直接停了下来,他扭头又问道:“茶楼的生意最近如何?” 既然来了一趟,就顺带问一问,苏扬差点把这事还给忘记了。 莫小刀凑到苏扬的身边,说道:“不算太好,但也不能算太差,生意比京城大部分的茶楼要好。既然干了这个掌柜,当然是要尽心尽力,我这些天里也查了查京中大部分茶楼的生意,咱们的有间茶楼现在应该算是位在中流。” 这个答案,苏扬是不太满意的。 “虽不至于一炮而红,但按道理,应该也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名气才是,怎么会位在中流呢?”苏扬问道,就他现在做的这些布置,已经足以让有间茶楼成为京中的一大特色了。 莫小刀摸了摸鬓角,说道:“大人,看来您是对京中这些风度翩翩的文人士子还不太了解,他们喝茶,哪喝得那是正经茶啊,全是寻欢作乐来的。而我们茶楼里的姑娘,都是清倌人,大部分来过第一次之后,就不想来第二次了。” “茶再好,环境再优雅,曲儿唱的多么好听,可没有那些人想要的啊!” 这个结果,是苏扬完全没想到的。 当初他盘这个茶楼的时候,曾经预估过一些形势,他踌躇满志的认为,最差不过是争不过那些在京中有口碑的老牌茶楼。 结果,竟然来了这,位居中流。 而且原因竟然还是因为清倌人,这是茶楼,又不是…… 好吧,他似乎确实对大宋的茶楼,缺乏一定的市场调研。 看样子有功夫得出去走走看,起码知道别人都在的玩些什么。 “先继续这么经营着吧,有空我会写一些东西让人送过来,你挑选一些能用的安排上。”苏扬说道,既然依靠茶楼本身的硬实力没有引来什么爆点,那就上促销手段吧。 “是!”莫小刀应道。 苏扬倒是没有亲自做过类似的事情,但身在信息化大爆炸的时代,他曾经生活的每个角落几乎都能看见营销手段的身影。 每一家店都会用的会员制,积分制。 还有各种变着法儿的薅节日的羊毛,舌绽莲花般的促销,捆绑销售,联盟等等。 最最离谱的,还是清仓大甩卖与洗剪吹到底。 把这些比较粗浅的手段整理整理,罗列到一起,在时代就已经完全够用了。 …… 当苏扬从有间茶楼回来的时候,李云泽已经龙精虎猛的站到他面前了。 “大人真是生就了一双法眼啊,我这睡了一绝,顿觉神清气爽。”李云泽热情的夸赞道。 苏扬:…… 第757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在李云泽身上,苏扬见到了大宋官吏极其罕见的品质。 极其的敬业与疯狂的偏执! 就如同眼前这个案子,李云泽几乎就是拿命在肝。 他的所作所为,苏扬都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自叹弗如! “李大人感觉舒服了一些便好,但身体还是应当注意一些。”苏扬劝道。 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一个如国宝般珍贵的同僚,苏扬可不想早早的给他送终。 虽然就李云泽这个脾气,掉坑里的概率无限大。 “有劳苏大人挂念,今日没睡觉之前,下官还真有那么点儿不对劲,这心啊跳的跟擂鼓似的,那个时候苏大人说我可能会死,可真把我给吓到了。”李云泽笑着说道,“但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下官这身子骨一向还算硬朗。” “对了,苏大人,聚贤帮是不是还没有派人过去?” 苏扬心中一阵无奈的笑,这小老头可真的是。 他应该不至于是为了聚贤帮的事情,就这么急匆匆赶来的吧? 算了,怀疑个屁,肯定就是! 他看了看左右,将李云泽拉到一个僻静之处,低声说道:“李大人还不知道,我已经进宫面过圣了,此案将由陛下圣裁。摩尼教所犯的这个案子,是二殿下所犯诸事之中最有力的罪证之一。” 李云泽的眉头轻蹙,“既然是陛下圣裁,那就更应该尽快捉拿相关人等!” “李大人糊涂啊!”苏扬轻斥一声,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二殿下所犯的这些事,在李大人看来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形同谋逆,按律当诛!”李云泽震声说道。 苏扬瞥了一眼李云泽,“诛得了吗?” 李云泽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诛不了!” “那不就得了。”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讥笑。 李云泽愠怒的看向了苏扬,质问道,“那苏大人的意思是,此案到此为止?” “那怎么可能呢!你我在这个案子上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算是已将二殿下彻底的得罪死了,他会落个怎样的下场,我不知道。但你我绝对会遭人嫉恨,日后步步凶险。”苏扬说道,“既然都已经如此了,那还何必畏手畏脚的呢?” 李云泽有些糊涂了,“苏大人,下官有些不太明白!” 苏扬轻笑了一声,“放长线钓大鱼!” “嗯?”李云泽疑惑的应了一声。 “李大人不妨现在站到二殿下的角度去想想,此时风声应该早已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二殿下的耳中,面对如此形势,李大人觉得二殿下会怎么做?”苏扬问道。 李云泽拧着眉头沉思片刻,说道:“以二殿下在京中手眼通天的本事,我们现在查到的这些东西肯定瞒不住他的耳目。他应当只有一个,不,两个选择!” 李云泽看向了苏扬,“断臂求生,亦或者,背水一战!” 苏扬微微点头。 “二殿下会怎么想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要做好他这么做的准备。断臂求生,有摩尼教和那两个管事的,此案在表面上就已经足以摆平了,摩尼教,人人得而诛之的,无疑是背锅的最佳人选。”苏扬说道。 “至于……背水一战嘛,跟案子已经就关系不大了,那就是战事了。” 李云泽低头沉思了片刻,豁然抬头看向了苏扬,“苏大人,你该不会是打算……” “我什么也没有打算,我们只不过给他们一点点时间,让他们做出选择!”苏扬说道,“不,不是他们做出选择,是我们太累了,需要稍微休息休息。” 李云泽忽然间有些牙疼。 这位以权刑部侍郎之职统领刑部的年轻大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摆在明面上的局若是布下去,到底是谁遭殃,他真有些不敢想象。 但不管怎么样,正如苏扬所说,他的处境似乎都好不了。 这个事没办法细细推敲,一细想,能吓死个人! 这就是当京官的难处啊! “可是,苏大人,您有没有想过一个更为关键的事情?”李云泽忽然一脸惆怅的说道,“大人您虽然已经进宫面过圣了,供词卷宗陛下也已看过了,可这些人犯如今全部羁押在刑部大牢。” “陛下一日不御审此案,我们的差事就一日不会完结。而在这个时间段内,若是有人突袭刑部大牢,将这些人全部斩尽杀绝,你我站在陛下的面前,恐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扬怔住了…… “正应了那句集思广益啊,若不是李大人忽然间提起,这个事我还真想不起来。”苏扬幽幽说道,“这个事,可真的是某些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苏扬这都不能算是内涵了,而是明目张胆的直接点二皇子了。 “得想个法子啊!”苏扬自言自语般念叨道。 李云泽想了一会儿建议道,“大人,要不然将这些人犯转移了吧?” “李大人觉得在这个京师之内,关押人犯的地方,还有比刑部大牢更安全的吗?”苏扬问道,“而且以二皇子在京中手眼通天的本事,我们就算是转移到了任何地方,他一定能找到的。” 李云泽顿时有些蔫巴,事实还真就是如此的让人无奈。 如果刑部大牢都让人给劫了,那整个京师就真的没有安全的地儿了。 可现在紧要的问题是,如果他们方才的设想正确,二皇子十之八九一定会这么做。 好像……也挡不住! 连齐王他都敢刺杀,就更别说区区一座刑部大牢了。 不要问二皇子有没有胆子做,只需要知道他需不需要这么做。 苏扬拧着眉头,沉默着,就差拿头咣咣撞大墙了。 李云泽的这个建议来的很合适,也直指问题的关键所在。 但问题是,这个问题似乎也是个无解的问题! 李云泽也在屏气凝神的思索着,但一时半会的,他也有些想不起来。 “大人,要不然召集幕僚,集思广益吧!”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的李云泽如此提议道。 苏扬很果决的拒绝了,“不能这么做,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不知道在这偌大的刑部,还有谁是二殿下的眼睛和脏手。” “也是啊!”李云泽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样吧。”又隔了好一会儿,苏扬抬手说道,“我们这么做……” 贴在李云泽的耳畔,苏扬一阵嘀嘀咕咕,将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云泽不断的点着头,过后才说道:“大人,那要不然顺带给他们再换个监舍吧?以死囚充入他们现在的监舍之中。” “可行!”苏扬说道,“此事还需有劳李大人和黄大人,他是可信的。” “大人放心!” 李云泽说道,他并没有怀疑黄景龙。 第758章 花间一壶酒 一个把金荣和钱大敨硬生生活剐了的歹人,李云泽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苏扬说可以信任,他也表示赞同。 两人躲在刑部大牢的一角,又嘀嘀咕咕的将此事的一些细节仔细商定了一些。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这也是一个考验。 两人不得不将一个人掰成五六个去做安排。 …… 在两人商定之后,苏扬又去见了见黄景龙。 这位都官郎中已经彻底的走火入魔了,那一对眼睛看起来可比刽子手凶多了。 苏扬将方才与李云泽商议的事情,跟黄景龙知会了一声,顺带又商量了一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但脑子里现在全是怎么更好的去片肉的黄景龙,别说更好的招了,苏扬定的这个计都差点没弄明白。 将此事给黄景龙叮嘱好,晚饭时间都已经过了,暮色渐渐发沉。 吃过晚上遭遇了数次刺杀的亏之后,苏扬现在是真的长教训了。 要么早点回去,要么就直接不回去。 这样起码稍微安全一些。 他前几次都侥幸死了逃生,可他不可能一直去赌运气。 这好运,总有用完的时候。 趁着天色尚早,街上还算热闹,苏扬准备回家。 刚出刑部那高高耸立的牌坊,苏扬就见到了两个人。 这俩人像是两个门神一般,一左一右靠在牌坊的两根柱子上。 左边靠着苏扬的之交好友王朗。 右边靠着天王山的最不正经的好汉楚项。 苏扬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你们二位怎么有空来了?” “我……” “我们……” 王朗与楚项同时开口。 话赶话的,把两人还都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位兄台先请!”王朗说道。 楚项冲王朗扬了扬下巴,算了承了这个情,直接开口说道,“我领了师命至此,总不至于每次都在你遭遇了生死危机之后才出现,这不合适。以后我也不躲躲藏藏的了,我贴身保护你!” “好了,换你说了。”他对王朗说道。 王朗现在虽是禁军将领,可他出身草莽,对楚项这很欠打的态度,不但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还好像很对眼,他冲楚项抱了抱拳,这才对苏扬说道:“最近的事情我也听闻了,对兄长实在放心不下,告了几天假,过来保护兄长一二。” “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告假,可不是什么好事。”苏扬说道。 王朗满不在乎的说道:“兄长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这条命和前程都是苏兄给的,如今兄长有难,我若是只顾着自己的前程,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过多的话兄长就不必说了,此番除非兄长打死我,否则,我就算是每天睡在墙角跟下,也必须跟着兄长!” 王朗的态度如此坚决,深知王朗秉性的苏扬也只好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行吧,那我今后的安危可就靠你们二位了。” 这话也只是一句打趣的话。 对楚项苏扬还可以稍微客气下,但对王朗根本不需要什么客套的话。 楚项手习惯性的伸进怀中,按了按又拿了出来。 苏扬看着这一幕,不由莞尔。 因为他竟逼得一个嗜酒如命的家伙,连酒都快戒了,这商天王还真想让他入赘不成? “苏大人,你帮这位兄台谋的一个好前程,要不然帮我也谋一个?”楚项看了看王朗身上的甲胄,挤眉弄眼的对苏扬说道。 苏扬失笑,边走边说道:“你恐怕不是眼馋王兄的前程,而是看上他这一身甲胄了吧?你这个刀客穿上这一身甲胄,就不怕累赘?” “累赘?”楚项嘴一咧,“生死面前,谁会觉得这玩意儿累赘!也就是江湖之人不敢这么弄,要不然这天下甭管是刀客还是剑客,绝对人人一件精良甲胄护身。” “让你去禁军谋个差事也不是不行。”苏扬稍作沉吟说道,“这军中不准饮酒,你行吗?” 楚项不说话了,表情跟便秘了似的。 “而且,你去禁军,天王同意吗?”苏扬面带笑意,又问道。 楚项直接赌气似的扭头,口中嘟囔道,“烦人!” 苏扬与王朗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山贼头目想要进入禁军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旁人不行,自己这边好像也不行。 身边的多了两位好友,苏扬的心顿时就踏实了不少。 无惊无险,安安稳稳的回了家。 刚进门,苏扬就让老周打发了人去鼎香楼弄了一桌饭。 鼎香楼算是在京师之中为数不多苏扬非常认可的酒楼,人家那个饭菜做的属实不赖。 今天家里的人比较齐,听到苏扬回来,挂念多时的云清郡主、云千瑶,以及李思卿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不过看到苏扬正在招待楚项和王朗,就没有多做打扰。 只是嘱咐苏扬,晚上去房间一趟。 云清郡主是率先这么说的。 云千瑶紧随其后,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而她们两个都这么说了,李思卿自然不可能落他人下风,也这么说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三个姑娘陪着苏母就离开了。 但庭院中的苏扬,却凌乱了。 楚项与王朗也被眼前这个阵势给震惊到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楚兄啊,我觉得我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王朗喟然轻叹道,“兄长据说好几天没有回家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奥,对,正是小别胜新婚之时!你看看,我们两个在这儿……好像有些碍事了?” “那怎么着?要不然我们……撤?!”楚项其实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震惊于另外两个姑娘的美貌,也对苏扬是彻底的倾服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齐人之福啊! 羡慕! 嫉妒! “算了吧,现在走,也不太合适。”王朗说道。 楚项抓了下脖子,嘀咕道:“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苏扬没好气的瞅着这俩人,“差不多就行了啊,大家都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呢!” “兄长这日子,除了稍微有些提心吊胆之外,小弟我是真的羡慕,叹服!”王朗手中抓着一个空的茶碗,摇头晃脑的感叹道。 “羡慕吗?”苏扬轻笑,“那你以后也讨三个老婆便是了。以你现在的身份,讨三个老婆还不是轻轻松松,更多都可以。” 王朗攥了攥拳头,跃跃欲试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动心了。虽然我们讨不上郡主,也讨不上云氏才女,但寻常一点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哈!” 楚项的一只眼睛登时就斜了,“兔崽子,你把我们天王山的掌上明珠不当一回事是吗?” 王朗立马赔笑说道:“楚兄勿怪,我是觉得天王山的掌上明珠我也能配得上!” “呸!你还配得上?”楚项骂道。 第759章 奴家狐媚子 和友人在一起的时光是短暂而美好的。 虽然苏扬心中自始至终都惦记着,等会儿如何去应对云千瑶三女,但这一顿酒还是喝得很开心。 而就在苏扬三人在繁星下的庭院里,觥筹交错,畅谈天下之时,数辆用黑布围起来的囚车,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挑僻静小路离开了刑部大牢,进了开封府大牢。 在这些囚车进了开封府之后,开封府的防御瞬间上升了六七倍。 近两百位差役和禁军组成的队伍,对开封府进行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严密到哪怕是一只蚊子飞进去都有可能面对四五双眼睛的监视。 这样的防御力,即便是说上一句铜墙铁壁,其实都不为国。 …… 回到家的苏扬,暂时放下了公事,闷头开心,根本想都没有去想外面的事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酒他也基本上没有喝。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提了一小盅,算是意思了一下。 虽然他可以刻意的不去想那些公事,但必须随时保持一颗清醒的脑子。 不但他只喝了一盅,就连王朗和楚项也被他拦着都喝了一点点。 那点酒,对于楚项这样嗜酒如命的人而言,大概刚刚好能把他的馋虫给勾上来。 苏宅的后宅庭院里。 三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坐在那方秀气的石桌旁,正在展开着一场拉锯战。 战火是李思卿挑起来的,但率先哑火的也是她。 比才华什么的,她根本就不是云千瑶和云清郡主的对手。 “其实,身为女人嘛,才华只是繁花上的那一丢丢点缀,并不足以真的吸引男人。我们以后那都是要相夫教子的,才华嘛,够用就可以了。以后谁也没有那个时间,去舞文弄墨,抛头露面的去参加那些集会,你们说是吗?”哑火了好半天的李思卿磕着瓜子说道。 比较单纯的云清郡主想都没想,就说道:“是啊,我母妃也是这样说的,女人最为重要的,是德!” 云千瑶被云清郡主气的直翻白眼,气呼呼的对李思卿说道:“一朵开的好看的花,并不介意自己的绿叶到底有多少,多了自然更加好看。” “千瑶姐姐这话说的是真的合我意。”李思卿忽然一反常态,夸赞起了云千瑶,“首先呢,这话要开的好看才行呢!开的好看的花,那叶子是多还是少,其实都不紧要的。” “这对应到我们女人身上,可不就是长得好看,身材要好嘛!徒有脸蛋那也不行,还得有一副引以为傲的身材。两位姐姐不妨看看这京中受人追捧的那些花魁,他们是因为曲唱的好听才那么吸引男人吗?” “唱曲只是她们的绿叶,真正让他们大红大紫的,还是她们的脸蛋和身材啊!” 云清郡主抿着唇默默点头,“千瑶姐姐,那我长得算是好看的吗?” 云千瑶幽怨的看着云清郡主,无奈说道:“你长得我都恨不得一口吃了你!” “那……我应该算是好看了?”云清郡主欣喜道。 嗑着瓜子的李思卿嘴角一下子满是笑意。 她这也应该算是才华吧? “要说这个吧,我觉得我是非常有经验的。”李思卿笑着说道,“论长相,若惜姐姐最纯,纯的就像那……像那高昂的白纸一样,或者说像梨花吧,总之就是很纯很纯。” “而千瑶姐姐呢最靓。千瑶姐姐的五官大概是最标致的,再加上眉宇间的英气与浓到化不开的才气,随便往街头上一站,会在瞬间吸引来无数男人的目光。” 云千瑶摸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有些错愕的看着李思卿。 这个小贱人竟然这么帮她说话? 让她有些意外之余,内心还有一点点的暗喜。 有哪个姑娘会拒绝如此的溢美之词呢? 但就在她和云清郡主内心暗喜之时,李思卿却忽然间话锋一转,“但若论对男人的吸引力,我觉得还是我更上一成。我大概刚好站在若惜姐姐的对里面,若惜姐姐是真的蠢,而我呢,大概就是妖娆吧。” “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个狐媚子,长得好看,身体又这么好,甭管是哪个男人的眼睛落到我身上,就休想离开。若不是姐姐我天性单纯,一心只喜夫君,这京师的花魁非我莫属。” 刚刚还想给李思卿说两句好话的云千瑶,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他呵呵笑道,“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狐媚子,哎哟,你别说,还真挺像的。但招不招男人喜欢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苏扬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有满心欢喜去滚你的被子吧?” 这话算是摁着李思卿的伤疤使劲往死里戳了。 但听到这话的李思卿还算淡定,平静应对道,“我和某人比不了,起码奴家我呀钻过苏扬的被窝。不想某些人,连个钻被窝的勇气都没有,这事现在虽然看不出来,可时间一久,苏扬粘的肯定是我,而不是某些人!” “臭不要脸!”云千瑶啐道,“一般不值几个银子的女人就喜欢这么干!” “是哟,值银子的女人整天哭唧唧,也不知道哭给谁看!”李思卿反唇相讥,“后宫里整天争着抢着,大家习以为常,怎么到了民间反倒成了一件错事了呢?你自己的事你不争取,那不就是活该嘛!” “信手拈来两句酸词滥调,好像也抵不过夫君疼爱奥?” 云千瑶这一波是真被气到了,脸色都有些泛红了,“投怀送抱谁不会,我要是愿意……” 说到这儿,云千瑶却说不下去了。 她必须承认她真没有李思卿那样的脸皮。 招惹是非一点也不嫌事儿大的李思卿,见状乘胜追击,“啧啧,瞧瞧,连说都不敢说,你说你还能办成什么事儿呢!在我看来啊,女人家的事情,男人不主动,那可不就得自己主动嘛。会哭的孩子吃的饱,会撒娇,又主动的女人绝对也……吃的饱,嘻嘻。” 云千瑶气的拳头都攥起来了。 云清郡主见状,赶忙说道:“大家都是好姐妹干嘛要这样子呢,要不然思卿姐姐帮我出出招吧?我承认我脸皮薄,反正这事我不敢干!” 李思卿那张妩媚勾人的脸,瞬间荡漾着魅惑的光芒,笑嘻嘻说道:“如果某人肯愿意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们出个保管能成的招!” 云千瑶一脑瓜崩弹在了云清郡主的脑门上,嗔怪道,“你傻啊你,你还真想变成她这个样子啊?” 云清郡主摸着光洁的额头,噘着嘴嘟囔道:“我觉得挺好的啊!” “对啊,我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姐姐!”李思卿笑嘻嘻说道。 不远处就着灯光纳鞋底的李兰芝,一阵摇头叹息。 儿媳妇多了,也是个事啊! 第760章 小妖孽 站在内院那古朴昂然的月亮门外,苏扬一脸的纠结。 这事咋整啊这! 不管先去谁的房间,都有可能因此而引发战争。 谁的房间都不去,显然也不行。 现在嘛,苏扬就喜欢突然间给他来点事儿,让他好暂时的脱离这个漩涡。 顺顺利利先度过眼前这一劫,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他抬完左脚抬右脚,但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踏进这道门。 苏悦忽然间的探头探脑的从一旁的芭蕉树中钻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冲苏扬招了招手,“哥,嫂嫂们吵起来了,这是你的大好机会,赶紧去。” “吵起来了?她们怎么会吵起来了呢?”苏扬震惊问道。 苏悦面色一红,“哥,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这话我还小,真没法说,几位嫂嫂都不背着人的。” 苏扬惊呆了。 她们到底说了多么劲爆的话,竟然让苏悦都难以启齿?! 李思卿不按常理出牌,荤素不急,这苏扬是知道的。 可云千瑶和云清郡主都是淑女的绝对典范,怎么会也掺和进去呢? 这种情况苏扬真是想都不敢想,估计真的是吵吵上火了吧! “可是这都吵起来了,我现在去应该会被她们直接给活撕了吧?”苏扬自言自语道。 苏悦没好气的白了苏扬一眼,“哥,不然你准备怎么办?等会儿挨个去敲门?先敲谁的,后敲谁的?这要是弄不好,恐怕就不是吵起来那么简单了哟,可能会打起来的呢!” 苏扬深以为然的狠狠点了下头,“我还是现在就去吧!” 说归说,但这三个女人真吵起来,那就必须得去看看! 男人的担当体现在很多方面,但在这个事上,尤其的明显。 必须要让他们在这个对女人不太尊重的时代,感受带无与伦比的温暖。 “你早点回去睡觉的,不能听的东西,小孩子家家的瞎听什么。”苏扬板着脸对苏悦说道。 苏悦做了个鬼脸,嗔道:“我给你通风报信,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凶我!” “快睡觉去!”苏扬笑着摆了摆手。 说完,苏扬脚步有些沉重的走进了月亮们,朝着后宅那个大庭院走去。 人还得没到跟前呢,他就听见了云千瑶和李思卿争锋相对的声音。 她们吵得竟然是主动与不主动的问题。 这个……确实孩子好像听不得。 话题是真的生猛。 云千瑶这个乖乖女,竟然因为这事和李思卿斗了个难分难解。 这看来是真的急眼了。 李兰芝从一旁走了过来,一指头戳在了苏扬的肩膀上,斥道,“赶紧好好劝劝去,都吵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在外面喝酒。” 苏扬顿时就挺冤枉的,他也不知道里面吵起来了啊! “好的,娘!” 为了避免引发另一场强烈谴责,苏扬老老实实的应道。 不争不辩,闷头就答应。 我知错能改! “我睡觉去了,你看着办吧!房间我替你收拾好了,床是昨天新换的。”说完,李兰芝腋下夹着鞋底飘然而去,深藏功与名。 苏扬瞪直了眼睛,一时间连脑瓜子都嗡嗡的。 他的老母亲,刚刚说了个啥?! 好像是他幻听了吧?! 一定是幻听了! 繁星下,花团锦簇的庭院里,莺莺燕燕,相映成趣。 唯一的不好处就是莺莺燕燕吵的有点凶,要不然,这绝对是一幕唯美的画卷。 苏扬深吸口气,抬腿走了过去。 “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苏扬假装不知道,一本正经的问道。 云千瑶斜眼看着苏扬,“终于敢过来了?你怎么不在外面再多偷听一会儿呢!” 原来云千瑶早就注意到苏扬过来了,只是没有声张而已。 苏扬顿时一脸的尴尬,这种感觉像极了偷腥的猫被踩到了尾巴。 “我这不是……”苏扬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被吵出真火了的云千瑶,一点也不给苏扬面子,指着李思卿就说道:“这个狐媚子嚷嚷着今晚就要跟你洞房花烛夜,你们赶紧的吧,正妻的位置我不会让,其他的你们赶紧该办的都办了吧,我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虽然吵得浑身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但云千瑶依旧无比的理智。 并且目的鲜明! 李思卿完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挺胸抬头对云千瑶傲然说道:“正妻的位置我也不稀罕,只要若惜和齐王没意见,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但只要苏扬同意,我今晚就洞房给你们看,听着好像我只会嘴巴上说说,完全不敢似的!” 云千瑶红着脸摆手说道:“去去去,你们赶紧去,别站在这儿碍着我和若惜的眼!” 苏扬:…… 苏扬一瞬间就变成了夹缝中求生存。 他连话都好像插不上去了。 “要不然,你们先听我说道两句?”苏扬很小心的说道。 战火沸腾到这个地步,苏扬感觉云千瑶和李思卿都不知道自己最初是因为什么争起来的了,现在完全就是逮住点什么怼什么,习惯性干仗。 “不听!”云千瑶断然喊道。 李思卿更是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都不给奴家帮忙。” 苏扬:…… 真是造孽呀! 这事现在他根本都使不上力了。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扬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她们这个样子好像是因为争风吃醋! 这似乎才是问题真正的本质! 但当这个结论得出来之后,苏扬却又犹豫了,又有些不确定了。 但这一次的问题出在苏扬的面片上,他觉得这样想好像有些过分的自恋。 可听一听云千瑶和李思卿的对话,这个原因又好像暴露的挺明显的。 就是争风吃醋! 考虑到这种问题,苏扬心一横,决定放大招。 他忽然出手,左手勾住云千瑶,直接往肩膀上一丢。 然后左右两个胳膊分别夹起李思卿和云清郡主,憋红了脸大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差点没要了苏扬的老命。 尤其云千瑶还是个不安分的,刚开始扑腾的可欢了。 快到房间的时候,大概是意识到了苏扬的身体好像有些难以承受,这才安静了下来。 一进门,苏扬和云千瑶三女都惊呆了。 灯火通明,偌大的房间几乎被一张床给塞满了。 李思卿震惊过后,看着那床眼睛都放光了,“夫君,这是你准备的?” 这一句夫君喊的,让苏扬三魂七魄当场在空中转了半圈,这才晕乎乎回归本体。 他飘了,他真的飘了呀! 尤其是看着李思卿看着那床,好像看到了宝贝一般的表情。 苏扬整个人好似被电击了一般。 这小妖孽,简直就是个宝啊! 第761章 我连孩子名都想好了! 话又说回来,看着那床,苏扬也被惊到了。 对于自家老母亲那脑回路,他现在也是挺佩服的。 这一手造的,属实是有点狠啊! 透过这床,苏扬隐约能看见老母亲对于孙子的执念。 八字连一撇都还没有沾上呢,他就已经开始惦记上孙子了。 “这是……我娘准备的。”苏扬支支吾吾说道。 这个事,是瞒不住的。 以自家老母亲的脾气秉性,就算他现在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过两天她自己就出来宣扬来了,这是个大事,但也直说。 索性就照实直说吧。 让这些儿媳妇们体会体会婆婆的关照! 挺狠! “娘准备的?!”李思卿喜上眉梢之余,还有些羞涩。 而也就属她动静最为夸张。 当云千瑶和云清郡主知道这张无比大的大床是李兰芝准备的之后,两人齐刷刷的变身成了鹌鹑,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从咯吱窝下面穿过去。 “娘……怎么会……怎么会……”云千瑶难以置信的呢喃了两句。 也许是眼前这个情景过于夸张,不管是云清郡主还是云千瑶都没有发现,她们两个的脑袋拱进去的是苏扬的咯吱窝。 李思卿是自己跳下来的,也就她现在孤零零的站在一片,没有粘到苏扬身上。 最先回过神来的她,看着这个品字形的三个组,嘴巴顿时撅的老长。 “有些人啦,嘴上说的怪好听的,可粘起来比谁都厉害,看看这程度,怕是拿刀刮都不一定能刮得下来哟!”李思卿心里不爽,嘴巴上就开始了。 她这一说,云千瑶和云清郡主才发现她们现在的样子。 蓦的,云千瑶的脸红的就跟猴腚似的,拿出去直接可以在大马路上党红绿灯。 反倒是云清郡主,也不知道他忽然间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猛地使劲,把苏扬抱得更紧了,还如小孩子撒娇般喊道:“不,我就不下来。” 这下,轮到云千瑶和李思卿面面相觑了。 她们两个正锋相对了这么久,结果到头来发现最不讲武德的竟然是云清郡主。 人家长得本来就娇小可爱,用这样的方式撒娇,竟全无违和感。 李思卿看了半晌,眼神幽怨的长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是在下输了!” 云千瑶扭过头,表情也有些难受。 争什么争,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云千瑶一秒进入贤者模式! 苏扬嘴角含笑,大臂一扬,来了个环抱,然后就开启了渣男模式。 “有些话,我虽然一直没有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去说。” “世界那么大,而是真正想要落脚的地方,是你们的身旁!只要有你们在,我想我才能完完整整的组成这个家。” “我一直很清楚,在这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你们很不容易,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可在这个时间点以前,我不知道我在你们的心中是怎样的位置,就算我心有千千结,却没有勇气将这番话,诉诸你们玲珑的耳畔。”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这些都很美,但唯有你们的心中,才是我最想去的四季。” “现在话都说开了,那我也就稍微不要点脸吧。其实,自打遇到你们的第一面,我连孩子的面子都想好了。” 苏扬用柔和语言,絮絮叨叨的说着,搜肠刮肚。 一次性表达三位美女,他这操作应该算是海王的巅峰了吧。 前世那些呼风唤雨、任性逍遥的海王,应该很少有一次表白三位姑娘的吧?! 这操作,对脸的考验还是挺大的。 如果换做是前世,苏扬早就被人打死千万遍了。 尤其是当他口中说的还是这些土味情话的时候,可能会被打的更惨。 但在这个世界。 这些土味情话的威力,就堪比大杀伤性武器。 面对苏扬如此柔情的告白,就连李思卿都脸红彤彤的,一个劲儿把脑袋往苏扬咯吱窝里拱,臊的耳根子都想着了火。 最强的敌人都已经缴械投降了,就更别说其他的了。 在这个时代,男人告白女人,倒也有,毕竟民风开放。 但绝度没有苏扬这样的一款! 这告白,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把把女人们推进了粉丝的泡泡。 虽是滴酒未沾,但醉的很彻底! 这一幕,持续了很久很久。 苏扬搜肠刮肚到都胸无点墨了,可李思卿三人还是什么态度都没有给一个。 苏扬倒也完全能看得出来,不是她们不表示一下,实在是太害臊了。 就在苏扬都在考虑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的时候,李思卿忽然问道:“那个……你给孩子取得什么名啊?” 她这一问,就连云千瑶和云清郡主都猛地抬起了头来。 显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苏扬怔怔的看着李思卿,喉头微动,轻轻咽了口唾沫。 真的是凡事就怕较真啊! 你怎么还真关心这个问题呢?! “如果生儿子就叫苏大强,不是,就叫苏秦,嗯……,叫苏秦。”苏扬的嘴都瓢了,苏大强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我们有可能会有三个儿子!”李思卿认真说道。 苏扬强颜欢笑,说道:“苏汉,是不是挺好?还有苏国、苏魏、苏晋、苏唐、苏元,苏明。我们可能有三个儿子,我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呢?我想的名字何止是三个,十个都绰绰有余。” 李思卿羞答答的看着苏扬,小拳拳轻轻擂在苏扬的胸口,嗔怪道:“你偏心,只想了儿子,就没顺带想几个姑娘的?我们也有可能会有三个姑娘!” 苏扬好想死。 男孩的名字可以抄朝代,女孩的应该抄什么? “那当然想过了。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怎么可能会偏心,你们仔细听着啊。”苏扬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苏婉儿,是不是挺好的?这名字我当时想到的时候都惊艳到了,不看人只听名字就知道这一定会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苏珂,是个文武兼达的姑娘!” “苏乔,温婉如玉。” “苏定方,呸,说错了,记混了,记混了。” 这脑子一上火,总是冷不丁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强行解释了一波之后,苏扬继续说道,“苏月,简洁大方!” “苏离,多么坚韧不拔的一个名字。” “苏瑶,清新可人。” “苏樱,也是个好名字是吧?” 苏扬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能想起来的,能用的女英雄就这么多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些名字好像都还不错。 云千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下巴上,说道:“苏乔、苏离这两个名字不太好,其他的,都挺好听的,我喜欢苏婉儿和苏瑶,以后我的孩子如果是姑娘,就在这两个名字里面选一个!” 李思卿嘻嘻笑了起来,“这一次,我不跟你争!” 苏扬:…… 第762章 疯狂的女人们 望着灯火阑珊的房间,苏扬欲哭无泪。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一定会发生一些美好的故事的。 可谁知道,故事一点也没有发生。 他还……又熬夜了! 此时,大概快天亮了吧。 可…… 苏扬生无可恋的扭头看了一眼,挤在桌子旁,正聚精会神翻阅书籍的三个姑娘。 孩子还连个点都没有呢,她们就已经在熬夜给孩子起名了。 苏扬说的那些被列入了备用名。 但不管是李思卿还是云千瑶都觉得不够。 她们深切的认为,他们以后的孩子应该不止三五个,可能会是十三五个。 一听这个数字,苏扬的脑子瞬间全成了糊糊。 十三五个,是疯了吗? 你们以后是不想要好身材了吗? 是不想活的久一点了吗?! 是想百病缠身,后半辈子沉沦无尽的痛苦吗? 苏扬说尽了该说的话,这才让李思卿和云千瑶这两个先锋主力将名额降到了十个娃。 十个孩子啊! 虽是人均三个,好像也不是很夸张。 可这也不是苏扬想要的。 关键现在什么时间啊,他们连婚礼都还没有办呢,三书六礼是一样都还没有办。 可孩子的名字已经基本上都快定下来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崩溃的苏扬,恨不得自己给来几巴掌,都是他这张嘴啊! 太欠了! 他幽怨的目光微微偏移,看向了窗户。 奥,东方都有了鱼肚白了,这天——亮了! 彻底死心了的苏扬,倒头把自己的摔进了床上。 不管了,他必须得稍微睡会儿。 不出意外,今天可能还有大事。 至于名字,随她们吧。 …… 浑浑噩噩的一绝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苏扬揉了揉眼睛,直挺挺的坐在无比宽广的床上发了会儿呆,这才起床。 幸好他现在有迟到早退的权利,可以不着急的慢慢收拾。 要是搁以前在太医院,这个点去上值,早就被人穿小鞋给穿死了。 苏扬收拾齐整出门之后,左右都没有瞧见李思卿三女,也不知道她们干嘛去了。 却在门口不远撞到了楚项和王朗。 这两个现在正儿八经的闲人,正笑的一脸猥琐的看着苏扬。 “你们两个大清早的做什么梦了?笑成这模样?!”苏扬走过去问道。 王朗冲着苏扬一阵挤眉弄眼,“兄长,齐人之福是不是棒极了?我和楚兄方才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三位嫂嫂有说有笑从房中出来。” “我王朗这辈子彻底服气的人不多,但对兄长,我真的是事事都服气,佩服!” “不仅医术好,官做的也好,连纳妾都如此离谱,兄长当真独步天下!” 苏扬这才明白,难怪这俩人都是这样一副表情。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们谈论了整整一宿孩子该叫什么名,你们信不?”苏扬有气无力的说道。 “信!我们非常的信!”王朗重重点头,“可孩子叫什么名,兄长不应该也要参与的嘛!” 苏扬瞅了一眼王朗,“是,我是参与了,也想了一宿。” “你们两个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龌龊想法,我就不直接点明了!” “但你们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我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王朗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苏扬,好半晌支支吾吾说道:“兄长,你不是药童出身吗?” “药童?那跟圣贤书好像关系不大!”楚项紧接着说道。 苏扬眉头狠狠一皱,“鄙视是吧?药学典籍难道不能算是圣贤书?谁规定的?!” 王朗与楚项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兄长,这也不是我们定的,是那些读书人定的,这好像真不能算是圣贤书。”王朗说道。 苏扬一脸气愤的挥了挥袖子,“跟你们两个没读过书的真没法解释!以后有空还是多读读书吧。” “不过……”楚项说道,“我们现在说的难道不应该是你给孩子取名这件事吗?这跟圣贤书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扯开的话题,又再度绕了回来。 苏扬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两个人,“真的只是单纯的给孩子取名,非常的单纯!” “我们信!”王朗重重点头,笑的一脸猥琐。 “对,我们信!”楚项紧随其后附和道。 苏扬也懒得解释了,还解释个屁,随便他们怎么想吧。 他倒是也想花前月下,齐人之福。 这关键是,事情他不允许啊。 随后,他带着王朗、楚项二人不紧不慢的赶往了刑部。 上值后他在衙门里绕了一圈,本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结果,种康等人竟然一个都不在! 这让苏扬恍惚间有一种休息日,就他睡蒙圈了跑来上班了的错觉。 随便逮了一个文吏一问这才知道,他们竟然都在大牢。 苏扬又赶到了刑部大牢,一进去,他人差点当场傻了。 完全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可大牢里面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种康和黄景龙这两位现在刑部挑大梁的郎中,一人一张像两尊雕塑一般坐在初进大牢的过道那里,而在他们两个的周围,是阵势森严、铁甲森严的禁军。 在不远处,苏扬又一次见到了他的老熟人任野。 “见过苏大人!” 看到苏扬进来,种康等人迎上来问好。 苏扬指了指周围,“你们搞这么大的动静,别人怕是不想知道都不行。” 他口中的这个别人,就是非常鲜明的特指。 一说,大家都知道。 “苏大人放心,我们来的时候是坐着囚车来的,旁人看不到。”任野笑着解释了一句。 “囚车?!”苏扬神色惊异的看着任野。 “对啊,那么多的囚车,装我们这些人绰绰有余。空车过去,把我们往里面一塞,神不知鬼不觉的。”任野笑着说道,“苏大人这招属实是高啊!” 苏扬抹了把脸,“给我脸上贴金了,这不是我想的法子。” “是李云泽李大人如此布置的!下官也是押送囚车过去之后,他才突然间其意,做了如此安排的。”种康在一旁忽然说道,“原本任将军的人马就在开封府,现在只不过是开封府外进内松,而我们刑部外松内紧,掉了个个儿。” 任野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是李大人想的,我还以为如此妙计定是出自苏大人之手!” 种康和黄景龙二人看向任野的目光登时变得格外的怪异。 禁军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了? 这马屁拍起来竟然比他们都狠! 任野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异样,但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神态自若。 等你们见识过苏扬信手拈来的那些毒药,拍起马屁来肯定比我更狠,任野心中腹诽。 “你们禁军现在一天是真挺忙的。”苏扬感叹道。 任野立马笑道,“这都是应该的。” 第763章 苦差事 “苏大人。” 在众人寒暄了一番之后,种康忽然神神秘秘的将苏扬拉到了一旁,“不知道苏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苏扬疑惑问道。 这小老头搞得这么神秘,让苏扬忽然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需要鬼鬼祟祟的事情,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下官还以为大人您已经知道了。”种康低声说道,“是这样的,孙府被人投毒了!下官上值之前听到的消息,太医院的数名太医已经赶了过来。听说孙府的老太爷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是最严重的。” 苏扬心中猛地一惊,就在方才他还准备问一下任野,袁老将军有没有动手。 现在看来,不需要再问了。 “你说的是那位老相爷?”苏扬一脸震惊的问道。 种康重重点头,“正是他!歹徒似乎是直奔他而去的,下手十分狠辣。听说老相爷已经卧床不起了,具体多么严重,下官就不得而知了。” “下官想问的是,大人,我们要不要派人过去问询一下?” 苏扬定睛看了眼种康,“种大人,民不举官不究。” “下官知道,可现在出事的是老相爷,这位老大人,就算是陛下相诏,都要派轿子去请的。”种康低声劝道,“老相爷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事,我们刑部就算只是去两个人表示一下态度,也应当去一去的。” 种康说的话,苏扬完全一句话都没有听进耳中。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种康,“难道种大人不知道我与孙家有大仇?” 种康的脸色微微变幻了一下,那张清癯的脸上忽然荡起一丝阴险的媚笑,“大人,这难道不也是一个机会吗?” “公是公,私是私。我会用名正言顺的方式了结与孙家的恩怨,不会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苏扬斥责道。 种康神色不变,只是脸上的媚笑越来越分明。 “大人,这是公事!”他再度说道。 苏扬看着种康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本官知道了!” 种康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灿烂。 苏扬迟疑了片刻,忽然说道:“不知道种大人有没有时间,替本官跑一趟孙府?” 种康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在苏扬问出来之后,他几乎未加思考就立马说道:“大人,其实下官觉得龚名龚大人更适合这个差事,孙家因何与人起怨,又是与什么人结怨,龚大人做起来更为顺手。” 苏扬若有所思的看着种康,点了点头,“那就让共龚大人走一趟吧,稍后,就劳烦种大人将这个差事给派下去!” “遵命!”种康面带笑意,应道。 齐王遇刺这一件案子,算是将种康与黄景龙很彻底的绑在了苏扬这一条年轻的船上。 他们没有更多选择的权利,起码在目前只能跟着苏扬一条道走到黑。 在整个刑部,除了被苏扬弄死的和弄废的,现在剩下的人之中,唯一游移不定的仅有邓明节与龚名二人。 邓明节虽是最早就投效苏扬,但他和龚名一样,都是很彻底的表面派。 表面功夫做的相当的到位,但到了真正办事儿的时候,却软了。 这两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些天里虽然敬职敬业的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但也就是仅此而已。甚至,他们还有些刻意的躲避着苏扬。 大浪淘沙,终见真金。 种康和黄景龙虽然在苏扬刚进入刑部的时候,态度有些不明确。 但当这两个人被逼急眼了之后,都是干实事的一流好手,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而苏扬真正在意的东西,恰好这两个人的身上都有。 他们投靠的很彻底,把自己的后路几乎都给断死了。 就像种康方才的一番谏言,那就很明显的完全站在了苏扬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他考虑到了苏扬与孙家仇怨,也看到了龚名这个人的不作为和两面三刀。 一举两得! 苏扬也让人给自己准备了一张椅,然后坐在了种康和黄景龙的后面。 皇帝尚未发话,他们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至于,现在被牵扯出来的关于聚贤帮的线索,苏扬虽然给李云泽那么交代了,但这事苏扬并没有打算去花费太多的精力,他相信莫小刀可以将这个事情处理好,给自己一个合适的交代。 龚名领了种康的交代,带人去孙府了。 那并不遥远的一段路,却让龚名走出来了奈何桥一般的感觉。 一道上他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就挺想不明白的,孙府遭人投毒,该查的不应该是凶手嘛,为什么是要查孙府? 但他清楚一件事,这一趟孙府之行对他而言至关紧要。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此事,事关他的生死! 虽然有些事他还没有想明白,但隐隐之中的感觉无比明显。 种康的背后现在站着的就是苏扬,那个差点灭了整个刑部,现在又跟二皇子干上了的狠人,而他和孙府更是有大仇。 不需要去想其他的东西,单单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能够让龚名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关键他好像还没得选! 在这个时候投效了孙家,手眼通天的孙家似乎也并不一定能庇护得了他。 砰砰砰!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龚名带人敲开了孙府的大门。 接待他的人,是孙氏被给与厚望的接班人孙鸣渠。 这让龚名有些受宠若惊,他都没有想到接待他的人会是孙鸣渠。 孙鸣渠现在虽无官职在身,但有个当宰相的父亲,还有当宰相的祖父。 在这京师之中,除了那些真正天潢贵胄,恐怕没有人能拼得过他了。 “孙公子,别来无恙!”龚名客套的问候了一声,“本官此来,是为老相爷遭人投毒之事,不知孙公子能否详细与本官说一说?” 龚名选择了开门见山。 他这样的小官,在孙府几乎是本能的有些发怯,但好在还不至于腿软。 孙鸣渠的脸上无比分明的笼罩着阴云和弄淡淡的杀气,他狠狠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怒声说道:“此事还有什么好问的?我的祖父遭人投毒,你们刑部只管抓人便是!” 龚名被孙鸣渠的态度搞得心里有些窝火,但脸上还是陪着笑意说道,“还望孙公子知晓,虽然本官也想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可若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下官无从下手啊!” 孙鸣渠冷哼了一声,“你去把荀正抓了,严刑拷问一番,自然什么事情都明白了。若是你没有这个胆子,可以去问一问齐王、问一问三殿下。奥对,差点还忘了一个混球,你须得尽快将苏扬那个混蛋给我抓了,此事,他必然脱不了干系!” 龚名悄悄咽了口唾沫。 第764章 那不是坑,那是深渊! “数位太医已经为我祖父诊断过了,那毒他们束手无辞!”孙鸣渠低声咆哮道,“这位大人,凶手到底是谁,现在难道不是已经一目了然了吗?” “青蒿素那么神乎其神的东西,苏扬都弄了出来,弄一些复杂点的毒药,对他而言,算是什么难事吗?整个天下还有比他更善毒之人吗?” “抓他,严刑拷问,一定会有收获的!” 龚名:…… “孙公子,善医之人,并不一定善毒!”龚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孙鸣渠忽然阴恻恻的看了过来,“这位大人,你是不是说反了?难道不是善毒之人不一定善医,可善医之人一定善毒吗?” 龚名神色微微一愣,好像真的是这个样子。 但这话他可没法应,应了这不就是直接把锅甩到苏扬的头上了吗? 孙鸣渠他惹不起,苏扬现在他也惹不起。 两害相较取其轻! 孙家连一丝一毫的善意都没有表露出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兴许是孙公子记错了!”龚名说道。 话说的很有力度,可他的态度却很卑微。 孙鸣渠定睛看了龚名一眼,忽然间嘴角一撇,“如此说来,刑部是贴了心要跟我孙家对着干了?” “孙公子搞错了,刑部是大宋朝廷的刑部,只对事,不对人,本官此行是为了办案而来,别无其他的意图,也绝对无他的想法。”龚名不卑不亢说道。 孙鸣渠根本不买龚名这个账,他冷冰冰说道:“既然是大宋的刑部,这位大人现在做的应该是捉拿凶手,而不是坐在这里质问我孙家到底得罪了谁,最近又做过些什么。” “这位大人若不这么说,本公子还真的差点以为,如今的大宋刑部,已变成他苏扬的刑部了!” 龚名嘴角带着一丝浅笑,说道:“本官此来便是为了捉拿凶手!可孙公子不与本官明言此案的经过,下官当真无能为力,只能如此回禀!刑部办案,不可能只听信孙公子的一面之词,就随手抓人!” “本官倒是想成为孙相的爪牙,为虎作伥。” 孙鸣渠那张六亲不认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这位大人贵姓,如何称呼?” “本官龚名,忝为刑部都官员外郎。”龚名笑着说道。 孙鸣渠点了两下头,“原来是龚大人。大人想知道什么,本公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劳孙公子。”龚名拱了拱手,“不知道老相爷是因何中毒?” “此事应该告于大人知晓。”孙鸣渠的态度忽然间好了下来,他坐下来,一番长吁短叹之后说道,“家里老爷子好酒,此事龚大人兴许知晓,这都是普天皆知的事情。” “前段时间,有人送来了几坛子好酒,那送礼之人说,是出自苏扬之手。可老爷子坚定的认为,那是出自三殿下之手,是三殿下通过一些其他的名义发卖的。” “总之,那是绝对的好酒。老爷子只是尝了一口,就命人珍藏了起来。我们这些小辈连尝一口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在这京师之内,谁人不知苏扬酿酒乃是一绝。但我家老爷子有幸尝过三殿下亲手酿的酒,并称与苏扬所酿之酒,难分伯仲。” “但一个皇子亲手所酿的酒,和一个太医酿的酒,这里面还是有些区别。” 龚名认真听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下来。 熟悉他的人都喊他无知莽夫,粗浅丘八,是个绝对没脑子的。 龚名自己也承认,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脑子。 但孙鸣渠这一番话的意图,他却听明白了。 这小子是想明晃晃的拿他当刀使! 其心可诛啊! 又是三皇子,又是苏扬的。 这到底是不是尚未不论,孙鸣渠肯定也没想着靠他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孙鸣渠这个生儿子不长玩意的孙子,就是想用他这个刑部员外郎的身份,坐实这个说辞,这一口要是咬住了,三皇子都得着急上会儿火,就更别说苏扬了。 心念及次,龚名的额头都隐约可见汗水了。 他现在是被人明目张胆的给架在了火上,烤的都两面冒油了。 关键他还得认认真真的听着,并问上一句,“公子,是因为那酒的缘故?” 孙鸣渠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我们思来想去,也唯有此物了!” “家里其他的用度,老爷子吃的喝得一些东西,跟我们都大差不差,也没道理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中了毒,我们其他人都好端端没事?唯有那酒,是老爷子的珍藏,我们其他人没机会品尝。” “而在最近的数天时间里,老爷子时常就会喝上一点,此物的可疑最大。” “龚大人,我只是一介白丁,若真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肯定也不会怀疑一位皇子。至于苏扬苏大人,我与他的过节不小,但我想要对付他,也不会用这种拿自家老爷子做注的手段。” 孙鸣渠说的情真意切,也很大方。 听着听着,龚名还真有些信了。 “如此就有劳孙公子了,那酒可还有剩余?请容下官带回去查验!”龚名说道。 这是他思来想去唯一的破敌之策。 若这个想法只是孙鸣渠临时起意提出来,那最大的漏洞就在酒上。 “自然可以!”孙鸣渠爽快说道,“老爷子一声节俭,那几坛酒虽然几乎天天在喝,可喝了这么多天,连一坛都尚未喝完!” 说到这里,孙鸣渠的话风忽然一变,“不过,我不可能让龚大人将所有的酒都带回去,万一龚大人心中有一些其他的想法,毁灭证据,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龚名立马陪着笑脸说道:“孙公子大可放心。证据不但毁灭不了,兴许本官还能帮孙公子保存证据。” “那就好。”孙鸣渠面带笑意看着龚名。 直看得龚名心里一阵阵的发慌,他轻咳了一声,强行提神问道:“不知孙公子还有什么要告知本官的?” “暂时就这些,老爷子尚在昏迷,等葛老查清楚老爷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之后,龚大人不妨再来上一趟,那时,兴许就有龚大人想要的东西了。”孙鸣渠说道。 虽然孙鸣渠的暗示不是很明白,但龚名听明白了。 也许是今天这个场合让他过于压抑,竟让他有一种他今天好像格外聪明的错觉。 可这不是龚名想要的! 今天,他本来是装傻充愣来的! 可,结果机缘巧合的,他该避的事情一个都没有避开,全被他捏了个正着。 拿了半坛孙鸣渠口中的毒酒之后,龚名就辞别,离开了孙府。 今天的孙府之行,虽然没有那天夜闯定王府来的恐怖,但也处处凶机。 那桩桩件件的事儿,全是坑他的! 不,从一开始就是在坑他! 不不不,那不是坑,那是深渊! 第765章 划个道吧! 当龚名离开孙府,忐忑了整整一路,再度回到刑部的时候。 那三尊在他心中已经和鬼神比肩了的家伙,依旧像雕塑一般稳稳地坐在刑部大牢的过道里。龚名觉得他们好像连坐姿都没有变一下,他离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苏大人,下官回来了!” 五大三粗的龚名面对这三个个个都比他瘦小的上官,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有些胆怯。 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睡好的苏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眼定了定神,说道:“有什么进展?直接说吧。” 龚名的目光快速在种康和黄景龙的身上扫了一眼,说道:“下官去孙府的时候,是孙相的嫡长子孙鸣渠接待的下官。起初他语气相当的都不善,扬言要下官派人捉拿了齐王、三殿下,还有……大人您。” 苏扬微微颔首。 这倒是他认识的孙鸣渠。 这个在京师之中完全可以横着走的贵公子,顶着一脑袋的荣宠,干的却全是混子的事,格局和聚贤帮那个混子苗铸简直有的一拼。 “后来,下官故意告诉孙鸣渠,暗示了一下可以投效之意,结果他的态度忽然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说话都和颜悦色了。”龚名看了眼苏扬的脸色,继续说道。 一直正襟危坐的种康和黄景龙二人,在听到龚名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齐刷刷转了过来,看向龚名的目光阴翳,好像要杀人一般。 这两个文官的眼神,吓得龚名心里不由的一激灵。 苏扬这个歹人,简直太恐怖了。 种康和黄景龙二人,龚名简直了解的不能再了解。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定时日内,这俩人跟着苏扬,瞬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浑身上下都萦绕着煞气,让人不由自主的不敢和他们的眼神对视。 这才是典型的凶徒! “下官真的只是故意这么说的。”龚名喉头微动,急忙解释道。 苏扬微微抬了下手,“继续讲!” “是!”龚名又快速的瞥了一眼黄景龙和种康,这才正了正心,继续说道,“孙鸣渠主动透露,那位老相爷是因为喝了有人送来的酒才会中毒的。据孙鸣渠交代,说那送礼的人是打着大人您所酿之酒的幌子,而那位老相爷认为是三殿下酿的酒。” “酒呢?”苏扬问道。 龚名立刻把带回来的酒拿了过来。 苏扬打开酒坛,仔细闻了闻,又浅浅的尝了一口,说道:“酒没问题,但人肯定是有问题的,借着老相爷中毒的幌子铲除异己,做的倒是真挺狠,真是孝子贤孙!” “大人,酒没问题?!”龚名惊疑不定的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道:“行医之人避免不了和毒物打交道,毒药用好了也是良药,区别只是在于怎么用而已。这酒,那位老相爷倒是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出自三殿下之手。” 莫名其妙的竟然牵扯到了三皇子,这让苏扬都觉的有些晕乎乎的。 孙家那位老相爷分量可比他那个当右相的儿子恐怖多了。 这样的人物,整个大宋只有这么一个。 孙家要是借着机会,想要达成一些目的,就算是皇子恐怕也要避其锋芒。 孙鸣渠的三言两语,但透露出来的消息却不少。 这事,若是闹将起来,绝对不亚于齐王之案! 而令苏扬感到崩溃的是,偏偏这个事儿,他也掺和进去了。 真是要了老命了,又没法子安生了。 “孙鸣渠还说了什么?”苏扬问道。 龚名原本不打算说的,但苏扬都问出口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葛老神医似乎正在为那位老相爷诊治,孙鸣渠让下官等老相爷苏醒之后,再去一趟孙府。” “那就去吧。”苏扬点头道。 龚名轻轻蹙眉,“大人,这孙鸣渠明显就是在栽赃陷害,我们应该怎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种康轻描淡写的打断,“在说这句话之前,你要不要先好好考虑一下?在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也不妨替大人给你把话摆在明处。这个漩涡,我们已经滚进来了,既然滚进来了,那就必须要选择一方先站稳脚跟。” “孙鸣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咬上三殿下一口,很明显孙家扶持的,是二殿下!” 龚名懵比了。 这怎么还有这么挑明的啊? 在此时此景,我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若是我说个不,是不是这个牢房我就出不去了?! 种康盯着龚名,阴恻恻的笑了,“不用想了,你若是心怀异志,就是摩尼教众,这个牢房你也别想着出去了。也不妨与你明说,牢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黄大人的刀具都已经拾掇利索了。” 而就在种康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任野也按着刀柄缓步走了过来。 龚名的脸色变了又变,瞬间头皮子都麻了。 玛德,你们真不是个人啊你们! 怎么还连禁军的将领都给收买了呢? 黄景龙倒是没有吭声,但他那好似重重黑暗一般幽深的眼睛,却不断地在龚名身上扫来扫去,那直截了当到好像刀子一般的眼神,让龚名浑身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在这个瞬间,龚名的心中出了紧张之余,只有一个想法。 苏扬这个文绉绉的家伙,有大恐怖! “我当然是选择站苏大人了!”龚名狠狠咽了口唾沫,斩钉截铁的说道。 种康呵呵轻笑了一声,“也就是看在你刚刚说了实话的份上,我才会与你说这些。要不然,你以为你还有活着的机会?没有的,小子!” 龚名脸上的肌肉彻彻底底的僵硬了。 一时间,他连到底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都分辨不清楚了。 当个官真的太难了! “苏……苏大人,下官冒昧的问一句,咱们扶持的是……”龚名壮着胆子问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了。 索性就顺着杆子先往下遛一遛。 面对孙鸣渠时的脑子,一下子就没有了。 这让龚名十分的郁闷,聪明才智,及到用时方恨少。 “陛下!”苏扬淡淡说道。 龚名一愣,“陛……陛下?!” “你个蠢货,陛下正值年富力强的年纪,身边又有苏大人和葛老太医两位大能,现在就争的这么热闹,你觉得苏大人会跟你一样蠢?”种康反唇相讥,顺手又给苏扬来了个马屁。 苏扬有些小小的无奈。 他没有想到,他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间就站在了这个位置。 该说什么呢? 好像只能来一句,感谢陛下栽培吧! 但话又说回来,站在这个位置的感觉,还真挺爽的。 龚名被彻底的弄糊涂了。 他本以为自己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可现在一看,他好像什么也没看清。 第766章 是我瞎了眼 对于龚名这个人,苏扬最开始瞧上的是他的一身武力。 但在后来,这个人他就什么也瞧不上了。 一个五大三粗,但心无大志,做事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人,难堪大用。 但让苏扬颇为意外的是,这一次浑水,竟然让龚名给趟明白了。 种康这个老小子又见机甩出了一张明牌。 既然如此,那该用还是得用。 而至于种康说那些的目的,苏扬并没有恶意揣度,他选择了相信种康字面上的意思。 在大家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苏扬并不能否认种康那么做就是错的。 多一个可用的人手,将刑部彻底的拧成一股绳,确实对大家都有好处。 种康,也是一个当官当成了精了的人物,这些问题在大的方面,他其实比苏扬看的更要透彻,也更懂如何谋划。 这一点,苏扬很承认,并愿意放手让种康去做。 心思转了一圈之后,苏扬目光幽幽的看着龚名,问道:“龚大人有什么看法?” “啊?我的看法?”龚名怔了一怔,讷讷说道:“那个,苏大人慧眼如炬,扶持陛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苏扬:…… 种康气的眼睛瞬间成了青蛙眼,“真是个蠢货!” 黄景龙却笑了。 龚名一脸蒙圈的看着众人,“是我说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种康有些暴躁的吼了一声,“苏大人问的是孙府之事?你说陛下,这事是能让你一直挂在嘴边的事吗?” 龚名脸色仓皇一变,“苏大人,我……我没反应过来。” “没事,你现在可以说说。”苏扬耐着性子说道。 其实,他的性子现在并不是太好。 龚名狠狠抓了抓头发,一通疯狂的绞尽脑汁后,说道:“大人,下官认为,且先扔着,不去理会!孙鸣渠所说的那些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虽然他们能一口将此事咬成死的,确定那位老相爷就是以为此酒的缘故才中毒,但事情会牵扯到三殿下那边,大人您只是被波及。” “孙鸣渠并没有明言那个给老相爷送礼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可即便他们拉来一个替死鬼。但终归还是那位老相爷说的话更可信一点,老相爷嗜酒,亲口所说那酒是出自三殿下之手。” “这与大人您有何干系?” 苏扬在听龚名说的时候,也在脑子仔细的过了过所有的可能。 孙鸣渠杀他之心,昭然若揭,这是必然的。 就算没有任何的条件,他也会制造一系列的条件硬上。 这是绝对的! 反倒是三皇子,他们可以狠狠的恶心一把,但用的力绝对不会太大。 现在拿来牺牲的是孙家的那位老太爷,可不是旁人。 这事,孙家担的风险一点也不小。 所以此事他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可若不能置之不理,他能做些什么? 苏扬也一时无解! 于是乎,苏扬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可若孙家真正想要杀的人是本官呢?” 茶楼那边的计划跟不上事情的变化,这令苏扬挺郁闷。 断绝孙氏香火多好的机会啊! “孙家想杀的是大人您……”龚名再度怔住了,好半晌才喃喃说道,“下官差点忘了,孙鸣渠还说那位老相爷中的毒很复杂,而他笃定的认为,善医之人必善毒!” “他说的倒也没错,本官确实懂一些毒。”苏扬坦然说道。 这不是孙鸣渠一个人这么认为,而是普罗大众的基本认知。 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而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这话说的,让龚名再度有些接不上了。 你要是不这么说,我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可你这么直截了当的承认了,我连接都没有法子去接了。 “大人,下官有一个绝对非常管用,但不太成熟的想法。”龚名狠狠一咬后槽牙,暴突着眼睛说道,“杀人灭口!” 苏扬呆住了:…… 真是武夫的直肠子啊! “你这个办法,确实挺秒的。”苏扬只能这么说了,真没其他的话可以评价了。 要是能这么干,他早就这么干了! 不,他是已经干过了,却失败了。 “大人,何必问这个蠢货!”种康一脸怨愤的瞪了一眼龚名,又接着说道,“大人,其实此案想简单也能简单,那位老相爷遭人投毒,多么大的案子,我们刑部理应上奏陛下,以做定夺!” 苏扬眼睛微微一亮,果然不愧是老狐狸。 而且,他好像连皇帝的秉性都给摸清楚了。 “本官即刻进宫。”苏扬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又吩咐道,“撒出去一部分人手,捉拿刑徒。还有,劳烦龚大人再走一趟孙府,带上画师,讨要那名送礼之人的容貌,下海捕文书!” “是!” 种康与龚名齐声应道。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苏扬掐着时辰,在错过了晚饭之后,才进了宫。 在苏扬走后,刑部大牢里,种康看着龚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个蠢东西,烂泥巴扶不上墙。” 龚名笑着认了这一顿骂,拱手说道:“感谢种大人替我美言,下官感激不尽。” “你别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才说那些话的,我只是觉得如今的刑部该变一变风气了,而你,还有一些用处,所以才保你一命。苏大人正在做的,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种康的话是对龚名说的,可目光却看着黄景龙。 黄景龙轻哼一声,说道:“你看我作甚?我是刽子手,不需要脑子。” “看看,这才是聪明人!”种康笑着指了指黄景龙,对龚名说道。 龚名客客气气又冲黄景龙行了一礼,“请黄大人日后多多提携!” “确实是个蠢货!”黄景龙扭头撇了撇嘴。 这话听的他都牙疼。 种康嘛,此时满脑子的黑线。 这话说的,让他顿生一种对牛谈情之感。 “瞎耽误功夫,赶紧滚去孙府,然后再带人上街溜达一圈,查一查刑徒!”种康没好气的骂道。 龚名情知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闷着头连忙应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搞的他眼也乱了,心也乱了。 听吩咐办事吧。 他觉得他现在确实应该跟黄景龙好好学学,安安静静当个刽子手就挺好。 不过种康的那一番话,让龚名的心里也稳当了不少。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跟着苏扬站一条船,是没错的。 目送龚名离开牢房,种康的脸色顿时变得跟怨妇似的,“我真的错了,论看人,我还是不如苏大人。” 黄景龙抬了抬眼皮,“黄老之术让你只是多了一些假仁假义,你不是看人不如苏大人,而是心没有苏大人那么狠。” 第767章 你给我滚! “老夫那是修身养性!” 种康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黄景龙,怒发冲冠。 黄景龙连连点头,“是,您老是修身养性,我说的就是修身养性!” 种康眼睛微眯,阴恻恻的看着黄景龙说道:“如若老夫变成刽子手,第一个先剐了你这厮!” “那将是一件幸事!”黄景龙说道。 种康直接当场自闭。 “混账东西!” 憋了好一会儿,他愤然甩袖,气呼呼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不再搭理黄景龙了的。 而黄景龙自始至终表情平淡,好像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事也没有做过一般。 什么柴米油盐皆不进,此时的黄景龙大概就是此中典范。 和种康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 再一次进宫,苏扬已变得轻车熟路了。 虽然比不得回自己家,但那条路更近一点,他却知道。 他试图避开皇帝用膳的时间,但当他进宫的时候,却正巧撞上皇帝正在用膳。 杵在殿上,苏扬闷着头行礼,看都没有去看皇帝。 倒不是他畏惧皇帝,只是怕皇帝突然间想起来,再度拉着他一起用膳。 这饭菜吃了,是真闹肚子! “苏卿来了啊,一起用膳吧!”苏扬已经很刻意了,可皇帝只是扫了苏扬一眼就又想起来了,“来人,添副碗筷!” 尽管内心无比的抗拒,但苏扬还是抢眼欢颜的谢恩。 皇帝的赏赐,根本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推脱一二,那不是不给皇帝面子吗! 这可真的是死罪! 苏扬就挺纳闷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总是惦记着请他一起用膳呢! 这满朝文武期盼着跟皇帝一道用膳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苏扬也没听说那位臣工有这么好的待遇,三天两头的被皇帝请吃饭。 他倒好,隔三差五的皇帝就想起来了。 不,准确的来说,他进宫一此,皇帝就想起来了一次。 这简直都比孙家那位老相爷都离谱了。 可应该算是绝对的恩宠吧,可这样的恩宠,苏扬真不想要。 如果可以,他更喜欢加官进爵,还有金银财宝。 规规矩矩的坐下,苏扬吃的格外的斯文,严格的秉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作风。 但他不说,皇帝却似乎来了谈兴。 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菜,一边问道:“苏卿此番进宫,还是为了齐王的案子?” “臣是为了孙老相爷的案子。”苏扬立马顿首说道。 孙家那位老头身份的特殊性,哪怕是在皇帝的面前,苏扬也只能如此称呼。 平章军国重事,平章军国事,皆是给与高德老臣的尊荣。 在这个官职上,苏扬唯一知道的人,仅有那位权臣贾似道,以平章军国重事独揽军、政大权,军政合一,让宰相给他当副手。 孙家那位老爷子虽然没有做到这个地步,但他的儿子已经无限接近了。 “孙相的案子……”皇帝沉吟了片刻,“他是因何中毒,已查清了?” 苏扬苦笑了一声,“查到了一些,但臣以为不应该算是查清,此话仅是孙鸣渠的一面之词,尚有待商榷。” “臣此番面圣,是想请陛下另择贤臣,以彻查孙老相爷遭人投毒一案。” 皇帝放下金灿灿的筷子,目光威严的看着苏扬,“你是想告诉朕,你没有能力料理此案?” “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苏扬也立马放下筷子,解释道,“只是孙鸣渠声称,孙老相爷遭人投毒是因为几日前他偶然得到的几坛酒,而送酒之人说,那些酒是出自臣之手。” “此案既然牵扯到了臣,臣理当避嫌。” 皇帝忽然轻笑了一声,“这天下喝了你的酒的人恐不在少数,朕都喝过。如此都需避嫌,这满朝文武那都不需再当差了,全回家避嫌吧!” 苏扬在这句话中,听到了皇帝对他格外看重的一点意思。 这是个好事。 清廉之臣不在苏扬的考虑范围,但当个权臣或者奸臣还是能接受的。 犹豫了一下,苏扬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与孙家素有嫌隙!” “你的这些事,朕也有所耳闻,往常不惧,怎么到了此事上偏偏就胆怯了?”皇帝问道。 苏扬讪笑,“陛下,臣并非是胆怯,只是臣兵不愿将私人恩怨,裹杂在办案之中。”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就算你不会这么干,这难保别人不会这么干,你可是这个意思?” 苏扬再度重重点头,不得不说皇帝还是很懂他的。 这话说的就非常的中肯,而苏扬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有皇帝保着,就算是孙家使出浑身解数咬他,也得稍微掂量掂量才行。 只要孙家不把事态脑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还是从前那样的小打小闹,苏扬自然不惧。 “妇人之仁!”皇帝面色忽然一板,对着苏扬狠狠训诫道。 可能是说话用的力气过于大了一些,皇帝猛地一阵剧烈咳嗽。 伺候在一侧的元公公立马将茶碗送到了皇帝的嘴边,然后轻抚着皇帝的背。 苏扬有些懵。 但还是立马拜倒说道:“请陛下责罚!” “起来!”皇帝的咳嗽终于止住了一些,黑着脸喝道。 苏扬依言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站在一旁,却有些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皇帝突然间发这么大火的缘故是什么。 “个人恩怨,是是非非,在所难免!”皇帝面色沉沉的看着苏扬,“你竟然因为别人有可能陷害你而选择避嫌?你还是朕的臣子吗?朕还能放心将刑部交到你的手中吗?” “陛下要将刑部交到臣的手中?”苏扬一惊,几乎是脱口喊道。 说完他就知道遭了! 皇帝怕是要发火了,心里话怎么能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喊出来呢?! 果不其然,皇帝老爷那张病恹恹的脸瞬间漆黑漆黑的,“你就这么想当权臣?朕在骂你的时候,你还敢这么问?” 苏扬讪讪笑了笑,“陛下赎罪,臣觉得只有臣手中有一定的权利,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办差,让陛下如臂使指!” “你继续避嫌吧,你当什么官!”皇帝怒骂道。 “陛下,臣也不是被人打了不敢还手的人。只是臣在刑部,主理此案,万一用错了什么手段,这不是给刑部抹黑,给陛下您抹黑嘛!防民之嘴,犹如防川,臣觉得谨慎一些是没错的。”皇帝的脸都黑漆漆的了,但苏扬还是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了。 反正说来说去就一个目的,陛下,孙氏要害我! “你给我滚!”皇帝愤怒的一抬手,怒骂道。 “臣,遵旨!” 苏扬低着头,脑子里却蓦的想起了某些影视剧里面的片段。 要不然……真滚一个? 说干就干,他还真就滚了。 砰! “哎哟,卧槽!” 第768章 不好意思,丢人现眼了! 苏扬躺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真真儿的造孽啊! 没事干耍这个人做什么呢,这一波是真的丢人现眼了。 这一刻的苏扬,只想把前一刻生出这个念头的苏扬给活活掐死。 踏马的,指定脑子哪儿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这不是他能够干出来的事儿啊,魔怔了,绝对魔怔了! 皇帝黑着脸俯身看着苏扬,“疼吗?” 看着皇帝那张又黑又好像还带了一些笑意的脸颊,苏扬只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真的是没脸活了。 “谢陛下关怀,臣无碍。”苏扬哭丧着脸,挤出了一丝非常难看的笑意说道。 皇帝指了指苏扬的额头,说道:“可你的脑门在流血,开了挺大一个口子,你确定不疼?” 苏扬:…… 他当然疼了。 疼的他就差撕心裂肺的喊两声了。 “来人,去请御医!” 吩咐了一声之后,皇帝有些无奈的看着苏扬,说道,“你不是做奸臣的那块料子,就别学元公公整这些歪门邪道了,朕虽昏聩,但这满朝文武都是些什么样的品行,朕还知道。” 站在一旁的元公公无故躺枪,闻言立马跪了下来,“陛下,老奴冤枉啊,老奴与歪门邪道不共戴天!” “看看,这才是奸臣!”皇帝伸手指了指元公公,给苏扬举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例子。 苏扬:…… 他使劲的眨巴着眼睛,这话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好像他也不能承认这个事。 在这文德殿上,元公公是实打实的奴才,可是出了这个门。 他看大部分的臣子,那都不用眼睛,而是用鼻子的! “陛下……”元公公一脸惶恐的喊道。 还没开口就被皇帝给打断了,“别嚎了,找个偏殿,将苏大人先安置下来,让御医诊治一番,别落下什么毛病!” “喏!”元公公连忙应道。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也立马爬了起来谢恩。 虽然脑门上被开了个口子,但这毛病确实不大,回去之后,他自己就能处理。 但皇帝的诏令,不容反驳。 “苏大人,您请躺好。”元公公笑眯眯对苏扬说着,招手唤来了几个小太监。 几人搭起一顶人轿,声势浩大的将苏扬抬到了一处偏殿,安置了下来。 皇帝并没有跟过来,倒是元公公留了下来。 “公公,我觉得陛下对公公应该是有什么误解!”苏扬强行解释道。 当皇帝不在身边,他和元公公四目相对,那个尴尬啊,苏扬都快拿脚指头抠出三室两厅了。皇帝随便找个谁打比方,也比找这位来的更合适一些。 瞧瞧,这事闹的。 元公公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苏大人想做个奸臣?” “也不是没想过!”苏扬很老实的说道。 我的理想就是权臣和奸臣,一个好的奸臣,也不错不是吗? 虽然那样一来,可能就不能称之为奸臣了! 苏扬想要的只是奸臣那样的权利和行事手段,但并不是说他会去奸臣做的那些事情。 这个事,他还真做不来! “老奴觉得,苏大人确实应该听一听吩咐的,您恐怕真做不了一个奸臣,但老奴很认真的认为,苏大人绝对可以做一个权臣!”元公公说的甚是严肃。 可苏扬听着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那些本应该藏在心中的话,当说出口之后,味道就变了。 “公公,在这个时候,我们谈论奸臣还是权臣,好像……不太合适吧?”苏扬说道。 元公公全然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些虚伪的人,这样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可看看他们的所作所为,那可是实打实的权臣和奸臣啊!” “陛下想要做点什么,他们百般阻挠,该说的话都差点被他们给说尽了。” “陛下想提拔,任用一些真正有才识,有能力的贤能之辈,他们也不愿意。这些啊,只是芝麻粒般大小的事儿,似这样的事,真是不胜枚举。” “他们张口闭口全是忠义,可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跟忠义能有什么关系呢?全是不折不扣的大奸之臣!” 苏扬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把孙丰毅与元公公所说的这些对标上了。 但听他的意思,这样的人好像不止是孙丰毅一人。 苏扬问道:“公公,你说的此人是?” 元公公笑着摆了摆手,“这个咱可真就不能说了。我说这些,只是想让苏大人明白,陛下对大人是真的看重,老奴也期待着苏大人能够替陛下破开眼前这个局面。” 这话从元公公的口中说出来,苏扬瞬间就跟吃了一个巨大的秤砣一般,心里一下子稳稳当当的。 最近的诸多事情,让苏扬确实有了这样一种感觉,可并不是很明确。 但听了元公公这一番话,苏扬算是确定了。 “公公,太医来了!” 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元公公摆了摆手,然后对苏扬说道:“苏大人就好生在此地歇着,老奴还得去伺候陛下,就不多做耽搁了。” “公公慢行!”苏扬拱了拱手,一颗小金元宝滚的很是顺畅。 元公公那张脸瞬间灿烂的像是菊花一般,“咱走了,苏大人!” “慢行!” “都好生给咱把苏大人伺候着,哪怕苏大人只是掉了一小块指甲,咱剥了你们的皮!” 临出门的时候,元公公又对立在门口那几个小太监吩咐道。 “喏!” 小太监们很乖巧。 听到元公公说那话,一个个脸色都快白了。 苏扬将这一幕完完全全看在眼里,大概皇帝是没有说错的。 那老家伙在宫中,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奸臣。 看只是一句话,就把这些小太监们给吓得。 就在这时,一名太医微微弓着身子,快步走进了殿。 “下官……” 他跪倒在地之后,忽然看到躺在榻上的人是苏扬,顿时那个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陈大人!”苏扬一脸惊喜的唤到。 来的太医,竟是他的老熟人,陈温。 这位老实人跟他一起下了一趟江州回来之后,也升官了,现在是太医院的奉上太医。 陈温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似乎生怕苏扬看见似的,“苏大人,怎生在这里?” 陈温想缓解尴尬,立马提了个话题,可却把苏扬架在了尴尬上。 苏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今日面圣,脚下一小心踩空了,把脑袋给弄成了这个样子,陛下让我先留下来歇着。” 陈温的脸上顿时写满了羡慕嫉妒恨,“苏大人可真是圣恩正浓啊,下官先为苏大人瞧瞧这伤。哟,伤口挺大的,其实处置这样的伤口,还是得看苏大人您呐,可惜您现在好像没法亲自做。” “陈大人放手施为吧!”苏扬说道。 这种伤口,他确实更加的拿手,整个太医院没人比他更会。 第769章 比摇人?你等等! 陈温替苏扬缝合好伤口,又上了药之后,苏扬也没有在宫中再做逗留,而是跟着陈温一道离开了。 “苏大人的福分下官是真羡慕不来!” 出去的路上,陈温忍不住再次说道。 苏扬的待遇,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起码这样的事情,陈温就想都不敢想。 “外陈宿眠宫中的,苏大人您应该算是独一份了。”陈温说道。 苏扬失笑,“陈太医,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宿眠后宫,你这话说出去可是会杀头的。我方才呆过的地方,我肯定不是独一份。其他的臣工,我倒不是很清楚,可葛老太医就经常伴驾,陈太医觉得葛老太医不在宫里住,还能住到什么地方去?” 陈温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下官失言,失言!” 苏扬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问道:“陈太医,最近太医院如何?” 陈温低头抿了抿唇,“还是老样子,只是没有苏大人您在的时候热闹了。” 他差点说了一句,自苏大人您离开之后,太医院真的是风平浪静,太和谐了。 好在刚刚吃了一亏的陈温长了个心眼,及时的把心里话给压了回去。 这话要是说出口,他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苏扬轻笑,“我在的时候,战火沸腾,隔三差五的总会出点事儿,看样子是我来了刑部之后,那些人没有了可打击的对象了?” 陈温表情牵强的笑着,算是默认了苏扬的这个说法。 “不过,太医院还是会回去的。”苏扬忽然说道。 陈温有些诧异,“苏大人您现在不是刑部侍郎吗?如何还能回太医院?” “我依旧还是太医院的奉上太医。”苏扬笑着对陈温受到,“陈太医回去之后,若得空,可以替我转告那几位一声,我若得空,应该会回太医院当差。” 陈温笑着应了下来。 可他知道,苏扬这哪是去太医院当差,纯粹是准备过去找茬吧。 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陈温自知自己根本没有掺和的资格,多的他他一句也没有说。 以前,苏扬是他的下属,可现在,他和苏扬已经不在同一个级别上了,根本就没有掺和的资格。他还是曾经那个太医,可苏扬已经以权刑部侍郎的身份掌控整个刑部了。 莫说是他了,相比起苏扬,白大人都不算什么。 与陈温分别之后,苏扬趁着夜色回家。 这一不下心又到了月明星稀。 刑部现在虽然风声鹤唳,但苏扬并没有打算回去。 如果有人劫牢,有他没他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若在那里,反而还影响他们的发挥。 该盯着的时候,他肯定不会擅离职守,但这种不太确定的事情,真的是看运气。 苏扬现在正在慢慢试着去做一个刑部侍郎应该做的事情。 事事亲力亲为,可不是苏扬应该做的。 夜市的繁华,正在大街上蔓延,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放平了心态的苏扬,边逛边吃。 大宋百姓的物质生活之丰富,在夜市上就可以窥见一些。 各式各样的小吃,不胜繁多。 挑着担子的货郎,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张口闭口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吆喝。 苏扬想起家里那几位可能还在惦记着该给孩子取什么名的美女,伸手拦住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糖葫芦怎么卖?”苏扬的话刚问出来,迎面而来的却是森寒的刀光。 这一幕,把苏扬骇了一跳,他猛地一个强行下腰,人就翻到了一边。 “是真晦气啊!怎么偏偏我拦到的就是你呢!” 站稳身姿之后,苏扬愤愤不平的骂道。 他早就想到了最近可能会有刺客刺杀,不只是他,种康等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让苏扬感到真真晦气的是,他只是想买个糖葫芦,怎么就这么顺畅的拦到了一个刺客呢?这鬼运气可真的是见了鬼了。 “死!” 那刺客忽然一把掰折插满糖葫芦的木棍,劈头盖脸的朝着苏扬砸了过来。 糖葫芦瞬间成了散落漫天的葫芦雨,砸的苏扬只能抱头鼠窜。 他躲得倒不是糖葫芦,这东西也没有多大的重量,他还能承受的住。 只是在这糖葫芦砸过来的时候,苏扬忽然间瞥见周围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商贩和游人,竟都齐刷刷的抽出了武器,朝着他扑了过来。 这就有些离谱了! 这个夜市,竟然有大半的人是刺客。 为了刺杀他,这位幕后主使看样子是真的下了大本钱了。 而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苏扬根本都不需要用脑子去想。 孙家会刺杀他,但绝对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 而排除孙家,剩下的唯一可疑之人,也就只有二皇子。 可能在二皇子看来,他可以输阵,但丢掉的面子必须挣回来。 这是苏扬认为,最有可能的可能。 也许是已经被刺杀习惯了,在刀光剑影之中,苏扬顺带还猜测了凶手的身份。 应该就是二皇子无疑了。 与苏扬间隔了大概十数步距离的地方,楚项与王朗正在慢悠悠的散步。 这短短两天的功夫,他们两人的关系正在直线升温。 两个大男人的街头散步,愣是被他们给玩出了情侣散步的既视感。 苏扬急匆匆冲了过来,“快走!” “有刺客!”王朗一声高呼,“楚兄,你左我右,拦住他们!” 苏扬见状急忙喊道:“拦个屁,赶紧跑,此刻人多势众,你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兄长放心,区区一二十刺客,小弟我一人就可以将他们擒到兄长的面前请罪!”王朗手中长棍一提,朗声说道。 “那可不只是二三十……”苏扬的话还没有喊完。那些刺客就已经冲了过来。 他们呈分散阵型,封死了苏扬等人的后路。 而且街道两侧还有不少的刺客,正急速奔行在街道两侧,以及房顶上,试图从两侧穿插过去,封死苏扬等人的前路。 王朗一看这阵势,脸色也变了,高呼道:“我干,这是贼人攻城了吧?这哪是什么刺杀,这是打仗!” 现在粗略可以看见的刺客,已经达到了一两百人,后面还有没有谁也不知道。 “楚兄,你保护兄长,我来断后,快撤!贼人始终,不可力敌!”王朗当机立断,大声喊道,数量这么庞大的刺客,就算是耗也能很轻易的耗死他们。 楚项却很淡定的说道:“且慢,不就是打仗嘛!陪他们干一架便是!” “人太多了,真不是我们两个可以对付的。”王朗急忙劝道,“赶紧撤!” 楚项不为所动,只是大声打了个呼哨。 这时候这才淡定说道:“不就是比人嘛,我们又不是没有!贤弟且先等等,我们一起把这群贼娃子的骨灰给他扬了。” 第770章 两极反转! 楚项的呼哨声很野生,带着点大自然的原汁原味。 虽然苏扬分辨不来那到底属于是什么动物的声音。 但他真的很感谢这个声音,让他又一次看见了希望的光芒,不至于再度逃亡。 在楚项的呼哨声过去之后,一道道黑色的人影,忽然像是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流沙一般,横冲直撞进了刺客的队伍。 那些正在排兵布阵试图将苏扬等人包围了的刺客,被这突然的一出也给打茫然了。 仓促之下,他们只好分兵。 但打着打着他们更懵了。 大家都穿的是乱七八糟的衣服,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辨认符号。 两拨人在夜色下站一起,跟一拨人几乎看不出来任何的分别。 但令刺客们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看不出来,可山贼们能听得出来。 一阵阵的胡哨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山贼能通过胡哨声辨认自己的袍泽,可刺客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使出了各种各样的手段,试图辨认正在和自己对打的是不是同袍。 可他们的招数往往不及山贼的呼哨声来的迅捷。 山贼的一声胡哨声过去,刺客们连做什么样的的反应都不知道,迎头就是一刀。 混乱,持续不断的混乱。 当这场发生在大街上的小型战斗陷入胶着,身为正主的苏扬反而无人问津了。 王朗与楚项二人一左一右紧紧站在苏扬的身边,也没有去参战。 苏扬定睛观察着战场,忽然伸手一指左前方,“那是个头目,楚兄帮我搞定他!” “这种小事,哪需要我亲自动手!”楚项嘴角轻撇,打了一连串的呼哨。 当这胡哨声嘹亮的响起,苏扬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名刺客首领左近的山贼忽然间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对手,齐刷刷扑向了那名刺客首领。 苏扬只听说过有人利用胡哨声控制鸟群,这还是他头一回亲眼目睹有人用胡哨声指挥作战,而且还这么的精准,连是哪个人都精准到了。 看起来这好像比战阵之上的鼓点指挥还要夸张。 “楚兄,你这算不算是什么特殊手段?”苏扬禁不住好奇问道。 楚项脸上带着一些自得,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天王山上的不传之秘,能有资格熟悉胡哨声的人可并不多。” “不多?”苏扬伸手指了指周围大概一两百人正在杀敌的山贼。 楚项说道:“这些都是有资格的,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苏扬:…… 对于楚项口中的标准,苏扬心中大概也就有数了。 不过看起来想要完全熟悉呼哨的规矩,应该不算太难,只是不得窍门罢了。 但看看楚项那骄傲的跟小孔雀一般的样子,苏扬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 他可并不想真的让天王山上去当赘婿。 苏扬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名刺客首领,那是一个有真本事的。 楚项口中以一当十的山贼,八九个人竟拿那个刺客首领没有办法。 这样的一幕,让山贼们的脸上好像也有些挂不住。 于是,又是一声声的胡哨声响起,呼朋引伴。 虽然这么多山贼拿那个刺客首领没有办法,但苏扬不得不承认,天王山的这些山贼都是有真本事的,差不多确实是个个到了以一当十的地步。 商天王这一次派下山的,看样子都是精锐。 但很快苏扬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天王山的山贼在拼命的保护他,而他还称呼他们为山贼是不是不太合适?虽然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山贼,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 但他不应该这么称呼。 要是再继续喊他们山贼,也不是当面喊,就是潜意识里继续这么认为,好像就挺丧良心的。好汉,嗯,他们是天王山的好汉。 苏扬悄悄的给天王山的这些好汉们重新定义了一下。 做人嘛,不能忘恩负义。 战斗正在渐渐接近尾声,当那名刺客首领开始自身难保之后,刺客们的战斗力便开始了整体的下滑。这群以刺杀为专长的刺客,似乎并不擅长群攻战术。 而不论是群攻还是个体之间的配合,显然山贼,不,天王山的好汉更胜一筹。 苏扬那颗提着的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此事,似乎是稳了,这一难,貌似又平安的过去了。 但令苏扬感到失望的是,战斗到了这个地步,巡逻的将士竟然还不见踪影。 这么明显的手脚,已经不存在什么偶然了。 看来有人把持住了巡逻的将士,让他们延迟,或者直接避开了这一条街,给刺杀他制造绝对的机会,安排的倒是真的天衣无缝。 就这情况,更显天王山好汉们弥足珍贵。 “我又欠天王山一个天大的人情!”苏扬摇头说道。 楚项低头看了过来,“苏大人,你知道的,我师父真正想要的是让你上天王山!” “楚兄啊,我现在是四品官,权刑部侍郎执掌整个刑部的。就我这样的一个官,放到京师以外,那绝对是一方要员。”苏扬有些小无奈的说道,“天王山上自由自在,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也真的挺好,可比较一下,我还是喜欢留在京师当一个侍郎。” “你别说的这么含蓄了,我现在都不想上山了,更别说你!”楚项无情的拆穿了苏扬的假客套,“你也别跟我提欠什么人情的事,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临行之前,我师父就是这么交代的,那我自然要这么干!” “欠人情,你也是欠的我师父的,不是我们这些人的!” “况且……”楚项忽然贱兮兮的看了过来,“你就算当不成天王山的赘婿,可天王山的女婿那不是当定了嘛,到时候哪有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你若是再娶了小迷糊,这整个天王山都是你的,我非常赞成你来当我们天王山的首领。” 苏扬定定看着楚项,“楚兄,你这脑袋后面的反骨稍微有些大!” 楚项不咸不淡的笑道,“我说的是我师父百年之后,可不是现在就让你去坐那把交椅。” “我可能熬不死他,这一天你估计等不到了。”苏扬打趣了一句。 刺客死的死,伤的伤,事情已经基本上落幕了,苏扬的心态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楚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事,人总是要有点盼头的嘛!士兵想着当将军,而苏大人您,想着日后怎么把老岳丈耗死就行!” 苏扬看了看楚项的胳膊,他有点后悔有这个习惯了。 都什么毛病! “那是你师父!”苏扬说道。 “我说的是百年之后,百年之后,不是现在!”楚项再度强调道,“你要是现在就敢这么做,我肯定是要杀你的,我师父就像我爹!” 苏扬:…… 没发现这个家伙竟然还有神经病的潜质。 第771章 当被相貌出卖后 几乎封死了整个街道,声势浩大的刺杀行动,在只留下了一堆尸体和无数名重伤之后,草草结尾,这是他们的解决。 而对于苏扬而言,劫后余生的他恍然间发现他似乎又找到了可以做一做文章的东西。 他来到了那名刺客首领的面前。 他还活着,可看起来好像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十余名天王山以一当十的好汉,怼着他一顿狂砍,他现在还没死,仅仅只是因为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若不是如此,他的下场可能早已是一堆的零碎。 天王山的好汉杀人有把人弄成那个样子的能力。 苏扬定睛看了看,这是一个面相憨厚老实,手上布满老茧的中年人。 “皮肤干燥龟裂,双颊泛红,头发应该好些天没有洗过了吧?身上满是尘土的味道,干燥,齁鼻子,你来自北方,准确而言应该是在西北。生活在战场边缘还是以内?”苏扬问道。 刺客首领嘲讽的看着苏扬,面相憨厚的他却又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 “好了,你可以不用说了,我想我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苏扬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这绝对是一个生活在北方边境的人。 在西北那片并不远遥远的土地上,常年发生着和北莽之间的战事。 而且,那里还有着非常艰难的自然环境,少水、多戈壁,常年风沙弥漫。 每个地方的人因为其独有地域人文,都有一定独特的特征。 而西北那片土地,就造就了如刺客首领这样的样貌。 他们多憨厚朴实,但被逼到了绝境,这些人就会化身成为凶狠的豺狼。 “常年习武,懂一些排兵布阵之法,看来你还是个边军!”苏扬继续说道,“新鞋,新衣服,穿了不到三五天,刚来。” “身上没有太多匪气,反而像是从一支精锐之师出来的,那么你们应该是被击溃的边军,是齐王的旧部?我说的可对?” “你眼神变了,先激动,后紧张,你是怕连累到齐王?看来我说的没有错,你应该就是齐王的旧部!” “齐王的旧部出现在京城,还刺杀我,这是倒是挺新鲜的!” “咦,还有淡淡的脂粉气?不是你身上的。” “来个人,去搜搜这些人的身。”苏扬吩咐道。 楚项头一摆,那些持刀围观的天王山好汉立刻动手。 这些粗鄙的家伙,他们理解中的搜身,大概是不管什么,全都拔下来。 “东西还不是少呢,竟然没有银子,这不应该啊!让你们千里迢迢来一趟,怎么来不谈谈银子呢?”苏扬扒拉着那高高一摞的东西,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跟那位刺客首领说话。 “看样子只是有人请你们好吃好喝好好玩了一下,然后就这么结束了,他跟你们谈的是忠义?是吗?”苏扬抬头看向了那位刺客首领。 不等那刺客首领说什么,苏扬就又自顾自说道,“看来是了。你也别绞尽脑汁的编造其他的理由了,京师之内的这潭水,我远比你要了解。” “能跟边军扯上关系的,还能跟你们谈论一下忠义,在这京师之内只有一个人!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的不是齐王,他不会这么做的,能这么做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是不是告诉你齐王被囚禁,而本官与左相,不对,可能还有再加一个三皇子,欲置齐王与死地?” “你惊讶了,看来我好像又猜对了。军中的汉子,果然都是真性情,这样挺好的。” 就在这时,刺客首领忽然说道:“为什么你不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假的呢?” “起初兴许稍有怀疑,你都这么问了,你觉得我还需要怀疑什么吗?”苏扬轻笑了一声,“你现在呢,最好老老实实告诉你,此次进京的人到底有多少,你们接下来又有什么计划,否则,齐王一定会被你们连累,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狗官,你猜到了这些又如何?”刺客首领大笑一声,“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可惧!我等早已厌倦了过这猪狗不如的日子。我们在前线浴血拼杀,保家卫国,可你们这些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还要卷走我们的一起,逼我们送死,那就一起死好了!” 苏扬的目光像是一汪深泉,“你们是来刺杀我的,我只能反击,希望你能明白!说这些都没有用,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我的处境。不过,我可以让你见一见齐王!” 苏扬笃定这些人就是齐王的旧部。 既然已经锁定了身份,却他们有可能是被人蒙蔽的,那最好办法自然是见齐王。 齐王的一句话,胜过他的百般手段! 能抄捷径的,为什么还要费劲费力呢?咱又有这个实力。 “你说真的?”果然,这名刺客首领听到这番话激动了。 苏扬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 “劳烦楚兄派人与我一道将这些人送去刑部大牢!”苏扬转头又对楚项说道。 楚项的表情很古怪,“你让我们这一群山贼,押解这些人去刑部大牢,你咋想的啊?我们这些人对那地方可是有忌讳的!” “等会我派人送给千把两银子过来,让兄弟们今天好好开心开心!” 楚项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一定也没有强求!” “是,是我自己说的,楚兄大可放心!”苏扬有些无语的说道。 可楚项又犹豫了,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刚刚听你这话的意思,这些人好像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反而还是些好人,你当真要送到刑部大牢去?” 苏扬看了一眼那个刺客首领,说道:“首先他们是刺客,如果不是你带了不少的人手,我们今天可能无法活着离开。其次,我刚刚所说的那些只是我自己的判断。最后,进了刑部大牢不一定就死定了,若他们当真是被人所蒙蔽,我也不至于因为今晚事情,将他们全部坑杀在狱中。” 楚项听着连连点头,瞥了一眼说道:“你其他的话我都信,但最后一句,有待商榷!如今市井之中都快传遍了,说你连的刑部尚书都活剐了,坑杀这几个人还算个事?” “那是谣言!”苏扬顿时一脑门的黑线,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传出来的这种谣言。 他不过是活剐了一个侍郎,一个郎中而已。 人家尚书现在在大牢里过的可滋润了,住的单人间,外面还有数百的将士保护着。 “我坚信空穴不会来风!”楚项说道。 “信不信随你,但那真的是谣言。我活剐的不是尚书,是侍郎,嗯,还有一个郎中!”苏扬摆手说道。 楚项当场石化,“真的啊?!” 第772章 刺客是边军! 刑部大牢。 种康与黄景龙面面相觑的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 “苏大人不是说进宫去了吗?怎么抓了这么多人回来?!”种康喃喃说道。 黄景龙面无表情看着楚项等人迅速离开,说道:“比起苏大人抓回来的这些人,我更好奇抓人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在他们身上我感觉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草莽之辈,面色凶悍,太像山贼了!” “山贼又不可能把山贼两个字写脑门上。”种康斥道,“还有,别瞎怀疑!” “我没瞎怀疑,我只是最近眼睛好像不太好,看谁都像是山贼,是吧,老山贼?”黄景龙揉了揉眼睛,看向了种康。 种康眼睛一眯,陡然变得凶狠起来,“小东西,说话注意着点!” “抓进来的那些人是行伍之人,你信不信?”黄景龙却换了话题。 “你不是看谁都像是山贼吗?”种康讥讽道。 黄景龙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种康,“我现在看谁都像是行伍出身!” “他们确实像是行伍出身,而且,来历恐怕还不简单。”种康扭头朝后看了一眼,说道,“我还是头一回见被人送进大牢,还要排着队的,这必然是他们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 “我也是这么看出来的!”黄景龙说道。 种康撇了撇嘴。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除了这个东西之外,再没有人陪着他聊天。 但凡有另外一个人,他绝对不会跟这个东西说一个字! 将那些刺客送进大牢之后,刑部的大牢算是彻底的被塞满了,再没有余下一间。 苏扬去而复返,对种康低声吩咐道:“劳烦种大人亲自走一趟齐王府,面见齐王,告诉他,有大事发生,请他来刑部大牢一趟!” “是!”种康没有问原因,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了当的先应了下来。 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聪明人,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问什么,什么时候不该问什么。 种康急匆匆的离开后,黄景龙闷头问道:“大人,需不需要审讯?” 苏扬气息猛地一顿。 这家伙,可真的是…… 他摆手说道:“暂时不需要,此事牵扯甚大,暂时封口!” “下官明白!”黄景龙点头应道,“大人,你的伤……不碍事吧?” 自打审讯了金荣之后就始终面无表情的黄景龙,猛然间问出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受。 苏扬摸了摸额头,“不打紧,一点小伤。” 齐王来的比苏扬想要的更要快,前前后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一身黑袍,全身上下都捂得死死的,大牢里的灯火下都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你是第一个敢深更半夜把本王唤到大牢来官!”齐王看着苏扬,满脸的郁气。 “事出仓促,下官只能如此了。”苏扬说道,“请王爷移步!” “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齐王跟上苏扬,边走便问道。 “下官在半个时辰之前遇到了刺杀,对方人数众多,足有两百余。下官仔细问询了一下,发现这股刺客皆是边军,而且应该还是边军之中的精锐。”苏扬说道,“通过种种蛛丝马迹,下官怀疑他们遭人蒙蔽,可能会对王爷您不利。” “有人想陷害本王?”齐王的脸上登时煞气弥漫。 苏扬愣了愣,复又解释道,“王爷,他们应该是真的边军无疑?” “所以他们这难道不是陷害本王?!”齐王怒气冲冲的喝道。 苏扬这才明白齐王的意思,原来他所说的是这么个陷害。 “是。”苏扬说道。 齐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沉声说道:“带我去见见他们。” 苏扬点头应允,独身带着齐王走向了大牢的最里面。 如今羁押在刑部大牢的人,都非同小可,就没个分量轻的。 但这些刺客极有可能出身边军,又牵扯到了齐王,苏扬还是慎重了一些,决定给他们一点特殊照顾,和其他的犯人分开,也好行事。 大牢的门在吱呀一声中被打开,小小的一间牢房里,集中关押了足足十名刺客。 刑部大牢的牢房现在有限的很,苏扬只能如此。 里面的人动作有些迟缓的抬头看了过来,脸上是毫无波澜的表情。 他们并没有认出来重新把自己罩在黑袍之下的齐王,但齐王却认出了他们。 “张天雷,你个孙子!”齐王脱口大吼一声,忽然间冲着那刺客首领扑了上去。 狠狠一拳,那个十余名天王山的好汉久攻不下的刺客首领就飞了出去。 苏扬和齐王现在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可他真不知道齐王的武力到底有多高。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就这一拳,大概能打死一头牛,打死四五个他了。 有点恐怖啊! 仅仅只是一拳,齐王还不觉解恨,再度扑身而上。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张天雷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面色间顿时杀气腾腾,他再度怒声吼道:“谁干的?!” 苏扬:??? 一阵忸怩后,他说道:“回王爷,我……干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扬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躲闪的动作。 他是真怕齐王火气上了头,给他也来这么一下子。 就他这小身板,可真扛不住他那一拳。 但听到苏扬的话之后,齐王却并没有朝苏扬动手,而是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张天雷的脸上,“混账东西!” 张天雷在这个时候终于认出了齐王。 刚刚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的火气,登时彻底熄灭,他咧嘴笑看齐王,“王爷,真的是王爷!末将终于见到王爷您了!” 但正在气头上的齐王根本不买这账,反手又是一巴掌抽了出去,“张天雷,你这是在找死!找死!!!” 张天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喊道:“朝廷对王爷不公,末将为王爷您而来!” “我等为王爷而来!” 牢房里其他人也齐刷刷跪了下来。 齐王怒不可遏的看着这些人,“都给我闭嘴!” “为我而来?你们自己找死便罢了,还想拉着本王一起送死?!” 张天雷匍匐到了齐王的脚边,声泪俱下的喊,“王爷,您走后,我等过的苦啊!” “我们都是逃兵啊!王爷!” “北莽的游骑,肆无忌惮,四处截杀我们的将士,我们的百姓。可朝廷无动于衷,甚至那些当官对北莽游骑卑颜奴膝,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王爷,末将真的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啊王爷!” 齐王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幽幽一声长叹。 许久,他有些乏力的摆了摆手,说道:“都起来吧!” 没有人动,他们就像是石头一般,依旧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本王让你们起来!”齐王咆哮了一声。 那些将士们这才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 第773章 我原谅你了! 苏扬虽然没有从军的经历,但他非常能够理解这份袍泽之情。 尤其当齐王的身影和苏扬所熟知的某位名将隐隐约约有些重合之后,苏扬就更加能够理解了。将士们的不甘,齐王的愤怒,苏扬都懂。 权力制衡凌驾于国家兴亡之上,苏扬也恨不得手刃了那些贼子。 可是,不管是齐王,还是他苏扬,都不能这么做。 起码在现在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一步踏出去,那就是绝对的深渊! 但张天雷等人所做的这件事情,齐王想不理会都不行,他必须给出一定的答案。 苏扬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可齐王好像入定了一般,许久都没有吭声。 苏扬也不着急,反正时间上还相对宽裕,他也能够理解齐王此刻的心情。 隔了有好一会儿,眉头拧的层层叠叠的齐王终于再度开口说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来人带的是二殿下的军令,但我们并没有见到二殿下。”张天雷如实说道。 齐王的拳头瞬间攥了起来,“你这个蠢货,本王真想一拳夯死你个王八蛋,你连人都没有见到,只是一个口令就随随便便的带人进了京,行刺苏扬?” 张天雷有些心虚的说道:“又一道密令,但给我们看了一眼之后,那人又拿走了。” “听你这口气,你不认识这个人?”齐王目光不善的看着张天雷问道。 张天雷面露苦涩,一边观察着齐王的脸色,一边点了点头。 “混账东西,我宰了你我!”齐王怒吼,气的都快原地跳起来了。 “王爷,这个……”张天雷觉得有些委屈,“二殿下身边的人,末将不认识,好像挺正常的,但二殿下那印绝对是真的!” “你不要跟本王强调那个狗屁也不是的印,密令你并没有拿到手里,现在说什么,不过是你空口白牙胡乱攀扯。本王怎么就带出来你们这么一群混账东西,一个比一个蠢,还一个比一个能搞事!”齐王大声吼道。 “你自己说说,现在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张天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扬,倔强说道:“大不了,末将以死谢罪!” “还大不了以死谢罪,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齐王吼道。 听到这里,苏扬也想给张天雷来几拳了,这个东西,确实是混账。 他板着脸,面色沉沉的开口说道:“如果你以白身刺杀我,确实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不成仁,也可成义。可你不是白身,你是边军,是齐王爷的部将,你自己说你是逃兵,可在朝廷,在兵部,你是逃兵吗?” “本官虽官职不高,但也好歹是刑部侍郎。齐王旧部潜入京城,刺杀刑部侍郎。这位将军,你要不要自己想一想,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张天雷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从土黄色到惨白,再到双目无神,好像魔怔了一般。 “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些。”他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苏扬定睛看着张天雷,忽对齐王说道:“王爷,我觉得这小子有所隐瞒。要不然上刑吧,我有一位下属,极其擅长活剐审讯,保证人活的好好的,但绝对让他体会到这个世上最痛的痛苦!” 齐王面露怪异,“你还有这人才?” “最近才培养的!”苏扬如实说道。 “你确实挺有本事的!”齐王说道。 苏扬就是不太明白,这到底算是在夸他呢,还是在骂他。 听着好像是在骂他的样子。 算了,就当是在夸赞吧。 却听齐王又说道:“张天雷虽然是蠢了一些,但本王知道他,本王也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 张天雷激动的瞬间都快热泪盈眶了。 二殿下在密令中说苏扬是一个大奸大恶之臣,还极受皇帝恩宠。 之前他都差点觉得二皇子是在骗他了,可以听苏扬说要活剐他,张天雷心中瞬间就笃定了,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大奸臣! 清廉之臣,哪个会用这样的手段?! “王爷,末将怎敢骗你!”张天雷大声说道,“二殿下告诉我等,只需除掉朝中这些极力劝谏陛下议和的奸臣,王爷您就一定会重掌军权,重新回到前线的。” 齐王怒目瞅着张天雷,“既然是除掉奸臣,你们为何要刺杀苏扬?” “他不就是嘛!”张天雷脱口说道。 现在他对苏扬奸臣的身份,无比的笃定。 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大奸大恶之辈。 “混账!”齐王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张天雷的脑袋上,“本王怎么教你们的?刺杀之前你们就不会查一查?你上大街上随便问两个人也好啊!” “二皇子说苏扬是个奸臣,然后你就屁颠屁颠的相信了,直接就动手了?” 齐王的手劲挺大,那一巴掌下去,差点给张天雷干成了大小眼。 “难……难道不是吗?”张天雷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 他要不问还好,这一问又硬生生挨了齐王一巴掌。 “你说呢?”齐王吼道。 张天雷脖子一缩,整个人瞬间缩的跟个蛹似的。 齐王都这么说了,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样的了。 “苏大人对不住!”张天雷的目光闪烁着,脸上写满了自责。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齐王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看起来他好像都快被张天雷给折腾凌乱了。 张天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苏大人,末将嘴笨,但生死之间无小事,是末将刺杀的苏大人,这事确实不可原谅。这样,末将先给你磕一个吧。” 砰砰砰! 张天雷是说磕头就磕头,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非常有立的三个。 苏扬根本连个拦的机会都没有,人家就已经磕完了。 “苏大人,磕头只是我对大人的歉意。我不问缘由的刺杀大人在先,若不是大人先前就有布置,可能我已经得手了,大人要杀还是要剐,都行!这是我罪有应得。”张天雷无比硬气的说道。 还是说完之后,他好像又有些后悔了,犹犹豫豫的说道,“苏大人,要不你还是直接给我来个痛快吧,我怕疼!” 苏扬摆了摆手,无比大度的说道:“只是一场误会罢了,没事,我虽然文官,但却最是的欣赏忠肝义胆之辈,更何况我好好的活着,不必自责。这样,我还是先给你看看伤吧。” “苏大人,您还会治病?”张天雷欣喜问道。 他欣喜不是苏扬会治病,而是苏扬竟如此大度。 连刺杀他的人都原谅了。 这样的人可真的是太稀罕了。 “我是太医!”苏扬微微一笑说道。 “太医?!”张天雷有点儿懵。 他有些不太理解,一个太医,怎么就成了刑部侍郎?! “他不仅仅是太医,还是最好的太医。若不是苏扬答应不为难你,本王真想一刀劈了你!”齐王怒气冲冲骂道。 苏扬撇了撇嘴。 得了吧您就! 第774章 活阎王苏扬 “啊啊啊……苏大人您稍微轻点。” “轻点,奥,妈呀!疼死我了!” “苏大人,苏爹,轻点,轻点。” …… 刑部大牢里,张天雷的声音犹如鬼哭狼嚎,喊的此起彼伏。 齐王皱着脸,扭过了头,有些不忍去看。 其他人的表情,跟齐王的大差不差,一个个看的龇牙咧嘴的,好像疼在自己的身上。 苏扬的手术还在继续,可张天雷嘶吼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不能睡知道吗?你身上的伤太多了,现在若睡过去,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苏扬一把捏在了张天雷的伤口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刚刚有些昏昏欲睡的张天雷登时嗷的一声吼了出来,额上青筋暴起。 “苏大人,我不是想睡,我只是想稍微歇一歇,歇一歇……啊——” 张天雷在嘶吼的间隙求饶般喊着。 “我分明看到你都快睡着了!”苏扬说道,根本不容反驳。 “大人,我真的没……没想睡。”张天雷欲哭无泪。 什么原谅你了,统统都是假的! 假的!! 这伤治的,跟活剐了他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他还不能拒绝。 “没事,忍忍啊,现在剩不多了,就是十三处伤口了。这十三个伤口缝好,过几天你肯定又会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苏扬说的语气格外的柔和。 “多少?十三处?!”张天雷垂死病中惊坐起,“大人,要不然你直接杀了我吧!我不治了!我真的不治了!” 他都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准备不管怎么样都硬扛下去。 可张天雷心里预计的应该也就剩三五处伤口了,可竟然还有十三处…… 这样的痛苦,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坐好!”苏扬一把将张天雷摁在地上,一脸气愤的说道,“现在是十六处了!你刚刚猛然起身,又崩开了三处伤口。” 张天雷瞬间面无血色,咣当一声,直接晕了。 这比酷刑还残忍的治伤,齐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插口说道:“苏扬,差不多就行了。” 苏扬义正辞严的说道:“王爷,我真的是在治伤,这么多的伤口,若只是简单包扎,他活不过五天,迟早会因伤口溃烂而死!” “那……”齐王张口结舌,这事他真不懂,只好无奈说道,“那你继续吧。” 说完,他还是有些不忍心的问道,“对了,你那个青蒿素就不能用吗?” “王爷,那是两回事!”苏扬说道。 齐王连连点头,“那你还是继续吧,疼是疼了点,总比没命强。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疼痛,就喊的哭天抢地的,一点也不像是本王带出来的兵。” 苏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是,这位将军确实不扛疼,我原本以为在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猛将,这点疼痛应该是轻轻松松就过去了。我曾听闻过一位将军,刮骨疗毒都谈笑自若。” “也是我不懂将士,一直拿那位将军的事迹,来一视同仁的看待所有的将士,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嗯?”齐王斜眼看向了苏扬。 小兔崽子,你内涵我?! 他扔下黑袍,撸起了宽大的袖子,“来,你继续缝,本王帮你摁着他!” “怎敢有劳王爷亲自动手!”苏扬受宠若惊的说道。 齐王却很大度的摆了摆手,“无妨,他不怕疼,本王也不怕疼!” 但这个牢房里,其他的将士们却怕了。 他们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齐王这是被苏扬给刺激到了。 一向要强的王爷,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天雷要完犊子了! 这是剩下的九位将士,心中非常一致的看法。 齐王的盛情难却,苏扬也只好顺着这老人家。 他非常熟稔的捻起稍显粗糙的阵,一把捏住张天雷的伤口,直接上手。 疼昏过去的张天雷被苏扬这一把捏的嗷一声叫了出来,只是还没等他喊出口,齐王就一把捂住了张天雷的嘴,几乎用上了死力气。 张天雷被捏的都快翻白眼了。 苏扬:…… “王爷,要不然你稍微松松手,我怕他被您给捂死!”苏扬提醒道,“而且,喊一喊无所谓的,缝伤口确实是挺疼的。” “没事,他不怕疼的!”齐王笑了笑,直接给张天雷做了主。 齐王都这么笃定了,苏扬只好继续。 但这一刻的张天雷,是真的想死! 竟然连他敬爱的王爷都这么对他。 …… 历时近一个多时辰,张天雷身上的伤口终于都缝合好了,苏扬给上了药,包扎好,就算是彻底的完工了。 齐王也松了口气,他挪开捂着张天雷的手掌,笑道:“你看,我就说嘛,他一点也不怕疼的,都是边军的铁血男儿,只是缝合一下伤口这种区区小事,怎么可能会怕疼!” 苏扬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有一个无比清晰的掌印,正在大口吸气的张天雷。 行,这回心中的气总算是顺了! 手术也挺顺利,那阵脚,苏扬自己都看着赏心悦目。 “接下来,哪位先来?” 苏扬看向了剩下的人。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身上不带伤的。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你的我的少这样子。 没有人毛遂自荐,所有迎上苏扬目光的,神色都是畏惧的。 齐王一看这场面,额头上的青筋登时鼓了起来。 他沉声对苏扬说道:“你看上哪一个了?本王亲自动手替你抓!” 苏扬:…… 这不是给牲口那什么,怎么还兴这一套呢! 看着齐王那杀气腾腾的模样,苏扬觉得自己也不能做的太过了,便说道:“有王爷从旁相助,当真是事倍功半。要不,请王爷选人,卑职只负责缝合!” 齐王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点头说道:“也好!” 面对苏扬时的和颜悦色,在他转头看向那些将士时,瞬间荡然无存。 “朝廷命官都敢刺杀,给你们治伤,一个个的却吓成了这熊样子,你们还能算是本王的兵?都他娘的给劳资站起来,排好队。”齐王吼道。 齐王的一声吼,犹如晴天霹雳,让那几名将士神情皆是一震,他们麻溜的站了起来排好了队。 但却个个哭丧着脸,垂头丧气。 看那模样可根本不像是来治伤的,更像是去投胎。 苏扬倒是和颜悦色,还主动问询这些将士有没有什么旧疾,需不需要切除一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之类的,这些他都可以免费无偿的给与帮助。 将士们一听苏扬这话,不但没有感激,反而一个个更惶恐了。 仿佛他们面对不是太医苏扬,而是勾魂夺魄的阎王爷。 上战场的时候估计他们都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但此刻面对苏扬,他们好像把自己内心的恐惧都释放了出来。 第775章 误会 齐王对苏扬的认知一直是比较单一的。 但在今天,他见识到了一个与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苏扬。 这家伙的心真的是黑的! 关键他做的事,你还挑不出个理儿来。 一般这种情况,那就不是一般的黑了,而是黑的乌光发亮。 黑透彻了! 看着像是死尸一般躺了一地的将士,齐王心中不是那么畅快。 苏扬这个下兔崽子! 虽然这些将士脸上的红手印,是那么的清晰夺目。 “王爷,这边请!” 苏扬带着齐王离开了大牢。 心情舒畅的苏扬看着愁云锁目的齐王,是越看越开心。 刺杀他,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嘛! 哪能囫囵个儿来,又囫囵个儿去呢?那肯定不合适! 在刑部独属于苏扬自己的官署里,他给齐王斟上了茶。 “大半夜的喝这玩意,你是不想让本王今晚睡觉了是吗?”齐王有些不悦。 苏扬笑着指了指窗外,“王爷,这天都快亮了。” “奥?那喝吧!”齐王好像一下子认命了。 “王爷,此事当如何处置,您有何打算?”苏扬坐下问道。 齐王刚刚将茶碗递到嘴边,闻言又放了下来,喟然叹道,“已经拦不住了。” 苏扬点了点头,“二殿下这么做的,一箭双雕。而且,他也不怕被我们发现,确实已经拦不住了。但不管是王爷还是下官,总该是要做点什么才是,总不能真的就闷头吃了这个哑巴亏。” 砰的一声闷响。 齐王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自然是要做点什么才是了,被人摁在地上狂抽了这么多个巴掌,若是不还手不还口,我这个王爷甭当了!归乡种地,都比在这丢人现眼的好!” “只是……”苏扬沉吟着,“下官思来想去,此事,王爷您已经落了下风!” “赵鼎那个兔崽子现在是自己裹了一身泥,就想拉本王下水!他敢站在大殿之上,高声呼喝本王欲反,可其他人敢应吗?”齐王冷笑道,“就算本王真的反了,他们也敢应!” 苏扬点了点头,“二殿下这只是祸水东引,转移视线的一种手段。若王爷许可,下官这儿倒是有点儿法子,兴许能让二殿下身上的那一身泥裹得更厚实一点。” 齐王却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了苏扬,“你自个儿掂量好,万万不可仗着圣恩,去做对付赵鼎的事。哪怕是说破天,他也是皇子,而且还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 “陛下重用你,只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制衡二相的机会!你的用处,不在针对皇子上,可莫要自误。若是你这拔刀,挥错了方向,砍错了人,伤的可只能是你自己!” 苏扬恭恭敬敬的给齐王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教诲,下官谨记。” 自江州回来之后,皇帝对他忽然间格外的看重,真可谓瞬间恩宠上天了。 在那个时候,苏扬心中就有一些猜想,但一直不太敢确定。 他猜的就是皇帝试图用他制衡二相,如今朝野之上二相权势过重,连皇帝都被钳制住了,一个有野心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下去,他一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但苏扬的猜想一直没有得到非常有利的证据佐证。 齐王的这一番话,算是让他的猜想终于落到了实处。 齐王能说实话,苏扬是真的很感激! 在这漩涡般的朝堂里,能遇见一个肯跟你说实话的人,那比摘天上的星星还艰难。 “你准备怎么做?不妨先与本王说说,你我合计合计!”齐王说道,“当始终铭记,储位之争说白了那是皇帝的家事,举凡嚷嚷着皇帝的家事即国事的人,大多都没有一个好下场。这家事,确实是国事,可怎么说怎么做,那就是两回事了。” 这话苏扬可太同意了。 “下官受教!”苏扬拱手,然后说道,“是这样的,下官打算,换一换张将军等人的身份。二殿下能揪住此事说道的,就是张将军等人边军,又是王爷您帐下这个身份。” “可若下官将他们的身份换成其他的,哪怕是当堂对峙,二殿下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王却很坚决的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的!” “可下官觉得,二殿下并没有考虑的那么复杂。张天雷等人是仓促进京,中间仅仅只隔了一天,紧接着便是刺杀下官。”苏扬说道。 齐王抬头看了苏扬一眼,“可若有人投靠了赵鼎呢?” “把证据捏在自己的手里才是证据,送出去的证据,那能叫证据吗?恐怕赵鼎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肉包子打狗的准备。他虽然没有什么真正的谋略,但坑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不可能犯这么直白的错误!” 苏扬的神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如此,倒确实是有些难缠。但也并非是没有可转圜的余地,万事皆在人为。哪怕投靠了二殿下的人是张将军的上司,手中兴许还握着王爷您的一些手令。” “但如果张将军反咬一口,也不一定就不能成事。王爷,张将军等人现在可是逃兵。逃兵,就有无限种可能!” 齐王的眼睛忽然间眯了起来,“你想让张天雷死?” “王爷说笑了,下官可不是这个意思!”苏扬说道,“虽然张天雷等人刺杀下官,下官也差点死在了他们的刀下,但这个事已经揭过去了。下官哪怕是看在王爷您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个事情再多做纠缠!” “那你可知,大宋逃兵是要黔首流放的?”齐王问道。 苏扬笑呵呵的看着齐王,“王爷,边境战事告急,张将军为何不能是前来报信的呢?” “朝廷自有传令兵,报信之事还轮不到他们!”齐王说道。 “可自北莽使团入京以来,王爷又几时见过那些传令兵呢?传令兵没有进京,可据张将军所言,边境战局是一天一个模样啊!”苏扬说道。 “那你又如何解释他们刺杀你之事?”齐王继续问道。 “一场误会!”苏扬说道。 “仅仅只是误会两个字,你以为就能解释得清楚那惨烈的一战?!”齐王沉声说道。 “王爷知道这一战的详情?”苏扬心中一动,问道。 齐王撇了撇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对你见死不救是吗?又有新的怀疑了是吧?你挨揍的时候我不知道,但在来刑部的路上我知道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应该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 “那是肯定的!”苏扬说道,“王爷也知道京中的官吏们办事兴许不牢靠,但耳朵可是长的很!” “你现在可真是对本王毫不见外!”齐王瞅了一眼苏扬,轻笑了一声。 “下官这是赤子之心,投桃报李!”苏扬说道。 “你给我滚一边去,刚刚说到哪儿了?”齐王骂了一句,问道。 “误会!” 第776章 翁婿之间 “一场误会!”苏扬强调了一句。 齐王神色略有变幻,幽幽说道:“一场误会,恐不但难以彻底将此事摘清楚,还会将你一并牵连进去,跟我站在一条船上的后果,可不简单!” “君心难测。”齐王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扬一眼。 在齐王的这个眼神中,苏扬看到了一些自己把握不住的东西。 他虽然已经竭尽所能,但在这漩涡般的朝堂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他难以把握的。 “下官以为,齐王您是站在正义之上的!”苏扬迟疑了许久,才掷地有声的说道。 齐王一脸玩味的笑了。 那孔武有力的身材,配上这样神神秘秘的笑容,苏扬总有一种齐王要揍他的感觉。 “你当真就不怕被牵连?”齐王问道。 苏扬苦笑了一声,“王爷觉得下官还能把自己从这个泥潭中摘出去吗?下官虽位卑而言轻,但牵扯到的事情,似乎就没有一个是能简单解决的!” 齐王眉头轻提,半晌缓缓点了下头。 “你这,倒是真的!”齐王颇为无奈的说道。 这不想不知道,仔细一回想,苏扬现在所牵扯到的因果,好像还真的是比谁都麻烦。 朝堂皆知,他是左相一派的,与右相为首的孙家更是生死大仇。 此外他又与五皇子关系莫逆,与三皇帝暧昧不清,和二皇子也是大仇。 这一次,更是将二皇子给彻底得罪死了! 这么多事情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可真的是简单不了。 相位之争、储位之争他全都参与了。 一个刑部侍郎,前面还加了个权字,就掺和进了这两件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的大事。 这小子,齐王无声的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该给苏扬说点什么好了。 “但本王这儿,你还是稍微站远点吧!储位之争兴许是飞黄腾达的机会,相位之争也尚有一线生机,但跟本王走的近了,站到本王这儿,你恐怕真活不了。”齐王说的语重心长,他此时对待苏扬的态度,完全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小辈。 苏扬轻轻颔首,说道:“多谢王爷提点,下官自当慎重以待。但此次刺杀之事,不管是王爷还是下官,其实都想保住这些将士。若不以此施为,下官身为受害者可以原谅他们,置之不理,但朝廷却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真的当此时从未发生过。” 齐王点了点头,“还是由本王出面作保吧,留他们一命便可。” “如此以来,王爷更加说不清楚了。”苏扬摇头道,“朝堂攻讦的厉害,王爷定然也是知道的,他们现在可就是在千方百计找王爷您的漏洞,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的把柄吗?” “本王就这么做了,就算是遂了他们的愿,他们又能拿本王如何?本王,如今只是一介闲散王爷。”齐王冷笑说道,“他们太心急了!” 苏扬点了点头,“王爷确实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可王爷您的那些旧部呢?” 齐王表情攸的冷了下来。 苏扬见机,继续说道:“此次刺杀,不管是从表面上看,还是从幕后主使的心态上看,都是直截了当的说明这一个问题,王爷的旧部强烈拥戴王爷您,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王爷您重掌兵权,甚至于坐上至高的那个位置。” “王爷可以将不在乎此事的影响,但王爷您的那些旧部,真的会不在意吗?” “他们在接下来又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沦落到什么样的处境?” “经此一事,朝廷是必然不可能再容忍他们了。” “他们都是我大宋的英雄,却沦落到那样的下场,下官实不愿意看到。” 齐王沉默着,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像是陷入了假死。 “一场误会,就能说清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幽幽问道。 “兴许不能完全说清楚,但起码还是一线生机不是吗?而且,也能将这一潭水搅浑!”苏扬说道,“浑水才好摸鱼,也会有诸多的变化!” “若下官能成功在宋家手里赛一把刀,此事,成功的可能极高。” 齐王定睛看了苏扬半晌,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你意已决?” “已决!”苏扬说的无比肯定! 齐王沉默着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想要给孙家手里塞把刀的意思,本王也明白,本王去做吧。本王认识一个刑徒的老贼,让他牺牲几个人,上孙家走一趟。” 苏扬的眼睛渐渐瞪大,“王爷,您还与刑徒有旧?” “啊,好像失言了,忘记你是被刑徒刺杀的!”齐王有些尴尬的说道。 苏扬的嘴皮子微微抽搐着,内心直接崩了。 “王爷。”苏扬一脸惆怅的说道,“下官其实真不想怀疑你,可这个事,我觉得你还是应当稍微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与刑徒有旧?上一次刺杀我的是刑徒,这一次刺杀我的边军。” “这其中之一,下官尚能自我安慰一下,一场误会嘛!这接连两次都跟王爷您有关系,习惯就不得不怀疑这其实是王爷您的手笔了!” “王爷,您杀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必要吧?” 齐王轻轻挑眉,失笑一声,说道:“因为你话太多了!” 苏扬:…… “开个玩笑。”齐王笑道,“你对刑徒可能了解不深,但本王于你如此说吧,刑徒亦正亦邪,他们行事的目的多以惩强扶弱为主,极少牵扯朝廷恩怨。” “刑徒内部能做主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扬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那怕是听明白了,那也不能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给点好处就想将此事圆过去?门都没有! 齐王有些无奈的看着苏扬,“刑徒之中有人投靠了朝廷,准确点来说,是投靠了赵鼎。这本来是一个不参与朝廷之事的江湖门派,但随着近些年的不断做大,实力见涨,他们之中有些人的野心也开始膨胀了。” 苏扬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齐王盯着苏扬,目光忽然间变得不善起来,“你与若惜的婚事,本王忽然间觉得可以再斟酌斟酌。” 苏扬:??? 踏马的,还给忘了这老家伙还是他的老丈人。 打了个哈哈,苏扬笑说道,“王爷,下官跟你开玩笑了,明白了,明白了。刑徒跟王爷您没有任何的关系!” 齐王冷哼了一声,“现在忽然间就明白了?” 苏扬讪讪的笑着,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 当身份从刑部侍郎与齐王变成翁婿的时候,这话,就不是那么好说了。 “下官是忽然间幡然醒悟了,对幡然醒悟了。”苏扬强行解释道。 要不然看在你闺女的份上,今天这个事,可过不去! 第777章 老狐狸的手段 虽有一些小小的波折,但事情还是就如此定了下来。 苏扬又开始了他担风险的一天! 说的时候多么的铿锵有力,办的时候就有多艰难。 送走齐王这位未来老丈人之后,苏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了闭关。 对一个人撒谎,都是一件颇为艰难的事情,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就更别说,他这是要对整个天下撒一个慌。 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笃笃笃。 低沉有力又很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苏扬抬头看了眼门口。 随着木门的吱呀一声,神态间略有疲惫,但一双眼睛却精光熠熠的种康走了进来。 “大人。” 他低声问候了一句。 “有事?”苏扬问道。 种康瘦到皮包骨头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意,“大人是想保下那些刺客?” 苏扬虽然没想着对种康等人保密,但也并没有将此事的始末与他们明言。 “他们是被人所蒙蔽!”苏扬想了想,脸上带着一丝自嘲摇头说道,“我虽然不能算是清廉之臣,但心中也有江山社稷,也有天下百姓,也知晓仁义。这些将士在前线浴血拼杀,保家卫国,我觉得他们不应该死在权谋之下,这是他们最屈辱的死法!” “下官明白!”种康颔首说道,“既然如此,大人不妨即刻下令全城搜捕刺客!” “动静不会太大吧?”苏扬愣了一下。 种康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大人现在要的难道不就是满城风雨吗?下官以为,此事闹的越大,对大人与那些将士而言,应该是最有利的!” 被种康这么点了一下,苏扬的念头瞬间通达。 “马上下令,让任将军派人协助!”苏扬沉声说道。 “喏!”种康笑着应了一句,随后又接着问道,“不知道刺客的身份大人是否清楚?” “你觉得刺客应是何人?”苏扬眯着眼问道。 “孙鸣渠一心以为是大人对孙老相爷投毒,二殿下对大人心怀怨恨,皆有嫌疑!这些事如今天下皆知,下官以为,这些刺客来历神秘,暂时查不出来。”种康说道。 苏扬嘴角微微上翘,这有些事,还是得老狐狸出手。 这一下子感觉就不一样了。 刺客跑了,谁也不知道,大家可劲儿的怀疑就是了。 “那如何解释这些边军会很突兀的出现在哪条街上?”苏扬明着问道。 他并没有种康这么精湛的打哑谜技术,也就只好明着发问了。 种康笑的一脸的老谋深算,“大人,那条路是去往宫中与齐王府的必经之路,千里迢迢赶来的边军将士,遇见大人行刺,一腔热血拔刀相助,下官以为应该没人会反对的。” “可那时已是深更半夜!”苏扬说道,“正经人谁会大半夜的前往宫中或者见齐王呢?” “大人您也不是刚刚从宫中出来嘛!”种康说道。 “可他们进城必然是在城门封闭之前!”苏扬说道。 “前后相差不过一个多时辰,下官以为随便一点事情,就能耗费这点时间。”种康说道,“更何况他们是边军,应该是没有进过京城的,对京中道路不甚了解实属常态。” “大善!”苏扬重重一巴掌拍在膝盖上,无比赞赏的说道。 他和种康的想法,基本上趋同。 但很明显,种康的这一套说辞比他的误会,更具有说服力。 “谢大人!”种康笑着低了低头。 苏扬吩咐道,“你去嘱咐一下那些边军,但需提防那些边军之中有叛徒,你想个法子,验一验他们!” 种康点了点头,“此事好办,交给下官便可。” 苏扬微微有些诧异,他是没想到什么办法,所以才将这个事直接踢给了种康。 结果到了这小老头这儿竟成了一件好办的事。 行吧,老狐狸的心思和手段,咱是真比不了。 就在这时,却听种康又喃喃说道:“今天晚上若是有人来劫牢,此事就更能说的过去了。边军浴血守卫刑部大牢,下官觉得这当是一个忠勇可嘉的故事。” 卧槽! 苏扬心中顿时只有大大的卧槽二字。 这老小子算是把手段给玩明白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些期待让他们来劫牢了。”苏扬说道,“但,还是希望不要有的好,劫牢就意味着会死人。我这个人,不太乐意看见这样的一幕。” 种康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两眼苏扬。 他对苏扬的这话真的不敢苟同。 心怀如此慈念的人,怎么会有苏阎王这样的雅号? “大人仁慈!”种康硬着头皮说道。 他也不太反感昧着良心说话。 在朝堂上混,这点话要是都说不了,那估计早就混不下去了。 “行了,下去安排吧。”苏扬抬手说道。 “喏!” …… 虽然劫狱有利有弊,但苏扬其实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管旁人是如何评说他的,可苏扬的心真没有黑到那个地步。 以将士们的鲜血,完成自己的谋划,这种事苏扬做不到。 尽管他心中分外不愿,可世事的变幻,真由不得他。 打发走种康之后,苏扬就在自己的官署里歇下了。 他勉勉强强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吧,房门忽然被人急促的敲响。 “大人,不好了,有人劫狱!” 门外有人高声接连呼喝道。 本就睡的不是很沉的苏扬,听到这话骤然间就被惊醒了。 他一个骨碌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挂在墙上的刀,便夺门而出。 本就为了以防万一,提防有些事情发生,苏扬一直都是和衣而眠的。 脑袋还有些混沌的苏扬,提着刀,就冲向了刑部大牢。 也许是苏扬的动作过于敏捷,把那个前来传信的差役都给搞蒙圈了,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急匆匆的追向了苏扬。 刑部大牢里,此时一片混乱,喊杀声此起彼伏。 但好在有任野这个禁军的将军坐镇指挥得当,那些裹着夜行衣的家伙才没有突破大牢的第二道门。双方堵在门口,拿人命在填进度。 大牢的外面,也有不少的差役。 现在的情况,其实是官兵将黑衣刺客堵在了大牢的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 但由于留在外面全是刑部差役,战斗力大打折扣,难以对刺客形成非常有力的包围。 黑衣刺客若调转方向撤退,外面的刑部差役,应该是没有办法拦住他们的。 只不过这些黑衣刺客是死士,不要命的往大牢里面冲,在外面只留下了极少的一部分人,负责断后。 苏扬提着刀冲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都给我冲!愣着做什么?这是打仗,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捏不住刀,狠不下心,死的就是你!”苏扬一边举刀冲向那些黑衣刺客,一边放声吼道。 第778章 人外有人 火把翻飞,刀光剑影。 整个刑部大牢乱成了一片。 苏扬作为而今刑部真正的掌舵者,身先士卒。 有他带头冲锋,刑部差役的士气猛然间大涨,形势渐渐有所逆转,在外面对那些黑衣刺客形成了一定的压制。 但双方的局势并没有好太多,这些黑衣刺客的战斗力猛地一塌糊涂。 苏扬还是第一次见到,撑着最后一口气都还要砍一刀的刺客。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拼着一身的伤,给同袍吸引火力的。 这些人的表现,苏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词,真正的悍不畏死! 反复机械挥刀的苏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若是之前他遇到的是这样一群人,恐怕早就没有生路了! 太凶残了! 虽然敌人很凶残,但苏扬并没有畏惧,反而也渐渐的凶残了。 人,掩藏在文明之下的本质是野兽。 而最能具现这一本质的东西,就是被动激发出来的凶性。 面对敌人悍不畏死的刀光剑影,苏扬像是个疯子一般,把自己所学到的那一点三脚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他浴血拼杀在最前线,打出了以命搏命的凶悍。 都抛却了畏惧之后,这些都像是无意识的,苏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眼中,只有敌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杀敌! 杀敌! 而他的行动,牵扯着身后数十名刑部差役。 在苏扬的带领下,他们其实是硬着头皮在上。 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变成兵败如山倒。 但彪悍如苏扬给这些差役硬生生的上了一课,让他们只能选择奋勇拼杀。 虽然挣扎在最底层的差役,心中的那杆秤却是清楚明白的。 刑部侍郎在前面冲锋陷阵,若他们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当逃兵,他们逃不出京城,所面临的结果也是死路一条,甚至还会连累到家人。 若是苏扬这个刑部侍郎不出事还好,可要是出了事,他们的怯战将会瞬间被放大千百倍。他们,将是苏扬陨落的唯二背锅者之一,必死无疑。 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当他们的眼中只剩下战斗的时候,那潜藏在骨子里血勇就爆发了出来。 俗称杀红了眼! 这个时候的战事,已经谈不上什么战术战略了,拼的只是单纯的血勇。 “这里有条大鱼!” “他是苏扬!” 忽然,黑衣刺客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喝声。 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的苏扬陡然惊醒,他猛地后撤两腿,退出战圈,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仅剩不多的数名黑衣刺客,“你们还附带要杀了我?” 黑衣刺客不答。 他们静默着,只是重组阵型,缓缓朝着苏扬围了过来。 而在他们的身后,又有十数名黑衣刺客冲了出来。 他们再度分兵了! 到底有多少刺客前来劫牢,苏扬并不清楚。 但仅仅只是被留在外面断后的就有将近五十人。 杀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只剩下了数人,他们又分兵了。 这对于已经杀得有些麻木的苏扬和刑部差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样子,我猜的并没有错!”苏扬呢喃一句。 一把撕裂上衣,扯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手腕和已经有些卷刃的刀紧紧缠在了一起。 他这个非职业选手,看样子今天必须得拼命了。 尽管他有些后悔冲锋在前,致使现在坐蜡,但此时已没有可容他再度选择的机会了。 就在黑衣刺客步步紧逼的关头,一道响亮的呼喝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杀人怎能没有我?!苏大人稍后,我等前来助阵!” 声音方落,便见一名头戴斗笠的壮汉,犹如出圈的蛮牛一般疯狂冲了过来。 “隔山打牛!” 一声怒吼,他猛地挥拳,一拳就将一名黑衣刺客挂到了墙上。 登时,红的黑的挂了满墙,像是砸碎了一个有些恶心的大染缸。 收拳之后,他挡在苏扬的面前,缓缓拔刀。 黑衣刺客们被震得齐刷刷后退了两步,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警惕的看着斗笠客。 而苏扬的嘴巴,此刻大概能塞下一整颗的鸡蛋。 他和刑部差役杀红了眼,才勉勉强强能够战胜的刺客,在这厮的面前竟然仅仅只是……一拳?! 一拳就完事了?! 这差距让苏扬稍微有些绝望,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的水平也就和刑部这些差役持平,距离真正的高手,差了大概十万八千里这么远! 苏扬的惊叹尚未结束,斜刺里一杆长枪忽然飞落,直入黑衣刺客之中。 能破金裂石的长枪利落的抖出数朵枪花,刷刷在两名黑衣刺客的脖子下穿过。 那两名刺客都来不及应对,便血涌如注,饮恨倒地。 苏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缓缓将刀杵在了地上。 他似乎可以看戏了。 这仗应该用不到他这个,自以为自己非常勇武的废物了。 此时那些黑衣刺客们的震惊,大概一点也不比苏扬低。 透过他们那双仅露出的眼睛,苏扬隐约间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的恐惧。 “比比?” 即便是在这深更半夜,依旧头戴斗笠的楚刀客,扭头看向了站在他左近的王朗。 王朗咧嘴轻笑,“比比!” 话音方落,长枪率先出手。 那杆镔铁长枪在王朗的手中,时而如擎天之柱左右横砸,时而如刁钻灵敏的毒蛇,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轻易取人性命。 “你耍赖!” 刀客闷吼一声,持刀冲杀了上去。 相比起王朗的枪法,刀客的刀就显得质朴了出去。 但真的是大力出奇迹,在刀客的手下,没有任何一个刺客可以挨得住第二刀。 苏扬都有些担心他会把人给劈裂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有些卷刃的刀,可人家刀客的刀比起来,这玩意更像是个烧火棍。这人和人呐,就是不能比。 还真是人比人,得死。 货比货,得扔! “都歇会儿,歇会儿,有伤的赶紧退下去,还有,赶紧派人去太医院请人。”苏扬招手对身后的刑部差役们说道。 有楚项和王朗这两个大彪悍在这儿,苏扬看着好像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还是歇会儿补充补充体力吧。 晚上就睡了一个时辰左右,砍人砍了这么久,苏扬的眼前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虽然这么做好像有些不太厚道,但苏扬觉着楚项和王朗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而就在说话的这短暂功夫,黑衣刺客们已经减半了。 对于楚项和王朗的彪悍,苏扬以前还没有太直观的感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比这些他觉得很凶悍的刺客,可凶悍多了。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忽然,一道沉喝声从大牢里面传了出来。 第779章 禁卫 任野带着人手急匆匆从大牢里面冲了出来。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浑身浴血的任野大声喊道。 楚项有些的遗憾的收了手,缓缓擦了擦刀,“我比你多一个。” 王朗抹了把脸,“应该是我比你多!” 楚项眉头一挑,“你是不是不识数?” 王朗看了一眼任野,撇嘴说道:“他喊的有点晚了,剩下这俩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嗯?!”楚项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带着一脸的凶神恶煞之气,朝着剩下的那两名黑衣刺客走去。 这仅剩的两名黑衣刺客看着楚项一步步走来,脸上写满了惶恐,本能的向后退去。 可这一退,出事了。 只见两人的胸口像是忽然间多了个泉眼一般,留下了缕缕鲜血,咣当一声栽到在地。 任野一看,脸色瞬间就绿了。 “二位下手实在是太快了一些!”他有些无奈的说道,“里面过于混乱,一不小心没收住手,全给砍了。我还寻思着,在外面留一二活口,结果,这……” 听到任野的话,此刻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苏扬表情也僵住了。 没活口了? 这么凶残的刺客,这么轻易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仰头,苏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尸体上找到一点证据吧!” 跟着任野一道出来的种康和黄景龙立刻带人检查。 “大人!”行动派黄景龙只是翻了一个尸体,就高声喊道。 苏扬提着刀快步走了过去。 “大人您看!”黄景龙扒开那名刺客的衣领,露出了脖子后面那个方方正正的印证。 苏扬仔细端详半天,却并没有认出来刻的到底是什么字,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此人曾是个死囚!”黄景龙解释道,“刑徒最喜招揽的就是这类人。” “看看其他人!”苏扬面色略显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时种康走了过来,附在苏扬耳边说道:“大人,有宫中禁卫!” “嗯?!”苏扬被这句话震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你肯定?” 种康面色沉沉的点了点头,“下官非常肯定,不过这几人应该现在不是在宫中当差,而是曾为宫中禁卫。他们手腕上宫中禁卫的刺青虽然已经看不出完整的样子,但下官侥幸能认出来一些,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们曾经的身份。” 苏扬的面色一时间有些难看,“此事暂时保密!” “喏!”种康应道。 他知道此事的利害程度,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再看看其他人,看看是否有其他的线索!”苏扬吩咐道。 “喏!” 楚项与王朗联袂走了过来,用刀和用脑都喜欢大力出奇迹的楚项,直接了当问道:“苏大人,这些贼子是不是那个姓二的皇子派来的?” 苏扬一听这话,就想把这位大爷的嘴给封了。 这人多眼杂,这话那是能轻易说的,还把人家皇子的姓给换了。 “楚兄,这话还是慎重点,此地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苏扬低声提醒道。 楚项打了个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的。” 好在,他还是能听得进去话的,否则,苏扬真该就要头皮发麻了。 “兄长,此事怪我!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王朗一脸歉意的说道。 苏扬一巴掌拍在了王朗的肩膀上,“你还没得及感谢你们,你就先道歉,这可不合适。要不是你们两个及时赶到,我和这些兄弟恐怕要被团灭在此地。”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哪能收发随意,没活口就没活口吧。” 王朗摸了摸嘴角,“兄长,其实完全可以做到收发随意的。只是在这位将军喊话的时候,我已经扎了这两人一枪,所以……” 苏扬:…… “行吧,那你就当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苏扬有些无奈的说道。 高手的世界他不是很懂,这个台阶算是白找了。 王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似乎再找补找补,但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任将军。”苏扬笑看了王朗一眼,冲不远处的任野说道,“有劳任将军派人去开封府一趟,探一探那边的动静,我担心此刻会两面开花。”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看看。”任野说道。 此时,种康与黄景龙已经查验完了所有刺客的尸体,正站在一旁候着苏扬。 一看两人的神情,苏扬就知道他们二人有话要讲。 “楚兄,王兄,你们先去我的房中歇息,我忙完这些事便过去找你们。”苏扬说道。 其他人可以不做安排,但楚项和王朗可不是他的麾下,这么两个猛人,苏扬觉得有必要特殊照顾一下。尤其是在他现在在这个泥潭里钻的越来越深的时候,就更加需要这两位猛人保命了。 “兄长且先忙着,不必理会我二人!”王朗抱拳说道。 楚项立马反驳道,“你是无所谓,我可不行,又饿又困。” “楚兄放心歇着便是,夜宵我等会派人送过来。”苏扬说道。 “最好稍稍带点酒,一点点就够。”楚项笑嘻嘻对苏扬说道。 只有有酒,这大爷就开心。 苏扬微笑说道:“今日无事,楚兄可好好饮一饮。” 楚项立马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摆着手说道:“那不行,那不行!就一点点,一点点足够!” “好,那就依楚兄的!”苏扬笑着应道。 看样子商天王和李思卿给楚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真不小,这个酒罐子虽然现在还没戒酒,但和以前比真的是收敛了不知道多少倍。 派人的安置好楚项和王朗之后,苏扬又派人安置了伤员,打扫了满地的尸体。 这一通忙活结束,苏扬这才走进了刑部大牢。 里面的战况比外面更加惨烈,差役、禁军和黑衣刺客的尸体,倒的横七竖八的。 种康和黄景龙二人亦步亦趋的跟着苏扬。 待到无人的僻静之处,苏扬沉声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大人,这些刺客应该是二殿下所派!”种康说道。 “嗯?”苏扬看向了种康,“这个结论可不要随便下!” 种康苦笑了一声,“大人,这样的结论,下官也不敢随便讲。宫中禁卫的身份极其特殊,也并不常见。此时能在外行走的宫中禁卫,据下官所知,仅有二殿下身边有!” “其他的诸位殿下,都没有!” 苏扬凝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这一碗水没端平,宫中禁卫只给了二皇子,其他的幌子都没有?所以才有此结论?陛下临朝这么多年,从宫中退下来的禁卫应该不在少数吧。” “极少!”种康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真正的宫中禁卫极为特殊,等闲不会退下来,他们会伴随陛下一生,那些老去的禁卫都在皇陵。” “陛下临朝这么多年,仅有一次!” 第780章 选择 苏扬虽然已位在刑部侍郎,但比起朝堂上这些老江湖,他差的还稍微有些远。 论资历,不管是种康还是黄景龙都能轻易碾压他。 这些人都动辄为官十几数十年,可苏扬满打满算不过区区两三年。 先前还是在太医院,这虽然也是京官,但等闲没人会将太医院的寻常太医当做一名京官对待。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苏扬也没有了解朝中隐秘的渠道。 宫中禁卫他自然知道,可这些禁卫老了之后会去什么地方,往常退下来的又在何处,他还真不清楚。若不是种康提及,这个非常直接的证据,恐怕就被他很轻易的给忽略了。 以寻常的思维去看待,宫中禁卫的更迭应该和其他的禁军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结果是,偏偏不是这个样子。 “确定只有这么一次?”苏扬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问了种康一句。 种康点了点头,“下官非常肯定,宫中禁卫筛选何其严格,等闲就算是退下来也会被安置在宫中,不过大多是在皇陵。陛下赏赐二殿下禁卫,是唯一的一次。” 苏扬心中明了,“若是如此,此事倒好解决了。只是二皇子为何会将如此明显的证据直接摆出来呢?” 黄景龙闻言闷声说道,“也许是破罐子破摔!” “下官也有此怀疑。”种康附和道,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大人,二皇子始终是皇子,除非他真的兴兵逼宫,否则,断不会像寻常百姓一般,落个身死的下场。顶多,不过是被禁足、申斥、抄书、贬爵等等。” “可这些事对于一个皇子而言,在下官看来,其实是无关痛痒的。只要手中有人,这些事可一点也不会成为他当皇帝的阻碍。” 苏扬深邃的目光在种康和黄景龙二人的身上扫了一圈,问道:“你们可有后悔?” 种康捋着他那两撇小胡子,笑了起来,“大人说笑了,此事何谈后悔?储位之争暗流涌动,这朝中官员,没被牵扯到的恐怕没有几人。” “我二人虽然愚笨,但我们相信大人做的是对的事。” 苏扬盯着这小老头,笑了一声,“你怕是在赌三皇子和五皇子吧?” 种康无声的笑了,“大人可真是目光如炬!” 黄景龙瞅了一眼种康,闷声说道:“别把我也带上,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这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拆台,拆的黄景龙一个劲的撇嘴。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不是要对大人说,我只对大人忠心?虚不虚伪啊你!”种康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不虚伪!”黄景龙说道,“我现在是刽子手!” 种康:…… 老谋深算的他,忽然间有种被人捏住了痛脚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这个忠心表的已经很有水平了,可竟然败给了这个莽夫。 关键这厮,还仅仅只用了三个字! 刽子手,刽子手了不起啊? 你他娘的! “种大人。”苏扬低唤了一声,“既然已经可以确定今天劫牢的幕后主使是二殿下,种大人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一巴掌,将二殿下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薅下来。” 在充分见识了种康的阴险和老谋深算之后,苏扬这位上官一下子就很谦虚。 达者为师,在苏扬看来,想要成事,他起码要有这样的一点肚量。 种康那双不大的眼睛看着苏扬使劲眨了又眨,“大人,这个恐怕有些难度!” “我打算直接上奏弹劾,将此事摆在明处!”苏扬沉声说道。 “大人,不可!”种康立马拦住了苏扬,并说道,“下官以为大人应当先试探一下陛下的意思,若大人不明陛下之意,直接上奏弹劾,恐怕会恶了陛下,这对大人极其不利!” “大人,下官说句不大中听的话,大人现在最大的依仗是陛下!” 苏扬沉吟着,心中亦有些举棋不定。 种康的话说的确实是没错,可他又想要把姓二的这个玩意拉下马。 恶了皇子和拉二皇子下马之间,他须得有个选择! 聪明人好像都应该选择前者。 可在苏扬的心中,他无比强烈的想要用第二种方法。 在朝堂之上将二殿下做的这些丑事公之于众,喷死他! “大人,陛下应该会给我等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种康看着苏扬的神色,低声提醒道,“我大概能够明白大人您的想法,二皇子如此三番两次的公然截杀,这已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可……”话锋一转,种康有些无奈的说道,“可即便是大人您在朝堂之上公然弹劾二皇子,他最多只是伤筋动骨而已。甚至于,陛下兴许还会有些赞赏。” “嗯?”苏扬目光怪异的看向了种康,“你说的是赞赏?!” “是!”种康重重点头说道,“大人,说一千道一万,我等皆是臣子!臣子不可能取代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尤其是,陛下现在是在选储君。” “一个帝王,最起码应当有胆魄,有谋略,而这些二皇子恰巧都具备。” “二皇子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在我等看来就是犯上作乱,就是祸乱朝纲!” “可在陛下的眼中,兴许不会是这样的。在陛下看来,二皇子应该是杀伐果断!” 苏扬默默闭了嘴,他又被说服了。 一直站在他的角度上,这样的说法确实很难理解。 可若换个角度,站在皇帝的角度上一考虑,此事瞬间就变得分外清晰了。 比起暗搓搓筹谋布局,骨子里带着一些阴柔的三皇子,谨慎畏事、瞻前顾后的五皇子,这位行事狠辣,像是毒蛇一般杀伐果决的二皇子,兴许确实更符合皇帝的心意。 种康接着说道:“若陛下当真中意二皇子,那么大人公然在朝堂上弹劾他,不但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甚至还会让大人您的官路从此受阻。” “表面上陛下一定会惩处二殿下,可不管是什么样的惩处,二皇子一定不会死。” “只要他不死,扔到边疆雪藏几年,捞点军功,待到他再度回京之时,将无人可挡他的锋芒。而以二皇子睚眦必报的性格,大人,说句不好听的,我等恐都要被清算。” 苏扬彻底的被说服了,他幽幽感慨道,“种大人说的没错啊!此事,那就这么着吧,暂时压下这个事,先看看陛下的意思。” 看来,他又要进宫一趟了。 在京中为官的艰难,苏扬现在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大人,下官再多说两句。”种康一边捋着胡须辅助思考,一边说道,“能对付皇子的只有皇子和陛下,以及齐王!大人您与齐王交厚,又于三殿下、五殿下关系莫逆,下官以为此间有大文章可做!” “只要陛下模棱两可,下官觉得大人可以为二皇子安排一场身败名裂的盛筵!” 第781章 阴谋的盛筵 苏扬忽然目光熠熠的看向了种康,对种康这一番话,他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兴趣。 “种大人不妨明言。”苏扬说道。 就这老狐狸的本事,这一瞬间苏扬都想给他执个弟子礼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老宝贝可太顶了! 种康那清癯的面色间带着一丝阴险,“大人,此事可行的前提乃是,陛下对二皇子此事的态度模棱两可,且倾向于惩处二皇子。大人面圣之时,当仔细端详。” 苏扬轻轻点头。 “五殿下据下官所知,一直无心大宝,但五殿下与大人您关系莫逆,若大人相劝,五殿下应该是会有野心。身为皇子,在出生之时,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五殿下虽无争储之意,但他沉稳睿智,下官以为若大人陈明利害,五殿下应该会知晓如何去做的。”种康说道。 苏扬再度点头。 这老宝贝看人真准,目光堪称狠辣。 语气微顿,种康接着说道:“而三殿下虽明里没有强烈的争储之意,但暗中做了不少布局,起码下官所知道的,就已经不少了。朝野上下,他与二殿下一直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只是三殿下为人城府太深,做的事也极其隐秘,极少被外人所知罢了。” 苏扬呵呵笑了一声,“可还是被种大人你知道了!” 捋着胡须的种康很坦然的说道:“大人瞧瞧下官这年纪,虽说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但这朝堂之上多的可是如下官这样的郎中,宰相只有三位,尚书、侍郎也不过五指之数。” “你们可都是朝堂的中流砥柱!”苏扬说道。 事实确实就如种康所说的这般,在这朝堂之上真正的大官可不多,多的是郎中这样的官吏,而真正办事的,也是他们。 再加上种康这一把年纪,那是在朝堂熬了几十年的证明。 这样一把年纪,又老谋深算的官员,朝中好像真没有什么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言归正传,种大人所说的这个局,当如何妥善布置?”苏扬问道。 种康面色间泛着一丝神秘的光泽,说道:“大人,齐王遇刺已无比直接的证明就是二殿下的手笔,只不过此时陛下尚在拖延,可能心中还没有确定当如何处置!” “既然如此,在陛下态度模棱两可之时,下官以为齐王与三殿下兴许可以帮陛下下一个决心,五殿下只需从旁附会便可。” 苏扬的目光微眯,“你的意思是让齐王上奏弹劾?” “正是!”种康颔首说道,“大人应该也希望齐王重掌兵权吧?” “你的意思是给陛下扔一个选择?”苏扬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他意识到中种康的这个办法,比他自己上奏的结果要恐怖数倍。 “大人慧眼!”种康有些阴险的笑了,“陛下应是无意剥夺齐王的军权的,可在储君确立之前,陛下也不希望齐王掌军。若下官猜的没错,陛下的本意其实是想要储君与齐王分掌兵权!” 苏扬轻轻点头,他虽然没有仔细想过。 但经种康这么一说,也瞬间明白过来,陛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齐王一只手拿捏着大宋的兵权,对陛下而言,他兴许不会去怀疑齐王的忠诚。 可他驾崩之后,换个皇子,这事可就难说了。 皇帝心里估计也拿捏不准! 种康继续说道:“若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这个事,陛下兴许早就下定决心了。可大人看看,在最近的这数天时间里发生了多少的事情。而且还桩桩件件都与齐王、二殿下有所牵扯!” “其实若不是大人想给齐王一个面子,保住那些边军,此事完全可以直接捅明了,呈在陛下的面前。齐王失去兵权,边军就被二殿下利用,刺杀朝廷命官,这罪可小不了。传出去,必将朝野震荡,天下不安。” 一边听着种康说话,苏扬也在一边思索此事的可行性。 这事,确实小不了。 但齐王的态度又很明显,他想要保住那些边军。 “若将此事只是告诉陛下会如何?”苏扬问道。 “大人是想给陛下一个面子,表一表忠心?”种康问道。 苏扬还有些没想清楚,只是随口一问。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苏扬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苏扬含糊不清的说道。 种康眯着眼睛,几乎是拿出了死力气在揪自己的胡须。 苏扬看的嘴角微微一抽。 这老宝贝思考问题的时候,有点残忍啊,对自己的胡须真是一点也没有疼心。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这老宝贝的胡须为何这么稀疏了。 原来是自己下手的啊! 过了许久,种康忽然间像是触电一般回过神来,“大人,此事有一定的风险。也许陛下会信了大人的话,但下官觉得更大的可能会是陛下不信边军的一面之词,更加怀疑齐王!” 苏扬点头说道:“既然是有风险的事情,那就不必做了!” 齐王现在不能被怀疑。 那怕是一丝一毫,一丁点的可能都有可能产生严峻的影响。 “是,下官还是觉得齐王应该在陛下面前卖一卖惨,此事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对陛下言明。而且,以陛下的手段,这京中发生的大小事应该瞒不住陛下的耳目,兴许陛下早就已经知道了,大家都揣个明白装糊涂,这情也差不多了。”种康说道。 苏扬看着种康,忽然间有些佩服。 这个他刚刚进入刑部的时候,谁也不招惹,一副老好人形象的老家伙实在是太阴了。 这反差可真的是太大了。 他现在连皇帝都脸不红气不喘的算计上了。 “卖惨有用?”苏扬有些怀疑的问道。 种康笑了起来,“齐王失去了兵权,如今仅仅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哪怕是如此,可二殿下还不打算放过齐王,接二连三的刺杀、陷害,哪怕是一尊不问世事的佛,此刻应该也被恶心出真火来了!” “陛下应该也不愿意承受齐王发真火的代价,必然会给出一定的交代!” 苏扬像个乖巧学生一般,认真的听着,默默点头,“那三皇子又该做什么?” “自当是落井下石!”种康笑道,“现在就看三殿下愿不愿意与二殿下当面直接开撕了?” 苏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子们的明争暗斗,到了你的口中真像极了泼妇。” 种康耸然一惊,“大人莫要诬陷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法不传六耳,放心,没人知道。”苏扬笑道。 种康目光幽幽的看向了黄景龙。 黄景龙面无表情的瞪了过来,“要不我把耳朵割了去?” “也可!”种康说道。 “滚!”黄景龙张口就是精炼的国粹。 “只是,如此一来,陛下会不会怀疑,我等与齐王都选择了支持三皇子?”苏扬问道。 “会,但能理解。”种康笑道。 第782章 二进宫 在这种大的形势下,一不下心就会牵扯到储位之争,是苏扬感觉最为难缠的。 齐王上奏弹劾,三皇子落井下石,剪除二皇子的羽翼。 这么做一不小心就会被打上三皇子一系的烙印。 估计三皇子很喜欢这样的结果,可苏扬就需要稍微斟酌一二了。 “你说的可以理解是什么意思?”苏扬问道。 种康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人,二殿下现在难道不是人人喊打吗?陛下一定会怀疑您与齐王选择了只是三殿下,但以陛下的睿智,绝对能够厘清楚此中的曲曲折折。” “我相信种大人的判断!”苏扬沉吟良久,选择了赞同。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另外,这件事想办法把孙家牵扯上,这个事对种大人而言应该不是难事?稍后我直接进宫,向陛下陈明此事。” 种康笑着点了点头,“此事确实不算是难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孙氏,但伤筋动骨不大可能,最多也就是让孙家恶心一下。” “方才下官就想提醒大人及早进宫,刑部大牢遭人截杀,此事非同小可,大人不能拖到明日再面奏陛下。按常理,深更半夜去面见陛下很不合时宜,但此事事涉齐王、二殿下,不可等闲视之。” “有种大人这句话,就足够了。”苏扬说道,“进宫之事不可拖,哪怕现在是深更半夜。” 这点道理,苏扬自然也是明白的。 若这牢里现在关的是一些寻常的死囚,大可不必深更半夜的去面见皇帝。 也不能事实都去找皇帝,这不纯粹是显摆自己无能嘛! 但此事不能与其他的事,同理度之。 现在关在刑部大牢的这些人,都太关键了。 关键到苏扬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关键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能面奏皇帝的就不能瞒着。这里面的事,现在稍有不慎可是会伤筋动骨的。 将大牢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苏扬准备直接进宫。 不过任野派出去的士兵还没有回来,苏扬心中有些放心不下,就再逗留了片刻。 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人回来,苏扬就有些坐不住了,“从刑部去开封府不过小一刻钟的时间,任将军,你派出去的人迟迟不见回来,我担心恐怕那边也出事了,派人支援一下吧。” “末将也有些担忧,可现在刑部大牢人手就有些紧张,若是再分出去一些人手,万一此刻再度杀来,此地就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们了。”任野有些担忧的说道。 苏扬略作迟疑,沉声说道:“派一些人手出去吧,刺客应该不至于会再度杀来。就算他们卷土重来,这边的防守起码还能撑一段时间,可开封府那边仅有少量差役和禁军,连个主心骨都没有,我担心那边会出事。” 任野想了想,点头应道,“好!” “来人,立刻派五十名将士,去看看开封府那边的情况。” “喏!” 苏扬也没有再耽搁,喊上王朗,一道入了宫。 楚项则被苏扬留在了刑部大牢这边,虽说刺客卷土重来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小心无大错,还是当防着一手。 世事无绝对。 万一那个心肠狠辣的二皇子给人玩上一手再二再三,拿一堆人的生命强行破开刑部大牢的防御,再趁着他们都觉得可能不会再有事,放松警惕的时候卷土重来,没有任何含糊的,刑部大牢绝对会被攻破。 而且,苏扬隐隐觉得二皇子这么做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反正如果是他,兴许他真的会这么干。 拉几个替死鬼冲锋陷阵,先把刑部大牢的防御给破了,自己再慢悠悠的组织人手,趁着防御松懈之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功成。 该防备的还是得防备,丝毫不能松懈。 苏扬去宫中的路上,这一次倒还算安全。 接连滞后了两次刺杀的王朗,这一次几乎是寸步不离苏扬,始终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王朗的神经绷了一路,但很可惜,这一路连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苏扬与王朗被拦在了宫门外。 “来者何人,速速退下!”一道暴喝声从门洞下传来,一名虎背熊腰的将领摁着刀把走了过来,定睛一看苏扬,这才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问道,“原来是苏大人,大人怎么大半夜的要进宫?” 苏扬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晦气,刑部大牢遭人劫狱,死伤惨重。此事事关紧要,本官不得不连夜进宫面圣。”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二次面圣了。 典型的二进宫。 “啊?竟然有人敢劫刑部大牢,真是吃了狗胆子了!大人既然在此,看来,此事是已经尘埃落定了是吗?”那名禁卫将领被惊了一跳,旋即又有些为难的说道,“只是苏大人,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卑职实在不敢轻易放大人您进去,还请担待。” “可以理解,烦请通传!”苏扬客客气气说道。 这些就是实打实的禁卫了,虽然他们和王朗干的基本上是一个事,但级别上可就差的远了。守宫门的,和守内城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苏大人稍后,卑职这就派人。”那名将领倒也客气。 “有劳!” 那名将领派人进去通传后没多久,南门陌就亲自来了。 苏扬一直怀疑这家伙是一个机器人,么得感情的那种玩意。 即便是这大半夜的,他也是一副苏扬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的表情。 “苏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南门陌扫了一眼王朗,对苏扬说道。 苏扬深吸口气,无奈说道:“我也想明日再来,可此事事关紧要,不早点禀明陛下,我怕会出变故!事涉大机密,我也不能想南门虞候明言,还请担待。” “陛下方才歇下没多久,你真要我在这个时候将陛下喊起来?”南门陌有些不悦。 苏扬点了点头,“真要在这个时候,若此事一般严重,我也不至于深夜前来。截杀刑部大牢的刺客,数量极众,且身份特殊,我不能明言,但南门虞候应该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因何而特殊。” 灯笼的微光中,南门陌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是说道:“既然你执意,那就随我来吧。” “有劳!”苏扬跟着南门陌一起进了宫门。 深夜的禁宫守卫层层叠叠,防御力恐怖到苏扬看着都有些小心慌。 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就在想,也不知道宫中正常都是这样的防守,还是最近才加大了防御,若是最近才加大了防御,兴许能摸出一点皇帝的态度来。 “南门虞候,宫中的防御是新增的吗?就这防御,一只鸟恐怕都飞不进来。”苏扬拐弯抹角的问了一句。 “无可奉告!”走在前面的南门虞候,冷冰冰说道。 苏扬:…… 第783章 这就是等价交换 苏扬真的是爱死南门陌这拽拽的样子了,看着他那大后脑勺,真想给他来俩闷棍。 还无可奉告,这他娘的。 又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元公公打着哈欠来了。 “南门虞候请回吧,咱家带着苏大人进去!”元公公说道。 南门陌一声不吭,转头就走。 态度冷淡到好像元公公也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 相比起来,还是元公公更加的可爱。 金元宝开道,那个态度就相当的招人喜爱。 但今天苏扬并没有拿那玩意开道,不是不想给,而是没有带。 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苏扬哪有功夫去给这大爷准备金元宝。 “苏大人来的可真够早的。”元公公又打了一个哈欠,目光幽怨的看着苏扬,“咱家刚刚眯了一会儿,你这就来了。” “我也不想叨扰元公公休息,可此事实在是过于紧要,我不来叨扰一下还真不行。”苏扬一脸歉意的说道,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来,他这都已经多少天没有休息好了。 这些日子里,睡一个好觉,对于苏扬真的就成了一种奢望了。 搞的他现在都快习惯这种睡眠方式了。 他也没有去看镜子,也不知道这熊猫眼现在有多明显。 “咱家能够理解,若事情允许,谁会愿意大半夜的遭这罪呢!”元公公说道。 这话说的就非常的好听了,不亏是干公公的。 “还请大人稍候片刻,陛下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元公公给苏扬递了一个你懂得眼神,低声说道。 苏扬眉头猛地一提,陛下这么勇武的吗? 都这个时辰了,还在忙着公事呢?! 但其实苏扬等的时间并不多,在元公公说完之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有小太监前来通传,前来请苏扬过去。 深更半夜的苏扬也没有注意,只是跟着南门陌和元公公一通走。 直到走进那间宫殿,他这才意识到,他好像走进某位妃子的寝宫了。 这大半夜的进妃子的寝宫,好像……容易被砍头。 来的时候没在意,进去之后,苏扬有点心慌了。 该死的二皇子,这事闹的。 昏暗的殿内,皇帝赵煊合衣坐在榻上,一只脚搭在旁边,一只手抱着膝盖。 典型的一番刚刚忙完公事的样子。 若是再来上一根烟,那就更得其精髓了。 就这病恹恹的样子,竟然都到了这个时辰还在忙公事,苏扬对皇帝也是极为佩服。 说明身体还是很扛造的! “臣参见陛下!”苏扬跪倒在地,高声喊道。 对皇帝下跪这个事,只要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无数次就会无比的顺畅。 很丝滑! “苏扬,你说朕要不要砍了你的脑袋?”赵煊眼帘低垂,沉声问道。 “臣这颗脑袋本就是陛下的,若陛下觉得有用,砍了,臣也毫无怨言!”苏扬大声说道。 但心中却在摇头晃脑,违心了啊,违心了。 脑袋这东西还是非常有用的,怎能随意抛弃呢?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嘛! “真正的本事未见三味,你这拍马屁的本事,倒是已入木三分了。”赵煊斜了苏扬一眼,似乎挺生气,“朕给你这个机会,赶紧说,深更半夜的进宫,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朕要了你这颗脑袋!” 苏扬立马说道:“若无要事,臣哪敢贸然叨扰陛下。” “回陛下,是这样的,就在方才刑部大牢差点被一伙歹人攻破,人数极多,有两百余。据下官查验,他们应该便是穷凶极恶的刑徒。” 赵煊豁然睁眼,“就这事?你要大半夜的来告诉朕?” “陛下,不仅仅是此事。”苏扬紧忙说道,“在刺客之中,臣还发现了一些……禁卫!” 皇帝沉默了,虽是一言未发,但苏扬很清晰的看见了他额头忽然间突起的青筋。 皇帝老爷,动了肝火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老二干的?”赵煊沉声问道,威严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比分明的怒火。 “臣不敢有此怀疑!”苏扬说道,“这些歹人皆是死士,刑部与禁军死伤惨重,一时间没能收住手,并没有留下活口。臣深知此事事态严峻,这才连夜进宫,面见陛下。” 哪怕这个事情已经无比的清晰了,但苏扬还是不敢直截了当的告诉皇帝。 与皇帝对话,大概就是这么的麻烦。 尽管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可那层窗户纸就是不能破,还是要打上一番哑谜。 “齐王一案的人犯如何了?”赵煊问道。 “臣等拼命保下了他们的性命!”苏扬回道。 皇帝再度沉默了。 苏扬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中看出一点东西,可是他失望了。 皇帝表情虽比南门陌和善了许多,可同样看不出任何的东西。 不,应该是皇帝比南门陌要高深的多。 “这个事,你第一时间来面见朕,是对的!”许久之后,赵煊才忽然间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苏扬的身上,让苏扬瞬间感觉好像被千钧之力压住了一般,就连喘气都变得有些困难,心中更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慌乱。 苏扬现在对种康是真的佩服。 他看人看事,不得不说是真的准。 一个郎中,能把皇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但自己却到现在这把年纪了,还仅仅只是一个郎中,这事,其实也很耐人寻味。 皇帝的这番话,苏扬不敢应,也不敢胡乱拍马屁。 在该沉默的时候,他选择了绝对的沉默。 “知晓此事的人有多少?”皇帝又问道。 “很多!”苏扬如实相告,“臣一时忽略,查验那货歹人的身份之时,并没有背着人,禁军的将士,刑部的差役以及数位郎中、员外郎皆在场。” “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皇帝问道。 苏扬顿时只觉一个浑身裹满了毒刺的皮球朝着他飞了过来。 这球是真接不了。 “臣不敢妄言!”苏扬闷着头说道。 如何处置,他哪里知道如何处置?!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弄死二皇子最妙,可皇帝老人家肯定又不愿意。 “回去好好处置刑部这个烂摊子吧。你今夜遭遇刺杀之事,是孙鸣渠干的,证据确凿,你若是等不及,回去之后就抓人吧!”赵煊幽幽说道。 苏扬差点当场被吓死。 他今天晚上遭遇刺杀的事,皇帝竟然早就知道了。 而且,他这个话…… 得,计划又出变故了! 这应该算是等价交换吧,虽然苏扬都快亏上天了。 可皇帝都这么说了,那就必须得是等价交换。 “臣明白!”苏扬沉声说道。 赵煊看起来有些乏力的摆了摆手,“朕也要就寝了,你下去吧。” “喏!”苏扬起身,退出了大殿。 至于旁边那隐隐约约的烛光,和某位妃子时而一闪而过的身影,苏扬根本不敢看一眼。 皇帝会如何处置二皇子,他也不敢多问一个字。 第784章 风水轮流转 出宫的路上,苏扬几乎一直都是神情飘忽的状态。 曾经他以为他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态度,但今天之后,他却忽然间发现他好像想错了。 不过人的想法是随时都会变得,这是难以固定去考量的。 也许,前一秒皇帝是那样的想法,后一秒想着想着又改变主意了。 这也正常! 但今天这个事情,却让苏扬怎么想都觉得正常不了。 皇帝的意思几乎就是明明白白的了,他要袒护二皇子,将这个事情给揭过去。 看样子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亦或者二皇子做了什么,让皇帝的想法动摇了。 赵鼎,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难缠到苏扬越想心中就不踏实,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除此之外,更让苏扬感到难以踏实的是,皇帝问了一句知道此事的有多少人,苏扬说过之后,他却再没有下文了。 皇帝会怎么做,或者是他在等着他怎么做。 后者好办,苏扬无非是下一道封口令,严禁此事外传。 可如果是前者,对种康等人的命运,苏扬忽然间有些忧心。 而且此事他还不能与种康等人商量。 不,应该商量。 信步踏在漆黑的街道上,苏扬狠狠甩了下脑袋,差点糊涂了。 这事种康知道与否,都不是很紧要。 以他的见识,他知道反而更家有益,起码能帮着分析分析。 “兄长,可是有什么难事?”一旁的王朗忽然问道。 苏扬摆了摆手,有些牵强的扯起一丝笑容,说道:“没什么事,只是在考虑案子。” “兄长,若有事不妨与兄弟说一说,小弟我虽然不一定能说出一些好的办法,但也许能帮上一定的忙。我与兄长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兄弟,兄长也好安心一些。”王朗和声说道。 苏扬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朝堂就是巨大的泥坑,掉进去就很难脱身。这些事情我觉得王兄弟你还是不要出掺和的好,以后我还想给王兄托付家人呢,哈哈。” 王朗被吓了一跳,“兄长,此事已严峻到了这个地步?要不然我们上山从贼吧,有兄弟我在起码性命无忧,我们自由自在的过活,也好过在这里举步维艰,苦苦挣扎。” 苏扬拍了拍王朗的肩膀,笑道:“没那么夸张,只是现在的事情牵扯极深,做一点最坏的打算总该是没错的,我也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王朗定睛看着苏扬,好半晌才默默的点了点头,“兄长,请不要与我见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辈子不可能背叛兄长。” “兄弟,你的情义我铭记五内。放心,有事我自然不会客气。”苏扬笑着说道。 做一些打算,他现在也确实是应该做一些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毫无意识的,当自己回过头去再看的时候,竟然已经深陷储位之争了。 牵扯到这些人之中,他很难好的了。 …… 回到刑部,苏扬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种康。 两人在房间里一直埋头商量到了凌晨,这才离开。 进门的时候,苏扬的心情无比的沉重,可离开的时候,精神奕奕。 一直守在门口的王朗,看着前后反差如此巨大的苏扬,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个好似仙风道骨的小老头,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些嘀咕。 这小老头看样子是真的有些本事! 他是苏扬一路上回来的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苏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就跟魔怔了似的,表情一会儿幽深,一会儿咬牙切齿,总之有点可怕。 可在跟这个小老头聊了一会儿之后,他很明显的可以看得出来,苏扬没心事了。 令他紧锁眉头,怎么想也想不清楚的事情显然已经解决了。 苏扬找到了被种康和黄景龙非常鲜明的排挤在外面的龚名,他正在治伤。 今天晚上一场激战,让大家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一些伤。 苏扬也受伤了,还不轻,浑身上下足足有七道口子。 但好在都不致命,也不影响行动,稍微包扎一下,他该干嘛还能继续干嘛。 龚名这个冤大头就明显的比他严重多了。 苏扬进去的时候这家伙正在给自己上药,身上裹得几乎里三层外三层的。 “大人,您怎么来了!?” 看到苏扬进来,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些受宠若惊,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 苏扬抬手将他重新摁着坐下,说道:“我给你上药。” 龚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说道:“大人,不碍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苏扬强行将药碗拿了过来,一边给龚名上药,一边问道:“还能不能动了?” 龚名抬手就在胸口逛逛两口,龇牙咧嘴的说道:“大人,不……不碍事的!” 似乎他有些过于激动了,忘记自己的胸口正好有好几道贯穿的伤口。 这两拳可以说非常精准的干到了他的伤口上,那力度,看的苏扬都疼。 他能有一个莽夫的名号,真的是一点也不为难他。 “不必勉强,你若是还能行动,等会就跟我出去一趟。若是行动困难,就好生歇着养伤,等会出去兴许还要干架!”苏扬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苏扬心中忽然间生出一抹自嘲来。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乎天天,他不是在干架,就在干架的路上。 他这个文官当的,现在一点也不像个文官了,更像是一个武将,整天奔波在战场上。 不对,武将人家兴许都没有这么忙,那有战事这么频繁的。 龚名一听抬手又是两拳,一脸亢奋的说道:“大人,我没事,一点也不耽误打架!就这点伤,真的只是小伤。” 不过这一次,他小心了一些,并没有砸到自己的伤口上。 “不必勉强!”苏扬将药碗放下,帮着龚名包扎好伤口,说道,“是去孙家!” “大人您尽管吩咐便是,大人让我打东边,下官绝对不会往西边迈任何一条腿!”龚名的情绪有些激动,几乎是忙不迭的表明自己的忠心。 这个莽夫似乎也意识到他现在在刑部的处境,可能不是太美好,开始急着做出改变了。 “行,那就收拾好,点一些人手,随我一起走一趟孙家!”苏扬吩咐道。 再度调用龚名,苏扬的目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简单。 “喏!”龚名喊的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几乎是把自己半辈子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有皇帝背书,苏扬这一次的底气很足。 随后他点起人手,明火执仗的去孙家的时候,差点扭出了六亲不认的王八步。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 大街上只有吆喝着收夜香的车,和零零散散、步履匆匆的行人。 虽然这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但苏扬此刻一点也不困,甚至还有些亢奋。 第785章 搜查相府 孙府。 穿越至今,苏扬虽然和孙家打过了无数的交道。 但这座高门大户,他却比较陌生。 “干什么的?” 几名孙府的门子持刀扑了过来,横在了门口。 他们睥睨的目光在苏扬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为首一人问道,“刑部的人?” “刑部办案,无关人等,滚一边去!”苏扬喝道。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一句,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连养的狗都这么的凶。 明明看到他们是官差了,竟然还敢横刀阻拦。 不得不说,这就是区别! “这位大人,这里是相府!”孙家那为首的门子,说的一脸倨傲。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骄傲,让他脸上那颗大黑痦子都好像在发光。 “我们来的便是相府,你有什么问题?”苏扬不善的目光盯着这个矮挫丑的门子。 “可有文书?!”那门子直接忽略了苏扬的态度,以同样强硬的姿态喝问道。 “阻挠刑部办案,来人,拿下他!”苏扬振袖喝道。 龚名一个箭步窜了出来,抬手就是一刀横劈了下去。 虽然浑身伤口,包扎的跟个木乃伊似的,但他的动作甚至比往常还是矫健几分。 那一刀劈的,势大力猛,都快赶上楚项那个夯客了。 矮挫丑,脸上还有一颗大黑痦子的门子当场身死,死状极惨。 其余的门子被吓的仓皇逃窜。 “快快快,速去禀报管事,刑部杀人了!” “刑部杀人了!” …… 别说这些孙府的门子被吓到了,就连苏扬这个下令的人也被惊了一跳。 龚名这厮今天这个转变属实是有些大,苏扬原本以为他还会再畏畏缩缩的拖沓一下。 结果,毫无征兆的竟然抬手就是一刀。 这个反差,带给苏扬的感觉可以种康的范钗,强烈太多了。 “大人,他刚刚抬刀了,意图反抗。下官一时没守住力,请大人责罚!”龚名走过来,一脸自责的说道。 苏扬:…… 这个理由找的也好。 “此人,意图对抗朝廷官差,当斩!”苏扬朗声喝道。 “喏!” “龚名,叫门!”苏扬喊道。 历史再度毫无死角的重合了,但这一次龚名的动作十分的麻利。 他提着滴血的长刀,大步走上那比起二皇子府只是稍微低了一点点的台阶,无视周围那些举刀相应的门子,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苏扬都看呆了。 不得不说,今天的龚名气势真的很足。 苏扬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这位大爷虽然有些时候脑子不太灵光。 但若是只论武力,长处还是非常突出的。 随后,苏扬带着人很淡定的走进了孙府。 那十数名门子举着刀,始终吊在他们周围,但却无人敢再上前。 苏扬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欢迎他们这么做。 举刀对抗朝廷官差,这事,也很有说道的必要。 苏扬带着大队人马尚未走到前院正厅,便遇到了一位老熟人。 一瘸一拐的孙巡带着数名中年人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苏扬,孙巡的脸上顿时一片阴翳,差点儿咬碎了自己的牙关节。 “苏扬!” 苏扬也在打量着孙巡,“不得不说你这条狗,命还真是够大的,这竟然都没死!” “孙子,你死了,你爷爷我也不会死!”孙巡大吼,“大清早的带这么多人来我们孙家是要干什么啊?办案,拿出文书来!” 苏扬给龚名示意了一眼。 龚名立刻拿出文书在孙巡面前晃了一眼。 手续很齐全。 现在整个刑部都是苏扬在执掌,最简单的事那就是走流程。 他随后沉着脸喝道:“可看清楚了?” “现已查明,孙鸣渠勾结乱党刑徒,刺杀本官,依大宋律缉拿归案,但有抵抗,就地正法!” 孙巡的表情一阵变幻,“刺杀你,可有证据?” 苏扬高高在上的看着孙巡,“怎么?你这个白丁还想审一审我刑部的案子?要不要本官给你在这儿支个摊子,再弄一套官服,你在这儿好好审一审本官?!” 孙巡目光闪烁了一下。 话他倒是能问,可苏扬这个态度让他有些犯虚。 经过一遭生死之劫后,孙巡再也没有曾经那张狂到不可一世的胆气了。 “孙鸣渠不在府上,你们改日再来吧。”他冷冰冰说道,算是间接的认了怂。 不需要苏扬吩咐,龚名又将一张纸迅速在孙巡面前晃了晃。 “我们需要搜查孙府,无关人等,退一边去!” 龚名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苏扬也有点儿刑部侍郎的派头了。 刑部真正的扛把子,却老是亲自冲锋陷阵这本就不太合适。 “搜查?!”孙巡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要搜查相府?” “阻挠办案者,就地正法!”苏扬懒的跟这厮在这里浪费口舌,直接下令。 “搜!” 龚名持刀,一马当先朝着孙巡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膀大腰圆,一脸凶悍的壮汉走了过来,孙巡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看得出来,他现在确实是紧张了。 他不敢不拦,可却又有些不太敢拦。 “你……你们不要太猖狂了,这里是相府,相府!”孙巡色厉内荏的喊道。 苏扬缓步走到了孙巡的面前,阴翳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扫了一圈,低声说道:“我不觉得你每一次都会有好运气,上一回侥幸捡了一条命,就应该好好活着,何必自己找死呢!” “你……你你你你……”孙巡的嘴皮子哆嗦的很快。 他想起了上一次猝不及防突然从背后扎进他后腰的刀,若不是他恰好转了个身,那一刀绝对会把他扎个透心凉,他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站在这个地方了。 “孙鸣渠在什么地方?”苏扬沉着脸问道。 “我……我真不知道,我不过就是旁系,靠着死命的巴结才有现在这点地位的,我哪敢去过问孙鸣渠的事情。”孙巡苦着脸说道。 他被苏扬的表情给吓到了。 在苏扬的脸上他看到了无比浓烈的杀意,好像他再拦一下,这孙子真的会杀他。 虽然孙巡觉得这应该是错觉,可经历过上一次的生死之劫后,他真的不敢赌了。 “搜吧!”苏扬一巴掌拍在了孙巡的脸上,将他抽到了一边。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可孙巡只是眼中闪过一道怨恨的光芒,却并没有反抗。 “住手!” 刑部的差役刚刚散开,一行人就急匆匆走了过来,声势浩大。 为首之人,官威十足。 竟是大宋右相孙丰毅亲自来了。 在他的身边,就跟着苏扬此次要找的正主,孙鸣渠。 苏扬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抬手叫停了刑部差役。 “苏扬,你好大的狗胆,持械强闯相府,斩杀无辜百姓,你想要做什么?”孙丰毅用不东如山的表情,喊出了气势十足的一番话。 看着他,苏扬不得不承认不愧是干右相的人,这一手本事他得学学。 第786章 尘埃暂定 “相爷大概是年龄大了,可能有些眼花了。刑部办案,怎么到了相爷的口中就变的好像成了贼寇了呢?”苏扬反问道。 人已经得罪的死死的了,毫无转圜的余地。 苏扬也没想着给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好脸色。 “强闯相府,你难道不是贼寇?本官一定会在圣上面前奏你一本!”孙丰毅喝道。 苏扬有些不屑的吸了吸鼻子,“您贵为相爷,大宋律看来是白看了!刑部办案,相爷若打算拦着也无所谓,下官大可直接回去,然后就如此向陛下交差!” “有相爷包庇罪囚,下官也不敢把相爷怎么样啊?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相爷比下官可不知道大了多少级。” 孙丰毅那老辣的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苏扬,“我儿鸣渠犯了什么案子?” “无可奉告!”苏扬双手一背,说道。 孙丰毅登时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啊。 僵持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孙丰毅忽然说道:“鸣渠,跟他们去!” 正在旁边一脸戏谑,看热闹的孙鸣渠愣住了,“爹?!” “去!”孙丰毅喝道。 孙鸣渠有些傻眼,他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忽然间就答应了。 但对于自己的老父亲,他还是相信的。 哪怕进了刑部,也肯定不过是去刑部游一圈,绝对不会有事的。 抖擞了一下衣衫,他神态傲然的走了过来。 “下官多谢相爷通情达理!” 苏扬冲孙丰毅有些敷衍的拱了拱手,然后给龚名使了个眼色。 龚名抓起早就准备好的铁链,像是炫耀一般狠狠甩了两下,挂到了孙鸣渠的脖子上。 “你们敢!”孙鸣渠刚要反抗,孙丰毅就先一步喝道。 苏扬立马叫停了龚名,“相爷是要保下儿子吗?那您带走就可以了!” “你怎可如此欺辱我儿?”孙丰毅面色阴沉沉的喝问道。 苏扬一脸迷茫的问道:“相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孙鸣渠乃是要犯,他勾结乱党刑徒刺杀本官,证据确凿,是要被打入死牢的!相爷应该很清楚,刑徒便是刺杀齐王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两个案子可是要并案的。” “对待如此要犯,难道相爷觉得下官应该八抬大轿将您的儿子请进刑部大牢不成?” 孙丰毅阴沉的可怕目光看向了孙鸣渠,“畜生,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孙鸣渠立马喊道:“爹,他冤枉我!我根本都不知道刑徒是什么东西。” 孙丰毅扭过头没有再看孙鸣渠,而是一字一顿的对苏扬说道,“苏扬,此事,你最好整整齐齐的给老夫一个交代,否则……” “相爷放心,此案需要交代的人很多,相爷届时一定会满意的。只希望当相爷你知道事实的时候,不要记恨我,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实在是承受不起相爷您的怒火。”苏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上刑,带走!” 孙鸣渠紧张了,急忙大喊道:“爹,爹,你想想办法啊!儿子落到苏扬这个孙子的手中,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啊爹。” 孙丰毅没有回应,只是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苏扬。 苏扬根本理都没理,铁链将孙鸣渠五花大绑直接带走。 孙丰毅为什么犹豫不定,又为什么会这么痛快的让他将孙鸣渠带走,苏扬心中其实也能猜到。毕竟是相爷嘛,在这个地方没有必要拦,拦了反而影响他的官声。 身为相爷,他完全可以通过正经的手段让他这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屈服,像送祖宗一样好好的将孙鸣渠送出刑部。 但是,这一次能一样吗?! 作为等价交换的条件,孙鸣渠必须死! 若不是皇帝主动提出,苏扬原本打算暗中阴死孙鸣渠这个孙子。 他绝对不可能允许孙鸣渠囫囵个儿走进刑部,然后再囫囵个儿走出去。 去往刑部的一路上,孙鸣渠倒还算老实,虽然放了不少的狠话,态度也相当的倨傲。 但这个孙子往常就是这个样子,苏扬也只是抽了他几巴掌,打碎了他几颗牙齿而已,没把他再怎么着,也还是挺友好的。 “来人,将黄大人请过来!”走进刑部大牢后,苏扬吩咐道。 苏扬的话刚说完,黄景龙就闻讯而来,“大人!” “你来的倒是挺快,孙鸣渠与乱党刑徒勾结,设计刺杀本官,证据确凿,又与齐王被刺一案有所牵扯,人我就交给你了。”苏扬说道,“你看着处置,但,被弄死了!” 心高气傲的孙鸣渠,此刻终于知道怕的了。 “苏扬,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是陷害我!我爹是右相,右相!”孙鸣渠紧张的大吼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黄景龙那张脸就不由自主的心里发虚。 “大人,这人的嘴巴有点聒噪,要不然下官先给缝了,再上点小刑?”黄景龙像看死人一般看了一眼孙鸣渠,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是要审讯他的,你把他的嘴缝了,还怎么审讯?”苏扬反问道。 黄景龙低头嘟囔了一句,“其实他还可以写!” “不过也是,到时候挨上几刀子,可能手比较抖,不好写字。” 孙鸣渠被吓得亡魂大冒,膝盖疯狂打颤。 “苏扬,苏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诚心实意的跟你道歉,是我瞎了眼,我不该招惹你的。只要你现在放我出去,你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孙鸣渠情绪激动的大声喊叫道。 起初他以为苏扬只是故意吓唬吓唬他,可听着听着,他发现自己想错了,这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赶紧带下去,等他喊累了,就没有力气再喊了,听着确实挺聒噪的。”苏扬挥手说道。 “喏!”黄景龙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孙鸣渠的时候,忽然笑了一下。 一个始终面无表情,完全就是一张死人脸的家伙,突然笑了一下,这对孙鸣渠那脆弱心灵上的冲击,不亚于大半夜的撞见了神奇物种,差点把他的魂都给吓飞了。 “苏扬,苏扬,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孙鸣渠四肢使劲的扑腾着,大声吼叫。 以前多么气度飘飘的一位贵公子,怎么忽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苏扬感觉就挺遗憾的! 他非常希望孙鸣渠可以一路硬气到底,这样他才能有那么一丢丢的成就感。 可这家伙竟然怂了,而且还怂的这么彻底。 太令人失望了! 将苏扬扔进大牢,交给黄景龙处置后,苏扬这才有时间歇一歇。 可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任野就来了。 “苏大人,开封府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不过,袭击开封府的与袭击刑部的不是一路人。”任野自来熟的拉过一张椅子,在苏扬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属实是太多了,多到苏扬都有些神经错乱。 开封府那边的事情,他竟然差点给忘了。 李云泽若是知道这个事,估计会想弄死他! 第787章 乱成一锅粥的朝局 “是什么人?”苏扬问道。 任野这么一说,苏扬心中瞬间冒出一个想法。 完踏马个犊子,又要出事! 结果,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任野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是边军!” 苏扬深吸口气,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太难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事真踏马就跟没完了似的。 “末将得到消息之后,亲自赶过去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任野似乎有些难为情,他一边说一边在斟酌着说法,缓缓说道,“大人,边军都是一些好汉子,他们断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末将……” 犹豫了许久,任野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对苏扬说道:“请苏大人给边军一个机会。” “在这个亡国灭种的危难关头,末将希望大人能够成全边军的英名,让他们为国赴死,而不是死在朝堂内斗之上。” 苏扬目光平静的看着任野,说道:“袭击开封府的是刑徒,不是边军,也许任将军记错了。” 任野眼前猛地一亮,豁然起身抱拳,腰身狠狠向下一弯,“末将替数十万边疆战士谢过大人,大人之恩,永世不敢忘。” “不至于如此。”苏扬说道,“我的耳朵不太好,有些时候真听不太清楚,但今天晚上参与了这场战事的人不在少数,任将军恐怕要多多费心。” “末将明白!”任野神色激动,脸上挂满了憨笑。 任野对苏扬充满了感激,可殊不知苏扬也是这样的想法。 齐王的态度几乎是摆的明明白白的,苏扬没有办法忽略。 当他听到袭击了开封府的人是边军之后,心里就有了这样的决定。 哪怕这支边军并不是被二皇子所蛊惑,而是另有其他的可能,苏扬也打算这么做。 “李云泽没事吧?”苏扬问道。 任野摇头,“李大人并无碍,大人派遣援军过去的恰好及时,但若是再晚点儿……” “无碍就好。”苏扬心中微松,他虽然只是单纯的看好李云泽,但也并不希望这老小子出事,遗憾的是,他竟然差点给忘记了。 “那支边军是怎么回事,任将军可知晓?”苏扬问道。 虽然这个事已经不是很紧要了,但苏扬还是想知道一些,好让自己心里顺畅一些。 “末将只知道他们是听从了二殿下的命令,袭击的开封府,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此事是一名边军将士在临死之时告诉我的,其他更为详细的他没有来得及说就已经死了。”任野一脸沉痛的说道。 苏扬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末将告退,大人若有事,请直接吩咐!”看苏扬准备休息,任野立马提出告辞。 任野走后,苏扬像条咸鱼一样躺在了榻上。 他现在太需要休息了。 再这么熬下去,苏扬真担心自己会英年早逝。 但躺下之后,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诸多的想法,搞的他脑子混混乱乱的。 想什么都控制不住,这可把苏扬给气的不轻。 他差点都忍不住直接从踏上直接跳起来不睡了。 但犹豫了一下,苏扬还是选择了继续睡,他现在真的很需要睡眠。 反反复复的自我催了一番,又数了大概几千头的小绵羊,苏扬终于睡着了。 一觉睡醒,夕阳正浓。 那该死的恍若隔世的感觉,再度汹涌袭来。 撑开门,刚刚舒展了一个懒腰,苏扬就看到了黄景龙。 这家伙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像极了一尊门神。 “大人!” 黄景龙拱手说道。 “孙鸣渠招了?”苏扬问道。 睡了一觉之后,他终于感觉自己稍微活过来了一些。 这些天里,天天睡不好,睡个两个时辰都算是多的,也是没谁了。 “招了!”黄景龙沉声说道,“他自己招认,是他勾结乱党刑徒,刺杀大人,也参与了刺杀齐王。” 犹豫了一下,黄景龙又问道,“大人您看这供词上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下官让孙鸣渠补充一下。” 苏扬:…… 黄景龙这业务现在整的真挺熟练啊。 这供词还有需要他补充的?! 真整挺好! “不要有漏洞就行,没有什么可补充的。”苏扬有些无奈的说道。 黄景龙神色奇怪的看着苏扬,“大人,这都是孙鸣渠自己招供的,怎么可能会出现漏洞。如果有漏洞,就是这孙子在骗下官,下官等会再好好审审。” 苏扬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曾经他对蔫坏这个词并没有很形象的印象,现在有了。 黄景龙这老小子现在可真的是又蔫又坏,关键还小子的表情还一本正经的。 完全的面无表情,不说别的,反正现在苏扬对这大爷是挺服气的。 “那你还是好好审审,漏洞不能有!”苏扬颇为无语的说道。 听听这家伙说的话,哪像个正经人啊! “下官明白!”黄景龙重重点头。 “他没死吧?可不能给折腾死了!”苏扬提醒了一句。 黄景龙无比笃定的说道:“大人放心,下官现在不想让他死,他绝对死不了。” 苏扬点头。 黄景龙说这话,苏扬还是相信的。 哪怕是练经验,接连经手这么多人,他的经验应该已经练起来了。 “今天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苏扬问道。 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苏扬总是不由自主的有些担心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事情。 “有!”黄景龙给了苏扬一个肯定的答案,“陛下降诏,对二殿下禁足,并派遣禁卫接管了定王府。” “只是如此?”苏扬问道。 “只是如此!”黄景龙说道。 陛下要御审齐王之案,可这都已经过去快三天了,还是毫无动静,只是下令禁足。 皇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苏扬怎么还就看不懂了呢? “还有就是,在今天的朝会上,左相公开弹劾了二殿下。”黄景龙说道。 苏扬愣了一愣,“今天有朝会?” 黄景龙瞅了一眼苏扬默默点头,您老人家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人敢叫啊。 “他竟然亲自下场弹劾了二皇子,他以何事弹劾的?”苏扬问道。 在苏扬的印象中,左相就是老谋深算的典型,从来都是能不亲自动手就绝对不会亲自动手,今天他竟然自己下场开喷二皇子了,这背后必有缘由。 “齐王一案!”黄景龙说道。 苏扬眼帘微垂,好半晌默默嘀咕了一句,“乱的一塌糊涂!” “下官也觉得有点乱。”黄景龙附和了一句,“左相亲自出手,让下官总有一种这储位之争已经快到了尾声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左相支持的是哪一位皇子!” 苏扬差点绷不住。 刚刚,他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听到荀正这个左相竟然亲自下场了,让苏扬总觉得有一种荒唐感。 很不真切。 那是左相啊! 这旗帜鲜明的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第788章 速战速决! 从黄景龙的口中,苏扬大概还原了今天早上朝会的盛况。 言简意赅的概括,大概就是一场无比惨厉的大战。 其惨烈程度,堪比昨晚的刑部大牢保护战。 左相开喷二皇子,右相狂喷左相,并为二皇子歌功颂德。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是被右相重点照顾了的一个。 本就声名鹊起的苏扬,在今天大概是彻底的被满朝文武所熟知了。 不过皇帝和的一手好稀泥,硬是把他这个事情给压下了。 听完黄景龙的转述,苏扬发现,他呼呼大睡的一整天,也是无比精彩的一整天。 甚至于他可以将今天这个事,定义为朝堂的明争暗斗正式升级的一天。 在今天之前,大家虽然同样斗的很是凶猛。 可相对还算比较克制,起码并没有将事情牵扯到明面上。 可在今天,左相亲自下场,正式打压二皇子。 右相也当面锣对面鼓的表示支持二皇子。 其他的皇子虽然还没有浮出水面,但也差不多了。 不出意外,接下来的朝堂上,将是二皇子系和其他皇子系争夺地盘的关键时刻。 而且绝对是两方的战斗,不会出现混战的情况。 哪怕是一个不懂任何权谋和战术的人,也明白一个道理,先逮住一个弄死,减轻压力,这将是届时的绝对局面。 这些事情,苏扬必须关注,但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虽然他已身在其中,但实打实的真不想继续深入掺和。 是真会没命的! 他现在更为关注的是孙鸣渠。 孙丰毅在朝堂上喷他喷的就是孙鸣渠之事,只不过被皇帝一句证据确凿,宜当详查把这个事情的给和下去了,这也算是给孙丰毅透露了一个态度。 皇帝对孙丰毅此事持的是支持态度! 细思之后,苏扬忽然间发现他好像被皇帝给坑了。 这哪是什么等价交换。 皇帝老爷这完全就是个奸商。 在他这儿压下了二皇子截杀刑部大牢之事,给孙鸣渠强塞了一个罪名。 转过头到了孙丰毅那儿,如果孙丰毅拿出足够大的诚意,苏扬绝对有理由相信,皇帝会给孙鸣渠一条活路。 如果不是齐王昨天告诉他,皇帝重用他只是觉得他有可能制衡左右二相,这点道理苏扬恐怕还不一定想得到,但既然有了怀疑,这东西就会像毒刺一样,一直影响着苏扬。 孙鸣渠必须死! 哪怕皇帝拦着也不行。 这是苏扬好不容易才逮到的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不想就此放过。 这个面子,苏扬还不想给皇帝给了。 心中打定主意,苏扬转身走向了刑部大牢。 方才才离开的黄景龙,看到苏扬有些意外,“大人。” 苏扬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老虎凳上昏迷不醒的孙鸣渠,“他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让黄景龙有那么一刹那间的失神,方才说道:“回大人,也许是太累了,睡着了!” “他哪有睡觉的功夫,让他起来继续说!”苏扬说道。 黄景龙眼睛微亮,“大人对审讯罪囚的见解,总是如此的一针见血,下官受教!” 这毫无征兆的马屁,别说,拍的苏扬还挺舒服的。 “明日开堂,黄大人今天受点累,我希望在明天的刑部大堂上,孙鸣渠能够如实招供自己曾经所犯过的罪行!”苏扬说道。 在他得知了今日朝会之事后,他其实一刻都不想拖。 但很可惜,没个大晚上开堂的先例,苏扬也就只好等明天。 大概有手臂那么长的一根铁棍,从孙鸣渠的脚心扎进去后,睡得很舒畅的孙鸣渠忽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满是惊恐,看着格外的吓人。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在这大牢之中响了起来。 孙鸣渠的余光忽然间看见了站在大牢之中的苏扬,惨叫声瞬间戛然而知。 他匍匐着,急不可耐的冲了过来,抓住了苏扬的衣服,凄厉喊道:“苏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放过我吧!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孝敬大人,大人需要什么条件,只需言语,我一定立马办到。” 苏扬缓缓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无比狼狈的孙鸣渠。 这让苏扬忽然间都有些恍惚了。 这哪是孙府的嫡长子啊,更像是一条爬虫。 “本官到现在还能活着,全靠一路而来的侥幸,要不然应该早就死在你的手中了。孙公子,你不妨说说看,换成你是我,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可以被原谅吗?”苏扬问道。 孙鸣渠揣测不来苏扬的意思,哆哆嗦嗦的说道:“只要他肯改变,我,不,小人觉得是可以原谅的,是可以的!” “我觉得不可以!”苏扬森冷一笑,一脚将孙鸣渠踹到了一边。 “大人放心,他明天一定会非常老实的!”黄景龙一把抓住了被苏扬踹过来的孙鸣渠。 孙鸣渠还有些不死心,扯着嗓子呼喊着苏扬,给出他能给出的几乎所有许诺。 不过当苏扬走出牢房的时候,孙鸣渠的喊叫声已经变成了惨叫声。 离开刑部大牢之后,苏扬径直回了家。 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王朗与楚项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一个正儿八经的禁军将领,如今也不去当差了,几乎是昼夜贴身保护苏扬。 一个是天王山上的悍匪,山贼也不惦记着当了。 初进门,苏扬就见到院子里正在摘菜的李思卿和云千瑶。 这二位曾经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现在那摘菜的手法,简直炉火纯青的。 “相公,你回来了!” 李思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进门的苏扬,甩了甩手,她迅速飞奔而来。 温香软玉撞满怀,苏扬登时有些心猿意马。 李思卿明面上看起来就已经很凶悍了,结果切身感受起来更凶悍。 准备往来走的云千瑶,看到这一幕,默默站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也不由有些牵强。 苏扬一把横抱起李思卿,主动走到了云千瑶身边,很公平也给云千瑶来个温香软玉抱满怀。这个害羞的姑娘,登时变成了鸵鸟,连耳朵根都红了。 远处,王朗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发直的楚项,“走吧,还看啥呀?要不然小酌两杯!” “算了,一杯吧,这个登徒子的小命比你我金贵。”楚项一脸吃味的说道。 酸了酸了,他是真的酸了。 王朗反驳道:“你就眼馋吧,我兄长这不是登徒子,而是齐人之福!” “你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可拉倒吧,走走走,小酌两杯,必须两杯!”楚项发狠说道。 “行行行,听你的!”王朗并无意见,最近他们两个在喝酒这方面都比较克制。 云千瑶将头埋在苏扬的怀中,用蚊子一般的声音低声说道:“快放开我们,今天有贵客!” “贵客不就是我嘛?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卧槽!” 话到中途,苏扬的表情忽然跟见了鬼似的。 第789章 闭嘴! 苏扬目光发直的看着从旁边院子绕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病秧子,一个粗莽大汉。 他像是触电一般立马松开云千瑶和李思卿,快步走了过去。 “臣拜见陛下,王爷!” 苏扬拜倒,内心跟掀翻了五湖四海似的,真正儿的翻江倒海。 这两个祖宗怎么跑到他家里来了?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扬,你可知罪?”一身便装,病恹恹的皇帝低头问道。 这怎么又是这熟悉的开场? 苏扬心中泛了一句嘀咕,说道:“臣……不知!”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知道个屁,他最近多么的老实。 也就是想弄死个孙鸣渠,可现在还没有动手呢! “当真朕这个亲家的面,和别的女孩子搂搂抱抱,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你过于纵容了?”赵煊沉声喝道,一声的王霸之气整的挺吓人。 苏扬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 就为了这个事?! 话到是说的没有错,皇帝也确实能算是亲家,可你这……是不是稍微有些过了? 齐王这个真正的亲家都默认了此事,您老这个能搭一点边的怎么还管上了呢?! “陛下,臣与郡主、千瑶、思卿皆是真爱!”苏扬面色无惧,掷地有声的说道。 好像有人说过他不要脸,在这个时候,苏扬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不要脸。 若是云千瑶和李思卿不在旁边,他完全可以换个说法。 可现在她们两个就在旁边呢,这要是自己不把应有的态度表现出来,她们两个肯定会伤心,然后就会记仇,再然后他以后他的孩子可能就不会随他姓。 这问题,挺严重的。 “真爱是吗?”皇帝像是看见了无比稀罕的祥瑞一般,嘲弄的反问了一句。 “可若朕只允许你取郡主一人呢?你觉得你们还是真爱吗?”赵煊悠悠说道。 苏扬傻眼了。 这狗皇帝,怎么这么不当人呢! 特意跑他家里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单纯的恶心一下他这个刚刚立了大功的功臣? 陛下,你这样可很容易会失去臣的! “那怕陛下不准,臣对她们的感情如故!”苏扬咬牙说道。 这狗皇帝,太可恶了! 他知道这话肯定是玩笑话,可苏扬担心的是,说着说着可能会变成真的。 “小小年纪,一点也不学好,学别人三妻四妾,还真爱!”皇帝冷哼了一声,“去,给朕与齐王泡杯茶来!” “臣遵旨!”苏扬麻溜的起身,速度贼快。 他是真的怕啊,万一他为了顾忌云千瑶和李思卿的心思,把这个城府极深的皇帝大爷真给触怒了,根本不需要任何怀疑的,那他娘的他绝对完犊子。 他以后别想好了,不可能会好的。 被苏扬亲自擦得锃光瓦亮的杯子,漂浮着腾腾的茶香,送到了皇帝和齐王的面前。 做完这一切后,苏扬像个乖巧的孩子般,老老实实的立在了一旁,听候吩咐。 “看看,现在倒还人模狗样的,但想想他方才说的话,朕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皇帝不悦的瞥了苏扬一眼,对齐王说道。 苏扬:…… 这也就是皇帝了,这要是换个别人,苏扬早一榔头招呼上去了。 当面骂人骂成这个德行,这他还怎么在这里继续站下去? 赶紧拿脚指头给自己抠个三室两厅,麻溜的钻进去得了。 苏扬觉得自己除了低头装死意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齐王却笑哈哈说道:“皇兄不必如此较真,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如苏扬一般能真心实意对待,一碗水端平的,更为少见。” “李家那姑娘我倒是不清楚,可云家这小妮子我倒是略有耳闻。这妮子虽是商贾之女,却才名远扬,一点也不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 皇帝撇嘴,横了齐王一眼,“若惜是你的闺女,哪有当爹的如此袒护女婿的?”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中意苏扬这个兔崽子,否则,我也不会答应将若惜嫁给他!”齐王笑道,“虽出身一般,但有勇有谋,不可多得!” 苏扬腼腆的笑了。 老丈人这话说的好听,他可太赞同了。 出身嘛,那玩意不是他能改变的,虽然他现在都活到第二世了。 但这事真跟他的意志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王弟喜欢便好,朕嘛,也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你可莫要被这小兔崽子给骗了,此子蔫坏蔫坏的。”皇帝说道。 苏扬不得不反思一下是不是什么地方招惹了皇帝,做错什么事了。 怎么昨天晚上说话还和和气气的,今天忽然间就对他这么大的怨气呢? 这不应该啊这! “挑个时日,将苏扬与若惜的婚事早点定了吧,也省的朕再惦记。”皇帝顿了一下说道。 齐王却摇了摇头,“皇兄,此时恐怕不是给苏扬与若惜订婚的好时候。” “时候肯定不是好时候,你若再不定,朕担心过两天朕下诏让他尚公主!”皇帝瞥了一眼齐王,幽幽说道。 苏扬:??? 齐王:??? 在刚刚那一刹那间,苏扬竟然在皇帝的脸上看到了心虚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事儿,竟然让这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心虚了? 尚公主,皇帝大爷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齐王听的也有点懵,好半晌才好像终于想了起来,轻声呢喃道:“是了,我还差点忘记了,文迎如今也差不多到婚配的年纪了。” 皇帝提了提眉毛,一脸惆怅的说道:“可不是嘛,朕都快愁死了!在皇子公主之中,朕最放心不下就是这丫头,年纪轻,也没什么心思,整天就知道贪玩。” “朕这身体朕自己清楚,现在就是得过且过,能活多久尚未可知。在朕驾崩之前,朕准备先将文迎的婚事给定下来,为他择以良配,可这满朝文武,王公贵胄,看来看去竟是没有一个中意的。” “看来看去,朕觉得苏扬这个小畜生与文迎倒是相配,可这个小畜生。罢了,不提了,说多了,王弟该不高兴了。” 齐王呵呵笑道:“皇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按道理我应该让一步的,怎能与陛下争婿。只是臣只有若惜这么一个闺女,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朕明白,也清楚,朕也就是看苏扬这小畜生顺眼罢了。”皇帝摆手说道。 苏扬直愣愣的看着这两位大佬,整个人都傻掉了。 皇帝大爷,您老……这是真认真的?! 心中除了有些受宠若惊之余,苏扬不由小小自得了一下,感慨一句,咱这何德何能啊,竟然让皇帝与齐王争婿,简直,祖坟上冒青烟了! “陛下正值壮年,怎可说这般丧气的话?臣第一个不答应!”苏扬振声说道。 作为被谈论的主人公,苏扬必须得说点什么。 在这个时候,可绝对不能再装死了。 “你给朕闭嘴!”皇帝忽然一指苏扬骂道。 第790章 臣不会骗人 “无数的臣子整天对朕山呼海啸,张口闭口皆是万岁,可朕真的能万岁吗?” “如此虚伪之言,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朕打断你的狗腿!” 可能是真的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皇帝对这个话题的态度格外尖锐。 苏扬顿时就很委屈。 他低着头,扣着手指,等皇帝的火气稍微降下去一些之后,说道:“陛下,臣说的真的是实话,陛下,您……” “小畜生,你还说!”皇帝勃然大怒,顺后就抄起了旁边的扫帚,也不知道谁搁在那儿的,反正皇帝拿的格外的顺手,轮圆了就在苏扬的小腿上狠狠来了一下。 这一扫帚抽的,让苏扬瞬间回忆起了前一世美好的童年。 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到了民间,这入乡随俗的也太快了,话都不让人说完。 苏扬真的欲哭无泪,但该说的他还是得说,这顿打不能白挨。 他必须让皇帝后悔! “陛下,您忘了,臣还是太医啊!”眼瞅着皇帝气不过又想来两下,苏扬急忙喊道,“陛下这是旧疾,臣有办法调理,真有办法!若炼丹成功,去了旧疾,陛下身体将再无大碍。” 他差点嘴一瓢嚷嚷了一句,增寿二十年。 这个是可能的,但苏扬不太敢说。 皇帝举着扫帚,阴恻恻的看着苏扬,“想拿江湖术士那一套来糊弄朕?你难道不知道朕最恨的就是那些江湖术士?!” “陛下,臣是太医,不是江湖术士,臣也不会那些把戏,炼丹就是制药。”苏扬赶忙解释道,他严重怀疑皇帝今天就是想亲自动手打他。 看看那表情,这明显的瘾还没过够! 上一世的美好童年,让苏扬对这个表情记得无比深刻,简直刻骨铭心。 皇帝还犹有些不信,但齐王却忽然间意动了。 他拦住皇帝说道:“皇兄,苏扬一般不会放这样的狂言,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不妨先让他看看。看看也不碍事,若是只是嘴上胡咧咧,到时候臣与皇兄一起收拾他!” 赵煊轻哼了一声,“朕这毛病,多少太医看过了,就连葛老都束手无策,他能有什么办法?” “皇兄,试试也无妨!”齐王劝道,“疫患那么复杂的毛病,都被他用一个青蒿素给搞定了,万一他又有什么歪门邪道,真的可以治好皇兄的病症呢?” 赵煊有点儿意动了,但对苏扬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沉声问道:“朕问你,你打算怎么治?” “不如……让臣先为陛下把把脉?”苏扬陪着小心问道。 这事闹的,苏扬心里只有两个字,特么个巴子! 怀疑他的人品可以,但怀疑他的医术,不行! 皇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坐下来伸出了胳膊,但在他的右手中,依旧抓着扫帚。 这样画面,苏扬真难以相信会出现在一个皇帝的身上,您老人家姓宋,又不姓朱,怎么还能有这毛病呢?一点也不讲究! 苏扬半蹲在皇帝的面前,开始为赵煊把脉。 不过片刻,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大爷前半生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整个身体他娘的就跟个筛子似的。 若是早点调理,问题也不算太大,可现在他上了年纪,这些曾经的小毛病就一个个的放大,甚至于影响到他的性命了。 “怎么样?到底有没有看出来什么?”赵煊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苏扬缓缓收了手,心中反复的斟酌了一下,说道:“陛下,葛老太医应该跟你说过您这身体的情况吧?” “别想这套朕的话,你说说你自己查出来了什么,人家葛老看的那是葛老的本事!”赵煊骂道。 苏扬撇了撇嘴,我这还不是怕我说了你不信嘛! 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区区这点小事,怎么还就怀疑上了呢! “陛下旧疾缠身,欲延寿,必先去旧疾。”苏扬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嗯,也算是有些本事。” 苏扬:…… 皇帝大爷今天绝对对他有怨念。 虽然苏扬真不明白这怨念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但绝对的有。 他不能尚公主,也不能把这大爷气成这个样子啊! “臣有七成把握,可令陛下痊愈,然后以延年益寿的宝药调理一段时间身体,臣不敢妄言陛下能延寿多少年,但肯定会多活个……好些年头。”苏扬说着说着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这嘴啊,又瓢了! 赵煊那双深邃的目光幽幽的看着苏扬,“你当真有把握?” “陛下应是自幼体弱,这是麻烦之一。其二便是像乱麻一样纵横交错的旧疾,其实只要去了这些旧疾,陛下少说也要年轻个十来岁。”苏扬说道。 病根嘛,在旧疾。 能让皇帝真正延年益寿的,也不是苏扬的宝药。 而是旧疾! 只要没了旧疾,再调理好身体,延年益寿的目的不也就达到了嘛! 赵煊有些意动,表情也和善了许多,“如此,你不妨试试吧!若当真能治好朕这旧疾,重重有赏,甚至将公主下嫁给你,也不是不可!” 苏扬豁然抬头看着皇帝,他怎么感觉皇帝今天的目的就是想把他和公主拉一起呢? 他有这么优秀的吗? “臣一定全力以赴!”察觉到皇帝的目光,苏扬连忙说道。 赵煊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朕欲与齐王小酌两杯,明日再问诊用药吧!” “喏!”苏扬没有任何的意见。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着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下去准备饭菜吧!”皇帝吩咐道,“朕闻你这里的炒菜别具一格,今日朕与齐王给你赏个脸,尝尝!” 这事嘛,确实是实打实的给苏扬脸上贴金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扬感觉怎么就那么的奇怪呢? 打他,一脸嫌弃的让他看病,现在又让他当厨子,这是把他当成啥了?! 皇帝老爷对他这个臣子看来真的是一点也不客气。 当谁叫人家是皇帝呢,苏扬还指望着这个靠山平步青云呢。 他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下厨了。 苏扬走进厨房,刚刚撸起袖子,云千瑶与李思卿就端着摘好的菜走了进来。 难怪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云千瑶与李思卿在摘菜,合着皇帝是早就打算让他下厨了。 “夫君,陛下没有怪罪你吧?”李思卿那水蛇腰一扭,丰腴的身体就跟擦边似的撞进了苏扬的怀中,轻轻顶了两下,她的媚眼若星光般璀璨,又如深渊般,让苏扬一秒火起,沦陷了进去。 “咳咳!”云千瑶翻着白眼瞪了李思卿一眼,“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发浪?陛下和齐王可还在外面呢,赶紧准备菜。” 李思卿冲云千瑶做了个鬼脸,“你不主动投怀送抱,又能怪得了谁呢?女人,得主动哟!” 虽然嘴上说着,但李思卿还是和苏扬拉开了距离。 第791章 皇帝的怨气 李思卿这个妖孽,就是这样的魔力。 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能在瞬间让人浮想联翩,心神摇曳。 苏扬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一下,他的怀中就已经空了。 失落来的猝不及防。 正欲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妖孽,连带着也教一下云千瑶,却见元公公脸上绽放着一朵标准的菊花笑,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苏扬立马收敛起了所有的心猿意马,今天确实不太适合擦枪走火。 “公公这是打算盯着我做菜?”苏扬知道元公公的来意,故意问道。 毕竟这是给皇帝吃的饭,虽然不太可能有宫中那么严苛,但监督和试菜是必然的。 “苏大人勿怪,咱家不得不如此啊!”元公公笑着,冲苏扬拱了拱手。 好在这是元公公,会做人,话也说的好听。 苏扬这个歪厨子也没有别人看不得的手艺,他说道:“那就有劳元公公了。” “来人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给苏大人打下手。”元公公吩咐道。 苏扬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食材,对两个小太监说道:“来个人烧火,另外一个人去打水。” “烧火咱家亲自来,这两个小玩意儿没在御膳房呆过,不知道怎么掌握火候,这可是门技术。”元公公搬过小马扎,亲自上阵。 “既然有元公公亲自掌火,那就另外一个人切菜吧!”苏扬说道,“听我的吩咐切,可别乱切!” “喏!” …… 苏扬做的是几道家常小菜,他会的也就这些家常小菜,硬菜他也不会整。 菜做的很顺畅,在家里也偶尔下厨,手艺倒也没有退步。 一边炒菜,苏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元公公聊着。 “陛下怎么忽然间想起出宫了?”苏扬问道。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对这个事耿耿于怀。 搞不清楚皇帝的目的,苏扬这心里就老是惦记着,也不踏实。 元公公笑了笑,“陛下只是想散散心,这京中也没个什么好去处,临时起意就上苏大人您这儿来了。” 这话苏扬完全不信,但也没有再追问。 他顺着元公公的话题说道:“我这院子虽小,但胜在清净。” “那是,那是!”元公公附和道。 六道家常小菜,一道汤,再配两碗大米饭很快出锅,苏扬顺带还搞了两杯奶茶。 比起那些工业兴国的穿越着,在食材上下手是最为简单。 就似这奶茶,就太好搞了,随手两下,就有模有样的。 “来人,上膳!” 元公公洗了把手,扯着嗓子一声喊。 三名窈窕的宫娥鱼贯而入,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将苏扬吵得的那六菜一汤拾掇成了苏扬完全吃不起的样子。 苏扬和云千瑶、李思卿二女站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还得是专业的,这一通包装,一看价格就瞬间翻番。 苏扬灵机一动,忽然间觉得这样的手法,完全可以用在有间茶楼上。 上档次的环境,再配上上档次的食物,这不就整体都上档次了嘛。 那些只关注雅致的文人雅士,应该不会介意苏扬多收他们一些银子。 “为何不见云清郡主?”在菜端出去之后,苏扬低声问云千瑶。 云千瑶有点儿吃味,憋着嘴说道:“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李思卿这个狐媚子和郡主?” 苏扬:(?_?;? “我只是随口一问。”苏扬低头,捏了捏鬓角。 齐人之福,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你随口一问,就证明你心中最惦记的。”云千瑶气鼓鼓的说道。 苏扬无话可说了。 云千瑶这话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啊这。 可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全无其他的意思。 “她被齐王妃派人唤走了,你要是过分想念,可以派人去请回来。”云千瑶说着,在苏扬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用几乎完全听不到的声音嘀咕道,“一点也不主动!” 苏扬忽然伸长了脖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望着已经出门的云千瑶怔了半晌,她刚刚说的好像就是自己不够主动? 是这个意思? 好像真的是这个意思吧。 当苏扬过去的时候,皇帝与齐王已经吃上了。 吃着他的饭,喝着他的酒,这俩人竟然还在骂他。 随便一听,苏扬那个小心脏啊,登时跟踏马雷击了似的。 今天真的是太造孽了! 他把该想的东西已经完完全全都想到了,可死活就是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地方招惹了皇帝的怨气,偏偏皇帝还只是骂他,也没说其他的惩处。 这应该是帝王之怒的最低标准,可苏扬依旧还是觉得郁闷。 纯纯的无妄之灾啊。 “苏扬!” 不远处,正在吃菜的皇帝忽然喊了一声。 苏扬立马屁颠屁颠的小跑了过去,“陛下。” “菜做的挺好,比你的人品要好多了,当赏!”皇帝的心情似乎挺好。 但这话听到苏扬的耳中,真的是越听越难受。 他的人品又咋了嘛! 但隐隐约约的,他忽然间觉得皇帝的怨气应该还是来自于文迎公主之事。 皇帝似乎真的很想将他和文迎公主凑一起,可现在他又是这么个情况,所以,他就招灾了。 但这只是苏扬的猜测,他也不敢把这个猜测当成事实去看待。 “孙鸣渠晚几天再定罪,就定个死罪吧。”赵煊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这似乎就是对苏扬的赏赐。 “另外,你刑部侍郎前面的那个权字去了去吧。” 虽然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骂,但苏扬对这个赏赐还是相当满意的。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喊道。 “你看看这厮的嘴脸,有好处就是陛下圣明,没好处就是昏君!”皇帝忽然一指苏扬,对齐王骂道。 苏扬都快哭了。 不是,这又咋了嘛? 真造孽啊! 他啥也没干啊,皇帝赏赐,他谢恩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事? 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嘛,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忽然间要挨一顿骂呢?! 齐王笑呵呵说道:“皇兄就别再吓他了,你看看他这脸色,都快白了。” 苏扬也觉得差不多快白了。 他今天这个心情,就跟做过山车似的,老刺激了。 就算是把善于揣摩人心的种康搁在这儿,就皇帝今天这个作风,他也得抓瞎。 皇帝幽幽叹道:“朕就是始终觉得他与文迎当真乃是良配!” 苏扬与齐王齐刷刷的沉默了,大眼瞪小眼。 苏扬真的猜对了,皇帝对他的怨气,确确实实来源于文迎公主。 可现在苏扬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猜对。 皇帝老爷怎么能对他一直贼心不死呢? 这完全没道理啊这,天下优秀的适龄男子那么多,真不差他这一个。 这昏君要是忽然来一手棒打鸳鸯,苏扬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咳咳,皇兄,要不然让文迎为正妻吧,若惜吃点亏就吃点亏,臣不介意。”不嫌事儿大的齐王忽然说道。 第792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赵煊的拳头攥起又放开,如此反复了数次之后,他终于对齐王说道,“王弟,朕的女儿,文迎公主怎么能与他人共侍一夫?” 但齐王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换一个人,别老是惦记着苏扬了!” “朕看上一个人,除非他真的犯了巨大的错误,令朕觉得厌恶,否则朕会一直觉得他挺好的。”赵煊有些痛恨的说道,“这个毛病,是个真的毛病!” “我不记得皇兄还有这习惯?”齐王反问道,“陛下,该不会二相坐大就是因为这个吧?” 赵煊竟然很直白的承认了,“若不是朕心慈手软,一直念着他们过去的功夫,他们怎么可能会坐大到如此地步?!” 伺候在旁边的苏扬,此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的表情来应付这两位大佬了。 虽然他们谈论的是自己,说的也是他这个也是跟他有关的事。 可这个事,真不是苏扬能随便瞎掺和的。 一个皇帝会有赵煊所说的这种不良习惯吗?会! 但苏扬真不觉得这个习惯,会出现在眼前这位皇帝老爷的身上。 赵煊给苏扬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威严,不苟言笑,城府极深!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犯这些毛病,那恐怕就不存在什么城府不城府的了。 那个问题虽然是齐王抛出来的,但他却并没有继续下去,反而随口说道:“苏扬的茶还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皇帝感叹道,“只可惜是个花心的小贼。” 齐王只能摇头失笑。 皇帝的心思他何尝听不明白? 但这话休想要他松口,绝对不可能! 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苏扬是他的宝贝女儿看得上的,哪怕他看不上他都得支撑。 可偏偏,苏扬这小子还比较争气,很和他的胃口。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谦让呢? 让了那不就没了嘛! 苏扬像个忠实可靠的雕塑,老老实实的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管家老周弯着腰忽然急匆匆走了过来,附在苏扬耳边低声说道:“老爷,五殿下来了。” 苏扬顿时有些难办,今天看样子是个好日子,这怎么都扎堆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和齐王,悄然后撤。 他决定在皇帝发现之前,先把赵艺弘给打发走。 可刚走了两步,门子又快步走了过来。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孙氏孙诚!” 苏扬的脑子差点当场就炸了。 今天看样子还真的是一个无独有偶的好日子。 大家出门的时候一定都看了黄历。 “告诉他,不见!”苏扬直接回道。 他的后院正在烧着熊熊大火,哪里还有时间去处理其他的事。 如果皇帝和齐王没有在这儿,苏扬说见也就见了,他正好也有些好奇孙氏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可现在,还是算了吧。 孙诚,苏扬也有些印象。 此人是孙鸣渠的一位族叔,去年底刚刚调任大理寺。 算起来和苏扬还是一个体系的,但他和孙诚的交集,也就这些。 在前院,苏扬见到了风度翩翩的赵艺弘。 这小子最近的日子过的好像很是滋润,整个人风光满面的。 “殿下贝莱无恙?”苏扬笑着跟赵艺弘打了个招呼。 赵艺弘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大笑说道:“鼎香楼的食材,你的酒,今天你我好好小酌一二,我听说刑部那边的案子终于快要结束了,估摸着你也该闲下来了。” 苏扬其实也有这样的意思,但今天真不是小酌的好日子。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很想与殿下小酌一二,聊聊近事,但今日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苏扬歉意说道的。 赵艺弘抓着苏扬的肩膀,热情说道:“走走走,我还不知道你,这好些天没回家肯定是惦记着娇妻美妾呢是吧?你们可还尚未完婚呢,稍微矜持点!” “我保证,绝对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绝对给你留绝对充裕的睡觉时间,不会耽误你的事儿的。若惜今天回了齐王府,苏兄你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啊!” “我们之前没有任何事,今天是因为其他的事……”苏扬解释道。 赵艺弘笑着打断了苏扬的话,“别装了,你们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怎么会无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可能会没事?虽然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苏扬的脸上顿时挂满了黑线。 那天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他和云千瑶三人之外,也就仅有王朗和楚项知道了。云千瑶三女不可能自己主动去说这个事,那剩下的知情者,也就是王朗和楚项了。 这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个大嘴巴的! 说的竟然已经让赵艺弘都知道了,狗贼,传的可够远的啊! “殿下,这话是谁跟你说的?”苏扬阴恻恻问道。 赵艺弘愣了一下,摇着手打了个哈哈,“我只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哈哈。我与你说这些的目的是让你稍微克制点,毕竟你们还未完婚呢,这事要是传到那些科道言官的耳中,烦都能烦死你!” “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也不想传出去的,可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的,竟然让殿下都已经知道了。”苏扬神情幽怨,恨不得一把掐死那个大嘴巴的玩意儿。 “殿下,今天真的不是一个喝酒的好时机。”犹豫了一下,苏扬再度说道。 拾掇大嘴巴的事情可以稍后,还是眼前的事更为要紧。 皇帝微服而来,显然不太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在这里。 搞得这事苏扬还不好明说。 赵艺弘腰一挺,忽然板着脸说道:“苏兄,给点面子,我好歹也是皇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一趟,你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往外赶人呢?我是知道你现在无事,你要是有正事,我绝对不耽误你片刻功夫。”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苏扬哪还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他挠了挠额头,一脸无奈的说道:“殿下,等会儿,别后悔啊!” “你敞开肚子喝,今天我陪你一醉方休,谁不喝谁孙子!”赵艺弘大笑说道。 他以为苏扬说的是喝酒的事儿。 都这么说了,苏扬还能再说什么? 那就一锅烩吧,反正到时候缩着脖子装乌龟的又不是他。 赵艺弘勾肩搭背的揽着苏扬的肩膀,一进门,人就傻了。 “我父皇跟齐王怎么在这儿?”赵艺弘目光呆滞,嘴皮子没有任何的动静,这话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扬用同样的方式低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别后悔,别后悔,你非不听。” “那你明说啊,要是知道父皇在这儿,我……”赵艺弘懊恼说道。 “这哪能明说?!”苏扬无语到。 不远处皇帝的声音忽然间响了起来,“知道朕在这儿会如何?给劳资滚过来!” 第793章 老东西还凶得很! 苏扬被皇帝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这耳朵也是没谁了。 他们的声音都这么低了,他怎么还能听得见?! 莫非是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 苏扬一直都在重新审视这位皇帝陛下,可当他以为自己稍微有些了解的时候。 这位皇帝大爷总是会在猝不及防间爆发一个新技能,给苏扬一个意外。 远的且不说,单单只是今天,苏扬就在反反复复的推翻自己的设定。 当他以为皇帝一定会这么做的时候,他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了。 好像皇帝的骨子里就自带着反转技能! 赵艺弘的脚下好像长了根,非常艰难的挪到了皇帝和齐王的面前。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齐王!” 皇帝只是扫了赵艺弘,就对苏扬喊道:“小畜生,去,给朕再泡一杯奶茶来!” 苏扬瞬间黑脸。 他很想不答腔,但……不敢! 默默无声的上前,拿走皇帝的杯子,苏扬又重新弄了一杯奶茶,顺手也给赵艺弘准备了一杯,既来之则安之,剩下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赵艺弘惊诧的目光盯着苏扬,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对苏扬这个小畜生的雅号,他好奇的紧。 “老五,你与这小畜生关系很好?据说是君子之交?”皇帝平静的坐在那里,犹如一座高山,无形的磅礴气势笼罩周围。 典型的帝王之威。 苏扬在心中默默为赵艺弘默哀了一下。 怎么劝就是不听,又是何苦呢! 赵艺弘没有来之前,皇帝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没有什么气势,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 毕竟能顺手抄起扫帚打人的皇帝,应该都已经不能用平易近人来形容了,甚至于是接地气。 可在赵艺弘来了之后,皇帝身上那无形的气势瞬间就弥漫开了,变成了往日的模样。 赵艺弘此刻心中是有苦难言,他仰头说道:“儿臣与苏大人相识于微末,性情相近,关系应当比君子之交更上几分,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好啊,很好!”皇帝眯眼,玩味着这个词汇,说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赞赏。 赵艺弘微微一笑。 苏扬怔在原地,如遭雷击,紧张到脚指头都快把鞋子给抓烂了。 殿下,我们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实在! 而且,您也不用这么笑。 您这一笑,太像个傻子了。 赵煊看向了赵艺弘,“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位生死之交的小畜生兄弟,最近在做什么?” “儿臣知道!”赵艺弘几乎是在抢答。 “说说看!” “他在为国奔波!” “哼哼,哈哈哈。”皇帝忽然间笑了起来,“为国奔波,不愧是朕的种!那你知不知道他把你二哥差点打入了死牢,又和右相差点直接打起来,右相的长子此时就在刑部大牢。” “儿臣很欣赏苏扬刚正不阿的气节!”赵艺弘面上无波无澜。 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可右相长子孙鸣渠是被他所冤枉的!”皇帝说道。 赵艺弘忽然抬头看向了皇帝,掷地有声的说道:“孙鸣渠不可能被冤枉,仅仅只是儿臣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孙鸣渠早就当被明正典刑。儿臣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能力,找不到证据,否则儿臣早就亲自弹劾右相,并向刑部告发孙鸣渠了!” 皇帝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你处理事情的手段就是如此?” “所以儿臣一直什么也没有做。”赵艺弘说道,“儿臣虽无争储之心,但孙氏两位相爷却又扶储之意,儿臣哪怕只是想做个闲散王爷,也没有必要这么直接的得罪孙氏二相。除非,儿臣有把握能一击毙命,彻底的弄死他们,不过儿臣目前还没有找到机会。” 苏扬整个人都麻了! 仓促之间,赵艺弘竟然选择了直接跟皇帝摊牌。 虽然这些话听着似乎是赵艺弘早就准备好的,可苏扬真不觉得今天是个好机会。 二皇子刚刚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今天早上还被左相明着弹劾,列出了数条罪状。 在这个时候直接表明自己无争储之心,真就挺让人怀疑的。 到时候不但不会引起皇帝的重视,反而可能会起到一些反作用。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苏扬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不能递给赵艺弘,他只能靠自己。 赵艺弘的话,似乎引起皇帝极大的兴趣,他接着问道:“你无争储之心?” “儿臣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只是深知自己斗不过,争不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似乎不太理智。”赵艺弘说道,“而且,儿臣自知能力不足,无法胜任父皇您手中的权利。” “皇帝,担的是我大宋无数先皇的心血,挑的是一国的国运,眼里要看到百姓的生死,心中要算着天下人心,每一步都要以国运为上。” “儿臣曾深思熟虑过,如果整个天下的事情汇聚在儿臣的案头,儿臣真不觉得自己能做好!” 皇帝的眼中忽然间迸发一点微不可查的亮光,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这些话谁叫你说的?” “如此浅显的道理,儿臣觉得应该不需要旁人指点,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史记上那无数的兴亡沉浮,都在教儿臣应该怎么去做一个皇帝。看过史记之后,儿臣再看看自己,总是能看到无数的不足!”赵艺弘说的不卑不亢。 不只是皇帝的眼睛亮了,就连苏扬一时间都被震惊到了。 他认识的赵艺弘可真的没有这样的口才。 难不成赵艺弘的背后真有什么高人在指点? 苏扬都不由得对赵艺弘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只因说的太好了。 皇帝低头深思了片刻,忽然很暴力的掐断了这个话题,说道:“喝茶吧,凉了!” “儿臣谢过父皇!”赵艺弘趁着低头的瞬间,迅速吐了口气。 一场突如其来的考校终于结束,苏扬跟着悬起来的那颗心,也缓缓落了地。 他觉得自己比赵艺弘还要紧张,手心里都快成小溪了。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不远处对自己疯狂招手的门子。 苏扬悄然走了过去,有些不悦的问道:“又怎么了?” “老爷,小人好赖话都说尽了,可那人就是不走。还说老爷如果执意不愿意见他,他就派人把咱的门给拆了!”门子哭丧着脸说道。 苏扬冷哼了一声,“告诉他,不见!他要是真有本事,别说拆门了,把这座府邸拆了也行!顺带送他一句,直娘贼!” “喏!” 直娘贼,大宋脏话之巅峰。 大概就是入了他母亲! 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时刻,苏扬希望孙诚越猖狂越好。 如果他真有本事,苏扬很希望他能直接派兵把自己这个府邸给包抄了,再冲杀一波。 老东西还凶得很! 第794章 给苏大人送把刀! 当苏扬再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皇帝收起了他的神通,正笑呵呵的跟齐王说着赵艺弘儿时的糗事。 赵艺弘陪坐在旁,跟个大姑娘似的,脸憋得通红。 说起这事,苏扬可就一点也不困了。 他甚至好像拿个小本本,一字不落的给记下来。 千载难逢的机会呐。 赵艺弘疯狂使着眼色,可苏扬装了个没看见,竖起耳朵,听的更起劲了。 有赵艺弘的这些糗事打底,苏扬已经完全不在意皇帝和齐王相约在他的府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了,他现在可以完全不在意。 “小畜生,茶!” 美好的八卦之心,因为皇帝的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 苏扬目光幽怨的看着皇帝,默默拿起了杯子。 有那么一瞬间,苏扬忽然间有种想把杯子直接扣皇帝脑袋上的冲动。 苏扬将奶茶刚放到皇帝的面前,忽然前院传来一阵轰隆之声,紧接着人嘶马鸣。 “老爷,不好了,有贼人杀进来了!” 腿脚有些不利索的老周跑的飞快,急匆匆冲着这边冲了过来。 苏扬面色一僵,心中却猛地大喜。 孙诚够狠,有胆色! 还真踏马敢拆他的门。 但今天劳资教你们有去无回! 苏扬大手一摆,沉声吼道:“来人,保护陛下!” 但这他这话完全就是瞎嚷嚷,在他喊出这话之前,就已经有数十近百名黑甲勇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皇帝、齐王还有赵艺弘铁桶一般围在了中间,独独留下了苏扬孤零零在外。 苏扬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府上竟然还能藏这么多人。 这些人之前在什么地方,他更是毫无所觉。 “小畜生,怎么回事?”黑甲人群中,皇帝沉声问道。 苏扬瞬间一脸的悲痛,“回避下,应该是孙诚。方才他要见臣,可臣哪有时间去见他,就让人告诉他改日再来,结果这厮还不高兴了,派人告诉臣,如果臣不见他,他就拆了臣这宅子!” “臣也没想到啊这,他竟然真的拆!” “都给朕让开!”皇帝忽然一声怒吼,“真是好大的狗胆,让朕瞧瞧他孙诚怎么拆了你的宅子!” 苏扬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默默的站在一旁。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孙诚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出现了。 跟在他身边的竟然还是禁军…… 看着那些将士,苏扬心中瞬间狂喜,我勒个擦,竟然还有大惊喜。 没有兵符,孙诚一个大理寺少卿,竟然直接调动了禁军。 了不得啊了不得,孙家这是在作死的路上毫不遮掩的疯狂蹦跶啊。 苏扬可太乐意看见这一幕了! “苏大人,本官来了,何妨……” 孙诚喊的气势恢宏,可喊着喊着就没声了。 他整个人也像是定格住了一般,卡在了前院与后院之间。 “陛……陛下……” 孙诚的嘴巴动了动,哆嗦的像是遭了电击一般。 “臣……参……参参参参参见陛下!” 好像卡壳了一般,孙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咬着舌头将这一句话喊了出来。 赵煊面色阴沉,好似六月里的雷雨天,磅礴的威压,裹挟着如刀子般的煞气,死死盯着孙诚,“孙卿家这是在做什么?” “臣……臣来求见苏……苏苏苏苏大人。”孙诚面色苍白,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 “带着朕的禁军求见苏扬?你是这个意思吗?”皇帝嘴角带着森冷的笑意,瞥了一眼跟在孙诚身边的那个禁军将领。 那将领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但明显比孙诚镇定多了,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末将死罪!” 那名面色黝黑的禁军将领俯首,磕了个头,直起身的瞬间忽然拔刀,一刀就把自己给抹了,干净利落到皇帝身边的禁卫都来不及出手制止,人就已经倒地了。 赵煊讥笑一声,冷冷说道:“诛九族!” 苏扬愣了一下,起初还没意识到这是对自己说的。 直到皇帝冰冷的眼神看过来,他才立马应道,“臣遵旨!” 总是在不经意间,苏扬一不小心就会忘了自己这个刑部侍郎的身份。 诛九族这事,归他管! “陛下赎罪……”孙诚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和那名禁军将领完全相反的话,“臣也没想到,苏大人的大门会那么脆,一碰就塌。至于为何随身带着的禁军,只因为臣恰好在督办齐王遇刺一案。” 这大概是他趁着刚刚那个间隙,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 虽然听着真不是一般的扯淡,但若不要脸一点,还真能说道说道。 “孙卿家,在朕的面前如此狡辩,是不是很是自豪?”皇帝冷笑着问道。 孙诚趴在地上,活像一个正在拱粪的屎壳郎,“臣不敢诓骗陛下,事实确实是如此!” “苏扬,你可有听见?你这大门一碰就塌,朕今天还从你这门里进来了。看来朕也算是有点洪福,否则,你今天恐怕就要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了。朕觉得你应当好好谢谢孙大人!”皇帝说着玩笑的话,可脸上的表情比杀人还可怕。 “陛下教训的是!”苏扬从善如流,立马就对孙诚说道,“多谢孙大人替我毁掉了有危险的大门,让我免遭厄难。” “既然已经谢过了,那就顺带送孙大人去你刑部看看吧。朕听闻你有一名非常得力的下属,是个一流的刽子手。”皇帝说道,“朕很好奇,孙诚身为大理寺少卿,怎么就随身会带着禁军呢,比朕这个皇帝还要威风。” “他的理由过于充分,朕也说不过他,你替朕好好跟他说说。” 苏扬躬身,“臣领命!”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领悟了皇帝的意思,弄死他,再扯出一点东西来。 最好能让孙家伤筋动骨! 这是一把明晃晃递到苏扬和皇帝面前的刀,他们两个都挺看好。 “陛下,陛下,臣冤枉,冤枉啊!”孙诚急了,一嗓子就嚎了出来。 一名禁卫冷冰冰上前,一刀背就把孙诚给干晕了。 大家的耳畔也得以清净了下来。 “走了走了,也无甚趣味了!”皇帝起身说道。 经此一事,赵煊显然也没有谈天说地,享受这难得的悠闲心情了。 “臣弟送一送陛下!”齐王也在随后起身说道。 “臣恭送陛下!”苏扬高声喊道。 此时夜色已深,皇帝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宫里也要乱套了。 送走皇帝和齐王之后,苏扬像是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院中的躺椅里,目光幽幽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孙诚和跪了一地的禁军,人数还不少呢,足有三十多人。 虽然皇帝走了,可这些人依旧跪着。 这一天天的,过来过去全是各种糟心的事儿,他连一点忙里偷闲的时间都没有。 想要好好的享受一下现在的生活,根本就不可能。 第795章 新一代宠臣 当着孙诚这一群反贼的面,苏扬小憩了一下,黄景龙就带着人来了。 当明火执仗的队伍,整整齐齐、小心谨慎的走进有些残破的苏宅后,带队的黄景龙忽然间惊呆了,在这一瞬间,他那颗已无限接近古井无波的心忽然狠狠震了一下。 真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眼前的场面有些惊人。 一群禁军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在他们的前面还趴着一个文官,隔得太远黄景龙有些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谁。 而在这些人的更前面孤零零的的摆放着一张躺椅,苏扬只身一人正在躺椅上休息。 如果不知内情,这场景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可偏偏黄景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清楚这些人就是刺客! 他紧走了两步到了苏扬的面前,“大人,您怎么一个人就敢这么歇着呢?” 苏扬打了个哈欠,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主心骨还在昏迷,这些将士不敢乱来!” 黄景龙听到这话,心中只有念头。 苏大人这心是真的大啊! 也许是被刺杀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搞得都有些习惯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实打实的刺客,只需有一两个心狠手辣的,苏大人可能就要饮恨。 黄景龙扪心自问,反正这事他是不敢干的。 “大人好胆魄!”憋了半晌,黄景龙摇头无奈说道。 “都带走吧,这一次不同以往,陛下点名要你亲自审讯。”苏扬说道。 黄景龙被唬了一跳,“陛下亲自点名?” “我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知道的,但你审讯罪囚的手段已经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似乎陛下对你还挺赏识,黄大人,这是你的机会,本官希望你能好好把握。”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孙诚,涉嫌刺驾!” “啊?!”黄景龙又被吓了一惊。 他还在想本想只做个平平无奇的刽子手,怎么就被陛下知道了。 结果冷不丁听见孙诚刺驾,这差点把他的三魂七魄都给震了出来。 “刺驾?大人,陛下今天在这儿?”黄景龙有些凌乱。 刺驾确确实实是一件大事,可令他更为震撼的是皇帝竟然出宫来苏扬这儿了。 一个臣子的府邸得陛下亲自莅临,这是非常罕见的。 尤其是对当今这位陛下而言,就更为罕见! 这位陛下等闲是绝对不会出宫的。 曾经年轻的时候,偶尔还会出来一两趟,但自从皇帝的身体不太好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再出宫过。结果这数年间皇帝唯一的一次出宫,竟然是来苏扬的府上。 黄景龙觉着也就是这事现在还没有传开,若是传出去,苏宅明天必然门庭若市。 苏扬必定会成为满朝文武心中,绝对的新一代宠臣。 黄景龙心中幽幽一叹,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走的这绝对是一条黑到低的歪路。 结果,完全的意料之外啊! 有皇帝背后撑腰,苏扬得罪的那些人,根本不能算个事儿。 苏扬扭头看了一眼黄景龙,“黄大人,想什么呢?你这都快入定了!” 黄景龙陡然回过神来,他想的确实是有些多了。 “大人恕罪!” 苏扬摆了摆手,“陛下来过此处的事情,我只告诉了你一人。孙诚你带回去,陛下的原话是,问问孙诚到底哪来的狗胆带着陛下的禁军,强闯我的宅子,最好要牵出一片,我想你应该明白。至于怎么问,你自行斟酌。” “下官明白!”黄景龙说道。 “带走吧,另外,路过孙府的时候,替我给右相带句话,让他明天派人给我把大门修缮了。”苏扬说道。 黄景龙嘴角微动,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下官明白。” “嗯,去吧。” “喏!” 黄景龙带着人将昏迷的孙诚和那些人禁军全部都抓了起来。 他不像苏扬面对一群胆敢刺驾的贼子还能稳如泰山,保险起见,他给所有人都上了铁链,罪魁祸首孙诚更是枷锁加身,五花大绑。 虽然事情很糟糕,但苏扬的心情还不错。 天欲其亡,必使其狂。 孙家现在似乎就走在了这样的一条阳关大道上。 苏扬曾经处心积虑的给孙家制造犯错的机会,结果鲜少成功。 可最近苏扬都没怎么使力气了,这一个个的硕果就自己来了。 可喜可贺! 但对比一下,苏扬真就挺遗憾的。 尤其是他苦心经营起来的有间茶楼,其实真的是一个挺不错的靶子。 他开的茶楼,孙鸣渠若是知道了,肯定是要搞点事儿的。 再在某些因素的促使下,把某位清倌人给那啥了。 然后齐王告御状,状告孙鸣渠辱他义女。 齐王义女,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号,孙鸣渠不死也得当个贼配军,然后悄无声息死在半道上。卧槽,这这这真就挺好的。 可惜,毫无用武之地了。 苏扬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挺满意的。 可遗憾的是,他这一拳终究是打不出去了。 有皇帝那句话,孙鸣渠必死无疑,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已经。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苏扬的肩膀上。 想事情正想的入神的苏扬,被吓得浑身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豁然跳了起来,抬腿就是一脚。 然后……他呆住了。 “殿下,我觉得这事不能怪我!”苏扬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 赵艺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怪我!我以为你知道有人过来了!” “殿下,你走路都没声音,我上哪知道去?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苏扬嘀咕道。 赵艺弘打了个哈哈,“是我之错。” “殿下怎么又去而复返了?”苏扬问道。 赵艺弘一脸丧气的轻吐了口气,说道:“找你喝酒!哪怕就是天上下刀子,今天这顿酒必须喝,之前是心情高兴,当喝,现在是心情复杂,更当喝!” 苏扬听到这话,心情也挺复杂。 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某位好友,三流的酒量,一流的劝酒技术。 “喝,必须喝!” 苏扬拿出了舍命陪君子的气概,大不了就是再熬一宿嘛,皇子兄弟得陪好了。 让厨房随随便便准备了几个小菜,苏扬陪着赵艺弘在星光璀璨,灯火命令的幽静小院中坐了下来。 酒一沾唇,赵艺弘的愁绪就笼上了眉梢,他摇头晃脑的叹息道:“今天你真应该早点告诉我一声的,我现在真不知道讲那些心事曝露给父皇,到底是对还是错?” 开篇即点题,苏扬瞬间明白了赵艺弘这酒必须喝的缘由。 大概是他太想找个人安抚一下此刻忐忑不安的心了。 苏扬小抿了一口,砸吧着嘴说道;“我觉得殿下今天说的很精彩,陛下的心情也很好,兴许已经看到了殿下与众不同的长处,殿下又何必自怨自艾?” “你不懂,陛下高兴的时候,你应该当做生气去对待,这才是正确的。”赵艺弘摇头说道。 第796章 我的床上有个洞 “我觉得殿下对陛下……似乎不是太了解!”苏扬反驳道。 赵艺弘又摇了摇头,“苏兄啊,你是真不懂!” “你知道陛下心目中真正的储君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苏扬眉梢缓缓上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卧槽!!!”赵艺弘脱口大喊了一声。 苏扬被这一嗓子吓了一激灵。 这孩子今天看样子真的是受了大刺激了,一惊一乍的,老吓人了。 “不愧是苏兄,这话说的太妙了,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不知苏兄能否赐一副墨宝?这两句诗,我一定要挂在书房,日日端详揣摩。”赵艺弘说的很认真。 若不是苏扬知道赵艺弘的为人,他都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拍马屁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苏扬说道。 赵艺弘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大声赞道:“出口既是锦绣文章,更妙!” 苏扬:…… “而且,让我感到更妙的是,苏兄短短两句诗把陛下心中真正想要的储君,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陛下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太子啊!”赵艺弘拍案说道。 苏扬再度轻轻挑眉,“那这……好像有点难。” 这话传出去,真容易被人打死! 但当着赵艺弘的面,苏扬倒是敢说。 “可不就是嘛,曾经陛下心中最为期待的是我大哥,只可惜……此事,不提也罢。现在,父皇心中最看好的其实就是我二哥,虽然并未明言,但陛下也曾数次暗示我等兄弟。”赵艺弘叹息道。 “那现在呢?”苏扬问道。 齐王和赵艺弘的话前后印证,让苏扬后知后觉的发现,他针对二皇子这件事,真的是在奈河上走独木桥,一步踏错,就得直接投胎的那种。 “现在……”赵艺弘耸了耸肩,喝了口酒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 “苏兄不妨看看嘛,我二哥虽然文华一般,但心有城府,手段谋略皆不输人,还能上阵领兵。我们其他的几位兄弟,和我二哥比起来,也就三哥勉强能相提并论,但我三哥太喜欢藏拙了,老是躲在幕后,这是陛下不太喜欢的。”赵艺弘说道。 苏扬这才发现赵艺弘虽然是个不争不抢得到性子,但看人看事倒是看的分明。 “殿下,你知道你最缺的是什么吗?”苏扬问道。 赵艺弘抬头,狐疑的看着苏扬,“什么?” “自信!”苏扬掷地有声的说道。 “自信?” 苏扬举杯和赵艺弘碰了一下,这才说道:“殿下既然知道陛下想要的太子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文武全才,殿下为何不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去做呢?” “殿下难道是觉得陛下身体不好,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去学,去做了吗?” “难道不是?”赵艺弘问道。 “不晚,真的不晚,陛下的身体虽不好,但让殿下去学习的时间还是非常充裕的。”苏扬说道,他和皇帝约定的事情,苏扬并没有明说,这事现在还不太稳当,以后再说吧。 赵艺弘犹豫了一下,还要说什么,却被苏扬抢先打断,“殿下,你要相信一个太医的眼睛!” “对奥,你还是个太医呢,都差点忘记了。”赵艺弘喃喃说道,明显的有些意动。 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很小心谨慎的说道:“苏兄的医术我很是佩服,但此事……怎么说呢,事关紧要,我不得不啰啰嗦嗦的再问一句,苏兄当真有把握?” 苏扬笑了,“殿下有些疑虑是应该的,毕竟就连葛老都有些束手无策,我若空口白牙,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有把握,反而显得有些不太真实。但我希望殿下可以相信我,来一场豪赌!” “陛下的情况,这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大家都显得有些心急,有些心浮气躁了。但若是在这个时候,殿下能够反其道而行之,我想,也许不需要殿下做太多的东西,就会收获意外之喜。” 赵艺弘轻轻颔首,莞尔笑了一下,“我怎好拒绝苏兄的盛情,一场豪赌又何妨!若无苏兄一直指点迷津,我的想法大概就是一直当个闲散王爷便可以了,根本不会做其他的奢念。” 别人说这话,苏扬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给他脸上贴金。 但赵艺弘说这话,就是绝对的实话。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扬也算是很了解了。 那怕是腹黑一点去想,都找不到伪装的痕迹。 “如果殿下您的这些兄弟,并没有如此的强势,我一定会建议殿下做个闲散王爷,无拘无束,又不用劳心劳力,这不挺好的。可殿下的这些兄弟实在是过于强盛,若殿下不争一下,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有些不太敢想。”苏扬苦笑道。 九五之尊的那个位子虽好,但如果是苏扬还真不太乐意要。 就如同赵艺弘之前所说的,皇帝身上担的一国的国运,无数人的命运。 劳心劳力,天天加班熬夜,那都是必须的。 这活儿干的哪有闲散王爷来的轻松惬意? 赵艺弘一阵摇头失笑,“苏兄看样子也看的很透彻。” 苏扬撇嘴。 你这不是开玩笑嘛,也不想想咱现在整天是在跟什么人打交道。 “既然殿下心中已有了决定,那就当尽快付诸行动。”苏扬举杯说道。 “理应如此!”赵艺弘笑道,“苏兄的胆子还是挺大的,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苏兄怕是要被砍头啊!” 苏扬面色一黑,我话都说完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有劲吗?! “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赵艺弘说道。 …… 当阳光铺满房间的时候,苏扬才恍恍惚惚的从被窝里露出个脑袋。 他好像断片儿了,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喝多少。 中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么事儿,他压根想不起来了。 尤其是他什么这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还带着一点儿幽香,这香味倒是有几分像是云千瑶身上的。 可云千瑶怎么可能会做这事?绝对不可能的。 当云清郡主与李思卿二人都在的时候,她可能会上他的房间商量给孩子取什么名。 但孤男寡女的时候,绝对不可能。 起码在成婚之前,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也许是昨晚喝多了,云千瑶照顾了他半宿,奥对,一定是这样的。 苏扬拍了拍额头,摇头失笑,他为什么偏偏要朝着那个方向去想呢? 孤男寡女也可以很单纯的嘛! 可被子一掀,苏扬又愣住了。 这个洞,怎么那么的奇怪呢?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洞呢? 第797章 醉红颜! 苏扬把那个洞研究了小半个时辰,但愣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他潜意识有种怀疑,但又觉得完全没可能。 随后他又觉得有可能是他吐的地方。 可巴掌那么大点地儿,他好像不太可能吐的那么精准? 但苏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觉得这个答案可能是最合理的。 起码比他潜藏在脑子里那种想法,似乎要靠谱一些。 苏扬为自己这个猜测提供的佐证是,他的身上很干净! 前世他也是有经验的人士,很清楚若办完那些事儿之后,身上会黏糊糊的比较难受。 可现在无比清爽,什么也没有。 除此之外,苏扬就真想不到,还有什么证据能够对自己的猜想,提供一些强有力的佐证了。 躺在床上放空了自己半晌,苏扬默默的确定了这个答案,也有些不舍的摒弃了其他的杂念,何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呢,反正都喝的断片了,就算发生了一些美好的事情,他也没什么感觉。 “夫君,起床了吗?妾身进来了哟!” 门外传来了李思卿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妖娆。 仅仅只是凭着她这带着一丝丝嗲音的婉转声音,苏扬的脑子就瞬间浮现出了她那魔鬼般让人浮想联翩,移不开目光的魔鬼身材。 苏扬麻溜的翻身下床,一边含糊喊道:“起来了,起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扬猛地注意到,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不是昨天那件。 心中刚刚安抚下去疑虑,又来了。 也就是这事真的不好直接询问,否则苏扬早就冲出去直接问了 这事不问明白,让他的心中总好像是卡了点东西一般,有些难受。 吱呀。 门被推了开来,一袭淡蓝色紧身长裙,将完美身材完全勾勒出来的李思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淡淡的香味萦绕而出。 “夫君昨夜醉了一场,今天可还舒服?妾身为夫君准备了一点羹汤,解解酒。”李思卿巧笑嫣然,犹如空谷之幽兰。 “除了感觉有些头痛,稍微有些不适之外,基本已经无碍了。”苏扬说道。 “要不妾身帮夫君揉揉吧。”李思卿放下托盘说道。 苏扬挑眉疑惑问道:“揉什么?” “自然是揉揉头了啊,不然夫君以为是揉什么。”李思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扬没有拒绝。 一边享受着李思卿的贴心服侍,苏扬一边比较隐晦的问道:“昨晚我喝醉之后,没有干什么,就是不太好的事情吧?” 李思卿嘴一瘪,忽然哭唧唧说道:“夫君昨夜欺负妾身了,非要拉着妾身给你生孩子!” “嗯?你别开玩笑啊,真有这事?”苏扬豁然仰头。 他瞬间想起了床单上那个……洞。 虽然李思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发生了点什么的样子。 但李思卿毕竟是练武之人,十个苏扬都打不过的那种,隔天没有什么不适也不稀奇。 “噗,哈哈,妾身开玩笑的啦!”李思卿有些幽怨的说道,“妾身倒是想啊,可夫君就是不给妾身一点机会。” 说完,她又轻咬薄唇,一脸羞怯的说道:“若夫君有意,现在正是良辰美景。” 苏扬笑的一脸鸡贼,抓住了李思卿的纤纤玉手,“好啊!” 李思卿却忽然间沉默了,苏扬能很分明的感受到她那极不均匀的呼吸声。 典型的嘴强王者! 嘴上说的肆无忌惮,可要真来的时候,怂的又很彻底。 “好了,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苏扬笑着说道。 心中虽有小小遗憾,但苏扬本来就带着调侃的目的,倒也没什么。 李思卿嘴一撅,搡了苏扬一样,附在苏扬的耳畔,吐气如兰说道:“请夫君稍候,容妾身准备准备,不会太久的。” 劝慰的话,到了嘴畔,又默默隐了回去,化作了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都已经私定终身,又何必过于正人君子呢? “昨天,是你还是千瑶照看的我?”苏扬旋即正色问道。 这个事不弄清楚,他心里总觉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但又不好直接明着问。 “为什么不能是我二人一道照看呢?”李思卿反问道。 苏扬:…… 好像也是。 但若是如此,发生他想象中的那种事就更加的没有可能了。 “夫君酒醉,不管是我还是云姑娘,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嘛,肯定是我二人一起照看!”李思卿说道,“夫君,妾身可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嗯……云姑娘也不是。” 苏扬默然。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的床上会莫名其妙的多了个洞,身边还有别人睡过的痕迹呢? “我这衣服,也是你们帮我换的?”苏扬不死心的问道。 “那肯定的啊。夫君昨晚喝多了,口中嚷嚷着什么,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还有什么手机之类,妾身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还吐了一身。”李思卿说道。 听着这样的自己,苏扬都有些嫌弃。 太造孽了这! 本来只是小酩浅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上回在天王山上那么大的场面,他都好好的。 偏偏是昨天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场面,他却反倒是栽了跟头。 “妾身与云姑娘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这才将夫君搬到了床上,又给夫君换了衣裳,忙活了大半夜呢,因为担心夫君晚上会不舒服。妾身与云姑娘上了一下,前半夜归我,后半夜归她,轮流照看夫君。”李思卿缓缓说道,“云姑娘这才睡下没多长时间。” 还问个屁,只是单纯的感觉都让苏扬的心醉了个彻底。 能如此照顾一个醉汉的姑娘,那踏马一定是真爱! 这一刻,苏扬感动到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愣是组不成一句完完整整的话。 “让你们……受累了。”好半晌,苏扬才像个傻子似的,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思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夫君做这些,是妾身应该的,夫君何必客气。” “而且,夫君也是难得如此放松吧?妾身还是头一次看到夫君能如此的畅快!” “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不管是妾身,还是云姑娘和郡主,我们都看在眼里。可就算是我们看在眼里又如何,我们帮不到夫君您。” “如今终于在夫君的脸上再度看到了如此畅快的笑意,我们也打心眼里觉得开心,好像也悄悄的松了口气,好像放下了一些事情。” 李思卿这个妖娆的女版混子,罕见的认真了下来,轻声诉说着她的心里话。 苏扬会心一笑。 有红颜如此,夫复何求! 足矣! 他也确实是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虽然他心里依旧绷着,可身体却知道,他该放松一下了。 第798章 聚贤帮之变 关于那个洞的事情,苏扬最终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答案。 李思卿说的大大咧咧,而云千瑶还在睡觉。 苏扬肯定不好意思把刚刚睡下没多久的云千瑶,喊起来专门问一下她昨天的事。 原本苏扬还是可以等一等的,但晌午的时候,莫小刀来了。 这个小混子脸上写满了焦躁。 “苏大人,这一次你不管说什么,可一定得帮帮我!” 进门的第一句话,他就直接如此说道。 当时,苏扬刚刚洗漱了一下,去一去身上依旧隐隐约约的酒气。 听到莫小刀这句话,苏扬愣了小半晌,问道:“你跟秦姑娘的事情有着落了?” “不是!”一脸着急的莫小刀迅速摇头说道,“这个事,可比谈情说爱紧要多了。” “那你倒是说啊!”苏扬笑骂道。 只说事情着急,可你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上哪给你想办法去。 “奥对对对,是这样的,姓吴那老东西被开封府给抓了!”莫小刀喊道。 “姓吴的一个老东西?”苏扬又被莫小刀给搞蒙圈了。 这么笼统的说法,苏扬一时间有些没想到莫小刀说的到底是谁。 “吴钱!”莫小刀说道。 苏扬无奈的看了一眼莫小刀,“我看你还是不着急,吴钱怎么会被开封府给抓了,上一次的事情我不是已经给你知会过了吗?你把吴钱给弄进去了?” 莫小刀目光幽幽的看了眼苏扬,焦躁不安的原地踱着步说道:“苏大人啊,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我与姓吴那老东西可情同父子。” “那天苏大人您交代之后,我就立马让姓吴那老东西安排下去了,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走漏了风声,反倒是把姓吴那老东西自己给坑进去了。” “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怀疑姓苗那个孙子在背后搞鬼。” 苏扬的眉头拧的跟绳索似的。 往常办事干净利落,嘴巴也利索的莫兄弟,今天说话就跟喝大了似的,听的苏扬相当难受,听来听去,这才勉强弄明白了莫小刀的意思。 “吴钱是因为那一批军械的事情被开封府给抓走了,而你本来准备的那些人手,反而安然无恙,你现在怀疑苗铸是在背后搞鬼,是这个意思是吗?”苏扬重组了莫小刀的语言,说道。 莫小刀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事!” “苏大人你现在也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姓吴那老东西还能活着出来吗?” “他受一点酷刑,挨几顿打什么的都不要紧,只要还能活着出来就好!” 苏扬黑着脸看着莫小刀,“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现在是有求于我,我也不奢求你给我弄什么好处,但你起码好好说话,我怎么就成了官场上的老油子了?” 莫小刀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苏大人勿怪,我这说话心直口快习惯了,一时半会有些改不过来,我这是溢美之词,溢美之词。” “狗屁的溢美之词!”苏扬嫌弃的瞅了一眼莫小刀。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明目张胆的把他当傻子看。 这孙子有时候是真孙子! “苗铸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原来还活着呢?”苏扬问了一句题外话。 莫小刀耷拉着脑袋,一脸悲愤的说道:“还不是姓吴那个老东西念旧情,心慈手软,他觉着与姓苗那孙子也是多年的兄弟了,日后低调一点行事就是了。当初三皇子把姓苗那孙子给废了之后,我就强烈建议过,弄死,一定要彻底的弄死!” “可姓吴那老东西念旧情啊,他力排众议,强行把苗铸那孙子给留了下来。为此,他竟然不惜得罪三皇子。” “苏大人你想想啊,若是三皇子知道被他废掉了的一个狗东西,竟然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会怎么想?肯定想全部都搞死啊!” 苏扬静静的看着莫小刀语速极快的叭叭一顿狂说。 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绝对的人才,苏扬还是清楚的。 但没想到他着急之后,话不但多还密! “苗铸的事情过后再议,你的意思是现在想办法把吴钱从开封府大牢里弄出来,还是想如何?”苏扬问道。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苏扬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莫小刀真正的诉求。 “现在能搞出来吗?”莫小刀问道。 这家伙的用词,苏扬也是够够的。 “能,但有些难度。”苏扬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莫小刀在厅中踱着步绕了几圈之后,说道:“苏大人,我的想法呢是这样,让他在大牢里先呆一段时间,受点而罪,挨几顿毒打什么的,等这件事的风声稍微小一些之后。苏大人您再稍微运作一下,把他给搞出来就好了。” “我这么说也不是存心报复什么的,我与那老东西情同父子,不可能干这样的事。” “我就是想着,这样子以来,苏大人您可能会稍微好做一些。” 苏扬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件事要做,就当尽快!” “此案陛下御审,若是吴钱的名字出现在陛下的案头,他别说出来了,活路都没有。” 莫小刀被骇了一跳,“那就尽快,有劳苏大人!” 苏扬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莫小刀,“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去查一查苗铸,这小子的背后恐怕有人,弄清楚到底是谁。” “他的背后还能有人?”莫小刀显然有些不信。 苏扬目光淡淡的看着莫小刀,“那你觉得吴钱的背后有没有人?” “有!这个我知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莫小刀飞速扫了一眼苏扬,“说这话苏大人您可能不太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扬没有说话,在这个事上,信不信也就那么回事。 聚贤帮的背后一直有人,这事苏扬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 莫小刀现在是身处两个势力之间,苏扬觉得也没有必要在这事上去强求他。 “尽快查清楚站在苗铸背后,试图掌控聚贤帮的人是谁,我稍后就去一趟开封府。”苏扬起身说道,“你再墨迹两下子,你那位情同父子的帮主可能就凉了。” 莫小刀急急忙忙应道,“好嘞我的苏大人,小的这就去干活!” 开封府。 自刺杀之事发生后,开封府和刑部一样就变的有些萧条。 虽然守卫依旧森严,甚至比往日更具肃杀。 毕竟一场杀伐过后,留下来的人都有些本事,起码肯定能打。 但毕竟缺失了大量人手,让整个衙门看起来始终是有些单薄。 苏扬到来的时候,李云泽早已在衙门候着了。 这一幕让苏扬心中颇为意外,也冷不丁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799章 李云泽的投名状 “苏大人!” 李云泽吊着左胳膊,瘸着左腿,但眼神甚至比往常更加锐利。 “李大人身上这伤无碍吧?”苏扬问道。 他的身上也有伤,但和李云泽比起来,那就完完全全是小意思了。 都不影响喝酒的伤,能算严重吗? 李云泽有些别扭的拱了拱手,“有劳苏大人挂念,下官这伤,已经不碍事了。” 简简单单的两句客套过后,两人都沉默了。 苏扬低眉沉吟了一下,“李大人知道我会来?” 李云泽眼帘微阖,对此事的态度似乎也有些纠结,好一会儿才轻舒口气,点头说道:“知道,因为下官抓了吴钱!” “是吴钱自己说的?”苏扬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如果是吴钱自己袒露了他和莫小刀的这层关系,他就要考虑一下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救了,相比于救人,其实他更乐意将这老东西坑死在狱中。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他若是救了,还真有些担心,这老东西会把他也给坑死。 李云泽摇了摇头,“并不是。吴钱自从入狱之后,并未曾吐露只言片语,告诉下官这件事的人,是聚贤帮的副帮主苗铸。他向朝廷举证,苏大人您一直暗中为吴钱、莫小刀二人遮掩,而吴钱和莫小刀一直充当大人您的黑手。” “除了这些话之外,他还给下官举了不少的例子。比如大人您下江州的时候,身边都带着莫小刀。” 苏扬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李大人是相信了苗铸的说辞?” 李云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下官并不信,相比起苗铸,下官更愿意相信大人您!” 苏扬会心一笑,他本以为苗铸这一手小鱼吃大鱼的把戏恐怕是要见点真章,溅几滴血了,结果现在看来,好像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第一步就卡在了李云泽这儿。 李云泽这头倔驴声明在外,在京中哪怕稍微知道一点官的人都知道这家伙的驴脾气。 也许苗铸看上的就是李云泽这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其实苏扬也是这么看的。 可他和苗铸都想当然了。 苏扬自然很可以看见李云泽这一手两级反转,可苗铸大概就要哭了。 “我一直觉得李大人应该不会这么做。”苏扬说道。 李云泽看了一眼苏扬淡淡说道:“大人,下官虽然直了一些,但下官并不傻!” 苏扬愕然…… 他不傻,那就是以为他会那么做的人是傻得。 苗铸,也包括他。 “一群横行在大街小巷的臭鼠,竟然也想着借本官的手借刀杀人,他们太想当然了。”李云泽突然冷哼了一声,对苏扬说道,“大人,下官决意一网打尽,不知可否?” 苏扬:……我人傻了。 他原本以为李云泽这个反转会进行到底,给他一个面子。 结果这老小子又来个反转! 他不是想要二者取其一,而是,劳资统统都要。 而且是在明知,他和聚贤帮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的情况下。 老伙计,你这脸打的有些过分了。 “李大人,聚贤帮并不全然都是无恶不作的臭鼠。”苏扬斟酌一二说道。 栽到李云泽的手里,想要全身而退,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苏扬必须做好一定牺牲的准备。 他给莫小刀的面子,大概率也就这么大了。 “苏大人是要保他们?”李云泽盯着苏扬,直接了当的问道。 看着这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苏扬忽然间有点小小心慌,好似做贼心虚。 当一个习惯了婉转的人,忽然间遇见这么一个比金箍棒还要直来直去的人,还真有些接不了招,过不了手。 “李大人可知本官为何要明目张胆的保他们?”苏扬用一个反问,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既然都已经摆在了明处,那就索性明着来吧,苏扬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他现在只希望聚贤帮的身上并没有背其他的案子,否则,他真保不住。 李云泽微微一笑,“苏大人是朝中少见的清流,利用聚贤帮这样的跳梁小丑,在下官看来,无非两个目的。这个世间有阳光普照的一面,便有阳光透不进去的阴暗角落,有些事大人亲自办不了,但交给那些人便会很顺畅,这是其一。” “其二,也许大人只是单纯的江湖义气。” 苏扬:……嗯?? 对于第一个说法,他是赞同的。 但是第二个,又是什么鬼。 李云泽,你他娘的又给劳资贴什么标签了。 江湖义气这种东西,给我能有几毛钱的关系? “李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苏扬问道。 李云泽笑了笑,“大人不必自谦。” 我踏马一点也没有自谦,苏扬在心中咆哮。 “大人身上的江湖义气,其实很浓郁,也许大人自己都并未发觉。”李云泽说道。 苏扬怔了怔,有这么回事吗? 他忽然间觉得,他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也许吧。”苏扬含糊说道。 现在也不是讨论自身性格的时候,苏扬问道,“李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聚贤帮?” “下官以苏大人马首是瞻!”李云泽弯腰拱手。 苏扬:…… 乱了乱了,彻底的乱了。 这个瘸了左腿,废了左胳膊的李云泽今天似乎酷爱反转。 又特么给他来了一手。 他这算是给自己纳献投名状吗?苏扬有点迷糊。 一向茕茕孑立,独然一身的李云泽,现在难不成也要开始站队了? 于是乎,苏扬很好心的给李云泽提了个醒,“李大人,以我马首是瞻是有很大风险的!”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一直身处风险之中。”李云泽说道,“若无陛下护佑,下官应该早就死了成百上千回了。门阀坐大,二相把持朝政,拿捏军政大权,哪怕是陛下如今也难以撄其锋芒,若下官猜的没有错,大人应该就是陛下所认定的那个破局之人。” “而且,下官非常认同大人您的为官之道!” 苏扬一时间无言以对。 比起那些话里话外处处打机锋,一句话可能带着多重意思的城府人士,他更不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搞的他是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就想不明白,他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一把刀,这事儿现在就真的这么明显吗? 明显到谁都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出来吗? “李大人此言,我无言置喙,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苏扬沉吟片刻问道,“李大人,我这事儿真就如此的明显吗?” 李云泽神情微楞,似乎一时没明白苏扬说的这事到底是什么事儿。 僵了片刻,他才说道:“大人说的是制衡?” “若是此事,那确实是挺明显的,估计稍稍有些眼力见的人都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制衡权臣最通俗的办法,那便是再培养一个权臣出来,制衡!” “大人觉得您现在难道不算是一个权臣吗?” 第800章 我是一个权臣? 我是一个权臣? 苏扬自己是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执掌六部之一,若是放在其他的朝代,六部尚书确实是绝对的中流砥柱。 可在大宋,这事还需另当别论。 李云泽看着苏扬,眼中带着一丝强烈的希冀,“若大人初心不改,下官愿意全力扶持大人,成为一代权臣!” 苏扬被吓了一跳。 老伙计,这话你是真敢说,但我是真不敢应啊。 啥玩意,你就全力辅佐我成一代权臣! 这话要是传出去,帽子都能把他压死! 若是传到皇帝的耳中,就这话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别说是成权臣了,骨灰都给你扬了。 “李大人,扯远了,扯远了!”苏扬连忙打住。 和李云泽聊天本就吃力,要是再这么聊下去,那就不是单纯吃力的事儿了。 可能会吃命! “哈,也是,也是!”李云泽这个钢铁直男,看向苏扬的目光充满和善之意,“大人,不知下官所提议的对聚贤帮一网打尽如何?” 苏扬:……嗯?你刚刚说了个啥?!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心底无比郁闷的苏扬,很想给李云泽的脑袋上来一榔头,看看这大爷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个啥玩意,这话说的太折腾人的心理了。 “吴钱遭聚贤帮陷害,暂时安置开封府大牢,以作保护!”李云泽又说道。 听到这句话,苏扬这才有些明白李云泽的思路,“对以苗铸为首的聚贤帮一网打尽,本官并无异议。” 李云泽会心一笑,“下官正是此意。” 苏扬是真想给李云泽的脑袋上来一榔头。 该委婉的时候你不委婉,不该委婉的时候,你他娘的直接来个山路十八弯。 要不是劳资机敏过人,怕是都搞不清楚你到底要说个什么。 …… 聚贤帮。 自吴钱顺利锒铛入狱之后,一身铜臭味的苗铸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内部清洗。 两只手,有六个手指戴着玉扳指,手中端着一个紫砂茶壶的苗铸,很有派头的坐在太师椅中,淡蔑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排人影。 “大家都是聚贤帮的老人了,有些道理我想不需要我来教!” 苗铸姿态优雅的端着茶壶,时不时的抿上一口。 “帮主糊涂,自寻死路,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兄弟们送死,葬送我聚贤帮先辈们的心血。今日起,由我暂代帮主之位,诸位谁有异议?谁赞成,谁反对?” 不大的院落中,站着十余个人,高矮胖瘦,富贵贫贱,各有不同。 聚贤帮发展至今,只要涉及到搞钱的差事,几乎是五花八门,样样皆做。 准确而言,它其实更像是一个融合了江湖门派基因的四不像商会。 “苗铸,你这个小人!” 一个裤腿卷到了膝盖上,赤着膀子的壮汉,忽然跳了出来。 “陈汉,有话好好说,别喊!”苗铸有些厌烦的看了一眼那汉子,“我呢,给大家伙趁机再解释一次,也让陈汉这样的人好好明白明白。” “我苗铸可以当个小人,但那是因为我的心中只有聚贤帮,只有兄弟们!” “我知道你们不明白的,说了也白说,但终归还是要说嘛,对吧!” “帮主干了什么,你们有些人,有些人应该还不清楚。” “那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吧,好好竖起你们的耳朵,仔细给我听好了。小人,本副帮主愿意当,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但有些事,可必须得讲清楚了。” 众人安静了下来,哪怕是那个一看就脾气不太好的陈汉,也暂时压住了怒火。 “有屁快放!”陈汉不悦的喊了一嗓子。 苗铸眼帘微眯,斜了陈汉一眼,说道:“齐王之案震动京师,你们都是长眼睛的,这满大街的士兵肯定也都看见了,多吓人啦!” “可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个事,帮助竟然掺和了,他竟然替刺杀齐王的凶手运送了武器,你们敢相信?乖乖,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人都吓傻了,手脚都是冰凉的。” “此次,朝廷查上了门,人家都把我聚贤帮的罪证拿捏的很清楚了。若不牺牲帮主,死的就是我们所有人。” “现在你们不妨说说,本副帮主这事儿办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有哪个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的,大可以出去,上开封府表示一下自己的忠义,反正我不敢,也没有那个胆子!” 众人登时哗然。 聚贤帮很大,这不是一个小门小派。 能控制半座京师地下的帮派,仅仅从范围上就足以看出他的体量。 运送辎重这件事,真正知情的人,仅有少数那么几人。 大部分人在来到这里议事之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一听,满堂哗然,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帮助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这……这真的是取死之道啊!” “齐王之案,如今闹的满城风雨,我等该不会被连带吗?” “帮主糊涂啊!” “这种事怎么能做呢?哎呀,完了,完了!” …… 陈汉双眼暴突,恶狠狠看着周围的人。 “一群小人!小人!!” 有人立刻出言反驳道,“陈匹夫,你要真觉得伟大,你就让大牢去陪着帮主!” “参与刺杀齐王,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更何况,齐王是何等人物?若没有齐王率军在边疆奋勇杀敌,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就沦为北莽豢养的奴隶了,哪里还有你在这里讲义气的机会!” “这一次,劳资站副帮主!副帮主做的没错。” “帮主在我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绝对好汉,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老糊涂了。” “我等虽是江湖草莽,但心中应有大义。若是援救齐王,劳资就算是摔破了脑袋,也一定要掺和一手,可刺杀齐王,劳资绝对不干!” “对,不干!” …… 众人的七嘴八舌,把陈汉怼了个面红耳赤。 苗铸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戏谑的看着陈汉,他没有选择亲自下场一把摁死陈汉,也没有帮腔,而是气势堂皇的摆出了一副公平公正的形象,只是平静的看着。 待众人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之后,陈汉有些气势不足的强调道,“诸位兄弟,我的意思是帮主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的心中是有大义的,绝对是有大义的。” “若没有帮主,哪有我们这些人现在的好日子,这样的一个帮主,怎么可能会去参与刺杀齐王?你们好好想想啊!” 这一副感情牌打出来,有人稍显动容。 “陈汉,你说的是没有错,我们也不相信帮主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官差把证据都拿了出来,我等还能做什么?”一名红脸汉子说道。 “万一官差弄错了呢?或者有人故意让官差弄错了呢?”陈汉喊道。 “谁能让官差弄错?”有人反唇相讥。 陈汉直接指向了苗铸,“他!” 第801章 苏扬害我 面对陈汉气势汹汹的指认,苗铸的反应依旧平静。 他脸上带着高傲和不屑,缓缓翘起了二郎腿,将紫砂茶壶放在了嘴边。 吸溜溜。 一脸享受的喝了口茶之后,苗铸这才开口说道:“有些人就像是那老鼠屎一样,他自己是臭气熏天的屎,却非要认为别人也是屎。” “我为了保全诸位,保住聚贤帮,保住你们脖子上的脑袋,保住你们口袋里银子,费了多大的劲,求了多少的人,他是一点也看不在眼里啊,反而始终觉得我居心不良,是我谋害了帮主,真是好笑的很呐!” “你若是心有疑虑,上开封府去问问嘛,多简单的事?那些官差一定会非常乐意告诉你真相的。奥,还有,你也可以去告官,告我一个谋害帮主的罪名。” 陈汉冷笑,“姓苗的,你不要以为你心里打的盘算十拿九稳,我会去查的!” “我请你去查好不好?”苗铸脸上的笑意渐渐冰冷,“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我聚贤帮重振旗鼓,不至于生乱。在这个时候,你一口咬住我不放,又到底是什么盘算?” “我一心为公!帮主不可能是那样的人!”陈汉喊道。 他的口才比起苗铸显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苗铸手一摊,指向了陈汉,“诸位看看,他除了这一句话,就没话可说了。” “一心为公,帮主不可能是那样的人,我也是这么认为,这话我也可以说。” “可事实胜于雄辩,你懂吗?” “你不懂!” “你只是在狡辩,想要我们为犯了糊涂,葬送了身家性命的帮主送死。” “你这是在找死,还想要我们一起找死!” “啊,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苗铸的话瞬间引起了强烈的连锁反应,院中十来个人齐刷刷看向了陈汉。 这个有些木讷的汉子,再度憋红了整张脸。 “随你怎么说,我只知道帮主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喊道。 苗铸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看,他除了这一句话就没话可说了。” 论语言的感染力,陈汉差了苗铸显然不只是一星半点。 “陈汉,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帮主做的那些事,你是不是也有参与?”有聪明人立刻领会了苗铸话里话外的意思,抽出刀,质问陈汉。 “你想要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我们造反,去劫开封府的大牢?” 陈汉摇着头,大声喊道:“帮主一定是被冤枉的!” “这孙子就是想坑死我们。”有人怒气冲冲的骂道。 “砍死他,玛德,再听这鸟东西说下去,我就要吐了!” “他说倒是无所谓,可我担心他会做点什么!” “砍死他!” …… 群情激愤。 苗铸缓缓放平身体,舒舒服服的躺进了太师椅,像是身外人一般悠闲的看着。 “事情竟然远比料想中的要顺利许多。”他低声呢喃了一句,脸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立在身边的心腹,带着一脸谄媚的笑意,低声说道:“这一群蠢货,怎么能和帮主您相提并论?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还不是帮主您想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苗铸抬手,竖起三根手指,思虑片刻说道:“老东西的那些心腹,给我看紧了。等这帮人争的差不多了,将他们都给我牵出来,我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心腹点头哈腰应道:“帮主放心,几十个兄弟看着呢,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陈汉被十数个越想越激动的壮汉逼到了角落了,身上也挂上了数道伤口。 双拳难敌四手,尽管陈汉的块头是众人之中最大的,但他也架不住人多。 而且,他还抱着劝一劝这些人的奢念,并未全力出手。 “还挺热闹的!” 忽然一道有些违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混乱中,只有数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大批官差气势汹汹的涌了进来! 围攻陈汉的人群停了下来。 苗铸手中举着茶壶也悬在了半空。 愣了片刻,他立马放下茶壶,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来人的面前。 “李大人,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 李云泽扫了一眼苗铸,缓步走向了太师椅。 苗铸见状,立马快步上前,拿自己的袖子迅速擦了擦椅子,“大人,您坐,您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聚众造反吗?”李云泽坐下后问道。 这话把苗铸骇的面色迅速一变,“大人说笑了,我等只是商议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造反!朝廷待我等如子,我等怎么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苗副帮主,倒是挺会说话!”李云泽一脸玩味的看着苗铸,特意给苗铸加了个副字。 就这简简单单的场面,都不需要李云泽去深思,就基本上能判断出苗铸的路子。 “是李大人教的好!教得好!”苗铸连连点头哈腰。 “既然是本官教的好,那苗副帮主顺带帮本官好好想想,那一批军械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李云泽问道。 苗铸脸色又是一变,苦着脸说道:“大人,这个小民真不知情。此事是帮助吴钱带着他的一些心腹做的,我们其他人根本就是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清楚。” “不清楚啊?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给本官装糊涂呢?”李云泽冷哼一声,“苗副帮主,好生配合一下本官,少受点苦头。” 苗铸已经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他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我搞错了吗?”李云泽看向了苗铸,“我之前好像真的搞错了!苗副帮主,你是真把本官当猴一样在耍呢,是不是觉得格外的自豪,你把李云泽给耍了!” “小民不敢,小民怎敢有那样的想法,小民说的皆是实话!”苗铸大声喊道,膝盖有些不由自主的向下弯曲。 当初面对三皇子时的凌厉气焰,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毒打之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到了现在,他连自己的膝盖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李云泽微微摇头,“本官不喜欢听这些毫不实际的话,看样子我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你是不打算主动交代了,不如,那就让本官稍微额帮你一下!” “今日出门之前,苏大人特意为本官派了一员得力干将过来。对了,苏大人,苗副帮主应该挺熟悉的吧?” 苗铸的脑子登时嗡的一声,恍如天崩地裂。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曾今他可以肆无忌惮去针对的那个小太医,如今已经变成了他完全招惹不起的人物。 “大人,大人,是苏扬害我,一定是他害我!”苗铸情绪激动,大声呼喝道。 第802章 庖丁解牛术 以侍郎之职,实掌刑部之权的,在整个大宋历史上,也仅仅只有苏扬这么一位。 苏扬现在是陛下面前当之无愧的红人。 当李云泽的口中说出苏扬这个名字的时候,苗铸知道自己完了。 没有活路了! 他的背后是有人撑腰,也确实想对付苏扬。 但他们对付苏扬的前提是,要李云泽这只疯狗冲锋陷阵,先把苏扬给咬住。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与他们的计划出现了两极逆转,根本就南辕北辙,拉扯不到一起了。 李云泽这只疯狗竟然站苏扬了。 这很不可思议,但又是事实! 而苗铸的心里也很清楚,李云泽倒向了苏扬,他背后那人是不可能救他的。 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匹夫,已经成为弃子了! 哪怕他有些地方不太懂,可一些简单的东西他还是能够看的出来的。 “大人,小民是被苏扬陷害的啊!” 心中掀起了千万思绪的苗铸,嘴上的争辩也丝毫没有停下来。 李云泽脸上带着六亲不认的笑意,说道:“就你这样一个社会的败类,无恶不作的蛀虫,你觉得苏大人有必要冤枉你吗?苏大人若是想要杀你,你觉得会没有证据?会没有什么手段吗?” “苗副帮主,你对自己似乎缺少一些应该有的认识,也对苏大人这位刑部侍郎的权利,缺少足够的了解。” “刑部侍郎,砍得可不就是似你这种小人吗?” 这一番话,直击苗铸的灵魂,让他怔在当地,呆若木鸡,只是面色渐渐苍白。 当苏扬还是小太医的时候,他确实也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可当苏扬已经之手执掌刑部的时候,他在苏扬的眼中,确实什么都不算。 只是……他不想死! “黄大人,此人交给你了!” 李云泽转,冲不远处站的像根木桩子一般的黄景龙拱了拱手。 黄景龙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 干净又狠辣。 让他对付苗铸这种地痞,其实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反正李云泽是这么认为的。 似苗铸这种地痞是禁不住拷问的,他随便动动手段都能弄出来不少的东西。 可苏扬还是将黄景龙派了出来,这里面其实是夹杂着苏扬的一点小心思的。 李云泽乐见其成。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应该的。 当黄景龙套上大褂,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之后,这个刚刚还沸反盈天的小院,顷刻间就变成了令人骨子里都在战栗的修罗场。 那些刚刚还嚷嚷着拥立苗铸的聚贤帮头目,个个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面色苍白。 个头高、块头大的陈汉在这个时候却忽然间走向了李云泽。 “小民参见李大人!”陈汉瓮声说道。 李云泽正目光平静的参详黄景龙拷问苗铸的手段,闻言扭过头来,“你有何事?” “回大人,我家帮主是被冤枉的!他根本就没有干过那些事情。”陈汉说道。 李云泽眼中有些不喜,问道:“你是有什么证据,还是只是单纯的觉得是如此?” 陈汉表情木然的愣了一下,说道:“小民……只是猜测!” “凭借一面之词的猜测,你就敢与本官说这话?”李云泽忽然拔高了声音问道。 “小民很清楚帮主的为人,他不可能干那些事情的。”陈汉大声喊道,像是争辩一般,忽然脸红脖子粗,“大人手中也没有证据对吗?若是有证据,大人肯定早就对我们帮助定罪了,而不是在今天再来一趟。” 李云泽都快被气笑了。 他在朝中有一个倔驴的雅号,可看看面前这个苦力一般的汉子,这踏马才是个驴。 而且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下去吧。”李云泽不想为难这个耿直到有些傻的同道中人,抬手轻挥了一下。 但陈汉却闷着头,不为所动。 此时,他的心里似乎有些天人交战。 站在李云泽的面前,他死死的抱着双拳,沉默片刻说道:“若大人执意要栽赃我们帮助,请大人将小民一并羁押了吧!我这条贱命是帮主救得,小民没有能力将帮主从大牢里救出来,那就只有陪帮助一起死!” 李云泽是真被气笑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 哪怕是稍微有点脑子的,这个事情现在应该也能看清楚一些了。 其他的事情大可不必明说,但苏扬都亲自下场了,这可是最直接的证据。 莫小刀是苏大人的人,那与莫小刀情同父子的吴钱,不也就是苏大人的人? 多简单的道理! 这点关系,他这个外人都看的很清楚,没道理这汉子身为聚贤帮的成员会不知道。 心中狠狠吐槽了一下,李云泽下令,“抓起来吧!” 既然他有如此强烈的愿望,李云泽觉得完全可以成全。 开封府大牢不想刑部大牢那么拥挤,还是能塞进去一些人的。 小院再度安静了下来。 所有都屏气凝神盯着黄景龙和苗铸。 他们现在是绝对的焦点! 这一场拷问很安静,安静到甚至有些诡异。 若不是那血淋淋的场面,和灵魂深处强烈的恐惧,大家甚至都要觉得他们是在看一场现场雕刻了,实在是黄景龙行刑的姿态过于优雅。 他慢条斯理,每一下的动作中都带着若隐若现的美感。 自然,流畅。 嘴巴被死死捂住的苗铸,疼的死去活来,可愣是一句喊疼的话都喊不出口。 …… 大概两炷香后。 衣衫整洁,已经拾掇利索的黄景龙走了过来,“李大人,此人当被千刀万剐!” 有些昏昏欲睡的李云泽立马问道:“他都招了?” “在本官这儿,还没有不张口的罪犯!”黄景龙说道。 李云泽从文吏手中拿过供状,看了两眼之后,脸色顿时一片铁寒,“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 “这是最重的刑罚了,似乎没有比这更惨的了。”黄景龙说道。 李云泽点了下头,复又神色有些沉重的说道:“一个小人物竟然把兵部牵扯了出来,黄大人,看来你我得先去见一见苏大人。” 黄景龙点头。 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打不上他们两个的对话。 但这两个性格都有些怪异的人,自说自话,竟聊的格外顺遂。 …… 刑部。 孙诚拆了他大门的事情还在持续发酵。 苏扬亲自坐镇大牢,盯死了孙诚,暂时并没有去寻孙丰毅的麻烦。 孙诚为什么会突然间找他,又为何会有那样的气焰。 苏扬心里跟明镜似的,很清楚。 这件事情的源头,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诚找他显然也不是为求情而来,而是直截了当的威胁。 不对付了这么久,看这样子孙氏二相也要亲自下场了。 如果是以前,得到这样一个结论,苏扬估计要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了。 可现在嘛,没什么好虚的。 生死之仇,不干到底怎么能行呢? 第803章 求人的态度! 朝堂之争就是一个绝大的漩涡。 在这个漩涡里人鬼不分,真假难辨。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漩涡,正在渐渐变得汹涌,变得狰狞。 不知不觉间就深陷其中的苏扬,根本没有办法去避免。 在综合了自己各方面的条件后,苏扬给自己只留下了一个选择。 跟对人,逐个击破。 跟对人这个事就很简单,大概也没有谁能比皇帝更值得投资了。 逐个击破,算是苏扬的无奈之举。 仇人太多,且都极深的牵扯到这一次的朝堂之争中。 苏扬自己又被皇帝拎在手中,完全当成了一把刀在使唤。 缺乏有利攻击手段的他,还能咋整呢?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来一个弄死一个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显得有些幽静的大牢甬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正在为自己排兵布阵的苏扬抬头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从你们的脚步声中,我听出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稳坐钓鱼台的苏扬看向了急匆匆而来的李云泽和黄景龙。 李云泽苦笑一声,“大人这眼睛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一点也不希望如此。”苏扬撇嘴低喃道。 最近这事态变得,真是让人焦虑。 几乎就没有一天落下的! “说说吧,又发生了什么?”苏扬无奈问道,“只是去抓几个地痞而已,应该不至于牵扯出什么大人物吧?” 李云泽又是一声苦笑,“还真不小。” 苏扬双眉轻挑,无奈颔首,“说吧。” “兵部!”李云泽说道,“苗铸背后之人是兵部职方郎中夏侯无且!” “兵部啊,这好像还真的不能算小啊!”苏扬幽幽感慨了一句,“夏侯无且又是奉的谁的的令,可有问出来?” 黄景龙摇头说道:“大人,苗铸只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能攀上夏侯无且,大概已经算是高攀了,再上面的人物,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知道的。” “他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一些,但夏侯无且利用苗铸,总该是有目的的,从他的目的上判断嘛!总不可能夏侯无且搞出了这么个事,罩着苗铸,仅仅只是单纯的想笼络一批人,扶苗铸上位吧?”苏扬问到底。 黄景龙看了苏扬一眼,低声说道:“大人,苗铸的目的是……大人您。” “嗯?”苏扬一怔,“我丢啊!怎么又牵扯到我身上来了?” 苏扬是真的难以置信。 他的威胁应该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吧? 怎么最近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躲不开他呢? 真特么的是活见鬼了! 李云泽解释道:“大人,其实夏侯无且真正想要利用的人是下官,而苗铸只是一个引子。大概就是那种用过一次,就可以灭口的东西。” 苏扬定睛看了李云泽半晌,拧着嘴角,连连点了两下头,“要这么说,我大概就能猜到了。我与莫小刀、吴钱都有牵扯不清楚的关系,苗铸一口咬死,再找一堆的证人证明,军械就是被吴钱和莫小刀给弄走的。” “这就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了,按照他们的计划,然后就该轮到你上场了是吧?” 李云泽点头,“大人猜的几乎分毫不差。” 苏扬接着说道:“很凑巧,我与三皇子、五皇子都关系还不错,都有对齐王行刺的绝对理由。他们这是要想尽千方百计,把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拖下水,而我竟然成为了最关键的纽带。” “呵,这心里可真够扭曲,那怕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只要一潭水足够的浑,他们就有足够的腾挪转移的余地。” 李云泽有些汗颜的说道:“下官倒是没有大人想的如此周密,但经大人如此一番剖析,下官认为极有可能便是如此。” “夏侯无且的背后站着的人到底是谁,虽然尚未可知,但无非也就是那些人了。” 苏扬摇头,“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 大宋这些文官心里面的弯弯绕,随便拎出来一个,那老成持重的模样,都能很轻易的玩死一群自以为自己很有城府的人。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能看表面的! 个个都是表面耿直清流,背地里山路十八弯。 曾经,苏扬很单纯的以为荀正为官正直,可现在再看看,苏扬只觉得自己的脸贼疼。 幸运的是,他为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并没有付出太大代价。 李云泽有些好奇的问道,“大人可是已经有了猜测?” 苏扬轻笑,“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猜到夏侯无且到底投靠了谁?暗中查查吧。但如果不出意外,在苗铸这个棋子废了之后,夏侯无且身后的人应该会想着做点什么的。” “除非他打算连夏侯无且一起舍掉,可我觉得这个可能并不是很大。” “兵部职方郎中虽然不是大官,但却手握重权,发展这么拥趸应该也不会太容易。” “他们现在应该也很清楚,进了刑部的人,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李云泽闻言,动作很轻微的笑了一下。 现在的刑部还真的是,名声已经大到能止小儿夜啼了。 黄景龙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看得出来,他还是挺享受的。 毕竟刑部能有现在这么恐怖的影响力,可有他不小的功劳。 “大人,要不然让下官派人去查吧?开封府有几个差役机警过人。”李云泽说道。 苏扬轻笑了一声,“人都说李大人直来直去,眼中只有案子,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对李大人有些小小的误会。” 这才刚刚表示跟他站队,现在就开始往上推荐人了。 速度有点快啊! 李云泽老脸蓦的一红,“大人明鉴,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因为下官的缘故,一直屈居于开封府,无缘晋升。若大人觉得此事有违律法,就当下官方才什么……也没说。” 看得出来,李云泽大概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脸上的尴尬都快要溢出来了。 苏扬看着这大爷的表情,生怕这大爷心灵受到了挫伤,笑着摆手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李大人不必当真。李大人的性情,我还是知道的,此事就交给李大人去安排,力争在夏侯无且的身上挖出点猛料来!” 李云泽面色稍缓,但神态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大人,我这个……”李云泽支支吾吾的,竟好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扬心中无奈一笑,这大爷果然是个面皮薄的。 一般性子直的人,怼起人来头比谁的都铁。 但让他们俯下身来求人,这事的难度跟杀了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尴尬的是,苏扬还把这个事给点了出来。 这不就更加的尴尬了嘛! “李大人,你真没必要多想,你这整的我也有些不会了。”苏扬无奈道。 第804章 苗铸的和谐死牢生活! 像这样一个求人的场面,是绝对罕见的。 尤其是在大宋的官场上,这事,完完全全就是世所罕见。 尴尬的李云泽把苏扬也给整尴尬了。 这事闹的,怎么感觉还有点儿说不清楚了呢! 黄景龙瞥了一眼李云泽,轻飘飘说道:“李大人,这事就跟那些勾栏里的姑娘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你是为了下属们的前程,又并非是为了自己,何必如此呢?更何况,就算是为了自己,我想苏大人应该也会乐见其成,并予以帮助的。” 李云泽恼火的瞪着黄景龙,“你他娘的才是勾栏里的姑娘!” 黄景龙很是遗憾的说道:“我倒是也想,争个花魁穿金戴银,出入的皆是名门高低,交往的皆是风流才子,有无数男人追捧,多好的事儿,可惜上苍问也不问我的意见,就赐与了我男儿之躯!” 李云泽盯着黄景龙那张五大三粗的脸,摇头说道:“依我看,就你这张脸,别说是争花魁了,争个温饱都是大问题。” 黄景龙一点也不恼,撇嘴说道:“所以刽子手这碗饭我是吃定了。” 李云泽:…… 他败了阵了。 不管他怎么针对,黄景龙都有无比充足的理由,这个面瘫可不简单。 李云泽对黄景龙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分。 不够经过黄景龙这么一打搅,刚刚那尴尬的气氛倒是很快就淡了下去,消散于无形。 “夏侯无且之事交给李大人,黄大人接下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撬开孙诚的嘴巴,从他的口中得出更多有用的消息。”苏扬吩咐道。 李云泽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显得尴尬,点头应了一声。 …… 在之后,苏扬去了一趟死牢,亲自看了看苗铸这位老朋友。 看到苗铸那张脸,苏扬就想起了他曾经弱小无依的时候。 那个时候,三百两与他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天价。 太医院里随便出来一个人,也都能对他吆五喝六。 好像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么久远,可再度回忆起这些事情,还是给苏扬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落魄时的模样,才是他应该永远铭记的。 忘记曾经微不足道时的起点,他一定会迷失自我的。 这是苏扬对自己的认识。 死牢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 当人明知自己将死的时候,潜藏在灵魂之下的东西,就开始肆无忌惮的野蛮发育了。 有人会整日郁郁寡欢,提心吊胆。 有人会彻底的放飞自我,能做什么事就放开胆子死命的去做,反正大不了也是一死。 苗铸很幸运,他来到的这座死牢里的人,恰恰都是后者。 一个比一个疯狂。 他们会做什么事,尚且不论,仅仅只是他们的表情,就跟食人狂魔似的。 苗铸这个曾经京城街面上像是王八一般完全横着走的凶人,到了这里,反而成为了食物链的最低端。当苏扬过去的时候,他正被数名死囚堵在角落下,正在进行着不忍直视之事。 这待遇太过于非人,看到苏扬,苗铸竟然把苏扬当成了救命稻草。 “苏大人,救命,救命啊!” “我愿意为大人您的走狗,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过于“好看”,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苏扬,也忍不住侧了侧头,“既然你什么事都可以做,那就先把眼前的事做了吧!” “大人,你不能这样,我死了,你也会很麻烦的!”苗铸瞬间急眼了,他像是溺水的一般,挣扎着,拼尽全力冲苏扬伸出了手。 “大人,小人真的什么事都愿意做的,我可以为大人杀人,可以为大人敛财,这两样我都挺擅长的。” 一句威胁,一句求饶。 这唯二的两个选择,苗铸全都用了。 “放心,你不会死的。”苏扬笑眯眯说道。 然后他又看向了牢里的其他人,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注意着点,下手拿捏点分寸,这孙子要是死了,你们所有人,凌迟!” 本以为要被收拾了数名死囚,瞬间喜笑颜开。 “大人放心,虽然的这小子身上伤口密密麻麻的,但小人们下手会掌握分寸的。” “对对对,俺们一定会像对待姑娘一样温柔的对待他!” …… 几个死囚的态度非常的好。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左右这些死囚,除了给他们一条活路之外,一定就是他们的死法了。在一刀切和千刀万剐之间,没有人会选择后者。 苗铸如丧考妣,表情在瞬间呆滞了下来。 “苏扬,你真的是好狠的心,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被逼急眼了的苗铸,开始放狠话了。 苏扬目光平静的看着苗铸,“放心,你也没有那么容易做鬼!” 拿这玩意吓唬人,听在苏扬的耳中,也就比放屁稍微夸张一些。 见识过这世上最险恶的人心,其他的好像已经没什么了。 而且,真要论起来,苏扬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只鬼。 从遥远的故土游荡至此的一只陌生的鬼。 “苏扬狗贼,劳资一定会弄死你全家的!”苗铸使出了浑身所有的力气大声咆哮道。 苏扬厌恶的看着挑眉问道:“你们几位还在等什么呢?” 死囚们立马就像是领了军令的将士,一脸兴奋的再度堵上了苗铸。 接下来的场面,苏扬实在不太适合继续看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苗铸先是挨了黄景龙一顿剐,虽然身上的伤口都进行了包扎。 但若是折腾的凶了,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真很难说。 能保住他这一条命最好,但若是他自己不争气挂掉了,苏扬也没什么意见。 留着他仅仅只是为了让他再经历几回来自刑部的热情招待。 他的利用价值,也就剩下这点儿了。 如果他福薄缘浅,只是经历上一次就挂了,也可以。 虽然仅仅只是一次,但他的心理阴影应该也小不了。 反正苏扬看着那场面,就浑身不适。 这要是随便染上个什么小毛病,活着才是真的惨! 苏扬刚走出去大牢,迎面一个差役就快步走了过来,“大人,右相的名刺。” 刚刚还心情愉悦的苏扬,看着名刺上那大大的“孙丰毅”三个字,瞬间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哪怕他不带脑子,也能猜到这个名刺的背后,带着孙丰毅什么样的目的。 孙鸣渠、孙诚先后被抓,枝繁叶茂的孙家,在这短短数天之内,接连被修剪。 饶是右相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深得孙丰毅看重的儿子孙鸣渠,这更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 苏扬打开了名刺,看到了孙丰毅的事由。 “望江楼宴请?”苏扬冷笑了一声。 这怕不是鸿门宴?! 楚项、王朗联袂而来。 “兄长看什么看的如此出神?”王朗探头看了一眼,问道。 苏扬将孙丰毅的名刺直接递了过去,“有个恶心的人来恶心我来了!” 第805章 突然的刺杀 “这老头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王朗骂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看去!”苏扬拿过名刺甩了甩,说道。 王朗连忙拦住苏扬,“兄长,且先稍后,此事当从长计议。万一这老小子欲对兄长不利,当如何是好?” 苏扬看了看王朗和楚项,“这不是有你们在呢嘛?” 王朗一愣,“可是兄长,若那老东西准备充分,铁了心要对兄长不利,仅凭我与楚兄二人,怕是……双拳难敌四手!” “苏大人,王兄弟说的没错,虽然我二人也算是能打,可若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恐难保大人周全。如果他们再安排上一些弓箭手,我们三人恐怕都得当靶子。”楚项也说道。 “嘶……”苏扬微微抿嘴,“让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犹豫了,我再捋捋。” 孙丰毅今天找他的目的,绝对就是为了孙鸣渠和孙诚二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苏扬还真得防一手这老小子使阴招。 袁弘慈挺正直一老头,都能想起来用毒,孙丰毅这个毒夫,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的手段?对于孙丰毅而言,肯定是死了的他,比活着的更有利。 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是被孙丰毅杀的。 孙丰毅就能够凭借他右相的身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来个不了了之! “去见见!”苏扬凝神响了半晌后硕大。 “嗯?”王朗吃了一惊,“兄长怎么又犯糊涂了?” “我没有糊涂。”苏扬摇头说道,“他不可能直接动手杀我!” “兄长,这你怎么保证啊?”王朗喊道,“那老小子可坏的很,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苏扬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保证不了,但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活着的可能性更大,但需防备一手对方用毒。若我在与孙丰毅吃了一顿饭后隔了一两天死了,他不会有任何的干系。” “可若是他在宴席之上,直接动手杀我,他就要赔上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 “孙丰毅都老谋深算到了几乎成精的地步,我能想到的事,他不可能想不到。” 王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劝道:“可是兄长,他若是用毒,就更难防备了!” “江湖之上善毒之人无数,毒药更是五花八门,防不胜防的。” 苏扬轻笑,“所以这就是我敢去的底气,毒药我认识的不多,但我认识几乎所有的草药。” “倒是差点忘了兄长还是太医呢!”王朗挠了挠头,“既然如此,好像确实可以去看看!” 苏扬无奈,又一个忘记他还是太医的。 …… 望江楼。 这是京中达官贵人最喜欢光顾的酒楼之一。 它依江而建,造型别致,又兼装饰奢华。 且里面不管是小二还是杂役,皆是姿色秀丽的妙龄女子。 苏扬一直怀疑,也许这才是吸引众多达官贵人频频光顾此地的根本原因。 一行人刚走进望江楼,还没有见到孙丰毅这个老贼,苏扬就先被拦路狗给拦住了。 堵住他们的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边上还站着一个面相中正平和的中年人。 “是不是衣着普通者,不得进入此地?”苏扬开口问道。 那中年人笑容可掬,俯首说道:“这位客官说笑了,并非是衣着普通不得进,只要您有银子,此地随时为客官敞开大门,只是今日有贵客驾临,小店为了贵人的安危着想,故而谢绝了所有的客人登门。” “小店为表歉意,特意备上了些许茶钱,还请客官息怒,改日再来。” 中年人这一开口,瞬间灭了苏扬所有的不快。 他还以为这谈笑皆豪贵,往来无寻常的望江楼,是在嫌弃他的身份。 现在一看,好像狭隘是他苏扬。 “难怪望江楼的生意会如此红火,不过孙丰毅的排场有些大了。”苏扬说道,“为了不让你惹上麻烦,我建议你还是让我进去!” 这么客气会做人的掌柜,苏扬自然不会找他的麻烦。 但孙丰毅会不会苏扬就不敢保证了。 以那老东西的行事作风,反正这种事还真一点也不意外。 “客官您是……”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苏扬,但好像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苏扬抬手将孙丰毅的名刺递了出去,“掌柜的不妨看看!” 那中年人的眼睛似乎有些散光,他将名刺拿远,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片刻,面色忽然一变,大声呼喝道,“他就是苏扬,来人,杀了他!!” “卧槽!”苏扬一个纵身就跳了出去。 这变故来的,属实有些吓人。 楚项与王朗立刻挺身,一左一右堵在了苏扬的面前。 那中年人身边的壮汉们,齐齐亮出短刀,犹如虎狼一般扑向了苏扬三人。 王朗护持着苏扬且战且退,一边喊道:“兄长,我就说这那老小子没安好心嘛,看看,这都还没进门呢!还好没接他们的茶钱,那上面肯定有毒!” 苏扬被震惊的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一出很合格的刺杀,但他不太理解的是孙丰毅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不成他的那颗老胆已经膨胀到了这个地步? “你应该说还好我们没进门,这要是被堵在里面,我们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苏扬说道,没有拿兵器的他只能当个缩头乌龟。 手里拿了兵器,他的杀伤力都没有多高,就更别说现在手无寸铁了。 “兄长,你的判断在孙丰毅这老贼的身上看样子不要准确了。”王朗说道。 “好好打架,别走神!”苏扬提醒道。 敌人数倍于己,这小子竟然还有闲心跟他唠嗑。 仗着艺高人胆大,这小子是有些飘了啊! 王朗却忽然低声对苏扬说道:“兄长,不是我打架不专心,是这群小子好像打架不专心。也不知道孙丰毅这老贼哪里找来的这群人,胆子有点小,看着挺凶狠,可根本不敢近身,沾上就退。” 苏扬忽然心神微变,他仔细看了看这些刺客。 ……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相信王朗的判断。 所以这其实是一场假的刺杀? “赶紧撤!”苏扬说道。 “好嘞!” 王朗与楚项瞬间爆发巅峰战斗力,以少敌多,犹占上风。 趁着战圈被拉远的瞬间,三人扭头就跑。 跑的比被他们死死压制的那些刺客,可快多了。 “苏大人,为何要撤?再给我二人一点时间,完全可以拿下他们!” 安全之后,楚项有些不解的问苏扬。 路过一家茶楼,苏扬扭头走了进去,“先歇歇!” 在一间雅间坐定,苏扬眺望着不远处望江楼所在的街道,直到看着那些刺客犹如被惊动的鸟兽四散杂乱的街区,禁军汹涌而来,满大街抓人这才收回目光。 他这才解释道:“那可能不是敌人,而是……” 第806章 重伤的苏扬 楚项与王朗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扬,等着苏扬的答案。 可苏扬却再度看向了窗外。 望江楼此时俨然已成为了重点保护的对象,声势浩大的禁军将整条大街围的水泄不通,望江楼更是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苏扬看到孙丰毅那个糟老头子,正在门口指点江山,大发雷霆。 嘴角微勾,苏扬心中不由嘲讽了一声,不愧是右相大人。 随便一点事情,能够调动的禁军便是海量的。 刑部与开封府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肩负着那样的责任,可当时在职权范围之内能够请求调用的禁军不过区区数百人。 和孙丰毅此时的阵仗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兄长,而是什么?你倒是说啊!”王朗急了,忍不住催促道。 苏扬回过神来,哂笑一声,说道:“倒是差点给忘了。” 王朗撇嘴,“这话说着说着,怎么还能够忘了呢!” “楚兄觉得那些刺客有没有什么问题?”苏扬转而看向楚项,问道。 楚项有点茫然,“就是刺客啊,还能有什么问题?个个都挺凶的,比我们天王山上的贼寇可凶多了。” 苏扬:…… “我兄长的意思是,那些刺客是真是假?反正我遇到的那几个刺客,下手都好像留力了,全都是点到为止。”王朗给楚项翻译了一下苏扬的意思。 楚项长着嘴,连连点了两下头,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好像还真的是!我刚刚还纳闷呢,这刀明明都砍到我身上了,怎么还能突然间收回去。” “以你们二位的见识,你们觉得他们出手的招式像是什么人?”苏扬问道。 王朗很干脆的看向了楚项,他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不长,也不是很清楚。 楚项挠了挠鬓角,“这个真没法看。那些刺客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用的全都是野路子招数,很难断定他们的出处。” “而且,江湖之上除非那些师承极其完整的门派,如少林、武当、崆峒、峨眉、昆仑五大派,能通过他们的招式,完完整整的找到他们的跟脚之外,其他的江湖人士,大多所学驳杂,很难厘定其跟脚。” “不过苏扬有此怀疑,倒是让我忽然间想起一个疑点,这些刺客所使的招式,虽然没有明确招式,看似不伦不类,但皆是杀人技,招招致命!” 苏扬低头稍加思索,呢喃道:“招招皆是杀人技,这应当也算是跟脚吧?” 楚项点头,“倒是也可以这么说,一般使这种招式的人,大多是久经杀伐之辈。但仅凭这一点,似乎也很难直接确定他们的身份。” 苏扬微微一笑,“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起码能够证明,他们并非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朋友。” 王朗忽然笑了一声说道:“兄长啊,等你这一句话可是真的艰难。” 楚项对此却有不同的意见,“大人,仅凭这一点,恐怕不能就做此判断吧?也许他们另有目的呢!正如大人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我跟随大人走进京城之前,我还真天真的以为,以我浪迹江湖十数年的经验,应该能看透绝大部分的人心。但最近跟着大人经历了这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叹服,跟京中这些大人们相比,我见过的那点人心,简直是太单纯了。” “那些看起来个个人畜无害的大人,那心眼真的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脏!” 苏扬莞尔失笑,开什么玩笑呢,这里毕竟集中着整个天下的精英。 这一城之人,单挑整个天下,绝对绰绰有余。 “你说的这些也是说法,且走且看吧,不管是有人在帮我们,还是准备害我们,他迟早也会露头的。”苏扬说道,“今天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我受了极重的内伤,接下来可能需要养病一段时间,恐怕要有劳你们二位跑一跑腿。” “兄长,你这……没受伤啊?”王朗一脸的迷惑。 “傻啊你!”楚项一巴掌拍了出去,“苏大人这是打算坑一坑孙丰毅那老东西!” “你想想,孙丰毅设宴,可大人在望江楼的门口就遭到了刺杀,他孙丰毅能逃得了干系?即便他能自圆其说,自证清白,可他不得好好奔波一下去自圆其说,自证清白?” 王朗恍然大悟,“还是兄长高啊!高!” 楚项嫌弃的看着王朗,“也不说你这个脑子实在太蠢,这种送到眼前的把柄,那怕是一条狗应该都能想到利用一下吧?” “走,出去练练!”王朗黑着脸扒拉了一把楚项。 楚项瞬间满脸笑意,“聊正事呢,聊正事呢,别闹。” “要不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我今天揍死你!”王朗气呼呼说道。 他不如狗? 他明明比狗强多了。 苏扬默默看着这两个有些幼稚的人类,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 苏扬受了重伤,卧病在床了。 他这往床上一倒,简直好像天塌了。 装病装的有些生无可恋的苏扬,看着络绎而来的同僚,都震惊了。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广阔的人脉了。 刑部与太医院的官吏前来探望,这在苏扬的意料之中,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但他跟六监九寺的人真没有什么交集,唯一打过一些交道的也就是大理寺,而且还严重不对付,大理寺在他的手里都已经连折两位干将了。 可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大理寺竟然派遣了足足三名官吏前来。 这个排场,这个热心的程度,真真切切把苏扬给震惊了个不轻。 苏扬也再次见到了那位人送外号臭鼠的谏议大夫时钧。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才,起码苏扬就是这么认为的。 时钧来的时候带了一条肉,还光明正大,好似炫耀一般提着登堂入室。 且不说其他,单单只是这礼物,他就是独一份。 别人都是各种补品,金银玉器,唯独他,不落俗套。 作为当事人的苏扬,其实对此没有任何的意见,反而有些高看时钧。 别具一格、不落俗套之人,总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但时钧的过人之处,可不只是这一点。 放下礼物,他对卧病在床的苏扬说的第一句话是,苏大人请放心,本官一定会为苏大人讨回一个公道,让右相付出应有的代价。 听到这话,病重的苏扬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把时钧这厮的嘴给堵了。 并非是苏扬惧怕,而是他担心时钧这厮会因为这一句话,落个凄惨的下场。 当时在苏扬房间里的人可一点也不少,甚至都能算得上济济一堂,文武兼备。 而时钧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一句话。 他的话说完,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苏扬一看,这势头可不妙,他轻咳了一声,劝道:“时大人不可妄言,不可冤枉了右相!” 第807章 御史言官的一张嘴 “苏大人,你有什么可怕的?他孙丰毅也是肩膀上抬了一个脑袋,并没有长三头六臂,一刀下去照样死!”时钧大声嚷嚷道,气势不但没有丝毫弱,反而更加凌厉了几分。 “他在望江楼设宴,苏大人在望江楼外就遭到了刺杀,此事若不是孙丰毅所为,还能有谁?大人有所不知,孙丰毅此人胆小如鼠,每次出行,必会清场。” “咱就不说其他的了,单单就是他这一个习惯,望江楼内外肯定都是他的人,他还能逃脱的了干系?” “身为右相,竟胆大猖狂至此!完全无法无天!” “大人啊,他这不是要杀你,还是要侮辱你啊!” “他请大人赴宴,可却在门外面设了伏兵刺杀大人,他这难道不是苏大人您连他右相的的一口肉汤都捞不上的意思?” “也就是苏大人您福缘深厚,又一次躲过了刺杀。” “否则,那就是他孙丰毅在楼上闲品佳肴,居高临下欣赏大人您被人砍死啊!” …… 卧槽! 苏扬整个人都麻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时钧,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不愧是御史言官啊! 这一张嘴的杀伤力确实够大的! 苏扬都没有想到这个事情竟然还能用这样的方式解读。 他为时钧接下来的处境表示担忧,但也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 时钧这一番话,不但为他站了台,还给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以及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苏扬还真不知道,孙丰毅竟然有走哪都清场的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啊! “本官很感谢时大人的的仗义执言,但此事真相到底如何,那些刺客到底是否是右相所派,还需查证。在事实尚未有定论之前,我也不想随便冤枉任何一个人!”苏扬有气无力的说道,装病也是一件非常考验演技的事情。 单单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就把苏扬装的有点儿怀疑人生。 时钧冷笑了一声,摇头说道:“苏大人为人还是过于和善了,此事还有什么需要查的?这不都明摆着的事情嘛!” “照章办事,依律断案,总该是没错的。”苏扬扯着胸膛,咳嗽了两声说道。 时钧摇头叹息了一声,“苏大人,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好了!” “苏大人且安心好好养伤,此事我定会给大人讨回一个公道的。” 苏扬默默点头,故作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又闲话了片刻,房中其他的官员皆忙不迭的告辞离去,一个个跟跑路似的。 说出那番话的时钧稳如老狗,可他们这些长了耳朵旁听的,却都被吓得不轻。 热闹的房间安静下来之后,苏扬一脸生无可恋的仰躺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盯着房顶。 装病,这真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干的事情。 装给这么多的人看,更是一门绝对的技术活。 刚休息了不到片刻,门外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郡主吗?您也别急着进门了,赶紧托人给夫君准备后事吧,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这是李思卿的声音。 苏扬的脸色刷一下就黑了个彻底。 这个妖孽,简直欠收拾。 门外,赵若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嚎啕大哭着破门而入。 “夫……夫君,你,你别死啊!”云清郡主扑在了苏扬的身上。 她似乎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学着将“夫君”这两个字喊了出来。 苏扬轻抚着赵若惜的后背,安抚道:“你别李思卿瞎说,我死不了,也就是受点伤稍微有些重,得修养一段时间。” 为了演戏演全套,苏扬必须连云清郡主这些身边人也一起瞒了。 消息若走漏出去,他不但达不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可能还会被皇帝惩戒。 告诉他们实话,李思卿他们肯定做不到演的惟妙惟肖。 他一个演戏,哪怕出一点破绽,可能也还有找补的机会。 大家一起演戏,出的破绽肯定多。 “夫君……”赵若惜泪如雨下,这一声夫君就喊的顺畅了许多。 她伏在苏扬的身上,哭着喊道,“夫君,你就别骗我了,我知道李姑娘肯定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啊夫君,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啊,我不准你走!” “我们还连婚事都没有办呢,我也还是女儿身,夫君怎可如此狠心!” 苏扬心里是既感动又无奈。 “乖,别哭了,我真的没事,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李思卿他真的是在骗你,这样,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娘,小妹,还有千瑶。”苏扬苦口婆心的劝道。 赵若惜止住了哭声,“真的?!” 苏扬重重点头,“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然后,顺带帮我把李思卿摁在石桌上打一顿,这妮子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都开始咒我死了。” 云清郡主仔细看了看苏扬,好像确实不太像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她恶狠狠的挥舞了一下双拳,喊道:“确实太该打了,竟然拿这事开玩笑,我要和云姐姐一起好好收拾她。” “去吧,好好拾掇一下。”苏扬跟哄孩子似的劝道。 “嗯!”云清郡主皱着鼻子,故作一副凶狠的模样。 刚把云清郡主哄出去,云千瑶就端着一碗肉羹走了进来。 “你现在适合静养,这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若是你没有什么意见,这府上我与夫人先替你做主如何?”云千瑶屈膝半跪在苏扬的面前,吹了吹肉羹,将汤勺递到了苏扬的嘴边,“来,吃饭。” 这一幕,幸福的苏扬头都有些晕。 这才是装病真正的美好啊! 安安静静的享受着云千瑶的服侍,苏扬一边说道:“若你愿意,自然可以。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原本就打算交给你去处置,我娘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府上这些杂事,估计她也没有心思去管。” “只是你我只有婚约,尚未完婚,我一直担心你会不太乐意。” 云千瑶轻笑了一声,“这有何不乐意的?既然你同意,那我就暂时先管着,起码给你一个安安静静养伤的环境,似这般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你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的了。” “只是要让千瑶你受累了。”苏扬含笑说道。 云千瑶将一勺肉羹怼到了苏扬的口中,嗔怪道:“说的这什么话,你我之间还需如此见外吗?” “不是见外,只是不想你过于劳累,掌一家内务很劳心的。”苏扬说道。 云千瑶下巴微撅,“我不嫌累,挺开心的。” 苏扬欣赏着云千瑶的盛世美颜,痴痴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云千瑶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气质上多了几分温婉,随时随地给人一种水灵灵的感觉。 哪怕只是腰肢轻轻动一下,都像是水波荡漾。 第80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云千瑶掌管苏宅内务的第一天,李思卿时不时就来闹一下的恶作剧没了。 也没有了前来探望的官员。 苏扬终于享受到了安安静静装病,被云千瑶三女轮番伺候的美好生活。 但很快,他就无聊了。 无聊到心里发慌! 大多的时间里,苏扬都没人说话。 除了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籍,也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早已经适应了没有电子产品的苏扬,在这个时候竟格外的渴望和怀念了起来。 但,他也就是想想罢了。 这种事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第二天,有些人云千瑶就拦不住了。 晨曦方起,元公公就带着圣旨来了。 昨天睡了几乎整整一天的苏扬,后半夜清醒的跟鬼似的。 看到元公公到来,苏扬瞬间有一种被人探监的美好感觉,终于有人可以解解闷了。 “苏大人,圣旨到!” 苏扬作势起身,却被元公公一把摁了回去,并笑着说道:“陛下口谕,让大人您躺着接旨,不必起身。” “谢陛下隆恩!”苏扬拱手为揖。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权刑部侍郎苏扬……” 元公公巴拉巴拉一大堆,但真正关键的信息,就简简单单几个字。 苏扬升官了。 他现在是三品刑部尚书了。 一步升天,正式跨入大员之列。 从权刑部侍郎到刑部尚书,本质上而言,苏扬其实实现了三级跳。 也就是在大宋权刑部侍郎与权刑部尚书不常置。 苏扬勉勉强强的也就算是从侍郎升迁至尚书,还算比较正常。 否则苏扬这升官速度,大概是要吓死人的! “苏大人,恭喜了。” 元公公微微弯着腰,将双手拢在一起,脸上带着标志性的老阿姨菊花笑。 苏扬看向了站在门口位置的云千瑶,“千瑶,元公公远道而来一趟,殊为不易,替我为元公公吃个茶。” “好。”云千瑶应道。 元公公瞬间笑的更开心了,嘴上却连连说道:“不必,不必,苏大人,大可不必!” “从宫里到这里的路程可不近呢,应该的。”苏扬笑着说道。 “应是老奴恭贺大人高升的,你看着,哈哈。”元公公笑的分外慈祥。 “应该的,应该的,怎敢让元公公破费!”苏扬笑着说道。 一番你推我让之后,元公公主动岔开话题说道:“得知大人再度遭遇刺杀,陛下震怒,已向大理寺与开封府降诏,限期五日破案,否则一应官吏皆官降两阶,罚俸三年!” “谢陛下隆恩!”苏扬拱手向天,沉声说道。 这个惩罚,算是不轻不重吧,适中。 现在这年头,朝中的官吏哪有靠自己的俸禄过日子的? 虽然大宋对官吏的俸禄一直居高不下,但也就像李云泽这种人物还真的吃俸禄了。 大部分的人,随便一点外快都是好几年的俸禄。 也就是官降两级比较有威慑力,应该足以让那些官吏把这个案子认真对待。 苏扬面带自嘲,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被人惦记着刺杀。以前虽然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也就那么一两次,最近可真的是,跟着了魔似的,隔三差五就被人刺杀一回。” 元公公轻吐口气,说道:“用陛下的话来说,苏大人这是能力过于突出,遭人记恨了。那些人在朝堂之上斗不过苏大人,就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妄图一了百了,永断后患了。” 苏扬一脸感动的说道:“有陛下这句话,我这点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苏大人放心大胆的办事即刻,大人所做的这些事情陛下都看在眼中。”元公公说道,忽然一脸责怪的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瞧咱家这个脑子,与大人聊的过于开心,有件正事差点就给忘了。” “大人遭遇刺杀过于频繁,陛下也有些担心,故而为大人派遣了十名金吾卫中的好手,暗中保护大人。” “虽然如今有好手暗中保护,但大人日后行事还是应当小心一些,不可大意。” “多谢陛下恩典!”苏扬拱手说道。 这都已经他今天第三次做这假模假样的仪式了。 苏扬其实挺烦的,但还是得做。 “多谢公公教诲。” 谢完皇帝谢太监,流程得走全了。 虽然元公公只是一个太监,但他的身份地位可一点也不低。 对朝中官吏而言,这个常年伴在君侧的太监,他真正发力后的威胁,可比那些贵妃的枕边风还要恐怖。 让这老阿姨惦记上一个人,绝对会死的连渣渣都不剩。 苏扬宁愿得罪七八个孙丰毅,也不想得罪这么一个老太监。 大部分太监的心眼,可没比阵眼大多少。 二人又客客气气的聊了片刻后,元公公告辞离去。 得益于苏扬每次见面都必须有的茶钱,这个老太监对苏扬的态度一直挺好。 尤其是今天,他说了很多在他这个身份上完全不能说的话。 苏扬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心里当真对孙丰毅厌恶。 但不管是这两者之中的哪一个,都间接的透露出了皇帝的意思。 心里怎么想的不要见,但有些话说出来,那就是要负责任的。 尤其是元公公这样的一个皇帝的身边人。 元公公走后没多久,云千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脸上是春风般的笑意,“又升官了呀?”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云千瑶吐了吐舌头,“我还想说这事儿呢,我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元公公手中的圣旨,跟个傻子似的就站在了旁边,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传到皇帝的耳中?万一因为这事让陛下对你不待见,我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苏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你那点小心思安安稳稳的收回肚子里去,陛下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事而对我不待见?踏踏实实的吧,不可能的事。” “元公公的茶钱,你是如何安排的?” 云千瑶说道:“我就给他准备了壶茶,可元公公好像挺着急的,摆着手就直接走了。” 苏扬呆住了,傻傻的看着云千瑶。 商贾之女,一般都是这么看待茶钱的吗? “在接旨的时候,你没有跪这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你真的就给元公公准备了一壶茶,这恐怕会有点儿事。”苏扬以手扶额,感觉脑子跟中风了似的。 云千瑶多么聪明一姑娘,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呢?他想不通啊! 苏扬都能想象到元公公此刻几乎炸裂的表情了,可能鼻子都是歪的。 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满脑子都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愤怒。 这事闹的,让苏扬以后找机会找补都有些难…… 第809章 幕后元凶竟是你?! 多么聪明贤惠一姑娘,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这想法单纯的简直就跟一张白纸似的。 捂着额头的苏扬是真的难以理解,出身商贾之家啊,耳濡目染啊,这…… 云千瑶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给元公公送了百两银子,应当是差不多了。” “嗯?!”苏扬豁然扭头,“你送了银子你不早说!” “我就想看看你听到这事,会不会发火?不过元公公没有喝茶是真的!”云千瑶笑着说道,脸上带着狡黠的光芒。 苏扬没好气的看着云千瑶,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又好听。 在如波纹般的晃动中,云千瑶的脸颊腾的一下红了。 像是被夕阳层层叠叠的染了上来,从脖子一直蔓延到了眉梢,耳朵根。 “你……” 她愤怒的喊了一声,却又瞬间抿住了双唇,飞一般夺门而去。 苏扬躺在床上,笑成了一个瓜皮。 手感真棒! 他在内心深处一边强烈谴责自己,一边又默默享受。 果然他不是什么正经人啊! 就在这时,红着脸的云千瑶去而复返,在门口只是探了一个脑袋,嗔怪问道:“都卧病在床了,还不老实,有没有牵扯到伤口啊?” 苏扬瞬间有些自惭形秽,何其所幸啊! “没什么事,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来一巴掌。”苏扬笑道。 云千瑶皱着脸,表情像个发怒的小牛犊子,“干嘛要打我?” “这不是打你,我只是有些享受……”苏扬酝酿着措辞,寻找着更不要脸的说法。 “享受?”云千瑶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打我一巴掌你很享受?” 苏扬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他怎么感觉云千瑶好像上道了呢! 那是真的享受啊! 云千瑶轻咬薄唇,满脸不解。 忽然间,她试着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然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刚刚褪下去一丝的红晕,一瞬间又弥漫了她的整张脸颊。 “老不正经的坏蛋!”云千瑶嗔怪道,“没牵扯到伤口就好好歇着去。” 苏扬张了张口,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脸怅然。 他还以为云千瑶会默默的上前,细声细语的来一句:请夫君赐教! 看样子他是真的多想了啊! …… 装病的日子苦不堪言。 除了像老太爷一般过的挺享受之外,剩下的就全是无尽的烦闷了。 元公公来之后的第二天下午,种康与李云泽等人来了一趟,给苏扬禀报了一下刑部现在所执掌的各个案子的进度。 事情总体而言,还是顺利的。 但苏扬在衡量了一切的因素之后,敏锐的发现,现在应该是在真正的大变之时。 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阶段! 齐王在前,孙丰毅在后,中间夹了二皇子。 这重重叠叠的数个案子,归纳到一起,重点还是在这三人的身上。 现在就看这三位在接下来的一步,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而这个选择完完全全的关系着他们的命运,和大宋的国运。 在重点关注这三个人的时候,苏扬也没有忽略了左相荀正。 这个老家伙在亲自下场喷了一次二皇子之后,就再度偃旗息鼓了。 他最近的存在感,低到让苏扬都有些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左相了。 在这样一个山雨欲来的风口浪尖上,荀正刻意的选择了低调,大概无非就两种情况,要么是选择退避三舍,静观其变;要么就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但以苏扬对荀正的认识,他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和行事有些张狂的孙丰毅比起来,荀正更加的稳,也更加的老谋深算。 …… 在苏扬卧病在床的第三天晚上,赵艺弘鬼鬼祟祟的来了。 这位在苏扬心中一直是铁子的好兄弟,反倒是来的最晚的。 进门之后,他鬼鬼祟祟的张望了一番,还把门给锁了。 半躺在榻上的苏扬,看着这厮做贼一般的样子,满脑门子的问号。 不等苏扬开口问询,赵艺弘就从怀中开始往外掏东西。 一坛好酒,两包卤肉。 “卧……槽!” 看着这些东西,苏扬默默叹了口口水,吐出了俩字。 在这三天里,他的饮食全权由云千瑶负责,他老母亲都插不上手。 肉羹是油水最大的食物,剩下的基本上全都是流食。 短短的三天时间,吃的苏扬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 “我说殿下啊,你这样对待一个病人真的好吗?”苏扬幽怨说道。 赵艺弘嬉笑着冲苏扬招了招手,“赶紧吃起来,喝起来!” “你知道的,我不能吃!”苏扬心中幽幽一叹,又咽了口口水。 在这一瞬间,苏扬打算放弃了,不装了。 可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装病就要装全套,哪有这么半途而废的。 赵艺弘撇嘴,“我知道你能吃能喝,赶紧的!” “我真不能吃不能喝。”苏扬无奈说道,“我这伤,是内伤,很严重!” 赵艺弘看着苏扬忽然笑了起来,“你如果是真的伤重,我就不会给你带这些东西了。这几天没少受罪吧?特意给你带了点好东西,解解馋。” 这话让苏扬有点迷瞪。 他怎么觉得赵艺弘好像知道他在装病似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挺明显呐。 “殿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苏扬试着问道。 赵艺弘有鬼鬼祟祟的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偷听之后,这才低声说道:“赶紧别装了,我知道你压根就没受伤,那些刺客是我的人!他们下手有没有分寸,我还能不知道?” 苏扬震惊了。 他心中登时又只剩下大大的卧槽二字了。 “殿下,你先等等,让我捋捋这个事。”苏扬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在望江楼安插的那些人?” “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信吗?”赵艺弘问道。 苏扬很干脆的摇头,劳资信你个邪! 还巧合? 这种事能用巧合糊弄的过去?! “既然你不信,那我就直说吧!”赵艺弘很痛快的说道:“孙丰毅身边有一幕僚是我的人,在孙丰毅准备请苏兄赴宴聊一聊孙鸣渠之事的时候,他就顺势谏言,在外面寻个地儿请你赴宴,你可能更放心一些。” “然后呢,这不就定在望江楼了嘛!恰好呢,望江楼是我与人合开的一个酒楼,里面的人呢,很凑巧的都是我的人,再然后就有了刺杀之事。” 苏扬盘膝坐在榻上,眉头皱的像是打起来的死结,“不是不是,殿下你稍微等会儿,这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人为造就的巧合,那不也算是巧合嘛!”赵艺弘说的理直气壮。 苏扬微楞,“好像确实挺有道理的。可那些刺客个个凶神恶煞,可不像是寻常酒楼能养的出来人物?” “可望江楼也不是寻常酒楼啊,它都能算得上是销金窟了。进去一趟,随随便便也得个几十两银子,要是再和那些漂亮的小二们眉来眼去一下,喝个酒什么的,少说得百两!”赵艺弘说道。 第810章 赵艺弘的秘密 苏扬都有些难以形容,他此时内心的震惊。 这还是他认识的赵艺弘吗? “所以,你也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苏扬问道。 他扪心自问,他一直真的将赵艺弘当兄弟一般对待。 可今天的这个发现,让他忽然间遭到了当头棒喝。 他希望赵艺弘是这样的,有野望,有魄力。 但他并不愿意接受在今天,他才知道这些事情。 赵艺弘对他有所隐瞒是应该的,但他也不会选择与这样一位皇子交心。 就在前几天,他还在劝赵艺弘此时学习治国的本领,完全不算晚。 今天他就被上了一课。 其实,苏扬此刻的内心是有些复杂的。 复杂到他不知道该怎么想才是正确的。 赵艺弘却打了个哈哈,摆手说道:“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从心而为,又恰巧遇见了。” 这个解释,苏扬不是很相信。 赵艺弘将椅子拉了过来,在苏扬的榻边坐下,斟了两杯酒。 他举杯示意了一下苏扬,抿了一口,这才面上带着淡淡的苦笑说道:“不瞒苏兄,我打小就知道一个道理,九五之尊的位子只有一个,可我有很很多的兄弟,我都争不过他们的。” “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准备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舒舒服服的当个闲散王爷。” “想要日子过的无忧无虑,首先得有银子,我挣钱挣得其实挺早的,大概是在十三还是十四岁的时候,我就把京城街面上那些不入流的生意给包揽了大半!” 听到此处,苏扬忽然打断了赵艺弘,“殿下说是可是类似聚贤帮干的那些生意? “哎,就是聚贤帮!”赵艺弘说道,“此事说来是真的惭愧,也是我本想跟苏兄好好解释一下的一件事情。” 苏扬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足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他穿越到大宋的第一个仇敌,背后的主子竟然是赵艺弘。 这兜兜转转的一个圈绕过来,在苏扬的眼中,都快成上吊绳了。 若说没有什么怨言,或者微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这样一个答案,苏扬的心里怎么可能会舒服得了呢? 他很不舒服! “我暗中操控聚贤帮给我挣银子的时候,那时候还小,十三四岁嘛!当时候的聚贤帮是干嘛的,倒夜香的,这门营生虽然有点恶心,但真的很挣钱。”赵艺弘回忆着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一个皇子能插手这样的生意,他也真不嫌弃。 “殿下怎么就想到利用聚贤帮挣银子呢,还是倒夜香,这……”苏扬有些无语。 赵艺弘轻啧了一声,说道:“那是你没有仔细去了解,这生意真的很挣钱,而且简单,你只需要搞定那些地头蛇,每天几百两的银子还是轻轻松松的。而我那时候身边没人没势的,走出皇宫能利用的可不就是我这个皇子的身份嘛!” “嘿嘿,你是想不到啊,皇子的身份压那些地头蛇简直就是缸盖配缸,绝配!” 苏扬瞠目结舌,一脸无语的看着赵艺弘,“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说,我现在总算是能够明白陛下为何会对殿下一直好像有些意见了。您老人家拿皇子的身份,去豢养一群倒夜香的地头蛇,这难道不是大刀砍蚊子,大材小用吗?” 赵艺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不,当时没想那么多嘛!这可是我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晃悠了足足两个多月才找到的挣钱的营生,虽然这银子最后都被陛下给收进宫中了,但我那时候是真的挣到钱了,几十万两呢,都够宫中挥霍一段时间了。” 苏扬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 赵艺弘这个务实的精神,他还是挺钦佩的。 只要能挣银子,管你皇家脸面不脸面的,皇子的身份,我能利用就利用。 挺狠! “殿下的意思我想我现在应该明白了,聚贤帮跟殿下您现在是没有什么关系是吗?”苏扬问道。 “不不不,关系还是有的,这我不能直接否定。”赵艺弘说道,“只是吧……我养的那个玩意是个墙头草,他把我也给卖了。” 提起这事,赵艺弘的神色间满是愤懑。 他小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现在的聚贤帮,已经今非昔比了,而里面的老人,我所熟知的也没有几个人。苏兄,你可能真的没法相信,就这个活跃在京城的江湖门派,竟然引得不少人争相抢食,啊,我也算其中一个。” “是我将聚贤帮扶起来的没有错,但后来,我就基本上插不上手了。倒不是我没本事了,实在是这事儿干了有损皇子身份,我父皇不让。” 其实对于聚贤帮,苏扬一直介意的也就是那个苗铸。 但在三皇子出面之后,此事其实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了。 苗铸就算是有贼心,他也没有那个贼胆。 但这事在苏扬这儿一直并没有过去。 “殿下,冒昧的问一句,还有谁在拉拢聚贤帮?”苏扬问道。 赵艺弘冷哼了一声,“还能有谁?孙鸣渠呗!这厮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尿性,什么事他都想掺和一手,也就是他有个当宰相的爹,当宰相的爷爷,否则,他早死八百回了。” “皇子的生意他都敢抢,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不过吴钱那厮也是个老奸巨猾的,说白了,大家是各取所需,各有各的目的。” 苏扬轻笑一声,“如果是孙鸣渠,那我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孙鸣渠连云家那么大点的生意都想据为己有,就更别说是聚贤帮了。 “我知道你对这个事心里有些别扭,但那个时候我三哥出手了,这事我也就暂且搁置了。之后我也暗中让吴钱把苗铸那个孙子给处理掉,但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有自己的一番盘算,他选择了给你卖好,暗中将苗铸雪藏了起来。”赵艺弘提起这事直摇头。 这件事,在苏扬心里确实是个别扭。 但苏扬也看的出来,此事在赵艺弘心中留下的别扭也不小。 “殿下,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反正如今苗铸已经被我关在了刑部大牢,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苏扬说道,“吴钱的态度,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这厮大概是觉得自己能一直左右逢源,现在有点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行事却完全有自己的一番野心。” 赵艺弘连连点头,“这老东西,现在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说这个事确实已经过去了,苗铸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但当时我并没有明着帮你,也是事实。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藏了一些私心的。” “当时吧,我是真不想牵扯进非死即伤的夺嫡,不但没有一点点的想法,反而还有些畏惧。我怕把自己牵扯进去。” 第811章 想你想的! “那么殿下现在呢?” 苏扬目光平静的看着赵艺弘。 赵艺弘怅然轻笑一声,“现在,可以争一争,也可以不争,见机行事吧。” “殿下是还在犹豫什么?”苏扬问道。 “犹豫的东西很多,若我大宋稳如磐石,若我那些兄长们能表现出一个仁君应有的潜质,我不会做做这些想法。”赵艺弘喃喃说道。 苏扬微微挑眉。 含糊不清的答案,透露出的却好像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大宋稳如磐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内忧外患,已如那汹涌的暗潮铺天盖地而来。 其他的诸位皇子有成为一个仁君的潜质吗? 三殿下苏扬暂时还有些看不清楚,但表现的锋芒毕露的二殿下,是决计没有的。 这厮在刚刚夺嫡之除,就已表现出了绝对暴君的潜质。 这个问题到了这里,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打住了。 苏扬轻笑一声说道:“那日的刺杀着实将我吓了一跳,若不是看着雷声大雨点小,我差点就当真了。” 赵艺弘笑说道:“本就是为了坑孙丰毅一把,怎能让你伤到一根的汗毛?” 玩笑过后,苏扬一脸严肃的说道:“孙氏在京中三教九流皆有眼线,孙丰毅想要查清楚望江楼背后之人,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殿下可想好了如何应对?” 赵艺弘摇了摇头,但却很沉稳的说道:“那日刺杀你的人之中,有一个已经被我三哥的人笼络了。” “不可!”苏扬摇头说道:“殿下现在不宜招惹过多的对手,二殿下现在锋芒毕露,最好的选择,当时您与三殿下联手,先除强敌,行合纵连横之术。” 赵艺弘轻轻颔首,淡淡说道:“但据我所知,我三哥的那个心腹,应该是我二哥的人!” 苏扬:…… 他直愣愣的看着赵艺弘,好半晌才幽幽叹道,“真踏马复杂!” “是啊,太复杂了。你的人,我的人,他的人,我的人又是他的人,他的人又是那个人的人。”赵艺弘感叹道,“苏兄,你看啊,这上面在夺嫡,中间在争相,下面在争官位。这京中的官吏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能跑的了的。” “连苏兄如此清心寡欲之人,都牵扯了进来,旁人怎么可能会避免得了。” “聪明的人,几头下注,不聪明的甩着一根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但这种人比较少。” 苏扬必须得承认,这小老弟分析的是真的有道理。 现在的朝堂,可不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嘛! “来,苏兄,请满饮此杯!艺弘此后恐怕要多多仰仗苏兄了。”赵艺弘举着酒碗说道。 苏扬认真看了赵艺弘半晌,旋即摇头轻笑道:“不敢不敢,殿下实在是高看我了。” “我说的,乃是肺腑之言。” “我也不敢大包大揽啊!” “哈哈哈,你我都尽力而为便可。” “那行那行,尽力而为,要是真给我身上压这么大责任,我还是挺怕的。” 赵艺弘放声大笑了起来,“苏兄竟然也有怕的事情,实属罕见。” 在这一刻,苏扬在赵艺弘的身上无比清晰的看见了老皇帝的影子。 酒过三巡,该聊的事情也都聊得差不多了。 二人又闲话片刻,赵艺弘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云千瑶就走进了苏扬的房间。 她像那机敏的小猫一般,目光扫了一圈房间,鼻子嗅了两下,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你们喝酒了?” 苏扬刚刚打扫完战场,再度假模假样的躺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云千瑶还会过来。 “啊……就是,五皇子心情不太好,我陪着少喝了两盅。主要还是五皇子喝的,我喝的,就一点点。”苏扬讪讪解释道。 虽然尚未成婚,但云千瑶已让他很清晰感受到了成婚后的快乐。 “嘴张大,我闻闻!”云千瑶很轻柔的摁住苏扬的肩膀,板着脸俯身说道。 苏扬盯着这张近在咫尺,倾国倾城的容颜,心脏不争气像是小鹿一般狂跳了起来。 他讪讪笑道:“真就一点点……” “嘴张大!”云千瑶不悦的喝道。 嗅着云千瑶身上醉人的清香,苏扬颇为无奈的长大了嘴巴。 “这叫一点点?”云千瑶一闻,立马生气了。 “这酒,味儿挺冲,跟量的关系不大!”苏扬强行解释道。 云千瑶一指头戳在苏扬的额头,“你当我真不知道酒是什么样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了?” 苏扬只能一脸无奈的笑着。 其实他现在很想说,他连自己的身体都好像有些管不了了。 这么近的距离…… 真撩的人心慌啊! “你为什么喘气这么粗?是不是被酒牵连到了伤势?”云千瑶忽然急声说道,“我这就给你去请太医,太胡闹了。” 几乎半趴在苏扬身上的云千瑶,很清晰的就察觉到了苏扬气息的变化。 苏扬一张老脸微红,他一把扯住作势就要走的云千瑶,赶忙说道:“请什么太医,你忘了我就是太医!这点毛病我清楚,跟伤没多大关系。” 云千瑶没好气的斥道,“你自己就是太医,你还在重伤的情况下饮酒?怎么心里连这点数都没有呢!真没事?可你喘气真的很粗重。” “真没事!”苏扬无比肯定的说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喘气粗主要是因为……太想你了!” 苏扬一把将云千瑶揽进了怀中,“我的心因你而剧烈震颤。” 醉人的绯红色,瞬间爬满了云千瑶那张迷人的脸颊,“别闹,你有伤在身呢!” “没事,我龙精虎猛!” …… 个把个时辰后,云停雨歇。 “你这……一点也不像是个受伤的人!”身姿曼妙的云千瑶气息粗重。 “装的。”苏扬摸了摸鼻子,说道。 云千瑶一怔,小粉拳咚咚砸在了苏扬的胸膛上,“装的你还让我伺候你这么久。” “做戏做全套,传出去我这点罪就白受了。”苏扬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可如果你们知道我是在装病,表现的可能就不会那么自然。” “装的真倒是挺像,还受罪,是这些天,我把你伺候的不够舒服吗?”云千瑶风情万种的白了苏扬一眼,此时白里透红的她,更显娇媚。 “现在是极为舒服的!”苏扬不要脸的笑道。 云千瑶嘴角含笑,又是一个白眼,“其实……你知不知道这已经是我们的第二次了。” “第二次?!”苏扬震了一下,有点小懵。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怎么毫无印象。 不对,不对,是那次! 他想起来了! “那次我都没知觉。”苏扬小声嘀咕了一句。 万没想到他认为最保守的,反而是最大胆的。 第812章 给右相放个假 苏扬往床上那么一躺,云千瑶紧张了。 孙丰毅也摊上事儿了! 朝堂的风风雨雨都闹到了这个地步,但孙丰毅这个身处漩涡之中的家伙,却一直跟那定海神针似的始终稳稳当当的。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先有二皇子,后又孙丰毅,这简直就是在皇帝的忍耐极限上反复横跳。 新一日的朝会上,众臣跟捂屁似的把自己的声音捂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人开口。 赵煊微微佝偻着身体,咳嗽一阵喝一会儿茶,然后又咳嗽一阵又喝一会儿茶。 同时,云淡风轻的翻看着堆积在案上的折子。 “看来,最近天下承平,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诸位臣工站也站累了,要不然都早点回去吧。”赵煊说道。 此时距离朝会开始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往常开朝会,站一个时辰的事情也多有发生。 对于这些臣子而来,各有各的招,并不觉多么的难熬。 但今天对他们而言,却有些难受。 皇帝那强大的气场像一根针始终扎在他们的脑后跟上,让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应对。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一个个的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 可这事,哪是他们能随便提的啊? 除了装死还能如何?! 满朝文武自然是有头铁的人,可在事态不明,皇帝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的情况下,他们的胆子也没有硬到直接去刚孙丰毅的地步。 皇帝不说话的时候,他们感觉像是一朵沉重的阴云压在头顶,无比的压抑。 可皇帝一开口,他们就更慌了。 什么叫天下承平了,现在这天下跟承平好像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吧。 朝堂乱,地方上更乱。 孙丰毅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来。 “臣……乞骸骨!” 赵煊满脸惊悚,“右相这是做什么?” “臣一时不查,差点酿出戕害同僚的惨事,臣无颜面对陛下,自请归乡养老。”孙丰毅沉声说着,一脸的懊悔之色。 赵煊轻轻舒了口气,右手在桌案上缓缓敲打着,“如此说来,朕的右相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是吗?” 不等孙丰毅开口,皇帝就继续说道:“可朕所了解的消息为何与右相的有些不同?” 孙丰毅仰头,带着一身的正气说道:“臣,愿自乞骸骨,可臣不愿蒙受不白之冤,请陛下明鉴。” “右相,先不要着急嘛,朕这话才刚刚说了一句,右相为何就显得如此急躁呢?”赵煊戏谑的看着孙丰毅,“右相,苏扬在望江楼遭遇刺杀可是事实?” “是!”孙丰毅没有狡辩丝毫,直接就非常痛快的回答了。 “是否是你在望江楼设宴,准备宴请苏扬?”赵煊语调悠悠,很平静的问道。 赵煊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皇帝,可在这一刻,他处处都透露着好脾气,像是一个好好先生一样,不管是神态还是语调,都是那么的柔和。 仿佛他不是在跟孙丰毅说话,而是正在说给他最喜爱的宠妃说话。 “是!” 孙丰毅跪在地上,刚毅的面容几乎快杵到了地板上。 “朕听闻,右相每至一处,可都会派人清场的,比朕出宫的排场都大。”赵煊说道,“既然如此,苏扬在望江楼遭遇了刺杀,右相为何又要在此地喊冤呢?” 孙丰毅很轻微的将脑袋杵在地面上,说道:“陛下所言皆非虚妄,臣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但刺杀苏大人并非出自臣的手笔,乃是望江楼一干人等所为,臣只是被栽赃加厚的。” 皇帝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柔和了,“右相辅佐朕多年,朕也不相信右相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朕的右相啊,望江楼好像也是你孙家的产业吧?” “如此确凿又明显的证据,朕也很为难啊!” 孙丰毅将头埋在地面上,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 但皇帝对孙丰毅的偏袒之意却非常的明显。 在这大殿之上,不管是谁都能很清晰的感觉到。 皇帝什么时候这么和声细语的跟臣子说过话? 完全没有! 可在今天,这样罕见的一幕,发生了。 孙丰毅是何许人,当朝右相! 有些臣子觉得皇帝跟右相这么说话,是合情合理的。 可在那些脑袋里面全长了城府的臣子眼中,这一出温和的对话,完全就是一场博弈。 孙丰毅用的是老套路,以退为进。 而皇帝来了一招,软刀子杀猪! 而且,清楚这个事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人。 而是这个大殿之上的大部人。 只有少部分脑子比较直,站在最后面皇帝几乎都看不见的人,才会用正常的脑子。 仅仅用表面上的现象去看待这件事,觉得此事很正常。 不管是皇帝,还是孙丰毅,两个人都表现的非常的自然随意。 可越是随意自然,对于那些心里头什么都清楚的人而言,就越是难受。 这事大了啊! 他们的眼里看着皇帝和孙丰毅的表现,心中却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皇帝都要对右相动刀了,他们这些人,也休想安生。 “右相为朝劳苦功高,怎能因为一件虽然证据确凿,但却不清不楚的事情就让右相归乡养老,朕若是答应了右相,满朝臣工会如何看朕,天下人又会如何评说?”赵煊忽然勃然大怒,左手砸的桌案棒棒作响。 “朕不允!” 皇帝震声喝道。 苟着头的孙丰毅嘴角微微一动,牵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臣……” 他刚刚要开口,却听皇帝接着说道:“右相故乡养老这事就不必再说了,朕不可能答应。但苏扬乃是六部尚书之一,此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也难安人心!” “我大宋的刑部尚书,国朝的中流砥柱,却隔三差五的遭遇刺杀,此事若不明不白的传过去,岂不是徒叫人笑话!” 皇帝的左拳砰砰砸在桌案上,说的掷地有声,满脸愤慨。 “这样。”赵煊略作沉吟,说道:“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右相就暂时不必上朝了,在家好生休息一段时间。你也年纪大了,就权当给自己放个假,钓鱼、养花,亦或者游山玩水,等身子养好,这事情也差不多就该有结果了。” “右相手中的政务也不必担心,你可以推荐一二人选,暂时接受帮你干着。” 孙丰毅刚刚有一些展开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像挂了一张人皮面皮。 看起来还有点儿阴森。 第813章 帝王心术 孙丰毅低眉敛目,将自己的脑袋几乎杵进了地板。 也许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谁都看不见自己此刻阴沉如水的表情。 皇帝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当点出让孙丰毅暂时回家养老这件事之后,他忽然间像是解放了灵魂一般,大谈特谈这些年孙丰毅为国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一桩桩,一件件,皇帝竟然记得无比的清楚。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大家赶紧准备回去商量对策的时候,皇帝还在絮絮叨叨的继续讲着,从十余年前的微末小事,娓娓道来。 元公公很贴心的为皇帝不时换上润喉茶。 这一讲,直接拖堂。 往常上朝不过三言两语的皇帝,在今天完全染上了一些老师的毛病。 往死里拖堂! 一直拖到第二节课都上课了,还不罢休,并声称体育老师生病了的那种。 然后第二节课继续开讲。 朝臣们揉着发酸的腿脚,眼睁睁的看着饭点到了,饭点过了。 午睡时间到了,午睡时间又过了。 从朝阳初升到日上三竿,并渐渐西斜,皇帝讲的唾沫横飞,好像还渐入佳境了。 这一通说,让他连脸上那浓重的病厌之色都好像褪了一些,看着竟有点儿生龙活虎的感觉。 但朝臣们快疯了。 哪怕是最遵纪守法的臣子,在此刻,内心深处都生出了造反的念头。 “哟,都这个时辰了啊!” 赵煊好像忽然间大梦初醒一般,喃喃念叨了一句。 人困马乏,昏昏欲睡的臣子们齐刷刷仰头看了过来,脸上皆绽放着希望的花火。 “朕再简单说几句!”赵煊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说道。 满朝文武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个个如丧考妣。 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臣子而言,今天这一遭简直就是最残酷的酷刑。 皇帝说是三言两语,还真就是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 这一次,皇帝很实在。 他好像忽然间才想起一般,对众臣又狠狠夸赞了一下孙丰毅。 然后为孙丰毅加封平章军国事,以示对这位老臣的荣宠。 孙丰毅与他爹,现在就只差了一个“重”字。 孙氏一门二相的传奇,到了今天,更升一步。 但不管是孙丰毅本人还是其他的臣工,对这个封赏,都没有表现出足够强烈的反应。 远远看去,好像站了济济一堂的僵尸。 满朝文武,一个个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呆滞。 “臣谢陛下隆恩!” 隔了好一会儿,孙丰毅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朗声喊道。 也不知道这位右相,在这短短的半日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竟让他连声音都沙哑了。 “右相不要有任何的压力,好好在家里先歇一歇,这天下的事儿太多了,仅凭右相一人什么时候能忙得完?只有养足了精神,养好了身体,才好继续为我大宋发光发热。”赵煊说的语重心长,完完全全一副为右相考虑的样子。 “陛下说的是!”孙丰毅平静说道,声音波澜不惊。 这位相爷,好像在瞬间返璞归真,无欲无求了。 “为陛下贺,为右相贺!” 众臣像是商量好的一般,这才齐声说道。 赵煊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很是和煦,可细看之下,却好像有些冰冷。 朝会到此终于结束。 这一次的朝会,大概算得上是大宋朝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次朝会了。 别无二例。 …… 小院的葡萄架下,苏扬躺在躺椅上,吃着云千瑶喂的葡萄,一边晃啊晃。 惬意又悠闲。 “孙丰毅荣升平章军国事?啧啧,不可思议啊这。” 赵艺弘蹲在旁边的石桌旁,正在细细挑选着他剪下来的葡萄,“是啊,我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他扭头看向苏扬,求证般问道:“苏兄,这应该能算是明升暗降吧?” 苏扬笑了,“何止是明升暗降,陛下这一脚可是直接将孙丰毅踢出了朝堂。平章军国事,无天下大事不过问,好好在家养老就行了。” “可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吧?”赵艺弘喃喃说道,“孙丰毅为相这么些年,爪牙遍布朝堂,他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就引颈就戮?” 苏扬吧唧着嘴,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呢?那是肯定的啊!” “不过,陛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嘛,孙鸣渠和孙诚先后犯事,如今孙丰毅自己也被你给狠狠算计了一回,陛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相比起一个一个的去砍掉孙丰毅的爪牙,这无疑是又直接,又比较快的一种方式了。” “别说是陛下了,就是我这个小小的尚书,想起要仔仔细细的盯着孙丰毅那些爪牙,然后一个一个定点清除,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可能等到我老死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把他们全从朝堂里面给剔出去!” “还是真对孙丰毅一个人更简单一些!” 赵艺弘若有所思,“苏兄想说的是不是树倒猢狲散,只要孙丰毅一倒,他那些爪牙就自折大半?”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吧,但殿下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孙丰毅下去,这右相之位可空出来了啊?肉就这么点,狼却那么多,狼群抢肉的战斗,能在短时间内就消解大半孙丰毅的影响力。”苏扬说道。 赵艺弘点了点头,想了想,却又说道:“可是苏兄,万一孙丰毅自己安排一个人上位呢?以他在朝中的影响力,想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很难。” “确实是这样的。”苏扬颔首说道,“可是殿下啊,您怎能忽略了陛下呢?” “陛下竟然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的亮出了刀,又怎么可能会做半途而废的事情呢?” 赵艺弘愣住了。 好半晌,他忽然幽幽说道:“真够复杂的!” 苏扬轻笑了一声,“殿下,别跟我演啊!” 给自己的退路安排的跟踏马蜘蛛结的网似的,密密麻麻,一环套一环。 这点事情,苏扬真不相信赵艺弘会看不明白。 比起暗潮汹涌的储位之争,这点事其实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牵扯到了几方的利益,又有谁有可能会出手,又会使什么样的手段。 只要细心一点,哪怕是挨个给他们画条线去连,都能连出个七七八八的事情真相来。 赵艺弘苦笑,“苏兄,我是真没有想那么透彻。” 苏扬挑眉,“奥,那赶紧好好捡你的葡萄,等会儿陪我一起去观看砍孙鸣渠的脑袋!” 第814章 孙鸣渠神一般的转变 没有人可以在黄景龙的手中撑过第二场。 苏扬是这么评价黄景龙的。 黄景龙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接二连三的事实证明,人家确实就有这样的一个实力。 孙鸣渠在被塞进刑部大牢之后,算是被黄景龙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当拄着双拐的苏扬和稍微易了一下容的赵艺弘走进刑部,翻开那厚厚的一本供状之后,两个人都麻了。 赵艺弘甚至不顾身份,当场就掀下脸上的面具问黄景龙,“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连八岁的事情上面都有!” “殿下!”黄景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微微躬身,说道:“八岁孙鸣渠蓄意打死一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也是死罪!” “我问的是,你怎么会连他八岁犯的事情都能审问出来?”赵艺弘重新说道。 黄景龙一本正经说道:“是他自己主动说的,很配合。” 赵艺弘当场人就麻了。 八岁犯得事情,主动说的,这事他怎么就那么的不信呢?! 孙鸣渠啊,京城中鼎鼎大名的名人,才华横溢,被誉为孙氏中兴的顶梁柱,被孙丰毅与其父两位相爷寄予厚望的子孙。 可听黄景龙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就跟个傻子似的,上赶着找死呢?! “苏兄,这话你信吗?”赵艺弘问正低头翻看供状的苏扬。 “信啊,怎么不信?”苏扬随口说道。 赵艺弘:…… 他算是看出来了,刑部的人在苏扬的带领下,正在一条不可思议的歪路上策马狂奔。 一个个,简直都跟魔怔了似的。 偏执,疯狂,心狠手黑。 孙鸣渠曾经多么狂妄的一个人,进了刑部大牢这才几天的时间,竟然主动把八岁犯的事儿都给交代了出来,这太不可思议了。 “苏兄,不是我多嘴,但这件事情我还是得给你提个醒!”赵艺弘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孙丰毅虽然暂时离开了朝堂,但他们父子二人,现在都是实打实的国朝元老,若是以苏兄严刑逼供为由发难,到时候恐怕陛下也很难糊弄的过去。” 苏扬笑了笑,“殿下糊弄这两个字用的甚秒!” “不过……”苏扬看向了黄景龙,“应该没有严刑逼供吧?” 黄精灵立马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那绝对没有!” “殿下,你瞧瞧,没有!”苏扬一脸和善的笑道,“殿下要对我们刑部的人信心,这都是能将干吏,怎么可能会使出言行逼供这种低级的招数。” 赵艺弘已经彻底的懵了。 孙鸣渠连八岁干的事儿都交代了出来,不是严刑逼供,还能有什么法子?! 他非常的难以置信,而且也真的想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可能。 苏扬大手一挥,“黄大人,既然殿下不信,就将孙鸣渠提出来,让殿下瞧瞧。” “喏!” “等等!” 黄景龙正欲转身,苏扬又喊道。 “派人把这些供状立马抄录百份,我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孙鸣渠做了什么事情,也让他死个明明白白。顺带,把明日午时,菜市口砍孙鸣渠脑袋这事也一并贴出去,让百姓趁早准备准备,过来瞧热闹。”苏扬吩咐道。 “喏!” 赵艺弘人已经彻底的麻了。 他讷讷说道:“苏兄,孙丰毅今天才从右相的位置上撤下来,你这立马就砍孙鸣渠的脑袋会不会不太好?” 苏扬一脸奇怪的看了赵艺弘,“殿下这个脑回路怎么跟我的就恰好相反了呢?” “如果能用孙鸣渠的死逼疯孙丰毅,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赵艺弘:“……好像是!” “这是我想当然的想法,就孙丰毅那个老狐狸的尿性,想要逼疯他应该不容易。”苏扬念叨道。 赵艺弘幽幽看向了苏扬,“那你问我这个不就是消遣我嘛!” “啧,殿下怎么能这么想?这就是纯纯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就算消遣谁,也不敢消遣殿下您呐!”苏扬笑着说道,“能逼疯孙丰毅自然是最好,可这厮如果不疯,其实也能凑合。” “爱子即将被杀,他难道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他若是做了点什么,岂不是又有把柄落了出来?” “事情再严重一点,也许我们能早点帮殿下您剪除一个对手!” 好像很正常的的话,可赵艺弘听着听着却听迷糊了。 “这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他问道。 苏扬摆手,“殿下莫着急,此事只是我随便的一点瞎想,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赵艺弘:…… 我是不着急啊,可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有点儿着急呢?! 此刻,赵艺弘总有一种苏扬为了帮他夺嫡,准备使一些歪门邪道的错觉。 而且偏偏他还想不明白,苏扬的这些歪门邪道准备怎么做。 脚步的踢踏声从大牢长长的甬道里传了过来。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孙鸣渠,神色萎靡的被两个差役带了过来。 “咦,真没伤痕?!”赵艺弘惊呆了。 孙鸣渠好像压根没有看到赵艺弘,自打他走过来,目光就直勾勾的落在苏扬的身上。 “苏大人。” 孙鸣渠开口,声音像是蚊子悄悄扇动了翅膀,小到完全不能再小。 “我错了!” 忽的,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为我曾经的狂妄感到由衷的羞愧,当此之时,我不知道我该说点什么,又还能说些什么,那就向苏大人磕头道歉吧。” 砰!砰!砰! 孙鸣渠动作迟缓,但磕头磕的格外用力。 赵艺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此刻的表情,大概像是一个拿石头木棍当武器的原始人,忽然在战场上看到了冒蓝光的加特林。 根本无法用语言去诠释他此刻的震惊。 “等会我会送你去相府一趟,见见亲人,你也好好劝劝他们。”苏扬坐的稳如磐石,很坦然的接受了孙鸣渠的三叩首。 这三个头,他完全有理由接受。 “谨遵苏大人之令,鸣渠别无所求,只求一个痛快。对了,临死之前,我想捐了相府所有的家资,以为军饷,助我军威,替我赎罪!”孙鸣渠虔诚说道。 赵艺弘:!!!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样诡异得事情,怎么可能会真实的发生?! 他悄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真疼。 这竟然是真的! 苏扬沉吟片刻,“你的这些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捐献家资,恐怕右相不会答应。” “我会试图劝说他们答应的。”孙鸣渠缓缓说道。 “好,我答应你。”苏扬颔首说道。 皇帝听了都会乐开花的好事,他怎么可能会拦着呢! 第815章 相府门前的狗 赵艺弘人彻底的麻了。 看着眼前谨言慎行的孙鸣渠,冷不丁的他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他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答案。 可这一切又活生生的发生在他的面前,非常直观的告诉他,这是真的! 孙鸣渠啊,这是曾经那个连普通百姓都恨不得搜刮下来几层皮的孙鸣渠啊! 可他现在不但老老实实的认罪,竟然还主动提出要贡献家资,以充军用。 当匆匆而来的种康带着人将孙鸣渠带出去之后,赵艺弘几乎是急不可耐的问苏扬,“苏兄,你必须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当你如果真正知道答案的时候,应该会比较失望。”苏扬幽幽看了赵艺弘一眼,低声说道,“有些东西,其实只能看表面上。” 赵艺弘很坚定的摇头,“不不不,我觉得你说错了。发生在孙鸣渠身上的转变,绝对不能仅仅用表象去看待,我真的太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 苏扬笑了笑,“不是我怎么做到的,这是黄大人做的,我只不过是稍微提了一点建议。但没想到黄大人在此道的悟性竟是格外的高,一点就透。” “我不管这是你们谁做到的,我现在就好奇你们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转变?”赵艺弘问道。 “请殿下附耳!” 附在赵艺弘的耳边,苏扬很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听完原因之后,赵艺弘呆如木鸡。 “这样真的可以?”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苏扬口中轻啧一声,摆手说道,“事实就是如此,当一个人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深渊,忽然间看见了光,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光的指引前行的。” “我不过是让他绝望,然后给了他一道光,仅此而已。” “但这手段不是什么光明的手段,殿下没事干的时候还是尽量少用。” 被苏扬这么一说,赵艺弘现在就想找几个人试一试。 这手段听着太邪乎了。 他虽然得到了答案,但却越发的怀疑了。 “殿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孙府看看?”苏扬打断了赵艺弘可能继续的追问,转而问道。 这个事确实不宜多做讨论。 这种类似于催眠术的手段,若是被皇帝知晓,可能又会是一件比较糟糕的事情。 赵艺弘还在反复推敲苏扬那个答案的可行性,闻言随口说道:“我无官无职在身,好像不太方便跟着你们去孙府吧?明日你砍孙鸣渠脑袋的时候,我在过来看吧。” “也行。”苏扬说道。 …… 种康已经准备好了人手,正在前院等着苏扬。 为了应对路上可能发生的一些不确定情况,他抽调了刑部半数以上的人手,浩浩荡荡,气势威武。 “大人,可以出发了!” 种康上前拱手说道。 这小老头越发的仙风道骨了,官服都已经难掩他身上那一股跳出五行外的气质了。 “走吧。”苏扬一介庸夫俗子,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种康。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刑部,奔着右相府而去。 他们所经过的所有道路上,正有刑部会同下面各衙门的差役正在紧锣密鼓的张贴孙鸣渠的供词。追求效率的苏扬,也深刻的影响了黄景龙等人,尤其是最近真把跑腿当成了事业的龚名。 张贴供词这个事就是龚名在负责,衙门那边有人在抄录,这边就直接开始了张贴。 龚名现在应该算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既然脑子真的不行,那他就老老实实的做跑腿的事,且一定要把效率给干上去。 这段时间,苏扬交给他的差事,但凡只是涉及到跑腿的,他都干的很完美。 右相府。 当苏扬等人浩浩荡荡而来的时候,瞬间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引得右相府瞬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守在外面的护卫,一个个如临大敌。 右相府最近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上面的人抓耳挠心,下面的人也不好受。 “大公子!” “是大公子!” “大公子回来了!” 当护卫们看到孙鸣渠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一个个瞬间激动的不行。 闻讯而来的几个管事更是激动的泪眼婆娑,一把鼻涕一把泪。 孙鸣渠神态古井无波的看着宏伟的右相府,忽然对苏扬说道:“其实来了,我反倒是不太想进去了。” “还是进去看看吧,凡尘俗世也就这点亲情难以割舍了。”苏扬宽慰道。 看着此刻已完全脱胎换骨,好像入道了的孙鸣渠,苏扬心中冷不丁的升起一丝罪恶感来,这竟然是他的杰作,难以相信。 就这么典型的例子,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了。 一点也不像是个野路子出生嘛! 孙鸣渠微微颔首,落后苏扬半步说道:“苏大人请。” “走吧,走吧,客气什么。”苏扬说道。 他与孙鸣渠联袂走向了右相府正门,在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刑部差役。 那三名闻讯而来的管事,迅速扔掉手中的武器,急匆匆迎了上来。 “大公子,他们没把您怎么样吧?” “有没有哪儿伤到?哪怕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伤痕都算!老爷一定会给公子讨回一个公道的。” …… 三个管事围着孙鸣渠就是一通七嘴八舌的询问,完完全全把苏扬给搁在了一旁,眼里都根本就没有放进去。 苏扬好整以暇,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幕。 孙鸣渠这么配合,他也就稍微给点的面子。 只要明天将他的脑袋一砍,从前的恩恩怨怨也就过去了。 “我无碍,诸位别挡着苏大人的道!”孙鸣渠伸手扒拉了一下三名管事说道。 三个管事顿时大眼瞪小眼,一个个好像幻听了一般的表情。 “大公子,您何必去理会他!”有管事不屑说道,“小人们早就知道他就算是抓了公子您,迟早也会老老实实,礼遇有加的将公子您给送回来的,如今您看,这不就成了嘛!” “一个小小的侍郎,还真把自己给当一回事了。这次侥幸捡回一条命,他也该学着老实点了,整天跟疯狗似的,不管逮住谁就咬!” “也不看看公子您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岂是他一个刑部侍郎就可以随便撒野的地儿!老爷那是懒得跟他计较,否则,就这条狗命早剁他八百回了。” 这几个明显将事情理解错了的管事,逮着苏扬就是一通狂喷。 不过苏扬也完全能够理解他们。 相府门前的狗,除了皇帝,逮住谁不敢咬一口? 说他是狗,可这些人狗起来可比他凶多了。 第816章 老少狐狸的争锋相对 孙鸣渠神色淡然的看着三个管事怼着苏扬一通狂吠,轻声说道:“我能否请苏大人替我杀了这三个贼子,为民除害,清一清我父亲身边的污秽。” “我手上现在不想再沾点滴之血。” 三名管事:??? 苏扬挠了挠脖子,总感觉孙鸣渠这话说的好像哪儿有点不太对劲? 你手上不想沾血,就让我动手杀人,你这逻辑很孙鸣渠啊! 苏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在经历了他的良好教育之后,性格确实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但一些骨子里的东西犹存。 若不是明天就要砍他的脑袋了,苏扬严重觉得他还需要再深度教育一下。 打了个哈欠,苏扬抬手说道:“相府管事意图攻击官差,被乱箭射死!” “苏扬,你敢!”有管事怒吼道。 他们似乎还觉得苏扬不敢杀他们。 “大公子,您怎可帮苏扬这个狗官说话?” 不够很可惜,他们的自负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就在他们准备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群弓箭手拥了上来。 在三步的距离外张弓引箭,将那三名管事当场打成了马蜂窝。 扎的跟那稻草人似的,看着就挺瘆人。 苏扬抬脚越过了那三名管事的尸体,冲孙鸣渠说道:“孙公子,请吧。” 孙鸣渠颔首,昂首挺胸走进了右相府。 府门外那些家丁慌慌乱乱的守在一旁,却拦都不敢拦一下。 毕竟有那三名管事的前车之鉴在前,没有人想死。 此后,苏扬与孙鸣渠无比顺畅的走进了右相府,直到前院主厅,再无人阻拦。 前厅,孙丰毅闲坐饮茶,一派超然物外之态。 “下官苏扬,拜见孙相!” 苏扬进去后,相对比较客气的给孙丰毅行了个礼。 哪怕明天就要砍了人家的孙子,可孙丰毅这厮始终还是他的上官。 关键人家现在是典型的元老,脑门上顶着平章军国事的头衔呢,表面功夫还是得有。 孙丰毅眼帘低垂,看都没有看苏扬一眼,“这才两天的时间,苏大人就行动自如了,看这样子,这伤也不见得有多重,是吗?” “哎,这还真的是孙相误会了,我内伤极重,差点呕血而死。可陛下交代的差事拖不得,下官也不能躺在床上,将这些事一直放任不管。”苏扬笑呵呵说道。 孙丰毅眼帘轻抬,扫了苏扬一眼,“如此说来,望江楼的刺客是你安排的?” “孙相怎能听不懂人话呢?我安排刺客杀我自己,还差点呕血而死,到如今还行动不便,完全没有这样的道理啊!”苏扬说道。 这老家伙,真是要奔着成精去了。 “如此说来,看来真的是老夫错怪了你,苏大人劳苦功高,甚是辛苦!”孙丰毅说道。 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满拆嘲讽。 但苏扬最近也算是修炼有成,听了也就听了,耳朵里根本进不去。 “苏大人今天摆的这又是什么阵势?”孙丰毅放下茶碗,漫不经心问道。 苏扬侧开身子,将孙鸣渠让了出来,“孙鸣渠虽是寻常布衣,但他是孙相您的儿子,老孙相的孙子,尽管他对自己曾经的罪状供认不讳,但下官也不好不声不响的下了判决。” “这不,今天找了个机会,带他见见孙相。依律,孙鸣渠明日当行刑问斩。” 孙丰毅的手腕微微一抖,目光瞬间变得犹如毒蛇般阴狠。 “苏大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孙丰毅咬牙说道。 苏扬连连点头,“还真听过,这后面一句,不就是莫欺少年穷嘛,孙相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我说倒是比较恰当。” 孙丰毅嘴角轻抽,“呵……呵……哈哈哈哈!” 他像是羊癫疯犯了一般,先是抽搐着冷笑了两声,接着放声大笑。 完全收不住的那种大笑。 苏扬撇嘴,双手扶稳拐杖,默默看着。 这老头,挺有意思啊! “父亲,儿子不孝,自愿俯首认罪,请父亲节哀。”孙鸣渠说道。 他的这一句话,才让孙丰毅像是着了魔一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他面色一片阴沉,死死的盯着孙鸣渠。 孙鸣渠眼中无悲无喜,平静说道:“儿子自觉曾经所做的那些事,罪孽深重,难逃天地法则,故而伏首请诛,以死谢罪!” 孙丰毅的表情瞬间像是见了鬼一般。 好半晌他才面目狰狞,双手死死扣着椅子,吼道:“你刚刚说什么?” “儿子自知罪孽深重,自请以死谢罪!”孙鸣渠很平静的有重复了一遍。 孙丰毅忽的恶狠狠看向了苏扬,“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这事问的苏扬就很冤枉了,“孙相,这事您可真别赖我!您瞧瞧,孙鸣渠这身上一没伤痕,二没伤口,不但一点事儿都没有,在狱里这些天还胖了呢。” “孙相啊,这人跟人有时候真是有区别的。” “别的例子我也不知道,我就举个远点的例子吧,人家释迦摩尼是吧,好好的太子当着当着忽然间就不干了,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这事,你是不是也想不通?那可是太子啊!” “您现在就跟难以理解释迦摩尼一样,也同样无法理解您的儿子。” “对于大部人而言,牢狱那就是死亡的囚笼,可那个地方在孙鸣渠的眼中显然不是这样的,他悟了!” “在牢狱之中他悟了人生的真谛,参透了世间奥妙,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我觉得我应该猜的没有错。” 孙丰毅面色阴沉沉的,杀气四溢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扬,说道:“苏扬,你别在老夫面前耍嘴皮子,我儿若死,老夫让整个天下陪葬!” “您随意,大宋律令并非是开玩笑的,孙鸣渠对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供认不讳,本官必须依照大宋律判决。”苏扬轻哼一声说道。 还威胁,威胁劳资管用的话,我恐怕都长不到这么大。 宫里有个老头现在可就盼着你做出点什么事儿呢! 想做就赶紧的吧。 争取路上还能给儿子做个伴啥的。 “孙鸣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抓紧办吧!我与孙相看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就不多说了。”苏扬说道,“来人,替本官保护着点儿孙公子,我去外面溜达溜达,散散气味。房子这么阔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味儿会这么大。” “苏大人请稍后。”孙鸣渠忽然喊住了苏扬。 “父亲,如今我大宋前线战事吃紧,民不聊生,儿臣想请父亲捐出家资,以助我大宋军队!”孙鸣渠一脸认真的对孙丰毅说道。 “你说什么?!”孙丰毅忽的一下跳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要不是那椅子质量挺好,他可能就一把抓碎了! 第817章 京畿大地震 “苏扬,老夫不得不佩服,你可真是好手段。”孙丰毅恶狠狠说道。 这前后两件事,让这个气质儒雅的老头子都整的面目狰狞了。 “哎,等等。”苏扬喊道,“孙相,您可真别冤枉我了,这事跟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完全是孙鸣渠在大彻大悟之后,很纯粹的出于自愿的行为。” 孙鸣渠适时点头,应和道,“是的父亲,这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 “在我临死之前,我想做一点好事,弥补一下我曾经犯过的累累罪行。” “但我思来想去,犹如蛀虫一般的我,身无长物。唯一能惦记,仅是家里这海量的财富,儿子也不求父亲全部都献出去,稍微献个三五成,我想应该也足够三五十万大军两年的军饷了。” 孙丰毅呆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孙鸣渠,好像今天才认识这个儿子。 “这真是你自己的想法?”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的父亲。”孙鸣渠点头说道。 孙丰毅一副好似生无可恋,却又像是悲痛的表情,仰天长叹一声,说道:“好,我捐!” “儿子谢过父亲,见过父亲,儿子的心愿已了。稍后我去见见母亲与祖父,便离去了,请父亲勿送,勿念。”孙鸣渠撩起长袍,郑重的给孙丰毅磕了一个。 看着这一幕,苏扬的心中稍稍有些感触。 但也仅仅只是一丁点的感触,他的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字——假! 他那些学的不太正经的手段,他还是比较自信的。 可孙鸣渠不是个蠢货,恰恰相反这厮的脑子还挺灵光。 在没有彻彻底底的将这家伙送上西天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孙鸣渠在走进孙府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苏扬都仔细甄别了一些。 惊奇的是,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毛病。 好像这家伙真的一下子就无欲无求了。 这样的结果,苏扬其实是三成的相信,七成的怀疑。 按道理他的那点手段,其实是没有这么绝对的。 这基本上就已经是变数的前兆了。 搞的苏扬不得不再多防他一手。 此后,孙鸣渠跟他祖父,那位老孙相,他的母亲一次告别。 倒是并没有再引起什么波澜,一切相对比较顺遂。 也就是孙丰毅那始终像看死人一般看他的眼神,搞的苏扬心里很是不畅快。 …… 这一天,京畿震动。 孙丰毅退出朝堂,转头其子孙鸣渠就因为林林总总两百零三条罪状被判明日问斩。 京师之中,可以有人不知道孙丰毅当的是个什么官,但鲜少有人不知道孙鸣渠的。 这一天,繁华的京城从南到北,说的全都是这父子二人。 知情者多说两句,顺带捞个茶钱。 不知情者,只顾着拍手叫好! 总之这一天的京城比过年还要热闹,时不时的就能听见爆竹欢响。 最最离谱的是,竟然还有好几家勾栏瓦肆,为庆祝此事,宣布当天半价。 被有间茶楼的营销手段快逼疯了这些商肆,如今是什么热点都敢蹭一蹭了。 苏扬得知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的胆子是真的邪啊! 人家孙丰毅可还是宰相呢! 而且还是比寻常宰相更厉害的那种。 这帮人为了银子是真的不怕被拆店呐! 转过头,被这些人提了个醒的苏扬,就派人给莫小刀送了个口信。 有间茶楼今明两天也搞活动。 只要有骂孙家的诗词文章,全场消费一律免单! …… 禁宫。 赵煊又在偷偷摸摸的和齐王聚在一起下棋、喝酒。 已近秋日,但御花园里却正是繁花烂漫之时,甚至比夏天还要繁盛。 也许那些花儿也想趁着这仅剩的光阴,绽放更多的美丽。 “苏扬这一手阳谋玩的比朕漂亮。”赵煊喝了口酒,摇头晃脑的说道,“该你了,王兄。” 齐王捻起一枚棋子,斟酌再三这才缓缓落子,“这小兔崽子,也就有点儿小聪明,登不得大雅之堂。” “你没有必要这么护着他,朕也看好他。”赵煊观察着棋局,随口说道,“兵我给你准备好了,明日随机应对吧。朕啊,真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幕,有时候朕就想着,要不然从这个椅子上下来算了。” “可左右又一想,朕若是下来了,他们兄弟几个恐怕会打的更凶,厮杀的更惨。祖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甚至有可能从此四分五裂,不复一统。” 齐王不动声色,在皇帝落子之后,缓缓跟着落子。 “你倒是稍微说点什么嘛!老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念念叨叨有什么意思?”皇帝抬头,无语说道。 齐王轻笑,“陛下怎么忘了,你我也是一母同胞。” “你没有那样的野心,朕知道,赶紧收起你那些没用的花花肠子吧。”赵煊有点儿不耐烦了,“听你这么说话,我就来气。朕现在确实是皇帝,可也是你的兄弟,如今就连你跟我说话都反复思考。朕啊,可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嘿,也就苏扬那个混蛋玩意儿,还敢在朕的面前信口胡言,大放厥词了!” 齐王摇头说道:“谨言慎行,并无大错,苏扬现在仅仅只是因为年轻。若是他年纪稍微大点儿,再如此说话,陛下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皇帝认怂,抬手说道:“行行行,跟你说话实在是扫兴的紧。喝酒,别那么多罗里吧嗦的东西。” “太医和苏扬都建议你少喝点酒。”齐王说道。 皇帝扭头,眉头狠狠一皱,“这也不多啊,不过才一斛而已。” “将袁弘慈暗中调进来吧!”齐王转而说道。 “不行,他得替朕守着京城的大门,以防那些贼子从外调兵。”皇帝说道,“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玩意,他给孙家那老东西既然都已经下毒了,那就下点儿厉害的,彻底给毒死。” “费尽心机的下了个毒,竟然只是让那老东西瘫痪在床,反倒是搞得朕不上不下的不知如何处置!” 齐王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晃,一脸的诧异,“孙家那老头的毒是袁弘慈下的?” “你不知道?奥对,你应该不知道。”赵煊摇头说道,“苏扬给的方子,袁弘慈派人下的毒,这些事朕都清清楚楚的。你是不知道朕知道这个事之后,急的跟踏马百爪挠心似的。” “两个蠢货,下毒都不会!朕那时候差点就派人亲自去下毒了,都怪那个该死的史官。” “跟个贼似的,老是鬼鬼祟祟跟在朕的身后,朕迟早砍了他。” “孙家这颗长在朕身上的毒疮,竟然穷尽我们这么多人的力量,都有些无可奈何,朕有时候是真觉得怕啊!” 齐王表情渐渐呆滞…… 第818章 明日事 在这座浩渺如烟的京城中,藏了无数的秘密。 可直到今日齐王方才知道,那些他所以为的秘密,对于皇帝而言,好像根本不能算是秘密,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陛下,既然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有所行动?”齐王禁不住问道。 那些放到了他眼皮子底下的阴谋诡计,他要是知道,肯定早就给砍细碎了。 可他这位胞弟,大宋当今皇帝竟然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很平静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齐王就很费解了,他想不通皇帝到底是怎么做到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的? 赵煊轻笑了一笑,“王兄啊,你看你这个耿直的性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是听不到耳朵里去!若是凡事都能像是带兵打仗一般简单,治理这偌大的国家可就太轻松了,朕这个皇帝整天无所事事都可以。” 对于这番话,齐王有不同的意见,“陛下,带兵打仗可一点也不简单……” 皇帝有些郁闷,“朕就是举个例子!” “我知道陛下你是在举例子,可带兵打仗,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齐王强调道。 对于自己专业的事情,齐王不允许发生这样的误会。 而且这样的认为,也不应该有! 尤其是皇帝! 赵煊默默看着齐王,“是不简单,朕口误了。” 齐王这才作罢,嘟囔道:“臣也希望这种事可以简单一些,可它就是简单不了。北莽来势汹汹,在我边疆肆无忌惮的屠杀我大宋百姓,臣每每想起就夜不能寐。” “这些事,若是可以简单一些,我大宋边疆哪里还会有这些忧患。” 赵煊彻底沉默了…… 许久他好像才狠狠下定了决心一般对齐王说道:“朕可以向王兄保证,待朝中安危,并倾国之力助你稳定边疆,击退北莽。打进北莽的土地就不要想了,我们虽有国力,但暂时没有那样的武力。” “朝中不稳,朕难以如臂指使驾驭朝堂,单单只是那些子虚乌有的绊子就能拌住我们的手脚,让我们无法立下寸功!” “达不到任何的战果,反而还会劳民伤财的战事做了又有何益处呢?” “朕这个皇帝做的悲哀啊!” 齐王目光中流露着些许的诧异。 他是皇帝的胞兄,可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皇帝原来一直藏着这样的想法。 他是庆幸的,但也有些担忧! 皇帝如果心存着这样的想法,接下来,恐怕是要真的人头滚滚,杀翻整个京师了。 憋了好一会儿,他沉声说道:“待朝中安稳,一切皆指日可待!” “王兄可知,朕为何能这么坚定的下这个决心?”赵煊忽然有些戏谑的问道。 “陛下幡然醒悟?”齐王试着问道。 赵煊的脸色陡然黑了下来。 他嫌弃的撇了撇嘴,“王妃看来真的很有必要教一教王兄,怎么好好说话。” “臣也就是说话直了一些!”齐王说道。 赵煊眼皮翻了翻,你这叫说话直了些? 人家就算是再直性子的说话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朕忽然间幡然醒悟,那听你这意思,朕以前得是有多么的昏聩无能? 被齐王这一菊花给怼的,皇帝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 “既然不是这个,那是因为什么?臣想不到。”齐王问道。 “苏扬!”皇帝没好气说道。 “苏扬?!”齐王微微一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小子是朕的一员福将,他好像总有化险为夷,逆转局势的神奇手段。最近发生的那么多的事情,只要到了他的手里,总能给朕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说起苏扬,赵煊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如果仅仅只是一两件事情,那绝对是巧合,可王兄看看苏扬所做的那些事情,不管天下人是怎么看的,但朕,甚是满意。” 齐王点了点头,“苏扬,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家伙。”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老了,年纪大了,他们的眼中已经装不下朕这个皇帝,装不下我大宋了。他们眼中如今剩下的,仅仅只是自己的功名利禄。”赵煊幽幽长叹一声,“能改变这个朝堂的,能让朕还看见一些希望的,仅有苏扬等为数不多的几人。” “朕不想将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烂摊子交给朕的儿子,然后酿造亡国之祸!” “在朕死之前,朕,要给这天下换个颜色,换个朕觉得舒服的颜色。” “然后将这一片朗朗乾坤好好的交到朕的儿子手中!”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又也许是坐在皇帝对面的人是齐王。 皇帝今天的话显得格外的多。 他的心里好像憋了千言万语,可却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倾听对象。 而齐王,今天就是一个最佳的倾诉对象。 可以让皇帝肆无忌惮的将他的那些心里话,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但直性子的齐王,面对皇帝的这一番倾诉,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闷头想了好一会儿,举杯说道:“臣敬陛下一杯!愿我大宋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皇帝放声大喝。 “朕,这一生的目标,就是让我大宋万寿无疆!” “可惜啊,朕是半个废物啊!” 齐王劝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陛下,如孙家这样世家门阀,实在是过于嚣张了一些。” 赵煊:…… “明日,不管是老二还是老三,只要他们胆敢插手一丝,全部羁押,从属一个不留。”赵煊的声音陡然冰寒了下来,对齐王吩咐道。 本想跟齐王好好说说心里话,但这个直性子的玩意,太败心境了。 搞得他一点说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了,既然如此,那就再交代交代正事吧。 这件事不交代清楚赵煊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踏实。 对于这件事情,他细细思量过后,始终觉得有些不太踏实。 “陛下放心,明日城内交给我,绝对不会出一丝一毫的纰漏。若有,臣,自刎谢罪!”齐王霍然起身,大喝声中一腔血勇显露无疑。 “少放你娘的屁,尽力而为便可,朕还等着你再度率军北上,定我大宋江山!”赵煊斥责道,“年纪越大,越是听不得死这个字了,以后少在朕的面前拿此事吹嘘。” 齐王无声一笑。 这种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其实在年幼之时他们兄弟二人真的很好,从来没有发生猜忌这种事。 这种隔阂和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齐王都已经记不清了。 第819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盛夏时节,天气无比燥热。 闷在锦衣华服下的士子佳人们,个个满头大汗,像是在蒸桑拿。 但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们,在今天却毫不在乎这令人难熬的天气。 一个个顶着烈烈骄阳,前簇后拥的挤在大街上。 他们的视线交汇处,禁军的将士们正在布置防御。 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刑场保护的仿若铜墙铁壁。 而在禁军的里面,还有大量的刑部差役在活动着。 他们防守的区域更小,几乎做到了一步一岗的地步。 大宋立国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场行刑,能吸引来如此众多的才气佳人观看。 但在今天,这个第一有了。 只因,今日要被斩首的人,是右相孙丰毅之子,京中声名斐然的贵公子孙鸣渠。 孙鸣渠,说一句京中才子佳人的领头人其实也不为过。 一声铜锣开道。 在正当午时之时,浩浩荡荡的刑部队伍来了。 摩肩接踵的人群,瞬间齐刷刷掂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朝着队伍的方向看了过来。 有人高呼着孙鸣渠的名字。 只是不知是在欢呼,还是在为孙鸣渠喊冤。 苏扬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那把被龚名打磨的无比锋利的长刀就搁在他的膝盖上。 “大人,到了!” 黄景龙挑起轿帘,露了半张脸对苏扬说道。 假寐中的苏扬,缓缓睁开了眼睛,“走吧!” 他拎着刀下了轿子,带着王朗和楚项这左青龙,右白虎上了刑场。 围观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的骚乱。 “那个就是苏扬?” “拎着把刀上刑场,他这到底算是刑部尚书,还是刽子手!当上书弹劾之!” “同往,同往!往死里弹劾他!” “孙鸣渠公子才华横溢,若无苏扬横加阻挠,必将成为下一代国之众臣。可如此人杰,竟然夭折在朝堂争斗之中,实在可惜,似苏扬这等靠卖官鬻爵的奸佞,就该碎尸万段!” “弹劾他!为我等士子争一口气!” “呸!” “一群不要脸的玩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苏大人是奸臣,你们又是什么狗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恬不知耻,苏大人忧国忧民,你们又做过什么!” “说苏大人是奸臣,我看你们连猪都不如,猪起码还有双眼睛,你们那眼都是瞎的!”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 苏扬的出现,像是泡腾片扔进了水中,瞬间引发了围观人群的巨大混乱。 羽扇翩翩的公子佳人纷纷为孙鸣渠打抱不平。 而没有显赫身份,没有才名的百姓却一边倒的拥护苏扬。 士子们嚷嚷着弹劾苏扬,而百姓们的手段就很是简单粗暴了。 看不顺眼就直接上手,揍他够日德! 在真正的好戏上场之前,围观群众就先上演了一场好戏。 争斗像是被风吹动的麦浪,瞬间传染了前后两条街道。 自持身份的士子们那是百姓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的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偏偏周围的人群实在是太多了,百姓更是数倍于他们。 他们没有还手的机会便罢了,连个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禁军迅速出动,可对这样闹哄哄的场面,他们也有些束手无策。 最后只能退后,继续守着自己的阵地,只让混乱不波及到刑场。 周围这么大的动静,苏扬好像根本就没有发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又在椅子上躺了下来。 那些拥护孙鸣渠的士子,苏扬很希望百姓们能多打死一个是一个。 这些人啊,都是朝堂的未来,可竟然一个比一个眼瞎。 苏扬现在借机弄死一个,日后的朝堂就多安全一分。 连起码明辨是非的本事都没有,他们怎么能做好一个官? “苏大人,还请制止他们,那些士子是无辜的。” 不远处被百十名刑部差役团团看押的孙鸣渠,忽然开口喊道。 自打他不张狂之后,好像随时随地脸上都带着仁慈的色彩。 苏扬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笑的很是嘲讽! 孙鸣渠啊,他现在竟然跟他说那些士子是无辜的。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孙公子,本官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苏扬起身,走到了孙鸣渠的面前,直视着那双充满仁慈的双眼,问道,“你觉得一个屠杀无数无辜百姓的恶贼,忽然间有朝一日幡然醒悟,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觉得这样的人值得原谅吗?” “值得的!人皆有一颗向善之心,从前种种,皆是过往。只要他从现在起,一心向善,我觉得是应当被原谅的,更应该著书立传,为后人所树立典范。”孙鸣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你不觉得这个事很可笑吗?”苏扬蹙眉问道,“他恶贯满盈啊!” “可他已经幡然醒悟了!”孙鸣渠说道,“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是不一样的。” 苏扬微微点头,这话让他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 “我觉得你的心里应该装满了屎,你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也真的是难为你了。”苏扬嘲讽说道,“可笑啊!恶贯满盈的贼子,到了你的口中竟然成了好人,不可思议。” “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忽然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劝他人向善。而你,绝对是对的,是好的,是应当被著书立传的,我真挺佩服你的。” “你是在强调你自己吗?” 孙鸣渠神色古井无波,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和尚。 “苏大人,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人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也不应该彻底的否决别人的认为。”孙鸣渠说道,“我觉得似我这样的人,应该被宽容,让他活着慢慢赎罪。” “你说的很有道理。”苏扬忽然说道。 孙鸣渠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苏扬。 苏扬冷笑一声说道:“我这人也一向乐善好施,对于似你这样的人,我一贯的原则是,送你上西天。原谅你们那是佛祖的事情,而我,只负责给佛祖打包快递,送你们去见他。” 说完,他忽然逼近了孙鸣渠,低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幡然醒悟了,但现在都不要紧了,你没有机会了!” “你是不是胸有成竹,笃定一定会有人救你?”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悄悄告诉你一个消息,要杀你的,是陛下,可不是我!” “奥,不对,陛下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杀了你爹,诛了你的九族!”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820章 明摆着的困局 令苏扬有些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在孙鸣渠的脸上看到过分的震惊。 他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内心古井无波的佛子,已经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我知道。”他沉默了片刻说道。 苏扬轻轻挑眉,这话说的就非常的有意思了。 “即便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也会不知道,那怕我的父亲看不透,我祖父也一定会看明白的。陛下要杀我,但他更想要杀的,是我父。”孙鸣渠摇头说道。 苏扬不得不点头表示钦佩,“果然,这就是豪门贵胄真正的底蕴啊!两世宰相,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让我好好猜猜,接下来你们应该是要清君侧了吧?” “救你的人在哪呢?赶紧让他们出来,我这都等的实在是是有些着急了!” 孙鸣渠却不说话了,仰头闭目养神。 苏扬见此,撇了撇嘴,转身上了刑场。 在监斩官的位置上坐定,苏扬拿起令箭直接扔了下去,“行刑!” 多余的废话,他也不太想说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两种情况,反倒让他显得像个煞笔一样。 尤其是看着孙鸣渠那张胸有成竹的脸时,这份感触就更加的深厚了。 让他心里无比的拧巴。 而细细剖析这份拧巴的根源,却又是苏扬对自己的不自信。 步步为营准备了这么久,他觉得一切都已经算计的稳稳当当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可看着孙鸣渠那张脸,他这内心忽然间又不太确定了,总觉得好像哪儿会出点问题。 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感受。 “行刑!” 差役高声呼喝了一声,回音传出去老远。 面色平静的孙鸣渠被推了上来。 他的姿态让苏扬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很荒诞的感觉。 好像孙鸣渠是一个慷慨就义的英雄,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奸佞。 这感觉真是扯淡扯出天际了。 他是立志要做一个奸臣,可他的心中有一杆秤,拎的清楚是非黑白。 “跪下!”差役暴喝一声,一脚揣在了孙鸣渠的小腿上。 但却并没有成功。 孙鸣渠的身体只是摇摆了一下,并没有彻底的跪下去。 这模样,让他更加的像是一个英雄了。 苏扬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目光扫过周围混乱的场面。 救他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这刀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他们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擒贼先擒王,他们应该是想要杀自己,制造混乱,然后再救孙鸣渠才是! “跪下!!!” 差役加重了力气,又是一脚踹了下去。 这一脚的效果立竿见影,孙鸣渠承受不住痛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但变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在孙鸣渠的膝盖接触木板的瞬间,下面忽然间塌出来一个洞。 孙鸣渠径直掉了下去,转眼不见踪影。 “卧槽!” 苏扬急忙起身跑了过来。 他曾经在影视剧中看到的情景,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真的。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小心!” 一直仅仅跟在苏扬身边的楚项,忽然间一肩将苏扬撞翻了过去。 就在苏扬跌落的瞬间,数支巨大的弩箭扎在了行刑台上。 “床弩?!”苏扬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欠楚兄一条命!” “先不要说废话,赶紧撤!他们能将床弩这种大型武器运进城中,肯定早已做好了布置,我们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楚项大声喊道。 苏扬就地两个翻滚,躲到了柱子后面,咬牙说道:“我不太甘心!” “他们哪怕是在下面挖地道肯定也不会挖出去太远,还能追得上!” 王朗护住苏扬的右侧,一边紧张的观望着周围,一边说道:“下面情况不明,贸然进去只会徒增伤亡!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劫法场,那就肯定会有更加万全的手段。” “如果兄长决定暂时不撤退,那当务之急,就必须先找出隐藏在人群中的敌人,还有他们的弓弩手藏在什么地方!” 苏扬伸手指向了南边,“箭矢是从西南方向来的,那里能架设床弩的就那几座楼。” 想了想,苏扬沉声说道:“收拢人手,先派一路禁军出去,把那些弓弩手除掉!” “好!”王朗没有再反对。 但他刚准备走,就被楚项给拦住了,“别糊涂,如今敌我不明,周围有数万的百姓,我们根本都施展不开!” “我们会顾忌百姓的性命,可敌人不会顾忌!” 这话像是给苏扬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他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正在四处慌乱逃窜的百姓,心中突觉有些悲凉。 有些后悔! 他千辛万苦造的势,反而成为了别人的势。 “恐怕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苏扬喃喃说道。 经过楚项这么一提醒,他这才猛地想明白。 敌人就是想要利用百姓的混乱,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在这里。 “先撤!”楚项沉声说道,“另寻机会!” 苏扬深吸口气,哪怕是再如何的不甘心,他也只能先强行压下来,“撤!” 他的话音刚落,忽见四方火气。 数声轰鸣,刑场周围的房子瞬间全烧起来了。 巨大的火势阻挡了百姓的去路,让本就混乱的人群,瞬间更加的混乱。 “他们早就在这些房子上浇上了油!”王朗失声喊道。 苏扬看着这一幕,恨到咬牙切齿,怪他! “掩护百姓撤离!”他大吼道。 “太多了,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王朗眼中带着绝望。 苏扬准备的其实也算是很充分了,足足有一千的兵力在护卫着这座刑场。 可一千的兵力和周围数万的百姓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况且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谁又会听他们的话呢? 根本没有人会听的! “我的意思是凿开那条唯一的生路。”苏扬伸手指向了皇宫的方向。 那里,是唯一没有被建筑遮挡,也唯一没有起火的地方。 但四周都是如此了,可以预见,那里敌人肯定早就准备好了绝对的手段在等着他们。 王朗与楚项对视一眼。 两人的反应都很统一的有些犹豫。 苏扬震惊的看着这两人,“你们想让百姓在前面冲?你们还是我认识的王朗和楚项吗?” “兄长不要着急。”王朗劝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恐怕凿不开那条道!” “什么意思?”苏扬喝问道。 “围三缺一,那是唯一的生路,但也是绝对的九死一生之路。”王朗说道,“与其走那条路,还不如冲火海!” 楚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跟我们玩的就是阳谋,这也就是明摆着的一个困局,就看我们怎么选了。” “选择冲火海,兴许能活下几个人,可走那条路,恐怕会十死无生!” 第821章 冲阵 看着那沸腾的火焰,苏扬犹豫了。 这么大的火势,哪怕是有防护措施都不一定能冲的过去。 更何况他们的身边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连水都没有。 “这火势,过不去的!”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与其被活活烧死,还不如拼一把。此番我们带的都是精锐,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选择冲火墙还是冲唯一的生路之间,苏扬明显的偏向了后者。 但王朗和楚项再度犹豫了。 他们两个都是知晓战阵的人,也完全能够看得出来,敌人到底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现在已经不是说哪个更有机会了,而是哪一条路死的人会少一些,可以多活两个人。 苏扬之前把所有该考虑的都考虑了进去。 但他独独忽略了场地! 而恰恰就是这个被他忽略的,被敌人完美的利用到了。 然后给他们制造了一条绝对的死局! “你们两个怎么看?赶紧做决定吧,百姓都已经冲着那条路过去了。”苏扬催促道,“如果真是你们所设想的那样,百姓那怕是用尸体填,恐怕也不一定能填出一条生路,只是徒增伤亡。” “但如果有我们这些精锐将士的带领,兴许能冲出一些机会!” “你们别忘了,这里有数万的百姓。” “被逼到了绝境的匹夫之勇,亦能血溅三尺。” “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唯一的念想绝对是冲出一条活路,不会有其他过多想法,只要我们统筹得当,机会还是有的。” 王朗和楚项再次对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依兄长的,冲这条唯一的活路!”王朗震声说道。 苏扬起身,面色坚毅,“结冲锋阵型,冲阵!” “喏!” 很快,躲藏在各种各样掩体后面的将士们被聚集了起来。 三面都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躲在远处的床弩已经很难对苏扬等人造成威胁。 哪怕是真正的高手,也很难做到目力穿越火墙,将弩箭扎进了苏扬的脑袋。 “所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所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苏扬被强行留在了阵中,但他没有办法做到什么都不做。 一边迅速冲锋,他一边对着周围的百姓大喊。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大部分的百姓根本听不到苏扬的喊话。 推搡、踩踏,很多的人因此而丧生。 苏扬虽看在眼里,悲在心中,但他没有能力却改变这一切。 仅仅只有一千的军队,根本无法护卫这数万百姓的周围。 将士们跟着苏扬的喊声一起大声呼喝着。 他们的心中也同样慌乱,也同样想给自己冲出一条生路。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拿出了精锐将士的勇气和胆魄,优先护卫百姓的周围。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在了禁军的身后。 不少人的手中还趁机抄起了一些趁手的家伙,砖头、木棍,不知道什么地方弄来的农具,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这些人,和数万的百姓相比,仅仅只是沧海一粟,少得可怜。 但他们能想起来拿武器,起码证明他们都是一些有远见的人。 而这些人的行动,也在感染着身边的人。 这就是像是一个直接了当的信号,告诉其他的百姓,这条路的前方有生死大危机,我们需要生死搏斗。 苏扬看着这一幕,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希望。 他们没有敢把前面会有大军围堵的事情喊出来,但不少的百姓还是想到了。 在这些有一定战阵经验的百姓的带领,他们自身的阵型并没有受到巨大的冲击,反而还在慢慢的凝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 数万人冲阵,苏扬不相信敌人会在前方的街口布下数万兵力防御。 如果没有,那他们就一定可以冲出去。 拥挤的人群中,禁军的行动速度被渐渐压制了下来。 “起盾!” 统帅禁军的王朗忽然大喝一声,前方令旗飞舞。 处在军阵中心的苏扬看不到前方的情况,但他也猜到前军应该是已经和敌军交锋了。 “乡亲们,跟紧我们的脚步,此战十死九生,我等需齐心协力!” 苏扬尽可能的让喊话变得简单易懂一些,好让百姓们明白,也好让将士们喊出去。 围拢在军队身后的百姓越来越多,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乡亲们,还请将妇女老幼放到最后!” “乡亲们,还请将妇女老幼放到最后,前面我们将面临一场大战!” 苏扬扯着嗓子大喊着,声音沙哑,额头青筋暴起。 他喊的嘶声裂肺,只是为了让将士们听到。 而将士们喊的嘶声裂肺,才是为了让身后的百姓听到。 百姓们倒是越聚越多,但苏扬的这个喊话没有人听。 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他们每个人都几乎亲眼目睹了被踩死的人,怎么可能会舍得将自己的家人留在最后。 禁军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可他们的心中也有自己在混乱中的坚持。 一阵吸气声忽然在军阵中响起。 苏扬踮起脚尖,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和眼前的场景相比,他在江州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宽阔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百姓的尸体。 他们被扎的像是刺猬一般,横七竖八的倒满了整条街道,蔓延出去近百米。 这都是之前冲在最前面的那些百姓。 他们没有给自己冲出一条活路,反而陷进了敌人的箭阵,被乱箭射死。 苏扬何必不需要怀疑,这就是二皇子的作风! 在这个暴戾的皇子心中,百姓从来都是如草芥一般的存在。 是可以任由他踩踏,杀戮的! 只不过此时箭雨好像停了,禁军很顺利的带领身后的百姓冲出了这百十来米的距离。 苏扬猜测也许是敌人的箭用完了,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 但苏扬不敢轻信这个想法。 他的直觉告诉他,都闹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他们一定还有大招没有使! 一定的! 走过那条近百米的尸山血海,无数的百姓差点疯了,狂吐声此起彼伏。 一辈子安分守己的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惨状。 之前还不愿意将自己的妻儿放到最后的百姓,默默将妻儿们都打发了出去。 而青壮们拿起了身边任何可以用来作为武器的东西。 堵在了前面的禁军和刑部差役给他们信心,但他们也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形。 不战,即死! 第822章 火牛战术 大地忽然剧烈震颤了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决堤的洪水由远及近正在飞速而来。 一直紧紧护在苏扬身边的楚项脸色猛然大变,“最糟糕的结果恐怕来了,听这动静,他们恐怕是用了火牛之类的战术。苏大人,这是一场死战,我们没有能力保全更多的百姓,等会儿一定要跟进我!” “若我能带你杀出一条生路,那就万幸。如果不能,大人千万不要心慈手软,不要顾忌我,能跑就赶紧跑!” 苏扬一把抓住了楚项的肩膀,“楚兄,何必说这么多,我苏扬也不是那么惜命的人!” “尽力而为,拼尽全力,我们不但要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还要斩了对面狗贼的脑袋!” 楚项拧嘴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酒馕,“喝两口,壮壮胆?” “今日,必须喝两口,此时不喝,我怕我没有机会再喝了!”苏扬接过酒馕,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将酒馕还给楚项,他豪爽的一抹嘴,说道:“酒壮怂人胆,这一口酒下去,我看我今日能不能多杀几个贼子!正一正我苏扬的名声!” “自然应当,大人今日必将成为百人敌!”楚项喊着,仰头咕嘟咕嘟狠狠灌了一大口,脸上这才有了满足的表情。 边上,一名禁军忽然说道:“大人,能不能给我也喝一口?我这会儿腿有点抖得厉害,撑撑胆气!” 楚项二话不说就把酒馕抛了过去,“来一口,暖暖身子,等会好杀贼!” “好!”那名禁军朗声大喝,酒还未下肚,一身胆气就已先上来了。 很快,接二连三的有禁军讨酒喝。 楚项的酒馕就这样越传越远,不知道传递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那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在迅速的逼近了,仿佛就在耳畔。 “是牛!” “火牛!” 前方有人大吼了一声。 “分开!”楚项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拉着苏扬就往旁边的建筑跑。 “分开,马上分开!” 他们身在阵中,根本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声音判断。 还好苏扬这次带出来的都是禁军和刑部的精锐,起码能做到令行禁止,跑的速度够快,但跟在他们身后的百姓就遭殃了。 他们没有军人的素养,行动力也没有那么快。 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蛮牛,出现在了苏扬的视野里。 足足有近百头! 被烧疯了的牛,根本不管不顾,碰见什么就撞什么。 一个个的将士像是被踢飞了的皮球,接二连三的被撞飞。 被撞飞的时候还活着,可一落地,就没气了。 他们趁机挥舞长枪短刀,但只能给牛的身上留下了一些伤口,却很那将皮糙肉厚的火牛一刀毙命。 苏扬和楚项也没有闲着,他们趁机猎杀冲过来的蛮牛。 但收效甚微,若不是楚项功夫了得,苏扬也差点交代在了牛蹄子下。 “我错了,我应该带弓箭手的!” 搏斗了两头蛮牛,苏扬已几乎筋疲力尽。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大人替我引诱一下,我把前面这头畜生给了结了!”楚项压了压肩膀上被牛撞出来的伤口,对苏扬说道。 近百头牛冲进了数万人群中,也一时半会难以突破,只能漫无目的横冲直撞。 “好!”苏扬撕扯下身上的官袍,将其浸在血泊中片刻,拿了起来。 在这座人间修罗场,现在最醒目的就是红色。 苏扬拿刀高举着还在滴血的官袍,冲着那头牛就冲了上去。 吃痛发狂的牛,苏扬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管用,但他能想到的仅有这个办法。 “小畜生,看这儿!”苏扬像是个狼狈的疯子,举着官袍挑衅火牛。 他刚喊了一声,那头牛就舍弃了冲撞百姓,冲着苏扬横冲直撞了过来。 眼看蛮牛就要冲到眼前,楚项一把拨开苏扬屈膝滑行了出去,一刀捅进了牛的脖子。 “哞……” 蛮牛挣扎了一下,前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缓缓倒地。 楚项借机一个翻滚,从一侧滚了出来。 “苏大人竟然还懂的驭牛之法,这可就太好了,下一个,那个!”楚项喘着粗气,连一口气都没有歇,就又物色上了一个目标。 苏扬看着楚项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重重点了下头,他举着血红色的官袍就冲了上去。 苏扬引诱,楚项挥刀。 在连杀了三头牛之后,他们打出了节奏。 也吸引了周围被火牛冲撞的狼狈逃窜的将士和百姓的注意,他们纷纷效仿。 并不是苏扬把这个办法藏着不说,实在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说。 还好大家在生死危机的面前,智商和胆魄都勉强在线,知道学。 在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之后,包括苏扬在内,他们终于摸索到了杀牛的经验。 火牛是很蛮横,可它们面对的是始终是数万的人类。 哪怕一人一砖头,也能很轻易的敲死他们。 可这个情况下的人和火牛没有什么区别,都只顾着慌乱逃窜,根本无法组成有利的反击。不幸中的万幸是,苏扬和楚项带了好头,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减少了不知道多少的伤亡。 在连杀了六头牛之后,苏扬一把摁住了还欲再度出击的楚项。 “歇一歇!”苏扬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再打下去,你会力竭而死的,别撑了!” 苏扬几乎都能看到楚项的喉咙里在冒烟了,他整个人的状态,此时就跟被烧红了眼的蛮牛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又疲惫又瘆人。 楚项没有再坚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说道:“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桶水就太好了。” 苏扬也想要,可惜这里现在只有血,没有水。 “其实我更喜欢在这个时候口里含上几颗酸到掉牙的青梅,如果能来点冰就更好了。”苏扬瘫软在地,喃喃说道,“享受一下青梅酸涩的味道,然后泡一杯冰凉的薄荷水,一饮而尽,那真的是通体舒泰啊!” 楚项接连咽了数口干涩的唾沫,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苦笑,“苏大人为何总是这么有办法?这让你给你说的,我嘴里竟然有口水了。” “望梅止渴。”苏扬微微一笑,“你应该是吃不了酸的,换做旁人,我这么说,应该起不不了什么作用。” “苏大人说对了,我好酒,但吃酸的,确实不行。”楚项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先宰了那几头畜生,苏大人可还有力气?” “比你应该强一些!”苏扬拄着刀站了起来。 他虽然疲惫至极,但相比楚项要乐观不少。 第823章 从前因,现在果! 今天的这一仗,是苏扬打过的最窝囊的一仗。 敌人的影子还没有见到一个,他们已差点全军覆没! 历经一个多时辰,那些发了狂的火牛倒是被杀没了,可他们也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禁军和刑部差役折损近半,百姓更是死伤无数。 真正的哀魂遍野! “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硬仗!”楚项艰难的喘着粗气,跌坐在了苏扬的身边。 苏扬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那里装着他随身携带的一些医疗器具。 “条件有限,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你只好忍着点了!”苏扬说道。 楚项豁然转头看向了苏扬,“你要做什么?不会是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弄死我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要弄死我不用专门逮机会。我先把你这伤口缝合一下,止一止血。”苏扬说道。 打趣了一句,楚项的精神状态好像好了一些,满不在乎的说道:“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的一个疤,这点疼怕什么,你随便折腾吧。只要不弄死我就行,算了,你要弄死我也无所谓,知会我一声就行,我这会儿困得不行,感觉真要死了。” “楚大侠,别说这些丧气话,我们的目标可是斩尽贼燎!”苏扬说道。 楚项的状态虽然很不好,但并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他觉得困,那是因为真的困,劳累过度的缘故。 苏扬拿火烫了一下针头,开始为了楚项缝合伤口。 “嗷……嗷嗷嗷啊!” 针刚扎下去,楚项一嗓子就嚎叫了出来。 那个刚刚还说完全无所谓,这点疼随便就能忍受的人,喊的格外的凄惨。 苏扬不为所动,继续缝合。 “停停停,不行了,太他娘疼了,我觉得那些伤口我可以忍受!”楚项大喊道。 “忍一忍吧,不缝合我怕你真会死!”苏扬说道。 “你没骗我?”楚项有些不太相信苏扬的话。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你缝合伤口,但你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随时都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苏扬说道。 楚项犹豫了好半晌,将刀柄塞进了口中,鼓足了勇气说道:“来吧!” “忍着点!”苏扬说道。 “呜……呜呜呜呜……” 虽然声音控制的小了许多,但楚项瞬间浑身青筋暴起,满头大汗。 周围的将士们刚刚杀敌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看着苏扬给楚项疗伤,一个个皱紧了眉头,龇牙咧嘴的。 “兄长!” 王朗带着一身的伤,急匆匆走了过来,“敌军来了,是禁军!” “哪一路禁军?”苏扬问道。 拱卫京畿的全是禁军,可禁军也良莠不齐,实力差距很大。 就拿苏扬最为熟悉袁弘慈所部来讲,无疑是禁军之中的翘楚,战斗力过人。 大部分的禁军其实都是官宦子弟、皇亲贵胄混资历镀金的,真正的战力并没有多高。 但也并非是绝对,似袁弘慈所部这样从前线战场退下来的禁军还有两三支,战斗力还是非常强悍的。 王朗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我们还能发挥几成的战力?”苏扬认真的给楚项缝合着伤口,手下的速度渐渐加快。 敌人已经来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敌人不可能允许他继续这样慢条斯理给将士们处理伤口的。 王朗轻叹了口气,“很不乐观,敌人的用心过于险恶,我们现在所能发挥出的实力,恐怕仅有三成不到,火牛不但给我们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还把将士们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 对于苏扬而言,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三成不到……”他幽幽叹道,“敌人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箭雨压阵,先行射杀了一批百姓,其次火牛,折损我们一批人手的同时,最大可能的消耗我们的力量。” 苏扬沉默片刻,说道:“动员百姓中的青壮,随我们一道杀敌吧,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否则,大家都得死!” “好!”王朗说道。 事已至此,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只有大家齐心协力,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大人,这些死去将士的武器,我们可否使用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赤着膀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对苏扬说道。 苏扬刚好缝合完楚项的伤口,绑好了线头,这才抬头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那名壮汉,“敢问壮士高姓?” 这话把那中年人还问了个不好意思,“苏大人折煞小人了,小人名叫王铁匠,是个铁匠!我爹取得名,他说我长大之后一定会学他的手艺当个铁匠,别人也会叫我王铁匠,索性名字就叫个铁匠,结果我还真当了个铁匠,别人也叫我王铁匠。” 苏扬被这人诙谐轻松语气,逗得微微一笑,“是个好名字,武器都拿去使吧,我们人手折损近半,恐怕无力保护大家了,接下来只能让大家自保!” 王铁匠大声说道:“大人放心,俺们都看在眼里,一定会拼死保护好大人的,我们都商量好了等会冲在最前面。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连妇孺都不放过,我们也不能放过他们!” “他们有箭,有牛,有武器,但我们人多!” “大人放心,哪怕是拼着十个换一个,我们也能弄死他们!” 听着王铁匠激愤的话语,苏扬悄悄湿了眼眶,他一直在想着怎么说服他们。 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们就先自己找来了。 谁说百姓愚蠢? 谁说百姓在面对危难的时候,就成了无头的苍蝇? 他们都是真正有血性的男儿! 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 “不,不用冲在最前面,你们手中没有足够的武器,就跟在我们的大军后面,待两军交锋之时,暴起发难,夺了他们的兵器,再杀敌!”苏扬摇头说道,“如此一来,我们的伤亡才能降一些,才有可能打赢这一仗。” “行,听苏大人的!”王铁匠憨厚一笑,朗声说道,“那我就回去告诉大家伙了,他们觉得我嗓门大,就推着让我来跟苏大人说,可我真不会说什么。” 苏扬无声一笑,“怎么?还怕我不答应你们上战场?” “不是,他们是怕大人继续冲在前面死了,大人你是个好官,他们都想把妻儿托付给大人。这群贼寇摆明了不想放过我们,哪怕我们跪下来,也是死!死了这么多人,我们都看明白了。”王铁匠说道,“与其跪着死,还不如站着杀出一条活路。” 第824章 形势逆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几乎是历代皇子必须要深刻理解的一句话。 可大宋到了这个年纪,记住了这句话的人很多,可真正领悟这句话的人却没几个。 在豪族门阀的眼中,百姓就是他们可以随意鱼肉的工具。 在王公贵胄的眼里,百姓只是肮脏的负累。 这是大宋现在的现状! 也不需要太多的例子,单单只是二皇子一人的所作所为,几乎都可以看清了。 二皇子拍着脑袋随便的一个念头,上下官员就跟放了疯似的残杀百姓,为二皇子编造虚假的军功。甚至为了达到更加逼真的效果,他们逼迫百姓造反,然后让二皇子来杀。 这是多么疯狂的人才会干的出来的事情。 那些流传在民间的十恶不赦之人,和二皇子的所作所为相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可出身百姓的苏扬,一直记着百姓的力量。 如今他也见到了百姓的力量! 当一个个的壮勇告别妻儿,呼喝着振奋人心的号子,从队伍中走出来,拿起武器的一瞬间,苏扬看到了藏在这个民族根子里的血勇。 我们谦虚礼让,我们不争不抢,并不是因为我们软弱。 只是因为我们礼仪之邦,我们懂得仁义。 当战火沸腾,当民族遭到挑衅,我们手中的刀,依旧无比锋利! “吼!” 一个个的壮勇组成了散乱的队列,几乎看不出阵型的样子。 但他们每个人神色坚毅,杀意沸腾。 “这就是得罪了百姓的下场!” 苏扬拍了拍楚项的肩膀,“如果觉得死不了,就随我杀敌!” 楚项拄着刀站了起来,咧嘴笑了,“要是没有我,你早死几百回了,说这话!” 苏扬放声大笑,“送诸位壮士两句诗,为吾等壮行!”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 “好诗!” “彩!!” 楚项与王朗大步而来,虽一身伤痕,但气势滔滔。 “吼!!!” “吼!!!” 这简单的一个音调,一句吼声,凝聚了将士们和壮勇满腔血勇。 “杀!” 苏扬双眼怒瞪,一声大吼。 而此时,迈着整齐步伐的反叛禁军也出现在了苏扬的视线。 “杀!!!” 战争,一触即发。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像是两辆急速行驶的汽车,轰的一下就撞在了一起。 苏扬杀红了眼,面色狰狞。 什么战术,什么技巧,在这样的战场上,统统被抛在了脑后。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执念,杀敌! 杀敌! 他的双手机械的挥舞着,劈砍着,为了他仅存的一个目标,不断拼民。 …… 这支反叛禁军的最后,跟着数骑,慢慢悠悠的跟着大军行进着。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来郊游踏春的,个个神态轻松。 “孙公子,这下你完全可以放心了,苏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的。” 马上一名面色偏黑的将军笑着说道。 而和他并绺走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在从刑场上失踪了的孙鸣渠。 只不过此刻的孙鸣渠早已换下了一身囚衣,套上了甲胄。 “王将军还是慎重仔细一些的好,苏扬此子可不是一般的狡猾。不,他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狡猾,最凶狠的!”孙鸣渠摇头说道,“如果让他这一次跳掉,他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的,我不太想看到那一幕。” 王将军大笑了起来,“孙公子这些天在刑部大牢里看样子被吓得不轻,看看,这里都被我围的水泄不通了,他还怎么跑?没有人可以穿过那些火海的。冲进去就烧焦了,尸体都找不见。” “而他如果选择走这里,我这不是正在这里等着他嘛!” “就他手下那点人手,现在应该死的不剩下几个了吧。孙公子就放宽心,有我在这里,绝对没有他苏扬的活路。” “若不是孙相有吩咐,我觉得皇宫那里才有我的用武之地,用三千大军对付一个苏扬,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我这辈子还没有抓过皇帝呢,本来还想试一试的。” 听着王将军在耳畔喋喋不休的说,孙鸣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王将军如果现在去皇宫,还来得及!”他冷冰冰说道。 王将军哈哈笑了起来,“随便念叨两句,孙公子怎么还生气了呢?放心吧,我王某人做事还是讲究的,等此间事了再去皇宫凑个热闹也不迟!” “报!” 一名斥候挤开军阵,忽然急匆匆冲了过来。 “启禀将军,贼军势大,我们……我们有些撑不住了!” 王将军的脸色陡然森冷,抬手一鞭子就抽了下去,“混账东西,扰乱军心,当斩!” 斥候脸上挨了狠狠一鞭子,顿时留下一道无比清晰的血痕,他低着头,继续说道:“将军恕罪,我们真的……撑不住了!” 王将军忽然拔刀,一刀就劈了下去,“还敢胡言乱语!” 孙鸣渠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他站到了马上,朝着军阵的前方眺望了过去。 周围密密麻麻的建筑几乎完全遮挡了视线,他根本看不到前面是什么样子。 但能隐隐约约看见很明显的混乱,将士们正在朝着后面挤。 只是因为街道狭小,前面都被拥堵,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明显。 “王将军,恐怕真的出意外了!”孙鸣渠重新坐回了马上说道。 王将军嘴巴拧了拧,面色阴冷,“我知道!” “你知道为何还……”孙鸣渠质问道。 王将军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孙鸣渠,“孙公子没有带过兵,不知道,可以理解。如果方才真让那名斥候嚷嚷出来,孙公子觉得将士们会怎么做?” 孙鸣渠看了一眼明显有些骚乱的军阵,“他们会跑?” “对,会跑,很快就会混乱起来。”王将军狞笑着,“我还以为会是杀鸡用牛刀,现在看来倒真的是我小瞧了这位刑部尚书苏大人,他到底还在什么地方藏了兵马,竟然还能反将我一军!” “这么才有意思嘛!” “来人,击鼓!”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瞬间响彻街道。 但王将军期待的鼓噪而进并没有发生,军阵反而愈发的混乱了起来,从阵首已经传到了阵尾,最后面的将士都有人开始慌乱折返逃跑了。 “来人,监阵!” 王将军暴喝一声,亲自冲了上去。 “临阵脱逃者,斩,夷九族!” “临阵脱逃者,斩,夷九族!” …… 但兵败如山倒,当溃散一旦开始,就像当初肆虐天下的疫患一样。 单凭几个人就想顶住溃散,让将士们重新上去冲杀,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怎么可能?” 孙鸣渠眺望着前方,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他怎么可能会说服这些刁民?” 此时,随着反叛禁军的溃散,孙鸣渠已经能看见最前方的战场了。 密密麻麻的百姓,手持乱七八糟的武器,士气如虹,竟杀得禁军人仰马翻。 第825章 胜利! 形势忽然的逆转,让孙鸣渠也慌了神。 这个翩翩佳公子有些不顾形象的对王将军大声喊道:“王将军,还请速速镇压他们!” 不远处,王将军正在收拢自己的嫡系,闻言说道:“孙公子,赶紧逃命吧。现在让我镇压他们,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孙公子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兵败如山倒啊!” 孙鸣渠一听顿时就急眼了,“王将军,如今兵力尚且完整,怎么就没有一战之力了?” “说了你也不懂,赶紧撤吧,你再为难我,我可抽你了啊!”王将军目光不善的瞅着孙鸣渠,“要不是看在孙相的面子上,就你这身贱骨头,我早就给你剁了,拿去动摇敌人军心了。” “其实挺可惜的,是吧?” 孙鸣渠被王将军的一番话说的面色苍白,差点一个不慎从马上摔下来。 “王将军说笑了,我……我这就走!”孙鸣渠结结巴巴说道。 方才他在王将军的眼中,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厮的杀他之意。 “慢走不送!” 王将军笑的一脸阴险,冲孙鸣渠摆了摆手。 孙鸣渠落荒而逃,本就骑术不佳的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冲出去的。 “看看这个废物!”王将军指着孙鸣渠的背影肆意嘲讽道,“撤吧,还打个屁!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竟然被逆风翻盘,简直是窝囊!” “将军,我们现在应当撤往何处?”身边亲兵问道。 王将军沉吟了一下,呲牙说道:“先派斥候出去,打探一下皇宫和城门口的动静,若是事态不利,当然是赶紧跑路了,我们也没有必要真帮着他们死磕是吧?兄弟们的命都很值钱的。” “北莽勋贵们给的价,可比他们阔气多了,同样都是给人当狗,我们当然应该选一个出手阔绰的主子不是吗?” 两队斥候很快就被派了出去。 王将军扭头看了眼愈演愈烈的溃败局势,“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呐,看着真心疼。” “再堵一会儿吧,等斥候回来,再做决定!” …… 希望终于在苏扬的面前渐渐放大。 当百姓万众一心之后,所爆发的凝聚力和杀伤力,苏扬其实也有些被吓到了。 太恐怖了! 这是苏扬根本没有想到的一幕。 局势一边倒的压迫下,他们战场正在不断前进,而禁军正在节节败退。 这时,冲锋在前的王朗忽然绕到了后面,对苏扬说道:“兄长,我好像看到孙鸣渠了。” 苏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在哪儿?” 自穿越之间,苏扬从来像对孙鸣渠这样厌恶憎恨过一个人。 孙鸣渠位列第一,二皇子位列第二! 这俩人是一个塞一个的不是个东西。 “已经跑了,朝着北边去了,极有可能应该会回右相府。”王朗说道,“兄长,要不要我分一些人手出去追杀他?” 苏扬想了想,还是掐掉了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先不着急,他跑不到哪儿去!” “我们不能带这个头,万一百姓认为我们是在跑路,情况立马会变得糟糕。” 其实他现在非常想亲自带人出去把孙鸣渠那厮给了结了。 可现在局势尚未彻底稳定,不但他这个主心骨不能走,任何一个将士也不能走。 当万众一心,他们和身后的百姓完全拧成一股绳的时候,那就是无匹的战斗力。 可若他先松了这一口气,百姓势必会有样学样。 到了那个时候,溃散将士不可逆转的,他拦不住的。 也许,这刚刚打下来的希望,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可大势相比,个人的些许恩怨,他只能暂时先放下来。 王朗明白了苏扬的意思,点了点头,有些惭愧的说道:“还是兄长考虑周全。” “一鼓作气,先冲出去!”苏扬说道。 “喏!” 在苏扬的亲自带头冲锋下,这支浩浩荡荡杂牌军的战斗力再度飙升。 本就已经大面积溃散的禁军,在这种情况下瞬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哪怕那位王将军亲自下了场,也堵不住禁军的溃散,他不得不选择且战且退的战术,一面保存兵力,一面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当战损已经接近五成的时候,他派出去的斥候终于来了。 “将军,不好了,袁弘慈率军抢占了城门。齐王亲自坐镇指挥,二皇子到如今还没有攻进皇宫,情况似乎有些不太秒。” 王将军听完斥候的汇报,愣了好一会儿,“二皇子也是个废物!”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为什么要听孙丰毅和孙鸣渠这父子俩的鬼话,还要分兵对付苏扬呢?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现在好了吧?苏扬不但没死,还翻盘了!” “他呢,也没有攻进皇宫。” “皇帝都没有当上呢,但笼络个屁的人心,干不成皇帝,他就是一个死人。” “气的我真想两鞭子抽死他。扶不上墙的玩意,还学人造反,可拉倒吧。” 王将军气愤骂了一会儿,喊道,“来人,收拢兵力,撤退!冲城门!” “告诉兄弟们,只要冲出京城每人纹银百两,官升三级!战功彪悍着,劳资再赏他们一个娇滴滴的婆娘!” “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王将军的一番话,对他麾下的禁军将士非常的管用。 原本已经溃散的不可收拾的将士们,再度重整队形,士气也在短时间内迅速上升。 可一幕,把苏扬和王朗可给吓了个不轻。 “对面的这个将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聚拢士气,是个会打仗的。”王朗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压着点阵脚,稳步推进,不要急!” “嗯。”王朗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但就在他们两个凝重的商量对策时,那支禁军却忽然调转方向,冲着南边冲了过去。 苏扬:???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惑不解。 “他们这是什么打法?怎么聚拢起了士气还跑了呢?”王朗不解的问道。 苏扬想了想说道:“也许,在大的战场上,他们已经失利了,只能跑路!” “我们这儿,只是整个战场上的一个小角,没有具备左右战场局势的实力。”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二皇子的造反大计泡汤了,他没有打进皇宫。这支禁军看情况不对,不敢再恋战,选择了跑路。” 王朗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大概真如兄长猜测的这样。” “兄长,敌人已经撤退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苏扬的目光闪烁着,“这支禁军撤退,战事应该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该轮到我们表演了。你和楚兄二人去征募壮勇,告诉百姓,我们要去平叛,这是他们改变出身的巨大机会。” 王朗重重点头,“好!” 第826章 收破烂的大军! 征募壮勇的进度比苏扬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王朗甚至把话都没有说清楚,那些真正吸引百姓的东西都没有完全点出来。 壮勇们就前赴后继的选择了投效。 “我们认苏大人!” “拼了!从军!” 这是壮勇们前仆后继时的口号,面对这样的一幕,苏扬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 他的眼睛好像被风给迷了,数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句话。 “诸位壮士能信任我,是我苏扬的荣幸!” 这的的确确是他的荣幸! 穿越之间,苏扬其实一直觉得他并没有真正为百姓做过了什么大好事。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夫俗子,混迹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一直的目标也是升官发财。 可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两件好事,竟让百姓记住了他,并给与了他如此的回报。 “王朗,让大家着甲!”苏扬吩咐道。 “好!” 叛军和自己这边的禁军都死伤颇多,足以武装两三千人。 那些甲胄虽然都有些残破,但有总比没有的好,起码能防护一下。 刑场危机终于得以解除,百姓们一边忙碌着送自己的家人回去,一边在死人堆里挑选自己适合的甲胄,这一幕并不太美好,但又很现实。 苏扬带着人将自己这边阵亡的禁军遗体收敛,一边等着壮勇们整顿完毕。 在这个情况下,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至于那些叛军的尸体,他暂时没有精力去处理。 楚项在歇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好像缓过劲来了。 这个倔强的刀客面对这样的战事,终于放下了自己身为刀客的尊严,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也捯饬了一副甲胄劈在了身上。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我刚歇了口气的功夫,就发现你竟然好像又准备干大事!”楚项坐在苏扬的身边,神色有些郁闷。 “也不是干大事,这支叛军选择了跑路,显然战事应该进行到最后的尾声了,我准备带大家去捡功劳!”苏扬如实说道。 “你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哪怕你现在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你的功劳也是绝对有的,你只是准备砍个人犯,却牵制住了足足四五千的叛军,我要是皇帝我都得感谢你!”楚项说道。 苏扬摇头,“你的意思我完全能够明白,但有谁会嫌弃自己的功劳太多呢?” “你若是趁机捞个爵位,是不是完全就可以顺带着把天王山也给招安了?” 楚项立马摆手,“别以为你搞定了小思卿,就摸透了我师父的心思,差的远了小子。哪怕我捞个王爷的爵位,我师父也不可能下山的,他这辈子被朝廷伤透了心,宁愿老死在山上,一辈子做个山贼,也不可能接受招安的。” “不过,你这个建议倒是挺好,我倒是有兴趣捞个爵位。” 苏扬忍不住笑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只是随便提一句,你有这个想法就好。” “收拾收拾,赶紧出发吧,我们去支援皇帝陛下,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楚项催促道。 苏扬一脸无奈的看着楚项,“曾经我以为你是那种放浪不羁,绝不会被朝廷约束的游侠,可我今天这么一看,忽然间发现我好像对你有一些误解。” “有误解是对的,身为侠客就是要让人看不透。”楚项自卖自夸,“侠客嘛,哈哈哈!” “稍等会儿吧,等将士们打扫完战场,将这些死去的袍泽安置好,我们就出发!”苏扬说道,身上都不同程度带了伤的将士们,干这些事并不能很得心应手。 楚项安静了一下,轻叹道,“都是大好男儿啊!” 苏扬点了点头。 …… 小半个时辰后,苏扬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终于准备好了。 人数之多,完全突破了苏扬的想象。 略作清点,他震惊的发现,应征而来的壮勇竟然高达九千余人。 跟着他从刑场杀出来的壮勇,大概有八成的人选择了跟着他继续战斗。 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苏扬原本以为能有两三千人就非常的不错了,结果事实完全出乎预料。 再没有过多的废话,慷慨激昂的话也根本不适合这里。 他径直带着将士们杀向了皇宫。 在距离皇宫还有两条街的时候,苏扬遭遇了溃逃的叛军。 那一个个狼狈逃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送上门来似的。 四处成股溃散的禁军,显然也没有想到朝廷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当他们撞到浩浩荡荡近万大军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这些小股败军根本生不出丝毫的抵抗之心。 刚撞上就集体跪倒在地,请求投降。 苏扬的刀都挥舞了起来,却看到的是这一幕,这让他心里颇为不爽。 哪怕是捞功劳,也要稍微干点活的,这刀尖上都不沾血就去捞功劳,不太合适。 “楚兄,拔了他们的甲胄,将他们编入行伍!”苏扬吩咐道。 “你现在命令我是越来越顺畅了。”楚项摇头嘀咕了一句,带着人上前收编了败军。 几百几百的败军汇入上万人的大军,就像一滴水落进了大海,瞬间就找不见影子了。 从刑场到皇宫这不远的一点距离,苏扬就跟捡破烂似的拾了一路。 快赶到皇城的时候一清点,他人都傻了。 “都捡了这么多人了?”楚项走过来嘀嘀咕咕的一说,他人都差点麻了。 “对啊!大概一万出头,我觉得这位二皇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废物,这么多兵力,他到底是怎么败下来的!”楚项说道。 苏扬震惊的看着楚项,“老兄,你就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吗?败军都一万出头了,我们才多少人,万一他们给我们背后来两刀怎么整?” 兵力一破千,那就是浩浩荡荡,苏扬仅凭眼力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 这个事撂给楚项之后,他也根本没有再过问。 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山贼,竟然悄无声息的收了这么多的败军。 听到苏扬的话,他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怕什么呢?我的苏大人你是真不懂他们的心思啊!他们是叛军,朝廷逮住那是要株连九族,全家统统砍脑袋的。” “可现在跟着我们,他们是什么?他们改邪归正了啊!指不定还能捞点儿军功。” “他们现在可巴不得我们收了他们呢,怎么可能会背后捅刀子!” 第827章 人还活着,谥号已经有了。 被楚项这么一说,苏扬也有些回过神来。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万一这里面藏了几个野心勃勃的呢?” 楚项怔怔的看着苏扬,“那要按你这么说,万一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我的意思还是以防万一的好!”苏扬说道。 “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这个万一,我们一路而来遇见的都是小股溃军,根本没有大规模的。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应该很少带着这么点兵逃跑,就这点兵力他们连城门那一关都过不了。当然也有可能有万一,但他们混迹在我们之中,总该是要联络一下吧?”楚项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末了还不忘吐槽一句,“虽然大多时候你的主见都十分的到位,但你有时候的想法,我也真就挺服气的!令人非常的费解你知道吗?” 苏扬苦笑,“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事,今天这个事你听我的,绝对不会有错的。”楚项把话说的很满,几乎是斩钉截铁。 苏扬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承认楚项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的,他有时候的的确确是过于小心了一些。 说话间,皇城到了。 巍峨的宫殿失去了往日的庄严,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苏扬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皇帝的身影。 他正站在城楼上眺望着,手中好像还举着一个酒壶。 恍惚间,苏扬忽然间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有几份像是玄武门之变。 但看来应该是两个不同的结果。 就在苏扬眺望城楼时,一支兵马忽然从斜刺里杀了出来,直奔苏扬等人而来。 “起盾,列阵!” 负责左翼的王朗一声暴喝,麾下传令兵迅速打出了令旗。 那些投降的禁军失去了甲胄,只留下了盾牌,被放到了阵前。 他们现在是苏扬这支兵马的最前沿阵地。 “咦,来的这么巧的吗?”苏扬看着急速而来的兵马,脸上瞬间满是笑意。 捡了一路破烂的他,刚到地方上,竟然就碰见了一只大鱼。 这运气,苏扬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全军压上,把他给我堵死!别让这贼子跑了!”苏扬抽刀在手,大声吼道。 突然窜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丰毅! 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都能这么巧妙的撞见。 就在苏扬下令全军围堵之时,那支军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竟忽然间调转马头朝着西北方向冲去。 苏扬麾下如今带着两万出头的兵力,可街道就只有这么宽,不登高看根本无法看到这支大军的全貌,也许孙丰毅刚开始以为是小股兵马,准备搞一下子。 结果冲到了近前才发现他可能看错了,当机立断转头就跑。 但既然狭路相逢了,苏扬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就溜走。 两万大军瞬间全力压上,乌泱泱一大片,将前后左右的街区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扬所率虽是正儿八经的杂牌军,但这支壮勇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胜,正士气如虹。 而且,苏扬能计较清楚的,百姓也计较的清清楚楚的。 皇帝可在城楼上看着呢,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一个个壮勇几乎拿出了浑身的解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对孙丰毅所部的包围。 …… 皇城的城楼上。 皇帝赵煊右手持剑,左手中拿着一壶他珍藏的好酒,眺望着烽火弥漫的大好河山,时不时就饮上两口。 在此时此景下,酒也不是完完全全的酒了,它的味道很复杂。 喝下去也有些辣嗓子。 “陛下!” 一身戎装的齐王阔步登上了城楼,走到了皇帝的面前,“陛下赎罪,让孙丰毅那贼子给跑了,臣手中无兵可用了,实在是拦不住。” “你看看那里。”皇帝指了指城楼外面。 齐王闻声看了过去,神色不由一边,“孙丰毅?!” “这是何处来的兵马?少说怕是得有两万兵力了!” “这是陛下预先设好的奇兵?” 齐王一连三个震惊问句,把皇帝问的不由失笑,“朕已经穷尽浑身解数了,哪还有什么奇兵,这支兵马从何而来,朕也不知道!” “他们是方才才冲过来,看起来有些复杂,但战斗力确实不错。孙丰毅率领的精锐禁军,和他们只是短兵相交片刻,便一面倒的溃败,拦都拦不住。” “看着不像是精锐之卒,可战斗力却碾压精锐,朕也好奇这是什么地方来的一路兵马。” 听皇帝这么一说,齐王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是敌是友尚且难辨,还是当小心谨慎一些,袁将军驻守城门如今兵力也捉襟见肘,陛下,实在不行,放弃城门,将袁将军调回来吧,您的安危第一!” 赵煊摆了摆手,“不必,再看看,我总觉得下面那个小子有些眼熟,就是距离太远了有些看不清楚,你的眼睛好点儿,你帮朕仔细瞧瞧,那是不是苏扬?” 齐王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定睛看了片刻,摇了摇头,“臣也看不清楚。” 他收回目光,对皇帝说道:“陛下,苏扬不可能还活着的!” “他今日出去的时候身边就带了五百禁军和五百的刑部差役,臣也没有想到孙丰毅竟睚眦必报到了这个地步,竟派出去了足足四千兵马去围杀苏扬,那一场大火,整个京城都看见了,除非是神仙相助,否则苏扬不可能有活路的。” “臣自问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杀出一条活路。” 赵煊轻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朕眼花了,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 “待战事结束,赐他一个爵位吧,忠武伯,王兄以为可好?” 齐王一愣,“陛下,这还打仗呢,此事还是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行商议吧?而且,上来就是伯爵,会不会有些太高了?” “不高,就这么定了吧。唯有伯爵才勉强与郡主的身份持平,他才可以纳妾,否则,他那几个女人的名分都是问题。”赵煊摇头叹息道,“虽然人死了,但朕看着小子顺眼,就让他的女人和孩子以后有个好的出身吧。” “对了,再定个谥号,你帮朕想想。” 齐王:…… 第828章 一条大鱼 从皇帝的语气中,齐王听出了他对苏扬真正的喜爱。 “陛下考虑周到,臣……并无意见,只是……此事还是待战事结束后再做定夺吧。”齐王劝道,“外面这支兵马来路不明,臣也一时间难辨敌友。” “但不管是敌是友,臣以为还是应当谨慎以待,陛下安危为上!” 赵煊轻舒口气,舒展了一下眉头,“苏扬可惜了……” “城内尚有禁军三千,又有坚城可守,朕以为袁弘慈的禁军暂时还是别调了。” “以王兄你的实力,哪怕城外这些兵马是敌人,朕应该无虞!” “你不要自乱了阵脚,袁弘慈御守城门,你我尚有回旋的余地。若袁弘慈主动丢弃了城门,你我仅凭这一座皇城恐怕守不住叛军。” 齐王点了点头。 他现在其实有些焦虑。 一面担心着皇帝的安危,一面还在担忧着皇城的战局。 战乱至此,出现的仅仅只是孙氏控制的叛军,二皇子这个真正的叛军头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这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他承认皇帝说的建议是最为中肯的。 可看着外面这足足两万左右的大军,他的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安。 这支大军似乎像是刚刚组建,战阵混乱,打起仗来顾头不顾腚。 可他们的士气如虹! “王兄不必纠结,朕觉得他们必然是自己人!”赵煊很肯定的说道,“哪怕出现看了万一的情况,他们真的是敌人,可围杀孙丰毅这股叛军的敌军,岂不是也是我们的盟友。” “还请陛下离开此处,以免被弓箭手盯上,臣忠心布置防御!”齐王劝道。 赵煊颔首,“好,你放心吧,朕还是很听劝的!其实有时候想想吧,既然儿子想要这个位置,给他就是了,朕也一直中意老二。” “可想想其他的儿子,朕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偏袒,有些过于自私了。” “皇位给了老二,他恐怕不会给他的那些兄弟们一条活路,那都是朕的儿子啊!” “但这么想朕又觉得有些自私,因为朕的家事,却让这么多的百姓和将士无辜惨死,朕这心里过意不去。” 齐王一脸无奈的看着皇帝,“陛下的家事就是国事!” “天下百姓也不希望他们以后的皇帝,会是一个残暴的君王。” 赵煊将酒壶塞进了齐王的怀里,“整两口,壮壮胆,朕今日陪王兄并肩作战!” 齐王默默接过酒壶。 他总觉得今天的皇帝状态有些不太对,神神叨叨,总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也能够理解皇帝此刻的心情,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劝解。 …… 皇城下。 苏扬杀疯了! 他和楚项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但也越来越疲惫。 作为这支大军的主心骨,苏扬不敢让自己倒下,也不敢松懈。 他不会打仗,也几乎丝毫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但他明白一个道理,也很清楚,他现在的作用。 他就是这支大军的脑袋,是主心骨。 这些壮勇,完完全全就是跟着他的节奏,盯着他的步伐在进攻。 但好在,战事终于快要结束了。 他们拼着兵力上的优势,一点一点的终于快将孙丰毅这支叛军蚕食干净了。 苏扬都看见孙丰毅那张绝望的脸了。 歇斯底里的绝望! 向来擅长与老谋深算的孙丰毅大概也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的处境。 曾经想的多么完美,此刻他大概就有多么的歇斯底里。 当战圈一再收缩,那围在孙丰毅周围的禁军将士心态也渐渐崩裂。 “我投降!” “投降!” 仅剩下的几百名禁军稀稀拉拉跪了下来,有人还顺手把刀搁在了孙丰毅的脖子上,强迫着这位右相也跪了下来。 “让他们缴械!” 苏扬拄着刀对身边的楚项说道。 长时期的战斗,让苏扬的身体几乎被掏空。 此刻稍作停歇,耳朵嗡嗡嗡乱响,眼前都开始出现了重影。 在这支禁军的枪械被下掉之后,苏扬这才带着人越众而出,走向了孙丰毅。 “右相,别来无恙!” 听到声音,一身狼狈的孙丰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是你?!” “看起来右相似乎很惊讶,我没死,右相好像有些难以接受?”苏扬冷笑着问道。 孙丰毅忽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真是贱人命长啊,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没有死!” “托右相的洪福,我还活着。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右相,既然你们都准备造反了,为什么还要使这么大的力气给我布置陷阱要弄死我呢?我觉得我的分量和造反相比,应该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吧!”苏扬说道,“我真挺疑惑的,还望右相不吝赐教。” 这事,苏扬确实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们先集中兵力攻占了皇城,逼迫皇帝禅位,到那个时候他苏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好像也只能亡命天涯了吧? 可他们偏偏没有这么干,反而是动用了四五千的兵力来针对他。 这事,就很反常! 也就是一个孙鸣渠而已,苏扬觉得孙丰毅应该没有这么舍不得吧。 一头是新皇,一头是儿子。 换正常人确实很难选择,可孙丰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啊! “老夫的儿子难道在你的口中就一文不值吗?”孙丰毅吼道。 苏扬呆了呆,“你还真是因为孙鸣渠啊,不得不说,我得重新审视一下你这个老狗了,有点不可思议啊!行了,我就这么一个问题,多的你说也行,不说也无所谓。” “不过,若是你能告诉我现在城中的战况如何,二皇子又在何处,还有多少叛军,兴许我能稍微对你好点。你要是嘴硬不说,那我就只能废了你的四肢,然后让你稍微承受点儿皮肉之苦。” 孙丰毅怒目瞪着苏扬,“你最好给老夫一个痛快!” “这么过分的要求,难道是你现在应该提的?怎么心里一点笔数都没有呢?你是阶下囚知道吗?”苏扬冷笑,“我还指望着用你调出你儿子呢,你别这样。” 孙丰毅紧咬着牙关,死死盯着苏扬,额上青筋暴起,“你休想!” “现在不是比谁嗓门大的时候,你吼这么大声也无济于事,给你两个呼吸好好考虑一下,过时不候。”苏扬吸了吸鼻子,“好了,两个呼吸到了。” “来人,打断他的四肢,但别弄死了,他还有用。” 第829章 验明正身 在断了两条腿之后,孙丰毅忽然间就软了。 “苏扬,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哪怕面色苍白,青筋暴起,可孙丰毅依旧拿捏着说话的姿态,就很稳。 苏扬冷笑,“可我现在不太像和你聊,而且,我之前跟你说错了,我是准备打断你的五肢的,而不是四肢,漏算了一个,实在抱歉。虽然按照你这个年龄,可能那一肢也没什么用了。” “但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补上一刀,到了你这个年纪,当个太监其实也挺好的!说不准啊,二皇子当了皇子,你能一下子只手掌控宫里宫外,权柄滔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记得我的好,默默的感谢我一下!” 孙丰毅强硬着钻心入骨的疼痛,咬牙说道:“苏扬,你大可不必如此,若能得到我的情报,你未必没有帮助陛下翻盘的机会!而我所求,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保我与我儿孙鸣渠一条命便可。” “瞧瞧,你这又说的什么糊涂话,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放过你们父子二人的!”苏扬都听乐了,他就很怀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念支撑着孙丰毅说出这个条件的。 他难道心里真的就没有一点的笔数吗? “苏扬,你是个枭雄,而不是一个文臣。在老夫看来,枭雄的心中永远只有利益,而没有绝对的仇敌和对错。我的这个条件虽然离谱,但却关乎你我二人的利益,我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取所需难道不是很好吗?”孙丰毅有些吃力的说着。 “你利用我的情报,逆转形势,从此青云直上,权倾朝野。而我,只给我和我儿求一个活命的机会!这是一个很公平,也很卑微的交易。” “成王败寇,我已经败了,唯一所求,不过活命而已!” 苏扬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老东西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就在孙丰毅神色微动之时,苏扬却又话风突转,“可我就是不太乐意。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可是,机会在眼前,你这个老东西还挣把大的,你没抓住啊!” “来人,行刑吧,最好让他闭嘴,听着挺烦的。” “等等,等等!”孙丰毅着急大喊,“二皇子勾结了北莽,内有以我为首的禁军帮衬,外有北莽大军,他们已经悄悄南下了。城内的禁军好解决,可城外的北莽大军却难以应对,而我恰好有办法稳住他们。” 苏扬面色微变,“你们真的是一点也不干人事啊!” “勾结北莽大军为外应,亏你们也想的出来。你告诉我你能有什么办法应对?继续割地求和?滚你吗的,这事但凡只要长了一张嘴的都会办!” “不不不,不是如此,我另有良策。北莽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最近也发生了叛乱,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我早已将细作打入了北莽内部,他们的情报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能拖延北莽大军的,不是我,而是我掌握的情况。”孙丰毅大声喊道。 在强烈的生死危机下,他那无时无刻不在端着的姿态,正在渐渐消失,变得歇斯底里,变得有些疯狂。 “黄景龙!”苏扬忽然吼了一嗓子。 片刻后,一身伤痕,用破布把自己缠的如木乃伊一般的黄景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大人!” 黄景龙抱拳说道。 虽然看起来很惨,但看气色,这个歹人受的伤好像并不算过于严重。 混战起来之后,苏扬的身边一直带着的仅有楚项一人,其他人他根本都顾及不到。 但他知道这几个人都活着,都是绝对的硬命格人。 “把这老东西的嘴巴给我撬开,我要知道他手中掌握着什么情报,以及他派到北莽的那些细作的详细情况。”苏扬附耳对黄景龙说道。 黄景龙默默点头,“大人放心!” “你办事我一直放心,不够速度尽量快一些,城中现在还不太安稳。”苏扬嘱咐道。 “喏!” 孙丰毅看着苏扬唤了个过人,自己却转身走了,一下子着急了。 他大声吼道:“苏扬,此事我只跟你一人谈,其他人休想从我的口中撬出任何有用的消息。苏扬,你考虑清楚!” 苏扬没有理会孙丰毅,这老小子明显的急眼了。 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本能,苏扬敢断定,以黄景龙的本事一定能撬开这老匹夫的嘴,得到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刚走出去,王朗与楚项便联袂而来。 “苏兄,情况不太好,皇城上忽然增强了防御,剑拔弩张的。”楚项说道。 休息了这么会儿,差点被扎成筛子的楚项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只不过看起来脸色还是苍白的有些吓人。 苏扬仰头看向了威严的皇城,依稀可以看到城头来回涌动的士兵。 他们显然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 “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已经攻占了皇城?”苏扬问道。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扬的心正在一点一点下沉。 这是他预想中最糟糕的结果! 如果二皇子真的成功改换了天日,苏扬就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大概,恐怕就只能是带着家人上天王山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王朗说道,“如果城墙上的还是齐王,他应该早就认出了兄长,并打开城门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反着来了,我们不得不如此怀疑。” 听到了一个还不太确定的答案,苏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下。 他再度仰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城,说道:“与其在这里猜测,还不如直接叫城!” “叫城,看一看这城上现在到底是敌是友!” “是!”王朗重重一抱拳,“来人,叫城!” 将士们很快被安排了下去,一群人扯着嗓子大喊道,“城头守将何人,现身回话!” “我等乃刑部尚书苏大人麾下!” “城头守将何人?现身回话!” “我等乃刑部尚书苏大人麾下!” …… 在城下大军喊第一句话的时候齐王和皇帝就已经听到了。 “看来朕并没有看花眼,那小兔崽子就是苏扬!”听到苏扬还活着的消息,赵煊的心情明显的变好了不少,“赶紧给回个话,大开城门让苏扬进来!” “陛下,先等等!”齐王拦住了赵煊,摇头说道,“也有可能是敌人奸计,需验明正身!” “怎么个验法,那你赶紧验一验!”皇帝催促道。 齐王却有些犯难,“陛下对苏扬的私事知道多少?” “你与苏扬乃是翁婿,他的私事你不清楚,你问朕?”赵煊瞪着眼睛说道。 齐王一脸的纠结,“陛下,臣知道的私事是我闺女的,不是苏扬的,不太好问……” “生死攸关之时,你竟然还在想这些?王兄,朕觉得半年的时间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磨掉了你的锐气!”赵煊说道,“赶紧问!” “问!”齐王狠狠一咬牙,走向了垛口,大声喊道,“苏扬,我且问你,云清郡主的胎记在什么地方?” 城下。 苏扬:???? 第830章 给我谥号都差点定下来了? 苏扬听出来这是齐王的声音,也知道这只是在查验身份。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齐王会问这么冷门的问题! 云清郡主身上的胎记在什么位置? 踏马的,云清郡主身上有没有胎记,他上哪知道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是近了不少,现在马上就到亲嘴儿的地步了。 但是,这距离知道她身上的胎记在什么地方,还远得很呢! 苏扬瞪了一眼看热闹看的嘴歪眼斜的楚项和王朗等人,仰头喊道:“王爷,您别拿这个刁难我了,郡主身上的胎记我上哪知道去?虽然已有婚约,但我苏扬是个正经人。”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唏嘘声。 显然,大家都不太相信苏扬能正经。 苏扬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你们这帮贼子,劳资真是正经人! 皇城的城楼上,齐王听到这话,已是一脸的怀疑。 “这小兔崽子,假的,一定是假的,他对我闺女早就图谋不轨,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我闺女身上的胎记在什么地方?”齐王骂骂咧咧道。 赵煊呆呆的看着齐王,轻嘶一声说道:“王兄,不得不说,你的这个问题确实很刁钻。但这分明就是苏扬的声音,怎么能是假的呢?朕都听出来了,你难道听不出来。” “声音是可以伪装的,陛下!”齐王咬牙切齿的说道,“按着苏扬那个混账东西的尿性,肯定早就已经把我那闺女祸害了,陛下,你是不知道,我闺女穿的衣裳都很有问题。” 赵煊目光幽幽看着齐王,“王兄呐,朕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没有必要揪着这件事不放。诸如此类的事情,你完全可以等战事结束之后,去慢慢审问苏扬,你觉得如何?” 齐王点了下头,“陛下说的是!” “但苏扬这混小子绝对在骗臣,他肯定知道我闺女的胎记在什么地方!” “这混账小子!” 赵煊提了提眉毛,有些无奈,“王兄,朕觉得吧,也许苏扬说的是实话呢?” “陛下,你是对这混小子还不足够的了解,这本身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齐王恶狠狠说道,他自己问出来的问题,却反倒是把他好像给绕里面去了。 城楼下,苏扬吃力的仰头看着。 “这俩人怎么好像还吵起来了呢?云清郡主的胎记他们两个有什么可吵的?”苏扬纳闷的嘀咕道。 算起来这俩人一个云清郡主的亲爹,一个叔叔,怎么可能因为胎记这事吵起来呢? 在苏扬疑惑的目光中,城门咯噔噔打了开来。 “进城!”苏扬挥手说道。 刚刚齐王那验明正身之举,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登高远望,下面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估计看都能看见了。 况且他也没有回答出个什么结果。 可这城门还是开了,跟特么消遣人似的。 嘶…… 忽然间苏扬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 该不会是齐王这个老家伙借机试探他吧?! 卧槽! 太完全有可能了! 装个验明正身的样子,可实际上是想知道他和云清郡主发展到哪一步了? 齐王这位大宋战神落了下乘了啊! 家里蹲了半年,竟然轻重都不分了。 战事打的如此惨烈,他竟然只顾着关心他和云清郡主的私事。 当鄙视之! 驻守此处城门的,是苏扬的半个老熟人,虞候南门陌。 “南门虞候,多日未见了!”苏扬客气的拱了拱手。 和黄景龙一样有些不苟言笑的南门陌,嘴角有些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意,“能再见到苏大人,末将很开心!” “还算运气好,要不然,南门虞候恐怕就要给我上坟了。”苏扬摇头自嘲道。 南门陌神色一凛,“城内的战事很惨烈?” “反正不算多轻松,孙家都是一群疯子,他玛德,为了救孙鸣渠那个王八蛋差点屠城!”苏扬骂道,提起这事,他心里就直冒火气,扭头冲后面喊道:“黄景龙,给孙丰毅那王八蛋再赏两巴掌,劳资想起来就来气!” “好咧!” 苏扬没有看到黄景龙在什么地方,但听到了他的声音。 南门陌闻言,忽然喊道:“这位大人劳驾,也替我抽那王八蛋两巴掌,用足力气!” 苏扬轻笑,冲南门陌拱了拱手说道:“劳烦南门虞候安顿一下我这些部下,有大量的伤员需要救治,我先上去见驾。” “苏大人放心,这些袍泽交给我便是!”南门陌说道。 随后,楚项留了下来,只有苏扬与王朗二人上了皇城的城楼。 “臣苏扬拜见陛下,见过齐王!” 赵煊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扬,忽然双手抓住了苏扬的肩膀,重重拍了两下说道,“能看到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朕心甚慰!” “全赖陛下洪福!”苏扬说道。 虽然他逃出生天这事跟皇帝一点关系都不在沾边,但说的时候还是得这样说。 “这跟朕没什么关系,朕今日啊,就是站在这城墙上的旗帜!”赵煊哈哈笑了一声说道,“朕的刑部尚书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苏扬低头笑了笑,皇帝今日好说话的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臣不敢居功!”苏扬说道。 赵煊摆了摆手,哂笑一声,“这些场面话就别说了,朕如今也不乐意听。” “是,还是实事求是的好一些,陛下以为你死在了刑场,都为了准备好了爵位,忠武伯你觉得如何?方才本王与陛下正在商议你的谥号,结果你活着回来了。”齐王说道。 苏扬:…… 谥号都差点安排上了? 这待遇虽然是不错,可他并不想要死后的待遇,活着的更好。 “臣的命好像还是挺硬的,没有那么容易死。”苏扬说道,“陛下,臣冒昧的问一句,这活着的苏扬,能不能把这个爵位给接下?” “你想屁吃呢!”皇帝未开口,齐王先张嘴了,“忠武伯,那可是一等伯爵!” 苏扬看着齐王那不善的目光,总觉得这位爷今天似乎对他有些意见。 “也不是不可!”赵煊笑着说道,“虽然功劳还差一些,但苏卿若能平定此次叛乱,一等忠武伯,当实至名归,朕不会耍赖!” “陛下,这事您要不然三思一下?苏扬若死了,一个伯爵之位不算什么,可他还活着,这爵位是不是太高了点?臣御守边疆十数年,才是个齐王呢,这小子都快跟我平起平坐了。”齐王劝道。 苏扬目光幽幽的看着齐王,这大爷今天绝对的不对劲。 凭啥他死了就可以,活着的时候就不行了?! 亲王和伯爵中间还差了好几个段位呢,您老别这么搅场子。 赵煊嘴角含笑,看着苏扬,说道:“朕的条件是,平定此次叛乱!” 苏扬才猛地反应过来,竟然把这个条件给忽略了。 “谢陛下,臣看来暂时还是无缘伯爵之位。” 第831章 不知兵事苏尚书 让他平定此次叛乱? 陛下,您可真是高看了。 苏扬连想都没有想,就在心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肯定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他初从医,后为吏,如今有赶鸭子上架似的搞了个刑部尚书的差事。 经历还是有的,但这些事没有一件是跟打仗有关系的。 这一次他能从刑场中杀出来,完完全全是将士给力,百姓倾力,如此合力之下的结果。 这跟他的本事,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的关系。 如果有,那也是一丢丢的人格魅力。 就他这么点微末道行,竟然还想着平叛,苏扬也不知道皇帝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人家齐王堂堂战神都坐在这儿没吭声,你让我跑去平叛! 到底是咱俩谁的脑子不合适?! “苏扬,朕信任你才将如此重任交托与你,你如何能对自己不信任?”赵煊板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苏扬的表情渐渐失去管理。 陛下老爷,您真不是在开玩笑? 而且,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前世那些狗老板! 让你干这事是因为我信任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竟出乎预料的一点也不违和。 “陛下,不是臣不信任自己,实在是臣力有未逮,臣到底有几斤几两,臣这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苏扬哭丧着脸说道,“臣以为,如此重任还是应当交托给齐王殿下。” “老二那个不当人的东西,引北莽大军南下,齐王需引兵据敌!”赵煊表情忽然狰狞了一下,面色沉沉的说道,“你能在刑场那般复杂的情形下顺利脱身,还临时募集了近两万的壮勇,这便是你的能力,而这也是朕将此差事交给你的原因。” 苏扬:…… 皇帝这一番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 骂二皇子,那是应该的。 那玩意确实是个不当人的东西! 他竟然把北莽的大军都给引来了。 这孙子难不成是打着自己做不成皇帝,别人也休想坐安稳的意思? 太不是个东西了! 苏扬的心事也有些沉重,许久才开口说道:“陛下,臣此次能脱困,完全是侥幸。这是无数百姓和将士用生命和鲜血将臣等人推出来的。” “可若不能尽快平定此次叛乱,将会有更多的百姓死亡!”赵煊说道。 齐王也在此时劝道,“苏扬,这其实是我与陛下共同商议的结果,满朝文武乍看之下济济一堂,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二殿下城府深沉,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军中,都暗布了无数的棋子,等我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晚了。而孙氏,两代宰相,真正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满朝文武现在看着好像是人才济济,可陛下已不敢用了!” 苏扬目光有些怪异的看向皇帝。 这跟他印象中的皇帝怎么好像有些区别呢?! 那位阴如老狗的皇帝上哪去了?他怎么可能会任凭事态脱离掌控? 这不对啊这! 在苏扬的心中,赵煊这个狗皇帝,绝对是大宋朝第一阴人,实打实的城府第一。 他不应该任凭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啊! “陛下,齐王,是不是有什么臣……不知道的事?”苏扬很小心的试探着问道。 赵煊哂笑一声,摆了摆手,“你没有必要如此谨慎,只是朕马失前蹄了而已。” 苏扬顿时一脸恍然的连连点了两下头。 这意思是……你这个老狐狸被二皇子那个小狐狸给上了一课? 不得不说,这事闹的是真刺激啊! 都不是个玩应! 纠结再三,苏扬说道:“陛下,这个差事臣可以接下,但臣……需要情报。” 赵煊抬了抬手腕,“王兄,与苏扬说说。” “陛下,在外臣面前还是直呼臣的名字为宜。”齐王提醒道。 “你什么什么也变得如那般文臣般迂腐了?苏扬,也算是朕的半个驸马,算的上是什么外臣?自家人说点家事,你别整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赵煊骂道,“朕到了如此年纪,方才看清楚一些东西。” 齐王只好默不吭声的应了下来,转而对苏扬说道:“其实,我们手中所掌握的情报并没有多少,知之甚少。” “啥?!”苏扬惊呼一声,表情再度失去了管理。 我的老丈人啊,您这话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不用如此惊讶,在二皇子举事之后,本王第一时间分兵护佑皇城与京畿。但我与陛下都错估了二殿下的城府,不,准确而言,应该是孙家两代宰相的城府。”齐王一脸惋惜的说道,“他们将触手深得密密麻麻,几乎是遍地开花。本王的诸多布置,都遭遇了反戈一击。” “方才你率兵抵达皇城下时,本王才刚刚平定皇城内的内应。你在皇城外遇到孙丰毅并非是他在逃窜,而是准备与内应合力攻打皇城。” 苏扬:??? 苏扬今天的表情就跟表情包附身了似的,接连失去控制。 不过这个事儿,他现在也算是听明白了。 这两位坐在皇城,准备好好给孙家和二皇子安排一下。 结果被孙丰毅和二皇子给他们安排了一顿的惊喜。 遍地开花,处处安插伏笔,不但破坏了这两位的布置,还成功的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陛下,齐王。”苏扬拱手,“臣现在这么理解不知道对不对?就是说,现在城内城外的情况,你们根本不知情?也不知道发展到了那个地步?是不是?” 齐王点了点头。 苏扬当时就想转身直接走人了。 这他娘的还干个屁! 之前他真的以为二皇子已经彻底的败了。 结果现在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现在最有可能的局面是,双方的信息其实都有些不全。 二皇子没有掌握皇帝这边的全部情报。 而狗皇帝这边,就很惨,根本对二皇子的情报知道很可怜。 这种请报上的不对等,并没有造成实力上的悬殊,反而是眼下这样的混乱。 苏扬面色有些凝重的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当趁着敌我双方皆情报缺失,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先平定重要衙门,聚拢兵力。” 齐王有些赞赏的看了一眼苏扬,对皇帝说道:“陛下,苏扬的战术一针见血,臣附议。” 赵煊目光微亮,“这就是朕不知兵事的刑部尚书啊,就连齐王都无比赞赏。” 苏扬:…… 二位大爷,你们真没有必要如此。 我踏马真不懂兵事,这就是一个寻常人的正常想法而已。 第832章 三十六计 “陛下误会了,臣是真的不知兵事!”苏扬一脸苦涩说道,“臣所了解的那些不是过道听途说的片面之词,是真正的纸上谈兵,什么鹤翼阵、鱼鳞阵之类的阵术,金蝉脱壳、抛砖引玉这些计谋,也知道一些。” “但仅限于知道,其他的真是一概不懂。” 赵煊扭头看向了齐王,“他在说什么?” “皆是战阵战术与兵法!”齐王回道,看向苏扬的目光渐渐变得怪异。 苏扬歪头,表情有些迷茫。 这些不是很寻常的知识吗? 为什么皇帝看着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三十六计啊,几乎人尽皆知啊! “苏扬,你当真不知兵?”赵煊问道,面带审视。 苏扬点了点头,苦笑道,“臣当真不知道啊,臣从未领过兵,如何知兵!” “可你所说这些兵法、韬略,朕从未耳闻!”赵煊看向了齐王,“王兄可清楚?” “臣仅略知一二。”齐王回道。 苏扬现在严重怀疑这俩人在演他,只是缺乏证据。 这些多么寻常的东西,他们二人怎么会不知道?! 三十六计,哪怕是那些上小学的小崽子都几乎能张口就来。 “所以,苏卿,这就是你的不知兵?”赵煊沉声问道。 苏扬此时完全是有口难辨,这事根本就说不清楚了。 “陛下,我觉得我还能再狡辩……不,再解释一下,就是这三十六计啊,金蝉脱壳是吧,还有那个借刀杀人、以逸待劳、擒贼擒王之类的,都是一些非常寻常的战术,真的很寻常的,而且臣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意,但却不知其所以然。”苏扬说道。 赵煊有些迷茫的再度看向了齐王。 而齐王的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忽然一把抓住了苏扬,“来,贤婿,你我当须好好聊聊!” 苏扬:!!!!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难不成是幻觉? 齐王竟然喊他贤婿?好像是这样的吧? “王爷,您稍微淡定点,下官怎么听着好像……”苏扬赶忙说道。 齐王一巴掌落在了苏扬的肩头,“你没听错贤婿,你是本王的贤婿,这是事实!” 苏扬震惊了。 齐王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惊,不亚于亲眼见到了女娲补天。 赵煊都被齐王这突然的一手给震惊到了。 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在城头上的时候,赵煊看着齐王一副恨不得弄死苏扬的样子,而现在齐王的贤婿喊的那叫一个顺口,那简直顺溜的有些不像话。 “王爷,您这样……让我很是惶恐!”苏扬说道。 他是真的惶恐! 齐王这个样子,挺吓人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简直太反常了。 “你我翁婿之间,你惶恐个屁!”齐王拽着苏扬的手,温声说道,“来,与我好好说说这个三十六计,说全乎了,本王很感兴趣!” 苏扬这才明白齐王的意图。 原来是为了这个…… 在三十六计的面子上,他就成了贤婿。 “下官以为,似三十六计这么简单的兵法,王爷应该是手到拈来的。”苏扬讷讷说道。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说法。 齐王面色一僵,旋又笑道,“看在三十六计的面子上,没事,你要侮辱我就侮辱我吧!事实是,本王真的不知道。” 苏扬此刻很懵…… 看齐王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这事就有点离了大谱了。 “王爷说笑了,下官一点也没有侮辱王爷您的意思,实在是我真不知道王爷您会不知道,这事……我的错。”苏扬非常诚恳的说道。 侮辱老丈人,他怕不是想死了。 就算他的头再铁,也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没事没事,只要你告诉我三十六计到底都是些什么战术,你要侮辱我就侮辱我,我一点也不会生气的,你放心!”齐王说的一脸热情。 可他这话说的让苏扬和旁边的皇帝,完全一副便秘了的表情。 为了学习,齐王可真的是能屈能伸呐! 苏扬对此的感受可能还不是很鲜明,但皇帝此刻的感受简直就是三观碎了一地。 之前的齐王对苏扬有多么的愤恨,此刻就有多舔! 对,就是舔! 赵煊想来想去,好像唯有这个字可以精准的描绘出齐王此刻的样子。 “王爷您说笑了,我怎么敢侮辱您!”苏扬舔着脸,笑嘻嘻说道。 虽然他对这个建议真的有点蠢蠢欲动,但还是忍了。 现在爽一把,事后掀天灵盖,不合算。 “三十六计,我记得也不是太全乎,毕竟时间也久了。”苏扬在随后说道,“我能想起来的我先说吧。” “没事,你先说,先说!”齐王一手亲切的压着苏扬的肩膀上,领着他坐了下来。 齐王此刻的态度,真的让苏扬非常的受宠若惊。 苏扬有些牵强拘谨的笑了笑,说道:“这三十六计的第一计,我印象中好像是瞒天过海,这一计到底是怎么解释的,下官也不是很清楚。隐约就记得有一个例子,说是某两国开战,一国尽起大军于某地频繁操练,另一国见状,以为是这个国家要把这个地方作为攻打他们的突破口,于是乎也尽起国内大军相迎。” “结果呢……” “结果没打起来?”齐王抢问道。 苏扬点了点头,“王爷不愧是我大宋战神,猜的一点也没有错,确实没打起来。” “战神?哈哈,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说我,当不得,当不得,陛下才是我大宋战神!”齐王没有听说过战神这个词汇,但却很享受。 嘴上说的再谦虚,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赵煊不悦的瞅了一眼齐王,说道:“既然当不得,就别笑的这么猖狂。” “有吗?我没有吧?!”齐王说道。 苏扬耸了耸眉头,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事实是正如王爷所想的那般,确实并没有打起来。这个某国,算了,我还是以甲国暂代吧,具体什么国我也记不起来了。” “在乙国倾全国兵力准备迎战的时候,甲国大军撤了,乙国坚持了数日,在随后也撤兵了。可就在他们撤兵后不久,甲国再度卷土重来了。” 赵煊眉头狠狠一簇,“这么做有什么意图?这不是白白耗费粮秣嘛!” “陛下,您看这个深谋远虑的你就看的不是太清楚了,这绝对就是在遛狗,迷惑敌人,而后在他们放松警惕的狠狠一击,彻底要了他们的狗命!”齐王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甲国三分五次之后,乙国就对此不太重视了,甚至也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结果嘛,他们就遭了秧了,被甲国灭国!” “嘶……”赵煊轻嘶一声,“还能这样?!” 第833章 这误会大了! “竟然还能如此?!”赵煊有些失神。 苏扬所举的这个例子,好像给赵煊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让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他震惊又惊喜! 皇帝这么大的反应,搞得苏扬又狠狠迷茫了一把。 不管怎么说,他总感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 皇帝和齐王,这两个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尖的男人,他们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才对…… “受益匪浅,好一招瞒天过海!”齐王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说道。 苏扬震惊到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他只好继续说道:“这三十六计的第二计好像是借刀杀人,不对,不对,貌似是围魏救赵。不过这个顺序其实也不要紧,关键还是内容。” “知道你就赶紧说内容,顺序有个什么紧要。”齐王催促道,“谁关心他的顺序是如何,我现在只关心,接下来还有什么计谋!” 已经完全被三十六计深深吸引的齐王,就像是一个钻进了花楼的雏儿。 他都已经热火燎原了,结果那姐儿还一个劲的说着,小哥哥别着急嘛,我们先说说话,喝点酒。这个时候喝个踏马的屁的酒,劳资只想策马狂奔在草原上。 苏扬哂笑一声,他当然非常能够理解齐王的心情,于是乎直接切入正题说道:“这围魏救赵基本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军围甲地,精锐却奔袭乙地,在其猝不及防之时,给与致命一击。” “有意思,有意思,原来此计名为围魏救赵。此计本王虽不知名称由来,但却已用了两次了。”齐王哈哈笑道。 “接下来借刀杀人……”苏扬一边回忆着,一边直接抛硬货。 免得再被齐王唠叨,接下来苏扬一句废话没有再提及。 …… 一个时辰后,苏扬口干舌燥的看着齐王和赵煊,“陛下,王爷,我能想起来的就只二十一,好像是二十一计吧,其他的真想不起来了……” “你看你这个混小子,如此紧要的东西,你竟然只记得二十一计。再好好想想,剩下的十五计到底是什么!”齐王有些恼火。 关于这三十六计,他是越听越震惊。 这些计谋虽然听起来好像挺简单,可齐王敏锐的意识到,如果往深处好好钻研一下,好好利用一番,绝对是了不得的东西。 如此紧要的东西,到了关键时刻,苏扬这个王八蛋竟然说他不记得了。 苏扬苦笑道:“王爷……这个我真想不起来了,毕竟时间有些久远了。我当初看这些也完全是因为好奇,看的时候本就一知半解……” “混账东西。”齐王气的直拿手拍大腿,“不务正业!” “如此紧要的东西,你竟然只看了个囫囵,真是气煞老夫也!你说说,这是哪家的不传之秘,本王改日亲自登门拜访,你少时有如此良师,竟然不知珍惜!” “本王当年若是有如此机缘,早点习得这三十六计,如今哪还有北莽那群草莽在边境挑衅的机会,劳资早就问候到他们祖宗头上,骑着他们祖宗的脖子教他们怎么做人了。” 苏扬扣了扣眼皮,啊,这个,你说的确实都对。 可我真想不起来了……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在那个时候,这是有网都能知道的东西。 他也很肯定,齐王若早点得到这个东西,兴许真能杀得北莽匹夫连他爹都不认识。 可关键是,他真不记得了呀。 现在就算是把他的脑袋敲破,他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了。 “王兄,苏扬能传授你二十一计已经很多了,你当知足!朕虽然不是很懂,但也能勉强的听出来这些计策绝对都是不传之秘,真正的兵家秘传!”赵煊说道。 苏扬一听立马解释道:“陛下误会了,这真的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我绞尽脑汁,但能想起来的仅仅只是有这些。” “没事,苏卿你不用紧张,朕懂!”赵煊说道,“就如苏卿不知兵事一样,低调是好事。” 苏扬:!!! 卧槽,皇帝老爷,您别这样子啊,你听我说,我真的还可以狡辩的!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啊! 苏扬的心态彻底的崩了! 这事现在他怎么感觉,不管他怎么解释,这两位爷就是不相信呢? “还是陛下看的分明,臣差点就被这个混账小子给骗了。虽然有些遗憾,但臣确实也应当知足了,陛下说的没有错,这的的确确是兵家秘术,真正的杀敌韬略!”齐王深以为然的说道,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苏扬:…… 看着这两人完全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苏扬还能说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行吧,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解释了,累了! 细细一想,也不能怪人家这么想。 他口口声声说不知兵事,可张口就是连齐王这个大宋战神都不知道的兵家秘术。 这还能再怎么解释? 谁能想到大宋竟然没有《三十六计》呢! 不能怪别人,怪他,怪他知识浅薄! “陛下,苏扬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藏拙,臣以为他不应该当个文官,当为将!”齐王忽然说道,“什么不知兵事,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赵煊看着苏扬笑了一下,“朕也是如此以为的。” “苏卿啊,朕这个大宋皇帝眼看着就要葬送祖宗基业了,此番能否打一个翻身仗,就看你与齐王的了,朕对你寄予厚望。” 苏扬听的直呲牙。 陛下,您真别这个样子啊! 我这就是典型的纸上谈兵啊! 虽然我很能理解您老人家在内忧外患时渴望人才的心情,可我真没有那个本事啊! “陛下,臣以为您还是慎重一些的比较好,臣当真是实打实的纸上谈兵。”苏扬硬着头皮再度解释了一次。 他发誓这是绝对的最后一次。 趁早把责任先推卸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了一些糟糕的事情,导致尸首分家。 苏扬真不知道他把这个差事应下来之后会发生什么,这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没有带过兵,完全没有那个经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苏卿放心便是,齐王能破格举荐你为将军,朕也看好你!”赵煊说道,“除非,你有其他的心思,如果是那样……朕,也不会难为你的。” “臣怎会有其他的心思,臣始终觉得能力不足!”苏扬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皇帝老爷说话还怪吓人的,这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能想一通呢。 他能有个屁的其他心思! 第834章 一揽子计划 皇帝和齐王在这个事上的误会,苏扬感觉已经深到骨子里。 眼看着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苏扬也不打算洗了。 就这样吧,真的累了。 他领了差事,有些浑浑噩噩的从城楼上走了下来。 就这么上下个城楼的功夫,他成了龙图阁直学士,云麾将军。 品轶上升的不算太狠,但这两个职位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而且皇帝特事特办,竟然给他这个云麾将军赋予了实际的兵权。 这事,在整个大宋的历史上,是屈指可数的第二次! 第一个人也不是别人,而是齐王! 在以文官控制武将,执掌兵权的大宋,这事很罕见。 而苏扬实际控制的兵力,有足足三万。 暂时嘛,就只有两万人,剩下的接近一万人,得靠苏扬自己去补全。 而那两万兵力也不是朝廷派遣的,就是苏扬现在募集到的那两万壮勇。 朝廷现在都打成了这个鸟样子,哪还有兵力派给苏扬。 所以实际的情况是,苏扬虽然现在加官了,但他的兵都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天下。 让苏扬比较庆幸的是,大宋的朝廷比较富裕,这些大军的军饷和军械都有能力提供,要不然,苏扬可能真会哭晕在城墙下。 若是让壮勇们就拿着卷刃的刀和叛军去战斗,那就应该不能算是打仗了,而是拿人命去填了,那仗也根本就不能打! 下得城楼,苏扬找到了楚项和王朗。 “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幸运的消息,京师的情报现在少的可怜,而二皇子又引来了北莽大军为外援,陛下命令我们清除城内叛军,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一说吧。”苏扬说道。 楚项和王朗二人的情况看起来都不是很美好,都被缠的跟个木乃伊似的。 王朗有盔甲防御还稍微好一些,可楚项现在勉勉强强看着还算完整的,竟有一张脸。 “朝廷就没有其他的人手可派了?就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哪还能打什么仗?”楚项不太情愿的嘀咕道,“苏大人,有句话我虽然觉得不当讲,但我还是想说一说。” “我是山贼,仅仅只是来保护你的,可不是朝廷的丘八。” 苏扬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是事实,但如今的朝廷……情况不是很好,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方才我才知道,陛下和齐王被孙丰毅狠狠摆了一道。在孙丰毅的辅佐下,二皇子早已将网撒到了整个天下,朝廷有人手可用,可陛下不敢用,他怕那个表面上对他效忠的家伙,转过身就会被他架在他的脖子上。”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全力以赴,很有可能就会被二皇子得逞。” “当北莽大军冲入京城,那怕二皇子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我们大宋也完了!” “大宋百姓就完了!” 楚项撇了撇嘴,闷声说道:“你就是瞅准了我心软的毛病!”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整顿兵马吧,像方才那样乱哄哄的肯定不行。” “我们必须将这些人马编练一下,不管战斗力怎么样,我们起码要能统御!” 苏扬点头,看向了王朗,“王兄,这个事我想你应当擅长。” “兄长交给我便是!”王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这儿还有个非常之时的办法,我们这支军队行军功制,陛下已经答应了,由我全力施为,要官给官,要银子给银子!”苏扬说道。 楚项咧嘴一笑,“狗皇帝这是被逼急了呀!” “楚兄,我与兄长还想多活两年,你这话稍微慎重。”王朗提醒道。 “没得事,紧张什么嘛!”楚项满不在乎的说道,“劳资本就是贼寇,也不太可能亲切的喊陛下嘛!狗皇帝是我们对皇帝陛下最正经的称呼。” 苏扬:…… 这话说的过于无懈可击,让王朗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虽然楚兄的说话在这个场合有些不合时宜,但的确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大宋朝如今危如累卵,我们需要用手中的刀一点一点去甄别谁的朋友,谁是敌人!”苏扬缓缓说道。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行非常之手段。提升将士的军功以及身份地位,让他们不被文官牵着鼻子走,具体该怎么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关于军功制的详细,我等会儿给你们写出来,你们按此执行便可。” 在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苏扬把能想到的注意几乎都快想到了。 朝堂大局也不可能再任由文臣摆弄,而一再降低将士的待遇。 保家卫国,不可能靠大宋那些脑子里装了屎的文官。 让他们投诚,当反骨仔容易,可让他们立功,几乎不可能。 还是得靠这些将士们,以及怀揣赤诚之心,有家国大义的百姓。 大宋如今需要这些人拼命,那就必须将他们的身份待遇提上去。 这个事,苏扬暂时还没有跟皇帝提及,他需要一系列详细的计划,才能对皇帝和盘托出,一个枣一个枣的往外扔,只是瞎耽误事。 他想象如果皇帝明智,他的这些建议应该就不会否定。 王朗与楚项二人齐齐点了点头。 “好,兄长放手作安排,跑腿的事交给我与楚兄便是。”王朗说道。 楚项撇了撇嘴,“我真是上辈子欠你苏扬的,我只是下山来给你当个护卫,你竟然忽悠着我去给狗皇帝打仗,也就是你了,也就是看在小师妹的份上了,否则,劳资早特么不干了。” “行了,等会儿我派人让城内的兄弟们都过来,领一套盔甲玩玩。还有山上,如果能出城,我也顺道派人走一趟吧,起码也要让我师父这个山贼知道大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师父这个老山贼也是个闲不住的,万一他要是闲不住下山玩玩。苏兄你趁早跟狗皇帝多要个几千副的甲胄,算了,凑个整,来个一万副吧!” “我们都是山贼,打群架擅长,但打群仗真不行,看我师父他老人家是想继续享清闲还是准备下山玩玩了,反正你准备这就对了。” 苏扬看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楚项,嘴角勾起一抹感动的笑意。 这兄弟能处,有事真上! 不但自己上,还拖家带口的上! “多谢楚兄,你们对朝廷仁义,我想陛下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苏扬拱手说道。 楚项立马抬手,“打住啊!” “我可没说我们天王山会下山助拳,我的意思是我师父可能会闲得无聊,下山玩玩,仅此而已。也就仅此而已,你可千万别在那瞎想了。” 苏扬笑着,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第835章 劫后重逢 百姓对家国的归属感,远比苏扬想象中的要浓烈许多。 在他的看来,摊上这么个事赶紧溜吧,求活才是紧要的! 可当他带着王朗和楚项,将事情大概给他们说了一下,并表示希望他们可以留下来继续战斗的时候,竟然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产生了动摇了,其他的人态度非常的坚定。 尤其是听到北莽大军南下,他们的眼睛都红了。 百姓对于国仇家恨的态度比那些文官直接了无数倍,也看的更分明。 这就是大宋的百姓! 苏扬站在群情激奋的他们面前,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渺小。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刚刚亲眼目睹了无数百姓死亡。 可他们依旧坚定不移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就在此时,南门陌来了,带着皇帝的态度! 在他的身后是真正的真金白银。 苏扬算不出来那到底是多少钱,但总之很多。 战前发钱这一幕让苏扬恍惚间有些眼熟,像极了某位战败者的作风。 这一出,其实他是有些反感的,刚刚的热血沸腾,被这东西一冲击,瞬间就显得有些违和了,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很管用。 尤其是在他之后将准备在这两万军中试行军功制的时候,更为管用。 这些钱财架起来的,是朝廷的信誉。 也不至于苏扬巴拉啦说了一大堆,百姓还在怀疑,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这些安家费也好,军饷也罢,百姓拿到手之后,起码会觉得他们上阵杀敌能真正混到前程和钱财。 “有劳南门虞候了。”苏扬拱了拱手,让到了一旁。 南门陌那个死人脸露出一丝牵强的笑意,冲苏扬点了点头。 “陛下有旨,犒赏三军!” 南门陌站的犹如笔直的青松一般,朗声喊道。 苏扬面带笑意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想到,如果换做是元公公那个妖艳贱货,他肯定得大说特说,巴拉啦掰扯上一堆才肯罢休。 “陛下万年!” 百姓哗然,山呼万岁! 他们的一腔热血,被这些犒赏彻底的点燃了。 苏扬看着百姓们挨个都领导了饷钱,这才转身离开,准备找个去处把自己的计划完善一下,成书在奏折上。 皇城很大,空置的殿宇也不少。 非常时候,除了后宫,其他的地方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只不过苏扬刚走了两步,就撞见了一行花枝招展的美人,他立在原地,狠狠抿了抿嘴角,这些人,他差点就见不到了。 云千瑶、云清郡主、李思卿、小妹还有母亲。 在不远处,还有苏宅的那些下人,他们全须全尾的全都在这里。 老周那七歪八斜的牙齿,苏扬隔得老远就看见了。 看着自己这一世的亲人们,苏扬忽然间想起了莫小刀,还有秦青这些小家伙,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么混乱的京城,希望他们安完无恙吧。 这一幕无比的温馨,但当云千瑶三女齐齐迈动脚步朝着苏扬飞扑而来的时候。 尴尬,发生了! 云千瑶三个人脚步非常统一的一起迈动,然后又一起收住了脚。 苏扬只有一个,可她们有三个人。 她们谁都想在这个时候给苏扬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这个时候分个谁先谁后,就都有问题了。 “千瑶姐姐,你为相公偷偷哭了这么多次,你先过去吧。”李思卿小声说道。 云千瑶摇了摇头,“这个死男人……他活着就好。” 苏扬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主动走了过来。 伸出宽大的手臂,将三女同时揽入了怀中。 齐人之福是很好,可有时候也会有不小的责任。 稍有不慎,也许就会化身灾难。 但苏扬又深觉自己是幸运的,他遇见的三个姑娘,都很贴心。 苏母与小妹苏悦在不远处看着,满脸笑意。 只是笑着笑着,苏母的脸上就挂上了清澈的泪水…… 这个要强的女人,苦苦支持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眼看着这个家越来越好了。 可在今日却忽然间听到了苏扬的噩耗。 那一刻,苏母感觉她的整个世界都塌了,一片漆黑。 当宫里来人告诉她苏扬还活着的时候,她都怀疑那帮人是在骗他。 那么混乱的局面,半个京城都差点烧起来了。 她的儿子苏扬怎么可能还活着? 直到现在终于看见了活着的苏扬…… 她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唯一的儿子还活着! “娘,小妹,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扬有些语无伦次。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诚如楚项所说,狗皇帝这一次终于办了一点人事。 竟然派人保护了他的家人! 虽然苏扬留下保护家人的人手也不少,天王山上还有不少暗子就在家的附近。 但这样的人手,寻常保护是没有什么问题,可真正面对大军,他们根本就不够看。 苏扬的心里一直也很没有底。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宫里来人将我们保护的很好,你们聊着,聊着,娘这边歇会儿,走路走的急了,有点气晃。”苏母笑的满脸泪花,但苏扬完全能够看得出来,老母亲的这颗心是终于放下了。 甭管是不是亲生的,这就是苏扬这一世的母亲。 “来,娘,我搀着你。”苏扬上前说道。 将老母亲和小妹在一处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偏殿里安置下,说了说话,苏扬这才转身找到了云千瑶三女。 “你们……都受苦了。”苏扬面带微笑,说道。 “说的什么没用的,受苦的是你,我们几个只是差点守了活寡。”云清郡主憋着嘴说道。 苏扬出了这么一茬子事,一大家人都差点急出毛病。 “我们都还没成婚呢,算不上是守活寡。”李思卿说道。 这个风情万种,却又不解风情的家伙,一句话就让这死里逃生的重逢之情彻底淡化。 大家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忧思,都组织不起语言了。 “大家都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结果。”苏扬笑着说道,“没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又闲话了几句,安抚了一下,苏扬忽然间想起一事,比较小声的问云清郡主,“说起来你身上的胎记在什么地方?” 云清郡主蓦然红了脸,“我哪有什么胎记?我身上光洁无暇,根本没有胎记!” 苏扬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这个老阴货,竟然诈我!” “是谁说我身上有胎记?夫君,你可不能信他,这都是谣言,恶意中伤,不信等会找个地方你亲自看看就知道了。”云清郡主好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红着脸辩解着。 苏扬一看就知道云清郡主误会了,摆手说道:“你别误会,说这话的人是你爹!” “我父王?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啊!”云清郡主急眼了。 第836章 为了苏家的香火 当云清郡主说出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胎记的时候,苏扬在心中已经把齐王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个遍,同时也对云清郡主所提议的找个地方看一看,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但在这个时候干这种事就稍微有些不合时宜,苏扬只好强行按下了心中的绮念。 如此美好之事,当然是宜在花好月圆之时,才得劲。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实在是有些影响心情。 “哎,你们要不要稍微考虑一下我和千瑶姐姐的感受?我们两个大活人就在这儿站着呢,你们竟然要去看胎记,当然是一起看了啊!”李思卿不悦说道。 云清郡主只是急于解释清楚误会,这才匆匆说出了这样的话。 现在被李思卿提起,一张脸顿时羞的通红。 一想端庄淑雅的云千瑶上下的打量着赵若惜,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了小片刻,她忽然间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大家一起为若惜妹妹证个清白,岂不是挺好?” 苏扬还以为云千瑶在想些什么,结果竟然是个这。 他不得不叹服云千瑶这反射弧,真不是一般的长。 “好了,不说这些玩笑话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安心了。战事未定,我还有些事要忙,我派人先将你们安顿下来。”苏扬正色说道。 小家肯定是要顾及的,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贪念小家,而把战事抛之脑后。 在这混乱的局面中,别人也许能侥幸躲过一劫。 但他不行! 因为共同的敌人,他不得不选择拼命。 就算他推辞了皇帝安排的这个差事,安安稳稳的躲在城中。 可若战事失利,二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他苏扬必然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这是绝对毫无疑问的。 二皇子早已想除他而后快,而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孙家,更是很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就这样的情况,除非苏扬真的躲上天王山。 但也并不一定保险! 也许还会给天王山带来一场浩劫。 所以,他没得选! “你还要去打仗?”云千瑶神色一动,有些紧张和不舍。 苏扬点了点头,“我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为了保护大宋,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家。” “我知道,我也明白,可是……你是一个文官呐,还是个太医。”云千瑶抿着嘴角说道。 苏扬看着云千瑶,宽慰道:“不要紧张,放心,会没事的。” “虽然我只是一个文官,但我心中也有韬略,带头冲锋陷阵的也不是我。” 面对红颜美姬,苏扬不得不选择适当的撒一下谎。 他若不冲锋在前,将士们又怎会奋勇拼杀呢? 好在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躲在楚项的身后,不但能保证自己不死,时不时的还能捡几个人头。这虽然是一个谎,但也不能完全算是,谁叫他的身边还有楚项这个靠山。 “千瑶姐姐,这是夫君的选择,我们应当支持!”李思卿说道,“大不了我们就守寡嘛!” “不对,在守寡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给夫君留个种,免得到时候一场空!” 苏扬:…… 云千瑶、赵若惜:???!! 李思卿这什么鬼逻辑,直接把苏扬差点都给震晕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人,扎刀子还差不多。 他就没见过这么安慰人的! 云千瑶一巴掌拍在李思卿的肩头,嗔怪道:“呸,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说点吉利话!” “姐姐勿怪,我这不就是务实嘛,人家其实也不希望夫君出事呢!我相信夫君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但留个种,真不多余!”李思卿说道。 云千瑶抿了抿唇,明显的动心了,也被说服了。 苏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你们确定……你们有考虑好了? 这事,他是真不反对! 可从觉得有些仓促。 但他被也李思卿给说服了,战场上真的是刀枪无眼,什么事都可有可能发生。 李思卿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你们看看啊,以夫君的为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就算他看在我们的份上,选择了袖手旁观,可若二皇子和孙家赢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夫君,到时候我们即便是想浪迹天涯了,恐怕也不一定会有个去处。” “所以呢,这事就很明显了!劝夫君是没用的,这个战场他肯定是上定了,不然他心里绝对会不踏实的。既然如此呢,那我们总该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别的就不说了,家里现在钱财也挺多的,什么也不缺。” “唯独差的,就是老苏家的香火……” 苏扬很轻微的点了点头,李思卿分析的非常到位,简直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把他的想法,算是完完整整的给总结了出来。 除了,香火这个事他没有考虑到之外。 他是这没想到这么个事,但他的老母亲一定想到了。 李思卿成了他肚里的蛔虫,但这话应该是真正儿的说道他老母亲的心坎里去了。 云千瑶又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千瑶姐,你觉得我这个建议怎么样?你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直说呗,何必为难!”李思卿看云千瑶那般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云千瑶还是紧咬着薄唇,闭口不言,一副非常纠结的模样。 这可把旁边的三人都看迷糊了。 这事到底是能合计还是不能合计,也是挺简单的一句话,为何一副如此为难的模样呢? 苏扬看着李思卿这般样子,顿时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可能。 他出生安抚道,“没事,你也不用多想,你若是现在暂时不想要孩子,我们完全可以等以后,慢慢来,不着急,我的命格硬,不会出事的。” 云千瑶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纠结了。 苏扬:??? 虽然他的心思在女人身上也还算玲珑,可此刻是真猜不到云千瑶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这怎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了还! 李思卿眼珠子微动,笑道:“千瑶姐姐,你的难言之隐我想我大概猜到了,但真不要紧的,还有我和若惜妹妹呢,苏家的香火肯定不会断。” 云千瑶诧异的看着李思卿,“你猜到了什么?” “不就是那什么……嗯……反正就那么回事嘛,哈哈。”李思卿支支吾吾。 她觉得这话当着云千瑶的面不太好说,有些伤人。 不能生育,可是女人的最大忌讳。 云千瑶低着头红着脸低声说道:“我……我可能有身孕了!” “什……什么?!”李思卿震惊到瞳孔圆瞪,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837章 我有了! 云千瑶的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把李思卿和云清郡主二人给炸了个外焦里嫩。 “你们……什么时候的事?”李思卿一脸震惊的问道。 云千瑶面带羞涩,整张脸像那粘在玫瑰上的露水,羞答答的,带着三分妩媚,三分醉人之态,她轻轻拢了一下垂在鬓边的秀发,低声道:“就是那个时候……他受伤那段时间,我照顾他的起居,然后……嗯……” “然后你就被他给办了?”李思卿的眼中燃烧着浓烈的八卦之火。 这个事,好像让她的八卦之魂燃烧了一般。 苏扬知道内情,正欲开口,却被云千瑶抢了先,她轻声说道:“是……他被我给办了。” “哎?!”李思卿眼中瞬间精光大放。 那神态就跟了几十斤假酒似的,激动到眉毛都差点起飞了。 “不愧是我的亲姐,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李思卿嚷嚷道,“只是我一直没能成功,反倒是千瑶姐姐先一步捷足先登了,不过你是大姐,我让你,哈哈哈!” 这一刻的李思卿跟他蜂腰细臀,妩媚多姿的模样完全大行径庭。 那根本就不像是个少女,更像是一个大汉。 一个正在和友人商量着怎么霍霍小姑娘的邋遢大汉。 这个话题让云清郡主有些害羞,但面带羞涩低着头的她,似乎也有了一些小想法。 苏扬看着这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一幕,心中的感觉真的是一言难尽。 在此刻,他感觉他才是个姑娘,而李思卿和云千瑶是妥妥的汉子。 但这不要紧,这也不是他现在真正思考的东西。 他此刻的心中,其实只有一个念头。 劳资要有儿子或者女儿了! 来自异世界的伟大灵魂,要有传承了…… 今日当大贺特贺! 虽然大环境,有些差强人意,但该有的必须得有。 “你什么时候察觉有身孕的?怎么不跟我说说?”苏扬责怪的看了一眼云千瑶,扶住了他的手腕。 喜脉,妥妥的喜脉无疑了! 虽然勉勉强强不过月余,但能微弱的感觉到了。 “我踏马要有孩子了!”苏扬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苏大人要有孩子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惊疑的声音。 苏扬扭头一看,莫小刀?! 这孙子咋也进皇城了? “还早,还早!”苏扬谦虚的笑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莫小刀笑着冲苏扬连连拱手作揖,“不止是我,我能带来的人手,我全都带来了。咱们的陛下还是很圣明的,他把我们的底细可以说是摸得清清楚的,他认为你为将军,应当会优先考虑趁手的人手,所以就把我们都给带来了。” 这话让苏扬忽然间产生一种无比强烈的违和感。 皇帝把他和身边人的底细摸得如此透彻,竟然被孙丰毅和二皇子给摆了一道。 这事听着就很不正常。 皇帝摸底监视,也不太可能只针对他一人,这满朝文武他应该都会照顾到。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玩了一辈子鹰的人被鹰把眼睛给啄了。 苏扬觉得他有必要和皇帝探究一下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为了刨根究底,他只是想求个心里安稳,弄清楚是否是只针对他一人,还是一视同仁,免得心里老觉得别扭。 “苏大人,你想什么呢?”莫小刀笑嘻嘻问道。 苏扬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陛下让你们上战场,好像不是什么好事,你应该知道这是去送命的!” “知道啊!”莫小刀很笃定的说道,“可谁又能拒绝一个眼睛看得见的远大前程呢?” “上战场好好折腾两下子,指不定我这个街面上的破皮无赖,兴许也能弄个将军干干呢,将军哇,这名字就听着带劲的很。” “是吧,苏将军?” 苏扬没好气的摇着头笑了,“战场不是儿戏,生死可就在一念之间,你也不能只想着好的。我在今天,亲眼目睹了成百上千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死在我的面前,那场面堪比修罗地狱。” “在那场大火燃烧起来之前,他们还欢欣鼓舞的看着热闹。可转眼间,他们就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这就是战场。” 莫小刀面色微有一些凝重,手指像是无处可去一般挠了挠眉角,又扣了扣耳朵。 待苏扬说完后,他说道:“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想要有大的收获,那就必然会有大的代价,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谁都应该明白。” 苏扬摇了摇头,“这是自然,但你还是没明白我说的意思。” “你们聚贤帮在街面上的确是数一数二的,但上了战场,就不是打群架,必须要做到听令行事。” 莫小刀的眉头微微一蹙,“苏大人这是嫌弃我们聚贤帮的出身?” 苏扬丝毫不给他惯臭毛病,抬腿就是一脚,“听不明白人话?” “是苏大人你这人话根本就没说清楚!”莫小刀嘻嘻哈哈笑道。 苏扬点了点头,“行吧,那就直说吧,你们在街面上养成的习惯,更容易让你们送命。你自己斟酌考虑吧,我完全是为你好,可没有嫌弃你们的意思。” “虽然我与聚贤帮之前有些不合,但现在你们帮了我许多,我也打心眼里不希望你们的人白白送死,你们完全可以有自己的战场,譬如打探情报,我觉得就非常适合你们。” 苏扬这么一说,莫小刀才好像明白过来。 他点了点头,“被苏大人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有反驳的余地,好像我们确实挺适合搞刺探,打探情报的。” “可是这么一说,这一次岂不是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苏扬笑道,“谁说没有的,难道我就不需要情报支撑我的战斗?你们就负责刺探情报!” “嘿!”莫小刀有些无语,“既然这样,那你早说嘛,我还以为我们这帮人屁颠颠的跑来,还要屁颠颠的跑回去吧。不管是上正面战场,还是刺探情报,苏大人你看着安排就是了,兄弟们也都是奔着苏大人你来的。” “被苏大人你这么一通绕,都差点把我给绕晕在里面了。苏大人,直说吧,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水字数?” 苏扬:…… “我只是想跟你讲清楚点。”苏扬一脸无奈。 水泥马的字数! 第838章 交底,布兵! 苏扬计划整军编练至少需要数天的时间。 他带回来的这两万多人几乎个个带伤,根本就没有再次上战场的条件。 而且,现在城中的局势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在敌军没有大肆进军之前,完全可以借机修养几天,养足精神,再出城干仗。 但隔天早上,齐王的到来就打破了苏扬的一切计划。 坐在苏扬的对面,齐王的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阴云。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袁将军有些撑不住了,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我们能派遣一些援军过去。” “所以,王爷想让我去?”苏扬问道。 齐王的脸上带着浓烈的纠结,“我知道你的部下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几乎人人带伤,且几乎都是壮勇,并无久经战阵的将士。但你也应该清楚,我麾下这为数不多的一点兵力需要戍卫皇城,优先保证皇帝活着。” 苏扬没有急着反驳,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二殿下的兵马,以及被孙丰毅策反的一些人就躲在京城之中。只是,我们的兵力实在是太有限了,根本抽调不出大量的兵力去清除,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是被我们包围。”齐王说道。 这话,齐王自己说的都有些底气不足。 “王爷,您跟我说话,就没必要弯弯绕绕了。”苏扬说道,“我这么理解,你看对不对吧?敌人现在分为城内城外两部分是不是?” 齐王点头。 “城内的敌人,我们如今并不清楚他们具体在什么位置,又有多少的兵力,是不是?”苏扬问道。 齐王再度点头。 “皇城之内可能还潜藏于细作,您不敢轻易派兵出城?” “是。” 顿了一下,苏扬问道:“那您觉得藏在城内的兵马还有多少?我需要一个数!” “差不多在五万左右!”齐王说道,“有些事,我与陛下并没有给你交代清楚,索性我就一并说了吧。其实你杀孙鸣渠,算是一个并不太明显的诱饵,其实我与陛下合计这个计划的时候,也不是很放心。” “毕竟孙鸣渠对于孙丰毅而言是独子,可对于二皇子,他什么也不是,顶多就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亲信,一个谋臣而已。” “于是乎,陛下又在后面给二皇子拱了几把火,很隐晦的暗示了一下对二皇子的不满,以及给他换封地的事情,算是用这些布了一个局。” “原本在我看来,这是十拿九稳的,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孙丰毅都绝难跳出我们的天罗地网。但我们的计划泄露了,被孙丰毅先一步反制了,这个老狐狸给我们狠狠摆了一道。” 苏扬点了下头,“王爷,这个其实您没有必要解释,那天我停了一下,心中大概就清楚了,我不介意自己当个诱饵,这没什么,毕竟我是真想杀孙鸣渠。” “我更为关心的是,陛下是对我一人重点关照了一下,还是说对群臣皆是如此。” 齐王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说的是什么?” “安插眼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以及身边的人。”苏扬说道。 齐王笑了起来,“就是那个南门陌手底下的人,所有人,不仅仅是你。也就是因为这个,我与陛下才信心满满的认为,此计就是瓮中捉鳖,绝对意外的可能。”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所以这是个无间道?”苏扬摇头说道。 大宋的朝堂玩的挺复杂,这就是非常典型的无间道。 自以为玩的很溜的一方,被另一方给扮猪吃老虎了。 “虽然我不明白你这个无间道是什么意思,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齐王说道。 苏扬也没有解释什么是无间道,“意思我大概清楚了,事情我也大概明白了。敌人实力不明,城内城外,乃至于皇城内到处都有可能有敌人安插的钉子。” “所以,王爷想让我做什么?拔钉子吗?” 齐王点了下头,“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求你即刻动手是有些为难人,但袁将军那边现在承受的压力很大,城外白加黑的随意攻城,城内二十四门随时都有可能窜出一路叛军,抢夺城门。” “袁将军麾下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被叛军内外夹击,现在勉勉强强还能支撑。可他麾下的将士已经接连两日没有合眼了,恐怕撑不了几天。” 苏扬沉思着,忽然问道:“你能派人将莫小刀等聚贤帮的人带回来,城内百姓现在是什么状况?” “怎么说呢,风声鹤唳,难辨敌我,街面上活动的百姓很少,依我看冒险出来的百姓,都是迫于生计,无可奈何一些人。绝大部分百姓都掩门闭户,藏于家中。”齐王说道,“说了也不怕你不爱听,派人将聚贤帮这些街面上的泼皮带进城,其实我非常的不赞同。” “但陛下执意如此,说你驭人有术,这些我们眼中的混混,在你的手中都用的很好,应该给你挑选最趁手的帮手,我这才无奈派人将他们带了进来。” 苏扬笑了一下,“我猜就是如此。陛下的心思……真是细腻到令人难以相信。” 齐王挑眉看了一眼苏扬,“我怀疑你在骂陛下,但没事,你现在当面喊他昏君都没什么!哎?刚刚说到哪儿了?” “没事,我知道怎么做了。”苏扬摇头说道,“有劳王爷亲自过来吩咐。” 齐王笑着摆了摆手,“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当慎重一些,你麾下多伤员,别漫无目的的贸然行事,免得得不偿失,损兵折将。” “既然王爷你都这么考虑,就不应该这么快让我出兵。”苏扬无奈道。 这马后炮甩的,他真想给他这老丈人脸上印个鞋印子。 齐王低头无声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也许这仗打的,他自己都觉得窝囊。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这才问道:“你心中有什么战术吗?” “还没确定。”苏扬说道,“但不出意外应该是,先探明敌情,声东击西,趁机不备,掏家!不过,这么做,可能需要王爷您配合一下。” “该如何配合,你直接说便是,到了这步田地,我这个王爷身份已是假的不能再假了,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忌。按理来说,你理应是我的部将,但陛下亲口说了,你这支兵马单独成军,仅归他节制,我也没有置喙的余地。”齐王说道。 苏扬从善如流,“好的,老丈人!” 齐王的嘴角狠狠一抿,鼓着眼睛盯着苏扬,“你这兔崽子,有时候真挺讨打的!”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苏扬摆手笑道,“若惜的身上根本没有胎记,王爷还诈我!” 齐王腾一下站了起来,手指头都哆嗦了,“你们……你们……你们真的已经?” 苏扬默默点头。 呛啷! 齐王忽然拔刀,“我砍死你个小王八蛋!” 第839章 齐王的毕生经验 苏扬被揍得很惨,尽管他反复狡辩,他说的那些完全都是假的。 那不是他亲眼所见的,也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而是云清郡主告诉他的,但齐王根本就不信。 他就认定苏扬之前所说的是真的,后面的所有话才是真正的狡辩。 苏扬都快被冤枉的和窦娥一个级别了,但却完全奈何不了齐王的武力。 齐王就是典型的能用拳头解决的,绝不跟你多说一句话。 哪怕苏扬说的口干舌燥,解释的喉咙都快冒烟了。 但齐王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还敢狡辩!” “你还敢狡辩!” 然后…… 苏扬就被打的更惨了。 到了最后,苏扬真的有些扛不住了,感觉他恐怕真要被齐王这个莽夫给打成内伤,急匆匆喊了一句,“王爷,您再下去,我就算是有心,恐怕也大打不了仗了。” 这句话话音刚刚落地,齐王的手腕就停了下来。 他像是围狩猎物的老虎一般死死地盯着苏扬,说道:“若不是因为你还要率军作战,我今天铁定拿拳头直接敲死你!” “王爷,我说话怎么就不信呢?这真的是云清郡主亲口跟我说的,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问问云清郡主嘛!他总不可能骗你。”苏扬喘着粗气喊道。 “再者说了,我和云清郡主这马上就要成婚了,就算是发生了什么……应该也没什么吧,您老何必这么生气呢!” “你还敢说?!”齐王大怒。 这一次是真的拔刀了! 苏扬脖子一缩,立马闭嘴,“好的,好的,我啥也不说了。但事实是,我与云清郡主暂时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管您老人家信还是不信,这真的是事实。” 齐王甩手,呛啷一声将刀扔在石桌上,然后大马金刀的落座,说道:“我相信你!” 苏扬的表情渐渐充满了震惊。 “不是把,王爷,既然相信你还这么揍我?”苏扬怪叫道。 这一顿揍挨得,他本来就觉得冤枉,现在顿时就更加的冤枉了。 “我就想揍你一顿出出气,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却被你这个混小子给霍霍了,本王难道连揍你一顿都不行?”齐王瞪着眼睛说道。 苏扬脖子一缩,渐渐远离了齐王一些。 齐王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一些,搞得他都完全没有理由反驳。 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揍你一顿出出气,合理吗? 合理! 人家的姑娘都还没娶到手呢,苏扬怎么能反对?! 那必须赞同啊! 别说是一顿打了,哪怕是两顿,在这样的一个理由下,他觉得他也还能勉强承受一下。 “行了,你也别杵着了,本王与你说一说真正的兵家大忌!虽然你胸中的韬略比本王多不少,但你并没有真正领兵作战的经验。”齐王招手说道,“你所学到的那些东西,和真正战场上经历的,可以说完全是两回事。” “本王这些经验,都是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不管有用还是没用,你听一听应该不会多余。” 苏扬立马顺从的坐了下来,“请王爷赐教!” 有齐王这两句话,他这一顿毒打,那就真不算是白挨。 起码还真正混到了一点东西。 虽然齐王和皇帝都不相信他说的那些是纸上谈兵,都认为他心中有大韬略,是一个真正知兵之人。 可苏扬自己却清楚的知道,他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简直就是战场上的一张白纸。 有齐王这位大宋真正战神的经验,他在战场上的生还几率,起码能大几成,这么一换,这顿打好像也不是那么的亏了。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苏扬倒也能够理解齐王的心情。 …… 苏扬和齐王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下午时分,齐王才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苏扬当即就召集了王朗、楚项和莫小刀三人。 “根据这两天城内的情况,傍晚时分,城内百姓相对活跃一些。”苏扬面对三人开口说道,“我们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快打探出一些真正有用的消息。” “苏大人,那这……什么消息算是有用的消息?”莫小刀问道。 苏扬扭头看向了莫小刀,“我觉得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才对,我印象中,你打探消息可一直是一把好手。” 他清楚记得江州之行,若不是莫小刀刺探情报的本事,他在江州的事情不知道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莫小刀摆手笑道,“我只是确认一下,而且苏大人说的没有错,我们这些街面上不务正业的泼皮,往常所做的那些事情跟真正的战场真的是有很大区别的。作为一个人,起码应当正视自己的缺点不是嘛!” 苏扬没好气的看着莫小刀。 这个小王八犊子,言语之间带着非常明显的怨念。 “你谨慎一些是应当的。”苏扬没有再解释,而是直接说道,“对于我们而言真正有用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敌人的兵力部署,藏身在什么地方,他们粮草有多少,所用的甲胄等等比较关键的信息。” “明白。”莫小刀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派人出去?” “可以。”苏扬想了想说道,“尽量广撒网,朝廷现在对外面的情况几乎完全不知道,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局面。消息的闭塞,会让我们随时陷入被动的局面。” “而且,像这种局面拖到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 莫小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应该问题不大。我们这些人手大多都是地地道道在京城的巷子里混着长大的,京城的那条胡子有捷径,谁家的寡妇经常会半夜留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苏扬轻笑一声,“我就知道找你们干这个事,绝对错不了。” “但相比起刺探情报,其实我和兄弟们还是更喜欢上战场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拼。”莫小刀幽幽说道。 苏扬之前的话,他确实听到耳朵里了,但又好像没有完全听到。 他还是蠢蠢欲动的坚持着自己的一些坚持。 苏扬笑了笑,“行了,趁早准备吧,让兄弟们都小心一些。” 让聚贤帮的人上战场不是不可以,但苏扬现在需要刺探情报的能手。 “你们这次谁率军?”苏扬的目光在楚项和王朗的身上绕了一圈问道。 “还是我来吧!”王朗自告奋勇说道,“楚兄身上的伤太严重了,暂时不宜跟人拼杀。” 楚项挺了挺胸膛,“你别硬撑,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你实力不如我,还是我去吧!” “嗯?楚兄,你这么说可就大可不必了。你如何知道我实力不如你?”王朗挑眉问道。 苏扬:…… 第840章 简单三点战术 王朗和楚项在苏扬的心中,现在完全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而事实上好像也是如此。 这俩人是什么都好,但独独有一点让苏扬很是头疼。 这俩人都是典型的炸裂脾气! 王朗还稍微好一些,可楚项这个刀客嘛,他的脑子里好像就装了一条思路。 这个人我需要一刀还是两刀。 这件事我该怎么拔刀才合理。 对,他还是会考虑“理”这个字,但重点还是在“刀”上。 这种架苏扬也拉不动,索性就让他们两个自由发挥了,随便折腾吧。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弄清楚谁来!”苏扬拖着下巴,慢悠悠说道。 “他来吧,今天的他,确实比我狠!”楚项忽然说道。 王朗哼了一声道,“空口无凭,等你伤好之后,我们一决胜负。” “奉陪到底!”楚项不见丝毫怯意,反而兴奋的舔了舔嘴角。 这个动作,让苏扬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约架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苏扬抬手打断了这俩人兴许还有可能会继续下去的辩论,说道,“我们这一次的战术很简单,大概分为三步。” “待莫小刀的情报送进来之后,我们趁夜色行动。” “楚项率领大队人马,不为打仗,随便哪个位置,装出冲击的样子绕几圈。” “排除重伤的兄弟们,剩下的将士你都可以拉出来,分成多股人马,袭扰战术。” “你这边不负责打仗,就是让城内乱起来!越乱越好!充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把他们折腾的动起来就可以。” 楚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所以现在又是我带兵?王朗这小子不行?” “我不行?!是你压根没听明白兄长的意思吧?”王朗扬着眼睛反驳道。 “苏大人什么意思?不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别以为自己长了个脑袋就比我聪明伶俐了!苏大人的意思很浅显,就是我,我楚项,楚老三率大队兵马,扰乱敌军视线。”楚项手指头戳在自己的胸膛,说的铿锵有力。 王朗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楚项,转头对苏扬说道:“兄长,这种榆木脑袋要不然趁早打发了吧,我看着都吃力。” 眼看楚项要要和王朗掰扯掰扯,苏扬立马举起双手,说道:“先打住,时间仓促,没有时间让你们在这里玩谁是英雄了。让你们两个这么争下去,我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战术恐怕说一个月都说不完,这仗还打不打了?” 眼看苏扬真的上了火,王朗和楚项立马乖巧的闭嘴。 “兄长,你说,我跟这个孙子绝对不会再争了。”王朗说道。 “你……”楚项气的抡起了拳头,但看了眼苏扬,又悻悻的放了下来,没再吭声。 苏扬不再理会这俩人的幼稚,直接说道:“楚兄,你需要做什么,清楚了吗?” 楚项点了点头,“明白,等莫小刀的情报送来之后,分兵数路,袭扰,吸引敌人。” 苏扬点了点头,“就这么点事,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这些将士都是壮勇,不是禁军和边军,在出征之前,你需跟他们反复确定一件事——令行禁止,不得擅动!” 楚项重重点头,“我会的!” “还有一件事,将士们身上几乎都有伤,万万不可接战,沾之既撤!”苏扬神色凝重的提醒道,“这是你这个为将者需要注意的。敌人哪怕是包围你们,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你必须四散斥候,拿捏住这个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两刻钟。” 楚项认认真真的再度点了点头。 当苏扬的神色严肃下来之后,他不但不犟了,都不多嘴了。 “好,待城内乱起来了之后,就是王朗的事情了。”苏扬转头看向王朗,说道,“你需要定点清除,我们需要用最少的兵力达到最大的战果。” “我们大宋的禁军大部分是什么样我们都清楚,多的是草包。我说这些,并非是让你们轻敌,我们需要在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蔑视敌人。” “只要楚项调动了这些叛军,溜着他们在城内晃上几圈,他们就已经接近疲兵了。” “你挑选几个百人队伍,要没什么伤,身体敏捷,头脑机灵点的。潜伏、伺机下杀手。” 王朗神色有些迷茫的看着苏扬,嘴巴微微动了两下。 方才他还在笑话楚项,可现在他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该干嘛了。 “兄长,我……”他有些难为情,“我不是很明白!” “哈……”楚项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看了眼苏扬,立马强行忍住了。 本来还有些尴尬的王朗,被楚项这么一笑,脸皮瞬间厚了起来,“笑话我的人也不一定真的听明白了,也不知道他笑个什么。” “你别得寸进尺啊!”楚项哼道。 苏扬看了看这俩人,感觉他们两个今天不打一架,这事是没法完了。 反正他说的话,好像完全成了摆设。 拍了拍桌子,苏扬黑着脸,“要不然我等会过来再给你们这仗怎么打?” 楚项一把拉住苏扬,笑呵呵说道:“苏兄别介意,哈哈,我绝对不再笑他了。” 王朗横了楚项一眼,也跟着点头。 “王朗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说。”苏扬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消磨。 他其实很烦自己说话的时候,被这些没由头的话给打断。 尤其是在说正事的时候,被胡搅蛮缠。 要不是这俩人是他的手足兄弟,他绝对早给他们两个一人赏一把狗头铡了。 过于气人! 王朗面色肃然,缓缓握拳,郑重思考了一番说道:“挑选精锐将士分为几个百人队这事我明白了,但接下来,怎么潜伏,这仗怎么打,我有些弄不清楚。” “敲闷棍!”苏扬没好气道。 王朗忽然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啊……原来是这样子啊,那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我还没说完!”苏扬有些郁闷。 刚刚起身的王朗,又缓缓坐了下来,“啊,这……还没完?” “用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战术,分为好几个情况。在敌人并未发觉你们接近的时候,敲闷棍,摸进去砍人就是。”苏扬说道,“但也不能跟莽夫一样乱砍,能一锅烩的就别近身搏斗。” “比如,清除岗哨,一把火全闷里面,然后趁着他们仓惶四窜之时,收割。” “还有就是你们刚摸过去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那就需要用到声东击西,大张旗鼓。故意大造声势,若敌人出兵,那就溜着他们跑一圈,然后绕后杀回马枪。” “如果他们怯了,龟缩不出,那就声东击西,诱使其他地方的地方有所动作,见机行事。” 王朗:…… 楚项:…… 他们两个人已经彻底的懵了! 这就是所谓的……简简单单两三点? 这花花肠子比羊肠子都绕…… 第841章 三股反贼 苏扬的战术确实是简简单单三点。 但这三点包含了无数种的可能以及应对的方法。 楚项与王朗这两个实打实斗大的字不识三两个的糙汉子,直接就被绕晕在了里面。 他们脑子发懵,眼神渐渐放空。 在苏扬说完之后,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迷茫。 “怎么?我说的难道还不够简洁,不够清楚?”苏扬疑惑问道,甚至有点生气。 劳资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一大段,你们两个除了斗嘴就是大眼瞪小眼。 这事真的合适吗?! “的确是挺清楚的,也许……是我们两个实在太笨了。”楚项表情有些僵硬的说道。 他委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应对苏扬那明显带着杀意的眼神了。 他也不能明明就是不明白,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装作我好像听明白了的样子。 在这事上装比,那就是拿自己和将士们的性命在开玩笑。 还是实诚点比较好。 “你好像说对了,你们两个好勇斗狠确实是有一手,但脑子是真有些笨。”苏扬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再给你们展开来,详细的说一说,这一次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听仔细点,不要胡乱插嘴,那不是正经路子。” “插嘴的的确确不是什么正经路子,我就不是很喜欢!”王朗脱口说道。 苏扬杀人一般的眼神,顿时就看了过去,“你好像很懂?” 王朗神色一凛,立马摇头,“不是很懂,就是之前认识了一勾栏里的姐儿,她玩的活儿挺花,我这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那样的玩法,但那个方式,我是真的不太喜欢,我还是喜欢走正经道路。” 楚项疑惑的看着苏扬和王朗二人,讷讷问道:“那个……是不是我理解的插嘴和你们说的插嘴,是……两个东西?” “一个事,你别瞎鸡儿想了,说正事。”苏扬说道。 这事儿要是讨论起来,天知道要讨论出个什么地步来。 在讨论军情的事情,却讨论这种花花肠子,那不是闹着玩嘛! 楚项皱着眉头,对苏扬的这个答案明显的表示不太相信。 但他充分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没有再多嘴的拽着这个问题不放。 现在这都快到傍晚时分了,他再揪着这个问题掰扯下去,苏扬恐怕真的就要暴走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扬又逐步将这三点战术详细的给楚项和王朗二人说了说。 总的来说,他们两个还好不完全算是无药可救。 这一轮下去,该明白的基本上都明白了。 “莫小刀的人手已经撒出去了,接下来按照莫小刀送来的消息,我们遵照计划行事便是,该交代的都给你们交代清楚了,接下来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这一场首秀会是一场漂漂亮亮的大捷!”苏扬起身,掷地有声的说道。 其实他很紧张。 昨天的刑场之战,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意外。 是一场仓促之下的被动接战。 不管是他,还是那些选择了跟随他的壮勇心中,都没有把它用“战争”这两个字去概括。 在当时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出一条活路。 这份信念很顽强,也很单一。 不像现在,他们所直面的,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这和昨日是完完全全的两种心态。 强烈的求生欲下,大家都把生死置之度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杂念。 但在面对这一战的时候,苏扬的心思都开始变的复杂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很多的东西,就更别说那些寻常的将士了。 他们首先要面对的第一关就是怯战! 怕死是人的天性之一,难以改变。 初次领兵的苏扬,根本没有针对这一问题的手段。 齐王的经验,也只能作为参考,但在眼下,却并不一定适用。 苏扬现在就希望,他抄袭的大秦军功制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发挥一些奇迹。 这个造就了大秦铁军的制度,苏扬暂时没有能力普及整个大宋。 如果能借机打造出一支强军,苏扬觉得已经很是完美了。 …… 莫小刀回到皇城的时候,已近子时。 好在今晚的月亮分外给力,是个全月,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云朵。 如果是熟悉京城地形的人,完全可以借着这样的月光摸清楚道路。 “如何?”苏扬有些急切的问道。 莫小刀手中端着一个瓢,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满意的抹了把嘴说道,“苏大人,这城外就是一个敌窝子,太踏马多了!” 苏扬本来看莫小刀的表情,心中就种不太好的预感。 再听莫小刀这么一说,一颗心直直下坠。 “有多严重?”苏扬沉声问道。 如果事态真的严重到了某一个地步,他就只能改变战术了。 他不能拿这些都身上有伤的将士的性命去开玩笑。 “很严重!”莫小刀抿了抿嘴说道,“他们几乎占据了城内所有的要地和制高点,制高点上都有弓箭手,数量不等。” 苏扬握了握拳头,在要不要改变战术上,心中有些纠结。 “每一处地方大致有多少的兵力?”苏扬问道。 莫小刀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不太一样,几百到数千不等。” “如果是这样,那兴许还有些成功的希望。”苏扬喃喃自语道,“他们将兵力分散在城中各处,并且还分得这么细,看似他们好像完全掌控了整个京城,但这其实对于我们而言,算是一个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如果你告诉我他们每一处的兵力直接在数千之上,那我们就完全可以不用挣扎了,因为挣扎也没用。” 莫小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发现城内的气氛稍微有些诡异,好像分成了好几股!” “这是什么意思?”苏扬问道。 莫小刀解释道,“我让兄弟们特意留意了一下各处将士的衣着特征,结果还真让我弄到了一点意想不到的东西。目前我们所发现的敌军中,大致有三股。一股是脖子上扎红头巾,一股是胳膊上绑绿丝巾的,还有一股可能比较凶一点,直接像是穿了个孝服。” “他们在脖子上一条白布,胳膊上也扎了一条白布。” 苏扬顿时就有些牙疼,“同一股人马,不可能搞得这么花里胡哨。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各为其主,分数不同的派系,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便于区分敌我。” “苏大人,我觉得吧,我们完全可以一视同仁。对于陛下和我们而言,他们都是敌人!”莫小刀咧嘴轻蔑一笑,说道,“如果是勤王的大军,我们能出去,他们肯定就想办法跟陛下联络。” “既然他们没有选择这么做,那就都是有野心的反贼!” 苏扬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啊! 第842章 血洗京城 莫小刀的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接给扎到痛处去了。 若心无反意,想着勤王的兵马,恐怕早就想办法和朝廷联系了。 虽然眼下的朝廷岌岌可危,但城墙和皇城还掌控在朝廷的手中,皇帝也没有飘摇天下,找不到踪影。 这大宋的皇帝可就在这皇城之中,已立下了和皇城共生死的决心。 并不存在外部勤王的兵马,找不到皇帝的可能。 排除掉这唯一的一个可能,剩下的,可不就全是反贼嘛! 对于苏扬而言,他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还真没有什么区别。 “按原定计划行事!”苏扬思量片刻,郑重下定了决心。 此战,尚有机会,可冒险一搏! 楚项和王朗一直站在苏扬的身边,但却始终并没有吭声,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争吵了大半天,他们可能也累了吧。 直到苏扬一锤定音,决定下了今晚的战事,楚项这才说道:“大人,兵马已点起,将士们的士气很高,他们虽然都是伤员,但我觉得大人可以放心他们的士气。” “你这边的士气此番倒是并不要紧。楚兄,千万记住,你今日的责任是反复勾引敌军,扰乱城中。”苏扬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再度叮嘱了一遍,“对了,方才莫小刀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我们我们也可以准备一些特殊的布料,伪装成这三方人马。” “被识破也无所谓,但若能趁机搅出一点风浪,让这三波同在城中的人马狗咬狗,那就再好不过。” 楚项神色肃然,拱手说道:“此事办起来应当不算困难,皇城中我想应该是不缺布匹的。我稍后去寻那位公公说道说道,应该很快就能整顿齐备。” “嗯。”苏扬颔首,“那就各就各位,准备出兵。” “今晚——血洗京城!” …… 初次领兵,粮草、甲胄器械统统都不需要苏扬操心。 但即便是这样,苏扬还是操碎了心。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各种需要他考虑,不需要他考虑的事情,差点把脑子都给想炸了。 待到大军行动,实在有些放心不下的他,亲自带了一支兵马出城了。 这事,他谁也没有告诉。 他带出去的兵马,是王朗和楚项亲自为他精挑细选的亲军。 数量倒也不算少,足有五百人。 大战场上不是很顶用,但在今晚这个行动,却刚好合适。 苏扬准备亲自充当游骑,当个救火队员。 其实,苏扬自己也知道,他这是一个非常草率,非常糊涂的决定。 可他站在城楼上,心中总是翻来覆去的不踏实。 他的那颗心啊,早就跟着大军一道出城了。 心中纠结半晌,他就做了这个冒险的决定。 与其在这里苦苦煎熬,还不如他也出去拼上一把! 有很大的可能他兴许会陷在城外,但也有一定的可能他会带着将士们回来。 这是个对半开的概率,他愿意赌一把! 大家的命都是命,他没比谁金贵到哪去! 朦胧的月亮像是披了一层圣洁的纱衣,将含羞的霜白洒满了世间。 借着隐隐约约的光亮,苏扬带着人穿行在京城幽深的街巷之中。 在几天之前,这些地方还是一片繁华,哪怕是到了深夜,也行人如织。 可现在,满目尽是荒凉与萧索。 莫说是行人了,大街上连灯火都不容易看见,几乎所有的民居,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苏扬大概辨别了一下位置,抬手悄声命令身后统统都穿着软靴,刻意压着脚步的将士们停了下来,藏身在了街巷两旁的阴影之中。 这里名为白马巷,在莫小刀的情报中,这里藏身着一支数量约为八百到千五百人之间的敌军,胳膊上扎着绿丝巾。 王朗挑选出来的精锐将士中,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选择的就是这个地方。 以三百人对八百到千五百人,双方的实力相差不是一般的大。 但王朗精挑细选,能挑出来的将士也就那么多。 且这是突袭,人数多了,很容易暴露自己,反而对行动不利。 苏扬靠在墙壁上,缓缓放松呼吸。 在这紧张的战场上,他的心反而宁静了下来。 耳边有蝉鸣声聒噪,有夏日的热浪,还能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但这一切,对此刻的苏扬而言,不但没有给他带来烦躁,反而让他更为平静。 这事听起来好像有些扯淡。 但这恰恰是在苏扬自己看来,他为数不多的一点优点。 临危可静心。 不远处,忽有混乱的喊杀声传来。 苏扬猛地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 声音杂乱,但动静很大。 应该楚项那边已经和敌人接触上了。 “希望这个活爹在这个时候能脑子好用一些。”苏扬在心中默默想道。 在楚项点燃了这片战场之后,苏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慢慢等待,等这片战场发酵。 “大人,我们的人好像到了。”一名亲兵捏着脚步走到苏扬的身边,低声说道。 苏扬睁开眼睛,沉声问道:“在那个位置?” “西南,就在与我们相邻的一条街道里。”那名亲兵回道。 苏扬的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了他这两方人马和敌人的具体位置。 此刻他们所组成的,正好是一个三角形。 他们这边的两支人马,占据的是三角形下面的两个角。 “传令下去,随时准备支援!”苏扬沉了口气,闷声说道。 他这一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 但这一场不得不发生的战争,却是检验他们这群人最好的磨刀石。 世上没有打一开始就举世无敌的精锐武卒,只有历经战火锤炼的依旧保持不败之心的真正勇士,而如人的出生一样,这片最初的战场决定着这支军队的基因。 对于他自己,对于这支军队他有很多不放心的地方。 但他所能做到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些了。 靠在墙上,他的呼吸忽然间像是闷雷一般。 盛夏的燥热,也在他的身上迅速的凸显了出来,令他的额上渐渐密布细汗。 属于他这个郎中的战争开始了! 苏扬的亲卫队长是一个有着一圈络腮胡,眼神凶悍的中年人。 他出身边军,是齐王的老部下。 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他从边军中退了下来,而这一次又恰好被王朗相中。 他长达十年的边军经历,让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亲卫队长。 此刻,他凝目望着不远处叛军临时搭建的答应,对苏扬低声说道:“大人,这伙贼骨头好像不太好啃,到现在为竟然都按兵不动。您看那些岗哨,个个稳如泰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完全无动于衷。” “不好啃的骨头何必要去啃他?”苏扬反问了一句,说道,“不好啃反而好啃,越过便是!在我看来,真正难啃的是那些表面容易,暗藏伏手的。” “先看看吧!” 第843章 第一刀! 这一个晚上的京城,到处都是兵荒马乱。 沸腾的人生,燃烧的火焰,几乎烧红了大半个京城。 周围的动静越来越大,可苏扬依旧靠在墙上,稳稳地维持着自己的呼吸,把自己和周围的黑暗完完全全的融为一体。 就在他的身边,那个名为庚子的亲卫队长,嘴里嗦着一根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捡来的枯枝,右手始终握在刀柄上。 他的这个姿势,可以让他在正面出现敌人的瞬间实现劈砍。 “大人,这帮狗贼终于有动作了!”庚子低声说道。 在他站到这里之后,他的一双眼睛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对面的敌军大营。 “有人向他们下令了?”苏扬依旧靠在墙上,开口问道。 “是!”庚子侧耳倾听了一下,“是命令他们出兵围剿。” “看样子楚项那边成功的调动起这些叛军了。”苏扬身体小幅度的动了一下,“我们的人呢?” “暂时按兵未动!”庚子说道。 苏扬将头微微后仰,靠在了墙壁上。 还算明智。 突袭,重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打他们一个惊喜。 把握时机最为紧要! 选择仓促、盲目的行动,哪怕是计划的再精密也是无用功。 苏扬在出征之前之所以反复叮嘱,怕的就是这一点。 还好,看样子这一处的领军之将能沉得住气。 不远处敌军大营里击鼓聚兵的声音和喝骂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这支叛军好像还带点背景,装备挺全乎的。 忽然,数道刺耳的声音在街道上传了过来。 “快跑,他们杀过来了!” “快跑啊!” “他们人多,不能敌!” 苏扬一怔:???? 这什么操作? “大人,是咱们的人!”不待苏扬反问,身边的庚子就说道。 苏扬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这个领军之将有点意思,学的可比王朗和楚项快多了。 这一手举一三反玩的是真的不错! 连他身边的这些亲兵都给影响到了,他方才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一阵骚乱。 “安抚一下将士们。”苏扬低声对庚子说道。 庚子却摇了摇头,“大人,这也是剔除害群之马的时候。被这么几嗓子就能扰乱的将士,以后上了战场只会成为了负累。” 苏扬想了想也觉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 但其实他的内心是有些忐忑的。 人的从众心理是很可怕。 别犹豫三两下人都跑光了,那就尴尬了。 但也许是苏扬的运气教好,也有可能是王朗和楚项选兵的眼光好。 他这些亲兵只是发生了一点点的骚乱,很快就又在黑暗中蛰伏了下来。 但对面的叛军大营好像被影响的不轻,喝骂声瞬间上了好几个海拔。 “大人,他们开始杀人了,但……好像跑的更多了。”庚子说道。 苏扬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我们可以准备换下一个地方了,稍后你替我留一下这个领兵之将,我们的,不是敌人的,这兴许是个人才。” “喏!” 当军心开始动摇,动用杀人这种手段有且只有两种结果。 统兵之将本身的威望就高,一般会压住躁乱的军心。 而若统兵之将手段鸡肋,那就是适得其反的结果! 而对面叛军的统兵之将,看样子是后者! 叛军军心已乱,苏扬其实已经对这儿基本上放心了。 忽然,对面燃烧起了熊熊的火光。 大火的光芒把苏扬等人藏身的这条街巷,都几乎映照了出来。 “沃日,他们什么时候放的火?”庚子压着声音,脱口喊道。 苏扬走出阴影,眺望向了对面乱糟糟的叛军大营,却正好看到他麾下那支兵马充入敌营的场面。 “准备战斗,把这支叛军全吞了!”苏扬改变了注意,对庚子下令道。 “喏!” 甲胄声铿锵有力,五百禁军走出阴影齐刷刷抽刀在手。 王朗和楚项把那足足两万三千人的壮勇分成了三个层次,而苏扬身边的亲卫,属于金字塔塔尖的,几乎都是有战阵经营的老卒。 对面的叛军大营,先是被扰乱了军心,此刻又见四面八方火气,那些将领已经几乎无法控制局面了,哪怕鼓点再急促,他们喊的再如何声嘶力竭,又杀多少的人,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们这支兵马的气已经散掉了! 这样的局面,苏扬若是将兵源给叛军留下让他们在明日再行收拢,那简直就是个瓜皮。城内的争夺战,兵源极其紧要,此消彼长。 哪怕是一群废物,遇见一个高明点的将领,将他们拧成一股绳,有时候也能磕破城墙。 若是野外混账,这些溃兵散了,必将使敌人元气大伤。 把他们再度聚拢起来,反杀一波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但在这几乎全封闭的京城之中,这些溃兵只要不死,就是叛军最大的资源。 烽烟弥漫在空阔的大街上,四散的溃兵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逮着巷子就往里面钻。 但他们以为的生路,却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在漆黑的巷子里,迎接他们的不是全新的黎明,而是森寒的战刀。 这些早已被骇的风声鹤唳的叛军,面对如此突兀的杀机,胆子瞬间就被吓破了。 他们几乎全无抵抗之力,在死了一些人之后,很干脆的选择了下跪。 他们磕头如捣蒜,口中高呼着饶命,投降! 但那些寒光熠熠的战刀还是落了下来,但也并未全杀了他们。 这是苏扬的命令。 攻敌,先破其心! 这些降卒,他带回去不是准备当大爷一般供起来的。 他们是叛军的资源,也是苏扬看重的资源。 这一场几乎半包围的战斗,前前后后持续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就很快结束。 在呛人的硝烟中,苏扬走了出来。 “大人,怎么是您?”一名将领有些震惊的看着苏扬。 他就是王朗挑选出来的这支突袭队的统领,算是预备郎将。 这些人暂时是有实权,但并没有明确的官职。 待论功行赏之后,他们才会拥有实打实的官职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苏扬问道。 有着一张标准国字脸,面相间隐带一丝奸猾的年轻人,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回大人,末将余官!” “干得不错,收拢兵力,我们去下一个地方!”苏扬说道。 “喏!”余官没有问多余的话。 在先前他并不知道这支自己人是苏扬亲自率领的时候,还小小的感慨了一下这帮人作战是真精细,但在看到苏扬之后,他的心思顿时就活泛了起来。 两支兵马稍稍一碰面,在确定了下一个地点之后,就再度分开,隐如了漆黑的街巷。 在这一战中,他们总共俘虏了四百多人俘虏。 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战斗,余官分出了五十人,将那些人押去了皇城。 苏扬为什么要抓那些人,却又留下那些人,余官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也并未多问。 第844章 我真不会打仗! 城内其他地方的战斗发生到了哪个地步,苏扬并不清楚,也没有办法清楚。 他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部队,虽然兵力挺庞大,可各项制度严重不完善。 尤其是被誉为战场眼睛的斥候,更是几近于摆设。 莫小刀的人虽然依旧活跃于战场之间,但能否把各处战场上的情报,及时的送到苏扬的面前,对他们而言,还是一个考验。 但就苏扬自己这边而言,这一场最初的战斗还算顺利。 在接下来,他们数度故技重施,竟意外的趟出了一条平路。 苏扬都没有想到战斗竟然会如此的顺利。 而苏扬身边的将士,也从最初的仅有亲卫一支,多了六支小队,兵力也飙升到了近三千人。 如此规模的兵力,很难再借助黑暗隐藏。 苏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再分兵。 他将六支小队分作三股,继续按照他之前突袭的办法,随机应对,去支援其他各路。 重新分兵之后的第一战,苏扬的好运好像瞬间被人给掐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那处身上好像真的裹了孝服的军营里,敌将是一个苟到令苏扬有点儿小郁闷的家伙。 而且那个家伙的统兵能力还相当的强悍,外面风雨欲来,火势弥漫。 可他竟然稳稳地稳住了军心,将士们一面在防御,一面竟然还能救火。 在大宋的军伍之中,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苏扬现在也算是半个混军旅的,脑门上也顶了个将军的头衔。 他平心而论,哪怕是袁弘慈麾下那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绝对能打硬仗的军队,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支军队的军纪太稳了。 作风更是苟到离谱! “大人,卑职真的是黔驴技穷了。”人高马大的庚子站在苏扬的身边,一只手捧着头盔,另一只手疯狂的挠着头皮。 他现在就一个感觉,脑仁疼。 “大人,要不然我们直接冲阵吧?”他显得有些急躁。 苏扬都被对面的这支军营给整的没脾气了,他就更加的遭不住了。 “冲进去送死?”苏扬反问道,“敌军的兵力明显在千人上下,我们这八百人冲进去,勉勉强强也就是个旗鼓相当,且不说其他,首先他们的军纪就比我们要强。” “临危而不乱,竟然还能如臂使指的一边防御,一边救火。你觉得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能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吗?” “好像……不太可能!”庚子挠了挠头,“大人,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既然办不了,那就凉拌,绕开他们!”苏扬很镇定的说道,“在出征之前,我就与你们说过,啃不动的骨头不要强行啃,先留着。” “我们现在争的,是大局上的胜负,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过多的精力和兵力。” “其实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就好比你正在砍一棵树,却正好砍在了一块树节疤上,你挥舞斧子,使出了洪荒之力,却不一定能在那块老疤上把那棵树给砍倒。” “在这样的情况下,换个地方,树更容易被放倒!” 刚刚还一脑子浆糊的庚子瞬间就明白了,“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以前砍柴的时候就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树上那种老疤看着不起眼,但是是真的硬!” “既然明白了,那就撤吧,再给他们多放两把火,增加一下业务负担。”苏扬说道。 其实几乎所有的战术,在生活都能看到最为鲜活直观的例子,只不过很少人能把生活中那些习以为常的情节和战术联系在一起。 绕开这个有些丧的军营之后,好像天公再度做美了,苏扬的运气又回来了。 …… “我们已经拔了多少个军营了?” 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街巷里,苏扬将全身都贴在墙壁上。 庚子在黑暗中摸索着擦拭着他的战刀,闻言低声说道:“大人,总共十一座了!” “王朗总共挑选了几支突袭的小队?”苏扬再度问道。 “刚好十五支!”庚子略加思索说道。 黑暗中,苏扬的声音稍作停顿后,这才接着说道:“除去那个差点崩掉我们门牙的大营,也就是现在还剩下三座!” “大人,一鼓作气,我们顺手把这三个也搞了吧?”庚子有些兴奋的说道。 除了被那一处军营卡住了之外,他们今晚的战斗都很顺利。 顺风仗这么打下来,不管是庚子还是从第一战之后就跟在苏扬身边的余官都有点儿信心爆棚。 “容我想想!”苏扬说道。 其实,苏扬也倾向于一鼓作气,先把剩下的那三处军营也给拔了。 这样的战术只能用一次,等到明天,叛军肯定会惊醒过来,绝对不会再给他们故技重施的机会。 但,现在的战场有些过分的安静了。 硝烟和战火依旧烧得如火如荼,可声音却渐渐的静了下来。 这样的动静,带给苏扬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他有些担心敌人已经聚拢了兵力,并挖好了深坑在等着他。 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庚子和余官都等的有些心急了,苏扬这才开口说道:“撤!”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庚子和余官二人都有些愕然。 如此大好的局面竟然撤退?! “大人,我们要不然先过去看一眼再做决定?”庚子问道。 苏扬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前日的刑场之战,你们二人都经历了。叛军之中是有真正的人才的,现在并没有到我们足以自大的时候,当小心为上,见好就收。” 想起之战,庚子和余官皆不说话了。 那一战的惨烈,让他们依旧历历在目。 “喏!”庚子率先应了一声。 八百将士隐匿在两条街巷的黑暗之中,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 历经足足十一场战斗,他们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这样的战斗方式和节奏。 对上两个时辰变更一次的暗号之后,苏扬率军顺利的回到了皇城。 尚未来得及喝口水喘息一下,苏扬就看到皇帝和齐王联袂而来。 “这就是朕不知兵事的刑部尚书,短短的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内,竟连下敌军十一处营寨,俘虏四千余人,这战绩,年轻时候的齐王见了都要红着脸喊你一声大人!”皇帝满脸的笑意。 苏扬的这一战,可是给他狠狠提了一口气,也保住了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军心。 “陛下谬赞了,臣的的确确是不知兵事,今晚这一战,完完全全是机缘巧合,加上我比较谨慎!”苏扬有些腼腆的说道。 他真的是不知兵事,但皇帝死活就是不信。 这说实话别人都不信,整的苏扬也挺无奈的。 “行行行,没事的,朕也知道你不知兵事,朕说的只是你会打仗!”赵煊哈哈笑着对苏扬说道,“今天辛苦了,朕亲自为你挑选了十名样貌上佳的宫娥,让她们伺候着你,好好休息一番,其他诸事,明日再说。” 第845章 飞骑军?! 赏赐十名宫娥? 苏扬的第一个念头是心动了,但很快他就在心中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有娇妻美妾,哪还需要这样的赏赐! 御赐宫娥是皇帝表示对臣子信任比较常用,也最直接的方式之一。 对于皇帝而言,这个买卖其实是最划算的。 历史上最著名的,莫过于李世民给魏征送美女,引得魏夫人醋意大发之事。 “臣谢陛下隆恩,但……臣恐无福消受!”苏扬一脸正经的说道,顺带瞄了一眼面色间明显带着杀气的齐王。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老丈人先很明显的不干了。 这老丈人都不干了,他以后还能好得了? 这要是换个寻常的老丈人,就算是他不愿意,恐怕都会上赶着劝他收下。 可谁叫他的老丈人是齐王呢,皇帝的这个赏赐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赵煊一拳头攮在了齐王的身上,“给朕笑!” 苏扬:!!! 皇帝和齐王现在都这么随意了吗? 没有了文武群臣那一百来双眼睛盯着,皇帝看样子也是放飞自我了。 齐王被打了个莫名其妙,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臣也没恐吓他啊!” “可朕感觉到了。”赵煊根本不听齐王的辩解,“当此国难之时,苏扬立此大功,狠狠提了一把我军士气,朕难道不应该重赏?” “应该!”齐王不情不愿的说道,“但陛下您可以赏赐一些其他的东西嘛!您明知道苏扬这只猪拱了臣的女儿,怎么还给这小子赏赐女人呢?” “你觉得朕现在还能给他赏赐什么?”赵煊反问道,“昨天刚刚加官进爵,今天难道再加?赏赐钱财、珍宝,现在也不合适不是吗?更何况苏扬也不缺这些,他的宝库都快赶上朕的内库了。” “陛下,没有那么夸张,臣哪敢与陛下相提并论。”苏扬赶忙解释道,“也就是机缘巧合,稍微挣了一点小钱。” 齐王横了苏扬一眼,“你闭嘴,什么都是机缘巧合!” 苏扬很乖巧的闭嘴。 老丈人是亲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答案是毫无人权! “陛下,您要是实在没什么可赏的,完全可以先放着,日后再论功行赏,我相信苏扬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齐王劝道。 苏扬想说,我很有意见,可您老人家能让我有意见吗? “不行!功劳哪有欠着的道理?”赵煊的牛脾气也上来了,“此事你别拦着,苏扬必须赏!那些宫娥他睡不睡那是他的事,但他必须带回去,要不然就统统砍了。” 苏扬:…… 皇帝陛下,您要是这么说话,那我可能也会心有反意的。 怎么能拿人命开玩笑呢! “陛下,那要不然您赏赐给他一些钱财吧,这小子是个财奴。”齐王看皇帝是铁了心非要在今天给苏扬赏赐一下,只好退而求其次。 苏扬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齐王,如此乱世,明天大宋会变成个什么样子,都是未知数呢,我要那么多的钱财干嘛去? 他的家产现在都快上百万两白银了,估计这辈子花完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老丈人都如此严肃的说了,苏扬哪还好再说什么。 赏赐什么都可以,随便吧。 皇帝了个心事,齐王也落个满意,至于他这个功臣的心思,就随意吧。 他不讲究,也没有什么追求了。 “赏赐金银俗物,王兄,你现在真的是俗不可耐!”赵煊狠狠鄙视了一下齐王,揪了揪胡须,忽然沉声喝道,“敕令苏扬组建飞骑军,满编十万,仅归朕节制,一万大军以上须朕虎符调动,其余诸事,苏扬有自行处置之权。” 卧槽! 苏扬被震惊的两只眼睛差点就直了。 陛下,您这是打算亲手培养一个地方诸侯出来吗? 十万大军的自行处置之权,一万人一下的调动连虎符都不需要,这有点离大谱啊! “陛下,这个……真过了。”齐王也说道。 赵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王,笑呵呵说道:“乱世当用重典,这国朝都成了这般模样,朕还贪恋那些权柄做什么?朕的儿子连北莽大军都引来了,朕难道还连这点权利都舍不得给功臣吗?” “如果是在往昔,朕恐怕真不会情愿去下这样的旨意。可即便是朕心中甘愿,别说是你,那些朝臣也会拼尽全力阻挠我的。” “但是现在啊,王兄,你看看这千里江山!” 赵煊伸出手臂狠狠挥舞了一圈,“朕的目光所及,只有狼烟,只有烽火,只有无尽的嘶吼和哀弱的苦吟。” “权柄?呵呵,朕还有些担心朕不知兵事的刑部尚书瞧不起这点权柄呢!” “朕不是那种迂腐的皇帝,现在朕在什么样的处境,在什么样的位置,又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朕很清楚!” 齐王不说话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钦佩和愁绪。 “臣苏扬,定不负陛下重托,驱除贼寇,复我江山!”苏扬也被共情。 赵煊的这一番话,很有感染力,猝不及防的就让苏扬热血沸腾。 但这也并非是苏扬盲目的决定,他对眼前的事情看的很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选择拼命对抗,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了! 如果是孑然一人,那自然天大地大天涯海角,皆可去得。 可如今他是有家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亡命天涯已不是他的正确选择。 这就是一个逃还是战的选择题,他不选择前者,就只能选择后者! “陛下,臣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苏扬拱手为礼说道。 齐王面色微黑,斥道,“差不多就行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苏扬:…… 老丈人对他这兄弟还挺偏袒。 “说吧,无碍,不会理会他。”赵煊面带和煦的笑意,说道,“只要朕能满足你的,定不会委屈了你!” 苏扬讪讪一笑,“回避下,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是这个飞骑军能不能换个名字。臣也不是嫌弃……不是,也不是陛下御赐的这个番号不好,只是臣觉得这个番号对敌人难以形成强大的震慑力。” “一支军队的名字,是留给敌人的第一道影响。臣觉得在取名上,应该让敌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心生彷徨,心生畏惧。” 齐王狠狠一点头,“陛下,臣非常赞同!” “苏扬虽不懂兵事,但兵事上的东西,臣觉得算是被他给玩明白了。” 苏扬:…… 这两个老阴阳人,这一茬现在是过不去了是吧? 他的的确确是不知兵事,可没有一点骗人的意思。 这世道真的是乱了,说真话竟然没有人相信了! “飞骑军这不是挺好的嘛!”赵煊眉头轻蹙说道,“朕觉得也很有威慑力!” 苏扬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陛下所赐之名确实也很有威慑力,臣斗胆献上几个名字,以供陛下遴选。像那什么铁鹰锐士、玄甲军、天策军、虎贲军、虎豹骑、龙骧军。” 赵煊:…… 第846章 铁鹰锐士! 面对苏扬如此诚恳的发言,赵煊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苏扬,但又不得不承认,苏扬取得这些名号确实比他的响亮。 齐王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还在那嚷嚷道,“这听着个个都比飞骑军要霸气,要有劲,我喜欢天策军,我看苏扬就选个龙骧,或者铁鹰锐士吧。” 赵煊目光幽幽的看向了齐王,“所以,朕亲自取的飞骑军就这么被你无情的抛弃了是吧?” 齐王嘻嘻哈哈笑了一声,“陛下,说真的,飞骑军这个名号和苏扬想的这些比起来,确实差了那么点意思。苏扬是个文臣,这种事,交给他其实比较擅长。” “可朕觉得你就是在嫌弃朕取得飞骑军!”赵煊哼道,“再者说了,你选个天策军做什么?难不成你要自成一军?” “陛下,苏扬都开了这个先例了,我觉得我自成一军也是可行的,不是吗?正好,也能让苏扬稍微感觉到一些压力,免得这小子现在大权在握,无所顾忌。”齐王笑着说道。 赵煊没好气的看着齐王,“论馊主意,你是比什么人都在行。” “陛下,这怎么能算是馊主意呢?我觉得我这主意挺正经的啊!”齐王有些不服气了。 赵煊稍显无奈的看了看齐王,“行,朕准了!你麾下所属便唤天策军吧。” “臣谢陛下隆恩!”齐王高兴的直咧嘴,看的出来他对这个名号相当的满意。 苏扬耸了耸肩,有点儿郁闷。 天策军,他也比较中意。 虽然说天策军在正儿八经的历史上好像并不存在,但天策府是有的,李世民这个天策上将也是真的。这关系,强行拉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齐王抢天策军的原因,苏扬也能隐约猜测到一些。 他这个有些小心眼的老丈人,绝对就是想压他一头。 天策军和其他的名称相比,就明显的更占点天潢贵胄的意思。 而齐王亲自给他挑选了铁鹰锐士和龙骧军,这个意思就表达的更为明显了。 天策军听起来就好像比铁鹰锐士和龙骧军的地位更上。 但苏扬觉得并不要紧。 既然老丈人好面子,这点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 天策军多为杜撰,而铁鹰锐士是真正存在的大秦虎师。 既然已经沿用了大秦军功制,那再用个铁鹰锐士,这不就很应景了嘛! “臣便听从齐王的建议,用铁鹰锐士吧。”苏扬说道。 这句话一说,齐王看过来的目光顿时都柔和了不少。 但赵煊却对此不是很满意,他说道:“你既然都想了那么多的好名字,为什么非要用个铁鹰锐士?” “这名字很有震慑力。”苏扬答道,“大宋铁鹰锐士!” 赵煊一愣,“加上大宋这两个字,震慑力确实瞬间就来了。” “大宋天策军?嘶……这怎么忽然间好像不是那么完美了呢!”齐王喃喃自语,似乎又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选的本来是自认为最为高大上的,但在前面加了“大宋”两个字时候。 大宋天策军的气势,瞬间就弱于大宋铁鹰锐士了。 “要不你们俩再换换?”赵煊没好气的说道。 “不了,不了,哈哈。”齐王笑着摆了摆手。 “哼,你个为老不尊的东西,跟女婿抢东西,你也好意思。”赵煊毫不客气就是一通迎头痛击。 “这怎么能是我抢他的东西呢,他想的名号也足够的多。”齐王嘟囔道。 苏扬失笑。 此时此刻的这两位,哪像是大宋的皇帝和齐王。 争的都有些莫名其妙。 …… 好像是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外的,苏扬又涨权了。满编十万,自行处置之权,一万大军的随意调动之权,这在整个大宋的历史上,是完全没有发生过的特例。 当苏扬回到大军临时驻地菁华苑的时候,已是黎明。 东方的朝霞趁着清晨凉爽的微风,肆意渲染着多姿的人间。 沸腾的战火,并未能影响天地的心情,它依旧美丽。 驻足在有些残破的石阶上,苏扬眺望着东方的盛景,缓缓深吸了几口气。 这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但就是需要人拼命! 怅然轻笑,苏扬迈步走进了菁华苑。 初进二道门,就见云千瑶像是望夫石一般坐在门口,不断张望着来路。 看到苏扬归来,她像是欢欣雀跃的小鸟一般飞扑而来,投入了苏扬的怀抱。 “真怕你现在的每一次出门,都会变成永别!”云千瑶轻声诉说道。 苏扬没有办法给他更多的安危,只能轻抚云千瑶的后背。 那些我肯定不会出事,一定会好好回来的话,说出来苏扬自己都不信,云千瑶也不会相信。 “锅里热着粥,我去给你端过来!”云千瑶悄悄抹了把眼角,轻声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等会好好休息一下,我今天不会再出城了。” 云千瑶扭头,给苏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云千瑶那张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脸庞,苏扬心中无比难受。 但他又能做出如何的选择呢? 他没得选! 安抚的话,他可以说很多。 可在这乱糟糟的局面下,安抚的话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 在云千瑶的陪伴下,苏扬草草喝了一碗粥,就去了驻军之地。 临走之前,他亲昵的抚着云千瑶的秀发,说道:“好好休息,我觉得我八字可能比较硬,应该会没事的。我现在得去前面看看,战事刚刚结束,我们的人伤亡如何,我尚不知道。” “去吧夫君,万事小心。”云千瑶抿唇说道。 菁华苑很大。 能在皇城之中自成一苑的地方都不会是小地方。 位在菁华园正中心的几处殿宇,安置着苏扬的家人。 而周围其他的建筑,大部分都被用在了将士们的安置地。 穿过曲曲折折的妙曲回廊,眼前的场面忽然豁然开朗。 这里曾是皇城贵人们嬉戏游玩的场地,但现在是苏扬的练兵之地。 也就是在这乱世之中,要不然哪有军队能享受到如此待遇。 这可是皇城之中啊! “见过大人!” “大人!” …… 一路上,见到苏扬的将士们皆驻足行礼。 这种感觉对苏扬而言多少有些陌生。 他也没有想过他这个搞郎中的有朝一日会兼职干上将军。 一路点头过去,苏扬看到了正在石凳上呼呼大睡的楚项和王朗。 两个人一人占了小半的石凳,头抵着头睡的鼾声四起。 边上的将士看到苏扬过来,就要上前唤醒楚项和王朗。 苏扬急忙抬手制止,“让他们先睡着吧。” 星夜麾战,苏扬的两只眼皮也早就开始打架了。 但还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就睡觉。 第847章 初战告捷! 此战,铁鹰锐士战损两千一百零八人。 其中一千三百五十二人有能影响到行动的伤势。 三百一十七人因对敌情判断失误,陷入包围。 剩下的人死亡的原因未知。 这是苏扬在等楚项和王朗醒来的时候得到一组数据。 一组无比沉重的数字。 虽然对于一直全新组建,几乎全为壮勇的大军,这样的战绩,已是大胜。 可在胜利之下,两千一百零八人的损失,依旧让苏扬感到喘不过起来。 “大人,打仗就是要死人的,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宿命,您不必自责!”体态魁梧的庚子站在苏扬的面前,像是一座小山,稳稳地遮挡了所有的阳光。 苏扬侧了侧身,“道理我也明白,但两千一百人的损失啊!” 打仗就是会死人的,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硬道理。 可知道道理是一回事,面对如此庞大的伤亡,心里能不能过得去又是另一回事。 恐怕鲜少有为将者,能面对如此伤亡而无动于衷吧。 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苏扬对庚子说道:“告诉种康,做好战后抚恤之事,我要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个人的抚恤。” “喏!”庚子应道。 这是苏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做好战后的抚恤,不让这些拼命的将士们寒心。 朝堂秩序的崩溃,让朝廷现在也就是一个勉强运转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扬也没有客气,直接将种康拉了壮丁,兼职铁鹰锐士的后勤。 后勤乃是一直军队的脏腑,事关紧要。 不知底细的人,苏扬也不太敢用,这闹不好就会出大问题。 而在苏扬熟悉的人当中,种康这个心思多如牛毛的老狐狸,是苏扬心中不二的人选。 在决定这件事的时候,苏扬连种康的意见都没有问,直接强行征召。 他上战场没得选择,这老小子管后勤,也没得选择! 就在这时,楚项忽的一个猛子跳了起来,大吼一声,“孽障,哪里走!” 然后抡起胳膊,狠狠一手刀砍在了王朗的肩膀上。 吃痛的王朗眼睛都没有睁开,几乎是本能的一拳挥了出去。 “姓楚的,你做什么?”王朗睁眼吼道。 大梦初醒的楚项眼神有些空洞,脸上满是迷茫,他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下来说道:“对不住,做了个噩梦。玛德,梦见自己还在战场上,都快抓住那个看不清脸的敌将了,结果,那个阴险小人,竟然埋伏我。” “我眼看着自己求生无路,就想着豁出去一条性命,把那贼酋给弄死!结果,竟然是个梦,玛德,还好是个梦。” “活着的感觉挺好的。”他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就是有点困。” 王朗没好气的盯着楚项看了片刻,说道:“看你说的这么恳切,放你一马。要是让我知道你是故意打我,我一定弄死你。” 楚项扭头,“打了个一晚上的仗了,我没有这么无聊。” 王朗轻哼道,“量你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不知轻重的胡闹。” 楚项撇了撇嘴,“我的王将军啊,我真没那么幼稚!” “闹的差不多了,就听我说两句吧。”苏扬开口打断了这两人有些幼稚的对话。 若是在往昔,他们这样子打打闹闹,苏扬反而觉得是一种美好。 可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的只有心烦。 两千一百零八人的伤亡,像是重担一般压在他的心口,可他却还要面对这两个家伙的玩闹,苏扬的心中随时都有一种想给这两个家伙来一刀的冲动。 看到苏扬的脸色有些难看,楚项和王朗瞬间正襟危坐。 “从昨晚熬到现在,我还没有睡觉,接下来有可能还会有战事,所以我就长话短说!”苏扬言简意赅的开了个头,问道:“昨晚的伤亡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没有?” 听到苏扬说他到现在还没有休息,楚项和王朗不约而同的就想劝一劝。 可苏扬的后一句话,让他们二人彻底打消了这个心思。 还是先说正事吧。 “知道!”王朗说道,“我带出去的一支小队,因为贸然行动,而全军覆灭了。” “知道就好。”苏扬点了点头,“我并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这一战对于我们这样一支新军而言,能打到这个程度,已是大捷!” “但两千一百零八人的伤亡,在我的眼中宛若一座大山,那皆是一条条的人命,一个个忠君爱国的勇士。” “他们是听着我们的命令在打仗的,我们就应当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楚项和王朗一脸严肃的点着头。 道理,其实他们都很清楚。 “我们要对生命心存敬畏,要对袍泽心怀怜悯!”苏扬缓缓说道,“他们不是我们赚取功劳的工具。” “兄长,我们没有这样的想法。”王朗低声说道。 苏扬抬了抬头,“我知道你们没有,但我希望你们能将这样的想法灌输给你们麾下的将士,这一战后,我们这支军队的基层将领就要起来了。” “不但你们要有这样的认识,更重要的是那些基层的将领要有这样的认识!” “那三百一十七人的伤亡首要责任就出在那名将领身上,是他对敌情判断失误,闯进了敌人的包围圈,才酿此大祸。在出征之前,我就说过,啃不动的骨头我们可以不啃,放着边是!” 王朗的脑袋杵了下来,沉重的心思完完全全的写在了脸上。 “一场战斗结束,我们应当反思一下自己,好好做个总结。”苏扬继续说道,“这一战,我们伤亡这么惨重的原因有很多,但我仔细了解之后发现,真正的原因还是没有做到令行合一!” “掉队的,不按军令行事的,大有人在。这件事,我希望你们在稍后能整顿清楚,所有的将士,包括你们,必须严格执行军令,不得擅自行动!” “喏!” “喏!” 楚项和王朗立马起身朗声喝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二人忽然意识到身份的转变。 苏扬早已适应了自己将军的角色,可他们两个还没有把这个弯转过来。 他们心中还坚持着自己曾经固有那一套,坚持着曾经的关系模式。 “至于另一个主要的原因,乃是因为我军是新军,且多伤员,这是一个非常客观的因素,并非是的因为我们自身的主观原因造成的,勉强可以忽略吧。”苏扬说道。 楚项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这……主观和客观是个什么说法?” “主观是因为你,客观是因为别人,亦或者别的原因,就这么理解吧。”苏扬简单解释了一下,“你们都辛苦了,接下来好好休息一下,让将士们也吃饱喝足,陛下东西给的很足,你们也别想着省,也别客气。” “喏!”楚项咧嘴笑了起来。 苏扬轻笑一声,起身说道,“我去睡觉了。” 第848章 大梦初醒美人颜 苏扬原本以为这一觉睡过去,他肯定是要做噩梦的。 前前后后三天的时间,他几乎一直在死人堆里打转,心中又有万千放不下,怎么可能会不做噩梦。 结果,当他的脑袋沾到枕头,再到他醒来,好像就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精力好像恢复了,可他总有一种自己没睡觉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太困了吧!”苏扬坐在床上,缓缓扭了扭脖子,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精力确实是恢复了,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外面的天色是黑着的,房间里只有两盏油灯在亮着,看样子是到晚上了。 他翻身下地,刚走了两步,外间就传来了一阵蹑手蹑脚的动静。 随后,云清郡主鬼鬼祟祟从珠帘后面探出头来。 “呀,夫君,你这就醒来了?”云清郡主有些惊讶的问道,“这才刚刚掌灯呢!” 苏扬不由有些好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从早上睡下的,这都睡到了掌灯,你还嫌我睡得不够多啊?你赶紧去休息吧,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不用老是守着我。” 苏扬虽然没有过问,但他感觉到云千瑶他们三个应该是排了班,确保随时有人在自己的身边。 “夫君每日在外征战,我们怎么能安心在家中享福?只是伺候夫君而已,我们都可以的。”云清郡主说道。 “你就说你什么时候干过伺候人的事情?还是让下人来吧。”苏扬揉了揉云清郡主有些蓬松的头发,笑着说道,“要是让齐王和王妃知道你在我身边跟个通房丫鬟似的,干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我感觉他们可能会打断我的狗腿!” 云清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说,夫君也不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没事的啦!” “好了,好了,赶紧休息吧,听我的!我也不舍得让你们去做这些杂事。”苏扬劝道。 云清郡主拦住苏扬,“夫君,都这么晚了,你还去做什么?庖厨里给你热着饭菜呢,人家亲手做的,我去给你端过来。” “让下人去吧!”苏扬拦住了云清郡主说道。 他本来是准备去军营里看看的。 但既然是云清郡主亲自做的饭菜,他必须得给面子。 这恐怕是齐王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等什么时候遇见齐王,他都有炫耀的资本了。 云清郡主没有再坚持,听了苏扬的意见,派了两个宫娥去上菜。 这并非是皇帝赏赐给苏扬的宫娥,而是出自后宫,只是被皇帝暂时派过来伺候苏扬一家子的起居饮食。 上菜的时候,房间里又添了两盏灯。 不至于奢华,也能看见房间里的一切。 整整一天时间,苏扬只在早上喝了一碗粥,剩下的时间全在睡眠中度过。 刚醒来的时候,他全无食欲,但此刻看见食物,胃口瞬间就来了。 宫娥一边在布菜,苏扬的肚子一边在咕咕乱叫,惹的云清郡主笑的花枝乱颤的。 “看着就很有食欲,一起吃吧。”苏扬赞叹了一句,直接舞动了筷子。 但一口下去,他的脸色就稍稍有点儿不自在了。 生的,齁咸! 为了不打击云清郡主的自信心,他默默咽下那一筷子菜,转移目标,吃其他的。 但…… 眼前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晚饭,再度给了苏扬狠狠一巴掌。 经他之手流传出去的韭菜炒蛋,味道很怪异,还腥到离谱! “那个……若惜啊,这个韭菜炒蛋,你是放了什么?”苏扬问道。 云清郡主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中满是星光,正静静的看着苏扬吃饭,闻言带着一脸的小骄傲说道,“羊油啊!” 苏扬愣了一愣,强颜欢笑道,“难怪啊,做的挺好的,下次千万别做了。” 羊油炒韭菜炒蛋,这要是不腥那就奇了怪了。 云清郡主没有听到苏扬的弦外之音,还很是惊喜的说道:“真挺好的啊?我第一次下庖厨做饭,我还担心会难以下咽呢,既然夫君觉得好,那我以后就多多做给夫君吃,这点辛苦对我而言不碍事的。” “不,你以后还是下面给我吃吧,我更喜欢吃面!”苏扬连忙说道。 做的时间久了,云清郡主的厨艺肯定会上升的。 但苏扬并不想试毒…… 而且,郡主做饭真没有那个必要。 偶尔做一两顿图个新鲜就可以了,长时间做,谁都遭不住。 若这事传到齐王和齐王妃的耳朵里,苏扬真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命! 云清郡主有些为难的噘着嘴,轻声嘀咕道,“可是……夫君,那个面太难做了,我又太笨了,始终就是学不会!” “没事,熟能生巧,慢慢来!”苏扬笑着安慰道。 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大宋饮食进步的他,直到此刻才恍然发觉,他会的是真多。 但让云清郡主做饭这事,他觉得可以无限期向后延。 就在说话的这个间隙,他又夹了两筷子其他的菜。 嗯…… 怎么说呢! 如果非常用力,勉强也能强行咽下去。 “夫君,我觉得你好像吃的很艰难?是有哪个菜很难吃吗?”也许是苏扬的表情过于夸张了,云清郡主发现了异常。 苏扬强行拉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说道:“没有的事,我就是好像还没休息好,身体的缘故,对,身体的缘故。” 这哪是那一道菜难吃,是所有的菜,都得强行往下咽! 萝莉虽好,但千万别让萝莉做饭。 这道理苏扬在上一世就清醒的知道,但到了这一世,他原本以为不会如此。 结果好像还是他单纯了。 这一顿饭,唯一吃的还算顺口的就是粥。 将齁咸的菜往粥里面一拌,还能凑合。 味道过重的和完全没有味道的完美中和! “夫君这几天实在是太辛苦了,本身身上就有伤,陛下还让你率军上战场。”云清郡主眼泪汪汪的,“夫君,这米饭……怎么样啊?合胃口吗?” 苏扬一愣,这是米饭?! 你不说我真的差点以为这是粥…… “挺好的,挺好的。”苏扬强颜欢笑,“那什么,庖厨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还是别去了。女孩子家家的经常下厨老的快,而且容易发胖,就身材走形。” “你看看那些厨子,不管男女,就没几个瘦的。” 苏扬在正面硬劝,好像不但没有任何的效果,反而还起到了一些反作用。 但当他这么说了之后,云清郡主一下子就被吓到了。 “夫君,不会吧?就是做饭而已,怎么会老的快呢?我不想老的快!”云清郡主一脸的纠结。她似乎很想给苏扬展示一下她的贤惠,但又真的怕老。 “这是真的,没事,以后少去庖厨就是!”苏扬笑着劝道。 为了让云清郡主避免做饭,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第849章 三方争霸! “苏将军,黄大人正在殿外候着,说有急事求见!” 一名宫娥迈着小碎步,闯进了灯火朦胧的宫殿。 云清郡主见状,小嘴顿时就掘了起来,这么美好的时刻她不想被人打扰。 “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她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苏扬草草扒拉完碗里的粥,起身揉了一把云清郡主蓬松的头发,“战时,就没有一个合适的时候,我这个主将更应当十二时辰坐镇军中才对!” “夫君,万事小心!”云清郡主追了出来,喊道。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他也对黄景龙稍稍有些意见,好歹稍微来的早点儿。 偏偏在自己极其艰难的把饭都快吃完的时候,这家伙来了,就跟掐着点似的。 “大人!” 黄景龙上前拱手称道。 两日未见,他好像憔悴了许多,黑眼圈格外的严重,眼中全是红血丝。 但浑身的煞气却愈发的浓烈了。 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让人感受到如凛冬一般的寒冷。 这一刻的黄景龙,与他的活阎王称号,无比的匹配。 不管是他的气质,还是他此刻的样子,都好像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活阎王化身! “孙丰毅开口了?”苏扬开门见山问道。 黄景龙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是的大人,那老家伙招了!” 能在短短两天的时间,把孙丰毅那个老狐狸的嘴巴撬开,苏扬对黄景龙的认识瞬间又上升了一个台阶,看样子这家伙的手段又精进了。 “你辛苦了!”苏扬颔首,赞赏的说道。 黄景龙有些羞赧的一笑,说道:“臣惭愧,相比起大人在城外亲自率军作战,下官一点也辛苦。” “各司其职,这没什么好比的,说说孙丰毅交代的东西吧。”苏扬说道。 两人一边走着,黄景龙一边说道:“孙丰毅交代的东西很多,很杂,且容下官一一为大人陈述。” “嗯。”苏扬点头。 “孙丰毅自述,原本准备举兵谋逆之人并非是二皇子,而是四皇子!”黄景龙说道。 “四皇子?!”苏扬侧头,黄景龙这一开口,直接就给他扔出来了一个王炸。 对四皇子苏扬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印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 而且还都是不太好的交集。 苏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好像这位四皇子对他稍微有些不太待见。 “对。”黄景龙颔首,接着说道:“孙氏能屹立在京畿这么多年,孙丰毅自称就是从来不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而是骑驴看唱本,谁的本事更高,孙氏就会成为压倒对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准备聚兵谋逆的四皇子,孙氏也一直有两房人在暗中辅佐,筹谋起兵之时。但很可惜这位四皇子和六皇子一样,一直都不太被陛下看重。他手中掌握的权利少的可怜,远远没有二皇子那么庞大。” “孙丰毅在比对了一下两位皇子的实力之后,果断的选择了吞掉四皇子,辅佐二皇子。” 苏扬认真的听着,忽然想起了城外的三路人马,遂问道:“四皇子的势力是否并没有完全被二皇子吞掉?” “大人慧眼,确实是如此。”黄景龙解释道,“四皇子手中掌握的权柄虽然远远没有二皇子和孙丰毅那么广阔,但他既然都准备举兵造反了,身边肯定还是培养了一些心腹的。” “孙丰毅自嘲,他在四皇子那些心腹的身上几乎使劲了浑身的解数,但差点连门牙都给磕掉了。四皇子这些年培养的心腹,对四皇子十分的忠心。” 苏扬心说,这哪是什么慧眼,而是他已经见过了外面的三路人马。 他没有再打断黄景龙的话,而是说道:“你继续!” “喏。”黄景龙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据孙丰毅交代,四皇子身边现在应该还有万余的兵力。虽然兵力较少,但这皆是四皇子这些年花重金培养的心腹,战斗力相当强悍,起码在禁军之上。” “他们有什么特殊?我的意思是,大家的盔甲都出自同样的地方,他们应该有不同之处,以区分敌我。”苏扬问道。 黄景龙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卑职倒是忘记问了。” “昨夜一战,城外总共有三股兵马,应该分属三个阵营。”苏扬说道,“结合你刚刚所言,其中的两股应该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兵马。” “原来如此。”黄景龙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苏扬会知道这些。 自从进了皇城之后,他的吃喝一直都在大牢里,跟孙丰毅死磕,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都不知道。 “那剩下的一路人马,应该就是三皇子的兵了!”黄景龙说道。 苏扬有些意外,“三皇子也起兵了?” “是!”黄景龙给了一个无比肯定的答复,“而且,三皇子的兵力不同于二皇子和四皇子。他们二人都是在禁军和各地方兵种扒拉过来的,而三皇子是直接自己培养的兵!” “孙丰毅说,二皇子举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弄死三皇子。结果,差点被三皇子杀了个人仰马翻。孙丰毅和二皇子都没有想到,三皇子的府中竟然藏了大量的兵力。” 苏扬差点没憋住笑,“也就是说孙丰毅最终选择了二皇子这个他自认为十拿九稳的,结果刚开始就被三皇子和四皇子狠狠上了一课?” “虽然我不明白大人这上了一课的具体意思,但我想应该就是这样的。”黄景龙说道,“二皇子和孙丰毅刚刚举事,就被三皇子和四皇子先后给长了个教训。” 苏扬微微点头,“如此一来,外面的局面现在总算是清楚了。” “现在的情况下应该是三位皇子谁也不相信谁,在城内展开了街巷争夺战!”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这个先头,这事办得苏扬总觉得他们的脑子可能哪儿稍微有些不对劲,一个个都是准备谋逆的人,现在竟然搞起了街巷争夺战,简直不可思议。 但这个事就是这样子,整个京畿,现在分为整整四个势力。 皇城之外,京畿之内又是三方混战! 若是一方开始了地盘争夺战,剩下的两方就算不想这么干,他们也必须这么干! 苏扬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城内各处都散播着兵力,可每一处军营的兵力却都不是很多了,原来真正的根源是出在这个地方。 三方混战,三国嘛,那就正常了。 “正是如此。”黄景龙说道,“孙丰毅觉得如此下去,三位皇子谁也别想成事,最后一定会是皇帝再度控制局势,所以他就劝谏二皇子冲击城墙,派人和北莽勾结在了一起。” 苏扬冷笑了一声,“这个老东西,真不知道他爹是北莽蛮子还是他妈被北莽蛮子招呼过,身为大宋右相,竟然时时刻刻想着投靠北莽,老杂毛!” 第850章 一力降十会 孙丰毅这种卖国贼,是苏扬心中最痛恨的一类人。 他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不允许他对这种人有任何的好感。 卖国贼,当刨其祖坟,挫骨扬灰! 而孙丰毅这个老东西,比起其他的卖国贼,更不要脸! 身为大宋右相,他给苏扬感觉现在就差认个蛮子当爹了! 苏扬就纳闷了,他真不知道这老东西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大宋的右相,很低微吗? 权利难道还不够大吗? 这朝堂几乎都被他给把持了! 苏扬沉着脸问道:“所在现在城内的情况,其实是二皇子独占鳌头,更胜一筹?” 黄景龙点了点头,“在总的兵力上,和所占据的地盘上,据孙丰毅交代,确实是如此的。孙丰毅这些年凭借他们孙氏在朝中的威望,处处安插棋子。” “这些人,和孙氏沆瀣一气,几乎行同一体。也是这些人在最为关键的时候,给了二皇子巨大的助力,让二皇子在面对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时候占了上风。” “下官仔细比对了一下,三方的实力,其实二皇子的兵力应该最不占优势的。” “但二皇子胜在势力!” “二皇子本身就是一个善于钻营的人,又得孙氏这样一个京畿世家相助,在势力上已占据了大半个朝堂。三皇子和四皇子加起来,都赛不过二皇子一人。” 苏扬点了点头,问道:“城外的兵力孙丰毅可有交代?” “有!”黄景龙颔首道,“但他仅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并不知具体内情。” “二皇子在城内的兵力在三万左右,但下官觉得这老东西还是有所保留。不够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扛不住继续用刑了,稍将养两日,下官再好好问问。” “对于三皇子那边的兵力情况,孙丰毅说的倒是详细。他亲口所说,三皇子麾下皆是百战勇士,浮出水面的兵力约在三千上下。但他说三皇子是诸位皇子之中最狡猾的一个,不可能甫一照面就把所有的兵力都压上来,他肯定还有所保留。” “孙丰毅猜测,三皇子麾下的兵力不会太多,兵员总数,应该就在一万上下。” “四皇子的兵力,孙丰毅倒是知道的情况,说是不过一万三千余上下的兵力。” “但孙丰毅说,四皇子此人是没有下限的,行事不择手段,他恐怕会强征壮勇,以充其军!” 苏扬冷笑了一声,“不择手段,没有下限,还能拼得过他?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这话他他也有脸说的出口!” 刑场之战,他们倒是没有强征壮勇,可却强驱百姓为肉盾,意图坑杀他。 这可比强征壮勇恶劣了成千上万倍吧! 真不知道孙丰毅那个老狗是怎么腆着脸说出这番话的! “这个情报还不是很完善。”苏扬的说道,“再在孙丰毅的身上压榨压榨,我要知道二皇子一系的详细名单,还有北莽的兵力情况。” 黄景龙轻轻颔首,“下官明白了。” …… 夜色渐深,但这座名为菁华苑的皇家别苑,却并没有陷入沉睡,依旧灯火通明。 当苏扬过去的时候,王朗与楚项二人各率齐部,正在演练军阵。 “都这么晚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不可因噎废食。”苏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王朗的身边,说道。 和士兵一样练的满头大汗的王朗,惊异的看了过来,“兄长,你怎么来了?” “睡醒了,过来看看!”苏扬说道。 王朗有些疲惫的伸手指了指正在操练的将士,“白天都睡醒了,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多练练。兄长说的没有错,战前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与姓楚那狗贼商量许久,觉得编练军阵,应该是训练令行合一的最快办法。” “只要将士们知道鼓点,认得令旗,不遵号令乱跑的情况肯定会少很多。” 苏扬点了点头,“你们想的没有错,这确实是最快的办法,弄一些沙袋绑到将士们的四肢上。” “沙袋?”王朗懵了一下,这又是一个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东西,完全闻所未闻。 “装沙子的布袋!”苏扬解释道,“重量又轻到重,逐渐递增,是训练速度和力量比较普通的一种方式。当将士们适应了背负沙袋极限奔跑,在他们卸下沙袋之后,速度能暴增许多。” 王朗瞬间眼前一亮,“兄长有此良策,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训练方法一听就不同寻常,我这就去找那位小公公,让他把这些东西给我们准备上。” 苏扬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无用的马屁了。” “啧,瞧兄长你说的,这哪是什么马屁?这是小弟发自内心的想法。”王朗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原本啊,兄长的医术在我的心里就已堪比神明了,我本来觉着兄长的医术都那么的不可思议,其他方面肯定会查点儿吧。” “结果,难以想象,兄长竟然对兵家战阵之术如此娴熟,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兄长你不会的。” “就像这练兵的法子,我和那姓楚的玩意前前后后商量了小两个时辰才确定这么点东西,可兄长一开口,就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完全不知道的神异法门。” “兄长真别觉得我是在拍马屁,实实在在的讲,在兄长看来是足以信手拈来的微末小道,其实对我们这些闻所未闻的人而言,真的都是珍宝。” 苏扬抬手打断了王朗的话,“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说的很有道理。” 王朗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凑过来问道:“兄长还有其他的练兵良策,再传授几招呗?” “这个……”这话还真把苏扬给难住了。 他知道的那些都是道听途说,和影视剧中接触到的。 拿到实际操练中,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唯一熟悉的一些就是训练体能的那几个项目。 长跑、单杠、俯卧撑,还有肺活量,算了,这个肯定没用。 唯一一个可能能用在战阵之上的军体拳,还被苏扬给忘完了,他根本不记得怎么打。 王朗看苏扬一脸纠结之色,微微一笑说道:“兄长,是我唐突了!兵家秘术恐怕并非是轻易能够传授的,让兄长为难了。” “狗屁的兵家秘术,没有那回事。”苏扬说道,“我只是在考虑到底什么样的方式才是适合的,将士们现在真正需要的,首先是令行合一,要服从军令。” “其次就是杀敌术,可我并不知道杀敌术。我所熟悉的,都是训练体能,就是提升体魄,打熬身体的方法,长时间坚持训练,能让你的身体更加强壮。” 王朗说道,“兄长,这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吧?将士们体魄提升了,一刀下去别人也扛不住不是?一力降十会呐,这难道不是最简单粗暴的杀敌术?” 苏扬:…… 好像也是! 第851章 沙场练兵! “来人,请楚将军过来。”苏扬沉喝了一声。 王朗短短的一句话,就把他给说服了。 他确实是不懂杀敌术,但他知道怎样训练体能。 体能练好了,在这个人均孱弱的时代里,一拳头下去比别人打的狠,那就是赢面。 寻常将士也就拿个二十斤上下的刀,苏扬若是能把将士练到拿着一百斤的刀跟玩似的,那一刀下去,别人怎么可能扛得住?不被劈成两半都算好的! 练,必须往死里练! 军中一应用度,皇帝现在都敞开了给,这机会太罕见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同样满头大汗的楚项来了。 在苏扬的压力下,这俩人都有点发疯的感觉。 “长话短说,接下来教你们几招练兵之法,不,打熬身体的法子。”苏扬直接开门见山,“第一,沙袋,第一次使用的沙袋,是将士们绑上之后,不影响正常行动的重量,此后慢慢增加。” “第二,负重越野。同样是背负不影响正常行动能跑起来的重量,在具体的时间内,完成既定的路程,前三名重赏!” “第三,俯卧撑,这个作为常规训练。” “第四,攀岩。这个就是爬墙,和负重越野一样,前三名上重赏。” “来,我给你们说说这四项训练具体怎么做。” 长话短说很短,但要给楚项和王朗解释清楚具体的训练方式,却并不容易。 苏扬耗费了不少的口舌,这才将这些东西都阐述清楚。 “大人,我觉得可以再加两条!” 在弄清楚了具体的训练方式之后,楚项的脑子也开动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负重越野,这个名字真好。说偏了,我的意思是这几项都是在锤炼将士们的耐力和体力,感觉稍微欠缺了一些。” “其实还可以再加一项梅花桩,让将士们就是……那个什么,动作更敏捷。” “除了这个之外,王兄的棍术也算是天下罕见的强者了,完全可以挑几招杀敌术传授给将士们,我的刀法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但勉强还凑合,也可以挑几招。” 苏扬忽然恍然大悟,“我怎么把你们两个给忘了呢!” “刚刚我还在惆怅,我并不会杀敌之术,可你们两个这不是会嘛!” “你这个建议非常好,就这么办!” “对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谦虚了?” 楚项状似憨厚的笑了笑,“大人你说笑了,我这不是一直都很谦虚嘛!” 他这话迎来了王朗一个非常直接的蔑视。 苏扬其实也想给他来这么一下。 谦虚这个词,跟楚项不能说完全没关系,只能说是毫无干系! 在苏扬的影响力,楚项身上的代名词只有两个——装,莽! 随时随地的装,以及间歇性发作的莽! 他曾辩称这就是刀客应该有的样子,但苏扬觉得天下的刀客不应该都是这个样子的。 若是真是如此,可能这个职业应该早就被人灭绝了。 …… 对将士们的训练方案就这般定了下来。 从今天晚上开始正式的执行! 苏扬对于这些东西不能完全不擅长,但也仅仅就是一点皮毛的真略懂。 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他就按照自己曾经上学时候的课程,排了个表。 大致流程就跟自己曾经上课一样,反正就是合理安排了一下时间,练就完了。 多的咱也不会,那就这么着呗! 对于这些刚刚从自己的耕地上走出来,大部分只有短暂从军经历的将士们而言,这样的训练,无疑是非常新鲜的,是一种非常全新的体验。 但很快,新鲜劲就被痛苦给遮盖了。 负重长跑之后的站桩很要命,站桩之后的单杠更像是一种酷刑。 在这个时候,很多的人已经扛不住了。 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嗷嗷叫的很凶,毫无畏惧之心。 可面对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他们忽然心生退意。 苏扬虽然没有参与训练,但他一直并未离去,随时盯着训练的程度。 他也很快就发现了将士们这种不太对劲的精神状态。 他阔步走在人群中,“你们觉得现在训练很累是吗?” “你们都已经萌生了退意,想要就此放弃了是吗?” “你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也曾看见袍泽惨死眼前!那样的惨痛,你们难道还想继续经历吗?” “沙场之上多流汗,战场之上少流血!” “训练,并非是折磨你们,而是让你们有更强的保命手段!” “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未来!” “当北莽那群蛮子入侵,你们,将失去所有!” “家人,功劳,前程,统统都会化作乌云!” “而这一切,此刻,就在你们自己的手中。练,还是休息,我不会强迫你们,我只会做遴选,总会有人的眼睛是清楚的,脑子是明白的,知晓接下来该怎么做!” “舍弃这片战场是你们的自由,我苏扬,从不会强迫他们违背自己的意愿行事!” “就算是现在强迫你们留下来,又能如何,上了战场,你们只有送死,又何必如此!” “但我希望你们能够考虑清楚!” …… 一个人的声音在这嘈杂的千军万马之中,显得无比的单薄。 苏扬边走边说,话不重样,但意思是一个意思。 随着他的话音,将士们像是被风卷起浪花,此起彼伏的再度投入了训练。 鲜少有人的毅力永远都是如磐石一般坚韧的,惰性是人带在骨子里的东西。 而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一种信念,一个口号! “沙场多流汗,战场少流血!” 楚项把苏扬的话浓缩成了这一句,扯着嗓子犹如鬼哭狼嚎一般大吼。 他那天生的大嗓门在扯足了力气之后,像是在嘴上按了个喇叭,声音惊天动地。 隔了上百米的苏扬都听的清清楚楚的,他严重怀疑,楚项这一嗓子会不会传遍整个皇城,惊扰了后宫中某位正在洗刷刷的妃子,然后…… 宫里的妃子们有没有听到不清楚,但皇帝和齐王真听到了。 这两位最近就一直住在城楼上,站得高看得远,听的也远。 最近因为过度的焦虑而染上了酒瘾的皇帝,将双臂搭在女墙上,侧耳停了片刻,“王兄,苏扬这好像又在搞什么新战术,你要不要去偷一偷师?” “陛下,在苏扬的口中,我可是咱大宋的战神,我也是稍微要点面子的!”齐王有些就纠结,但明显的意动了,实在是三十六计真香。 这两天,他翻来覆去研究这三十六计,越研究越觉变幻无穷。 是真正的兵家秘术! 不传之秘! 皇帝举着酒壶,指了指齐王,“你说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赵氏江山更重要?” “好吧,我去!”齐王瞬间没了纠结。 和江山相比,他个人的面子算个屁。 偷师,明目张胆的偷! 第852章 齐王的不解! 齐王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明目张胆的偷师。 但当他走下城楼,走近菁华苑的时候,却本能的蹑手蹑脚了,好像一个贼娃子。 “沙场多流汗,战场少流血?” 走到近处,齐王才终于真切的听到了里面的将士喊的是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乃金玉良言呐!” 还没进门,齐王就先学到了一招。 这句话,他打算完完全全的传给自己天策军的将士,让他们也牢记这一点。 沙场多流汗,战场少流血! “还扯什么不知兵事,我看你比任何人都懂!”齐王气咻咻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对于这个拐走了自己宝贝闺女的女婿,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若排除这一点,他对于苏扬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是赞赏了,而是敬仰。 这小子身上的本事实在是太多了! 医术通神,这一点不是他这么觉得,而是整个大宋几乎都这么觉得。 苏虐大宋的疫患,就让苏扬的医术已被传的神乎其神了。 民间甚至有些地方,都给苏扬立祠供奉了。 除了医术之外,这小子搞吃的是一把好手,美食堪称一绝。 齐王对此也挺纳闷的,他就想不明白一个人脑子里随便想出来的一点东西,怎么可能会做到那么完美,这完全无法理解。 现在,苏扬更大的一个秘密暴露在了眼前。 口口声声不知兵事,可做出来的每一桩每一件都让他这个所谓的战神汗颜。 那些东西他倒是能够理解,可让他想他真的想不到。 但苏扬却信手拈来,最可恨的是,他还反复在他的面前提醒,我真不知兵事。 这狗东西!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先谦虚,后打击他呢?! 齐王严重怀疑苏扬就是故意在内涵他,影射他。 那张嘴脸好像就在嚷嚷着,你看,你看,我这个不知兵事的文官都知道,你一个大宋战神竟然不知道?! 深入一想,齐王的心肌梗塞都快犯了。 他人都到菁华苑的门口了,可这些东西一想,他那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死活抬不起来。 他狠狠一扭头,转身就往外走。 “学学学,学个屁!让我去看那小兔崽子的嘴脸,我看不下去!”齐王嘴上嘀嘀咕咕的骂着,转身就走。 但片刻后,他又回来了。 “面子事小,面子真的是小事!”他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肯定是我想的太多了,苏扬的心肠也没有那么坏,这小子人还是厚道的。” “对,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给自己狠狠灌了几碗鸡汤,齐王迈步走进了菁华苑。 虽然他说服了自己,但看的出来,他还是有很大的压力的。 菁华苑里,巨大的篝火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油味,跟灯火通明没多大关系,但却能视物的练兵场上,将士们正在挥汗如雨,呼喝的号子听着让人热血沸腾。 齐王刚走过来,脚步就忽然间顿住了。 眼前的场面,让他这位战神的基因急速沸腾,宛若烈火烹油。 这场面,无比的震撼人心! “这才叫练兵啊!”齐王喃喃自语,心神荡漾。 他几乎是带了一辈子的兵,练出来的兵也是精兵强将。 但他的练兵方式和眼前这往死里练的场面,还是有些差距。 不是他不会练兵,练兵这种事他肯定是信手拈来。 他只是不会眼前这种看起来格外有力的练兵方式。 齐王很仔细的看着这些将士是如何训练,同时在上万的将士中搜寻苏扬的身影。 咚咚咚! 鼓点很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一二,一二……” 将士们随着鼓点,咬牙切齿的喊着号子。 齐王很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非常有意思的变化。 当将士们表现出疲惫的时候,鼓点就响了起来。 几声号子下去,他们一下子好像又有训练的力量了。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门道,齐王不是很清楚,但他猜测应该是压榨将士们的潜力。 又学到一招! 往日里他练兵的时候,用的都是非常朴素的方式,你不练,我就上鞭子。 但效果并不是很好,那些拖拖沓沓的将士,哪怕是挨了打,也依旧拖拖沓沓。 逼得齐王不得不反复训练,反复遴选,从其中遴选真正的精兵。 唯一让齐王有些纳闷的是,苏扬是怎么做到用鼓点来激励士气的? 战鼓乃是战场必备,他打的可比苏扬好太多了。 但上了战场,用鼓点激励士气,这事真的很难! 这个疑惑冒出来之后,齐王心里就跟猫挠似的,不弄清楚感觉浑身都难受。 他走到了一名将士跟前,缓缓蹲了下来。 此刻这些将士正很艰难的趴在地上做着支撑,这动作,齐王看着像是卧虎功,可又好像有些区别,又有点像是六指蜻蜓力,可貌似又简单了许多。 见多识广的他,实在是有些说不上来历,但和卧虎功大同小异,基本差不多。 “我且问你,为什么鼓点一响,你就有了训练的力气?”齐王问道。 那名将士正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 他认出来了齐王,但他根本没工夫搭理,只是憋足了力气艰难吼道:“回王爷,沙场多流汗,战场……战场少流血!我要扬名立万,建功立业!” 齐王:!!! 这话着实把齐王给惊到了。 寻常的将士都有这般觉悟了? 你们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一日三餐,发多少饷钱吗? 齐王是从卒伍中走出来的,也常年混迹在将士们之中,他甚至底层的将士心中想的是什么,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在他们的眼中,眼前的三餐,和能拿到手的饷钱才是真正紧要的。 扬名立万,建功立业,那只是一句多余的玩笑话! 说的人不会当真的,听的人也不会将这些真正听到耳朵里,大家随便一乐就过去了。 不信邪的齐王又换了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但他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这事让齐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不知道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练兵方法有问题,还是苏扬对将士们的蛊惑达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总之就是想不明白。 苏扬这支军队曾经是什么样的,齐王很清楚。 他们,都是京畿百姓。 在几天前他们还是农民,是商人,是挑夫,是京中个个行当里谋生的寻常百姓。 他们这些人与军队可能唯一沾边的,就是之前为数不都的几次征募。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好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们的战斗力如何且搁置不论,单单是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股毅力,这份士气,都已经无比鲜明的证明着他们的潜力。 他们,已有了精兵的雏形! 第853章 上拳法! 这些事情盘在齐王的心里,让他怎么都有些想不明白。 如果换做是一个真正不知兵事,不懂军队的人过来,他一定会赞叹苏扬本事真牛比。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如此成就! 可齐王是真正的沙场老将,他清楚培养一直真正善战的军队到底多么艰难。 把一支完全没有战斗基础的军队练成这般模样又需要多大的本事。 他扪心自问,换做是他,这样的一个结果他是办不到的。 虽然这个一个很伤他自尊的结果,但实打实的讲,他真的办不到这一点。 “王爷,您好像很闲?” 让齐王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齐王豁然转身,一把就拽向了苏扬,“你怎么做到的?” 苏扬一个战术后撤,手直接就摁在了刀柄上。 然后…… 空气就突然安静了。 苏扬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讪讪笑道:“王爷莫怪,啊,这个……最近几天打仗打的人都快魔怔了,本能的,纯粹是出于本能的,这手就跑刀上去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齐王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准备宰了我呢!” “王爷,您怎可诬陷我呢,我那怕给自己来一刀,也不可能给王爷您上这玩意啊!”苏扬辩解道,实打实的讲,他刚刚真的是完全出于本能。 这一点上,他一点也没有胡扯。 虽然他之前就认出来了齐王,但当这齐王突然转身,并猛地将手伸向他的时候。 苏扬的身体先他的脑子一步,就操控着手抽刀了。 这完完全全就是最近打仗打出来的肌肉记忆。 “废话少讲,我且问你,你这兵是怎么练的?”齐王板着脸问道。 本来脸上还有些挂不住,感觉好像是伤了自尊的齐王。 有了刚刚这么一茬,那底气瞬间就上来了,趾高气昂,居高临下的就开问了。 架子摆的稳稳当当的。 苏扬愣了一下,说道:“就是……这么练的啊。王爷,是有什么不对吗?要不然您再给下官指点指点。奥对,我应该之前就来请教一下王爷您的,我怎么给忘了呢!” “有王爷您这样一尊战神在这儿,我竟然还自己瞎捉摸什么练兵之法,跟他妈个煞笔似的,这脑子最近真的是被灌了水了。” 齐王:…… 他深憋了一口气,强压下一道砍死苏扬的冲动。 又来了,又来了! 兵都练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连消遣他? 你个小比崽子,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还有没有一点公德?! 齐王心中火冒了几十丈,但表面上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大佬应该有的老成持重。 “本王的意思是,你的兵比我练的好!”齐王说道。 苏扬忍不住就笑了,“王爷,您这不是消遣我嘛,我的兵怎么可能会比您练的还好呢!说真的,对于练兵我真的是一点也不懂,晚上的时候跟我那俩部将合计了大半天,也就琢磨出这点玩意而来,反正也练不死人,先练着看呗!” 齐王的怒气隐隐有压不住的感觉。 我踏马消遣你?! 苏扬这话说的,把齐王都给气乐了。 你个小比崽子,你说话挺有意思啊你! “但你的兵确确实实练的比我好,本王是闻风前来偷师的。”齐王沉着一张脸说道。 他也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 整什么弯弯绕,天天被这个小兔崽子,左消遣一下,右消遣一下的。 还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承认我就是不如你,我就是来偷师的! 接下来,我看你咋整?! 齐王在心中暗暗决定,苏扬若是再来几句消遣,他就往死里削这小比崽子。 苏扬愣住了,表情僵在脸上像是戴了一张面具。 “那个……”好半晌他才像是回魂了一般,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个,王爷,您是在开玩笑吧?” “我开尼玛了个玩笑!”火气早已憋不住的齐王直接就上手了。 这一次,苏扬的手连往刀柄上搁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撂翻再地,迎头挨了几拳。 苏扬被打懵比了都!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揍人呢?王爷就可以不守王法的啊?! 脸上的痛火辣辣的,苏扬心中无比的郁闷。 “王爷,我觉得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苏扬问道。 “你给我闭嘴!”齐王手指一指苏扬,喝道,“你做没做过你心里没点数啊?” 揍了苏扬一顿,齐王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脸上都有笑意了。 但苏扬却更懵了! 我做过啥呀? 难道是因为云清郡主?! 咦……卧槽! 绝对是! 这个小肚鸡肠的齐王就因为这事,最近老是惦记着寻他的晦气呢! 他竟然给忘了。 这个老比登儿,现在可算是被他给找到机会了。 “王爷,我实话跟您交代吧。”苏扬坐在地上直接就不起来了,免得等会还会被踹倒,“事情呢是这样的,因为下官最近老是打仗,然后吧,郡主她们就担心我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然后就提出要给我们老苏家留个后,但是,王爷您放心,我严词拒绝了她们!” “尚未成婚,这么荒唐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干的!” “而且,我觉得就我这个命格,我应该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死在战场上。” 齐王沉默了足足好一会儿,这才幽幽说道:“这个……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答应。” 苏扬:???? 钓鱼执法,这绝壁是钓鱼执法! 苏扬在心中恶狠狠的咆哮着,义正辞严的说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在尚未成婚之前,我不可能越过那条红线的。” 别人主动的,不算! 跟我的原则没关系! 苏扬在心里又默默的补充了两点。 这大爷如果那么好说话,那么善解人意,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给他一顿打呢! 还说什么这事真的可以,纯属放屁。 苏扬敢笃定,这事他要是答应了,这小老头制定给他一顿暴揍。 “你还是答应了吧。”齐王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情愿,“你要明白,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如果我闺女没有相中你,这些话我肯定是不会跟你说的。但谁叫我那傻闺女现在就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你呢,与其让她在你死后整日以泪洗面,还不如给你们苏家留个后,也给我那傻闺女留个念想。” 苏扬:…… 苏扬此刻是满腔的无奈。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估计早就老王八拳招呼上去了。 我这还好好地活着呢,以后也想好好的活着,你们老给我安排后事干啥呀! 但睡觉说这话的人是齐王呢,苏扬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王爷,您的建议很中肯,我会好好考虑的,但我真觉得我没有那么容易死!”苏扬说道,他看出来这大爷好像真不是开玩笑。 但既然不是开玩笑,又为什么要打他呢?! 齐王扫了苏扬一眼,说道:“很多人在上战场之前,也是跟你一般想的。” “可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苏扬:…… 第854章 花样挺多啊 搞不清楚齐王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又准备钓什么样的鱼。 苏扬索性直接就采用保守战术! 你说什么我应着就是,但我什么都不答应,什么也不承认。 他就不信在这样的情况下,齐王还能挑出他的刺儿来,再给他安排一下后事。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不信?觉得本王在糊弄你?”齐王摇头轻笑,“本王承认你确实很有天赋,但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留个后,是应当的!” 苏扬歪了歪头,听着齐王说这些话,他怎么就那么的不相信呢。 关键还一本正经的! 别人一本正经,那是增加可信度。 可齐王一本正经,苏扬总觉得这大爷在给他憋什么坏招。 见苏扬对他说的话,不但无动于衷,甚至目光看起来好像还有些戏谑。 本来还好好说话的齐王,瞬间就被这目光给中伤了。 他抬脚就给苏扬来了一下子,“你可是觉得本王在诓骗你?” “你这是对本王不信任吗?!” 苏扬:!!! 卧槽! 你个老比登儿,你不按套路出牌。 “王爷,误会了,误会了。”苏扬急忙喊道,他总感觉这大爷想给他下狠手。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真不想新伤加旧伤。 “我误会个屁!”齐王也不知道从哪儿顺手就弄来的藤条,抡起来就往苏扬的身上招呼。 “艾我草,你再这样我还手了啊!”苏扬急眼了。 那藤条打人是真疼。 “你倒是还手一个让本王看看!” 齐王置之不理,抡起藤条就开干,直打的苏扬抱头鼠窜。 这一顿莫名其妙的揍,因为苏扬的逃之夭夭,才终于宣告结束。 夜色已深,苏扬趴在床上,整张脸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他就真的想不明白! 这完完全全就是无妄之灾! 云千瑶正在给苏扬上药,闻讯而来的李思卿和云清郡主守在床边,满脸担忧。 “你说好好的训练,怎么还弄成这个样子了?”云千瑶忍不住斥责道。 苏扬吐出一口沉闷的浊气,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云清郡主,说道:“这根训练没什么关系,是她爹打的!” “我爹打的?我爹干嘛要打你啊?!”云清郡主震惊问道。 苏扬很是郁闷的撇了撇嘴,“其实我也想知道,老爷子最近可能有些怨气,逮住我就是一顿抽啊!但我觉得可能还是因为你,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怀疑,没有证据。” “因为我?!”云清郡主也被说迷糊了。 苏扬颔首,“可能吧,老爷子大概觉得他好不容易养了这么嫩一棵白菜,结果被我这个猪给拱了,所以心里气不太顺吧。虽然我还没拱,但在他看来应该就是拱了!” 云清郡主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解,“白菜?猪?这我怎么听不太懂呢!夫君,你要不然再解释解释吧,我实在是太笨了。” “这你都不明白?”大聪明李思卿上线,贴在云清郡主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两句。 直把云清郡主闹了个大红脸,醉人的红晕直接渲染到耳背后去了。 “夫君,你,你怎么……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事……”终于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云清郡主红着脸嗔怪道,“我爹不可能那么无聊,小心眼的。” “我觉得你对你那个爹可能有些误会。”苏扬说道,“瞧瞧给我这一顿毒打!” “他对其他的事情可能不小心眼,但在你身上,绝对小心眼!” 云清郡主鼻子一皱,气鼓鼓说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啊,我找他去!太气人了!” “再者说了,我都还没有被你拱呢,他怎么可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打人!” 说完,云清郡主一甩袖子就冲出了房间。 苏扬:…… “你刚刚对小若惜说啥了?”好半晌苏扬才幽幽的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的问李思卿。 云清郡主这话狂野到苏扬这个老司机都差点晃了神。 猝不及防的,那车轮子就在他的脸上碾压过去了。 李思卿扭着丰腴的身材在苏扬的身边坐了下来,素手轻轻搁在苏扬的肩膀上揉着,笑说道:“还能说什么啊,就是你说的意思喽,拱嘛,翻来覆去的拱呗!” 苏扬整个一大无语,神特么翻来覆去的拱。 李思卿这个妖孽也真是个人才! 说的话都这么的形象。 但苏扬觉得,李思卿都解释的这么直接了,以云清郡主的性子,应该是不可能说这么直接的,那都不能算是开车了,而是开飞机。 “你肯定还说了什么!”苏扬说道。 李思卿手腕微微用力,撒娇道,“奴家哪有,夫君你可别诬陷我!” “也许,小若惜也是个直接的人呢?” “就跟千瑶姐姐一样,嘴上什么都不说,做起来却比谁都快,不声不响的,都有喜了。” 正在给苏扬上药的云千瑶一巴掌拍在李思卿的腚上,嗔怪道:“你要浪就好好浪你的,别牵连我啊,我跟你们可都不一样。” “姐姐是想说,名门才女都喜欢这个调调吗?”李思卿发癫般吃吃笑着。 云千瑶抬手又是一巴掌,“我哪算是什么名门才女,不过商贾之女罢了。也许真正的名门才女确实喜欢这个调调吧,我曾听闻,她们玩的花样可多了。” “妹妹我还是山贼呢!”李思卿被云千瑶这个话题彻底的勾起了兴趣,给苏扬捏肩的人,蹬蹬蹬跑去给云千瑶捏去了,一边无比好奇的问道,“姐姐,那些真正的名门才女都喜欢什么花样啊?都有那些,详细讲讲啊!” 云千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老是喜欢这些东西啊啊?” “还不是因为有贼心没贼胆,我浪的是很明显,可我玩不起来花样,这让我总觉得好像欠缺了什么,正好趁机讨教讨教。”李思卿说道,“就像我跟姐姐,不管是谁看,肯定都会觉得我应该是最先有喜的那个吧?结果我的肚子到现在还是憋得,反倒是姐姐你已经鼓起来了。” “可我真不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花样,只知道他们玩的挺花的。什么一首诗就定一个晚上的终身,吃葡萄吐葡萄,经常有游园会什么的。”云千瑶说道。 李思卿眨巴着修长的睫毛,不解问道:“一个晚上的终身,是……奥奥,这个我明白了,竟然比我还浪。不,我是浪,她们是不守妇道,呸,当鄙夷之!” 云千瑶:…… 一脸无辜的影子人,兼旁观者苏扬:…… “姐姐,那这个吃葡萄吐葡萄是什么意思?”李思卿好奇的问道。 云千瑶摇了摇头,“这个我也就是听人提起过,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好像是挺有意思的,当时她们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又害羞又激动。” “啊,姐姐你也不知道啊,我也觉得这个有意思。”李思卿憋着嘴,有些遗憾。 苏扬也被涨了见识了。 玩的确实是花! “这个我知道……”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两个心怀憧憬的姑娘,知道一下现实的残酷。 喜欢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855章 一代经典 “夫君,你当真知道?快说说,快说说!” 李思卿又蹬蹬蹬跑来给苏扬捏背了。 她这一双手的价值,几乎被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苏扬整个就是一个大无语。 试问家有山贼是什么样的体验? “其实吃葡萄这个应该是出自民间的话本故事,把这个东西流传出来的,似乎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好像也不是个秀才,反正你们当做是士子就是了。”苏扬一本正好的发车。 这个小说是哪个朝代的他都忘记了,但不要紧,这不妨碍他讲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西门庆,他有三个妻子,分别叫潘金莲,李瓶儿……还有一个是什么梅来着,算了,我们姑且唤为马冬梅吧,反正是什么梅,我也记不清了。” “嘶……我怎么觉得画风忽然间有些熟悉了呢?”苏扬说着说着嘀咕了一句。 他也有三个婆娘! 个个貌美如仙。 “夫君,然后呢?”李思卿捏背的手法渐入佳境,这故事刚起了个头,显然就已经成功的吸引了她。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第一回啊,乃是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武二郎冷遇亲哥嫂,话说这……” 苏扬摇头晃脑,凭着记下来的大概剧情,开始瞎编乱造,重新塑造。 云千瑶与李思卿二人听的津津有味,直接入了迷。 “这个西门庆不似好人,为何会是主角呢?”在苏扬歇气的时候,云千瑶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扬轻笑,“慢慢听就明白了,揭露现实嘛!” “且听第二回,俏潘娘帘下勾情,老王婆茶坊说技……” 苏扬的车速渐渐提升,云千瑶和李思卿的脸也渐渐红了…… …… 菁华苑里桃醉柳痴,清泉叮咚。 可在皇城的城墙上,齐王头大如斗! “我不是因为那个打他,是那小兔崽子太欠揍!”齐王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这话他已经不知道解释了多少次了,可他那宝贝闺女就是不信! 齐王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打了苏扬会被他闺女上门寻仇。 “父王,苏扬哪里欠揍了?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云清郡主红着眼睛,哭哭啼啼说道,“他已经做的够好了呀,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呢?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说说嘛,干嘛要打他呢!” 齐王:…… “父王就是考校了一下他的武艺,结果谁知道那小子那么不欠揍!”齐王被逼无奈了,只能另换说法,决定先把闺女稳住再说,免得等会在这么多将士的面前真给他来个大哭大闹,那他这张老脸就真没法要了。 “父王你就是故意的!以父王的身手怎么可能会收不住手,打成那个样子。”云清郡主说着说着就又快哭了。 齐王连忙手忙脚乱的安抚,“他挨得真不重,一点小伤,皮外伤都没有。” “可他身上原本就有伤!”云清郡主哭唧唧说道。 齐王:…… 这一刻,他头皮发麻,满脑子全是后悔! 只恨自己手贱! 没事干动那一手指头干啥呀! 偷师也没偷成,反而招惹来这样一身腥臊,齐王难受的都想直接从城墙上蹦下去。 而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譬如此刻拿酒当水喝的皇帝,他笑吟吟说道:“若惜啊,你父王骗你呢!朕倒是知道真正的原因,你要不要听啊?” 齐王一听一个脑袋瞬间两个大,“陛下,您还是省点心吧,操劳国事已经很累了,没有必要因为臣的这点家事再殚精竭虑。” “可我现在很闲,没有国事!”皇帝说道。 他冲云清郡主招了招手,“来,若惜,上朕这儿来,朕告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若惜红着眼睛,一脸委屈的给齐王做了个鬼脸,跑到了皇帝身边。 赵煊此刻俨然一副老神仙模样,他笑呵呵的举着酒壶,对云清郡主说道:“你父王之所以打苏扬,其实就是看苏扬不顺眼,没有其他的理由,他就是想打苏扬!” 云清郡主一听就急眼了,“父王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你,你……你……” 给云清郡主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齐王赶忙走了过来,安抚道,“若惜,你别听陛下瞎扯,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 “若惜,你觉得是朕的话可信还是你父王的话可信?当日苏扬率军入城,你父王都刁难了人家呢,前有刁难,后挨一顿打,不稀奇。”赵煊说道。 “父王!!!”云清郡主气的狠狠一跺脚。 齐王此刻,简直就跟坟头上着火了似的,是又气又急。 可他气也没办法,急也没辙。 他不可能拿皇帝怎么着! 而且有皇帝在一旁添乱,他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陛下真的是骗你的!”齐王苦丧着脸,苦口婆心的说道。 他也词穷了! 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打了苏扬,这也是事实。 如果真要找个理由,那就可能是苏扬这小比崽子太不经揍了。 他不过才上了三拳两脚,竟然就已经扛不住了。 “父王,我伤心了!!”云清郡主又是狠狠一跺脚,扭头就下了城墙。 给自己的父王放狠话,她也不忍心。 看着苏扬那个样子,她也不忍心! 齐王使劲抓了把头发,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了皇帝。 “陛下,您这是拆一桩是一桩是吗?” 赵煊一脸无辜的问道:“哎,朕这怎么是拆一桩呢,王兄啊,你糊弄若惜就算了,你可别糊弄朕啊,朕是皇帝,你说话当慎重!” 齐王一口老血瞬间就涌上了喉咙。 完完全全是被气的! “说回来,朕这应当算是撮合。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还亲手拆散闺女的良缘呢?哪怕是要拆,你也稍微早点嘛,如今这都成了这般模样了,你还拆,朕就觉得不太厚道了。”赵煊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且,这个事,你也让朕很为难!” “苏扬的本事你也看见了,必将是日后的大宋重臣,朕还要多多仰仗你和苏扬呢!” “结果你可倒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苏扬给打了,你让朕向着谁去?” “哪怕是你不情愿若惜下嫁苏扬,你完全可以讲道理嘛,何必要动手呢!” “朕才刚刚放权,让苏扬拥兵自重,朕以为这个词恰到好处。可你转过头竟然把人给打了,还是因为这桩小事,当然在你看来应该不能算是小事。” “但,你让朕真的很为难啊!” 齐王:…… 他现在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陛下,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齐王像是垂死挣扎一般,无力说道。 他压根没有想到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虽然他打了苏扬是事实,但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王兄,要不然朕偷摸给你一些宫廷秘器,你去跟苏扬赔个礼道个歉吧!”赵煊忽然说道。 齐王都震惊了。 “陛下,我大宋还没落魄让你这个皇帝如此屈尊的地步吧?!” 第856章 你当真跟朕不客气? “你耳朵长脚底下了?朕说的是你,不是朕!” “打人的又不是朕,朕道什么歉去?!” 赵煊挥袖,骂骂咧咧的说道,“如果是朕干了这样的事,不需要你提醒,朕早就去了!” “为了我赵氏江山,别说是让朕屈尊了,下跪,朕也可!” 齐王顿时那个无语! 但他又不得不慎重考虑皇帝的建议。 赵煊小口喝着酒,晃晃悠悠继续说道:“脸面这种东西在朕这儿,乃是一等一的无用之物。大难当前,下跪也可,磕头都无妨,只要让我大宋度此难关。” “那怕日后朕再算今日之账,报今日之仇,但在今天这个腰朕能弯的下去,这个头,朕也磕的了!” 齐王吃了一惊,“陛下是想日后处理苏扬?” “嘶……王兄啊,你能否将朕想的稍微光明一些呢?苏扬让朕下跪磕头道歉了吗?朕仅仅只是打个比喻。”赵煊没好气的骂道。 齐王还是免不了的有些担心,“可苏扬如今拥兵自重!” “朕主动给的,你待如何?朕甚至可以给他丹书铁券!”赵煊喊道,“少操心这些无用的,苏扬不负朕,朕自不会亏待了他,和他的子孙后代!” “朕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你可以准备去道歉了?” “若是你觉得道歉不好听,那就探望一番也是好的!” “反正差不多一个意思,随你。” 齐王:…… 皇帝说的堂皇正大,可齐王隐隐约约间还是有些担心。 虽是亲兄弟,但当了皇帝之后,那就是圣心难测了。 至于道歉,呸,探望,看一圈也可! 顺带再想办法把之前没偷成的师,再想办法偷回来! “好,我去。”齐王说道,“东西弄好点。” 赵煊哈哈笑了起来,“朕这儿从来只有好东西,将就的东西都没有,你自管去取!” “谢陛下!”齐王拱手为揖,起身离开了城楼。 皇帝开了口,齐王那是一点也没客气。 几乎把皇帝宝库里的所有名贵药材全给席卷了。 这一幕,看的元公公站在不远处一个劲儿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眼看齐王带着人已经装了足足两大车了,好像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元公公着急了,上前和言细语的说道:“王爷,您……要不然稍微给陛下留点儿?” “陛下亲口许诺让本王随便拿,你要拦我?”齐王瞪眼说道。 这一句话把元公公整了个全无脾气,啥话也不敢说,只得弓着腰连连点头说道:“老奴多嘴,多嘴!” “既然知道多嘴就上一边去,别挡着本王的路,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急个什么劲?”齐王骂骂咧咧道。 元公公陪着笑脸,连忙退到了一侧。 他这个宫里真正意义上的大管家,权利是很大的。 但在齐王的面前,他真心啥也不是。 虽然被怼了一顿,但元公公的心里也踏实了。 起码皇帝问罪下来,他也有的说。 并非是他不拦着,实在是他拦不住! 齐王是个绝对的实用主义者,皇帝的宝库里可谓是网罗了天下珍宝,各种各样的宝贝都有,但齐王挑的全是在下这个情况下能用到的东西。 药材这种战时硬通货装了足足三车之后,他又盯上了兵器。 “宝物蒙尘,这是对宝贝最大的戕害,统统装车!”齐王顶着挂满了墙壁的刀枪剑戟,还有数件甲胄,冲麾下将士发号施令。 “哎,等会,把那套给本王留下!”吩咐完,齐王又指着其中一套纯金打造的盔甲说道,“本王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看着就讨人喜欢!” 武器盔甲很快又装了足足五辆大车。 但齐王依旧意犹未尽,他在宝库里晃悠来晃悠去,装了好几个圈,终于盯上了那为数并不多的首饰。这些东西应该是皇帝的宝库里最少的一类了,仅占据了一个小房间,一眼扫去,也不过百十来件。 但不论是首饰的造型还是材质,打眼一看,显然都是不可多得好东西,稀罕之物。 “刚刚把我那傻闺女给惹毛了,不得准备几件好东西哄一哄?装车!” 齐王略显敷衍的找了个理由,大手一挥,果断装车。 收拾不占地儿,勉勉强强凑了个一车。 门外,元公公看着那都快排成长龙的队伍,表情渐渐失控。 教训他已经长了,他真的不想再多事。 可这…… 齐王下手也太狠了,这是真的打算将整个宝库都给搬空呐! 元公公左思右想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他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你们在这儿看着点,我去禀报陛下。” 他觉得这事不禀报陛下是真的不行了。 万一等会儿齐王真把这宝库给搬空了,他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交代了一句,元公公急匆匆的离开了宝库,上了皇城的城墙。 “陛下,大事不好了呀!”元公公一路小跑着到了正吹着凉风喝着小酒的皇帝面前,张口就喊道,“齐王殿下将陛下您的宝库,差不多快搬空了。” 皇帝一脸无所谓的哈了个哈欠,“齐王的为人朕很清楚,他不会没有分寸的,不就是搬得多了点嘛,没必要紧张,随他去吧。” 元公公面露苦涩,轻声问道:“陛下,您说的多是多多?一车还是几车?” 赵煊眉头猛地一挑,“他搬了一车?多是多了点,但不要紧,随他去吧。” 元公公的心跳登时跟擂鼓似的,一车都已经多了。 那齐王搬了足足九车,这……这……这咋说? “陛下,齐王殿下搬得不只是一车,是……”元公公紧张到额头上都冒虚汗了。 “两车,还是三车?”赵煊明显的有些紧张了。 一看皇帝这样子,元公公在舌尖上反复横跳的数字九就越是不敢说了。 “是……是……是……”一个“是”字就跟金鱼吐泡泡似的,在元公公嘴边一直反复着,可他就是不敢往下说了,那个数字说出来,他总有一种脑袋要从这城墙上掉下去的担忧。 赵煊抬腿就是一脚,“究竟是几车,你说话啊?” 元公公被踹了一个跟头,又立马爬了起来,“陛下,是……是九车!” “十九车?疯了吧?你这个狗东西怎么不拦着点?”赵煊瞬间上火,气的手腕都有些捏不住酒壶了。 “陛下,不是十九车,是,九车,九车!”元公公连忙提醒道。 “你个狗东西,你是觉得九车少了?!”皇帝暴怒,抬腿又是两脚。 “奴婢也觉得是实在是有些多了,可奴婢拦不住齐王殿下啊,殿下说是陛下您的口谕,随便拿!”元公公赶忙解释道。 他是拦过的,可他是真的没有拦住啊! 皇帝闻言愣了半晌,好久才一脸郁闷的说道:“朕的意思是让他随便拿两件,他,他竟然拿了九车?九车?!” 元公公乖巧的俯首在地,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应该是保住了。 这事真跟他没啥关系…… 第857章 失去宝库后,皇帝成了怨妇! 赵煊急匆匆的下了城楼。 可当他赶到宝库的时候,齐王的车队已经离开了。 带着无比忐忑的心情,赵煊走进了宝库。 然后……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不过是一些药材罢了。当此战乱之时,药材乃是必备之物,他拿走是应该的,留在朕的宝库之中,只能吃灰。” 当皇帝正在内心反复安慰自己的时候,一旁的元公公忽然低声说道:“陛下,不只是药材,还有……武器,甲胄,以及首饰……” “朕是长眼睛的,你不必提醒!”赵煊面色狰狞,忽然大声咆哮道。 元公公被这一声吼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陛下,奴才……”他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言语。 皇帝失态,震怒的情形,他这一辈子真的见的多了。 但像现在这般面色难看,狰狞到有些癫狂的却实属罕见。 在元公公的印象中,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在皇帝背地里咒骂孙丰毅的时候。 那一次,在御书房里,皇帝脸上的青筋都拧成了一团,极其骇人。 这一次,勉勉强强也就是比上一次看起来稍微轻一点。 但,也怪吓人的! “不愧是朕的好王兄啊,下手真你娘的狠,这是不打算给朕一丝享受的机会啊!”皇帝喃喃骂道。 “药材也便罢了,朕可以理解,可那些兵器皆为天下第一铸剑师所铸啊,你把那些玩意通通都拉走是要干吗?我大宋缺兵甲吗?军中缺刀剑吗?武库到现在几乎都是满的,你要多少朕给你多少便是!” “老铸剑师都已经死了啊,天下再没有出自他手的兵器了,朕就是喜好收藏一下而已。” “你他娘的,行,挺好!” “兵器我也勉勉强强可以理解,能说的过去,打仗嘛!可你把那些首饰拿走干嘛?干嘛?你要那玩意干啥呀!” “军中要那些玩意儿干啥?能干啥?!” 皇帝一阵疯狂咆哮后,忽然像个怨妇一般坐了下来,轻舒眉头嘀咕道:“倒是忘了,苏扬还有三房妻妾,确确实实是你考虑周到,是朕疏忽了。” “行吧,既然你都考虑的如此全面,朕好像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那就这样吧。” 不远处,元公公的一张嘴渐渐张得跟蛤蟆似的。 还能这样自我安慰?! 这两年来,皇帝的脾气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竟然还能如此自我安慰,让元公公那双老眼都差点掉下来。 跟了皇帝这么些年,皇帝的这种变化,对元公公而言简直就跟四季一般分明。 “来人!” 此时,皇帝忽然低唤一声。 元公公连忙小跑了过去,“陛下!” “将此地给朕封起来,朕的宝库已经空了,明白吗?”皇帝说道。 元公公连连点头,“奴才明白!” 他知道皇帝虽然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和台阶,但心里还是痛的。 毕竟这么多的东西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没了。 虽然皇帝的宝库有好几个,但只要是放进宝库里的每一样东西,就没有廉价的,几乎皆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往常皇帝赏赐出去一两件,都得怀念许久,就更别说,这一下子空了这么老多。 皇帝封宝库的做法,在元公公看来,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 齐王带着满满的诚意,再度走进了菁华苑。 这一次,他气势十足,排场十足,脑袋几乎快扬上天了。 他根本不等人通报,瞅见就是一句,“滚一边去,没看见是本王?” 有这么一句话,驻守在菁华苑中的禁军,屁话就都不敢放一个了。 苏扬现在的官确实是大,也足够受皇帝重用,但跟亲王比起来还是差了无数的距离。 齐王背着手走进了苏扬居住的园子,一路上步伐迈的那就老六亲不认了。 “王爷,您……要不然稍微等等?” 忽然一个老头走过来,拦住了齐王。 “你没看出来是本王?”齐王不悦问道。 门牙摇摇欲坠的老管事,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说道:“老奴怎么不认识王爷您呢!王爷您的威名冠誉天下,这天下恐没有不认识王爷的人!” “那你还要拦本王?”齐王质问道。 “不是老奴非要拦王爷,实在是……东家,不老爷,已经就寝了。”老管事笑眯眯说道。 齐王一听这话顿时就更加恼火了,“他睡下,那就让他起来啊,难不成还要本王等着他睡醒不成?” “是老爷和夫人们已经睡下了。”老管事再度提醒道。 齐王目光略显无奈的盯着老管事瞅了半晌,说道:“那些娘们让她们睡着便是,只让苏扬自己起来来见本王便是!” 这话说的,把老管事也给整无奈了。 他陪着笑脸,再度解释道:“老爷和夫人们是一起睡的,就是……就是那个,据说夫人们准备要个孩子。所以,小人不得不在此请王爷您稍坐片刻。” 齐王这才明白,这个牙齿摇摇欲坠的老管事到底是什么。 “你刚刚说的是‘们’是吗?”齐王黑着脸问道。 老管事点了点头,“回王爷,是夫人们。” “小人也不敢妄言,但夫人们确实是一同在照顾重伤的老爷!”老管事说道。 齐王沉着脸,脸皮一阵反复横跳,“这个孽畜!” “他定是借着受伤之名,哄骗本王的闺女!” “孽畜!!!” 老管事被震怒的王爷吓了一跳,但还是解释道:“王爷,应当不是的。” “你知道个屁!”齐王扭头咆哮道。 “这个孽畜!” 被气的面色黢黑的王爷,背着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依旧还是有些气不过,指着老管事喊道:“去,你去砸门,把那混账给我弄出来。否则,本王砍了你!” 老管事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问道:“王爷是准备草菅人命?” 齐王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人问王爷是准备草菅人命?”老管事不卑不亢,神态自若问道。 齐王的一双铁拳好像忽然间砸进了泥潭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看样子竟然还是本王看走眼了,这个孽畜的府上这是藏龙卧虎啊!”齐王发自内心的发出一声感慨,随后说道,“去砸门吧,本王不会为难你,你告诉苏扬那个小孽畜,若不收手,本王打断他的三条腿。” 老管事低头,“王爷恕罪,小人是苏宅管家,自当以老爷的命令为上。” “好你个老东西,你这是油盐不进呐!”齐王都被气乐了。 “本王自去砸门便是!” 如此忠仆,让齐王不由得高看了两眼,也没想着为难。 老管事却再度放低姿态,挡在了齐王的面前,“小人斗胆,请王爷稍坐片刻!” 齐王:??? 第858章 翁婿的战争! 齐王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实在是没有犟过那个六亲不认的老管事。 只不过那张脸黑的就很彻底! “老东西,你等着,本王一定让苏扬打断你的三条腿,气煞本王了!” 齐王喝着茶,一边骂骂咧咧个不停。 这短暂的一点时间里,他放出来的狠话已不计其数。 老管事陪在旁边,全程面带笑意。 齐王说一句,他就笑着点一下头,说一句,他就笑着点一下头,不作丝毫反驳。 堂堂齐王,这一等竟然就是一个晚上。 直到子时已过,齐王还是被拦着不让去,他又不能真的弄死那个老管事。 都骑虎难下了,还能怎么办? 齐王只好找了个地方住下了,睡觉吧。 虽然被气的真的有些睡不着,但都子时了,怒气也架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 齐王就纳闷啊! 他堂堂齐王,又从皇帝的宝库里搜刮了足足十车的珍宝,结果,竟然被拒之门外了。 一边气的不行,一边又困得不行。 就在这样又气又困的情况下,齐王鼾声四起。 反正他什么时候睡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 翌日。 天还未亮,只有一点点朦胧的晨曦,齐王就被吵醒了。 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的齐王,睁开眼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孽畜,你他娘的疯了?这天都还没亮!” 睁开眼的第一眼,齐王就被气到了。 他拽过被子蒙住脑袋,准备继续睡。 可…… 尝试了许久,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把齐王气到直拿拳头砸墙,“我算是发现了,摊上苏扬这个混蛋,就绝对不会有好事。觉都不给睡,这还算是个人嘛!” 大概是被齐王砸墙的动作惊动,门外响起了苏宅管家老周的声音,“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齐王现在听见这个老东西的声音就烦,和苏扬一样的烦。 “上一边去,本王无事!”齐王扭头吼道。 戎马半生,齐王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憋屈,简直是道不尽的憋屈。 在老管事离开之后,齐王又尝试了数次,但不管他怎么催眠自己,就是睡不着了。 带着一身浓烈的起床气,齐王翻身下床,用无比暴力的手段打开了房门,“来人,告诉苏扬那个孽畜,本王要吃川菜!他亲手做的!” “喏!” 这一次,匆匆而来的老管事应的很是畅快,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才让齐王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丢丢。 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这么容易满足。 苏扬虽然为人不咋地,是个实打实的孽畜,但那一手炒菜的手艺,倒是深深的吸引了齐王的胃口,每每念及,就垂涎欲滴。 “都说君子远庖厨,苏扬这个混蛋,却有一手如此优越的厨艺,这不妥妥的小人嘛!典型的孽畜!”齐王摇头晃脑的说着,转头去洗漱了。 他对自己这个观点非常的认同。 …… 老周如此爽快的答应齐王早上整川菜大餐,只因苏扬正在厨房里搞川菜。 媳妇们想吃,那必须得安排上。 至于齐王,捎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一边收拾着菜肴,苏扬一边问老周道,“齐王今天的脸色还是那么臭?” 老周微微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是,好像比昨晚还严重了。” “这心也太小了,睡了一觉竟然还记着呢。”苏扬说道。 老周还能说什么,只能报以苦笑。 这两位斗法,他夹在中间,说不难受那绝对是假的。 “无缘无故的打我,我这么对他,没错吧?”苏扬念叨道,“那一顿给打啊,我都没反应过来,老家伙下手是真的狠。” “给我好一顿打,大半夜的还打搅我的好事,想让我出来见他,门都没有。我没有做错是吧?不能因为他是亲王,是我的老丈人,我就该给他惯这个乱打人的毛病是不是?” 老周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对对对就是了。 但犹豫了一下,他说道:“老爷,可齐王来的时候好像带了重礼!” “重礼?什么重礼?你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事?”苏扬一键三连问。 老周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说道:“老奴应当是给老爷说过的,但当时老爷……似乎比较忙,就随口说了一句,他能带什么好礼,便没有再过问。” 苏扬愣了一下,“有这回事吗?” “好像真是如此。” “他带了什么重礼?你应当给我提醒一下重礼的,随便带点东西和带重礼是不同的。” 老周颔首说道:“足足十大车,不过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必齐王能带来的东西必然不会是俗物!” “早说啊,哪怕是寻常物件,十大车也算是好东西了。你替我盯着点厨房,我去见见老丈人,看在十大车东西的份上,这个王爷必须见!”苏扬急匆匆说道。 “喏!” 交代下去,苏扬解下围裙,就急匆匆出门了。 走了几步,忽又急匆匆折返了回来,重新套上了围裙,并且拿上了锅铲。 老周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苏扬这一通操作,心中暗暗敬佩。 苏扬迈着焦急的步伐,一头闯进了齐王下榻的客舍。 “下官拜见齐王!”苏扬手中挥舞着锅铲,给齐王行了个礼。 刚刚洗漱完毕,正在饮茶的齐王瞪着大小眼上下看了两眼苏扬,忽然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来见本王?” “王爷恕罪,下官昨晚不是刻意不见王爷您,实在是抽不开身呐!”苏扬说道。 他是真的抽不开身。 昨晚,真挺忙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齐王的怒火噌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你个孽障,你还有脸说?!”齐王指着苏扬的鼻子骂道。 苏扬有点小懵,夫妻之间很正常的一点小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下官不解。”苏扬说道。 “你不解?”齐王面色狰狞,“说,你到底是怎么诓骗若惜的?未成婚先洞房是吧?你个小孽畜,要不是若惜拦着,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苏扬斜着眼睛看着齐王,“王爷,您都把我快打成废人了,您觉得我还有能力吗?” 虽然他真有那个能力,并且,昨晚真成事了。 但肯定不能对外说,他还必须一脸无辜的好好跟齐王评评理。 装无辜这种事,苏扬不是很擅长,但也不是完全做不来。 齐王愣了那么一愣,“你的意思是,昨天你们……” “王爷,您怎么可以将下官想的那么邪恶呢,下官一直心怀正义,秉持礼法,怎么可能会乱来!”苏扬义正辞严的说道,“而且,就算下官真有那个心,可就习惯昨天的身体情况,真的没有那个心啊!” 齐王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要不这么说还好,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本王还真有些不信。这事,我自问去问若惜,若你诓骗本王,本王一定打断你的三条腿,让你后半辈子老老实实的躺着!” 苏扬下意识的心中一紧。 第859章 君子远庖厨? 曾经苏扬以为齐王只是嘴上说说,但昨日真正切切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让苏扬这才发现,这老登儿真的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啊。 说打那是真的打啊! 他的这一通威胁,让苏扬不得不认真对待。 但也就是个认真对待的分量。 这种事情云清郡主会主动说吗?那不可能的啊! 问吧,随便问去便是! “王爷,我觉得您应该对我多一些信任。”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对你多一些信任?”齐王冷笑。 苏扬瞥了一眼齐王,“看在三十六计的份上。” 齐王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有些牵强的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本王确实应该对你多一些信任。”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吃人嘴短! 苏扬喜笑颜开,看看这不就合适了嘛! “听说王爷有东西要送给我?”苏扬凑上前问道。 齐王的表情多多少少无奈。 昨天晚上来之前,他是诚心实意准备送给苏扬的,道歉两个字他可以不用说。 但有那足足十大车的珍宝,态度已经非常非常的到位了。 但想他堂堂齐王,昨天晚上竟然吃了闭门羹,那些东西他就不是很情愿送了。 “啊……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齐王打着哈哈,一边说道,“这是我费尽了口舌才从陛下面前给要来的一点好处,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 “嗯?还有条件呢,下官还以为是王爷您打了我一顿,心里过意不过,这才……”苏扬打了个哈哈,“看来是我想错了,想错了。” “我打你不应该吗?”齐王脸色微黑。 苏扬面露深思,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说道:“王爷,说实在话,下官觉得这事儿是不太应该的,如果是下官因为什么得罪了齐王,挨一顿打,下官觉得是应该的。” “可昨日……”苏扬犹犹豫豫,表情很到位的瞄了一眼齐王,支支吾吾说道,“下官并未得罪王爷您,这一顿毒打,让下官总觉得有些冤枉。” 齐王稍显尴尬,但态度很是很强硬的说道:“你只需记得你不冤枉便是,本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他人,尤其是你!” 这让苏扬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他应该是感到庆幸才对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顿打已经挨了,下官也绝无怪罪王爷您的意思。”苏扬以退为进,“不管是王爷您的身份地位,还是从云清郡主身边去论,王爷有时候脾气不好了,心情不好了,打我一顿我觉得没什么了。” 齐王差点被气出心梗。 他一字一句说道:“你只需记得,本王打你绝对是有原因的,并非是无缘无故找你麻烦!本王并非是那种无聊的小人。” 苏扬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一点下官是无比清楚的。” “下官也就是不明缘由的挨了一顿毒打,这才以小人之心度王爷您君子之腹!” 齐王:…… 他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苏扬字里行间的含沙射影。 但这个事,他还偏偏没法子解释。 哪能咋整呢?! “好了,你闭嘴了,本王就是故意的!”齐王被怼的实在是有些恼火,索性直接认了。 劳资就是打你了,你待如何?! “好嘞!”苏扬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说完稍作停顿,他好像忽然间想起一般,又对齐王说道:“王爷您今日若是得空,不妨安慰一下郡主吧,她昨天晚上哭了大半夜,我们几个人差点安慰不清楚。” 虽然这事有些过分的夸大。 虽然这事,有苏扬的一些原因,毕竟小姑娘,初历人生稍微有点难受。 但并不妨碍苏扬让齐王一个人背锅。 “此话当真?!”齐王这个女儿奴瞬间就紧张了。 苏扬幽幽轻叹口气说道:“下官怎敢诓骗王爷您呢,说真的让郡主因为我与王爷您闹,还大哭一场,我心里十分的难受。” “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一幕。” “昨日之事,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苏扬不觉得自己像个恶人,但他觉着自己像个贱人,为了坑齐王,他也算是不择手段了,这种小贱人们挑拨离间的手段都用上了。 “你确实像个恶人!”齐王瞅了苏扬一眼,就急匆匆往外走去,“本王先去看若惜,陛下给你的条件,我们稍后再议!” 苏扬心中一紧,赶忙唤过一名婢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快跑,一定要抢在齐王前面!” “喏!” 婢女一步三弹的小跑着,就急匆匆奔了过去。 虽然苏扬觉得云清郡主应该不至于会把那些事情说出去,但万一这傻姑娘脑子一不灵光说了出去,那就完犊子了,还是得好好的嘱咐一下。 免得漏了陷,齐王坑不成,反而把他坑里面。 …… 晨光灿烂时的早餐,十分的丰盛,全是大餐。 色香味俱全。 这一桌子饭放在晚餐都略显奢华,在早餐就显得十分违和。 但提出要吃这么一顿饭的齐王,坐在主位上,却明显的心情不佳。 从自己闺女的口中,他证实了苏扬的话。 这个小孽畜的的确确是没有骗他! 可恰恰就是因为苏扬没有骗他,他才感觉心里难受,憋闷。 竟然是因为他,搞的他那唯一的闺女哭了大半宿。 想起此事,齐王就自责的想给自己两巴掌。 简直不为人父! 齐王从未想过,一想疼爱闺女的他,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事情。 “王爷,菜都快要凉了。”王爷强行憋着笑,对齐王说道。 齐王放下了捏在指间的筷子,“本王忽然间没有什么胃口了。” 看着这一幕,苏扬其实是有些不忍心的。 但想起这大爷落在他身上的藤条,他又一下子不但忍心了,而且还想笑。 老登儿,天道好轮回知道吗?! “父王,吃饭吧!”云清郡主低眉顺眼的给齐王夹了一筷子菜。 她此刻的心情,不能说和苏扬差不多,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就跟复制粘贴了似的。 “哎,好!”齐王的脸上瞬间就有了笑意,立马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吃菜。 苏扬:…… 真他娘的是个典型的女儿奴啊! 酒足饭饱,齐王一脸舒服的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对苏扬说道:“君子,当远庖厨!” 苏扬眉梢轻扬,你大爷的,吃完饭就砸锅是吧?! 就在苏扬准备好好反驳一下齐王的时候,他又说道:“但,本王觉得说这话的人,应该没有吃过真正的好东西!” 苏扬眼前微亮,不容易啊,这大爷终于说了句还算讲点道理的话。 “父王,君子远庖厨好像不是这个意思……”赵若惜轻声说道。 第860章 小孽畜 “怎么就不是这个意思了?”齐王张口就反驳道,但当看到说话的是赵若惜之后,他的脸上顿时满是笑意,“若惜,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 苏扬摇头轻笑,齐王也是真他娘的可以啊! “王爷,大概就是你这么个意思吧。”苏扬说道。 “你给本王好好解释解释,什么叫就是本王这个意思?”齐王不善的问道。 赵若惜掩唇轻笑道:“父王,这句话是出自《梁惠王章句上》乃是孟子劝说齐宣王实行仁术的一个典故。其实以父王那么看也不是完全错,是表面上的意思吧。” “而孟子这番话的本意乃是仁术!” 齐王脸皱的跟便秘似的,“意思就是说,本王只知道个表面意思?还是孟子劝说齐宣王的话,你却拿来说教你爹,我也是齐王!” 以孟子劝说齐宣王的典故来劝说齐王,卧槽,挺绝! 但这事,的的确确是巧合。 赵若惜低头浅笑,“父王,您知道的的的确确只是表面的意思。” “不过,现在的文人士子对这句话有很多不同的态度和见解。” “其中最有影响的一种说法是认为,孟子以这句话劝谏齐宣王施行仁术,有失圣人风范。君子见飞禽走兽便不忍心让他们死去,便不忍心吃他们的肉,所以,君子远庖厨。” 齐王冷哼一声,“放屁!” “那个自诩君子的货色,一个个吃肉吃的老欢了,还君子远庖厨!” “是的父王,如果他们当真不吃肉,此话便是有些道理的。”赵若惜说道,“可若是他们一边吃肉,却一边喊着君子远庖厨,这应当不是君子,而是小人,伪君子!” 喝着茶的苏扬,默默点了下头。 赵若惜的解释很到位。 其实孟子的出发点是没错吧,也完全围绕着仁术劝谏齐宣王。 但这话流传下来,到了主流的读书人这儿就变味了。 一个个将君子远庖厨挂在嘴边,但他们吃肉吃的真的老欢了。 典型的双标狗! 甚至于很多的读书人将君子远庖厨这个典故,定性成了只是不下厨这么简单。 只要我不参与,杀生这事就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关于这个典故的讨论,苏扬并没有参与,但提起这事他心里就有火气。 他对上一世那些双标狗的怨念,直到现在余威犹存! 那一个个的,太像齐宣王了。 我不忍心牛害怕到发抖的样子,所以,那就杀个羊吧! 听听,这说的是踏马个人话吗? 被女儿上了一课的齐王,心情不但没有沉闷,反而很好。 苏扬内心表示蔑视。 也就是赵若惜说这话,换个人,这大爷绝对发飙。 “苏扬,陛下所赐,等会你自去接手,趁着这个机会,本王说说陛下的条件吧。”齐王抛开自己不懂的问题,转而说道。 “王爷请讲!”苏扬没有急着答应,他得先看看皇帝给了挖了个多大的坑。 收礼虽好,但也要量力而为。 若是坑深到他跳进去钻不出来,再贵重的珍宝,他宁愿不要。 “你个小孽畜!”齐王看着苏扬那谨慎的样子,笑骂了一句,“你不必过于紧张,此事其实很简单,陛下的条件不会为难你的!” 苏扬面色微黑:…… 小孽畜?! 行啊,老丈人,你这是把心里话都摆明面上了啊! 忽然察觉到失口的齐王,打了个哈哈,“嘴飘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苏扬:……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 小孽畜,行,这名真挺好! 你看我坑不坑你就完了! “王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小孽畜就小孽畜吧,下官觉得去掉小字,其实更好!孽畜二字应该对敌人有一定的威慑力,一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主。”苏扬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说道。 苏扬这一手以退为进,把齐王反倒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这一番话一出来,齐王就意识到这小王八蛋在憋着坏呢! 但他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能如何?只能就这么着呗! 这两个人已经在心里各自准备好手段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了一个程咬金。 云清郡主不乐意了。 “父王,你是不是对苏扬有意见?”赵若惜直截了当的问道。 齐王微楞,“没有,没有,怎么会有意见呢!” “可我明明感受到父王有意见!”赵若惜坚持道。 “哪有啊,真就是嘴飘了。”齐王强行解释道,“最近被叛军搞得火气有些大,天天骂那帮孽畜,这骂着骂着都快骂成习惯了。” 苏扬看了眼急的都快冒虚汗的齐王,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有一个胳膊肘反复向外拐的未婚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就很美好,哈哈哈! 经过齐王反反复复的解释,赵若惜终于相信了齐王的说辞,但还是不太乐意的给齐王好一顿训诫。 赵若惜护夫君的手段,比护犊子还要凶残。 而齐王又是个女儿奴。 这怎么说呢,简直就是一物降一物的生物链。 但很可惜,这在暂时好像是个闭环。 齐王也有些克苏扬…… 这是让苏扬感到最郁闷的地方。 齐王口嗨引起的这个插曲终于过去之后,解释的口干舌燥的齐王接连喝了两杯茶,这才说道:“我们长话短说,陛下赏赐的珍宝数量足够大,但他条件很简单,只有一个,你的练兵之法!” 齐王不敢再耽搁了,再叨叨下去,他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外面的战事已经很费心费力了,他不想再在这些琐事上劳费心力了。 很心累的! “我的练兵之法?!”苏扬愣了一下,一脸的意外。 “王爷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不会练兵之法啊!” 齐王的心梗差点就上来了。 又来了! 又来了! 不知兵事,拿出来的是三十六计。 不会练兵之法,外面现在那是在干什么?! 你个狗东西哪怕稍微给劳资一点面子,你也不至于挨昨天那顿打。 挨了顿打还不长记性,张口就来,还是不会! 齐王真的是差点被气死。 他强行拉扯出一丝笑意,指了指外面,说道:“你不会不要紧,你只需告诉我你现在是怎么练兵的便可,本王自会与陛下交差。” “奥,这个啊。”苏扬点了点头,“那自然没有问题,本来就挺简单的一点东西。” 苏扬毫不藏私,把自己是怎么练兵的一五一十全给齐王的讲述了一遍。 直到此刻,齐王才终于实现他偷师的目的。 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小孽畜,你他娘的告诉我,这叫挺简单的一点东西?! 如果这都能算是简单,那他以往练兵的方式大概都能算是养猪了! 齐王愤懑之极! 但,又无可奈何! 这回,“小孽畜”这三个字是绝对不能骂了。 狗东西也不行! 苏扬练兵的方式有点门道,他也许还得再学学。 第861章 定策 “这便是苏扬的练兵之法?!” 皇帝屹立在城墙之上,脸上带着震撼之色,“朕捡了个宝啊!” 站在旁边的齐王微微撇嘴,虽然他对苏扬这个小孽畜现在心里怨念极大。 但他有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心有沟壑,真本事不少。 而且,细数下来还怪吓人的! 医术了得,厨艺了得,还是个兵家子弟。 这三重身份随便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都了不得了。 而苏扬,一人会三门顶尖手段,而且还不知道这小子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 “陛下,苏扬的练兵之法,臣以为完全可以借鉴!”齐王说道。 皇帝微微颔首,“王兄看着办便是,但苏扬麾下铁鹰锐士更多的是依靠军功爵为主,你当考虑一下,是否也需要如此?” “臣就是为此事而来!”齐王说道,“铁鹰锐士乃我大宋的独一份,这对于其他同样奋勇搏杀的将士而言,并不公平。臣希望,如今保留在城内的所有将士,以及愿意卫我大宋,愿意出战的壮勇,皆可以有此待遇。” “并且,臣甚至觉得可以将此消息散布天下,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晓。沙场搏杀,也能混一个功名出身!” 赵煊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出现文武失衡,日后朝堂之上皆是武将的局面?” “苏扬那儿想比早已有应对之策。”齐王说道,“而且,臣觉得先度过眼下这一道难关才是最紧要的,至于以后出现的问题,皆是再做计较。” “我大宋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是文武失衡的局面,文臣占据朝堂,武将几乎毫无地位,这才酿此祸患,臣恳请陛下三思!” 赵煊看了一眼齐王,“虽然你说的这实话,让朕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昏君,但你说的确实是没错啊,那就如此实行吧。” “若再无良策,文臣占据朝堂这么久,换个武将占据朝堂也无不可。” 齐王再度提醒道,“陛下,也许苏扬那儿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那小孽畜就是十足的懒驴,若不用鞭子,他恐怕不会主动说出口。” “知道了,朕日后亲自问苏扬。”赵煊说道,“还有,别整天小孽畜小孽畜的喊了。人家苏扬是真有本事的臣子,哪怕你当着人家的面喊出来,我看你尴不尴尬,反正朕是绝对不会因此而帮你的。” 齐王一阵尴尬。 他今天就当着苏扬的面喊了,还差点被自己的亲闺女把骨头都给拆了。 …… 被苏扬趁着夜色袭扰了一轮之后,城外就开始变得混乱了起来。 莫小刀这两天传回来的,全是好消息。 今天这家和那家打起来了,明天又是这两家联合起来把另外一家给揍了。 在这座其实很大,但放眼整个天下一点也不大的京城内,苏扬看到了三国的缩影。 那阵势,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而且城外的这三家他们好像忘记了,皇城之内还坐着皇帝。 皇帝的身边,还有足足三万余的兵马。 若单独而论,这才是真正的大头! 他们三家联合起来,皇帝不是对手。 可若是单独拎出来一对一,如果是在苏扬进城之前,胜负难料。 但现在,皇帝有绝对各个击破的实力。 有坚城为依托,又有足够的兵力,且粮草足够充沛,皇帝也有稳坐钓鱼台的本钱。 这样的形势是很罕见的! 也是典型的攻守战! 对于眼下这个局势,其实苏扬打心底里而言,更倾向于守。 先拖时间,耗敌人的元气。 这其实是目前最有利的方式,坚城、粮草充沛,正好借机可以让已经经历了两轮麾战的将士们沉淀下来,好好训练一下。 但在皇城之外还有袁弘慈这一路禁军。 他们现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外有北莽入侵军,内有叛军,他们和这三路叛军一样,都被夹在中间,在寻求机会。 不管是皇帝,还是苏扬,都不可能将这一路孤军置之不理。 哪怕心真狠一点,尝试弃军保帅。 但若条件允许,苏扬并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失去袁弘慈这一路大军,皇城就彻底的暴露在了叛军的面前。 届时三路叛军,汇合北莽入侵军,局势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接下来这仗到底怎么打,苏扬就很纠结。 是真不好打。 处处都踏马是坑啊! 皇城之内的兵力部署现在已经非常的简洁明了了,齐王肯定要保持防御姿态,保护皇城,保护皇帝的。所以,现在能出动的兵力,仅有苏扬这一支。 外出作战,肯定是苏扬的差事,这根本就没得选。 巨大的槐树下,汇报完情报的莫小刀正在细细的打磨着他的双刀。 苏扬坐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反复的推演着战局。 不管怎么选,短时间内坐山观虎斗真的是最优解。 可关键是袁弘慈…… “袁将军那边你觉得还能撑多久?”苏扬忽然问道。 莫小刀停下手中的事,凝神思虑片刻,这才很慎重的说道:“我觉得撑不了多久,前日的一战,虽然缓解了一些袁将军的压力,但在卑职看来就是短暂缓解。” “盘踞在城内的叛军,这两天虽然一直在内斗,但他们也没有放弃城门,一直在试探袁将军。” “被叛军内外夹击,袁老将军驻守的城防线又长,想要长时间守下去,显然不太现实。” 苏扬长吐一口气,说道:“也就是说,袁老将军的外城防线随时都有可有崩溃?你是这个意思吧?” 莫小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话不太利索,但意思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苏扬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现状他心里早就认清楚了,但需要旁人佐证一下,来说服自己。 无他,只因他的内心更倾向于短时间内坐山观虎斗。 “对了,苏大人,陛下下了一道非常有意思的圣旨,不知大人是否知道?”莫小刀忽然说道。 苏扬蹙眉,“什么圣旨?” 他一直在此地亲自盯着练兵,还真不知道皇帝下了什么旨意。 “陛下张榜布告天下,立军功爵制,昭告天下百姓共击贼寇,卫我大宋!”莫小刀说道。 苏扬哂然轻笑一声,“得,我铁鹰锐士的超然地位没了,这一定是齐王的主意,他肯定眼红了,我就知道这老登儿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一个人吃好处的。” 莫小刀掏了掏耳朵,这话听见耳朵里他都怕遭刁难。 皇帝可能都不敢这么骂齐王。 “苏大人,但我觉得这样子挺好的。”莫小刀说道。 苏扬没有否认,“确实是挺好的。有充足的好处,天下百姓才有打仗的动力不是。” 皇帝这么做,苏扬还真没有什么意见,也谈不上有意见。 这么以来,还能避免他坐大,对皇帝而言绝对是有大好处的。 第862章 幕后黑手苏扬 当一个王朝仅有铁鹰锐士这样一支特殊的军队,享受超高的待遇,那这支军队的地位必然是超然的,是无数将士打破头都想加入其中的。 而当这样的待遇普及天下,整个天下的军队必然会焕然一新,脱胎换骨。 但在整个天下施行军功爵制,就必须要有严苛的律法作为辅助手段。 在广阔的前程面前,杀良冒功等下作手段必将比比皆是。 只有想不到,就绝对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虽然大宋的律法已经非常的完善了,但苏扬觉得还是有必要劝谏一下皇帝,待时局稳定,严苛律法。 莫小刀看苏扬在那里出神,忍不住笑道,“嘴上说不介意,但苏大人心里肯定是不太舒服的是吗?以后一定会有无数人跟大人夺权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句话我也不记得是谁说过的,但这天下真不缺真正的人才。” 苏扬微微挑眉,“你能说出如此有内涵的一番话,让我很是惊讶!” 莫小刀秒变黑脸,“苏大人,你看我脑袋后面长反骨了吗?” “如果说造反的话,你可能对自己有些误解。”苏扬随口说道。 莫小刀轻笑,“您要这么对我,我脑袋后面指不定会长反骨。” “现在造反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苏扬打趣道。 “对大人您我觉得还是明着点好,起码可以死的明白点。”莫小刀说道。 苏扬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就权当你是在恭维我了。” “我本来就是在恭维大人您。”莫小刀说道。 当拍马屁遇上莫小刀的脸皮,那就几乎是无解的。 反正苏扬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他这一番插科打诨,反倒是让苏扬心中冷不丁的有了决断。 当脑子放空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被圈在城内的这三路叛军才是现在最大的隐患。 还坐山观什么虎斗,只要解决了他们,袁弘慈和皇城这边的压力就都没有了。 而且,这三方如今打的不亦乐乎,不是各个击破的最佳时机吗?! 苏扬对自己的智商忽然有了重新的认识。 真他娘的蠢! 想明白之后他发现这就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问题,可他之前竟然完全没想到。 还在那里琢磨怎么让这三方继续内耗下去,他想办法帮助袁弘慈。 这思想,在大方向上就已经错了。 还想个嘚儿! “把人手全部撒出去,今天晚上再搞点事儿。”苏扬说道。 “喏!”莫小刀立马正色应道。 他并没有问苏扬要搞什么事儿。 随后,苏扬又派人从练兵场上唤来了王朗。 “挑选一千将士,下午让他们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在王朗过来后,苏扬直接吩咐道。 “喏!”王朗应了一声,“兄长,晚上要出去搞一架?” 苏扬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是打仗,又不是打群架,别整的跟地痞无赖似的。” 王朗哂笑说道,“大差不差嘛,哈哈。” 苏扬就稍稍有些无奈了,他的身边可真的是人才济济。 一个个说话是真他娘的好听。 “下去准备,挑选精锐将士,训练时表现优异的。”苏扬吩咐道,“在军功爵下,我们要养成哪怕是打仗,也是需要争取的习惯。这份功劳,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拿的,没有混日子之人的份。” “喏!”王朗应道。 这几天的休整下来,得益于宫中丰富的药材,以及苏扬的手段,将士们恢复的都还不错,精气神明显的涨了很大一截。 苏扬所制定的训练计划,虽然暂时并未见效果。 但士气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 夜幕初将,被王朗挑选出来的一千将士们已经早早的吃过了晚饭。 他们列阵在苏扬的面前,听着苏扬亲自安排作战计划。 和上一次一样,又是详尽到几乎落实到每一步的作战计划。 又是熟悉的环环相扣。 别说是那一千将士了,就连王朗都又涨了一回见识。 这一战,苏扬不求战果。 他的目的,只是挑拨离间。 这一千将士将伪装成二皇子麾下,突袭三皇子的大营,并侮辱三皇子。 在今天选择突袭目标的时候,苏扬还是有些纠结的。 三皇子这个家伙虽然城府极深,却帮了他数次,欠的情分有点多。 他现在这么搞,实在是有点儿恩将仇报的意思。 但城内三位皇子的兵马,三皇子隐隐位居魁首,是实力最强劲的一个。 而且,他现在站队站到了皇帝这儿。 没有选择来勤王的军队,他现在必须一缕视做叛军。 反复纠结了好一会儿,苏扬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恶心一把三皇子,把这个小狐狸当做突破口。 他欠三皇子的恩情可以以后再想办法还,但在战时不能优柔寡断。 作战计划布置下去之后,将士们开始换装,然后就是安静的等待。 亥时。 哪怕是天天熬夜的人,到了这个点,也得哈欠连天。 王朗亲自率军出城了。 这一次,苏扬并没有亲自带兵,而是登上了皇城的城楼。 他这个将军干了才没几天,但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当老父亲的感觉。 看着将士们出征,就好像看着儿子们出远门一样,心里左右都是放心不下。 皇帝依旧在城楼上吹风,只不过他今天没喝酒,而是在学习。 已经上了年纪的皇帝,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苏扬上去的时候,他竟然在研究兵法。 他的对手是南门陌和元公公两个人。 而且看皇帝那高兴的样子,好像还赢了。 苏扬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就觉得南门陌肯定放水了。 听说南门陌出身将门世家,手底下肯定是有真功夫的。 他竟然败给了才刚刚接触战阵的皇帝,这哪是不合理,简直就是离谱。 “苏卿来的正好,快来,陪朕博弈!”皇帝高兴到两条眉毛都几乎跳跃起来了。 战胜了南门陌看样子让皇帝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把。 “喏!”苏扬依言坐了下来,“敢问陛下,这是怎么个玩法?” 他是真有些看不明白。 皇帝有些兴奋的说道:“你我各有兵马十万,双方攻伐对战。” “屯军之地可以讲究?”苏扬问道。 皇帝一愣,“这个……不要紧,随便,你说屯在什么地方便屯在什么地方。” “奥,陛下,那山地如何?”苏扬问道。 “随便随便!”皇帝挥手道。 苏扬点头,然后又问道:“敢问陛下,这十万兵马兵种如何分配?可有战车?” 赵煊愣住了,“这个也有关系?” 苏扬点头,“应该是有关系的吧,卑职就很喜欢长刀盾牌手后藏长枪兵,长枪兵后藏骑兵,骑兵中间藏弓弩手。” “当敌人与我对盾互殴的时候,长枪背地里下手,压制敌人前锋。骑兵趁势而出,削其侧翼,弓箭手撩阵。” 赵煊的表情渐渐呆滞。 好半晌才喃喃问道,“不应该是弓箭手先发制人压住阵脚吗?” “的确是,但臣喜欢出其不意。”苏扬说道。 赵煊:…… 第863章 战争让技术更进步 皇帝在南门陌和元公公身上强势涨起来的气势,面对苏扬的时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两个人的博弈根本连正儿八经的正题都没有开始,赵煊的脑袋就先大了一圈。 他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打仗需要这么复杂吗?” 苏扬愣了一下,他觉得的这不应该是以为皇帝的口中应该说出来的话。 “陛下,打仗本来就是一件无比复杂的事情。寻常不动武,但若动了,那便是国运、国本之争!”苏扬说道。 打仗从来都不是儿戏,也不能将这件事当做儿戏。 尤其是皇帝! 平民百姓倒是可以将这些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身为这座王朝的主人,在战争这件事上,他没有可乐的余地。 赵煊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朕的的确确是不懂打仗,但朕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的。” “我大宋与北莽穷兵黩武数十年,边境常年刀枪剑雨,横尸如山。” “你说的很对啊,打仗打的就是国本,就是国运。北莽这群野蛮人,哪有我大宋的国力?说他们是茹毛饮血,朕都觉得是对他们的夸赞了。” “可就是这群茹毛饮血的杂碎,靠着战争,靠着吸我们大宋的骨血,竟渐渐的成了气候。我大宋,如今是连战连败啊!” 苏扬的表情有些微妙,默默的听着。 发生这样的事情,能怪谁呢?! 还不是皇帝你选的好臣子嘛! 对于卖国贼这一类人群,苏扬是真的不能够理解的。 国外的爸爸难道就真那么好吗? 简直孽畜! “苏卿,朕将一切的希望就压在了你与齐王的身上。”赵煊忽然说道,“朕不但要打破眼前的困局,更要打败北莽,将我大宋龙旗插到北莽王庭。” “朕,更要入了北莽王妃!” “苏卿,若你能助我在死之前,看到这一幕,实现这一切。” “朕将保你苏氏,永为我大宋亲王!世袭罔替!” 卧槽,苏扬差点脱口而出。 在大宋朝的历史上,当个异姓王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皇帝竟然张口就是异姓亲王,这注下的属实是有些太过分了。 还怪吓人的! “陛下,臣本为大宋之民,是陛下的臣子,驱除鞑虏,卫我河山,乃是臣身为臣子的责任所在,臣不敢奢求过分的赏赐。”苏扬说道。 赵煊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家伙啊,什么都好,真的是什么都好。” “但就是有时候过于谦虚了,谦虚慎独这皆是良好的品质,但过了就不太好。” “朕说的话,一言九鼎,应该是不能出尔反尔的。但你若是过分谦虚,朕有时候真的就会改变主意。” “赏赐下来的时候,你伸手拿着便是,这是朕给你的。不要学腐儒文臣那一套,三辞三让搞的好像很谦虚,可若朕真的改变了注意,他们一准都在背后骂朕,有的甚至都准备好了反了朕。” 苏扬:…… 他还能说什么? 他真的无话可说了。 在被人造了一遭反之后,皇帝好像真的通透了。 这样的一番言语,竟然都能出自他之口了,这让苏扬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种掏心掏肺的话,按道理的是绝对不能出自皇帝之口的。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毕恭毕敬说道。 皇帝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在这里假模假样的推辞,那肯定就不是谦虚了,而是皇帝觉的你这家伙也心中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了。 “这就对了!”赵煊哈哈笑了起来,“若你苏扬当真能给朕实现这些目标,世袭罔替的异姓亲王,朕给的起。不,你不管是帮朕还是帮朕的儿子实现这个目的,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位世袭罔替的异姓亲王,就是你苏扬。” 苏扬再度谢恩。 皇帝能给,那他就要呗。 “元公公,将朕方才那番话抄录为密旨,朕什么时候驾崩了,将这份旨意交给朕的儿子,不,交给我大宋下一位皇帝。”赵煊也不知道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话到中途,又改变了说法。 可能他的本意还是想让他的某一位儿子继承皇位,但他的心中现在也有些犹豫,和迷惘。 他的家事,如今已经打成了祸及天下的大战。 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不知道。 苏扬站在城墙上,眺望着万籁俱寂的外城,心中禁不住的有些忐忑。 王朗率军出城已经接近一个时辰了。 可直到现在,三皇子的驻军之地依旧静悄悄的。 这样的情况,大概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王朗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下手的良机。 第二种可能就是,王朗已经被三皇子给阴了。 苏扬其实并不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会发生,王朗不是那么冲动的一个人。 可三皇子的城府实在是太深了。 对于这位皇子,苏扬自问自己还是有些了解的。 之前歌舞升平的时候,虽然他欠了三皇子很多的人情,但他还是不愿意和三皇子走的太近,打太多的交道。 这样一个你永远猜不准他会怎么做的皇子,实在教人难以心安。 “放宽心!”穿着宽松龙袍的皇帝走到苏扬的身边,“你打仗过于谨慎了。” “短时间内,你兴许不会察觉到有什么,可若时间久了,你恐怕会撑不住!” “你死我活的战争,什么样的结果都有可能发生,做好周密的部署之后,你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没有必要再劳心劳力的去担忧了。” “担忧这个东西,哈哈哈,在朕看来,毫无必要!” “你担忧,失的可是你的底气。” 这话说的,真让苏扬有些无言以对。 皇帝的风言风语,再添一项记录。 这番话,乍听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可细细咂摸一下,这啥呀这。 一点人之常情,大可不必如此。 皇帝的话虽然是疯话,但苏扬还是得应着。 正如他这话中的意思一样,没必要的事情和皇帝争什么争呢,让一让。 就在此时,城外终于有了动静。 在轰隆一声闷响过后,剧烈的火光忽然冲天而起。 那动静,像是有人在那里扔了一颗炸弹。 苏扬的脸色倏地一变,这动静绝对不是寻常之物所能造成的。 一定是火药! 大宋是有火药的,但大宋对于火药的运用基本上仅限于烟花爆竹,并没有出现在军事上。 自问对武器这一行当上没什么了解的苏扬,压根就没有想过利用火药。 但现在,在这漆黑的夜色下,他看到了惊变。 他没有考虑过的事情,有人已经用上了。 三皇子把火药投入了战争! 这东西,有可能是土雷,也有可能是炸药包之类的。 但仅仅只是看这冲天而起的火光,这个东西的威力明显就不弱。 “这是什么东西?!”站在苏扬身边的赵煊也吃了一惊。 如此巨大的动静,已经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 “陛下,是火药!”苏扬沉声说道。 “火药?!”赵煊惊疑不定的问道。 第864章 脏心眼的三皇子 “陛下有所不知,只要运用得当,火药会成为战场上的一大杀器。”苏扬给皇帝大概解释了一下,火药这个东西在战场上到底是怎么用的。 以现有的条件,火药衍生品的杀伤力或许不会有多么的恐怖。 但在这个骑兵为王的冷兵器时代,此物绝对是克制骑兵的神器。 听完苏扬的一番解释,赵煊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老三这个孩子,总能让朕刮目相看。他自幼就喜欢网罗天下的奇人异士,他能搞出别人还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朕一点也不意外。” “但你刚刚说,他麾下将士皆身穿丧服,是吗?” “额……是的,陛下。”苏扬差点没转过弯来,在这个时候,皇帝关注的不应该是火药吗?怎么还对丧服念念不忘上了呢! “他这事办的,朕有些瞧不上。”赵煊摇头说道,“既然要造反那就大大方方的反便是了,明知朕还没有死,却故意搞这么一出,手段狭隘了。” 苏扬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眼皇帝,说道:“陛下,也许……三殿下是为了笼络人心,才这么做的。” 三皇子知道皇帝没有死,还稳稳的坐在皇城之内。 可并不代表其他那些忠于皇帝的臣子也知道! 如今城内这兵荒马乱的,混乱成了这个样子,这不就是三皇子笼络人心的最佳时机嘛。如果顺利一点儿,组建一个小朝廷,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赵煊愣住了,表情呆滞。 好一会儿,让他才强颜欢笑的说道,“你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 这可能是事实,不是有没有道理的事。 但让皇帝承认错误,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差不多就行了。 厮杀之声,在外城陡然响起。 此刻,双方才好像真正短兵相交,打起来了。 苏扬手指抓在城墙上,屏住呼吸,极目远眺,他本能的不想放过此刻能接纳到任何一点消息。 嘴上说着不必担忧的皇帝,此刻的表情却又苏扬如出一辙。 注意到这一幕的苏扬心中有些好笑。 嘴上说的挺能,实际行动,还是免不得的担忧啊。 在这件事上,并非是谁小题大做,也并非是谁心脏小到承受不住任何后果。 而是,对于现在的皇帝和苏扬而言,每一场战斗都太紧要了。 胜,接下来就是士气若虹,鼓噪而进。 可若败上一战,他们这支被困在皇城内的大军,士气必将一落千丈,甚至有可能是无法挽回的那种。 …… 王朗终于回来了。 在苏扬的原定计划中,他们只需短兵相接,便可抽身而退。 但王朗一直怼到了晨曦微露才收兵罢战。 熬红了双眼的苏扬,从城楼上走下来,上去直接就是一脚干到了王朗的身上,“为什么不遵军令?” 被踹了一脚什么事都没有的王朗,身体缓缓歪倒在地,“兄长,真不是我不遵军令,而是我们走不了。” 看着王朗这浮夸的演技,苏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显摆你身高体壮能力强啊! “到底怎么回事?”苏扬板着脸问道。 王朗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兴奋的说道:“兄长,今日斩获颇丰,我觉得我们都可以准备大决战了。” “今天这个事情真的是巧了,大家都跟商量好了似的。” “在我们伏击三殿下大营的时候,竟然还有一股人马也准备突袭三殿下的大营。” “我发现了他们,但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就在我按住兵马不动,准备等他们先动,来个那什么鹬蚌,渔翁得利的时候,忽然间半路又杀出来一股兵马。”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太踏马的莽了,明火执仗的,怼进去就是干呐!” “结果,嘿嘿,兄长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苏扬面色平静的听着,“三殿下那边也设了伏兵?” “咦,兄长睿智!”王朗顺手就是一个马屁送上,“还真就是如此,而且三殿下那心太脏了,简直跟兄长有得一拼。额……那什么,我不是说兄长你心脏,我的意思是,兄长足智多谋。” “少废话,说正事。”苏扬没好气的说道。 明目张胆的骂他,又明目张胆的改说辞,有意义吗?! “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王朗讪笑着说道,“三殿下太凶残了,他那个大营,简直就是一个,一个……怎么说呢,龙潭虎穴。” “他好像在大营里面摆了个阵,那股人马刚冲进去的时候,是空的,啥也没有,也不见一个人。然后他们就放了一把火,结果,就大事不妙了。” “幸好,我能耐得住性子,也幸好我发现了另外一路伏兵,否则,遭殃的应该就是我们了。” 苏扬点了点头,“你这么安排是对的,谨慎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兄长教训的是。”王朗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接着说道,“也不知道那大营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一把火下去,我勒个乖乖,天都亮了。” “那支人马的数量还不少,大概有个五六百兵的样子,一个都没跑的出来,全部葬身火海,我感觉找见块骨头渣估计都不太容易。” “我一看这局势,觉得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今晚这个突袭战,肯定要泡汤了。” “结果,就在我准备下令撤退的时候,变故又发生了!” 苏扬一边听,一边也站在三皇子的角度,演练三皇子可能用的手段,“三皇子安排了伏兵?而且还是一个大包围圈,是吗?” 王朗眼前一亮,狠狠一点头说道:“果然不愧是兄长,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三殿下真的是太鸡贼了,他的兵马全部藏在周围那密密匝匝的民居里,好像地下还有通道,否则我就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街面上无人,他们是怎么做到互一下在东,互一下在西的。” “他们忽然间从民居里面杀出来的时候,是真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太阴了,我压根就没想到身后的民居里面会藏兵,而且还藏了那么多。” “幸好就是夜色太黑,弓箭手无用武之地,否则,我感觉只是一轮弓箭手,我们就得死不少的兄弟。” 苏扬心思渐渐凝重,他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王朗苦笑了一下,“兄长,仗打成了那个样子,实在是太乱了,局面完全被三皇子只手拿捏,我们好像全部都是他瓮中的鳖。那个时候,我都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了,好像也没其他的选择,只能撤兵。” “你撤兵是对的,若恋战,恐怕……真会回不来。”苏扬沉声说道,“三皇子这是没打算放走一个人,他的这一番布置环环相扣,可以说是一个必杀局。” 王朗耷拉着嘴角,心悦诚服的说道:“果然兄长和三皇子一样都是……足智多谋。” “想骂就骂,何必支支吾吾?!”苏扬没好气的骂道。 说他心脏? 放了个屁,就他这心,和真正心脏的人没法比。 第865章 谦虚如我会挨揍 苏扬直接戳破王朗的那点小心思,把他还给弄了个不好意思。 “兄长,不是我说,实在是兄长和三皇子的想法完完全全不谋而合。”王朗说道。 苏扬轻叹口气,“不是我与他三皇子不谋而合,我只是在通过你的复述,复盘三皇子的计划,他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之策。” “今天晚上只是巧合,但这一战,是迟早的。” 王朗听的不是很明白,但大受震撼。 犹豫了两下,他小声说道:“兄长,你说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学什么?”苏扬有些疑惑。 “就是,脏心眼子,不是,就是这些计谋啥的。”王朗说道。 他今天是跟脏心眼这三个字彻底过不去了,三两句刚绕过去,就又绕回来了。 苏扬有些无语的看着王朗,“你说你问这话有多多余?只要你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不管学什么东西,都是要下一点苦功的,若是你能耐得住性子,必有所成。” 王朗一脸严肃的点了两下头,忽然噗通一声就给苏扬跪下了,“请兄长教我!” 苏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跪我做什么?我又不懂这些!” 王朗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全是迷茫。 “兄长,我可以拜师的,我发誓绝不私传!”王朗竖起三根手指,大声喊道,“我发誓!” 苏扬:…… “这真不是我不教给你,实在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的东西都是一知半解,很混乱。有些东西我可能知道,但我不会教,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教。”苏扬解释道,“你既然要学,那就应当拜一个真正的大家,慢慢开始学,循序渐进的学。” “我知道的这些东西,就是典型的野路子,还不全乎。” 王朗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无所谓的兄长,我就是要学一些真正的谋略,真正的杀敌术。” 这事是真把苏扬给整不会了。 “我会的这些东西,真不一定有用。”苏扬有些为难的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你也别兴拜师这一套,反正就跟着,我们从实战中学习。多的我也不会教,你就先学会举一三反。” 王朗兴奋的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谢兄长成全。” “不过……”他顿了一下,“兄长,什么是举一三反,不是举一反三?” 苏扬:…… “我举一例子你想三个相似的例子,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苏扬说道,“就先从今日之战开始吧,你需仔细回忆一下三皇子用了什么战术,我们又用了什么战术。然后你用什么样的战术能破解三皇子这一手以不变应万变之策。” “同时,你要仔细思考,三皇子这样的战术,适不适用其他的战场。” “考虑战场,我们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如地形,是山地还是平原,亦或者峡谷,还有天气,水源等等。” “一场战争的胜利,比的是硬实力,是将士们的战斗力。但也是我们综合利用所有能利用之条件的能力,如地形、天气等条件,也是至关重要的。” 王朗的瞳孔渐渐放大。 他……已经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 “兄长,这……这么难的吗?”他问道。 苏扬点头,“这的的确确是很难,勤于思考,勤于总结,善于发现,你就算是自学,也能成才。” 王朗稀里糊涂的点着头,感觉脑子里好像灌了一大瓢的浆糊,嗡嗡的。 他连现在应该先想些什么,都有些想不起来了,可又不太好意思问苏扬。 “你先仔细想想,把今日这一战弄清楚,稍后告诉我。”苏扬说道。 他是真的不会教学生,也就只能教到这个地步了。 他这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的水平,让他教弟子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别看他现在说的头头是道的。 但说白了,他会的这点东西,完全是因为耳濡目染的比较多,加上善于思考。 哪有什么真实力啊,根本就没有。 但关键是,这话说出来好像没人信呐! 而且,从刚刚王朗的反应中,苏扬好像忽然间意识到齐王打他的真正原因了。 他有些怀疑,齐王这个大宋战神,是不是也跟王朗有一样的心态。 那天齐王知道三十六计的时候,表情简直如痴如醉! 而他,三番五次的好像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求知欲。 苏扬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齐王这样一个非常好学的学生,而且有绝对的身份。 他相中了一个师父,打算虚心请教,结果这个愣头青的师父,反反复复的告诉他我不会。这就不是谦虚的问题了,而是侮辱,瞧不上他这个徒弟。 卧槽! 想明白前因后果的苏扬,心中只有大大的卧槽二字。 一点谦虚酿祸患啊! 世道崩坏啊,他说实话,竟然都没人信了。 苏扬觉着自己还是保留了一些做人的良知,他这点微不足道的本事要是落在那些专门坑蒙拐骗的人手中,大概,也许,他们极有可能会把自己忽悠成国师。 简直,荒唐! “你先别碎碎念了,今晚战损如何?”苏扬打断了王朗好似中邪了一般的念叨。 “啊?我们没损失啊!”王朗晃了一下神说道。 “没损失?!”苏扬惊异问道,“你不是说被三皇子的麾下给包围了吗?” “奥,确实是被发现了。”王朗说道:“但我们跑的足够快,兄长你定的撤退路线上刚好三皇子布置的兵力不多,我们一个掩杀就冲出来了。” “我始终记着兄长反复叮嘱的,主在袭扰敌人,扰乱敌人的视线,故意栽赃嫁祸。” “我一看这都两拨偷袭的了,为了避免被发现,我压根也就没想着再突袭,看了看热闹就立马撤退了。虽然战局确确实实很混乱,但我们,还算安全,而且跑的也足够及时。” 苏扬哑然失笑,王朗也算是罕见的机灵了一回。 “行,既然没损失,就下去好好休息吧。” “喏!”王朗一抱拳,口中还嘀嘀咕咕的说道,“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一战,举一反三,这也太复杂了一些。” 苏扬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轻笑了一下,战争本就是一件无比复杂的事情。 要是真那么容易,这天下恐怕兵家大能要层出不穷了。 打发走王朗后,苏扬也回去好好补了一觉。 昨天晚上他和皇帝其实都困的不行了,但嘴上说着一点也不担心的皇帝还是陪着他熬了一宿,两个人差点在城墙上熬成干尸,到天快亮那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脑袋刚沾上枕头,苏扬就瞬间入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醒来的时候,阳光铺满了整个屋子,有微风习习。 而他,是被弄醒的…… 就是那个弄。 第866章 红颜知己 苏扬眼睛睁开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李思卿光洁的后背。 脑袋还不是太清醒的苏扬,脖子一歪复又继续睡了过去。 弄吧,李思卿干这事他本来就不意外。 现在又急于要个孩子,那就更加的不意外了。 在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之前,李思卿就在反复的,换着花样的试探。 现在嘛,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但他睡了大概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就再也毫无睡意了。 不是他睡的太饱,彻底的睡醒了,实在是李思卿太会了。 曾经嘛,她的妖媚还是留有一定余地的。 现在,那就是彻底的放飞自我,展露本性。 苏扬没有见过妲己,但他觉得妲己在李思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面前,也得暂退一步。 那双眼睛真的是谁看谁迷糊。 长得勾魂夺魄也便罢了,偏偏李思卿的身材有简直逆天。 这石榴裙,苏扬跪的心花露放,宁愿折腰。 腰子可以慢慢补,但李思卿必须征伐。 在苏扬醒来之后,战歌渐渐高亢,余音绕梁不绝。 …… “夫君,奴家觉着这次准成。” 香汗淋漓的李思卿依偎在苏扬身边,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苏扬的眼神有些空泛,累并快乐着。 “我觉的,孩子的事不必过于急躁,顺其自然便好。其实,我暂时真不太想让你有孩子。”苏扬说道。 李思卿一拳头锤在了苏扬身上,“干嘛?千瑶姐姐都已经显怀了,我这还没动静呢!你怎么这么偏心?” “我不是偏心,你们都怀孕了让我这个刚刚初尝甘露的人怎么办?召唤五姑娘?”苏扬没好气的说道。 这种事就是这个样子,没开发之前,有想法也还能克制一番。 可现在被伺候的简直上了天,却突然间要戒,那特么就很要命。 苏扬真不想在娇妻美妾环绕身边的情况下,还要召唤五姑娘,太难受了。 “五姑娘是谁?”李思卿诧异问道,“夫君什么时候还藏了这么一位美人,我们竟然全然不知道。夫君捂得这么严实,相比定是一位绝色佳人吧。” 苏扬轻哼一声,竖起了自己的右手,“来,认识认识。” 李思卿认认真真的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银铃般的笑声像是传染一般,渐渐不受控制…… 苏扬黑着脸,默然看着。 讲个实在话,你笑个嘚儿。 “夫君应早些与妾身说的,我吃点药便好,为了夫君妾身可以暂时不要孩子。”李思卿轻咬薄唇,羞答答的表情配上那如丝的媚眼,让苏扬那颗小心脏怦然而动。 苏扬起身,重整雄风。 “没事,夫君这儿有更好的办法,不伤身体的。” …… 京城的战事打的很复杂,关于苏扬的战事也打的很热烈。 交火频频! 当齐王派人来请苏扬的时候,他是双手扶着腰去的。 “年轻人要懂的节制,尤其是现在还在打仗,你这样容易出岔子。”身为过来人的齐王一眼就看出苏扬经历了什么,不禁语重心长的劝道。 跟老丈人讨论这个话题的尴尬,只有亲身经历的人知道。 苏扬根本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遂含糊说道:“王爷误会了,我只是一不小心闪了腰。” 齐王冷哼了一声,“闪了腰,你真当老夫眼瞎啊!” “没事,你说你的,本王现在不会拿你怎么着的。” “我倒是很想再揍你一顿,可陛下将宝库都给封了,我若是再揍你一顿,真没东西哄你这个小孽畜!” 苏扬:…… 合着您老人家是借陛下的花献佛啊! 苏扬是真不知道这回事,昨日他还在感慨齐王虽然打人的时候下手凶残,可赔礼的时候出手也是真的大方,这打挨得就很值,以后可以常挨。 原来竟然是空手套白狼式打人。 这事干的,就挺齐王。 “王爷唤下官前来是……”苏扬没有继续在方才那个话题上纠缠。 他老担心再说下去,齐王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再给自己来一顿。 没有好处的打,那可不兴挨。 齐王这个宠女狂魔的毛病,苏扬现在也算是摸得比较清楚了。 在他和云清郡主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的时候,这大爷就整天在这么怀疑。 现在这事已经实锤了,这大爷若是知道,绝对会有弄死他的心。 齐王目光意味深长的横了苏扬一眼,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在脸上切换出一丝笑意,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说道:“想让你看看,本王如此练兵如何?” 苏扬忍俊不禁的看着齐王那像是卡顿了一般的表情切换。 跟踏马中了邪似的,看的人真的是老难受了。 由此可见,齐王强行挤出这么一丝笑意,放低自己的姿态,到底有多么的艰难。 苏扬差点本能的想说,练着就是了嘛,这东西我真的不是很懂,就瞎琢磨。 但他猛地想起上次莫名其妙挨得那顿毒打,立马改换语气说道:“练兵之事下官只是瞎琢磨,还需王爷您考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齐王这么稍微往上一抬。 这大爷的脸上瞬间满是笑意,比刚刚那机器人一般的笑意,可自然太多了。 苏扬心中就颇为无语,做人呐,不能太齐王! 瞧瞧这脸让他给变得,就差申遗了。 齐王麾下天策军,现在就驻扎在城墙的下面。 皇城最不缺的就是宽敞地方,那怕是在城墙根下,容纳一两个军营也绰绰有余。 就算将苏扬麾下铁鹰锐士也拉过来屯在此地,也绝对不见丝毫的拥挤。 苏扬看的很仔细。 除了一些小细节有些小小的变动之外,其他的,齐王完完全全搬用了他的练兵方案。 看了一圈下来之后,苏扬说道:“王爷,下官觉着没有什么问题,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么练,更好的练兵方式肯定是有的,但就是下官暂时还想不到。” “你没有必要如此紧张,本王说的就是这种练兵方式,是否有什么问题。”齐王瞥了一眼苏扬说道。 苏扬心中轻哼,我这是紧张吗? 我这难道不是为了避免你又毫无征兆的给我一顿揍吗?! “不过……”苏扬略作沉吟,问道,“王爷似乎并没有为将士们准备沙袋?” “这东西,其实是训练力量和速度比较有效的一种方式。” 齐王点头,“确实并没有准备,天策军随时要准备应对此敌人的攻城,绑上沙袋不利于战斗。” 苏扬点头,“王爷有这样的顾虑是应该的,但其实完全可以绑轻一些,并不影响行动便可。沙袋训练,练的便是循序渐进,往后等将士们适应了这些轻的沙袋,能做到和没有绑沙袋一般的自然,便可以再适当的加一些重量。” “行,就按你说的办。”齐王说道,“你这个不知兵事的文官,在此事上比本王在行。” 苏扬:…… 来了来了,这大爷的内涵来了! 可我确实是不知兵事啊! 第867章 不谋而合 当齐王开始玩梗,便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以前,苏扬对于这位大宋战神的态度是敬而远之,现在他也想如此。 可却回不到从前了。 在这大爷的身边,让苏扬随时随地都有一种身在敌境的感觉。 可偏偏这大爷除了齐王的身份,还是他的老丈人,让苏扬想躲都躲不了。 除了在内心默默感慨一下人生无常之外,苏扬剩下能做的大概就只能是能躲则躲,不能躲顺着,马屁拍着。 今天这一趟,算是有惊无险。 齐王虽然好几次言语间多有不满,但态度总的而言,还是好的。 从天策军的大营里离开之后,苏扬就在心里琢磨上了,他必须得想办法改变一下现状,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老是担心齐王会突然给他揍一顿,这哪行?! 齐王在整个大宋一直是非常特殊的以为齐王,能镇住他的人大概只有齐王妃和云清郡主,就连皇帝,苏扬最近发现,好像都有些拿皇帝无可奈何。 “以后得找个机会试试齐王妃的口风,争取从她哪儿划拉个突破口,把齐王这嚣张的气焰压一压。”苏扬心中默默想到。 挑拨云清郡主和齐王的关系非君子所为,不能这么干。 但寻求齐王妃的庇护,苏扬觉得没什么问题。 你老是看我不顺眼,惦记着给我一顿八二年的老拳头,那我也不能装个不知道是不。 刚回到军营,莫小刀就迎面走了过来。 “苏大人,大喜事!”莫小刀笑的满面春风。 “看你笑成这个样子,这喜事应当是不小,说来听听。”苏扬微微一笑说道。 莫小刀未做铺垫,直截了当说道:“四皇子被三皇子差点给阴没了,昨夜一战,四皇子损兵折将过半,后被三皇子趁胜追击直捣黄龙,损失惨重。” “据卑职派出去的人手传回来的消息,历此一战,四皇子身边的兵力仅不足千人。” “走投无路的四皇子选择了和二皇子联手,如今已逃入二皇子位于原六部衙门的大营。” 苏扬眉头轻蹙,“二皇子就这么很顺利的接纳了四皇子,没有趁机下点黑手,把四皇子给弄没了?” 莫小刀摇头,“暂时还没有!” “也许二皇子觉得四皇子尚有可利用之处吧。” “也许吧。”苏扬点头,“别处尚不敢保证,但四皇子的王妃出身北地田氏,身份显赫,不同寻常,他们肯定是站在四皇子这边的。” 莫小刀一副恍然大悟的的样子,喃喃说道:“原来四皇子的王妃竟然是北地田氏,这个家族据传已经传承了好几百年。我大宋兴盛之时,他们好像十分的活跃,曾经接连出过三位宰相,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渐渐淡出朝野了。” “一个传承了上百年的家族,底蕴都已经非常的深厚了,就更别说是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了。这样的家族,一般政治嗅觉都无比敏锐,他们最基本的手段就是明哲保身。”苏扬说道,“他们能与朝廷共繁华,但在共艰难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多点下注。” “北地毗邻北莽,形势颇为复杂,但不管田氏在接下来的局势中如何下注,但他们绝对不会放弃扶持四皇子。” “若四皇子能顺利夺嫡,那怕是也给傻子能算计清楚,未来田氏必将是天下第一门阀。” 莫小刀笑了笑说道:“不说其他,单单只是北地田氏,就已经让二皇子有了接纳四皇子的理由。” “但对我们而言,这依旧是一场大胜。”苏扬笑道,“将你的人手都撒出去,我们要随时随地知道外面的情报。” “喏!” 莫小刀笑道。 北地田氏选择四皇子,在他看来还不如他选择苏扬更为明智。 四皇子那厮,像极了一个草包。 苏扬没想到,仅仅用了这短暂的几天时间,城外的三方混战就变成了一对二。 现在的局势跟三国都不能说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老谋深算,善于隐忍的三皇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短暂的短兵相交,仅用了一战之功,他就成功的消耗掉了四皇子,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实现了半下场,手段堪称凌厉。 四皇子投奔二皇子这个局面,跟当年刘备投奔孙权,完全毫无差别。 孙权想用刘备的名成全自己,而刘备想用孙权的势庇佑他,双方各取所需。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是一场绝对的大胜。 但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那么好打了。 苏扬吃不住三皇子会怎么选,心中免不了的有些忐忑。 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用按部就班的打法。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要出意外了! 三皇子这个老银币,极有可能会选择利用二皇子,突破皇城。 擒贼先擒王嘛! 只要搞定了皇帝,袁弘慈和地方上的兵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苏扬觉得,如果他是三皇子,他一定会这么干的。 火药那么多,搞几个热气球,或者投石车,对城内狂轰乱炸就是了。 无差别攻击,哪怕是皇帝弄死了,随便栽赃嫁祸给谁。 譬如二皇子,这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背锅对象。 二皇子将弑君的罪名一背,三皇子再在背后给他来一刀,顺理成章的登基,完美呀! 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后脑勺,苏扬只觉脑袋好像不是自己的。 还说什么呢,是真头疼。 “不行,得去见见皇帝!”苏扬原地踱了两步,转身朝着广安门的城楼走去。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不管三皇子会不会利用火药攻城,苏扬都必须将这个杀器给利用上。 万一三皇子真的会拿火药作为攻打皇城的手段,到时候也好有备无患。 以前他压根就不知道大宋对这个东西利用到了什么程度,但昨晚的爆炸他是亲眼目睹的,还是怪吓人的。 他还没有走上城墙,元公公就先一步寻了过来。 “苏将军可是要去觐见陛下?”元公公拱手为揖,笑眯眯问道。 苏扬点了下头,“可是陛下此刻不见下臣?” “那倒不是。”元公公笑道,“陛下正要找苏将军您呢,老奴就是正好撞上了,随口一问。” “那倒是巧了。”苏扬问道,“不知召回是什么事?” “哎,陛下昨日观城外之战,今日醒来之后就一直心有余悸,念念不忘。故召将军问策,询问克敌手段。”元公公毫不隐瞒的说道。 苏扬哑然失笑,他被昨晚火药的动静给吓到了。 看样子皇帝也被吓得不轻。 “陛下可是刚刚醒来?”苏扬随口问道。 元公公边走边说,“确实是方才苏醒。陛下今日龙体欠安,也许是心有所想,睡得一直不太踏实,时梦时醒。” “苏大人,稍后若是有空,不妨替陛下瞧瞧?” “不敢劳烦元公公费心,下臣自当竭力!”苏扬客气说道。 也许是因为眼下的局势,也也许是因为苏扬现在手握重兵。 元公公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第868章 被迫营业的发明家 元公公对苏扬的态度以前就挺好的。 但现在,好像更多了一些恭敬。 这是本不应该出现在元公公身上的一种态度。 他虽然是太监,但却并非是寻常的太监。 在这禁宫之内,他是当之无愧的大管家,权势滔天。 他以这样的态度对待齐王,那是正常的。 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苏扬,让苏扬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虽然他这个想法完全有些多余。 城楼上,皇帝眺望着城外,时不时就长吁短叹一声。 苏扬上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皇帝脸上的心事重重。 “陛下。”苏扬上前行礼。 “苏卿来了啊。”赵煊转过身来,轻叹一声,直奔主题,“昨晚朕未来得及细问,你确定昨晚那震撼全城的动静是火药造成的?” 苏扬轻轻颔首,“臣非常的确定!” 这怎么能够不能确定呢? 用滚油显然也造不成那么严重的动静。 在现有的条件下,火药是唯一的可能了。 也不太可能又有穿越者降临,还随身带着系统,甩手就是一颗小男孩吧。 “朕想了整整一天,可始终想不明白用来制造焰火之物,怎么能造成那么宏大的动静,昨天晚上朕感觉整个京城都好像被它给掀翻了。”赵煊说道。 苏扬解释道:“陛下,此物确实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甚至……能更夸张!” 赵煊不由有些失神,“还能更夸张?” “确实是能,但以我们现在的水平,想要做出来更夸张的比较困难。”苏扬说道。 火药确实是能做到很夸张的程度,但能不能做出来那是另一回事。 赵煊好像抓住了希望的绳索一般,忽然有些激动的问道:“既然苏卿对火药如此的了解,那可否有克敌的手段?朕的意思是如果朕那几个不肖的儿子用此物来攻城,你可有办法防御?” “臣以为能克制火药的,唯有火药!”苏扬说道。 为了避免再费劲口舌给皇帝去解释,苏扬索性直接以火药代替那些也许能做出来的爆炸物。 “唯有火药?”赵煊愣了一下,“可宫中火药储存仅有一些,皆是大祭之物。” 自火药诞生之后,它的用处就一直停留在烟花等物件上。 好像据说民间有人将火药运用在了武器上,威力还不错。 但朝廷一直并未重视。 苏扬说道:“陛下,不知臣能否去看一看具体的数量?” “也好!”赵煊颔首,“元公公,带苏扬去看看。” “喏!” 皇帝说的数量,苏扬心中的概念也不是很清楚。 到底有多少,只有他亲自看过才心中有数。 他以为真的没有多少,可当那扇仓库的大门打开之后,苏扬愣住了。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码的整整齐齐的一仓库大瓮,“所以,这全都是?” “是的,苏将军,全部都是。这是为来年的大祭所准备的,数量不多,仅有这些。”元公公说道。 苏扬:…… 一直有人跟他说大宋很富,和苏扬也没有什么太直观的感觉。 但最近他真的感觉到了。 大宋是踏马的真的富裕啊! 皇帝的宝库到底有多少个,苏扬不知道。 但据齐王说,他拉来的那十车东西不过是皇帝宝库中的九毛之一毛。 现在看看这些火药的数量,苏扬才发现他对于皇帝宝库的藏量还是严重的低估了。 是他单纯了! 占地将近两百个平方左右的仓库了,码满了大瓮,全踏马是装火药的。 就这,皇帝和元公公还一脸瞧不上的样子,一个劲儿的说只有一点,仅仅是为了来年大祭所准备的。 大祭苏扬没见过是什么样子的,但真的需要用到这么多吗?! 你们这是祭祀祖宗呢,还是准备炸死祖宗啊?! 有了六十万财富之后的苏扬,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很富裕了,京中的大富翁啊! 可现在才发现,他特么的就是一井底之蛙! 啥也不是! “元公公,你觉得这些是仅有一点?”苏扬觉得自己都快语无伦次了。 元公公一脸疑惑的说道,“确实是不多啊,因为这个东西宫中用到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并未有过多的准备。若是早知道,此物乃是战场上的一大杀器,陛下肯定会早做准备的,绝对不会仅有这么一点。” 苏扬:…… 行,你们都是大富翁,劳资啥也不说了。 说多了踏马难受。 “苏将军,不知道仅有这些可够?”元公公问道。 苏扬一脸遗憾的说道:“是稍微差了一些,但勉勉强强也能用一下。” “元公公,烦请禀告陛下,这些火药暂时由我来处置,待完成成品之后交由陛下检阅。” 时间紧迫,苏扬不准备再亲自去给皇帝解释这个东西到底怎么用的,又能制成什么样的物件了。 元公公颔首,“有劳苏将军,此事老奴自会向陛下禀告。” “好!”苏扬点头。 待到元公公离开之后,苏扬看着这满满当当一仓库的火药,陷入了沉思。 所以……土雷到底是怎么做来着?! 而且,这玩意儿现在正经来讲应该算是黑炸药吧。 要是能弄成炸药那玩意就踏马牛比了! 硝化甘油,苏扬倒是知道怎么来的,但……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又不会。 所以,土雷到底怎么做的?! 坐在仓库前面,苏扬面临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人生大迷茫。 这玩意他踏马真不会! 他有些后悔了,不应该把话说的那么满的。 现在想反悔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得,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也闹不明白!好歹也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拿过敲门砖的人,搞实验!”苏扬撸起袖子,决定先尝试。 这世间一起的创造物,皆是从无到有的。 他觉得以自己那浅薄的物理、化学知识,多捣鼓几次,应该会有结果的。 苏扬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可能会死在这玩意的手里。 虽然据说黑炸药这玩意儿的杀伤力好像一点也不大。 但看看昨天晚上那动静,炸死人好像也不是太困难。 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苏扬名庚子带人准备了一些东西,然后就毫无征兆的开始了闭关。 他先按照自己最简单的想法,准备了一个陶罐,里面灌上了火药和铁片的混合物,再加了一根比较粗糙的引线,用泥巴密封。 这个简易的东西弄起来一点也不困难,苏扬也完全是按照炮仗的样子去做的。 结果…… 试验的结果大出苏扬的意料。 爆炸的威力确实不大,可铁片依旧被炸的到处乱溅。 哪怕苏扬全副武装,连面甲都给整上了,可还是被无差别的攻击了。 那些铁片溅到身上,有点像是被拳头大的冰雹给砸到身上一般。 盔甲确确实实是无法穿透,可要是不着甲,就这么个玩意,绝壁能把人扎成刺猬。 就在苏扬身边负责警卫的庚子,被那么个小玩意吓得脸都紫了。 第869章 大型炮仗! “将军,这……是何物?!” 面向凶悍,那一脸络腮胡看着就挺扎人的庚子此刻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人类在未知的威胁面前,虽然心有恐惧,但强烈的未知欲也因此而爆发了。 但苏扬却有些卡壳了,他这个东西到底应该算是什么呢?! 他现在也有些搞不太清楚! 说是土雷吧,好像也不太像。 人家正经的土雷,应该是比这个玩意牛比一些的。 说是炮仗吧,可这玩意明显的要比炮仗厉害多了。 所以…… “这个东西是大一点的炮仗!”沉吟了片刻,苏扬说道。 它,也就配是一个炮仗! 显然就这玩意儿的位格,还有些配不上炸弹这俩字。 庚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就这么一个一炸轰隆一声,铁片乱溅,差点把脑袋都给带走了的玩意,是炮仗?! 炮仗,爆竹,他也玩过,哪有这么夸张?! “将军,这个东西应该不能算是炮仗吧?”他疑惑问道。 “不,它就是一个炮仗,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炮仗!”苏扬强调道。 他是有追求的,也是有要求的,不能含糊行事。 “怎么做的,你也看清楚了是吧?带人开工!”苏扬大手一挥,对庚子说道。 混合了铁片之后,这个东西的威力倒也马马虎虎,可以一用,量产。 前前后后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苏扬这个简陋的实验室就有了第一个成品。 瓦罐版大炮仗,正式投入使用。 无差别攻击类武器,能伤敌,也能炸自己。 看着转身又忙碌开了的苏扬,庚子连络腮胡上都好像写着迷茫和畏惧。 经历过刚刚那么一遭,他真不太敢弄这个玩意。 但很明显这是个不容反驳的命令,他能搞得搞,不能搞也得搞。 “那个……你们谁看明白将军方才是怎么做的?”庚子一脸心虚的问身边的将士。 将士们尽皆摇头,他们也被吓得不轻。 庚子一看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群废物,这么点事竟然都弄不清楚。” “所有人,火石,火折子,统统都收起来。” “第一步,找不漏水的陶罐,瓦罐。第二步,将断刀砸碎,好,就这样,先准备。” 说话的时候,庚子都能听见自己喉咙明显颤抖的声音。 …… 虽然苏扬的交代有些虎头蛇尾,解释了一半人就钻进他的仓库不见了。 但心态已经无比良好的皇帝能够理解。 他觉得见到叛军那么夸张的武器,苏扬应该也挺紧张的。 见到元公公再度折返回来,皇帝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如何?苏扬有没有什么办法?” “托陛下洪福,苏将军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他让老奴回禀陛下,接下来的几天,他可能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制作武器,请陛下耐心等待。”元公公说道。 “只不过……”话起了个头,元公公又打住了。 赵煊眉头一拧,“只不过什么?” 他现在非常厌恶听到这样的转折。 只不过,但是,可是,这些话一出来,一准没好事。 元公公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这个事的。 但看了眼皇帝有些不善的脸色,他只好说道,“只不过,苏将军好像忘记为陛下您问诊了……老奴觉得还是陛下的龙体为上,故……” “你闭嘴吧你,朕还以为什么事,朕的身体好好的,完全无碍,只是忧劳过渡罢了。”赵煊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既然苏扬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朕这心病自然就不再是什么毛病了。” “去,派人去苏扬那边守着,他有消息立马来告诉朕!” 元公公不敢反驳,连忙躬身应喏。 只不过他的人前脚刚派出去,后脚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做好了?!”赵煊震惊到几近失神。 元公公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点头,“回陛下,确实是好了。苏将军的亲兵还带来了一件成品,不过他们只是想让陛下您看看,并不能真的用。” “这是为何?”赵煊问道。 元公公解释道,“陛下,那位将士说,此物容易误伤,炸起来敌友不分。” “那踏马是个死物,又不是活人,怎么可能分敌友?必然敌友不分啊!”赵煊给元公公甩了一个蔑视的眼神,挥手说道:“扔城下去!” 元公公:…… “陛下,城外多百姓,这……”元公公忍不住劝道。 赵煊阔步走到了女墙边上,指着皇城外的民居说道:“朕每日在此地眺望江山,这城外到底是百姓还是叛军,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有投石车,就往那个地方扔。” “喏!”元公公再无反驳的理由,连忙应下。 东西是庚子亲自带来的。 此刻,他站在城楼上,心里忐忑的一批,慌乱到手心里全是汗。 这事他禀告过苏扬了,可他那位心跟天一般大的主将啥也没考虑,甚至连他们做的这东西到底合适不合适也没问,直接就挥手让他来了。 苏扬能心大,可庚子真的是大不起来。 站在他不远处的人是皇帝啊! 而他手中的这个玩意,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轰的一声,然后铁片乱溅。 万一他拿着拿着,忽然间就…… 庚子已经看见了自己全家被集体送到菜市口的场景。 心中百转千回,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想了一圈的庚子,看见元公公从不远处而来,眼中瞬间充满了希望,他双手捧着那个坛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公公,末将现在可以走了吧?这个东西真的太危险了!” 元公公面带愁绪,“你现在还走不了,陛下想听个响!” “啥?!”庚子一紧张,扯着嗓门方言直接飚了出来。 元公公宽慰一笑,“这位将军不必过于紧张,陛下想让将军将此物用投石车扔到城外的叛军营地之中。这城外有几处民居,屯着叛军的探子。” 庚子一听,顿时就急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公公,卑职真不敢保证这个东西什么时候会炸,也许我们刚刚点燃的时候,这东西轰的一下就炸了,然后铁片乱溅,一不下心就会要命的。” 这话说的让元公公顿时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问道,“你们之前点的时候多久才炸的?” 庚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很谨慎的说道,“那个倒是蛮久的,好几个呼吸呢。可公公,万一这一次不一样呢?万一时间忽然间变短,真的会出事的。” “苏将军如何交代的?”元公公又问道。 “将军倒是什么话也没交代,就让卑职来了。”庚子如实说道。 元公公一听,心中便有数了,对庚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准备吧。” 庚子:??? 所以我说了半天,就把自己给吓唬到了? 你们怎么能完全不当回事呢,这玩意真挺吓人的! 第870章 让齐王听个响! 庚子怎么可能拗得过皇帝呢,尽管他内心真的怕的要死,但也只能依令行事。 投石车很快就准备好了。 全副武装,脸上也戴了面甲的皇帝也准备好了。 但……庚子还没有准备好。 他看了一眼孤身一人,又站的距离投石车特别近的皇帝陛下,开口劝谏道,“陛下,您要不然还是让金吾卫在前面组个人墙,或者陛下您站的稍微远一点。” “动手,哪来那么都废话!你不是说铁片扎了苏扬一身都人没事吗?既然他能无碍,朕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赵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他有些瞧不上苏扬的这个亲卫,这什么鸟胆子,太怂了。 苏扬都没有准备换的亲卫,皇帝倒是想做主给苏扬换了。 庚子被骂了一激灵,哪还再敢有什么废话,连忙小心翼翼的将那大号炮仗放在了投石车上,准备点火。 其实他的心里真的是老怕了,点火的时候那手都是抖的。 “你们听我口令,这火点上去,立马扔!”庚子看了看负责掌控投石车的禁军将士,再度叮嘱了一句。 “喏!”将士们的态度还是蛮好的。 他们看庚子这么紧张,其实自己也紧张。 庚子小心翼翼的将火折子凑到了引线上,然后瞬间后退,大吼一声,“放!” 早就蓄势待放的将士,一锤子就干了下去。 咻! 刚好一个人可以抱起来的瓦罐,乘风破浪朝着城外飞去。 一群人立马移步,尤其是皇帝,一个箭步就到了女墙边上,然后伸长了脖子冲着瓦罐坠落之处看去。 轰! 在即将落地,还尚未落地的时候,瓦罐就炸了。 瞬间漫天烟尘,即便是在城墙上也能听见那咻咻咻乱溅的声音。 皇帝几乎是本能的将脖子往后一缩,他现在才意识到苏扬的那个亲卫那么小心是真的,这玩意还真挺吓人。 就那么大个瓦罐,炸开之后几乎完全覆盖了那座两进的院落。 里面的人鬼哭狼嚎的声音顺着风声,都传到了这城墙上来了。 “苏扬,真乃神人呐!” 赵煊望着这一幕,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就这么一个瓦罐,可能弄不死太多的人,但若是来上几十乃至几百个,赵煊觉着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需要怯弱。 只需要先狠狠的炸他们一轮,绝对能在瞬间就击退他们的士气,让敌军大乱。 此时再只需一个掩杀,稳操胜券。 有了此物,赵煊忽然间对对战北莽有了十足的底气。 儿子可以慢慢打,但北莽刻不容缓! “元公公啊,你敢相信,这就是苏扬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做出来的东西?”赵煊难以置信的说道,“朕又涨了一回见识。果然,多么驳杂刁钻的事情到了苏扬的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心中大受震撼的元公公,也对苏扬现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陛下愁到都睡不踏实的事情,他仅仅只是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陛下,老奴方才听那位将军提及,好像这仅仅只是苏将军的初次尝试,他正在做更好的,威力更大的!”元公公说道。 “苏扬真乃朕之子房!”赵煊再度感叹道,“有此物,朕已知足,克敌的手段已是有了。若是苏扬能做出更好的,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你说,苏扬立此大功,朕该如何赏赐他呢?” 苏扬升官发财的速度,现在让皇帝都有些为难了。 并不是赵煊觉得苏扬升的太快了! 而是他觉得苏扬立得功劳太大了,按部就班的赏赐,首先他就不满意。 可若是不按部就班,而是打破常规赏赐,他实在有些想不出来该如何给苏扬赏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就在这时,齐王风风火火的闯了上来。 “王兄来的有些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啊。”赵煊此刻心情极好。 他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得意洋洋的给齐王炫耀道,“苏扬用火药造出来了一个大杀器,有此物,我大宋将再也不惧北莽,甚至可以犁庭扫穴,横扫北莽这群蛮子!” 齐王仰头看了看天,然后又看了看皇帝的双手。 大白天,没喝酒。 陛下为何疯言疯语?! “陛下,你就别开玩笑了,我知道苏扬的本事确实是不小,但也不可能这么夸张吧?仅仅只靠一件武器,就能将北莽犁庭扫穴,那臣这些年岂不是在边境白待了?”齐王笑说道。 这事他会相信吗? 他一个字都不信啊! “来,王兄你过来看看!”赵煊激动的指了指城下,“看到那处民居了,那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几十个叛军,就是苏扬所造之物造成的。以投石车打出去,轰一下子,就这样了。” 齐王探头看了看,眉头瞬间狠狠拧了起来,“苏扬这个混蛋草菅人命,他怎可对百姓下次恶劣手段!” “这是朕下令打的,那是叛军的探子!”赵煊黑着脸说道,“朕这些时日一直在这城墙之上,这外面的民居之中,那些是真正的百姓,那些是叛军的探子,朕看的清清楚楚。” 齐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陛下恕罪,臣不知内情。” “不过,真的只依靠一件武器就能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赵煊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齐王,冲庚子喊道:“那个谁,再去弄一颗过来,让齐王亲自看看,听个响,朕给他解释不清楚了。” “喏!” 庚子高应一声,立马就下了城墙。 有了刚刚的经验,他现在的心态已经非常的平稳了。 齐王也要听个响,听! 很快,一颗全新的大号炮仗就被送了上来。 在皇帝点头之后,庚子熟门熟路的点火放炮。 咻! 砰! 还是刚刚那个民居,同样的动静再次上演了一遍。 这一幕,让齐王的嘴巴不受控制的渐渐大张,表情有些呆滞。 “这……” 好半晌,他才悠悠回过神来,“苏扬是怎么做到的?此物,乃是绝对的守城一大利器!” 赵煊傲然说道:“怎么做到的,给你说了,你肯定也想不明白。如今,你可相信了?” 齐王讪笑,“这都眼见为实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虽然此物好像杀敌一般,但恶心人,重伤敌人的士气,绝对是一流的。” 赵煊点了下头,“王兄看的还是真切,不过这只是苏扬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做出来的比较粗浅之物,他还在改进。” 齐王双眉瞬间提的老高,“小半个时辰?!” “是小半个时辰,很难以置信吧?”赵煊嘚瑟的看起来这个东西像是他自己做的一般。 也就是他是皇帝,要不然他这个嘴脸,可能容易挨揍。 “正好,王兄帮我想一想,苏扬立此大功,当如何赏赐?”赵煊顺势问道。 苏扬献上了这么一个神器,让赵煊对大宋的未来,瞬间充满了信心。 他要大干一场! 第871章 人生一大乐事 苏扬这个孽畜又升官了。 齐王的内心是有点小不爽的。 他就不明白,这个不干正经事的小孽畜,命怎么就那么好。 骗走他闺女不说,还步步高升,隔三差五就升官,简直跟踩了登天梯似的。 “陛下,以臣之见加金吾卫上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如何?”齐王说道。 但他一说,皇帝就直摇头,“不行,不行,太中规中矩了。苏扬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仅仅只是官升一品,朕都看不下去。” “可是,陛下这都已经很快了。以后苏扬指定还会立功的,到了那时,臣担心陛下会赏无可赏!”齐王劝道。 他这话说的很满。 可不管是皇帝还是齐王,都觉得这话没有任何的问题。 苏扬以后一定还会立功的,这一点根本不需要去怀疑。 皇帝大概算了一下,以后好像还真有可能给苏扬赏不了。 现在苏扬的官职已经快顶天了,再上一步就是宰相,他能赏的可就真只剩下爵位了。 其实爵位反倒还好赏,这个升起来比官职可难多了。 寻常也不会给臣子赏赐爵位! 但凡赏赐爵位,那就必然是大功。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将伯爵许诺出去了,还给苏扬承诺了亲王之位。 这几乎就是一步顶了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后好像还真不太好赏赐了。 齐王见皇帝还有些犹豫,便再度劝道,“陛下,虽然如今朝廷仅剩半壁江山,赏赐臣子也的的确确可以随意一些,对有功之臣多一些优待。但臣觉得还是应适当的控制一下,不可过于离谱。” 皇帝没好气的盯了一眼齐王,“你别在朕的面前嚼舌根子了,朕既然敢这么赏赐,那自然是看重苏扬,信任苏扬。哪怕朕驾崩之后,苏扬欲行谋逆之事,朕也是认的。” “朕的后来者若没有办法驯服苏扬这个能臣,这皇位活该被抢!” “你与苏扬还是翁婿,怎么就失了公道之心呢?人苏扬对你也不差,你何必老是如此。” “不是朕说你,王兄,你如今这个想法,很离谱!” 齐王:…… 他怎么了?! 他说的这些话难道不公道吗?! 齐王人有点懵比,他张了张嘴刚要辩解一下,却又听皇帝说道:“女大不中留,你身为父亲当明白这个道理,朕若是整天如你这般想事情,朕那么多的女儿,那些驸马估计早被朕给砍光了。” “实在是王兄你下手够早,要不然苏扬这个驸马朕要定了,让公主下嫁都可以。” “你那点小心思,朕清清楚楚的。” 齐王:…… 虽然他心里承认皇帝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他嘴上并不想承认。 劳资疼女儿有错吗? 一点错也没有! 况且,他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是一群女儿。 如果他也有十来个闺女,他也绝对不会有这些想法。 “你怎么不说话了?”皇帝扫了一眼齐王问道。 齐王:…… 让他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陛下不是将臣说的话,都全部说完了嘛!”齐王不悦的嘟囔道。 赵煊轻笑,“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毛病得改。齐王妃都没有你这样的娘们心态,你既然疼爱小若惜,就不能阻碍她的幸福。” “你忘记那天小若惜的样子了?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呢!” “你想想,一边是自己的父王,一边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你让小若惜怎么选?” “打仗你有手段,可朕算是看出来,你处理这些事情,那就是一个十足的莽夫。” 听着皇帝的说教,齐王直接想封闭五窍。 他算是发现了,自打苏扬开始为皇帝调理身体之后,精神日渐良好的皇帝不但话密集了,还爱管闲事了。 搁以前,皇帝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这点小事,跟他嘚吧嘚这么久。 还是以前的皇帝好,现在的皇帝,让齐王这个臣子觉得有些费臣子。 “陛下,臣明白了,明白了!”齐王心中那叫一个苦涩啊。 “朕希望你真的明白了,不要嘴上说着明白,心里却又是另外一个主意。朕给你说的这些那都是肺腑之言,非常实际的,你说你因为舍不得闺女,而天天觉的苏扬不顺眼,这算是哪门子事是吧?”皇帝苦口婆心的说道。 “苏扬飞黄腾达那是迟早的,也是必然的。你现在是让小若惜难做,日后,那就是让朕和小若惜两个人都难做。好好做个人,不要想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心思现在实在是有些扭曲。” 齐王:…… 他的一句话迎来了皇帝的千言万语,这让齐王的内心一点点接近崩溃。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陛下,臣受教了!真的受教了!”齐王连连拱手,不耐烦和崩溃完完全全的写在了脸上,再让皇帝说下去,他感觉他都要造反了。 而他这略显敷衍的态度,让皇帝也心生不悦。 “你看看你这个态度,朕仅仅只是说了两句,你竟然就已经不耐烦了。朕这是为你好,王兄,朕可真的不是害你!” 齐王:??? 他的内心彻底陷入崩溃。 他想大吼一嗓子,让谁给他来把刀。 皇帝不敢杀,他敢杀自己! “行了,既然你都这么不耐烦了,朕也不难为你了。但朕的这些话,朕还是希望你能够真的当一回事,我大宋能在危难之时,摊上苏扬这么一个能臣,当真是不容易的。”皇帝拍了拍齐王的肩膀,表情有些惋惜,有些幽怨。 齐王的瞳孔渐渐无神。 他真的想给自己来一刀! 皇帝确确实实是把话都给说完了,而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个奸佞。 而且还是没有反驳余地的奸佞。 “陛下,臣没有什么不耐烦,陛下这番话让臣犹如醍醐灌顶,脑子瞬间一片清醒。臣的的确确对苏扬是有些过了,臣当深思,当引以为戒。”齐王深吸一口气,强行提起一股精神,对皇帝说道。 他是战场上的猛将,是能敌人畏惧的杀神。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上,因为皇帝的言辞而失了阵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王兄当真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并在以后引以为戒,就还是朕的好王兄。方才朕还有些担心,若是王兄一意孤行,朕该当如何呢!这样,最好,最好!”赵煊说的语重心长,完全一副对齐王掏心掏肺的样子。 但他的这一句话,让齐王的心态再度崩了。 那经典国粹都在嘴边翻滚了! 如果站在他面前巴拉巴拉说教不停的不是皇帝,那涌动在舌尖的国粹,他早就已经招呼出去了。 什么个意思,我觉得自己没错,你皇帝连我这个兄长都不认了?! 还一意孤行,我啥地方一意孤行了? “臣遵旨,臣告退!” 齐王低头,拱手,转身直接走。 这地方他觉得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刚好皇帝这话差不多也能当个收尾,可以溜。 眺望着齐王远去,皇帝一下子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笑的前仰后合的! “人生一大乐事啊!发现的晚了!” 第872章 定赏 哪怕是在赵煊皇权正盛,总揽朝政之时,他也很少当面训人。 那时候他想对付哪位朝臣,表面上甚至连一丝的不悦都不会表现,背地里往死里捅刀子。 可今日在齐王的身上,他忽然间发现了新大陆。 也发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 这一通言语上的压榨,让他的心情很是愉悦。 但很快,他就又郁闷了。 到底如何给苏扬封赏,还是没有定下来。 “元公公,你觉得该如何为苏扬赏赐?”赵煊看了看周围的人,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在了这位跟随了他数十年的老太监身上,这老东西的话,有时候比大部分的朝臣更可信。 元公公面带嬉笑,“老奴不敢妄言!” “朕让你说你就说,何必支支吾吾,不知所云。”赵煊抬手从宫娥的手中接过那个造型飘逸的酒壶,对着壶嘴就饮了一口酒。 今日之事,当浮一大白。 元公公微微低着头,说道:“既然陛下有旨,老奴就斗胆妄言了。” “老奴觉得齐王殿下的建议十分中肯,苏将军可暂为金吾卫上将军,银青光禄大夫。” 赵煊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元公公,“你也跟苏扬有嫌隙?” 元公公立马否定,“陛下恕罪,老奴怎么会与苏将军有嫌隙!老奴只是觉得苏将军在官阶上若是稳扎稳打的来,不管是对苏将军,还是对天下人而言,都会好一些。” “虽然苏将军这一次立下的功劳确实是很大,但陛下……您忘了齐王曾经的功劳吗?” 赵煊闻言忽然沉默了下来。 齐王这些年御守边疆,为大宋确确实实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且,他有数次力挽狂澜,击退了已直入大宋腹地的北莽军。 平心而论,齐王那几次的功劳,一点也不比苏扬这一次立下的小。 “若与齐王相提并论,苏扬迁金吾卫上将军,银青光禄大夫,确实已经可以了。但今日不同往日,齐王的身份,也非苏扬可比。”赵煊说道。 “是的,陛下。”元公公轻轻颔首,“但陛下您忘了当初一部分臣子对齐王的攻讦了吗?” 赵煊再度沉默了。 元公公的这一番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点。 曾经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瞬间涌上了皇帝的心间。 齐王是什么样的人,身为胞弟的皇帝比朝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曾经在他的计划中,他与朝中坐镇天下,而齐王御天下兵马,收大宋国门。 可就是那些该死的东西,他们轮番攻讦,用层出不穷的手段攻讦齐王。 哪怕齐王只是立了一点小功劳,赏赐稍微逾矩,都会引来他们的群起而攻之。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不得不选择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齐王的权利。 元公公见皇帝沉默,趁机接着说道:“陛下,当此危难之时,朝廷不可再陷入混乱!” “现在,他们没有胆子乱!”皇帝冷哼了一声,“他们在这个时候若是还敢行那苟且手段,眼红别人的权利,做那小人行径,朕不介意这城墙之上多几颗狰狞的脑袋。” “天天嚷嚷着什么侠以武犯禁,以重重理由压制武将的权利,一个个恨不得将天下兵权分成几十块捏在自己的手里。” “可我大宋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呢?又在什么地方?!” 元公公没有强行劝谏,只是低声说道:“请陛下三思!” 当了几十年的奴才,元公公对于说话已经拿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不该说的话,那怕是一句他都不会多说。 尽管他很清楚,那些文官可并非仅仅只是文臣那些简单。 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一尊尊与大宋几乎同样悠久的门阀、地方大族。 在世道开始混乱的时候,朝廷更要笼络住这一批人,避免他们自立阵营,致使天下分崩离析。 可这些理由,他终究还是没有说。 气话说过之后,皇帝却又沉默了。 “你的意思朕清楚,权衡,制衡!”皇帝略有感慨,缓缓踱了两步,双手扶住了城墙。 有风徐徐而来,带着城外支离破碎的焦味,和淡淡的臭味。 赵煊也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脏乱引起的臭味还是尸体的臭味。 但总之,这个味道让赵煊感到愤怒,感到恶心。 还有些无力…… “每年这个时候,整个京城都飘散着瓜果的香味,那些树上长着各种各样的果子,在这个时节都熟透了。”赵煊信手指向了城外,“你看看,多么的离谱,战争让瓜果都不见了踪影!” “朕的子民们,连吃果子果脯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帝的话题跳跃的有些离谱。 但元公公懂皇帝的心,也明白皇帝这番话的意思。 “谈什么权衡,以前他们没得选,现在你看看这城外,他们有的是选择的机会!”赵煊冷笑了一声,“朕的这个儿子,个个见机揭竿而起,他们在造朕的反啊!” “他们都是那群世家门阀可以选择的目标,可以辅佐的对象。” “若朕猜的没有错,他们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做好选择!” “你说朕还需要顾忌他们吗?” “现在朕更希望顾忌苏扬一人,用他的屠刀,把朕这天下好好的洗洗!” 元公公豁然抬头,震惊的看着皇帝。 他没有想到在皇帝的心中,竟然藏着这样的打算。 血洗天下门阀,这是何等恐怖的谋划。 蓦的,元公公忽然间响起了一桩陈年旧事。 那是皇帝刚刚继位之时,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天下门阀,重用寒门士子。 结果……丝毫不出意外的,皇帝这件信心满满的壮举,很快就被夭折了。 从那之后,皇帝就一直寻找和寒门与门阀的权衡之术,再不提彻底打击之事。 赵煊手掌轻轻拍在了城墙上,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中肯,苏扬便暂为金吾卫上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吧。” “撕破脸的方式有很多种,像个莽夫一样直接撕破脸是最蠢的。” “待朕榨干了他们,再将他们一脚踹开,岂不是更好?” 元公公立刻奉上万年不变的马屁,“陛下圣明!” “朕一点也不圣明。”赵煊摇头道,“朕若是圣明就应该早点重用苏扬的,他一定能给朕省很多的事,朕的江山兴许也走不到这个地步。” 元公公面带微笑。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皇帝三句话就不离苏扬。 他也承认,苏扬的的确确是真的很厉害。 但他总觉得,皇帝现在好像对苏扬有些过分的宠信。 不,好像还有些……崇拜的感觉。 虽然元公公觉得这个想法很离谱,可他看着皇帝眼中闪烁的光芒,他实在又很难否认这样的直觉。 第873章 银青光禄大夫 苏扬的赏赐经过一波三折,终于定了下来。 当元公公双手捧着圣旨,身后的小太监端着一大堆的东西到苏扬面前的时候,其实苏扬是有些懵的。 整整两天的时间,他把自己按在这个不大但也并不小,暂时充作实验室的房间里,整个人都给整魔怔了。 两天,苏扬算是很成功的达成了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成就,但就是真的挺费人的。 “元公公,陛下怎么又给我升官?”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苏扬,疑惑问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又给他升官了呢? 他最近好像也没有干什么大事,立什么功劳。 但这话听在元公公的耳朵里,简直就跟侮辱他不是男人一样的程度。 太过分了! 什么叫又给他升官了,关键你还不知道你怎么升官的! 这话问的,实在是过于离谱。 “苏将军可真的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升官呢?”元公公嗔怪道,同时拿眼珠子疯狂斜苏扬。 苏扬依旧是彻底一脑袋的雾水,他细细回忆了一下,他最近干的事情,好像应该还没有达成升官的成就,难不成是陛下看他矜矜业业,心情一好,就给他赏赐一个官玩玩? 也许这可能真的就是正确答案。 “不瞒元公公,这两天搞这个烟花爆竹,真快把人给折腾傻了,我是真不知道陛下因何于我赐官进爵。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臣遵旨!”苏扬很干脆,纠结什么升官的原因,只要升官那就是好事,接着。 元公公都被气乐了。 他就挺疑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苏扬这么的欠揍呢。 这答案你自己不都说出来了嘛,还说不知道。 若不是他还算勉强清楚苏扬的为人,元公公都要忍不住怀疑苏扬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在恶心他了。 “可不就是因为苏大人你的那大炮仗嘛,陛下亲自试了,炸起来宛若天女散花,杀伤力惊人。陛下大受震撼,君心大悦,擢升苏将军金吾卫上将军,赐银青光禄大夫。”元公公笑呵呵说道。 苏扬一愣,他急忙追问道:“陛下亲自试的?哪个让陛下亲自试的?哪个东西很危险!” 他做的那个东西他很清楚,炸起来真的六亲不认。 万一皇帝炸出点毛病出来,他恐怕真的就要……造反了。 “苏将军不必担忧,并非是陛下亲自动手,而时间将军麾下那位亲卫将军动手,炸给陛下看的,陛下完全无碍。”元公公说道。 苏扬悄然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问题。 要不然,接下来的事还真不好收拾。 经元公公这么一提醒,苏扬终于想起来了。 好像前日庚子因为这个事来问过他,当时他正在琢磨怎么才能弄出来炸药,然后做个没良心炮,根本没多想,就很敷衍的来了一句,陛下要看,就让陛下看好了。 如今想来,还好没出什么事故。 要不然,那就是完犊子! 说不定那一炮炸下去,他除了辅佐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的赵艺弘,就只能自己造反了。 “苏将军,接旨吧。”元公公双手将圣旨递到了苏扬的面前。 苏扬这副嘴脸,让元公公连圣旨都不想念了。 他得赶紧回去冷静冷静,免得被这混蛋给气到。 “臣叩谢陛下隆恩!” 苏扬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了圣旨。 从文臣变武将的好处就是,下跪的时候双膝变单膝了。 不过,他现在好像是文武兼备。 元公公留下一堆的东西走后,苏扬打开了圣旨。 仔细看完之后,他激动的眉毛都差点起飞了。 金吾卫上将军,大宋真正的实权将军,正二品武将。 如果是他所曾经在历史书上学过的那个大宋,金吾卫上将军这个官阶就没什么鸟用。 那个历史上的金吾卫上将军就是个环卫官,无执掌、无定员。 名字高大上的不行,但手里没实权,为武散官加阶。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给宗室有点身份的人,让他们去领俸禄的,或者是武将的赠典。 但在现在这个大宋,这个官职的分量可一点也不轻。 正二品的武将,几乎执掌整个京畿所有的兵权。 虽然说在现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这个官阶和加官没有什么区别。 可在和平时期,这个官职非皇帝真正信任的人,不得担任。 齐王就曾为金吾卫上将军! 而除了金吾卫上将军之外,他还加了个文散官银青光禄大夫。 这个散官也不是什么人想加就能加的,也属于稀罕货色。 历史上,高阳公主就是没能让房遗爱继承房玄龄的银青光禄大夫,李世民非要给房遗爱他哥,这两口子一怒之下就造反了。 在大宋,金紫光禄大夫和银青光禄大夫的分量和盛唐差不多。 而文成当道的国朝,这两个加官的分量,还要翻倍。 若是天下没有乱起来,就苏扬加官银青光禄大夫这件事,绝对能让满朝文武狗脑子都打出来,争个十天半个月绝对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 但现在嘛,这个加官苏扬默默的装兜里就行了,连个炫耀的人都没有。 那几个在皇城里苟延残喘的家伙,估摸着也没人敢跑来找苏扬的不是。 “兄长,听说陛下又升你的官了?今日当浮一大白,当贺!”王朗和楚项闻风而来。 苏很郑重地的合上圣旨,“你们两个鼻子倒是灵得很,确实是加官了,不过贺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忙。” “兄长何必如此匆忙?也不耽误一顿酒的功夫!”王朗劝道。 苏扬脸上的笑容淡去,“你别说,还真就紧张这一顿酒的功夫,你也看到人家那巨大的烟花了,炸起来寸草不生呐,我们的将士若是陷在那样的陷阱里,你觉得还有活路吗?你说说,这让我如何能不紧张?” 王朗眼帘,“可我觉得兄长还是应该适当的休息一下,你把自己关在这个小房间里都已经三天了,吃喝都在里面,长此以往,我实在是有些担心兄长的身体。” 苏扬轻笑,“我的身体挺好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在这里煎熬一些,稍微遭点儿罪,若是真能让我折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我将能挽救无数将士的性命。” “和将士们的性命相比,我这点辛苦又能算的了什么?” “都回去吧,该干嘛抓紧干嘛,将士们的操练不可松懈。” 楚项摇头轻笑道,“我这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就要被赶回去了。” “既然来了,那我多多少少也得整两句,那就恭贺大人高升吧。” 苏扬无奈的笑了笑,“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该忙什么忙去吧,我也还忙着呢!” “喏!” …… 而就在苏扬享受加官进爵这一刻之时。 一个意料之外之人,忽然出现在了皇城外,请求面见陛下。 第874章 乱臣贼子 “荀正?” 听到将士的汇报,赵煊也有些意外。 旋即,他嘲弄的对左右说道:“过了这么多天,朕的左相看样子终于想起来,这皇城里面还有朕这样一位大宋的皇帝了。朕还一度以为,他已经拥立了新君,做了新的宰相呢!” 齐王毫不留情的直接来了一句,“陛下,也许……他就是代表新君而来的呢!” 赵煊:…… “你要是实在不会说话呢,就少说点。”赵煊愤懑说道,“朕是没想到吗?朕是在骂荀正那个老混蛋。” 齐王轻轻点头,“陛下说的没有错,臣其实早就看出来那老东西不是个东西,的的确确是个老混蛋。” 赵煊:…… 直到这个时候赵煊才反应过来,他这位王兄好像是在故意针对他。 这家伙绝对是因为被他给训了一顿的时候,来找场子来了。 难怪语气一直怪里怪气的。 想明白原因,赵煊忽然间有些想笑,还真不愧是他的王兄。 “王兄,你若是将你这记仇的本事放在战场上,我想敌人一定会闻风丧胆的!”赵煊含笑故意说道。 齐王也没有什么尴尬的,堂而皇之十分坦然的就接受了这个说法,“陛下明鉴,臣在战场上的确很记仇,虽然不至于让敌人闻风丧胆,但北莽听见臣的名字还是会退避三舍。” 赵煊被这一菊花,一下子就给整抑郁了。 “看看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哪有什么大将之风?”赵煊无语的骂道。 齐王立马一脸无辜的回应道,“陛下,臣只是答陛下所问,怎敢对陛下阴阳怪气。” “你这死不承认的样子,倒的确有几分大将之风。”赵煊真的是被整无语了。 他赌气一般,抬手喊道:“让荀正上来!” “喏!” 明智的赵煊决定不再在齐王的身上自找没趣了,就这些毫无用处的话,若是再说下去,他敢肯定齐王跟他说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说得完。 这就是典型的扯皮。 越扯越扯不清。 而齐王呢,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不,曾经也许会稍微怕一点。 但在他罢去齐王的军权,又反复放低姿态之后,这家伙就无所顾忌了,所表现出的样子,完全就跟他们小时候似的。 别说是骂他了,打他都有可能。 在赵煊打住之后,齐王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好像也见好就收了。 在赵煊的旨意下去后不久,荀正就孤身一人走了上来。 他好像还是曾经那个样子,战乱似乎并没有让他发生任何的一点变化。 完完全全依旧还是那个忠臣的模样,儒雅,随和。 看着荀正这个样子,赵煊心中蓦的就窜出一股杀意来。 这一场动乱,让他这个皇帝都有些不成人样了。 结果,他的左相,音容相貌竟没有丝毫的改变,姿态依旧是那么的从容。 “今日这风也不见多大,竟意外将朕的荀卿吹到了这城楼之上,着实让朕感到无比的意外,看到朕还好端端的活着,荀卿是不是挺遗憾的?”赵煊笑眯眯的看着荀正,可言语如刀。 “臣惶恐!”荀正缓缓跪倒在地。 赵煊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荀卿就不必如此姿态了,这些事皆是你我心知肚明的,有何必做这些没用的表面文章呢?放心,朕也不会杀你!” “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荀卿也曾为朕立下不少的功劳,这点面子,朕应当给你。” 荀正默默跪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很难瞧的出来,他现在是来认罪还是来谈判的。 “老臣,谢陛下仁慈之念。”荀正微微俯首,缓缓说道,“臣入了这扇门,便没有想着还能自己留一条活路。” 赵煊清冷一笑,“朕以为朕的左相是绝对了解朕的,也应清楚朕的手腕,你怎能对朕有如此大的误解呢?既如此,朕是不是应该满足荀卿的布置?” 荀正默不作声。 他的表现看起来完全就像是超然物外的姿态。 但这样一副姿态,让赵煊无比的恼火。 虽然他居高临下,但在气势上,他竟然隐隐不如这个老东西。 恍惚间他竟然有一种这老东西是皇帝,而他才是左相的错觉。 “直说你的目的吧。”赵煊亦不想再多言。 面对荀正这个老狐狸,曾经他就时不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现在嘛,更加的明显了。 “老臣,请陛下禅位!”荀正毕恭毕敬的一个头磕到了地上。 赵煊一愣,嘴角挂上了讥讽的笑意,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让朕禅位?好啊!”赵煊大喝一声,“你准备扶持谁上位呢?” “三殿下德才兼备,智力过人,有处世之手段,又有驭下之方略,眼界宏大,行事有矩,老臣以为他应是我大宋最佳的承继者,助我大宋涅槃重生。”荀正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有力,好像生怕赵煊耳背听不清楚似的。 赵煊嘴角的讥讽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渐渐扩散到了他整张脸上,“荀卿啊,你的眼光朕一直是非常信任的,既然你选择辅佐老三,那自然是有你的道理。” “可是朕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选择抛弃朕呢?朕这个皇帝,可是令你很失望?” 荀正微微抬头,“陛下不该纵容孙氏坐大的!” “颍川荀氏难道是小门小户?”皇帝反问道,“不必用其他的理由来搪塞朕,在朕看来,都是一样的。只是尔等荀氏行事狡猾,常行狡兔三窟之事,看着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你用这样的理由来应对朕,着实令朕无比的失望。” “朕不妨再多问一句,你拥立老三为帝,可想好如何对付长驱直入而来的北莽贼子?” 荀正思量了片刻,似乎是在是决定到底要不要跟皇帝吐露实情。 过了大概二三息的时间,荀正说道:“三殿下这些年在地方上养了不少真正的精兵,在北莽长驱直入而来的时候,有一支兵马已翻越荒无人烟的戈壁,越过雪山,直入北莽王庭。” 赵煊轻笑了一声,“这便是苏扬口中的换家打法吧,你就不担心京畿守不住,而远征大军毫无斩获?” “臣对兵法韬略一知半解,但深陷三殿下此计可成。”荀正说的无比自信。 但也有可能是,他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只能拼尽全力孤注一掷。 赵煊点了两下头,“老东西,滚回去吧!” “朕不会杀你,朕要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朕,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乱臣贼子!” 第875章 皇帝的拳脚 虽然这场天下大乱,是因二皇子和孙氏而起。 但在赵煊的心中,他对其他几位皇子和荀正诸人的痛恨,远远大于二皇子和孙氏。 一个兴兵造反的逆贼,原本是可以在短时间内,以雷霆之势火速扑灭的。 是其他的皇子和荀正这样的老臣趁势作乱,致使局面到了如此混乱,百姓民不聊生的地步。 他们,都是乱臣贼子! 荀正并没有真的退下,他依旧面色平静的看着皇帝,“陛下哪怕是有补天的手段,臣也不觉得您还能拯救大宋了。如今,能力挽狂澜的,仅有三皇子。” “臣请陛下保留身为帝王的最后尊严!” “禅让只是让陛下舍下权利,颐养天年!” 赵煊忽然抬腿,照着荀正的脸就是一脚,“滚!” 这一脚,属实是大大出乎荀正的意料,他被踹的连风度都没了,脑瓜子嗡嗡的。 额头触地,还蹭破了一块皮。 他翻起来后,竟然苦笑说道:“这一脚,臣甘之如饴。” 赵煊听见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朕想留着你这双眼睛好好看看,朕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喂狗!滚!” 悍然抬腿,赵煊又是一脚招呼在了荀正的面门上。 这一脚,好像为赵煊打开了新世界的打门。 他忽然觉得打人无比的舒爽! 然后,他一脚接着一脚的招呼在了荀正的面门上,招招精准。 没有一脚落在其他的地方,全部呼在了荀正的脸上。 那个儒雅的老头,转瞬间就不成人样了,鼻青脸肿,鼻血肆流。 “扔出去!”打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身心舒爽的赵煊抬手喝道。 这小半个时辰的折磨,年事已高的荀正直接昏死了过去。 虽然不至于要命,但肯定能让他在床上好好躺个几天。 …… “陛下把荀正给打了?” 吃饭的时候,苏扬听到这个消息都给惊到了。 王朗绘声绘色的说道:“陛下今日老狠了,那手下的,我听着都觉得惨,差点把荀正那张老脸都给踹没了。” “他本来就已经没脸了。”苏扬轻哼了一声,夹了一块鸡肉送进了口中。 “荀正为相,素有贤名,天下皆认为他乃是大宋真正的贤相。” “可看看他现在干的事情,不过也是狼子野心之辈罢了。” “成王败寇,这史书终归是胜利者写的。” 曾经,苏扬也勉勉强强算是左相一派。 对这个老头,他曾经可是真的很信任。 但了解的越深,苏扬才发现,这个老家伙不是真的贤明,他只是藏得够深。 王朗点了下头,“可是……兄长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败了呢?” “我们败不了!”苏扬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对于这个答案,王朗是真的不敢苟同。 “兄长还是要给我们留点后路的好。”他闷声道。 “有精兵强将,就是我们最宽的后路。”苏扬闷头吃饭随口说道。 赵煊这个皇帝,的的确确不能算是一个好皇帝,他曾经做过很多的荒唐事。 但他又不是一无是处,无药可救。 起码他的心里有百姓,有天下,在必要的时候也知道取舍,舍得放权。 对苏扬而言,有这些就足够了。 “说说外面的战事吧。”苏扬将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后摸了把说道。 关在房间里这几天,他都快被整疯魔了,食欲蹭蹭上涨。 “外面的战事?”王朗反问了一句,“外面这两天挺安静的,现在就是三皇子摁着二皇子和四皇子在打,已经快变成大鱼吃小鱼了。” “我说的是更外面的,袁弘慈那边的战事!”苏扬没好气道。 三皇子都将荀正这个老家伙派来游说皇帝禅位了,城内的战事难道还不明显? 这摆明了三皇子现在是有把握吃下二皇子和四皇子,准备给皇帝来先礼后兵了。 “奥,更外面的啊。”王朗一脸恍然之色的点了点头,“这两天袁老将军也没有喊叫,应该还能守住吧。我们两度出兵,又设法给他们送去了那么多的钱粮,军心肯定是暂时稳住了。” “不过,好像北莽军现在已经逼近京畿了。” 苏扬抬头扫了一眼王朗,“你为什么要用好像呢?” “兄长,你就别为难我了,刺探军情这样的事情不是我的差事,是莫小刀的。他这几天神出鬼没的,我想仔细问一问都找不到人影,我哪知道的更清楚去?”王朗无奈说道。 苏扬:…… 行吧,确实也挺有道理的。 “莫小刀出城了?”他接着问道。 王朗同样含糊不清的说道:“应该是出城了吧,我这几天总共就见了他两回,还只是匆匆一面。这些消息都是他随口告诉我的,奥对,好像城外的局势现在挺麻烦的。” “他是这么说的,二皇子在城外似乎留了一支兵马。他们劫掠了京畿百姓,正在谋划攻城。” 苏扬听出了事态的严重,但在王朗的口中,他也只能听出来这点东西。 具体的信息他说不清楚,也压根不知道。 “等莫小刀回来,让他立马来见我!”苏扬面色凝重的说道。 草草吃完饭,他又一头扎进了他那简陋的实验室。 让他一个文科生搞这些纯理科的东西,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上一回做实验,还是在上高中的时候。 但具体做了那些实验,苏扬都快记不清楚了。 在天色刚刚黑下来的时候,莫小刀回来了,他一身乞丐打扮出现在苏扬的面前。 “城外情况如何?”苏扬直接问道。 莫小刀这一身打扮,并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意外。 刺探情报,做一下伪装是必然的。 莫小刀拱手为揖,“回大人,大战恐怕会在半个月之内彻底的爆发。” “北莽先锋军五万大军已兵临京城,二皇子在城外留了一支两万人的大军配合北莽军,总兵力在七万人上下。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京畿周边劫掳百姓,前天忽然间停止了劫掠,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你就是以此来断定他们的攻城时间?”苏扬问道。 莫小刀颔首,“是的。” 苏扬点了下头,接着问道:“他们劫掠的百姓有多少?” “不知其数,但规模比真正的将士要多,数量恐怕在十万上下!”莫小刀说道。 苏扬的心瞬间直接沉到了谷底,“又是孙氏的惯用招数,十万百姓吞京城,考验的也是我们的军心。” “但这仗我们必须打。”莫小刀说道。 他很清楚苏扬是怎样的人,不由得有些担心苏扬会因为百姓而做什么糊涂的决定。 “我知道。”苏扬的嗓音有些沉闷。 现在有大炮仗,城池应该是能坚守一段时间的。 但想想他没日没夜捣鼓出来的武器,却要先炸死十万百姓,苏扬的心脏就有些难受。 第876章 主动出击 从穿越至今,苏扬也算是从生死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但他的良心还在。 他没有办法做到亲手屠戮十万百姓,而无动于衷。 可这仗还是要打! 不但要打,还要胜利! 北莽这个茹毛饮血的国家,在苏扬的记忆里,完全可以和匈奴画等号。 但他们比匈奴更加残暴,动辄便是屠城。 他们的马背上从来没有缺失过人头。 就连盛肉的器皿,喝酒的杯子,都是人头骨所制。 在苏扬的眼中,他们,是真正的化外之地。 是豪无人性的残暴之族。 大宋京畿之地,有民愈百万。 苏扬不敢想象,当这座城池的大门被北莽攻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道一句人间炼狱,怕是一点也不为过。 十万和百万是两个代表着无比庞大数量的符号,如果可以,苏扬都要。 但苏扬也知道,他这点贪心,恐怕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看苏扬沉默,莫小刀劝道:“大人,我们应当对百姓心存怜悯,想尽一切办法去拯救他们。但此事,太难了,卑职实在想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在七万敌军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些百姓救下来。” 苏扬的眉头稍作舒展,抬手道:“此事稍后再议,先说说其他的。” “外城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一下的情报?” 京城分内外,皇城是真正意义上的内城,其余为外城。 不过伴随着大宋士绅阶层的不断崛起,皇城周边几近全是达官贵族,内城的含义已不仅仅是以城墙为划分,而是以区域。 “三皇子似乎已有了绝对制胜的把握,卑职他会选择驱虎吞狼,驱策二皇子和四皇子攻打皇城,而且,卑职觉得这个时间也不会太晚,可能就在最近的数天之内。”莫小刀说道。 苏扬的脑袋瞬间大了一圈。 这仗打的就跟商量好似的。 三皇子悄无声息的占据了上风,这真的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这个小狐狸,比他爹那个老狐狸还会算计。 苏扬根本就猜不到他到底有多少的后手,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今日左相荀正忽然觐见,苏扬就有所猜测。 但当莫小刀真正证实了这个猜测之后,苏扬的心里还是极其的不踏实。 “死道友不死贫道!”苏扬拳头一攥,一个疯狂的主意在他的心中慢慢成型。 莫小刀看着苏扬,呼吸猛地一滞。 苏扬的眼神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位爷的气势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强了,压迫感太强了,莫小刀在心中感叹道。 他与苏扬可以说是正经的相识于微末。 他刚刚认识苏扬的时候,苏扬还仅仅只是太医院里一名小小的太医,遭人打压还需要他出面帮衬一二,可现在看看,只需要这样一个眼神,太医院那些人都得哆嗦。 苏扬忽然提笔,手腕无比沉稳的写了一封信。 以蜡封好,上了印之后,苏扬将信递给了莫小刀,“想办法将这一封信送到袁老将军的手中,不,你亲自去送,别人我不放心。这封信,事关紧要。” 莫小刀没敢看信的内容,但他猜到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作战计划,重重点头,起身说道:“大人若无其他事交代,卑职这就出发!” “去吧。”苏扬颔首。 “喏!” 在莫小刀离开后,苏扬立即招来了楚项与王朗二人。 “长话短说,我意主动出击。”清冷的月光洒在苏扬的脸上,让他好似一尊在槐树下参悟的佛陀,但这尊佛陀杀气森然,有些骇人。 楚项与王朗毫无意外之色,只是轻轻点头。 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干的都是主动出击的事,一点也不惊奇。 但当苏扬将城内城外的战局简明扼要的跟楚项和王朗说过之后,这俩人难以淡定了。 “兄长,三皇子既然准备攻城,那必然是有所依仗和把握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皇城之内屯有三万大军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三皇子恐怕还藏有后手。”王朗说道。 楚项摇头反对道,“我们的具体兵力,三皇子应该不知道,他可能会按照一两万去估计,不可能过高。我们虽然频频出兵,但没有大股出动过。” “哪怕是按照你这样的说法,此事也极为难缠。”王朗说道,“以三皇子的为人,既然要准备攻城,就不可能毫无准备,拿小一万人去攻打可能有一两万人驻守的坚城,这是傻子打法。” “他既然已经在准备这么做,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有攻城的杀手锏。” “其二,他有绝对充足的兵力。” “攻打一两万人驻守的坚城,兵力至少两倍。” 王朗的话一语直中要害,楚项这个想事情基本上不动脑子的人,也在瞬间被说服了。 他揪着眉毛,想了半晌,问道:“那咋整?” 能怎么整,王朗看向了苏扬,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上一次三皇子坑杀二皇子和四皇子之事,尤历历在目。 那样的老谋深算,实在是有些吓人。 包括他在内,那些在那个深夜,准备突袭三皇子的人,应该都觉得是他们在算计三皇子,结果都被三皇子稳稳当当的给算计了。 苏扬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二人,“你们商量的倒是挺认真,说的也都很有道理。” “可是,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楚项有些茫然,王朗也是一脸的不知所谓。 苏扬气的想直接这俩人一人赏他一个大逼斗。 就这,还煞有其事的分析战局呢! “主动出击,现在听清楚了吗?”苏扬翻着白眼说道。 楚项的表情更加的茫然了,“大人你说的主动出击,就是主动出击攻打三皇子?” 苏扬看向了楚项,“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大人你会柿子先挑软的捏,先把二皇子和四皇子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先收拾了,再强强对决!”楚项说道。 看着他那极其认真的模样,苏扬实质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一番对话的本质回事驴唇不对马嘴。人都是能人,就是想事情的时候,实在是有些费力气。 “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现在必须下定决心,提前开启决战,让自己不至于陷入被动的局面。” “这一次,我准备出动所有兵马,赌上一起,先肃清城内,将这座京城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中,说白了,我们是最为弱势的一方。” “而最弱的我们,在兵力上还被分割成了两份。” “北莽大军攻城在即,这样的局面对我们而言,已经不是不友好那么简单了,而是残酷!” 楚项微微一咧嘴,“大人,这不还有四皇子呢嘛,他最弱!” 苏扬:…… 我赏你一个大逼斗! 第877章 皇帝的忧思 对于楚项的理解力,苏扬也是相当的佩服。 为什么他能理解出四皇子最弱这样的观点?! “你觉得我们弄掉了最弱的四皇子,对战局会有什么什么影响?”苏扬咬着牙齿,非常耐心的问道。 “少一个对手啊!”楚项不解思索脱口而出。 苏扬算是彻底的服气了。 楚项的脑子,大概和他的场子一样直。 跟他去争论那些东西,完全没有意义。 “想法很好,以后还是别再瞎想了,省点力气,好上阵杀敌!”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 对于这样一位左膀右臂,苏扬实在是不忍心去说他。 至于跟他辩论出个结果。 他跟自己也没仇没怨的,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楚项拧了拧嘴角,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扬,“大人,你这话听着好像不是在夸我。” 苏扬递给他一个和煦的微笑,“我当然是在夸你了。” “好了。”他拍了拍手,“无关紧要的废话都少说点,接下来都仔细听着点。” “不管敌人有阳谋还是阴谋,我们就一个目的,将他们从城内赶出去!” “此一战,行动要迅若雷霆,不给敌人留任何的喘息之机,三面围堵,速度要快。” 王朗与楚项收起随意之态,皆无比严肃的听着点了点头。 在苏扬说完之后,王朗问道:“兄长,若想将敌人一击致命,我们的兵力就非常的不乐观,而敌人足有三股,我们是否有轻重缓急之分?优先针对谁,将谁放在后面?” “这一战,没有谁优先,谁次之!”苏扬摇了摇头,“到了眼下这个局面,其实我们在城内的敌人就只剩下一个了,那便是三皇子。” “将三皇子驱策出城,关门打二皇子和四皇子!” 王朗恍然,“我明白了。” “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准备该准备的一切,战时不能有任何掉链子,我不希望我与你们在这些事情上翻脸。”苏扬沉声说道。 二人神色一凛,再度齐齐点头, “兄长,我们不需要两天的时间,今天就可以。”王朗朗声说道,“将士们一直在训练,甲几乎从未离身,刀枪也极为锋利,随时可战!” “你们准备好了,可还有人没准备好!”苏扬说道。 “喏!” 王朗与楚项没有再追问,齐声应道。 最后的大决战,像是一股暗流,悄然的涌动了开来。 但这一战的计划,苏扬并没有跟皇帝有任何的提及。 为了谨慎起见,这一战,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不是苏扬不相信皇帝,而是不相信他身边的人。 他觉着皇帝应该会理解的,大概没有人会比皇帝更加迫切的想要看到克复京城。 …… 夜空寂寥,星河像是一条玉带横亘在将士们的头顶。 一身戎装的苏扬,手中握着横刀,缓步穿行在方方正正的军阵之中。 “今天,是大决战!” 他步子走的无比沉稳,扯着嗓子朗声大喝。 “我对你们的话只有三句。” “此战,必胜!” “服从军令!” “保护好自己!” 他真的就只说了这简简单单的三句。 两万人的军阵中,哪怕苏扬扯着嗓子在喊,但边缘的将士听起来依旧有些模糊。 话他们也许听到不是很清楚,但将士们感受到了澎湃的战意。 一股热血瞬间贯穿四肢百脉,直冲脑门! “吼!”两万将士压着嗓子,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喝道。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音调,但却能直抒他们的胸臆。 只点着几盏孤灯的城楼上,皇帝又在和齐王吹风看京城。 最近几日,皇帝的酒喝得少了,他改吃上了小雪糕。 这种时兴的东西自然是出自苏扬的有间茶楼,但不知怎么的,配方就出现在了宫中。 苏兄简简单单的一场战前动员,因为将士们的士气过于澎湃,还是惊动了城墙上的这两位大佬,“王兄,苏扬这大半夜的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我看你挺闲的,要不然再去偷偷师?” “今天这师没必要偷。”齐王幽深的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的菁华苑,说道,“要打仗了。” “这是战前的鼓舞士气!” 战阵沙场中,厮混了大半辈子,齐王对这样的阵势太清楚了。 清楚到他都能凭借将士们的声音高低,大致判断出苏扬说了什么话,士气又是如何。 赵煊听到这话,眉头狠狠一皱,“为何朕却不知道?苏扬这小混蛋擅自调兵?!” “陛下给了苏扬便宜行事之权,他有权随时调动十万大军,这才只是区区两万余兵马。”齐王幽幽说道。 当初夸下了那么大的海口,现在后悔了吧? 心里不是滋味了吧? 后脑勺发麻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齐王看到皇帝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结果,赵煊的反应一点也不大,他摇头说道:“倒是朕疏忽了,看来今晚一战非常紧要,而苏扬对朕身边的人不太放心呐!” 齐王一愣。 “陛下为何如此觉得?万一是苏扬另有野心呢……”齐王故意说道。 赵煊嗤笑一声,“他没有那个必要。” “也是最近朕才发现,他要是想夺了朕的皇位,王兄你好像拦不住。” 齐王内心顿时那叫一个郁闷啊! 皇帝这话说的,简直堪比天灾人祸。 捧了苏扬,骂了他,还表现的像个昏君。 什么玩意没有那个必要。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齐王再次故意道。 每次听到皇帝像是无脑一般信任苏扬,他就想拆台。 “你没有必要故意这么说,朕还没有老糊涂,这朝堂上谁是真臣子,谁是假臣子,朕现在看的可比以前清楚的多了。”赵煊面带微笑说道,“有人说朕是昏君,朕觉得说得不错。” “但朕这一份识人的本事,天下少有人能出朕之右。” 行吧,齐王低了低头。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好像也没有必要争辩了,遂问道:“陛下何以觉得,苏扬今晚准备的将是一场大战,而且他怀疑陛下身边有人会对外通风报信?” 赵煊神色古怪的看向了齐王,“这话你竟然问我?” 齐王:??? 这话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转念一想,齐王明白过来了。 他才是武将,这战阵之事,确确实实没有必要再问。 他转而问道:“臣调拨一支兵马,随时准备接应。” 赵煊仿若没有听到齐王的话一般,神色幽暗,幽幽说道:“希望苏扬能留朕的儿子一命,他们罪不容诛,但……他们始终都是朕的儿子。” 齐王听的心里五味杂陈。 苏扬这个权臣在皇帝的全力扶持下,如今算是彻底的站起来了。 就连皇帝想留皇子们一命,竟因顾忌会影响到苏扬而只是在这漆黑的城墙上,对他这个王兄念叨一下。 “陛下,苏扬一定会的,他是个有分寸的人。”齐王宽慰道。 赵煊忽然冷哼一声,“有分寸的人就应该砍了朕那几个混账儿子的脑子,将他们高悬于午门之上,向天下万民谢罪!” 第878章 苏扬,别来无恙! 这是苏扬第一次用这样的打法。 也算的上是一次非常正宗的偷袭! 先是压制到了极致的静,然后与无声处,轰然炸裂。 悄然包抄,然后羽箭就跟不要钱一般,往敌军的大营里疯狂倾泻。 羽箭压制之后,将士们像扔铅球一般,往敌军大营里扔大炮仗。 苏扬最终还是没有成功的搞出炸药。 他也只能凑合着将压缩到极致的火药,做成了便于携带的手雷模样。 就拳头大小的一个小陶罐,以土法水泥密封,具有爆炸伤人和燃烧两种功效。 这种东西基本上与苏扬所熟知的那个大宋的霹雳炮,基本上大同小异。 可能就是威力上稍微强一些。 在那个苏扬所熟知的历史上,宋朝虽然做出了许多令人诟病之事,弱的像是没蛋的玩意,但当时的工艺却是实打实的超前。 就譬如火药的发明与应用,可以说非常的广泛,只不过是影响范围比较小罢了。 轰隆隆的声音,震动了整个京城,也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 在家里躲躲藏藏了这么久的百姓,被如此巨大的动静惊动。 有些人藏得更深了,有些人是彻底的藏不住了。 炮火中,没有金铁交鸣的厮杀,只有敌军的嘶声裂肺。 哪怕缩小版大炮仗的杀伤力真的不是很大,但当聚少成多之后,威力也无比的恐怖。 大股敌军忽然从四面八方而来,立于高处观望全局的苏扬,面色瞬间凝重。 三皇子这个令人不省心的,果然留了后手。 他算是把苹果不往一个篮子里放给玩的明明白白的了。 “庚子,击鼓,让将士们把手里的存货全扔出去,可以不用留着了!”苏扬沉声道。 咚咚咚! 鼓点和令旗,是大军团作战的唯二信号。 而在这几乎伸手能见半只手的黑夜里,鼓点就成了唯一。 超过千人的作战,靠嗓子喊,喊死主将,下面的将士恐怕都听不清喊了什么。 数面战鼓一同被敲响,终于让鼓声从剧烈的轰隆声中脱颖而出。 随着鼓声的突破黑暗,直入云霄,得到军令的将士,整齐的扔出了手中的大炮仗。 轰隆隆的声音再度遮盖一切。 也遮掩住了敌军的声音。 苏扬伏手立于屋顶,再度下令,“击鼓,进军!” 一鼓作气,是苏扬对今日这一战制定的唯一作战计划。 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简单直接的挫敌士气,一气掩杀。 “将军,敌军跑了!”一名斥候急匆匆跑了过来,对苏扬禀报道。 “跑了?!”苏扬一怔,这属实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刚刚才短兵相交,他们怎么就跑了呢? 一轮箭雨,两轮炮仗,杀伤力确实不小。 但通过他这段时间对三皇子麾下战力的详细了解,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溃散的。 “是有序撤退,还是溃散?”苏扬问道。 这话把那名斥候问的有些懵,他想了想,说道:“回将军,虽然看起来好像有些乱,但阵型还在,奥对,还有两支小股兵马,负责断后。” 苏扬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应该不至于吧。 “走,去看看!” 苏扬带人迅速下了屋顶,在亲军的严密护卫下,一头扎进了战场。 很快,他们就与那两支负责断后的小股兵马遭遇了。 摇曳的火光中,苏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三皇子。 “许久未见呐苏扬!”火光摇曳的金戈铁马中,三皇子笑的很灿烂。 苏扬一时无言,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个小狐狸啊! 比他爹都鸡贼。 “三殿下别来无恙!”苏扬勒停兵马,大声喊道。 “我完全没想到,你苏扬竟然会成为我的劲敌。”三皇子摇头感叹道,“给条生路吧!” “我也没想到,三殿下你竟然也会谋逆。”苏扬喊道,“生路就在殿下您的前路,不需要我给,我也拦不住你啊!” 三皇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苏扬,看着也不像是个忠臣啊!” “陛下给的太多了,我实在难以抗拒。”苏扬也不避讳,喊的就很实在。 三皇子再度哈哈大笑了起来。 “再会,本皇子得出城去会一会北莽,你把我的人少上两个。”三皇子喊道。 苏扬说不惊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殿下这是算到了我会这么做,还是有人让殿下算到了?”苏扬问道。 三皇子洒脱一笑,“看看你关心的这事,三家将变一家,谁都会这么选的。你这混账不针对我,也说不过去是吧?你要打我,那我肯定要跑了啊!再会,再会。” 苏扬没有在说话,勒停兵马,目送三皇子带人离去。 这个小狐狸,明显就是在这里等着他。 哪有当主将的亲自断后的,这事一看就不合理。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应该也是半真半假,信也可以,不信也行。 他完完全全的猜到了苏扬在今日的布局,那显然是扯淡的。 “将军,我们现在……”庚子低声问道。 苏扬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莫小刀呢?” “这呢,这呢!”黑暗中一个人迅速走了过来。 苏扬目光怪异的上下扫了一眼莫小刀,“你没事干藏那里干嘛?” 莫小刀甲胄上面套着夜行衣,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乌漆嘛黑一片。 “大人,这不是那些话本上都说,掌机要之将,必隐于黑暗,不义正面目示人嘛。”莫小刀说道,“我寻摸着,我现在也勉勉强强算是个执掌军机的人物,得端着点,藏着点。” 苏扬一时哭笑不得,“你开心就好。二皇子和四皇子那边什么情况?” “犹如惊弓之鸟,正在逃窜。”莫小刀说道。 “传令,全军压上,速战速决!”苏扬迅速下令。 至于三皇子,大门都已经给他敞开了,他的大股兵马已经冲出去了,倒是可以不用理会了。最大的强敌,在他鞭子刚刚挥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识趣的跑了,那剩下这俩小的,怎么着也得让他们留下来才是。 尤其是二皇子,他真正的力量现在其实是在城外。 让这老小子跑了,那就是绝对的放虎归山。 这时,忽有一骑急速而来,“苏将军,袁将军请问何时关门?” “立刻!”苏扬喝道。 “喏!” 骑士调转马头,急速离去。 苏扬分兵三路,王朗与楚项各率一支,分兵堵截。 而苏扬亲自率领大军,直扑二皇子的大营所在。 莫小刀这几日一点也没闲着,这城内的情况,被他算是摸了个门儿清。 这三个皇子也不知道是都比较精,还是有样学样,都很喜欢玩狡兔三窟这一手。 他们在起事之处,在城内遍布营地,谁也摸不准他们到底在哪一座营寨之中。 但自打莫小刀的业务渐渐熟练之后,这事对苏扬就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第879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深夜里的战火,弥漫了这座曾经无比繁盛的京城。 庚子一脚踹开那摇摇欲坠的奢华木门,率领亲卫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将军,没人!” 苏扬紧随其后而入,目光像是扫描仪一般仔仔细细的扫了一圈这座大帐。 虽满目狼藉,但看得出来,二皇子真的很会享受。 而且,他当皇帝之心,似乎非常的迫切。 这里的一切陈设,包括仪仗,几乎完完全全是参照皇帝的规格布置的。 “挖地三尺,仔细找找!”苏扬沉声下令。 他代入了二皇子的角色,仔细思索着他可能选择的抽身之策。 “喏!” 庚子领命之后,开始动手。 本就狼藉的大帐,瞬间尘土飞扬,不成模样。 “将军,什么也没有!”片刻后,庚子出了大帐复命。 苏扬头一扭,指了指周围,“还有这些地方,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喏!” 二皇子是一个极度张狂,但又无比惜命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若被逼急了,一定会能屈能伸的,他不会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藏起来是最有可能的一种选择。 除此之外,伪装潜伏趁机出城,也有一定的几率。 很快这座大营就被刮地三尺,但并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此时,天色已渐渐泛白,晨曦微露。 无功而返的苏扬,只好暂时收兵,静待王朗与楚项那边的情况。 齐王在王朗和楚项之前,先出现在了苏扬的面前。 二皇子的大营里,一堆篝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苏扬将全羊慢慢翻了个面,伸手将一壶酒温在了篝火边上。 “小兔崽子还怪会享受的!”齐王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打了一晚上仗,不得好好犒劳一顿!”苏扬头也不抬的说道。 尚未成亲,但与老丈人的关系已经糟糕的有些离谱了。 “我没说你,我说的是赵鼎这个混蛋,这么急着当皇帝,也不撒泡尿看看他是什么德性!”齐王气的胸膛像是风箱一般,起起伏伏。 “差点以为王爷在骂我,搞得我还一机灵。”苏扬拍了拍心口说道。 刚刚那一瞬间,他都已经打好腹稿,准备跟齐王碰一下子了。 往常的时候,老丈人说啥那就是啥,不爱听的低着头当耳旁风就是了。 但今天,那不成! 刚刚打了个一个小胜仗,心里这还没嘚瑟起来呢,你就给咱一盆凉水兜头而下,那不合适,怎么着也得废话几句,掰扯掰扯才行。 齐王横了苏扬一眼,“上一边去,烤羊这种事你哪能弄得好?本王亲自来!” 苏扬还能说什么,那自然是从善如流啊! 他安安稳稳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趟,顺手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酒自然是大宋常见的果酒,没有什么度数那种。 此刻战时尚未结束,苏扬可不敢把自己灌个稀里糊涂的。 这完全没有上下尊卑的一幕,齐王只是看了一眼,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安安稳稳的烤上了羊。 但不得不说,齐王烤羊真的是有一手。 他几把调味料下去,那个味道瞬间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陛下说了,让你抓到了那几位殿下之后,手下留点情,别弄死了。”齐王闷声说道。 苏扬喝酒的动作微微一滞,略作沉吟问道:“王爷的意思呢?” “这是陛下的口谕,你问我的意思有什么用?”齐王眉梢轻扬,说道。 苏扬默不作声。 这个话题,显然不是什么好话题,把两个人本就有些不对付的人,一下子搞没话了。 隔了有好长一段时间,齐王忽幽幽说道:“要我说,就往死里弄!” “谋逆之心昭然若揭,留他们一条性命,那就是往后的祸患。” “陛下这些年变得有些心慈手软了,要是搁他年轻的时候,绝对六亲不认。” 他看了苏扬一眼,语气有些复杂的又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看法,也只是稍微发发牢骚罢了,你听听就行了。” “我们始终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外面这群反贼,不可抗旨。” 苏扬小口抿着酒,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两个人还算是比较默契的将这个话题说到此处,便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当烤全羊烤好的时候,王朗和楚项像是闻着味来的一般,先后赶了回来。 急匆匆前来汇报战况的二人,看到齐王坐在那里,都什么话也没有说。 齐王有些不爽的又瞥了苏扬一眼,“本王现在已经是外人了?” 苏扬冲王朗与楚项挥了挥手,然后对齐王说道:“他们刚回来,王爷好歹让他们歇口气嘛!” 齐王轻哼了一声。 这么草率的理由他要是信了,这么多年的仗,他就算是白打了。 “王爷恕罪,末将其实也在犹豫如此将此事禀报将军与陛下。”王朗陪了个笑脸,说道,“我们失利了!” “嗯?”苏扬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王朗低了低头,“末将真的就差刮地三尺了,但并没有找到二皇子的踪影,他可能……已经逃了。” “你这大喘气的毛病,稍微改改。”虽然说的轻松,但苏扬的心情一点也不美好。 若是二皇子逃了,那今晚的战果几乎等于零。 三皇子那个老谋深算的,苏扬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赶出去。 而四皇子那个有脾气却没本事的家伙,翻不起什么大浪,随时都可以摁死。 他真正要钳制住的便是二皇子,让他出城无异于放虎归山。 “来人,快马通知袁将军,严查每一处城墙、城门。”苏扬面色沉重的下令。 “喏!” “你们两个,即刻将人手撒出去,不管是军营还是民居,每一处地方都不可放过,给我仔仔细细的,刮地三尺的过一遍。”苏扬又对王朗与楚项下令。 刚刚坐下的两人,再度起身。 “喏!” 王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楚项脚步微顿,问道,“大人,那四皇子和叛军如何处置?” 楚项那边的进展是顺利的,他成功的逮到了四皇子。 苏扬看向了齐王。 “你看本王作甚?这是你的将,难不成还让本王号令?”齐王没好气的骂道。 “听王爷的,挂城墙上去!”苏扬大手一挥,就下了令。 “喏!” 楚项啥也不问,直接就应。 齐王却着急了,他连忙抬手拦住苏扬,“本王什么时候下令了?我给你说,这个锅本王不背。” “我知道,这就是王爷的意思。”苏扬说道。 齐王幽深的目光看着苏扬,直接骂道:“小兔崽子,你现在连我都坑?”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过。” 话说完,齐王看苏扬还死死的盯着他,终究是熬不住苏扬现在越来越凌厉的气场,语气软了下来说道,“我都听到了,你再杀就不合适了,还是留着吧,陛下应该也不可能再重用四皇子,往后他顶多就是一布衣。” 苏扬咽下含在口中的酒,“将孙丰毅挂城墙上去,在他那狗脑袋上给我挂一条长长的横幅,卖国贼,死九族!” 齐王:…… 第880章 卖国贼 长在红旗下的苏扬,对卖国贼的痛恨,更甚于那些侵略者。 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用最极端的方式弄死孙丰毅的想法,只是这老小子还有些价值,使得他一直迟迟没有动手。 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孙丰毅死死咬在口中,并不往外吐露的那些东西,苏扬觉得不要也罢。 京城内外城池即将实现克服,他那些阴谋诡计,就留着到了下面去给阎王爷说吧。 一个人都做到了右相这样的高位,权利大到连皇帝都忌惮。 他完完全全可以当一个权倾朝野的奸臣,左右朝政,可他竟然选择了当卖国贼。 这让苏扬是翻来覆去的想不通。 外面的爹难道真就那么亲?简直不可思议! 齐王颇为好奇的看着苏扬问道:“为什么你对孙丰毅看起来比我还要痛恨?” 苏扬耸了耸肩,“谁叫我是大宋子民,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齐王对这一句话大受震撼,连连点头。 苏扬也不管齐王心里怎么想,“我现在非常怀疑二皇子已经趁乱逃出城了。” “他一出城,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他们全军上下欢欣鼓舞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杀一杀他们的士气。” “孙丰毅这个老狗在叛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二皇子,当他的尸体挂上城头,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齐王轻笑,“也许,他们会士气高昂,报仇雪恨!” 苏扬听的出来齐王这是故意说的,完全没当一回事,“那些乌合之众,还不配做这样的事情。将帅在他们的心里,到底有多少的分量,他们自己应该很清楚。” “羊肉好了。”齐王拿出两把短刀将一条羊腿卸了下来,直接递给了苏扬。 这让苏扬有些受宠若惊。 他这位老丈人上次对他这么好,还是在不知道他和赵若惜搞的一起之前。 羊腿拿在手中,苏扬总有些怀疑,这老家伙应该不至于给他下毒吧。 “瞅什么呢?赶紧吃!”齐王有些愠怒的骂道。 他好心好意的烤了羊,还亲自送到他的手中,竟然换不来一句感谢。 这小瘪犊子现在仗着他闺女,真是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了。 在确定应该不至于有毒之后,苏扬吃的老欢了。 老丈人亲自烤的羊,这面子得给。 此时,天色已彻底大亮。 城中的硝烟并不能阻碍朝霞的灿烂。 绚烂的晨光冲破迷雾,普照大地。 这新的一天,在苏扬的眼中格外的迷人。 也许是刚刚打了一仗,他没死。 又大概是这京城终于不再是四家纷争的局面。 具体是什么原因,苏扬自己也搞不清楚,但他就觉得在如此朝阳下,心中郁气顿散。 大概是祸福相依的道理吧,当苏扬在美好的朝阳下一口羊肉一口就吃的酣畅淋漓的时候,楚项回来了。 “大人,二皇子应该是逃了。”他过来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在前面的民居找到了通往城外的地道。” 苏扬手中的羊腿瞬间就不香了,“虽然我怀疑二皇子已经逃了,但从你口中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这心情还是很不爽。” 楚项默默坐下,靠近了烤全羊。 齐王有些震惊,“城中怎么可能会有通往城外的地道?” “二殿下也不嫌弃,他们挖通了城内排水通道,顺着排水通道出去的。”楚项说着,已经抽出了匕首,将它按在了羊肉上。 齐王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混账东西!” 楚项一片肉还没割下来呢,就被齐王这一嗓子吓得连匕首都掉了。 以为是在骂他的楚项,缓缓扭头看向了齐王。 我就吃口羊肉,不至于吧?! “身为皇子,竟然如蛇虫鼠蚁一般走排污道,当真是给我等大宋皇族长脸。”齐王愤愤骂道,气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楚项松了口气,悄悄捡起匕首,擦了一下,再度摁在了羊肉上。 “二皇子能这么做,说实在,是我没想到的,我倒是高看他一眼,反倒是王爷您这个想法,有些迂腐了!”苏扬说道。 齐王的眉梢瞬间狠狠提了起来,“我迂腐?你竟然说本王迂腐?!” 楚项看看苏扬,又看看齐王,这割下来的肉到底要不要往嘴里搁,让他有些纠结。 “皇族的脸面确实很重要,但现在是在打仗,不是和平时期。”苏扬慢条斯理的说道,“战时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求胜,求生,乃是唯二的目标。” “真正能成大事者,必然能屈能伸。” “胯下之辱,卧薪尝胆,哪个不必钻排污道严重?” “我以为以二皇子的为人,这样的事情是肯定做不出来的,结果还真是让人没想到啊!” “王爷啊,从今天起,我们恐怕要对二皇子高看一点了。” 齐王的愤怒被苏扬这一番话给灭了个干干净净,他略有感慨的说道:“照你这么说,确实是有些道理,走吧,天亮了,也该面圣了。” “你等我先吃点儿的。”苏扬喊道。 齐王看着自己亲手烤的,却一口没吃上的羊肉,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也是,先吃饱再说,反正陛下昨晚这一整宿应该也没睡着。” “来人,去给本王寻瓣蒜来!” 苏扬:…… 既然你知道皇帝肯定一晚上没睡,那你这等天亮了去面圣有什么意义?! 齐王吃饭那是真的风骏残云。 他一张口,苏扬和楚项吃东西那就简直斯文的不能再斯文。 毕竟是厮混了数十年战场的人,就连吃饭的速度都透着彪悍。 三人吃饱喝足,苏扬下令楚项率军安抚城内百姓,清剿残余叛军,而他和齐王进了皇城面圣。 百骑穿城而过,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格外清晰。 天光大亮后,终于敢稍微露个面的百姓,好奇的张望着这一幕。 直到苏扬等数百骑犹如飓风般冲入皇城,各处才响起极低的议论声。 “那好像是禁军吧?” “看样子是的!” “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今天又只见禁军出现在街面上,好像是陛下赢了?” “哼,劳资打儿子,谁赢又有什么区别?” “也是,谁赢谁是皇帝!” “只是听说北莽的大军好像出现在城外了?你们说陛下能赢吗?” “赢不了,别想了!”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陛下赢不了我们都得死。” “所以啊,我们得想办法自己救自己,靠皇帝肯定是靠不住的。我说话虽然难听,但我说的是实话。都赶紧把自家的武器,有什么就收拾什么,好好拾掇拾掇。” “这京城啊,恐怕还得靠我们自己守!北莽那群没人性的东西一旦进城,我们还不如早点自己解决,兴许死的还稍微安生点。” …… 第881章 最后的一点价值 “陛下!” 当苏扬站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发现,齐王说对了。 皇帝还真的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那泛红的眼睛,那浓重的黑眼圈,太明显了。 赵煊的目光在齐王和苏扬的身上左右横扫了好几个来回,忽然起身,走过来在苏扬和齐王的身上嗅了嗅。 皇帝这有些搞笑的样子,把苏扬都给看愣了。 咋滴? 熬了一宿夜把脑子给熬不正常了?! “都是朕的好臣子啊!”赵煊忽然说道,“朕在此地枯坐了一个晚上,等着你们的战果。” “而你们可倒好,在来见朕之前竟然还吃了个羊,是吗?” 苏扬和齐王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不是吧,真的不是吧? 苏扬很干脆,咔嚓一下就给来了个单膝跪地,“陛下恕罪,太饿了!” 简单直接,毫不掩饰的答案,反倒是一下子让赵煊觉得有点儿理亏了。 他们浴血征战了一个晚上,确实是饿了。 反倒是他,虽然也饿,虽然心里也着急,但就是在这里坐的时间有点久了。 赵煊轻吁口气,亲自扶起了苏扬,说道:“是朕失态。” “来人,快,准备膳食!” 齐王看着这一幕,震惊的两只眼睛像是两个大大的问号。 这还是他所熟知的皇帝,这还是那个被百官暗地里称之为冷血无情的皇帝?! 现在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而且看他那一脸歉疚的样子,好像还很懊悔。 卧槽,难以想象。 一脸懵比的齐王连国粹都差点飚出来了。 苏扬也没想到,他就这么实实在在的一说,皇帝的态度竟然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而且,还命人去准备膳食了。 但说真的,这现在是一个问题。 他刚刚解决了整整一只羊腿,撑得慌。 别说吃一口了,苏扬感觉自己现在连半口都强塞不进去。 但皇帝赏赐的膳食,不吃,好像也说不过去。 “谢陛下!”苏扬高呼一声,然后决定倒一倒皇帝的胃口,“启禀陛下,此战我军小捷!” “嗯?为何是小捷?”赵煊有些疑惑。 城外的战事大致的情况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具体内情。 那分明是一场大胜,哪来的小捷之说。 “二殿下率人从排污道跑了,臣等仅仅抓住了四殿下。”苏扬说道。 果不其然,赵煊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不太对劲了。 在短暂的片刻时间内,赵煊的脸上浮现了回忆、懊悔、痛苦、憎恨等无数种复杂的情况,那一瞬间,赵煊就好像是一个情绪的大染缸,把人类所能表现出来的情绪全都给表现了出来。 “他……人在何处?”赵煊的声音有些萧索。 “此时就在皇城内,听候陛下发落。”苏扬回道。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赵煊这才说道:“暂时羁押吧,朕不想见他。” “喏!”苏扬应道。 还提什么羊肉,吃什么大餐,有这一件事估计皇帝就吃的饱饱的了。 虽然这事吧,他办的不是很厚道。 但这也是迟早的不是。 “你们暂且退下吧。”赵煊像是脱力的乏羊一般,扶着石柱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苏扬看不透,但他能看出皇帝的纠结和悲伤。 要强了一辈子,心思缜密的皇帝,在这把年纪却先后面对了国之大变和家庭的分崩离析,皇帝的心态还算是比较好了,这事换一个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他总共才那么几个儿子,竟然有三个儿子选择了反他。 说什么皇家无情,这也确实是一种情况,但并非是绝对。 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多多少少感情肯定还是有的。 再者,四皇子虽然人不咋地,但他曾是皇帝最喜爱的一位皇子。 在故太子亡故之后,他还差点成为了储君。 苏扬与齐王一道下了城墙后,跟齐王打了个招呼,就出了皇城。 他准备去榨干孙丰毅那个狗贼的最后一点价值。 朱雀门上,战斗的痕迹像是人身上的毒疮一般密密麻麻。 “袁老将军,多日未见,依旧容光焕发啊!”见到袁弘慈,苏扬上去就是一顿捧。 亲自从城墙上迎下来的袁弘慈,本来还是满面笑意,听到苏扬这话,那脸瞬间拉的跟驴脸似的,“小兔崽子,我本来还觉得你挺会说话的,现在一看,老夫曾经完全是瞎了眼。”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别说,老夫在这上面前前后后撑了几十场战斗,我还容光焕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容光焕发了?” 苏扬哈哈大笑两声,“老将军别恼,今日宜当容光焕发。” 袁弘慈上下横了苏扬两眼,轻哼道:“你要说今天,那还确实像个话。” “今日这一战,你打的不错,三殿下打的也不错。” 苏扬疑惑眉梢轻扬,“三皇子打的不错……是什么意思?” 袁弘慈看了看左右,拉着苏扬上了城墙,一边低声说道:“你与老夫叫个底,说个实话,你是不是暗中扶持了三皇子?” 苏扬一听更懵了。 “老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就这局面,我若是要扶持三皇子,我还需要暗中?您老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稀奇古怪呢,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苏扬问道。 他听的真的一脑袋的雾水,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弘慈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的也确实是有些道理。” “可今日这仗打的,看起来真的就跟你与三皇子商量好的一般,让老夫都大开了眼界。” 苏扬被袁弘慈成功的勾起了强烈的兴趣,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您老倒是说啊!” 袁弘慈拂须哈哈笑了起来,“苏将军莫急,莫急。” 苏扬:…… 这老头办事,简直就跟有些女人似的。 换着花样的给你疯狂一顿撩,等你火急火燎的时候,她忽然从兜里抽出一个带翅膀的玩意。 “三皇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那样一支兵马,当真是精锐啊!”袁弘慈有些感慨,还有些眼红,“他今日从城中冲出去之后,当面就跟二皇子留在城外的那支兵马对上了。” “二皇子还是武将出身,可他带的兵和三皇子带的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他的战阵不但被三皇子率军无比轻易的撕开,而且还杀了两个回马枪,毁掉了辎重。” “就这一战,二皇子这两万大军,基本上算是废了,士气已基本全无。” 苏扬屏气凝神的听着,总算是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您老就是通过这个判断,我可能在暗中扶持三皇子?”苏扬问道。 袁弘慈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这叫老夫如何能不怀疑呢?三皇子率军冲出城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出城迎战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是逃出来的。” “老夫还得感谢三皇子的不杀之恩啊!” 第882章 老将的执着 “老将军此话何解?”苏扬有些不解的问道。 袁弘慈拂须呵呵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周围,“苏将军不妨看看周围,这便是我与麾下将士们奋战了无数个日夜的战场。到处都是口子,我麾下将士也不是以一当百的猛士。” “顶住二皇子麾下那些草包叛军已是竭尽全力了,若是三皇子在之前,也选择先冲毁我这一道防线,苏将军恐怕现在就见不到老夫了。” 苏扬看了一圈周围,微微颔首。 还真的是。 京城的外城墙,是用于防备外部敌人的。 在建造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防备外部的敌人。 几乎每一道城门上面都有两道倾斜的楼梯,以供兵士能迅速登临城墙,组织防御。 而京城,有足足二十四道门。 也就是四十八个出口。 而且,这还不包括城门。 自二皇子聚兵以来,袁弘慈所部一直面临着内外的双重压力。 城墙要防守,城门更要防守。 他麾下那些将士,不但要防备来自外面的敌人,更要严防死守那二十四处城门。 等同于就那么一点兵力,他们要重点防守之处高达七十二个! 难怪袁弘慈要感叹一下,感谢三皇子的不杀之恩。 也就是二皇子裹挟的那些将士,战斗力实在是鸡肋。 否则,袁弘慈的防线早就被突破了。 要是换做三皇子那个老谋深算的,再加上他麾下那些精兵强将,从袁弘慈这儿撕开一个口子,大概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七十二个防御点,何止是恐怖。 只要被撕开一个口子,袁弘慈的这一道防线就算是废了。 一旦敌军入城,他只能退守皇城,再守城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提起这事,让苏扬也不由得有些恍惚,“确实需感谢一下三皇子。” 袁弘慈略感意外,“苏将军为何也要这么说?” “袁老将军站在此地守的战战兢兢,看不见希望,下官何尝不是如此啊!”苏扬感叹道,“在战斗爆发之处,三皇子虽然也摆出了兵马,但他将锋芒几乎完全隐藏了起来。老将军没有意识到,我也没有意思到。” “若是我的胆子和野心稍微大一点,没有选择谨慎的打法,我可以早就领着两万壮勇送死了,绝对不可能会有眼下的局面。” 苏扬现在细细想来,这个局面是他带着将士们浴血拼杀出来的。 但也是三皇子抬了抬手让出来的。 如果刚开始的时候,三皇子就选择了强攻,皇城估计都得遭殃。 那个小狐狸,不但有谋略,手底下还有精兵强将。 在刚开始的凭着他麾下那些只经历了一场战斗的壮勇,很难撑得住。 能棋逢对手的,恐怕就只有齐王。 但齐王的兵力是个问题,显然弱于三皇子。 袁弘慈听了听,摇头道,“那倒未必。” “城内战况胶着而复杂,三皇子面对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另外两位殿下,他也不好贸然动手!” 苏扬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现在将整个战斗重新复盘了一下后发现,事情未必就真的是如此。 三皇子那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啊。 就前几天那一战,他就被二皇子和四皇子给坑瘸了。 不过,苏扬并没有再反驳袁弘慈。 他在这老爷子的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光芒,战后复盘的讨论,让老爷子来劲了。 这种讨论一旦展开了说,那就是个没完没了。 他熬了一宿,实在是有些陪不住这老爷子了。 “差点忘了正事,老将军,孙丰毅可是被带上来了?”苏扬问道。 袁弘慈有些遗憾的说道,“早就带上来了,已经死透了。” “嗯?!”苏扬一怔,“这什么时候的事?” “都快两个时辰了,还什么时候的事,这不是你下的令嘛。”袁弘慈说道。 苏扬:…… 黄景龙果然是个办实事的啊,这效率真高。 他扶了扶额头,摇头说道:“是我失策了,孙丰毅这个老狗尚有一丝利用价值。” “既然已经凉透了,那就罢了吧。” 人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那还利用个屁,回去睡觉吧。 “老将军歇着吧,下官这便回了。”苏扬拱了拱手说道。 回去睡觉。 袁弘慈忽然一把拽住了苏扬,“既然来了,急着走什么?正好帮老夫瞧瞧接下来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苏扬苦笑一声,“老将军,您这不是折辱我嘛!” “您是沙场老将,这论排兵布阵,哪有我置喙的余地。” 袁弘慈重重一巴掌就拍在了苏扬的肩头,瞪着眼睛说道:“你给我闭嘴啊!” “你真当老夫我瞎啊,齐王殿下需镇守皇城,城内这所有的战斗全部都出自你一人之手,你跟我在这里装有什么劲。” 苏扬登时那个无奈。 他不是假装不懂,他是真不懂,完全就是凭着感觉在打仗。 可完犊子的是,这个事实,他现在真的是完全都解释不明白了。 没人信呐! “好吧好吧,既然老将军执意,那下官就唐突了,与老将军请教一二。”苏扬拱手说道。 袁弘慈忽然惊觉,说道:“不不不,老夫现在是下官,你这小东西别搞错了。” 苏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他现在的官好像真比袁弘慈的……大。 “这都是小事,老将军何必在意。”苏扬笑道。 两人一道走在城墙上,苏扬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 将士们的情况,城墙的防御等等。 袁弘慈却坚持道:“这哪是什么小事,尊卑之别,犹如礼法,当谨慎。” 袁老将军是什么都好,但就是这个脾气,那真不是一般的倔强。 说他倔的跟头驴一样,那都是对驴的夸赞。 明知山有虎,那就绕着点,苏扬没有再坚持,而是说道:“二皇子顺利潜逃城外,应该过不了多久,北莽大军就会准备攻城了,老将军打算怎么守?” “还能有什么办法?”袁弘慈显得有些无奈,“傻子打法,号召京畿百姓上城御守。” “我所担忧的是那十万百姓。”再度提起这事,苏扬的心中瞬间就好像装了一块沉甸甸的铅石一般,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十万百姓呐那是…… 袁弘慈闻言也沉默了。 瞪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扬沉默着。 他们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倒是想号召百姓反戈一击,但这个事,难以施行。 没有领头羊的十万百姓,迫于后方北莽大军的威胁,哪怕苏扬用扔布告的方式鼓动他们反戈一击,但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也不会有人会选择这么做。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争取一下,试一试。”苏扬说道。 袁弘慈看向了苏扬,摇了摇头,“我们救不了十万百姓,城门一旦开启,就没有关上的可能了。十万百姓啊,铺陈在战场上那就是无边无沿的一片。” 第883章 演技派奏事的正确打开方式 “城门万万不能打开!”苏扬的态度非常坚决。 那是十万百姓,不是一两千,甚至于一两万的百姓。 那是足足十万! 只要城门一打开,他们能在瞬间堵塞城门。 朝廷会顾忌百姓的生死,可他们身后的北莽军不会。 城门只要打开,那就是北莽大军进攻的机会,而他们胁迫百信攻城的目的就在这里。 他们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想尽办法弄开这座坚城的城门。 “若不开城门,那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了。”袁弘慈叹道。 “不,我们还可以洒布告!”苏扬说道,“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在军功爵制的吸引下,也许会有有识之士动心。” “单凭布告,其实并不能动摇百姓之心,让他们操起武器,选择反戈一击。” “这么做,我们只能赌百姓之中有真正的有识之士,愿意在这危难之中搏一下。” 袁弘慈的眉头拧的跟那麻花似的,“你刚刚说什么东西?军功爵制?” 苏扬颔首,“老将军不知道?” 袁弘慈摇了摇头,“当真不知道。不过,你这个法子,确实可以值得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我们尽力而为,总比看着百姓们活生生死在面前要好。” 苏扬其实也是这样的出发点,形势所迫,只能尽力而为。 袁弘慈不知道军功爵制,倒也不算稀奇。 叛军阻隔,情报的流转颇为不便。 他现在就是有些消息知道,有些消息不知道。 苏扬给袁弘慈大致解释了什么是军功爵制,以及他和齐王各领一军的事情。 听完之后,袁老将军瞬间就酸了。 “铁鹰锐士,天策军,多好的番号,凭啥我就没有?陛下这就是区别对待!难道是陛下觉得老夫已经老了,完全没有必要自领一军?”片刻的功夫,袁弘慈的思维一下子就散开了。 苏扬:…… “老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诏令不达,陛下在等着京城克复之后再做打算呢?”苏扬说道。 “没可能!”袁弘慈的态度无比肯定,“陛下要是想让老夫另立一军,哪怕老夫死了,这一军也照样可以成建。陛下未立,那就只能说明,老夫不配!” 苏扬:…… 在袁弘慈的身上,苏扬忽然间看见了女人吵架时的想象力。 “老将军,您要不然面见陛下亲自问一问?”苏扬怂恿道。 如今皇帝能用的兵力就他们这三支,这位老将军的情绪,他觉得还是应当照顾一二。 袁弘慈略作犹豫,喊道:“走!” 在走之前,苏扬顺带看了一下死的透透儿的孙丰毅。 在宏伟的朱雀门上,孙丰毅被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黄景龙办事那真的是一板一眼的。 他说的那几个字,黄景龙一字未改的也给挂在了上面,“卖国贼,死九族!” 白底红字,非常的清晰,也非常的刺眼。 拉仇恨和侮辱人的效果,基本上都是拉满的。 袁弘慈在旁边啧啧感叹道:“这杂碎的脑子里大概装的全是猪食,他当个奸臣,老夫还没这么生气。可他当奸臣也便罢了,还当卖国贼,诛九族都是轻的!” “这刀也就是搁在你手里了,要是搁老夫这儿,老夫定将他切成片,从这城墙上扬下去!” 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苏扬看到了这老爷子心里真正的痛恨。 他说道:“如此物尽其用,比切片好!” “但难解老夫心头之恨!”袁弘慈将脑袋从垛口上探了出去,略作瞄准,一头浓痰就非常精准的落在了孙丰毅的脑袋,“呸,杀千刀的狗贼!” “走吧,老将军,我们入宫面圣。”苏扬提醒道。 “走!” …… 苏扬在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演技派。 他万万没有想到,袁弘慈这个浓眉大眼的,戏竟然那么多。 他与袁弘慈一同面见皇帝,门都还没进呢,袁弘慈就已经跪在地上嚎起来了。 起初是干嚎,后来是真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勾起了情感。 苏扬立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是有些难受。 袁弘慈这一嗓子,也把皇子弄了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上,就急匆匆出殿,亲自将袁弘慈给搀扶了起来,“袁卿,这是何故?” “臣愧对陛下,愧对天下苍生啊!”袁弘慈哭喊着。 有那么一瞬间,苏扬都看到这大爷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袁卿是真正的朝廷脊梁,万不可自怨,若没有袁卿镇守京畿,朕恐怕早已不能安坐此地了。”赵煊亲手扶着袁弘慈,由衷的说道。 “陈惭愧,臣身负护佑陛下,护卫京畿之责,却让贼子趁机作乱,致使京畿动荡,天下不宁,臣罪该万死!”袁弘慈将脑袋摇的跟得了那什么病死的,老泪纵横啊! “来人,给袁卿看座!”赵煊喊了一嗓子,对袁弘慈说道:“袁卿不比自责,卿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此乱局是因朕而起,与袁卿无关。” “臣惶恐啊……”袁弘慈一声嚎啕,瞬间哭的就不成人样了。 苏扬看的龇牙咧嘴的,这戏飚起来,怪吓人的。 经过皇帝的好一通安抚,袁弘慈的情绪终于稳住了,也有心情聊一聊接下来的战事了。 “陛下,臣麾下将士在城墙上严守这么多天,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了。如今城内战事已平,臣想恳请陛下着令齐王麾下天策军或者苏将军麾下铁鹰锐士镇守城墙,以御外敌,让老臣麾下禁军暂时降息两日。”袁弘慈无比诚恳的说道。 吃瓜忽然间吃到了自己身上,苏扬此刻的心情就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他也想休息,将士们这两天也是在连轴转,现在就直接上城墙,于军心不利。 此刻上城墙的,最好是齐王! 他麾下天策军这些天以来一直稳扎稳打的在训练,没有参与任何战斗,是最合适的。 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看皇帝的安排。 “袁卿辛苦了,朕方才还在于齐王商议,驻守京畿城墙之责,接下来由天策军与铁鹰锐士共同担当,袁卿稍作歇息!”赵煊说道,“其实苏扬麾下铁鹰锐士近来已历经三次大战,朕的本意是让他也歇息一二,但京畿城墙幅员辽阔,防守之处颇多,天策军若上了城墙,兵力便瞬间捉襟见肘了。” 苏扬一看,这事不能这么搞啊! 他也不多要,让将士们将息两日便可,连轴转熬得有点狠了,现在立马上城墙铁人恐怕都扛不住。 他上前说道:“陛下,臣以为,陛下当立即下诏征募京畿壮勇,御守城墙。” “不管是天策军还是铁鹰锐士,亦或者袁老将军麾下禁军,都应当整军备战,为杀出京城做战备,单纯的防御并非是长久之计。” “此刻屯于城外的,仅是北莽先锋大军,若北莽中军抵达,朝廷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第884章 过河要拆桥 袁弘慈目光幽怨的看了过来,大有一眼皮将苏扬夹死的冲动。 苏扬颇为委婉的一笑,我这不是给你打助攻嘛,怎么还不太领情的样子呢。 不过苏扬的话,倒也提醒了皇帝。 赵煊沉默片刻说道:“苏卿言之有理,困守孤城,绝非长久之计。” “二位卿家如此可好,让齐王率天策军征募城中壮勇上城御守,你们两部兵马暂时稍作将息,以备接下来的战事。” “臣并无意见!”袁弘慈立刻接话说道,“只是,这天策军与铁鹰锐士是……” 他那一脸懵比的样子,把苏扬都差点看信了。 这姜始终还是老的辣啊! 就这一手演技,苏扬觉着他还得好好学个一两年。 赵煊随口说道:“天策军与铁鹰锐士各自成军,天策军是由金吾卫与左右禁军整编而成,铁鹰锐士是由苏卿征募而来的壮勇所组建,其中也有少股的禁军。” 说着说着,皇帝看向了袁弘慈,“倒是朕疏忽了,既然这两支都各自承军,理应一视同仁才对。袁卿对军功爵制如何看待?” 军功爵制袁弘慈方才才从苏扬的口中听到。 他的神色瞬间严肃端庄,“想出来这个办法的人是有大才的,但也野心勃勃。” 苏扬:…… 老家伙,你这怎么还过河拆桥呢? 我怎么就有野心了?! 先前他虽然给袁弘慈解释了什么是军功爵制,但并没有说这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赵煊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扬一眼,明显带着故意的语气问道,“袁卿为何如此说?” 袁弘慈一脸正义凛然的说道:“回陛下,军功爵制无比契合而今乱世,这是将乱世枭雄拢于朝廷麾下的一柄宝刀,提出这个建议之人,目光毒辣,直中要害。” “如今天下动荡,民心沉浮,这其中必不乏胸怀大志,心有野望之人。他们这些执牛耳者,若不能为朝廷所用,必将为一方枭雄。” “而军功爵制不论出身,不论文辞才华,仅以军功论英雄,前途光明,无疑给了这些人一条改变家族门楣的光明坦途。” 赵煊又非常意外的看了苏扬一眼。 他当初听到这个章程的时候,只觉得此策非常适合眼下的局势,能助他平定天下,但是却并没有再细细思量,也没有往深处去想。 此番一听袁弘慈之言,赵煊才意识到苏扬立意之深,目光之毒辣。 他确实直切此时天下局势之要害! “既然如此,袁卿为何会说提出此策之人野心勃勃呢?”赵煊颇为疑惑的问道。 如此良策,难道看出来的不应该是此人是功臣嘛,为何会看出野心? 袁弘慈俯首说道:“回陛下,此策将一改先前文盛武轻之局面,致使武将权利空前庞大,而文臣地位降低,拥兵者,历来为帝王所忌惮。此策之下,必将诞生无数拥兵自重的大将。” 原来是这个啊,赵煊心中轻叹,这一点他倒是早就想到了。 他轻笑一声说道:“正如苏卿所言,响鼓需用重锤,乱世当行重策,先度过眼下之难关,不妨再言其他!” 袁弘慈眉头微微一皱,“陛下,此策乃是苏扬所列?” “正是。”赵煊面带微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扬心中那个无奈啊,我这也不是为了应对当前之局面嘛! 朝堂权利之争,一直是个大问题。 他没想到袁弘慈这个老登儿刚刚歇了口气,就给他在皇帝面前扎了一针。 难受! 得知这谏言是苏扬所上,袁弘慈也稍稍有些尴尬,但他脾气犟啊,依旧一脸正色的说道,“苏将军能提出此策,老臣无比钦佩,仅凭此策老臣以为苏将军可比肩先贤。” “但臣依旧以为,此策并不适宜太平年月。” 苏扬好想给这老头来两榔头,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这么倔呢! 你个老登儿,还没完了是吧?! 赵煊轻笑道:“袁卿不必忧心,苏扬在提出此策的时候,也曾如此与朕言说过。” “朕如今就守着京城这么大一片天下,似乎也没有必要去考虑更长远的事情。” “陛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袁弘慈张口就来。 赵煊似乎也听的有些不耐烦了,“此事有苏卿在,让他去劳心劳力。” 袁弘慈诧异的看向了皇帝,这话说的可太不负责任了。 但他看皇帝那明显不耐烦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苏扬也微微松了口气,在刚刚,他都已经做好了舌战老将的准备。 这个脾气倔的跟驴一般的老将,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那驴脾气上来了,驴都拉不住,实在是有些恐怖。 他还真担心这大爷把这几天熬得都快疯魔了的皇帝给惹着急了,再摊上点事儿。 那样以来,就真的有些不划算了。 现在军心可真的是太重要了! 像袁弘慈这样的老将,又刚刚立了军功,真摊上点事儿,影响极大。 “朕有意让袁卿与苏卿一般自领一军,袁卿不妨先想想。”赵煊说道。 袁弘慈立即说道:“陛下,老臣已经想好了,臣想请陛下赐下虎卫军之番号。” “虎卫军,袁卿的眼光也相当毒辣嘛,不过袁卿当知军功爵制必须大行天下!”赵煊提醒了一句,显然他也有些担心袁弘慈会在这个事上作梗。 袁弘慈低头苦笑,“臣并不反对军功爵制,只是略有担忧。” “那就好!”赵煊非常干脆的就答应了,至于袁弘慈的略有担忧,轻飘飘忽略。 虽然过程略有曲折,但袁弘慈算是顺利的实现了他面圣的目的。 大宋第三支大军虎卫军,正式诞生。 但其实只是改变了一个番号,其他的东西本质上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动。 将还是那个将,兵还是那些兵,器械依旧还是那些器械。 唯一多出来的也就一个军功爵制,可这本来就是要天下施行的。 跟立不立一军,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关系。 出宫之后,袁弘慈忽然鬼鬼祟祟的拉住了苏扬,神色严肃的问道,“苏扬,你老实与我说,你向陛下献上此策,到底有没有其他的心思?” “老将军你要是再年轻一点,今天咱俩必须得干一架,你就不能把我稍微往好的地方想一想?我们退一万步来讲,若天下太平,武将拥兵自重又如何?那也不太可能所有的武将都有谋反之心。”苏扬没好气的说道。 “再者说来,若天下承平,限制武将权利的办法多了去了。我觉得您老真的是有些多虑了,您老自己就是武将,却担心武将权利过盛,可你看看这天下混沌之局,是武将造成的吗?” “唯一一位拥兵的齐王,被担心武将拥兵自重的文官们给弄到京城当闲王来了,可文臣却造反了,他们造成的破坏,您老觉着还小吗?” 袁弘慈轻叹道,“正是因为看到了如此乱象,老夫才有此忧虑啊!” 第885章 离了大谱! 对于袁弘慈的倔强,苏扬也是挺服气的。 他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这大爷的脑回路,简直不是一般的非同凡响。 文武之争历来是朝堂上的一大难题,文盛武轻弊端重重,武盛文轻也偏科严重。 这些东西,苏扬都完全能够理解。 但他理解不了的是,就眼下这种情况,袁弘慈身为武将,有必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吗? 大家现在可是困守孤城啊,未来是什么样的尚未可知呢! 此时死揪着军功爵制下武将可能尾大不掉,在苏扬看来这不是睿智,而是脑子有坑。 朝廷已经成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正是用人之际。 本来吧,苏扬对袁弘慈真的是相当有好感。 他觉着大爷心中有家国,忠义有担当。 但现在看来,如此人物必然避免不了迂腐的一面。 怎么说呢,人无完人吧。 “老将军,我觉得你现在就操这个心,实在是过于早了一些,等朝廷驱除北莽,收复河山,您再来提这个事,我看就比较恰当!”苏扬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火气。 他很清晰的感受到,因为军功爵制这一件事,他在袁弘慈的心中已成了野心勃勃之辈,有绝对的拥兵自重嫌疑。 这让苏扬还能说什么? 好说歹说的话,他和皇帝其实都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并非是说,您老提的这个建议不对。 只是说,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连皇帝曾经那么小心眼的人,此刻都是举着双手在放权,结果苏扬万万没想到,袁弘慈这个老将军反倒成为了军功爵制上的钉子户。 这让人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 袁弘慈轻叹一声,“可是苏将军,这俗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军功爵制就是在养蛊,就是给大宋在养一群拥兵自重的武将,你是有大才的,我觉得你应该在最初的时候就杜绝这一情况。” 苏扬都听乐了,“老将军以为该当如何去杜绝?” 袁弘慈一脸认真的看着苏扬,一字一顿说道:“武将的爵位当等同于文官的品轶,不可掌有实际的兵权,需还权与朝廷。” “若需要调集兵马,依旧由枢密院、兵部发号施令,再下发兵符,调集兵马。” 苏扬直接就听傻眼了。 这踏马是一个武将能说出来的话?! 这老人家受文官的荼毒还不够深,竟然还想要继续延续下去? 简直不可思议啊这。 “老将军,我真想问一句,您老到底是怎么想的?”苏扬差点就忍不住爆粗口了。 实在是难以理解啊这! “老夫为国为民,还能是怎么想的?”袁弘慈震声说道。 苏扬定睛看着袁弘慈,他此刻的样子,当真是像极了那些振振有词的文臣。 甭管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道理,反正我就觉得有道理,完全一副不服你咬我的姿态! “所以老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将那些失落在京城各地的文臣都给聚集起来,尤其是枢密院与兵部,然后我与齐王交权与枢密院,是不是这个样子?”苏扬问道。 袁弘慈的眼里顿时充满了光芒,“还是苏将军懂老夫,老夫正是此意!” 苏扬嘴角狠狠一拧,我可去你码的吧! 这话你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那老将军以为,你说的这个办法和朝廷曾经的样子有什么区别呢?”苏扬反问道。 袁弘慈振振有词的说道:“本来就是没区别啊!” 苏扬:…… 合着原来你知道啊! 苏扬起初还真的以为,这大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来,还是他太单纯了啊! “老将军难道就不担心如此一来会造就第二个孙丰毅与荀正?”苏扬问道。 袁弘慈轻舒口气,却说道:“文官总归是要比武将好收拾一些,他们不知兵略,虽手中掌有兵权,但始终是没有武将那么如臂使指。” 苏扬:…… 他现在真的是深表佩服,服气的一塌糊涂。 这大爷当真是为国为民的神人。 重重点了两下头,苏扬说道:“老将军的谏言我虽然不敢苟同,但强烈建议老将军继续说服陛下,这的的确确是为国为民的良策。” 袁弘慈摇头,有些苦恼的说道:“可陛下似乎不太喜欢听这些。” “此事,恐还需苏将军多多出力才是。苏将军眼下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我相信只要苏将军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陛下一定会从善如流的。” 苏扬一下子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将军,我方才说了,老将军这谏言,恕本官不敢苟同!” 留下这句话,苏扬直接甩袖而去。 他真担心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将这老家伙两拳弄死。 太气人了! 袁弘慈的功劳确确实实不可磨灭,但他的眼界,属实离谱的厉害! 皇帝要是真听了他的建议,苏扬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他会立刻造反! 他还不想死在这一座孤城里! 局面稍微好转,就有人闹幺蛾子,真的是哔了狗了。 朝廷现在总共就只有三路兵马,若将枢密院和兵部重新恢复运转,交权与枢密院。 到了那个时候,胡乱指挥肯定都是小问题,把京城拱手让人的事情恐怕都会发生。 他现在这么兢兢业业,拼命打仗又何必呢?! 袁弘慈拂须看着苏扬愤怒离去的样子,目中带着深思。 苏扬的反应,让他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在原地踱步绕了几圈,又转身进了宫。 “陛下!” 刚刚睡了一下又被喊起来的赵煊,带着一脸的起床气盯着袁弘慈,“袁卿,又发生了何事?” 袁弘慈跪在殿前,朗声喊道:“臣请陛下暂用军功爵制,待此法完善之后,再行布告天下!” 赵煊额上的青筋瞬间跳的突突的,“袁卿,这又是为何?” “陛下,臣以为苏扬提出此策,必是居心不良!”袁弘慈说道。 赵煊心中顿时那个恼火啊,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袁卿为何如此言说?” 袁弘慈便将他方才与苏扬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皇帝。 赵煊听完之后,几乎于之前的苏扬如出一辙,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他也实在有些难以置信这会是袁弘慈说出来的话。 “袁卿,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朕已经看见了文盛武轻的惨状,袁卿为何还要执意让文臣执掌兵权呢?”赵煊耐着性子说道。 他实在是念在袁弘慈这些时日驻守城墙,护佑京畿的功劳上。 要不然,就搁他那脾气,他指定得给袁弘慈几个大耳光子,好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陛下,文盛武轻虽有弊端,但总好过武将拥兵自重,不服朝廷调遣要来的好一些。”袁弘慈坚持道。 赵煊:…… 面对如此老将,饶是皇帝也懵比。 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886章 太极拳术 打太极似乎是每个皇帝的必备技能。 对于这一项技能,赵煊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当袁弘慈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再发激发了这已经尘封了许久的技能。 赵煊义正辞严的说道:“袁卿此言为国为民,朕心甚慰。此事,朕会与诸位卿家慎重商议,早日拿出一个合理合适的章程,布告天下。” “至于苏扬是否具有野心,朕也会慎重查究的。毕竟苏扬亦是我大宋不可多得的功臣,袁卿当理解,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啊!” 这话一说,袁弘慈的表情瞬间就绽放了。 他要的就是皇帝的一个态度,此事怎可听之任之,搁在那里无动于衷呢? 这是绝对不行的,只要皇帝首肯,有态度,几天的时间他又不是等不起。 “陛下圣明!” 袁弘慈高呼叩首,态度谦卑有矩。 但赵煊心里只想骂娘,袁弘慈现在可真的是老糊涂了。 旬日之前,他还在想尽办法的准备弄死孙丰毅,甚至想出了下毒这样的歪门邪道。 可现在,他竟然口口声声嚷嚷着要还权与枢密院。 赵煊对此实在是难以理解。 就连他都能看出来此事的弊端,尤其是当此之时,天下大乱,还权与枢密院,无异于自断生路。指望那些文臣指挥大军作战,那就是在拿整个国朝的命运开玩笑。 可袁弘慈竟然没有看到这些,反而还接二连三的上奏陈说。 赵煊甚至有些怀疑,这老将军不是老糊涂,就是别有用心。 可看看他这些时日以来为大宋立下的功劳,又完完全全不像是一个别有用心之人。 实在的讲,赵煊此刻是有些糊涂的。 …… 苏扬回到菁华苑的时候,历经了一场大战之后的将士们正在休整。 幡然醒悟的皇帝,现在对真正的有功之士,那是真的好。 好酒好肉,只要皇城之内有的吃食,那几乎是敞开了的供应。 看到这一幕,苏扬就忍不住在想,如果皇帝早这么干,大宋又何至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人心的向背,其实论根源真的很简单的,朝廷待百姓宽宥,百姓必还忠诚与信仰于朝廷。 除了那些骨头本就长歪了的人,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太平年月不去享受,而要犯上作乱,将脑袋挂在腰上,去拼了命的讨个不真切的未来。 “兄长,你猜谁来了!”王朗快步迎了过来,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容。 “谁来了?”苏扬问道。 “兄长好好猜猜!”一场大战,好像完全没让王朗疲惫,他依旧是那个生龙活虎的样子。 但苏扬此刻却并没有什么心情听王朗跟他打哑谜,一拳头夯在王朗的声音,苏扬喝道,“说!” 王朗吃了一拳,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是六殿下。” 说完他探头向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苏扬,问道:“兄长好像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事,就是遇见了一个老倔驴,气的我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苏扬随口说道,“六殿下在什么地方?” “就在兄长你的书房等着呢!”王朗说完,又问道:“兄长,哪个倔驴在哪呢?我去替兄长会会,敢跟兄长倔,他怕是没吃过毒打!” “是袁弘慈,你去会会吧。”苏扬摆手说着,迈步朝着书房走去。 王朗一听袁弘慈的名字,瞬间哑火。 三两步追上苏扬,他有些不解的问道:“袁老将军怎么会招惹了兄长你呢?” “你过几天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是装个不知道吧,我怕你听了会压不住性子,致使军心不稳。”苏扬说道。 这话一说,反倒是越发将王朗的馋虫给勾起来了,“兄长,你放心,我现在脾气可比以前好太多了,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我一定不会上火的。” 苏扬驻足看了一眼王朗,“可我不信!” 王朗的八卦之魂已在熊熊燃烧,但看苏扬的态度似乎真的有些坚决,只好暂时放弃追问,心中却打起了算盘,苏扬不说,他当面去问袁弘慈还不是一样。 虽然姓袁那老头的脾气当真有些怪异,但也不是完全无法相处,只是问个事而已,王朗觉着那老头应该不至于咬他一口。 苏扬推开书房的木门,看到坐在里面的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赵艺弘老的他都快认出不来了。 两鬓斑白,气质颓丧,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消沉萎靡之气。 “你这是怎么了?”苏扬并没有称呼殿下,反而是用上了友人之间的态度。 赵艺弘看到苏扬进门,面带笑意,招了招手。 “我也是经历了生死的人,现在看起来是不是顺眼多了?”他笑着说道。 苏扬眉头轻皱,心中滋味略显复杂,“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更顺眼一些!”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赵艺弘面带回忆之色,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说道:“其实父皇派人找过我,他想让我进入皇城避难,但被我拒绝了!” 这在苏扬的意料之中。 在叛乱刚起之时,皇帝连他的家人和聚贤帮都能给他搜寻到一起。 又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他的儿子们? 就看皇帝是愿意找还是不愿意找了。 “殿下为何拒绝?”苏扬点燃木炭,将茶壶放了上去,一边问道。 赵艺弘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大宋皇子之一,国朝危难之际,我怎么能躲在皇城之中,躲在父皇的身后,继续当个巨大的婴儿?我做不到,我也想做些什么,挽救这一切。” 苏扬沉默的往茶炉里添着木炭,隔了小半晌,才说道:“殿下能这么想,是对的。” “可我还是把事情给办砸了,我没有那个本事!”赵艺弘狠狠抿了下唇,面露狠厉。 “殿下不妨仔细说说!”苏扬说道,“说起来,殿下可有去面见陛下?” 赵艺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皇,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苏扬颔首,虽然皇帝的心里肯定有意见,但看赵艺弘现在这个状态,好像也没有必要纠结那么多了。还是先听听他这些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我虽然不懂如何打仗,但我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用重金买通了一些人,几乎掌握了整个京城所有的消息。”赵艺弘一脸回忆之色,慢慢说道,“那个时候,我的信心瞬间爆棚,我感觉我一定能成事的。” “然后我也学着二、三、四哥开始招兵买马,征募壮勇,准备在关键的时候给我二哥一致命一击,收复京畿外城。” “可谁知道,我就是假装二哥的兵马偷袭了一次我那三哥,结果……我的人死光了!” “噗……”苏扬差点被一口口水呛到回光返照。 这事他真不应该笑,但真没控制住。 第887章 亦师亦友 赵艺弘的表情一下子垮的不成人样了,眼神幽怨的看着苏扬。 苏扬抬手抱拳,“抱歉,抱歉,这事我真的不应该笑的,实在是你说的方式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我一下子没绷住。” 苏扬说的实实在在是实话。 他只是在笑赵艺弘说的方式,并不是在笑这件事本身。 这是一件极其悲惨的事情,让他笑,他也笑不出来。 实在是赵艺弘说的有些过分的突兀了,他一脸正经的说着准备怎么打仗,结果话锋忽然一转,来了一句全死光了。 这任谁也想不到啊这。 “你不用解释了,我理解你,怪我太蠢了!”赵艺弘垂头丧气的低下了脑袋,“是我的愚蠢,致使我精挑细选的八百将士在那一战中,全部殒命。” 看着赵艺弘如此模样,苏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去安慰他了。 试想一下,信心勃勃的准备大干一场,结果一战全军覆没。 这故事,的的确确是有够悲惨的。 “殿下,此事其实并不能完完全全的怪你,就三殿下的行事手段,谁见了都得迷糊。”苏扬说道,“殿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这一战了,其实当时我的人也在现场。” “当时我还有些纳闷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支兵马,如今看来,应该就是殿下您了。” 赵艺弘斜睨了苏扬一眼,“别对我用敬称,你这样我心里更难受。” 苏扬:…… 这跟用不用敬称有什么关系?! 赵艺弘现在这个心理,大概就跟风声鹤唳,十年怕草绳是一个道理。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现在应该看什么东西都会多想一些。 稍微能联想到一点的,应该都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这孩子,也确实是挺可惜的。 念头及此,苏扬差点又忍不住想笑了,但他控制住了。 赵艺弘当时坚持留在城外的目的,应该是想做出点什么,然后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 结果他的踌躇满志被三皇子狠狠给上了一课。 “殿下,其实人都有失败的时候,我只能说殿下你的运气不太好。”苏扬安抚道,“刚出山就遇到了三殿下这个妖孽,他是什么样的本事,我想殿下应该也是清楚的。” 对于三皇子,苏扬愿意用妖孽这样的评价。 以前他倒是没有那么直接的认知,只是觉得三皇子的城府稍微深了一些。 但现在嘛,瞅瞅人家的准备工作,看看人家的手段,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赵艺弘低着头一脸愁苦的模样,喃喃说道:“虽然我知道三哥是个有手段的人,但我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败的这么惨,一战啊,就那么一战下去,八百人全没了。” 苏扬轻轻拍了拍赵艺弘的肩膀,“失败乃成功他妈,我有几个建议,还望殿下能够采纳!” 赵艺弘气愤的看向了苏扬,“都给你说了,你我之间不需要如此客气,你这样让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现在更希望你能骂我一顿,甚至打我一顿。” 苏扬:…… 这是什么毛病?! “我为什么要打或者骂殿下一顿呢?胜败乃兵家常事。”苏扬板着脸喝道,“我希望殿下现在能够振作起来,处置好接下来的事情。” “你精挑细选的那八百将士,皆是因为信任你才选择了跟随你上站拼杀,他们都为人子、为人父,他们虽然已经死了,但他们应该死的有价值。” “最不济,殿下应该能给稍微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 “这是一件事,其次,殿下不应该在这里一直懊悔,各种责怪自己。” “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反思一下这一战,查漏补缺,看看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看看怎么做能够避免下次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哭泣、懊悔,皆是懦夫所为,殿下不应该沉浸此中。” 赵艺弘的腰杆缓缓直了起来,眼中也猛地有了光芒。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冲着苏扬长揖到底,“听苏兄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 “我现在立刻去面见父皇,陈述此战之得失,然后再去做苏兄交代的这两件事如何?” 苏扬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真有些担心赵艺弘会深陷此中,而无法自拔。 一个一辈子都没有跟刀兵打过交代的人,意气风发的准备了八百兵马,结果一战全军覆没,这样的伤害是沉重的。 八百将士的性命,在一些沙场老将的眼中,也许只是一些冷冰冰的数字。 可在从未经历战阵的人眼中,八百人的牺牲,那就是八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他们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要是心志不坚之人,怕是要做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从此畏惧刀兵,真的就萎靡不振了。 还好,赵艺弘的心志还是坚定的。 虽然低沉,但是还能听的去话,也能很快从这个状态中调整过来。 这样子,就已经是很好了。 也让苏扬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心志坚定,心存善念,对待任何事情有学习的态度,如此足矣。 也许在赵艺弘的手中,大宋会迎来一个新的模样。 苏扬想着,心中忽然间多了一丝期待。 哪怕是强行扶,扶这样的皇帝上位,苏扬也甘愿。 赵艺弘离开之后,苏扬这里很快又来了另外几个人。 皇城彻底克复,该回来的人,算是差不多都回来了。 苏扬的老班底,也渐渐的再度聚齐了。 很幸运的是,在这一场波及了足有大半个月的混乱中,这些人都还好好的活着。 在太医院,苏扬见识到的是权利的倾轧。 但在刑部,他很难得的,收获了一些人心,也得到了几员真正有实干的臂膀。 看着李云泽、种康等人都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让苏扬陡然生出老友重逢的喜悦来,这份感情完全的发自内心,他喜欢这样的场面,并愿意称之为世间最美好之一。 但让苏扬感到惊奇的是,他在人群中还见到了那个因为嘴臭,而被送了一个“臭鼠”雅号的时钧。 “诸位能在皇城重见天日之后第一时间来见我,我还是很开心的。”苏扬笑看着众人说道,“刚刚六殿下还在这里,我还给说了一通,他进了皇城却先不去见陛下,反而先来见我,这让我真的压力很大。” “结果,没想到啊,六殿下刚刚离开,你们就紧接着来了!” “先去面圣吧,我在此地给诸位略备薄酒,接风洗尘!” 种康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笑吟吟说道:“大人误会了,我等已经面过圣了,只是陛下并没有召见我等。我等就只好先来见大人了,顺带打探一下,这宫中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好像有些……就是……哈哈。” 第888章 朝中诡局 种康的问题,把苏扬搞得稍稍有些迷糊。 他有些不太理解这大爷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把话稍微说清楚一点。”苏扬说道,“宫中怎么了?” 种康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将话说的太透,他好像就难受。 左顾右盼的看了两下,他这才说道:“我的意思是陛下是不是因为诸位皇子兴兵造反,而发生了点什么,我感觉宫里的气氛好像很压抑,杀气很重。” 苏扬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鼻子比狗还厉害,也就是今天吧。” “陛下很好,诸位不必忧心。” 苏扬的话,众人还是绝对信服的,一个个非常明显的松开了口气。 虽然苏扬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好像搞得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晚上的宴席算是真正的接风洗尘宴。 菁华苑中坐了济济一堂,有文有武。 席间大家谁也没有提起过去,也没有聊及未来,说的全是些不着调的话。 只不过这无比宽松的氛围,因为皇帝带着赵艺弘和齐王的到来,瞬间被打破。 虽然一身常服的赵煊没有任何的架子,说话也无比的随和。 但大家还是无法放开,一个个好像被压在了山下的孙悟空。 “你今日离开后,袁弘慈又来见朕了,你知不知道?”赵煊随意的斜躺在踏上,手中的酒杯好似随时会倾倒。 这话让苏扬还真有意外,他砸吧了下嘴说道:“此事臣虽然不知道,但全凭陛下做主!” 赵煊睁着迷离的醉眼,摇头轻笑了一声,“实打实的有功之臣啊,但终究是老了,他还不如朕呢。” “袁老将军说的话也确确实实切中要害,本意也完全是为国,为陛下着想。”苏扬说道。 他心中没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很生气,恨不得立马就给袁弘慈狠狠的穿上几个小鞋。 但苏扬还是有点大局观的,这种事情他不能干。 虽然他常常自嘲想当一个奸臣,但这真的只是嘴嗨。 真让他做一个权倾朝野的奸臣,他的良心就是那最大的一道坎。 赵煊嗤笑了一声,“朕算是看出来了,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好人,好人全被你苏扬给当了,这酒啊,都被你给说的入喉无味了。” “也罢,说便说了。” “朕现在过来,就是告诉你,袁弘慈自有朕去应对,此事你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这话说的,是真把苏扬给惊到了。 因为一个臣子的弹劾,皇帝亲自下场解释,纵观历史这事可真的太罕见了。 反正苏扬那浅薄的历史储备中并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臣实在是惶恐至极!”苏扬俯首说道。 赵煊一巴掌拍在苏扬的脑袋上,“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上来点儿吧,朕不至于亏待了有功之臣,让真正的能臣。” 说着,皇帝站了起来,“行了,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回宫。” “臣等恭送陛下!” 群臣拜伏于地,直到皇帝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缓缓起身。 种康等人看向苏扬的目光瞬间就不太一样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段时间皇帝和苏扬是怎样的一种相处状态,此刻乍然见到,不免惊骇,甚至可以说有些被惊吓到。 苏扬和皇帝坐在一起,宛若老友一般的谈话姿态,比赵艺弘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还要放松,好像这俩人更像是真正的父子。 齐王冷眼扫了一圈众人,“都把你们的眼珠子收起来了,这混账都差点揍本王了,与陛下对坐而谈,连膝盖都不软一下,又有什么惊奇?” 群臣:!!!! 齐刷刷的,当他们的目光再度聚集在苏扬身上的时候,震惊更甚。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不过旬月未见,苏扬权势都重到了这个地步? “王爷,也就是污蔑无罪,否则的话,下官一定要在陛下好好弹劾你一本。”苏扬咬牙说道,这大爷现在背坏他都不背着人了,竟然直接光明正大的就来了。 齐王眉梢轻扬,“本王又没有说假话,我说的全是你实实在在干过的事,难道不是吗?” “王爷,下官可从来没有揍过你!再说了,我就算是想,好像也揍不过王爷您啊!”苏扬梗着脖子说道,他觉得他迟早得和齐王分出个生死。 “本王是说你想揍我,不是你揍过我!”齐王说这话,一点也没有耽误他吃喝。 一筷子菜一口酒,他吃的速度还相当的快。 苏扬从来不违心,只有真的有,能承认的他就承认了。 “这个还真有。”苏扬说道,“但我也只是想了想。”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真想过啊你。”齐王不止眉毛扬了起来,就连嘴角都拧上去了。 苏扬缩了缩脖子,“我只是想了想……而已。” “来,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今日你若是能将本王打趴下,本王从此以后……”齐王豪气满满的一句话,说着说着忽然卡壳了。 他朝天竖着食指,酝酿了好一会儿,“只要你能将本王打趴下,从此以后你的事情本王绝对不会指手画脚,甚至本王对你执师礼都可以。” “庚子,取劳资甲胄来!”苏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对齐王喊道,“执师礼就不必了,下官也不为难王爷,只要王爷以后少骂两句,今日这顿打,我挨了!” 种康等人被吓得差点心脏病当场就犯了。 齐王眼睛一瞪,“都回去,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好好看你们好戏!” 众臣:!!!! 现在的朝堂都这么疯狂的了吗? 他们不过是才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到朝堂啊,怎么好像忽然间好像换了个朝廷似的。 和皇帝对坐欢饮,这倒也勉强能够接受。 可一言不合就和亲王干架,这真的正常吗? 苏扬的甲胄很快就搬了过来,穿上甲胄,戴好头盔,苏扬拎起了双锏。 这是前两天他才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武器。 战斗的多了,苏扬就发现刀是真不禁砍,还是这种实心的玩意敲人更痛快。 齐王就披挂了一层软甲,他的嘴角挂着狞笑,“好小子,还连武器都换了,本王就来瞧瞧,你这本事长进了多少!” “王爷,请!”苏扬缓缓拉下面甲,摆开了阵势。 齐王不愧是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猛将,他只是往那里一战,那恐怖如山的煞气瞬间扑面而来。 在那一瞬间,苏扬感觉自己面对好像不是齐王一个人,而是千军万马。 双方尚未交手,苏扬就已经在气势上弱了一头。 为了抵消这种气势上的压迫,苏扬先发致人,率先动手。 “小兔崽子,下手挺阴啊,哪个师傅给你教的这歪招!”齐王一枪挑开苏扬上撩又同时下砸的双锏,反手一枪就直戳苏扬面门。 苏扬眼中凶光大放,不退反进。 在枪尖即将戳到脸上的时候,苏扬闪电般一躲闪,身形猛地跃起,一锏砸向了齐王的胳膊。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惊险的一幕,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被吓得下巴差点合不上。 但齐王的化解却很轻松,他轻飘飘往后撤步,奔雷般的一枪便再度直扑苏扬面门。 第889章 嘴强王者 三招过后,苏扬狼狈渐显。 他腾挪转移几乎使劲了浑身的解数,可齐王自始至终只有一招。 楚项这位大刀客看着看着就把脸给捂上了,“大人这顿毒打,看样子是挨定了。” 坐在他旁边的王朗摇了摇头,却有不同的意见,“你还是对兄长不太了解。” “这跟我对大人有多少的了解有什么关系,战斗力无比悬殊,这不明显是已经注定了的嘛!”楚项反驳道。 王朗再度摇了摇头,“你可能不知道,兄长在刑场之战前,几乎从未接触过战争。可那一战,他依旧身先士卒,将数万百姓从火海之中带了出来。” “兄长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 楚项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也不是才刚刚追随大人。”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那是在双方实力相差没有那么悬殊的情况下。” “可你看看,大人与齐王的实力之差太悬殊了。这不是大人心志坚毅,遇强则强就可以弥平的差距,你若不信,我们不妨打个赌。” “你现在月俸挺高的,那就拿出来三个月的月俸于我买酒吃吧。” 不提钱还好,一提钱王朗瞬间就犹豫了,“我觉得我需要再看看!” 楚项不禁大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王朗骂道,“你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过三个月月俸罢了,看你那抠抠搜搜的样。你要是真对大人有信心,那就应该敞开胆子赌。” “要换做是我,别说是三个月月俸,哪怕是三十个月的月俸,我也赌得起!” 王朗轻哼一声,“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家底,劳资在家乡还有老娘要养,那像你孑然一身,就算是你将月俸全赌上,你回到天王山照样吃肉喝酒,一点也不耽误。” 楚项轻啧了一声,退了一步说道:“那就赌一个月的,这也不耽误。” “不行!”王朗态度十分坚决的拒绝,“我现在看着好像也是大人要挨打。” 楚项:…… 他一脸无语的摇着头,“你这个人啊,实在是太无趣了。” “兄长挨一顿打不要紧,但我这平白无故的丢一个月的月俸,让我感觉挺冤的。”王朗说道,“况且你看,兄长败局已显,赢已经明显是不可能了,我为什么还要搭上一个月的月俸呢!” 楚项:…… “行,我算是把你给服了。” 种康这时凑过来问道:“那个,大人一直都是这么勇敢的吗?” “倒也不是。”楚项咳嗽了一声故作深沉的说道,“主要是因为啥呢,大人前几天被齐王个揍了一顿,我猜测吧,应该是大人心中不爽,他大概也没想着能打败齐王,他就想趁机打齐王一顿。你看看那下手,这不明显就是以伤搏伤,以命搏命的打法嘛!” “可惜啊,我看大人的这个愿望应该是很难实现了,他与齐王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种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那个,王爷将大人给打了一顿,我觉得倒也不算什么,但是大人老实想着打回去,这让我实在是有些……震惊。” “你看看,种大人你就是怂,所以啊,你到现在只能是刑部郎中。而大人已经是金吾卫上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了,这就是差距啊!”楚项煞有介事的说道。 但种康显然不信他这胡咧咧,“我觉得大人加官进爵跟这个关系不大。” “咦,大人刚刚好像一锏敲到齐王腿上了!” 楚项瞬间两眼放光,“真的吗?” 他这一副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姿态,让种康和王朗都有些无语。 王朗颔首道:“真的,还不轻,你看齐王的动作明显的受到了影响。” “嗷吼,大人威武!”楚项直接一嗓子嚎了出来。 这可把身边的其他人给吓了个不轻。 王朗与种康瞬间和楚项拉开了距离,担心被牵扯到。 苏扬和齐王打就打了,可他们和苏扬不一样。 现在喊的有多开心,可能等齐王收拾的时候,就会有多后悔。 这事真不是随便能掺和的,看着就行了。 苏扬在挨了好几顿打之后,终于得手了一次了。 但他没有丝毫的张狂,反而越发的谨小慎微。 和齐王颤抖这么久,苏扬也发现了一点齐王的招数变化。 他出招快,用力猛,基本上一招就能要命。 但只要小心谨慎一些,还是能打到他的。 “你终于有些长进了,但这还不够!”齐王面带嘲弄,“看好了,我现在要的那个真格的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苏扬完全没有被这话给影响到,依旧谨小慎微的盯着齐王的动作,“王爷没有必要用这样的话来吓唬我,我知道我必输无疑,我的目的其实很单纯的,也就是打王爷您几下而已。” “现在已经凿了一下,其实我都已经可以收手了。” “我一个文官,嘿嘿,把我大宋战神给弄了一顿!” “关键啊,这么长的时间了,王爷都还没有打倒我,我这已经算是成功了啊!” “王爷您不觉得丢脸吗?这么多人可都还看着呢!” 论语言的杀伤力,齐王的这个武将就完全不是苏扬这个文官的对手。 只是三言两语,齐王的怒火瞬间就被撩拨了起来。 “小兔崽子,行,你挺好!”齐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上招式忽然间凌厉。 犹如狂风暴雨的攻势,让苏扬瞬间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大爷是真动真格的了。 原来人家之前竟然真的没有出全力。 卧槽,单纯了! 这一刻,苏扬为自己方才的嘴嗨赶到后悔了。 低估敌人,嘲讽敌人,真的是一条大忌啊! 楚项竟然又兴奋了,“我嘞个乖乖,大人要遭殃了!” “方才的狠话我还觉得挺解气的,现在嘛,好像更过瘾了。” “瞧瞧,这才是齐王的真本事,方才这不明显没有使全力嘛!” “王朗,瞧见没有?你觉得大人还有希望吗?” 王朗无语的瞥了一眼楚项,“大人有没有希望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没有希望了。” “这关我屁事啊,我就是很单纯的就事论事。”楚项反驳道。 “确实不关你什么事,但你看一场比武能把齐王和兄长两个全都得罪了,我也是挺服气的。”王朗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真不想笑的,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脸。 楚项愣了一下,用手指扣着牙齿,轻声嘀咕道,“好像……还真的是。” “草率了,我不应该喊那么大声的。” “噗……”王朗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踏马竟然也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可思议。 王朗今日份的快乐,完全是楚项这个莽夫给的。 第890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扬顺利的挨了一顿揍,骨头都差点被拆了。 但这一次,他倒下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他是挨了揍没错,可齐王也挨了他一顿打。 挨打的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一处在大腿,一处在后腰,还有一处是眼窝子。 那是苏扬最后倒地的时候,趁机招呼上去的。 这一拳最令苏扬感到满意,一拳头下去,他立马就看到齐王的眼眶紫了。 如果没有良医用药,齐王至少得顶半个月的黑眼圈。 苏扬决定不但他不打算给齐王用药,他还要要求那些刚刚找回来的太医也不要给齐王用药,这个坏人他这一次是当定了。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此刻最难受的不是趴地上动不了的苏扬,也不是睁着一只眼睛腾的倒吸冷气的齐王。 而是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他们现在不上去帮忙不行,可帮谁真的是一个问题。 甭管帮谁都有可能会被反向穿小鞋,苏扬的心眼大不大,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没有研究清楚,但齐王的心眼是真不大。 但凡有一遭,他能在后面的无数遭里往死里阴。 种康捅了捅王朗和楚项,“你们两位要不要出个声发个话?” “出什么话,发什么声,赶紧上去帮忙啊!”楚项一嗓子吼出来,直接就冲向了苏扬,“大人您没事儿吧?骨头有没有断啊?” 王朗无奈摇头道:“你看,做这种事就需要这种无脑莽夫,还犹豫什么啊?我去看兄长,你赶紧派人去给齐王殿下找御医。” 种康一想,这样分派也好。 全服武装的苏扬其实真没觉得有多痛,但楚项那一嗓子是真让他很受伤。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死了呢! “小兔崽子,你给本王下黑手,你挺行啊!”在楚项过来之前,齐王先一把将苏扬从地上给拽了起来,“虽然你这个做法我很赞赏,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三书六礼,就你这一拳,你想进我齐王府可难了。” “本王不为难你,但本王是有王妃的!” 苏扬:…… 玩不起是吧? 是不是玩不起?! “王爷,您这就大可不必了。”苏扬讪笑道。 刚刚下手的时候他有多凶,现在就有多绵。 面对齐王妃,苏扬是真发怵。 那个女人理智的可怕,脸一板起来更吓人。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瞧你给我这眼睛打的,你说本王还能见人吗?就这模样本王若是回了王府,王妃不得问一下啊?”齐王一激动,那口音让苏扬忽然间觉得有些亲切,像极了东北那旮沓的。 “就这模样,你觉得本王能瞒得住吗?那肯定得实话实话啊。” “王妃要是知道,姑爷把岳丈给揍成这鸟德行,我想想你的后果就开心。” 苏扬:…… 行了,他算是看出来了。 今天这个事吧,打也挨了,事后还好不了。 他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给齐王捶了一圈,出了点郁郁之气。 真不多,也就是一点。 “王爷慢走,下官不送,什么也别说了,我得回去上药去!”苏扬心中那个郁闷啊。 他感觉以后和赵若惜成婚的时候,那三书六礼恐怕真会成为一个不小的问题。 揍老丈人啊,骇人听闻啊! 齐王看着苏扬那糗样,高兴的哈哈大笑,完全志得意满,走路都虎虎生风的。 看那样子,他好像连眼眶上的伤都给忘了。 苏扬先走一步,齐王紧随其后,倒是把种康这些看热闹的给救了一命。 大家可以不用纠结去照顾谁了,谁也不用照顾,各回各家就行了。 这一回,给苏扬上药的人换成了赵若惜,李思卿旁观。 云千瑶初显怀,现在正是看什么恶心什么,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经历再给苏扬上药。 “你说说你今天这又是怎么了?”李思卿坐下之后,那小嘴叭叭的就没有停下来过,“夫君,你说你也挺神奇啊,打了这么多次仗,每次基本都是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了,顶多也就身上添点小伤。” “可不打仗的时候倒好,隔三差五的就把自己弄个半死。妾身真的很好奇,夫君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苏扬心中正郁闷的不行,被李思卿这小嘴叭叭一通念叨,简直就跟戴着紧箍咒的猴子听唐僧在一旁念经一般无二。 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的苏扬,只好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又被人给揍了一顿。” “又又又又被人给揍了?该不会还是齐王爷吧?”李思卿忍不住揶揄笑了起来。 李思卿这伤口上撒盐的本事现在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苏扬带着浓烈怨气的目光,自上到下把李思卿看了一遍,咬牙说道:“你信不信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地?” 这样的威胁对李思卿而言,根本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她笑嘻嘻的挑了挑眉毛,还给苏扬抛了个媚眼,“好啊,好啊,妾身求之不得呢!” “只是夫君这个样子,好像什么也干不了呀!” “若是夫君能挨得住一点疼痛,妾身倒是可以在上面。” 苏扬:…… 二次伤害,比齐王的一次伤害明显严重多了。 “你放心,我这点伤根本不碍事,完全可以让你哭爹喊娘!”苏扬恶狠狠的说道。 李思卿腰身轻弯,摆出一个曼妙的曲线,那双如水般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冲苏扬吹了口气,说道:“好啊,夫君尽可放马过来。” 这个妖孽,苏扬心中暗骂一声,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来,现在就来!” 只不过大话还没说完,他就扭到腰了。 他的伤主要就在腰上,刚刚又用力过猛,差点没把苏扬直接摔个跟头。 一手扶着腰,苏扬龇牙咧嘴的看向了房顶。 真是造孽啊! “噗!哈哈哈哈……” 李思卿银铃般的笑声,听在苏扬的耳中,嘲讽力度直接拉满。 还是赵若惜温柔,她连忙伸手搀扶住苏扬,扶着他坐了下来后,嗔怪道:“夫君,你身上还有伤呢,就别听这个妖精撩拨了,好好休息。” 李思卿伸手在赵若惜的身上抓了两把,调侃道:“你身上这二两肉跟我也不相上下,如果我是妖精,那你又是什么呢?” 赵若惜红着脸躲开李思卿再度探来的手,嗔怪道:“我可没有你这么浪。” “浪?”李思卿轻掩薄唇嘻嘻笑了起来,“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夫君其实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调调?” “你别诬陷我,只要是美女,我什么样的都喜欢!”苏扬反驳道。 李思卿:…… 赵若惜:…… “夫君,你这伤真不会又是我父王打的吧?”赵若惜转移了话题问道。 苏扬挠了挠脖子,这茬刚刚才插科打诨的揭过去,怎么又被赵若惜给扒拉了出来。 “是我把你父王给打了。”不善于说假话的苏扬,只好换个说法。 赵若惜:??? 第891章 飞来横祸 苏扬说的也算是实打实的实话,但奈何赵若惜不信。 “我父王怎可如此!”赵若惜的情绪就崩了,“上次我便与他说过,他若是再打你,这个爹我不认了,可他竟然还敢打你,我找他去!” 苏扬连忙伸手,抓住了赵若惜的手腕,“你别激动,这一次,真的是我把你父王给打了,我没有骗你,这确确实实是我的事。” 赵若惜撅着嘴巴,一脸的委屈,“夫君你就别再替我父王说话了,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你这样我心里越难受。” “我真没有向着你父王说话。”苏扬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赵若惜摇着头,挣脱了苏扬的手腕,“夫君你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明知打不过我父王,却还要去跟他打?这分明就是他找的茬。” 苏扬:…… 你这个话说的,还真的是让人无法反驳。 可偏偏他好像还真就是个傻得。 让这话给刺激的,他都不想拦着了,让赵若惜找齐王好好理论理论。 但为了避免下一次真的会被齐王给揍个半死,苏扬还是坚持道,“若惜,事情呢,真不是你相信的那样子,这一次完完全全就是你的事情。” “夫君,你就别再替他说话了,我也能看的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若惜说道,“我父王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枉你还一直袒护着他,替他说话。” “我算是看出来了,夫君你越是袒护,我父王就越嚣张!” 苏扬:…… 额,这个话怎么听着好像稍稍有些别扭呢! 赵若惜非常灵活的避开苏扬的手,窜出了门。 “赶紧,去拦着点,这次真的是我打的齐王。”苏扬连忙对李思卿说道,“小若惜这一找麻烦,我担心我下次会被揍得更凶。” “真的啊?!”李思卿是震惊又好笑,“夫君,你是真正的勇士!” “去,赶紧去!”苏扬没好气的喊道。 这个妖孽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李思卿咯咯的笑着,出门去追赵若惜了。 苏扬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赵若惜和李思卿回来。 他就知道这次坏菜了。 赵若惜肯定去找他爹算账去了。 他就不应该让李思卿那个不怕事的主去拦赵若惜。 就李思卿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十有八九不但没有拦着赵若惜。 反而还给拱火了! 这事闹的,现在真他娘的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完犊子了! 苏扬拉过被子往头上一蒙,管他天塌地陷,山崩地裂,睡觉。 …… 这世上,哀莫大于心死。 当赵若惜站在齐王面前,盯着紫眼圈的齐王心就死了。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生怕摔了的亲闺女啊! 苏扬这个不当人的玩意,主动找他挨揍,还把他一只眼睛差点打坏了就算了。 竟然该跟他闺女告状! 这算是个什么东西啊这! 简直无耻小人! “若惜,父王不会骗你的,苏扬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早点回来吧。这京中俊杰无数,父王再给你好好物色一下,实在不行,让陛下下旨招婿,茫茫人海中,总会有你中意的。”齐王苦口婆心的说道,“别再在苏扬那个小贱人身边晃悠了,那小子不是良人!” 赵若惜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委屈的一张脸都皱成了饼子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别哭,别哭,哎呀!”齐王这个五大三粗的是真见不得女儿哭。 女儿一哭,他就难受。 “我就知道,父王是因为瞧不上苏扬才三番五次的打他的。”赵若惜拿手背捂着眼睛,哭的那叫一个嘶声裂肺,“女儿只是想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父王为何要百般刁难?” “苏扬确实不是很好,他也就是为人好,医术好,为官清廉,懂兵法,打仗厉害,仅此而已,可他只有这些优点又如何?女儿就喜欢!” “父王就算是给女儿找比苏扬好千倍,万倍的,女儿也不喜欢!” 齐王:???? 这话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可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像是那么回事呢?! 苏扬确确实实好像就那么几个优点。 可比苏扬更优秀,更好的…… 莫说在京城找了,在这天下恐怕都难找一例。 “好了,好了,你就直说吧,你想让本王做什么吧?”齐王无奈说道。 这莫名其妙的黑锅让他给背的,他是真的心累了。 赵若惜的哭声瞬间小了下来,她满脸委屈的抽泣,说道:“父王,如今京城已定,您也该是时候跟陛下提一提女儿与苏扬的婚事了。如今天下动荡,兵荒马乱的,也不需要特别隆重,简单办一下就可以了。” 齐王都被气乐了。 他刚刚就觉得这小妮子不像是真哭,现在他总算是确定了。 这丫头就是借着苏扬挨了一顿打,来找他碰瓷来了。 他曾经多么乖巧可爱的闺女啊,怎从在苏扬那个混蛋身边跟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也身上全是心眼子了,就这么点事,竟然也能被她给利用到。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种事怎么能亲自提?”齐王板着脸沉声说道,“要说那也是苏扬那个小混蛋下婚书来与父王说这些事情,再说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先不着急。” 赵若惜撅了噘嘴,“女儿担心,如果现在不提,过段时间父王能荣升外祖父会更难办!” “这有什么难办的,到时候啊……”大说特说的齐王忽然震惊的看向了赵若惜,“你刚刚说什么?外祖父?我没听错吧?!” 赵若惜这会倒是真的害羞了,她左手捏着右手,有些不安的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低声说道:“女儿就是有些担心嘛!” “担心?还只是有些担心?”齐王忽的一下跳了起来,“混蛋苏扬,本王今天跟你没完!” 抡起斩马刀,齐王风风火火的冲出了门。 “父王,父王!” 赵若惜连忙追了出去。 但她那步伐哪能跟得上齐王的脚步,等她追出门的时候,齐王已经没影了。 “小若惜,小若惜。” 面相庄严的貔貅石像后,李思卿鬼鬼祟祟的跑了出来,“怎么样?成功没有?” “思卿姐姐,你没有看到我父王吗?”赵若惜有些焦躁的问道。 李思卿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样成功没有?” 赵若惜撅着摇了摇头,“都怪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我感觉夫君恐怕又要挨一顿毒打?” “嗯?这怎么会呢?放心吧。”李思卿大包大揽的打了包票,“你怎么跟齐王爷说的?” “我照实说的啊!”赵若惜说道。 李思卿愣了愣,“那……夫君倒是真的有可能会挨一顿毒打,可能还会挺严重。” 第892章 翁婿之争 蒙头大睡的苏扬,很顺理成章的又挨了一顿毒打。 这一次,是真的有点惨! 他直接被齐王给吊起来打了。 而且,这一顿打还挨得莫名其妙的。 按理说,赵若惜都去找齐王的麻烦了,这大爷就算不给他赔礼道歉,肯定也不至于再来找他的麻烦,这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问题绝对还是出在赵若惜的身上。 这小妮子一定是给齐王说了什么东西,把这大爷给刺激到了。 不至于是…… 卧槽! 如果是那件事,那真可就极有可能了! “王爷,咱俩之间真的没仇吧?差不多就行了啊!”苏扬有气无力的说道。 完全是被揍的! “差不多就行了?”齐王义愤填膺,怒气根本无法控制,“你让本王差不多,你差不多了吗?你与若惜尚未成婚,尚未成婚,懂吗?” 苏扬耷拉着脑袋,选择了沉默。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事情已经解释不清了,根本就不可能再说明白。 现在除非天降神兵,否则,恐怕陛下来了都不一定能拯救他。 摊上这样一位老丈人,苏扬其实还是……挺荣幸的! 毕竟在这个礼法大于天的时代,他还没被打死,已经算是很好了。 这点自知之明,苏扬还是有的。 但真不是他不准备婚礼,而是办不成呐! 都怪那该死的叛贼,好端端的造什么反,耽误他结婚。 已经准备好了默默挨揍的苏扬,忽然看到了从院外快速跑来的赵若惜。 闯祸的丫头回来了! 还挺及时! 也许他这条小命暂时可以保住了。 齐王这一次下手,很明显的一点都没有留手。 赵若惜冲进房间,一把就拽住了齐王,“父王,你要责罚就责罚我吧,此事跟夫君无关!” “夫君?!”齐王怒吼一声,脸色瞬间黑的跟那锅底似的。 苏扬默默低头。 这场面真的像极了大型捉奸现场。 如果有可能他想立马给自己安排一个三室两厅,地下的那种,长眠算了。 赵若惜那张娇小可爱的脸蛋上带着羞红,实在是说习惯了,她一不下心就给喊了出来,但她只是尴尬了片刻,便十分强硬的喊道,“是啊!” 齐王愣住了,“是啊?!” 赵若惜小鸡啄米般还连连点了两下头,“是啊,父王!” 齐王:…… 他沉默了。 赵若惜忽然的强硬,也把苏扬给惊到了。 在苏扬的印象中,在他认识赵若惜以来,这小妮子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有时候甚至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从来就没有红脸的时候。 可这一次,她竟然如此强硬的反驳了齐王。 震惊之余,苏扬感到的是无比的感动。 能摊上如此红颜知己,他上辈子大概是拯救过银河系吧! “陛下急召,宣金吾卫上将军苏扬即刻进宫见驾!”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且沉闷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嗓音忽然划破了宁静。 齐王不爽的扫了一眼苏扬,抬手轻轻拍了下赵若惜的脑袋,“本王的小郡主真的长大了,这是喜事,大喜事!” “本王揍这小子,其实跟你们成不成婚没有什么关系。本王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如今苏扬也成了武将,这是一份将脑袋悬挂在腰带上的差事,性命由己,却有时候自己真的做不了主。” “本王不似那些文官那么迂腐,如果本王对此有意见,早就阻拦了,也不至于事到如今,还只是逮住他打一顿。” “若本王成心想阻拦,你们不可能会呆在一起的。” 苏扬和赵若惜都震惊到了,皆是一脸的错愕。 齐王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开始玩心眼了。 “那父王您又是因为什么……”赵若惜红着脸小声问道。 齐王瞪了一眼苏扬,冷哼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本王只有一位王妃,他竟然三妻四妾!” 苏扬:…… 卧槽! 搞了半天,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这一下子搞得,让苏扬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您老人家被管的死死的,竟然还看不惯我了? 看不惯绝对最主要的原因。 这个时代的人,对三妻四妾可没有丝毫的抗拒,这一点苏扬还是清楚的。 “父王,您可真的是……”赵若惜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的父王竟然先不行了。 “行了,行了,少说废话了,陛下急召,赶紧进宫见驾!”齐王摆手说道。 苏扬被齐王亲自从房梁上拯救了下来,推了一把说道:“愣着做什么?自己走,难不成你还要本王背着你去见驾!” 苏扬想说,他还真有这想法。 胳膊被绑抽筋了,腿有点格外的疼。 也就是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也大幅度的上去了。 要是搁以前,这些伤他恐怕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他在考虑这个瓷要不要去碰一下。 但看了眼齐王之后,苏扬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再挨上一顿揍,他恐怕真的就要跟皇帝请假了。 …… 永宁殿。 皇帝最近搬家的频率有些高,自打他从城墙上下来之后,他就居无定所了。 偌大的皇宫他是窜的忽上忽下的,一会儿在这个殿,一会儿在那个殿。 这个永宁殿苏扬之前都没有来过,若不是有齐王这个熟门熟路的,单单只是找地方,苏扬估计自己都得好一段时间。 “你也别怪我打你,我就是看你来气!”走在路上的时候,齐王憋了许久,忽然说道。 苏扬:…… 这个话强硬到苏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了。 “王爷,既然你都如此坦诚了,我觉得我也应该坦诚一下。”苏扬耸肩说道,“也就是我现在打不过王爷您,否则,我一定将您挂在树上鞭三天三夜!” 这话齐王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这才像我,若是你连这点胆魄都没有,你凭什么娶我的闺女!”齐王大笑道。 苏扬:…… 脸咋这么大呢? 要是像您老人家,我真怕被人弄死在半道上。 “您说什么都对,但我不赞同。”苏扬毫不客气的回怼了回去。 齐王轻哼,“这会儿胆子是真的大了是吧。” “王爷,您麾下的兵现在似乎并没有我的兵能打。”苏扬默默说道。 逼急了他就上群架,这一口气哪能一直憋着? 齐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来了劲,“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扬:??? 这都什么脑回路? 这就当真了?! 齐王不虚,苏扬也没什么好怂的,不就搞个对抗战嘛! 一点问题都没有,说不定还能刺激一下将士们。 良好有序的竞争,是一定能够提升将士们的积极性的。 哪怕不是为了揍齐王,这事都可以办! “王爷都没有问题,下官这个提出来的,自然也不会有意见!”苏扬笑呵呵说道。 第893章 朕,开眼了! 当苏扬与齐王走进永宁殿的时候,殿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京城收复之后,朝中大臣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虽不及全盛之时的一半,但也站了满满当当一殿的人。 苏扬打眼一扫,除了两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其他有头有脸的,该在的竟然都在。 这让苏扬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他以为人在这样的世道,那肯定是选择最有势的一方下注。 甚至与是多方下注,稳稳地求个共赢。 而在诸位皇子和皇帝之间,很明显当见陛下这一边是最弱的一方,都根本不需要去验证什么,打眼一看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可这么明摆着的事情,这些朝臣竟然选择了回来。 这多么不可思议啊这。 苏扬一点也不觉得他们是因为忠君爱国,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少的可怜。 如果说他们的脑子被门给夹了,然后呢,又出不去城,这个倒是非常的有可能。 “臣苏扬叩见陛下!” 苏扬地地道道的行了个礼,看看左右,却发现没人给他留下一个位置。 齐王倒是前面稳稳当当的一站,反正也没人敢占他的位置。 最前面左右二相空出来的位置,他随便站哪一个都无所谓。 但苏扬就不一样了。 他金吾卫上将军的官是一点也不小,但和左右二相还是差了一丝分量的。 他站在左右二相的后面应该是合适的,可已经有人站了,他没地儿去。 看了看,苏扬默默的站到了最后,反正他对这个也不是很在乎,随便吧。 也不可能有人因为他站的位置的缘故,就把他身上这金吾卫上将军和银青光禄大夫的官给扒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龙书案后,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的皇帝赵煊正在一个一个的翻阅案上的奏折。 赋闲了大半个月,赵煊是一封奏折都没有看过。 但京城刚刚收复才不过两天时间,他手边的奏折就已经堆的如山一般高了。 他没有急着开口,朝臣们也静默无声。 苏扬打了个哈欠,心中稍微有些不解。 京畿收复这才不过两天的时间,这些大臣们哪来的这么多事情要跟皇帝汇报? 他们能说些什么? “苏扬,来,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折子!”赵煊忽然喊道,“要不要朕帮你念一下?” 苏扬一个激灵,弹劾他的? 这帮人没毛病吧? 弹劾他?! “陛下,要不然……臣自己念?”苏扬出班说道。 赵煊嗤笑一声,“准了,你自己念吧。正好仔细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京城内外天怒人怨,百官怨声载道。” “臣遵旨!”苏扬不由有些心头火气。 莫名其妙的竟然被人弹劾,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的,他倒是要看看哪个王八蛋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跟他找个事情。 苏扬从元公公的手中接过那厚厚一摞奏折,从第一个开始念了起来。 “臣胡雍奏请圣上,刑部尚书苏扬擅专弄权,挟私报复,致使京畿数万百姓葬身火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此其罪一!” 苏扬念着念着,眼珠子忽然往外一突。 这才只是罪一? 这个叫胡雍的御史过分了啊,这竟然才只是罪一。 行,老东西玩的挺狠,这是要给他来个十宗罪啊! 苏扬并没有往心里去,继续念道,“苏扬无聚兵之权,却擅聚兵马,与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强行征募数万壮勇以为己用,有谋逆之嫌,此其罪二,臣请陛下严查。” “苏扬借国难之际,大发横财,强抢百姓家私,以肥己身,此其罪三!” “苏扬于军中擅立法纪,大兴所谓军功爵制,妄图颠覆我大宋数百年基业,且目无君上,胡作非为,此其罪四!” “……” …… 苏扬一口气念完才发现,这他娘的何止是十宗罪。 这个叫胡雍的老东西,足足给他列了十五条罪状。 桩桩件件何止是有理,那简直是横的没边了都。 “剩下的可以等会再念!”赵煊忽然开口道,“苏卿对胡卿的弹劾有什么可说的吗?” 苏扬还能说什么?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说什么。 他的所有所作所为,其实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皇帝早就发话了,没有必要等到现在。 可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皇帝也不至于如此严肃的将这个事情拎出来说。 那肯定不是他有问题,就是胡雍这个老小子有问题,这是必然的。 但对于这位皇帝,苏扬其实一直保持着一个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大爷的脸色就跟那六月的天一样一样的,说变就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改变主意了。所以苏扬还是得稍微防着点,免得阴沟里翻了船。 而这也是苏扬一直强调他麾下将士忠于他,而不强盗忠君的主要原因。 他跟皇帝的关系,现在准确而言,就跟两口子似的。 有蜜月期,也有冷战的时候。 说不准的。 心中斟酌了一下,苏扬说道:“臣无话可说!” 百官顿时哗然。 苏扬随扫了一眼,发现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露出了打了胜仗的喜悦之色。 真踏马烂透了! 苏扬在心中愤愤骂了一句,忽然想冲上去把这些狗贼全给砍了。 北莽大举正在城外磨刀霍霍,随时准备着攻城。 可他们,这些自诩品德高尚的谦谦君子,为国为民的忠贞之士。 却在这里想着先怎么弄死他。 真好,真的是太踏马的好了!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绝对能看的出来,他苏扬如果有不臣之心,完全没有必要等到现在,在他聚兵之时,他就可以杀进皇城,将皇帝取而代之。 可事实是,这有些人的脑子就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维去对待。 他们不正常的! 赵煊似乎并没有想到苏扬会给他和百官这样一个答案,“苏扬,想好了再说!” 苏扬其实想的已经非常的透彻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说白了,他真的只是运气好,足够的谨慎,没有死在那几场大战中。 可就眼前这个情况,苏扬也算是看明白了。 哪怕他捐躯赴国难了,死在了保卫皇城的战斗之中。 他也不可能青史留名,反而会背一身的骂名。 何必呢真的是! 哀莫大于心死,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 但这一刻,苏扬真的生出了一把推翻这个破烂王朝的想法。 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发生了在了眼前,他还称臣。 称踏马的臣! “臣请诛胡雍!”苏扬昂首而立,震声喝道。 赵煊手腕轻抬,直接就应了下来,“好!” “不过,朕还是要给诸位臣工一个解释。” “胡卿家列了苏扬十五条罪状,真是好大的罪责啊!” “朕没有想到,在尔等站到这个大殿上的第一天,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弹劾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的大臣,着实让朕开了眼了啊!” 第894章 苏扬的十五宗罪! “朕想问问朕的诸位好臣工,你们还有心吗?你们长这玩意了吗?” 赵煊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着殿下诸臣厉声咆哮了起来。 “既然你们都如此统一的要弹劾,苏扬无话可说,那,朕给你们一个说法。”赵煊一巴掌拍在龙案上,面色狰狞,须发皆张。 轰隆一声,满堂皆惊。 而在声音落下的瞬间,南门陌也率领金吾卫冲上了殿。 全副武装的将士分列两侧,堵死了能跑路的所有通道。 长刀在手,杀气凛凛。 那些刚刚还在气定神闲的臣子们,瞬间慌乱。 有数位大臣站了出来,尚未开口,就被皇帝一句话打断,“都先闭嘴,听朕给你们好好说说!” “弹劾苏扬,好,这就是你们,朕的左膀右臂们做出来的事情。” “恕朕孤陋寡闻,但朕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不为有功之臣歌功颂德,反而为反贼打抱不平的。朕,也算是在诸位的身上长了见识了。” “既然孙氏那么好,诸位为什么不跟着一起造反?为什么要站在朕的面前呢?” “尔等自误啊!” 趁着皇帝歇口气的功夫,一名面相忠厚老实的大臣立马喊道:“陛下,臣等冤枉啊!” “臣非是不辨忠奸故意针对苏扬,实在是苏扬的所作所为,有悖纲常,其心可诛啊陛下!” “臣请陛下明鉴,虽内忧外患,但臣深以为,欲克外患,需除内贼!” “内贼不除,国朝不宁!” 苏扬认出了这位大臣,他就是那个给他列了十五条罪状的胡雍。 位在殿中侍御史,身负监察百官之责。 在胡雍的身上,苏扬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文官的一张嘴。 和胡雍一比,苏扬都羞于说自己是个文官。 他简直就是文官之中的败类。 “胡卿,你可真是为朕操碎了心啊!”赵煊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震声怒吼,在胡雍的振振有词面前竟然都显得有些苍白。 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不过,这样的教训赵煊已经吃过无数回了,他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以前赵煊是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底气,没有跟这些朝臣们撕破脸的胆气。 但现在,这些他都有了。 这天下都已经残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没有了啊! “胡雍,朕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要点脸。”赵煊面色狰狞,脸上泛着冷笑,“朕在此处与你说这么多,不是你说的多么有道理,说白了,朕养一条狗都比养你这个殿中御史要强,朕只是让你死的明白!” “来人,拉下去,挂城墙上,让北莽的贼子们好好瞻仰一下我大宋的奸臣长什么样子!” “喏!” 南门陌高呼一声,立刻便有禁军冲了上去。 两个人扑上去,一把将胡雍臃肿的身体摁倒在地,然后反剪双手,就推搡出了大殿。 速度快,效率高,全程胡雍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句冤。 “下一位!”赵煊杀气森森的一巴掌拍在了龙案上,“苏扬,接着念!” 苏扬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奏折,就这规模少说得有二三十本了。 “陛下,北莽攻城在即,这挨个念下去,恐怕……”苏扬劝道。 皇帝的做法让他心生感动,也就罢了继续折辱这些人的想法。 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都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皇帝大爷哪怕是站中立,苏扬都必反! 他的背后可没有刺精忠报国,这鸟气他绝对一点也不受。 但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的给力。 看那样子,被胡雍给打断的,他自己都好像还没有骂过瘾。 赵煊目光一扫那厚厚的一摞奏折,觉得苏扬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这要挨个念下去,估计恐怕真的就到猴年马月了。 但他的心里有火气,很大的火气! 这火气若是不借着奏折宣泄出来,收拾了这些乱臣贼子,他自己都觉得不过瘾。 只是一刀下去把这群混账给砍了,在赵煊看来毫无震慑之力。 “你先抽几本看看。”赵煊说道。 不管怎么着,这口恶气哪怕是稍微出,他也得出一出。 就在这时,齐王出班说道:“陛下,何必跟这群道貌岸然的东西徒费口舌?统统拉出去,剐了,省的站在此地,污了陛下的眼!” 赵煊多少有点儿无奈。 朕不是要向着他们,也不是非要跟他们说个道理。 朕就想出这一口恶气! 这天下好不容易看见一点希望,他们竟然就站出来弹劾最大的功臣。 如此恶心的事情单单只是砍了他们,他实在是觉得不解气。 但苏扬和齐王这两个他真正的左膀右臂都这么说了,赵煊觉着好像确实也没有必要非要继续下去,商讨接下来如何应对北莽才是正事。 “准了!就依齐王的意思。”赵煊恶狠狠的下了令。 此言一出,殿上的文武群臣个个噤若寒蝉,齐刷刷跪了一地。 “你们最好都给朕闭嘴!”赵煊冷哼一声,“你们谁是冤枉的,谁不是冤枉的,朕比你们都清楚。你们这些人啊,都以为朕是长了眼睛的瞎子,有一双耳朵的聋子。” “朕以前确确实实耳聋目瞎,看不明白你们之中谁的心是红的,谁的心是黑的。” “可现在你们还以为朕还跟从前一样吗?朕看着你们此刻的样子都觉得可笑!” “尔等当真是无耻之尤!” “谁若敢再喊一嗓子,污了朕的耳朵,朕——诛你九族!” 面对彻彻底底动了真怒,起了强烈杀心的皇帝,满朝文武尽皆惶恐不言。 这样的一幕,是他们从前完完全全的没有见识过的。 曾经的皇帝面对这样的事情,会杀人,但更多的是和稀泥。 可现在,殿上诸人都无比清楚的感受到了,皇帝好像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都给砍了。 苏扬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受震动。 皇帝确确实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样的一场大变故,不但没有击溃这位帝王的心,反而让他更加的坚韧。 有些事情也看的更加的清楚了。 这才是苏扬心目中真正的帝王应该有的样子。 至于……曾经嘛,皇帝确实是糊涂了一些。 这一点,苏扬觉着皇帝也应该承认。 “启禀陛下,臣请陛下暂时宽宥他们。”苏扬上前说道。 赵煊一愣,满朝文武也是一脸的惊讶。 这个被他们喷的都快体无完肤的竟然站出来给他们说情来了? 这事离谱到让他们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赵煊指了指苏扬骂道。 劳资为了你,嗓子都快骂哑了,你竟然要替他们说情?! “陛下,臣请诸位大人上城御守。与其砍了他们,倒不如,让他们发挥余热,为大宋江山流尽最后一滴血。”苏扬说道。 他可没准备放过这群混蛋。 第895章 战时管制 苏扬此言一出,群臣震荡,瞬间义愤填膺。 “陛下,士可杀,不可辱!” “我等可死于社稷,但绝不甘奸佞折辱!” 赵煊面带讥笑,“尔等可真让朕受教了!” “朕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朕曾经被天下人称之为无能君王,昏庸不堪。” “此事朕若为首恶,那尔等就是从贼,有不可推卸之责!” “如今朕都已经幡然醒悟了,可尔等竟然还如此冥顽不灵!” “该杀!” “统统该杀!” 赵煊的怒火像一座酝酿了千百年的火山忽然炸裂,焰火瞬间便遮天蔽日。 在这朝堂之上,有居心不良的奸佞,但也不乏真正的忠义之士。 可此刻在赵煊的眼中,他们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徒。 “你们自己听听你们方才说的话?那是人话吗?”赵煊怒吼。 “你们眼里当真有这个国家,有朕这个帝王吗?” “为国戍守对你们而言成了折辱,是侮辱,那你们来告诉朕,什么是真正的为国尽忠?” “什么是真正的死于社稷?” “朕现在看着你们这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只觉得恶心,无穷无尽的恶心!” “来人,统统拉下去,凌迟处死!” “朕的大宋不缺你们这几个乱臣贼子!” 一直剑拔弩张的南门陌速度极快,他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秃鹫,在皇帝命令下达的瞬间,他已经率领金吾卫扑了上去。 只用了短短数息的时间,这大殿之上便已经空了下来。 除了苏扬与齐王,再无一个朝臣。 皇帝说全抓,那就是真的全抓,还真是一点也不开玩笑的。 这事肯定是不对的。 这就是典型的忠奸不辨,一锅乱炖。 一刀下去,必然有一堆的冤假错案。 但苏扬并没有急着上前劝谏皇帝,他准备再等等。 事情刚起,他上去一劝,那些人说不定什么苦头都没尝到,就直接解放了。 那么皇帝这么做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在大宋,不管是奸臣还是忠臣,只要是文臣,他们的身上就都有同样的臭毛病。 自视清高,自命不凡,那眼睛几乎都是长在脑门上的。 而且,极少有例外。 空空荡荡的朝堂上,一片肃静。 皇帝高居首位,齐王站在他的右手下侧,苏扬站在门口的位置。 谁都没吭声,跟比赛憋气似的,全都一言不发。 隔了足有好一会儿,赵煊垂了垂眼帘,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两个难道就真等着让朕将满朝文武全给杀了?” 齐王头一歪,说道:“陛下,臣还真有这样的想法。” “若天下安宁,我大宋缺能征善战的武将,但一点也不缺文人,地方上多的是有能力有才华的臣子,他们全死了,一点也不耽误事。” “若是我们打不赢北莽,他们死了更好一点,免得成为北莽爪牙,祸害我大宋百姓!” “看看孙丰毅,看看荀正,臣敢笃定这样的事情,他们绝对干的出来。” “真正心怀忠义不怕死的人没几个,可怕死了能怎么办呢?那就只能是投靠敌人了。” “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清净一点。” 赵煊顿时那个气啊,他算是看出来了。 指望他这位王兄的嘴里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那显然就是不可能的。 “朕一气之下下旨所有人凌迟,可这些臣子里面并不全都是奸佞,肯定还是有忠义之辈。你们两个,朕也是看出来了,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赵煊气哼哼骂道。 苏扬没想到皇帝竟然比自己还着急。 嗯……好像应该是比他更着急才合适。 皇帝是皇帝,而他仅仅只是臣子。 “陛下恕罪,臣以为应当好好审讯一下再做定论。”苏扬说道。 “准!”赵煊从谏如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朕这个朝廷现在也就刑部还有人了,你小子可别给朕乱整幺蛾子。”赵煊说完又加了一句,只是听不来到底是警告还是叮嘱。 满朝文武刚刚回来就被皇帝给抓了,现在好像还真的就刑部还在苟延残喘了。 而苏扬这个金吾卫上将军还兼着刑部尚书。 这其实是一个很离谱的加官,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伦不类。 但混乱至此,皇帝显然也不想再做什么调整。 这是恩宠,也是不得已的将就。 …… 刑部大牢再次被塞得满满当当,人多到苏扬只能用三人一个监舍。 这些京官按道理上都是一人一个单间的。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去在意这些。 皇帝都想着狠狠收拾他们一顿,苏扬又怎么会客气。 审讯人的苦差事,自然是交给了黄景龙。 他现在审讯人的手艺,正在奔着炉火纯青而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称之为大师了。 将这些给黄景龙交代了一下之后,苏扬就带人登上了城墙,同行的还有齐王。 残破的城墙正在加紧修复之中,小型投石车也正在架设。 上一刻朝堂之上依旧还在乌烟瘴气,而城墙之上,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口中叼着胡饼正在紧锣密鼓的做着战前准备,他们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苏将军来的正好,那水泥可还能再多弄一些?”袁弘慈听到苏扬上了城墙,风风火火的就赶了过来,“城墙上的缺口现在虽然都补得差不多了,但那水泥可是好东西,现成的石头!” “已经没有了吗?”苏扬疑惑问道。 水泥是他在弄出来大炮仗之后,闻听城墙有数处缺口,加紧配比出来的。 其实那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水泥,完全就是残次品,但也勉强能用。 袁弘慈拍着手说道:“昨天就一点也不剩了。” “派人去城内尽可能的收购原料吧,若没有原料,那也没有办法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苏扬说道。 “京城是什么都好,可到了打仗的时候,那就是什么都不好。”袁弘慈骂骂咧咧说道,“要石头没石头,要木头没木头,只能现拆。有些人我们要的东西他们有,可我们还不敢擅动。” “昨日我听闻有一处宅子里有大量的石料,派人去寻,结果被打了出来。” “转到正门一看,得,竟然是雍王宅邸,哎,真是一言难尽。” “后来我寻思着那水泥凝固之后,和石头一般无二,我们完全可以一边制作,一边打仗。结果……也没了。” 袁弘慈那是满肚子的苦水,逮住苏扬就是一通狂倒。 苏扬目光微变,浑身气势陡然攀升,“来人,传令下去,京畿之地,战时管制!一应物资,以战为先,无论王公还是平民,阻挠者,以通敌之罪论处!” 袁弘慈和齐王听到苏扬这话,都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擅权!”袁弘慈面色不善的喝道。 苏扬从怀中将圣旨拿了出来,“我有便宜行事之权,此事,稍后我也会禀明陛下。” 袁弘慈:…… 第896章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陛下给苏将军的权利还真是有些大的过分了!”袁弘慈有些酸了。 苏扬微微一笑,“齐王、袁老将军,我们都是为陛下尽忠,更是大宋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一战,我们不能输,只能赢!” “若输,我们一切就都没了!” “这城内,只要是能用到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一切当以战争优先。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我们必须不择手段。” “袁老将军当真不可忌惮他们的身份!” 这一次,袁弘慈没有反驳,说服的竟然还比较容易。 “另外,还有一事,我希望袁老将军能够知晓。”苏扬俯首而立,沉声说道,“今日我将派人在城中募军,准备预备役部队。我铁鹰锐士,尚有八万人的空缺,我准备尽快补足!” 袁弘慈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他无比震惊的说道:“是这样的,你募兵我没有意见,你用军功爵制我现在也没有意见,可为什么你麾下铁鹰锐士还能征募八万人?” “两万,八万,你他娘的要凑足十万人?!” 苏扬颔首,“是啊,铁鹰锐士在组建的时候,陛下就说了,这是一支十万人的部队!” 袁弘慈瞬间酸的表情都变了,“为什么你就能与众不同,陛下这也太偏心了!” 苏扬忽然表情有些怪异的看向了袁弘慈,“我刚刚好像忽略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袁老将军你刚刚说你不现在不反对军功爵制了?是这个意思吧?” 袁弘慈看了苏扬一眼,长吐口气说道:“此事,是我错了!” “那日从宫中回去之后,我就连夜召集了将军们议事,议的就是你这军功爵制!” “因为我的反对,同时我还要求他们也反对。” “我那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们,竟然差点哗变。” “当他们当着我的面说出要改投铁鹰锐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 “我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武将地位高点,对我而言有什么坏处,这是陛下和那些文臣该担心的事情。想明白之后,我才发现,我以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愚蠢。” 苏扬有些被震惊到了。 这位倔的跟那万年青松似的老将军,竟然也有被人说服的时候! “老将军能这么说,我可真的是打心眼里松了一口气啊!”苏扬笑道。 袁弘慈这一番话,是真的让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可是太清楚这老大爷真正执拗起来,到底有多可怕。 现在的局面是真的禁不起一点的乱子! 文臣怎么折腾,只要皇帝头不点,那就是今天朝会时的局面。 可武将,尤其是袁弘慈这样手掌一支兵马的老将从中作梗,强行制造出一些乱子。 一切战功必将烟消云散,大家赶紧自找后路就行了。 袁弘慈被苏扬这话说的,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出来你的怨气了,你这小兔崽子这是变着法的骂我。不过,骂就骂了,你应该当面骂我,我是真的老糊涂了啊,哈哈。” “你能这么说,本王也很欣慰。”齐王笑道。 袁弘慈哈哈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尴尬,还是真的直爽。 “敢问齐王殿下,天策军可否也是十万之数?”袁弘慈问道。 他现在心里最惦记的,好像还是这件事。 齐王展颜轻笑,“无上限!” 袁弘慈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痛心疾首的高呼道,“陛下不公啊!” “天策军无上限,这我可以理解,可为什么铁鹰锐士的数量能达到恐怖的十万之数,而我们却只能是可怜巴巴的万人?” 苏扬笑看着袁弘慈,这老大爷的攀比之心有些严重啊。 “老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从未跟陛下提及此事?”苏扬说道。 袁弘慈不悦的扫了苏扬一眼,“我总不能因为这种事跑到陛下面前哭诉,争着抢着去要吧?那成何体统。你是这么要来的?” “那倒不是。”苏扬摇了摇头,“袁老将军应当理解一下陛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实在在也太多了一些,陛下没有考虑到在此事上的平衡,也实属正常。” “我觉得如果老将军在陛下面前提上一句,也许这个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袁弘慈非常明显的动心了,“当真?” “陛下也不是曾经的陛下了,我觉得此事是十有八九的。” 袁弘慈犹豫了片刻,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我就赌上我这张老脸,去跟陛下说一说此事。其实我早就想征募民夫了,这么长的城墙,仅靠我麾下这点兵马守起来那是真的艰难。” “理解,理解!”苏扬连连点头,“老将军速去!” 目送袁弘慈下了城墙,齐王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哼,一脸不悦的说道:“这老东西,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可他现在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吗?” 这里面的原因,苏扬如何能不知道! “袁老将军那是战场名将,而我只是后起之秀。”苏扬边走边说道,“我这个后起之秀,不管从官阶,还是享有的权利等等方面,都已经超越了袁老将军这位战场名将。” “换我,我也会心里不平衡,看不过眼,人之常情。” 齐王骂道,“可他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的功劳那是堂而皇之摆在那里的,可他看不见,只看见了你现在所享有的东西。” 齐王为他这么说话,苏扬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 这位老丈人虽然打他的时候下手挺狠,可也还是护着他的。 他笑了笑,“王爷您这么说,其实也是有失偏颇的。若无袁老将军镇守京城的第一道防线,你我所面临的压力将空前巨大,而且,恐怕很难取胜。” “我们能取得眼下这渺小的胜利,是所有人的功劳,是所有将士的功劳。” “这功劳我可不敢贪。” 齐王拿手指点了点苏扬,“你这个小兔崽子,真教人难以捉摸。” “有时候脾气好到让人怀疑你是不是是个软脚虾,什么事情都可以,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事事都能为别人考虑的周周全全的。” “可有时候下手冷酷无情,手黑的简直就像是十世屠夫转世!” 苏扬怪异的看向了齐王,“王爷,我觉得您一定是对我有误解。” “我苏扬,始终是一个好人,这是我的本性,我做所有事情的初衷!” “如果有一天,我下手极黑的做了冷酷无情的事情,那只能证明……” “别人有罪!” 齐王:…… “我觉得城墙上的投石车还可以再增加一些。”齐王强行转移了话题,他不太想跟苏扬在刚才那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了,那臭不要脸的样,他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也觉得,当多多益善。我们缺水泥,但我们不缺火药。”苏扬说道。 第897章 攻城! “那些便是北莽富有盛名,号称战无不胜的具装铁骑吧?” 苏扬倚在城墙上,极目远眺,手指指向了天与地相交的地方。 在那里正有一支骑兵将百姓的农田当做他们的放牧场,放肆狂奔。 齐王神色略显凝重,颔首说道:“正是北莽的具装铁骑。” “若是守城战,不管他们多么凶狠,都不可能奈何了我们。” “可你之前提议,我们应当主动出击,我与陛下都同意。” “但面对北莽的具装铁骑,我们真讨不到什么好处。” 苏扬苦笑道,“我之前也不知道北莽会带来了这么多的具装铁骑。” 齐王想看傻子一样看了苏扬,忽然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是文臣,还是不牵扯军国大事的太医,这事怪我。” “北莽的先锋军必然是具装铁骑,我戍边这么些年,此事从来没有出现过例外。” “只要看到北莽的先锋军,根本不需要怀疑,哪怕在外面看不出来,可其中必然有大股的具装铁骑,这是北莽的惯用手段。” 苏扬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所以其实北莽是将具装铁骑当做开膛破肚的屠刀在使唤。” 这个比喻让齐王有些不明所以,他凝神想了片刻,才好像明白过来,颔首说道:“确实可以这么说吧。”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你觉得我们还应当要主动出击吗?” 苏扬像一尊雕塑,静静杵里在城墙上,唯有衣衫在轻风中猎猎作响。 “还是应当主动出击。”许久,他才闷声说道。 齐王轻呵一声,“你是不撞南墙头不回?” “那倒不是,马这个东西就算是他们驯服的多么乖巧,那始终是动物!”苏扬说道,“我们手中现在有大炮仗,难道不是惊马的良器吗?” 齐王摇头道:“可那些东西也同样会惊了我们的战马!” “王爷您这么想显然就不太对了,我们出城主动出击的目的,在于冲散他们的阵型,最大限度的制造杀伤。”苏扬说道,“而且,王爷您是不是不知道用绳索扔东西可以扔出去很远?我们的骑兵受到的影响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重甲骑兵需要一个加速的过程,他们一旦慢下来,想要再度发起冲锋其实是很难的。” “与这样的兵种作战,轻骑兵的速度优势便十分的明显。” “我们应该也不至于傻到去跟他们硬碰硬吧?王爷!” 苏扬的这一番解释,齐王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骑兵,像狼群一般游曳攻击?”齐王问道。 苏扬神色怪异的看了一眼齐王,“我说的这么难以理解吗?” “就是这个意思,游曳,伺机而动,惊扰他们,令他们分散开来,然后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齐王伸手指向了天边密密匝匝的营帐,“你是不把他们的轻骑兵不放在眼里吗?”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具装铁骑不可能会轻易上战场的,一定是被会被留在最后面掠阵的。” 苏扬稍显无奈,“但还是同样的道理。” 齐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道道川,眼中尽是迷茫和不解。 他这个表情,让苏扬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自己说的话,就这么让人难以理解吗? 不至于吧,真的不至于吧。 “王爷,这不就是狼戏野猪群嘛,撕碎他们的阵型,然后趁机一拥而上,敲碎他们的脑袋。不管敌军出动的是重甲骑兵,还是寻常骑兵,我们的战术是不变的。”苏扬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件事情上要费这么多的口舌。 当一件本来是浅显易懂的事情,忽然间变得复杂,苏扬首先就得考虑他的脑子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骂别人没脑子,尤其是齐王,容易挨揍。 苏扬随便举了个例子之后,齐王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如此,你早说嘛。” 苏扬:…… 我说的难道不够早吗? 难道真的不够明显吗? “虽然战术不失为一个好的战术,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齐王说道,“我的兵马冲出去,极有可能会会不来。现在在这城外,足有敌人十万大军!” “京城有二十四道城门,这不是一座出去就进不来的城池。”苏扬说道,“但我们不能有丝毫的拖延,一击之后不管有没有得手,都必须迅速撤退,这是前提,否则,可能真的就回不来了。” 齐王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终于被苏扬给说服了。 “我必须得承认你这个脑袋确实比我的脑子要好!”齐王说道。 齐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心中默默嘀咕道,这可不是我说你脑子不好,而是你自己说的。 “王爷过奖了,我不过是年轻,胜在年轻!”苏扬笑呵呵说道。 他腰上的伤,在反复的提醒着他,还是谦虚点好。 他这位老丈人上手之后,那就真的六亲不认了。 …… 苏扬和齐王从城墙上下来没一会儿,攻城战就开始了。 无缝衔接到简直就跟商量好似的。 苏扬不禁自嘲的对齐王说道:“王爷,看来京城的城墙是少不了袁老将军啊!他在的时候好好的,他一不在,敌人竟然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少说废话了,赶紧上城准备战斗!”齐王骂道。 一听敌军攻城,他首先就紧张了。 苏扬点了点头,那个沉重的问题瞬间便再度萦绕上了心头。 此刻攻城的是大宋的百姓! 可他避免不了,也挽救不了那些百姓的生命。 沉闷的战鼓在京城上空被疯狂的擂响,一道接着一道,一直绵延进了皇城。 战斗打响了! 鼓声正在从外向内传递,袁弘慈身边带着几名亲卫,火急火燎的从内向外冲。 他跟皇帝商讨的事情还没有定出个章程,战争便先开始了。 与他同时而动的还有京畿百姓。 稍有远见的人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些。 他们摩肩接踵的挤在铁鹰锐士募兵之处。 “这位将军,您看现在改准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抓紧时间上城吧!” “对对对,我们别浪费时间了。” “外人都说我们大宋人的骨头是软的,那纯粹是放屁,我们也不怕死!” “我呸,骨头软的是那些当官的。” “这位将军,赶紧把我的名写上面,武器、甲胄我都有,不需要朝廷再给什么了。国破家不存,城破人不在,这个道理我们都是明白的,安排差事吧。” 负责此地差事的,是原刑部比都郎中邓明节。 他是被苏扬临时给拉了壮丁的。 这个人是在苏扬入主刑部之后,第一个投靠的。 但除了他刚开始的时候好像有点儿脾气之外,到了后面,这个人就好像成为了一个透明人。几乎每一个刑部的官吏都会不由自主的忽略他,包括苏扬。 若不是这一次他主动找来,苏扬都差点把这个存在感极低的人给忘了。 第898章 不得不做的选择题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这个民族的基因就开始展现出来了。 礼仪之邦,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 和平盛世时,我们有接纳八方来客的容人之心。 当外敌入侵时,我们有抗争到底的血性。 不主张侵略,但也不惧侵略,这是深埋在大宋百姓骨子里的血性。 邓明节此刻所面对的一幕,正发生在这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各个角落。 和百万人口这样庞大的基数相比,此刻奋勇当先站出来的百姓虽不足千分之一。 但他们的挺身而出,也足以看出百姓正在觉醒。 …… 全副武装的苏扬,手中握着精刀,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外。 密密麻麻的百姓,被身后的大军驱策着,像赶牲口一样驱赶向城墙。 “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往后站一点!”齐王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大声喝道,“你站这么显眼,一支暗箭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不知道北莽骑兵个个都是神射手吗?” 苏扬还真不知道。 他很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墙垛后面,对齐王说道:“我想将二皇子碎尸万段!” 齐王:??? 他向城外瞥了一眼,瞬间明白苏扬是什么意思了。 “临战之时,不可乱了心志!”齐王沉声说道,“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你应该想的不是怎么杀了二皇子,而是如何抵御他们豁出十万百姓的攻城!” 苏扬默默点了下头,神色消沉,面色悲苦。 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终究还是残酷的在他的面前上演了。 北莽的骑兵依旧在天地相交的地方纵横驰骋着。 而攻城的,却是大宋自己培养出来的部队。 无数大宋百姓供养出来的部队,正驱赶着大宋自己的百姓,在攻打他们自己的都城。 这是多么可笑又讽刺的一幕。 痛苦吗?是的! 战争尚未开打,苏扬这个异乡人都已经看到了血淋淋的一幕。 可那些驱赶大宋百姓的大宋军队似乎还很高兴的。 外国的空气已经甜到他们需要用自己袍泽的鲜血,来获取那俯首称奴的战功了。 袁弘慈也急匆匆的上了城楼。 大宋仅存的三位武将魁首,在朱雀门上碰了面。 “怎么打?”袁弘慈直接问道,“你们二位立个章程,这仗谁也不想打,但不打不行!” “是啊,不打不行!”齐王叹了口气,看向了苏扬,“你不知兵事,你说说吧。” 苏扬有些无奈的瞅了齐王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玩梗。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苏扬压下心中的烦躁,沉声说道,“先将檄文用投石车扔出去,看看反应,同时准备大量的滚石檑木。” “另外,在其他的二十三处增派人手,防备敌人偷袭。” 齐王点了点头,“我没意见。” 袁弘慈的目光在齐王和苏扬的身上扫了一圈,说道:“你们就别这么文绉绉的了,老夫也想保全这些百姓的性命,可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不理智的做法。” “我建议直接上那个什么大炮仗,先杀一杀敌军气焰。” “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大炮仗不但能杀敌,还能震慑城外的百姓。” “当百姓对大炮仗的恐惧,胜过身后敌军给他们的威胁,他们一定会四散奔命的。” “十万百姓啊,真跑起来,他们就算能抓回来一些,可肯定能活一部分人。” 袁弘慈的提议,让苏扬陷入了纠结。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这也确确实实是一条可行之策。 可是…… 苏扬思考半晌,说道:“大炮仗应该用在最为关键的时刻,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两位都是沙场老将,理应清楚提前暴露杀手锏的不利之处。” “马的耳朵也是能堵起来的,如果敌军有了防备,我们之前所定的所有战术都必须做调整。” “虽然我也觉得老将军这个战术,可能确确实实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让百姓逃跑。” 苏扬此言一出,纠结的就不是苏扬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齐王浮躁的挥了两下拳头,咬牙说道:“用苏扬的,再随机应变。” “好!”袁弘慈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两个战术孰好孰坏其实是一目了然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能保全更多的百姓。 “可……”苏扬还在纠结。 纠结这种病,一旦犯了,其实是很麻烦的。 “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就算我们提前暴露了大炮仗,给百姓以震慑,他们恐怕也跑不掉,你们看看外面。”齐王忽然说道。 三个人说话的间隙,齐王的目光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城外。 苏扬探头往外一看,心绪瞬间下沉。 那本原本游曳在天际的北莽骑兵,此时呈扇形聚拢向了京城。 他们这么做,显然并非是为了攻城,而是堵死百姓们的退路。 同时可能还有二皇子留在城外的那支部队。 “散檄文吧!”苏扬沉声说道,“若百姓有变,我率军冲出去接应。” “不可!”袁弘慈厉声拒绝了苏扬的提议,“城门一旦洞开,十万百姓就会成为横亘在城门前的一道巨大拦路石,绝对不可能再关上了。” “北莽骑兵距此不过短短数里之地,骑兵一个冲锋就进来了。” 苏扬摇头轻笑,“我自然不可能傻到去开朱雀门,我的意思是,我走其他的门出去,给百姓撕开一道口子。而且,是在百姓开始反击之后,若百姓麻木的选择了攻城,我这么做将毫无意义。” 虽然这个说法确实是有些冷血,但苏扬别无选择。 城内尚有近百万百姓,他不能为了城外的百姓,而舍弃城内的百姓。 以及,大宋江山! 一旦朝堂倾覆,这个王朝就真的完了。 哪怕在后面会有新的王朝建立,但混乱的秩序起码需要数十年恢复。 苏扬现在所能做的,真的就只能死尽人事而听天命。 “我赞同!”齐王说道,“苏扬出东,我出西,互做诱饵,互为先锋!” “善!”苏扬颔首。 袁弘慈嘴角抽搐着,“你们两个,可真的疯了。” “城墙交给我吧,我就算是拼死,也一定给你们守住后路。” 苏扬微微一笑,“那就有劳老将军了。” 齐王点了点头,便率先下了城楼。 苏扬也在随后下城,整顿兵马。 他要走最西面的尚永门,迂回绕过去,直扎北莽军背后。 “兄长,将士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出战!” 清点兵马之后,王朗回到了苏扬的身边。 苏扬神色沉穆,整个人的气势像是一柄随时可出鞘的宝刀。 “楚项,随时做好接应。”苏扬说道。 “将军放心!我不死,将军不死!”楚项咧嘴笑道。 第899章 伪装的真相 “报,敌军已开始攻城!” 苏扬长身而立,“用的什么攻城器械?” “启禀将军,为云梯与冲车!” “知道了,再探!” “喏!” …… “报,百姓并无任何混乱。” 苏扬眉头狠狠一皱,“檄文可散出去了?” “启禀将军,檄文已广散城外,数量逾万!” “再探!” “喏!” 战斗开始已经接近一个时辰了,檄文也发出去了,可百姓竟然无动于衷。 这让苏扬忽然间意识到,城外那十万百姓,恐怕并不只是被敌军抓来的壮丁那么简单。一点骚乱都没有,这必然需要一定的组织和统帅。 就在苏扬有此怀疑的时候,袁弘慈派人来了。 “启禀苏将军,我家将军命我转告将军,占据有变,请将军移步朱雀门祥做商议!” “我稍后便止!”苏扬点了点,说道。 袁弘慈虽然确实有点儿老糊涂的征兆,但是非轻重肯定还是拎的清楚的。 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急吼吼的喊苏扬过去,必然是发生了和原计划背离的重要事情。 苏扬也没敢耽搁,命令王朗、楚项二人待命之后,带上庚子等人立刻赶往了朱雀门。 “苏将军,事有不妙啊!” 苏扬刚上城墙,就被袁弘慈给拽住了。 “老将军见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怎还如此不镇定?”苏扬说道。 袁弘慈拍手跺足,一脸焦躁说道:“老夫我是见过大风大浪,但来,你自己看看吧。” “看看就知道了,此事当真是老夫生平仅见啊,现在应该怎么办,您和齐王得尽快拿个注意出来。此事办好了是麻烦,办不好也是麻烦。” “我袁弘慈一生清誉,算是要交代在今天了!” “踏马了个巴子的,简直见鬼了!” 袁弘慈算是武将里罕见的个例,寻常都是极少说脏话的。 苏扬被袁弘慈这动静整的,心里不由有些发毛。 他很谨慎的探头朝城外看去。 这一看,他也不淡定了。 他预想中混乱痛苦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十万百姓整整齐齐的整列城外。 粗略一数好像是分成了十个方阵,正在非常有序的轮番攻城。 这哪像是被北莽和二皇子胁迫的样子。 他们与军容肃正之间,就差一套甲胄。 “方才他们竟然还在嘲讽我们,说我们发出去的檄文跟打发要饭的没有什么区别。说我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皇帝的爪牙,不将天下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袁弘慈痛心疾首的在一旁喊道。 苏扬也大概看明白了。 “其实这是好事,我们的仗反而好打了。”苏扬冷笑了一声说道。 “好打什么啊,苏扬啊苏扬,你可真是我亲爹,这话你咋能说出口的啊?这不是十万乌合之众了,他们配合明确,攻伐有序,战斗力明显已经与地方军一般无二了,不,他们甚至已经超过了地方军。”袁弘慈拍着手喊道,“所以我们现在真正意义上面对的是近二十万的敌军。” “可我们真正的可用的兵力,仅有四万多,四万多啊,苏扬!” 苏扬一愣,“但……” 他刚开口,就被情绪激动的袁弘慈再度将话给打断了。 这大爷将那双老茧子格外厚的双手拍的啪啪作响,“你我现在是不认为他们是普通的百姓了,可你觉得天下百姓也会这么认为吗?这一战,我们胜了,也势必输了!” “天下民心将彻底跟我们没关系了,而你我也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奸佞!” “此战就算是胜了,天下必将民怨沸腾,各地百姓揭竿而起。” 苏扬目光平静的看着袁弘慈,“老将军,现在不就是如此吗?” “您老难道认为,天下现在还很太平吗?” “百姓的耳目确实没有多么的好,可这天下有些人的消息却十分迅捷。” “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隔天兴许就知道了。” “不然,老将军以为,城外这十万百姓又是什么人呢?” “能将寻常百姓蛊惑到如此地步的,在当今天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钱财,要么是权势,地方上的权势。” 袁弘慈的表情渐渐僵硬,双目之中好似有火焰在沸腾。 “传本将令,不必有丝毫留手,给我往死里招呼!”他跺足大吼道。 此刻的他像极了开启了狂暴模式的黄忠。 对攻城的百姓稍作留手,这是苏扬三人之前就议定的方案。 苏扬只是有些意外,袁弘慈竟然会连这样的现状都看不清楚。 这都已经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如果不出意外,苏扬觉得这必然是孙氏的手笔。 在大宋立朝以来,世家门阀没有能出其右者。 称赞孙氏一句天下世家门阀之魁首是一点也不为过。 孙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且是早已预谋的谋逆。 也只有他们,能做到在短时间内号令天下诸侯揭竿而起,组织起如此庞大且有有序的叛军。 而伪装成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更是神来之笔。 这大概就是孙氏给大宋朝廷准备的最后一根上吊绳。 十万百姓无辜惨死在朱雀门外。 这消息只要散布天下,大宋赵氏的江山,那就真的是坐到头了。 苏扬觉得自己应该看穿了孙氏的算盘,可看明白了又如何。 他除了被动接战之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必留手了,往死里弄!”苏扬思绪转了好大一个圈,最终还是绕回到了现实。 “既然他们是伪装,那游曳在周围的北莽军,极有可能会选择突袭,我得去防备着点。” 袁弘慈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了,这群狗贼,耍我!” “对了,你不等一下齐王了吗?” 苏扬疾步下城墙,一边挥手喊道:“有事派人告知我便可。” 袁弘慈也许真的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苏扬发现,他现在想的是真多。 就他现在这毛病,真到了关键时刻,那是真的耽误事。 朱雀门在南,而苏扬此刻屯军的尚永门在正西。 哪怕是贴着城墙根走,也足有十里之遥。 纵马狂奔过去,得两炷香的时间,都踏马快半个时辰了。 这一来一回,废人且不提,苏扬更担心的是会贻误战机。 战事全面爆发,可跟袁弘慈当初守城的时候不同了。 明知内应无望的北莽先锋,不可能再傻傻的等待时机,给大宋朝廷喘息的机会了。 幸运的是,当苏扬登上尚永门的时候,这边并没有爆发战事。 城外只有零星的北莽游骑在来来回回的游荡着,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莫小刀,将人手全部散出去,紧盯除了北面城墙之外的所有城门。”苏扬沉声下令。 “派人告知齐王,分散兵力,紧盯各城门动静,我怀疑北莽有阴谋。” “喏!” 第900章 被肆意挑衅了的苏扬 大宋这个支离破碎的天下,在今天之前,这样的现状一直存在于言语之间。 但在今天,当战事全面爆发,支离破碎便完完全全的展露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在派人通知齐王后没多久,苏扬就化身成了救火队员。 北莽的的确确有阴谋。 他们的阴谋堂而皇之的,那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大宋都城有城门二十四座,除了北面的三座城门之外,剩下的二十一座全成了苏扬和齐王防守的重点。 北莽骑兵的攻城方式离谱到苏扬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们的兵力并不多,不过区区千人上下。 但就是这千人的攻城规模,让苏扬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时间里,焦头烂额。 千人的重甲骑兵,中间裹挟着几十到上百头不等的牛。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给牛也裹上了重甲,头上还弄上了铁角。 北莽重甲骑兵,就这样驱赶着蛮牛,反复冲撞城门。 这样打仗的方式,苏扬真的是生平仅见。 这应该也是大宋有史以来所遭遇的,最豪横的一战了。 那些武装了重甲的蛮牛身上,也流淌着无数大宋百姓的鲜血。 整整一天的时间,苏扬奔走于各处城门,焦躁、不安。 北莽先锋军算是把车轮战给玩的明明白白的了。 北城他们用百姓攻城是如此,其他三城他们用自己的骑兵攻城还是如此。 苏扬大概估计了一下,这一天下来,他们出动的兵力尚不足一半。 北城那边,十万百姓被他们分成十个方阵,轮番攻城,倒是已经轮了一个来回了。 “将军,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事!”一直跟随在苏扬身边充当司马的种康说道。 苏扬看出来的问题,他也看出来了。 苏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将军,预备役部队的征募已经有不少人了,要不然,先放到城墙上守一守吧。”种康建议道,“北莽军玩的是车轮战,他们能抗住,我们的将士恐怕会撑不下去。” “而且,下官怀疑,他们恐怕会发起夜战!” 夜战两个字,让苏扬的神经猛地一紧。 “你莫要跟我开玩笑啊种大人,他们要敢开夜战,我就敢率军出城。”苏扬恶狠狠的说道,今天被北莽军反反复复的袭扰,让苏扬的心中狠狠憋着一肚子火气。 种康拱手说道:“下官并未开玩笑,大人是被北莽军气的丧失了理智。以将军的雄才大略,猜到这一点应该一点也不难。” “不知将军有没有注意到,北莽军将四散而去的蛮牛都重新驱赶回去了?” 苏扬看着残破的城外大地,没好气说道:“你这话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夸我?” “下官只是据实而论。”种康俯首说道。 “牛群的冲击力虽然不小,但想要攻破城门,其实很难。” “可北莽军明知很难,却还反反复复用这样的攻击方式,下官以为,他们的目的有二,其一,令我军疲惫,其二,试探城门的坚固与否,为接下来的突袭强攻做准备。” 苏扬微微颔首,这个整天一副牛鼻子老道打扮的老头,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他确确实实看的比较透彻。 “我并不打算将预备役部队,立刻投入战场。”但苏扬还是拒绝了种康的提议,“我们必须对我们的将士负最基本的责任,有些人只是怀着一腔热血应征而来,却连盾牌都不会拿。这样的将士上了战场,对我们不利,对士兵自己更为不利。” “着急也不在这一时,你就看我如何破解北莽这种盲流子打法,他们有些过分自信了。” 种康看着前一刻还在焦头烂额的苏扬,下一刻忽然神采奕奕。 他对苏扬这一番话的理解,一下子就很难受。 过分自信的,貌似不是北莽,而是将军您呐! “将军准备怎么打?”种康问道。 他打算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十分怀疑苏扬是走火入魔了,被气的失了分寸。 “不过区区千骑,你觉得我把他们放进来,关门打狗如何?”苏扬笑的阴森森的,“北莽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他们好像已经笃定了,我们只会死守,根本不敢开城门。” 种康一愣,好像……还真的可以如此。 “可是……”种康犹豫着说道,“万一敌军在后面埋伏了兵马,就等着我们大开城门呢?” “将计就计,如他们所愿,难道不好吗?”苏扬冷笑道,“首先,他们绝对不可能全军压上,就算埋伏了兵马,充其量大概不过万人左右。” “而这点兵力,只要我们准备的充分一些,未尝不可敌!” 种康轻轻点头,目光渐亮,“将军,可在城门内挖掘陷马坑,多置拒马桩,铁蒺藜。” “敌军即便是埋伏兵马,肯定是轻骑兵,具装重甲骑兵行动迟缓,不太可能用做伏兵。” “周围再布置以弓箭手,哪怕真的冲进来万骑,我们好像也能关门打狗。” 苏扬又仔细将这个战术复盘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后,对种康说道:“种大人尽快安排,你说的兴许是对的,这群眼高于顶,并不把我们大宋军人看在眼里的北莽贼子,恐怕还真的可能会夜袭。” “喏!” …… 夜色很快就笼罩了下来。 晚上,苏扬是争分夺秒的在城墙上睡的。 真正睡过一次之后,苏扬发现,在这上面睡觉是真的难受。 站着的时候感觉不是多么凉的风,躺下之后就搅得人睡不踏实了。 而且,城墙是真的硬,蚊虫也是真的多。 那些个小东西,隔着盔甲竟然都能把人给叮一顿。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皇帝竟然睡了将近一个月。 这哪是一个帝王应该享受的待遇? 逢遭这样的大变故之后,当今皇帝是真的改变了。 而且好像还是彻头彻尾的改变。 虽然,苏扬对皇帝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这并不影响他看到皇帝的一些好处。 临近亥时时,赵艺弘带着一群宫中的太监上了城墙。 一群人手拿肩挑,带了不少的东西,隔着老远,苏扬都闻到了羊汤的味道。 在这略有微寒的深夜里,整上一碗羊汤,那简直赛过活神仙。 不过,闻着羊汤的味,苏扬忽然有些怀念羊肉面片了。 那才是他的最爱之一。 不过大宋并没有这样的吃法,苏扬想吃,恐怕还得自己亲自动手。 一边招呼着赵艺弘,苏扬心中默默想着,等战事稍停,他得给大宋再做点贡献,把羊肉面片弄出来,这绝对将又是一道风靡天下的美食。 “苏兄,我特意给你留的。”赵艺弘手中提溜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盖子一掀开,那浓浓的香味便瞬间扑鼻而来。 寻常将士是羊肉汤,而苏扬吃的是小灶,纯羊肉,和手抓一般无二。 一边大快朵颐,苏扬一边对赵艺弘说道:“殿下,这我又得说你两句了。” “当着将士们的面,不宜开小灶!” 赵艺弘:…… 第901章 火牛阵 苏扬的吃相很离谱,但说的话,不但让赵艺弘无法反驳,甚至还让他有些深思。 战时,就应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苏兄,我有些后悔给你带羊肉了。”赵艺弘很实在的说道。 吃的狼吞虎咽的苏扬,瞪起了大小眼,“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两次不要紧。” “有蒜吗?来颗蒜,战时不能饮酒,直接吃有点腻。” “来人,去给苏将军拿蒜去。”赵艺弘扭头吩咐了一声,又对苏扬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毕竟战事吃紧,军心就显得格外的重要,能避免军心动荡的,我们还是应当的避免一下。” 苏扬颔首,“你的说的很多,下回给我也弄羊汤就行,大家一视同仁嘛。” “好!”赵艺弘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却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我没想着以后天天给你送饭。 我今天来是有目的的! “苏兄,犒赏将士的事,我会安排人去做的。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劳烦苏兄一二。”赵艺弘说的很客气的。 虽然他是皇子,但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天潢贵胄。 反倒是此刻席地而坐,吃的狼吞虎咽,一副大爷相的苏扬,更像是贵胄。 “你说,你说。”苏扬伸手接过太监递来的大蒜,一口肉一口蒜,吃的极其过瘾。 “我想在苏扬麾下为将。”赵艺弘说道。 苏扬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肉忽然间就不是那么的香了。 “那个……”苏扬有些犹豫,“你为什么忽然间想起要来我麾下为将了呢?” “这城内民生凋敝,现在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呢,那里也是战场。” “殿下日后要做的是治理天下,不是马上将军四处征战,这你不能弄混了呀。” 赵艺弘没有察觉到苏扬神色的变化,一脸坚决的说道:“不,是苏兄弄混了,治理国家暂时不是我的事,我父皇在苏兄的调理下,身体可是越发硬朗了。” “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做的,是从什么地方摔到,从什么地方爬起来!” “这句话是苏兄以前常对我说的,我引以为至理。” 苏扬强颜欢笑,我踏马当初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但让赵艺弘为将,苏扬现在是真有些不放心。 虽然他们两个在之前都同样是没有接触过任何兵事,但苏扬发现他的没接触过和赵艺弘的没接触过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小子打仗,顾头不顾腚的。 要是将不对交给这小子去带,苏扬很担心自己下的是谋财害命的命令。 “殿下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苏扬慎重考虑了一下,说道,“但此事事关紧要,我必须得问清楚一些,若是殿下打这仗,你会准备怎么打?” “你说的是这守城?”赵艺弘瞬间正襟危坐。 他是个实打实的好学生,一直以来都虚心好问,态度非常的好。 “是!”苏扬点头。 赵艺弘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摇头道:“除了顽强御守,我没有更好的奇谋良策。” “可两万兵力分配在这遥远的城墙,和十二座城门上,你所能动用的兵力不过区区百人,你觉得能一直坚守下去吗?”苏扬问道。 在战事爆发后,北城归袁弘慈,余下的城门根据兵力分给了苏扬和齐王二人。 苏扬这边兵力较多,占据了足足十二座城门的防守任务。 但就算是兵力较多的苏扬,哪怕是压上全部兵力,面对十二座城门和辽远的城墙,也瞬间捉襟见肘。每座城门的防守兵力,也不过区区百人左右了。 赵艺弘瞬间陷入了焦灼和纠结,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大概的答案,“百人左右的兵力,如果是袁将军御守时的战况,我觉得我能守一个月。但如果是今日这样的战况,我大概就能坚守三天!” 苏扬点头,赵艺弘的答案倒是比较实在。 三天,应该是百人防守的极限了。 其实这也是苏扬现在面临的窘境,所以不得不用关门打狗这一招。 “只能守?”苏扬再度问道。 赵艺弘明白了苏扬的意思,但还是摇头说道:“我黔驴技穷,确实只能想到如此。” “如果殿下不嫌弃,先在城中募集壮勇如何?”苏扬相对比较委婉的说道。 “这一战,不同于寻常的攻守战,我们的兵力有限,如果一味的选择坚守,是取死之道,我们必须寻求突破。” “我们的现状,敌人也很清楚的。也正是因为清楚,他们才选择了这样的袭扰战术,寻找我们的突破口。” 有二皇子和孙氏这一群反骨仔在外面,北莽军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城内的现状? 赵艺弘摇头失笑,“苏兄不必如此委婉,我想在苏兄帐下为将,但也没想到立马就统帅一路兵马,上阵厮杀。我觉得以我的能力,暂时还不宜直接统兵,我想先学习一段时间,募兵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苏扬心中猛地一松,“那你早说啊!” 赵艺弘:…… 苏扬那紧张的样子,让赵艺弘瞬间就被打击到了。 他目光幽怨的看了眼苏扬,“好吧,苏兄你还是委婉一些的好。” “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苏扬自己把自己给尴尬到了。 …… 夜风很凉。 用过了夜宵之后,苏扬下令将士们抓紧休息,只留了两人守着战鼓,观察城外。 苏扬也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战鼓声惊醒。 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他瞬间睁开眼睛,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 “怎么回事?”苏扬大喝道。 守在战鼓旁边的将士,说道:“骑兵将军,我刚刚看到远处忽有火光,隐约间似乎有北莽的游骑在游荡。” 苏扬极目远眺,但今日无月,夜色下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将军,看,就在那儿!”这时,身边的那名将士忽然喊道。 苏扬定睛一看,果真看到了隐约的火光。 只不过被树林所遮掩,加上距离极远,隐隐约约的看着不是很真切,像是鬼火。 “那不是火把的光芒!”苏扬看了一会儿,沉声说道。 “可将军,那些火光在移动。”将士说道。 “立刻派人去看看其他城门的情况!”苏扬沉声道。 “喏!” 虽然那火光的确在移动,但苏扬定睛看了许久,可以断定那绝对不是火把的光芒。 火把不可能有那么大,除非敌军是举着一捆稻草在奔跑。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扬现在也有些拿捏不准。 很快斥候就回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莫小刀。 “苏将军,敌军恐怕是想用火牛战术。”莫小刀说道,“我隐约间听到了牛群的叫声。” 火牛阵,是战国田单所创的战术。 夜间以牛千余头,角上缚刀刃,尾巴上绑上灌了油的芦苇。 用这样的战术,田单大败燕军,乘胜连克七十余城。 第902章 闻所未闻的赶牛战 火牛阵这样的战术,北莽那群蛮子绝对想不出来。 这必然又是二皇子和孙氏的手笔。 而且,他们最近好像跟牛彻底的过不去了。 刑场之战用的是牛冲锋陷阵,昨日攻城他们竟然还整出来了具装铁牛。 现在用上火牛阵这样的战术,苏扬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不意外,但苏扬还是感觉有些棘手。 应对一群已经红了眼的蛮牛,苏扬也黔驴技穷了。 除了的陷坑,他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各处城门的陷坑,拒马布置的如何了?”苏扬问道。 凉爽的夜风不但没能让苏扬感到一丝丝的舒畅,反而内心像是着了一团火。 莫小刀回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苏扬沉声说道:“来人,传令各部,所有城门只上一道栓,在城墙跟下封死城门洞。” 莫小刀目露震惊,“将军,如此一来,岂不是连我们的后路都给断了?” “兵力有限,这个办法虽然弊端重重,但能有限的减少我们的战损。”苏扬说道。 “而且,封死了并不代表就拆不掉不是吗?麻烦和死人相比,我还是更喜欢麻烦一些。” 敌军随时都有可能以火牛阵冲击城门。 这么多的城门,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冲击哪一座,哪有那么多的兵力去布防? 用墙和陷坑先堵死他们的牛,至于有可能会跟随在火牛后面的北莽骑兵。 苏扬决定暂时仁慈的放过他们。 先杀牛吧。 夜色下,将士们攥紧了手中长枪,紧锣密鼓的做着战前准备。 “报!” 一道雄浑的嗓音,忽然打破了热火朝天的繁忙。 “启禀将军,敌军对上东门发动了进攻。” “走!”苏扬立刻下令将士们严阵以待,而他则带上亲卫与莫小刀等人直扑上东门。 战斗已经打响,一点也不出所料的,敌军用上了火牛阵。 但当看到战况之后,苏扬的眼皮瞬间跳的跟触电了似的。 敌军所用的的的确确是火牛阵,但又不是寻常的火牛阵。 北莽这帮贼子,有些过分的奢华了。 苏扬放眼看去,城外简直就是一片火海。 北莽用具装铁骑驱赶了数千头的具装铁牛。 而且这群贱人竟然好像在具装铁甲内灌了油,牛浑身上下烧着火焰。 在北莽重甲骑兵的驱赶下,一窝蜂的冲着上东门冲了过来。 “快,加固墙壁!”苏扬大声吼道。 这么庞大的牛群,陷坑根本不可能装的下。 用来封城门的墙壁,恐怕也承受不住已经红了眼的庞大牛群。 牛群的力量是绝对不能被低估的。 苏扬曾经看过一个视频,一头牛能用单角掀翻一辆轿车。 若横冲直撞而来,就算人穿了甲胄,避开了牛角,恐怕也得落个粉碎性骨折的下场。 苏扬的命令迅速被传达了下去,驻守上东门的百二十名将士,立刻动手加固墙壁。 哪怕战事已经彻底开启,兵力严重不足。 但苏扬依旧在坚持着自己那在别人看来是可笑的原则。 在他负责的十二座城门上,苏扬没有征用任何一个民夫。 所以的一切全都是将士们亲力亲为。 这极大的考验着军心。 但不管是底层将官,还是寻常的将士,并没有表现出不满。 依旧有条不紊的执行着苏扬的命令。 密集的火龙伴随着剧烈的轰隆声,横冲直撞,冲进了上东门。 像一个不知温柔为何物的匹夫! 庚子紧紧跟在苏扬的身边,问道:“将军,我们要不要放箭?” “浪费箭矢做什么?具装铁甲啊,寻常的箭矢哪能奈何得了他们,还是省省力气吧。”苏扬摆手说道,“用床弩,另外,让人在城内扔两颗大炮仗。” 庚子对此稍有不解,“将军,在城内扔大炮仗干嘛?炸自己人吗?” 苏扬想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庚子,“以后多读点书,顺带多懂点脑子。” “炸自己人,也不是这么个炸法不是吗?吓牛!” 庚子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掩饰尴尬道:“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我小时候放过牛的。” 理由牵强不牵强,都不要紧。 反正这小子的脑筋,肯定是哪儿不太对劲。 炸自己人,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本来挺紧张的战前气氛,被庚子这一句话差点都给整没了。 但也不能怪人,只能怪自己笑点太低。 烽火刺破了黑暗,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地震一般响彻城内城外。 自认为已经有了不少临战经验的苏扬,面对这些的钢铁洪流,也还是抑制不住心生恐惧。纸上谈兵,谁都可以挥斥方遒,可真正直面这样的拼杀,能镇定自若的没几个人。 “赌一点运气吧。” 苏扬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希望敌军手中的利器,能给他们杀个回马枪!” 耳朵还怪长的庚子一不留神就把苏扬的话给听到了,他无比笃定的说道:“将军放心,我们墙再加固一下,牛群肯定是冲不塌的。” “我们再在里面用大炮仗这么一吓,牛群绝对转头会奔北莽敌军杀出去。” “我小时候真放过牛的,我懂牛!” 苏扬:…… 他本来感觉还是有点儿希望的,可被庚子这么一说,瞬间心里就不踏实了。 这小子的嘴虽然没开过光,但也不是什么好嘴。 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城外杀气腾腾的兵马,心中思忖着更多的退兵之策。 北莽的具装骑兵终于哎城墙下露出了真正面目。 他们的盔甲样式,让苏扬瞬间想到了金军的铁浮图。 金兀术依靠铁浮图和拐子马,曾屡立战功,更是直接杀到了南宋都城临安。 苏扬再看看脚下这片土地,虽不是一处时空下,但历史却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那一年,金兀术遇见了岳家军,败的头都差点磕烂了。 麾下铁浮图和拐子马损失过半。 也不知这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苏扬虽然心怀强大的希望,但依旧还是避免不了的忐忑。 “将军,火牛好像都冲进来了,我们好像抗住了。”庚子像个娘们一般激动的攥着双拳。 苏扬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外,“你方才你说你懂牛,我觉得他们应该也懂。” “将军为何这么说?”庚子疑惑问道。 “永远不要轻视自己的对手!”苏扬说道。 “奥。” 庚子对此不解。 懂不懂牛,跟轻视对手有什么关系。 嚓! 忽然一声镲响,无比尖锐刺耳的冲破了喧嚣的战场。 嚓嚓嚓! 紧接着,镲声进二连三,无比密集的响了起来。 夜色下,苏扬看出来他们所用的是什么样的镲。 但仅凭声音的穿透力,就足以判断,那玩意绝对小不了。 “立刻,马上给我放炮仗!”苏扬挥舞手臂,大声吼道。 “喏!” 莫小刀麾下斥候在战时爆发后,就一直紧紧跟随在苏扬身边,瞬间闻令而动。 片刻后,一声轰隆巨响,在城内爆发。 这声音一起,镲声瞬间被彻底淹没。 第903章 贪吃蛇战术 外面嚓嚓嚓,里面轰轰轰。 原本无比严肃惨烈的战场,竟莫名多了一丝喜感。 原本苏扬只是准备惊吓两下就可以了,但没有想到,竟演变成了一场声音的角力。 “将军,牛群冲出去,冲出去了!” 庚子高兴的像是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一般,在苏扬的旁边欢欣鼓舞,欣喜若狂。 苏扬的嘴角微微拉扯了一下,震声喝道:“来人,让王朗即刻率人来见我!” “喏!” “传令下去,听我号令,随时准备扒墙!” “喏!” 刚刚上城的种康听到苏扬接连两道命令,急忙上前,“将军,城门口正值混乱之时,暂不宜拔掉封墙。” 苏扬目光灼灼的盯着城外,“这是我们最佳的时机。” 种康还欲再劝,却被苏扬抬手打断,“种大人,现在的情况,我们不能有丝毫的保守。” “哪怕仅仅只是一丝的机会,对我们而言,都是机会!” “传令,扒墙!” “喏!” 种康几乎是本能的高声喊道。 此刻一半身影隐于黑暗中的苏扬,屹立在城墙上仿佛与天地相连。 种康虽然有万千劝说的理由,但他说不出口。 他的内心已经被苏扬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给震慑到了。 上东门守城将士在接到了苏扬第一道命令的时候,就已经拿好工具守着了。 苏扬的命令已经下达,内城门口瞬间尘土飞扬,瓦石飞溅。 这段时间,烈火地狱一般的训练,兴许并没有让将士们的战斗力提升多少。 但他们执行主将命令的效率,现在绝对是整个大宋第一,无人可比。 “报!” “末将王朗奉命前来,请将军示下!” 甲胄撞击在身上,每一步都散发着金铁交鸣的气势。 王朗大步上了城墙,双手抱拳,对苏扬沉声喝道。 苏扬抬手一指城外。 在他手指的方向,发了疯的牛群将北莽重甲骑兵追的被迫分成三股正在撤退。 “抽调一万兵力,给我留下他们!” “我在此地,亲自为你们击鼓助威!” “凯旋!” 王朗砰砰两拳砸在了铁甲上,“凯旋!”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见丝毫畏惧。 悍不畏死的决然,让他更像一头昂首阔步下山的猛虎。 “众将皆有!” “听我号令!” “举起你们手中的盾牌,拿起你们的长枪,随我——杀!” 上东门内,紧急集合起来的将士们,拿拳头砸着盔甲,发出一声声巨吼。 “杀!!!” 王朗一马当先,策马冲出了尘土依旧还在沸腾的城门。 将士们紧随其后,犹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毫无畏惧的冲向了敌军。 苏扬心潮澎湃,却又眼含热泪。 这就是他这半月时间训练的成果。 他们绝对不是最优秀的战事,但在巨大的福利和军功爵制下。 他们,是最无畏的战士! 说句不好听的,苏扬用那两样东西,已经把他们的命买下来了。 这一点苏扬清楚,将士们的心中更清楚。 火焰在燃烧,沸腾。 王朗没有用多么复杂的战术,冲出城的他便率军展开了冲锋。 他也没有贪心的分兵行动,去追那三路北莽重甲骑兵。 而是裹足了力气,冲着最右侧的一支碾压了过去。 “苏扬,混账东西,你在发什么疯!” 忽然,一道历喝在苏扬的身后响起。 苏扬扭头,看到了气势汹汹而来,黑着脸的齐王。 他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看样子,他是接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 “王爷,我不认为我在发疯!”苏扬说道。 齐王气的拿手狂拍城墙,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吼道,“你知不知道北莽今天出动了多少兵力?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否在暗中埋伏了兵马?” 苏扬转身,指了指城外,“王爷指的是他们吗?” 齐王定睛一看,却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漆黑的夜色下,只能看到几团庞大的火光在城外的田野和庄舍间游荡。 苏扬解释了一句,“北莽的的确确有伏兵,而且看规模还不小,应该是中骑兵。” “但我要感谢他们带来的数千头火牛,发疯的火牛把城外的伏兵给惊起来了。” “被王朗咬住的那一团就是他们的伏兵。” 齐王一愣,“嗯???” 苏扬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北莽是否在其他城外还布置了兵力,但上东门外的这片战争,我觉得我们有一战之力。” 齐王脸上的怒气,肉眼可见的消退了下去。 他砸吧了两下嘴,“确实可以一战!” “玛德,差点累死劳资,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下那么混账的命令。” 苏扬:…… 这个马后炮就显得很没有存在感。 “咬上了,咬上了!”齐王忽然吼了一嗓子,差点没震聋苏扬的耳朵。 掏了掏耳朵,苏扬拿起了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又缓慢,渐渐变得急促。 齐王嘴角抽搐着看了片刻,“没吃饭的孩子都比你敲的有力气,让开,本王来!” 苏扬:…… 他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甚至感觉有被羞辱到。 击战鼓,可是他最近真正下了大功夫学的一门手艺。 但当齐王拿起鼓槌,苏扬才知道,他确实好像没吃饭。 如果说苏扬击打战鼓是入门级的,那齐王就是十足的爆裂鼓手。 那一下都充满了铁血的力量,能在瞬间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场杀个七进七出。 “王朗你个缺心眼的玩意,锋矢冲锋,先撕口子,再包抄!” “你踏马的,你是心眼长腚上了嘛!” 亢奋击鼓的齐王,一边敲着鼓,还不忘面色狰狞的指点一点战场。 “仗打成你这个鬼样子,要是本王麾下的兵,劳资绝对先将你挂旗杆上晒三天!” “玛德,这个废物!” “也就是敌军数量比你们少,要不然,就这样的打法已经被缠住了。” “还踏马包个圆,你有这么大的胃口,将这支北莽骑兵全部都吃下去吗?” “气煞老夫了!” “哎……嗯?!” “这有点不讲武德了吧……” 齐王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但敲击战鼓的动作幅度却越来越大了。 苏扬在一旁肆无忌惮的笑了,“王爷觉着如此战术如何?” 齐王奋力挥舞这鼓槌,抽空喊道,“还是你这个小子阴险!” “本王这一次必须承认,确实是我看走眼了。” 苏扬:…… 说话都不好好说。 打仗求的胜利,哪有什么阴险不阴险的说法?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抓住耗子,那就是好猫。 不过苏扬倒是希望他战场上遇见的敌将,都是正人君子。 这样,他这个阴险小人,才有用武之地。 王朗所用的战术,是大炮仗诞生之后,苏扬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战术之一。 以蛮横之姿无脑冲锋,麻痹敌人,再给他们来个大大惊喜。 大包围战术,再刻意留个生门。 这样不讲武德,却又势必又高效率的战术,苏扬称之为贪吃蛇战术。 第904章 大战将至 战斗从开始都结束,前后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齐王把胳膊都快抡麻了,但笑的却越来越爽朗。 越来越肆无忌惮! 那笑声,听着就跟疯魔了似的。 就怪吓人的! 整的苏扬都快把耳朵给抠烂了。 “来人,立刻修缮城门,准备封内城门!” “传令太医院,即刻派人前来,违令者,斩!” 苏扬又是迅速两道军令砸了下去。 “喏!” 夜色下,所属于王朗那一团火龙,裹挟着零零散散的一点火光,急速冲进了城门。 齐王将鼓槌扔给了身边的将士,“走,我们下去亲自迎一下凯旋而来的勇士们。” 苏扬却摇了摇头,又一度伸手指向了城外,“接下来,还请王爷立刻返回阵地。” “如果不出意外,真正的守城战要开始了。” 齐王面露惊愕,定睛看了一眼远方的地平线,却说道:“我不用回去了,战场就在这里,他们盯上上东门了。” “北莽七万先锋军,几乎全是骑兵,他们不可能用这样的军队打攻城战的。” “他们肯定从北城那边调兵了。” 苏扬看了眼齐王,“那王爷为何会觉得他们调兵,就只攻打北城门这一处呢?”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敌军的手中,况且他们还清楚我们的兵力部署。” “如果我是敌军,我一定会反反复复,真真假假的袭扰。” “七万骑兵兵分四路掠阵,随时准备冲杀!” “十二万步卒,分做数路,随机强攻!我们现在守的可是二十四座城门啊王爷。” 齐王一巴掌拍在了头盔上,骂骂咧咧说道:“玛德,这仗打的窝囊,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明天必须调民夫上城御守,这事你再拦着老夫,我活劈了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若城破,你这点怜悯之心,就是最大的刽子手!” 齐王骂骂咧咧的急匆匆走了。 苏扬低头沉默了片刻,心中默默选择了服从现实。 确实好像是他想的太多了,敌人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不说其他,单单只是他在上东门主动出击了这么一次,就迎来了敌军这么大的反扑。 有此已经足以看出敌军的准备了。 他们兵多将广,偏偏准备的还无比充分,仗打的也很小心。 也就是王朗此战出击的速度够快,堪称冷兵器时代的闪电战。 否则,他和那一万将士恐怕已经被包围了。 这一刻,抓了两把头发的苏扬,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来。 敌军的兵力足足是他们的五倍。 虽然是攻守战,但京城的城门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是寻常的攻城战,四万的防守兵力对战二十万的攻城兵力,压力倒也不是很大。 兴许还有一点胜算。 但在京城,在占地辽阔,拥有二十四座城门的京城。 二十万敌军那就是随处皆可扎的钉子。 而四万大军驻守,看着好像挺多的,可散到二十四座城门上,就可怜的不行了。 …… 城外的火光渐渐逼近,染红了半片天空。 一点也不出意料的,敌军抽调了步卒,用上了攻城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这让苏扬不得不再度提高对敌军的重视。 从战事爆发到结束,再到敌军的援兵现身,前后大概半个时辰又一刻的样子。 也就是一个小时过一点。 扣除掉他们在路上的时间,也就是说敌军这支兵马从整顿兵马到出现在上东门外,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在冷兵器的时代,这样的效率是非常离谱的。 如果仅是骑兵,这个效率还算正常。 可他们有大量步卒,还要运输数量庞大的大型攻城器械。 离谱到让苏扬都有些怀疑,敌军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枕戈待旦的等着命令。 将士们正在忙碌的准备着,早就准备好的辎重被放在了便于攻击的地方。 “将军,雍门、广阳门、平西门也出现了敌军的身影,数量庞大,估计在数万人,各城守将请求支援!”莫小刀急匆匆而来。 苏扬狠狠攥了下拳头,“种康呢?” “将军,下官在这儿!”蓬头垢面的种康从将士之中挤了出来。 方才他一直都在帮将士们准备守城的器械。 “传令下去,让预备役部队上。”苏扬沉声下令。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想让这些壮勇稍微训练一下,起码知道武器是该怎么使的。 可很明显,敌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喏!” 种康急匆匆下了城墙。 城外,云车已经架了起来。 这种攻城器械,诞生之初是为了攻城,可在现在它更多的用处是瞭望战局。 苏扬看着矗立在城外的四架云车,目光渐渐危险。 “来人,准备投石车,给我瞄准点,炸了那几个玩意!”苏扬吼道。 “喏!” 将士们的效率很高,苏扬的命令一经下达,大炮仗宛如流星一般就飞了出去。 但很尴尬,距离够不到。 苏扬气势汹汹的一击,只在城外放了个绚烂的烟花。 虽然动静挺大,但毫无杀伤力。 这一幕,让苏扬一口老血直接飚上了喉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乱。 身为主将,他必须稳住。 成捆的数个大炮仗,不但没影响到敌军的攻势,反而让他们好像还挺兴奋。 他们这是什么个心理,苏扬也就看不懂了。 也许……他们是真的把大炮仗当烟花看了吧。 “将军,末将率预备役部队前来支援,请将军示下!”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城墙上响起。 苏扬扭头看到了一脸兴奋的邓明节。 城外的敌军兴奋的嗷嗷叫,城内的邓明节也一脸的兴奋。 这种奇怪的现象,让苏扬一脸茫然,“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邓明节立刻敛容,一脸严肃的说道:“启禀将军,末将没上过战场,但一直渴望上阵杀敌,故而兴奋!” “那你说城外的敌军为何也会那么兴奋?”对于在这样的惨况下,还能因为上阵杀敌而兴奋的人,苏扬是佩服的,起码胆魄是非常值得赞赏的。 邓明节一眼就看到了城外那四架比城墙还要高一些的云车。 “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看到了我们城上将士稀疏?” 苏扬:…… 好踏马有道理啊! 这话让苏扬不得不承认,他的脑子被搅得有点儿乱了。 思绪已经不是那么的正常了。 “你带来了多少人?”苏扬问道。 邓明节胸膛一挺,高声喊道:“将军恕罪,末将无能,就带来了一万兵马。” “嗯?一万?”苏扬怔了怔,“你的意思是一万很少?!” “不是!”邓明节喊道,“末将的意思是,这几日间本来征募了三万九千余余壮勇,但城内武器不足,无法全员武装,末将只能带来一万人。” “皇家武库储量丰富,怎么可能会连四万人的军备都没有?”苏扬问道。 皇帝虽然曾经不正经,但他有个非常好的癖好,跟龙一样喜欢搞收藏。 关键是啥都藏! 第905章 准备硬刚的北莽 京城之内三支兵马,现在能这么富裕,可全赖皇帝这爱藏东西的好习惯。 武库里面的装备,苏扬曾亲自看过,武装十万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但现在邓明节竟然告诉他,四万人的准备都没有凑齐。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朝廷现在基本上处于瘫痪的状态,也不太可能会有人贪污这些军备。 邓明节哭丧着脸说道:“将军,武库里装备确实是挺多,可架不住咱人多啊!” “末将起初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遴选将士,征募壮勇上,也没去理会这件事。” “我当时想的也是单纯了,我也觉得武库里的装备绝对不成问题的。” “那甲胄不足,但刀枪剑戟那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可谁能想到那几个牲口,简直太牲口了,尤其是齐王麾下的那两个王八蛋。” “他们竟然在短短的数天时间里,征募了足足十一万的壮勇!” “十一万啊将军,您就说说,这哪里还有我们用装备的余地?” “就这万人的甲胄和武器,还是卑职带人强行抢来的!” “那两个混蛋简直太牲口了!” 听着邓明节的声泪控诉,苏扬愣住了。 征募壮勇真就那么容易吗? 十一万,四万。 这踏马他一个不经意,这帮人征募足足十五万的壮勇? 有点离谱了吧。 虽然京中百姓逾百万,但应该也不至于所有的百姓都乐意奉献,甘上城墙御守吧? “短时间内就征募了这么多的壮勇,你最好告诉我,你没有使用胁迫的手段!”苏扬沉声说道,“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我们暂时还不到使用强制征召的时候。” 苏扬不是反对强制征召,而是真的还不到那个时候。 若真到了一番不可收拾的地方,那只能用强制征召的手段。 但在这之前,苏扬还想稳住民心。 避免因为强制征召而引的腹背受敌。 邓明节立马信誓旦旦的说道,“将军,这怎么可能呢!” “应征而来的壮勇真的很多,如果卑职来者不拒,兵力早就超过十万了。” “将军您也知道我们京中的百姓人口,那是真的多啊!” “我是挑挑摘摘才选了这将近四万人!” “但我怀疑,齐王那边绝对没有遴选,他们肯定是来者不拒,否则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人。” 这一刻,苏扬真的感觉自己好像是孤陋寡闻了。 就真的有那么多人吗?! 百万人口的基数中征募十几万壮勇,确实好像不是多么艰难。 但……大宋百姓的觉悟现在都这么高了吗? 虽然心中怀疑,但苏扬也并非是完全不相信。 但灾难来临,这个民族总能爆发出强大的毅力。 “你这一万兵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苏扬没有功夫说过多的废话,直接下令道,“分出六千兵马,迅速支援雍门、广阳门、平西门。” “将军,雍门那边去的人比我们这边多。”邓明节说道。 苏扬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善起来,“所以,你们到底征募了多少人?” “回禀将军,总计六万!不对,是有装备的有六万人,总共是刚刚好的十万。”邓明节说道,“龚名那个废物这一次比卑职强,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这一次太鸡贼了,他就在武库门外设的点。” “征一个兵,他就派人领一件武器,他也不嫌麻烦。” “他是第一个武装了全部将士,还做了遴选的。” “卑职听龚名那小子自吹自擂的说,如果他跟齐王麾下那俩崽子一样来者不拒,他能征二十万的兵。虽然卑职觉得这小子有些吹牛的嫌疑,但十万应该是真的能征到的。” 苏扬:…… 苏扬此刻内心的震惊,也就苏扬自己知道的。 这么说来,短短几天时间,爆兵二十万?! 卧槽,离谱! 果然底蕴深厚,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别看只是一座城,但有百万人口基数! 一瞬间,苏扬的腰杆就挺起来了。 这个事情,他忙得一直没有顾得上过问,结果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一个穷酸的不能再穷酸的仗,瞬间变得富裕了起来。 整整二十五的兵力守城,哪怕战力不济,苏扬倒是要看看北莽到底有怎样的牙口,能崩碎这座大宋都城。 “王朗!”苏扬一声沉喝。 正在城下休整的王朗,听到苏扬的命令,迅速上了城墙。 “兄长!”王朗抱拳,“此战损失不大,苏兄暂不必忧心。” “可还能再战?”苏扬沉声问道。 王朗眉头忽然一挑,“一碗羊汤下肚,将士们已经生龙活虎!” “好,在中东门整军备战,听我号令!”苏扬恶狠狠说道。 兵力都这么富裕了,若不给北莽这群狗崽子一个大大的惊喜,苏扬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喏!”王朗高声应道。 这是一个实打实的好战分子。 如此惨烈的战事,非但没有让他胆怯,反而好像战意越浓了。 各方都部署下去之后,苏扬的心一下子稳了。 在兵源充足的情况下,这其实是一个富裕仗。 因为,城内有粮! 有粮有兵,就算是打一场持久战,苏扬的心里也不是很慌。 …… 北莽军很快就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他们出兵很猛,一口气就压上了所有兵力攻城。 除了后方掠阵的大概万余骑兵。 北莽这样的部署,好像信心十足。 他们似乎觉得他们绝对能攻破上东门,能够让他们的骑兵冲进城中。 此时,天光渐亮。 一个新的明天已经到来了。 北莽数量冲车轮番对上东门发动攻击。 云梯更是不知有多少,反正都快把整面城墙都占满了。 苏扬意识到,幸好他没有糊涂。 若是坚持不用壮勇,这一战,他恐怕坚持不到一刻钟。 感谢齐王! 就这样的攻势,仅凭之前的数百人守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压着点!”苏扬下令道,“等他们爬到一半再攻击!” “喏!” “石头、木头不要省着,有多少扔多少!” “喏!” …… 这一战猝不及防就打了整整一天。 敌军前前后后发动了数十次攻击,但仅有数百人顺利的爬上了城墙。 而这,还是苏扬刻意压着节奏给放上来的。 数百人就算是上了城墙,对整个战局也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上东门已经不是昨天的上东门了,这里有足足一万余的将士驻守。 一人送他们一枪,那数百人就死的他爹妈见了绝对不认识。 但北莽军的做法却大大出乎了苏扬的预料。 四座云车瞭望城内,他们应该很清楚上东门增兵了。 可即便夜色降临,他们竟然依旧没有丝毫退兵的意思,完全一副跟上东门死磕到底的姿态。 “其他城门什么情况?”苏扬问道。 莫小刀刚上城没多久,闻言回道,“其他城门也是如此,北莽依旧没有退兵的意思。” 这仗打的,苏扬忽然有些看不懂了。 他们这是要一次性刚到底?! 第906章 不该有的仁慈 “准备夜战!” 苏扬面色沉稳的下了命令。 现在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慌的。 兵员齐备,各项辎重充沛,剩下的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朗率领整整一万精锐,也在严阵以待,等最佳的时机。 “齐王与袁弘慈那边情况如何?”苏扬问道。 莫小刀麾下人手并不是特别的充分,在战事爆发之后,他就将主要的兵力集中在了苏扬所御守的这边,齐王和袁弘慈那边的战场,只是捎带关注着。 他闻言回道,“袁老将军那边最初相对吃紧,但在北莽全线开战之后,北城那边的压力反倒成了最小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齐王……” “他那边打的完全是一个富裕仗,数万人分坐了三个梯队,轮番御守,也并无压力。” 苏扬轻笑一声,“袁老将军若是知道我与齐王压上了这么多的兵力,估计又要跳脚骂娘了!” 莫小刀抿嘴轻笑了一声。 他绝对不会说那老爷子其实已经骂了快整整一天了。 铁鹰锐士与天策军的总兵力,在补充了预备役部队之后,都突破了十万。 唯独他,还领着一万出头的兵力,成了实打实殿后的大佬。 这事搁谁身上肯定都会心理不平衡。 就更别说袁弘慈这位大宋的宿老名将了。 “将军,大炮仗现在是不是差不多到问世的时候了?”莫小刀问道。 这是他对今天这一战,作为期待的地方。 他很想看看当大炮仗在人群中落地开花,北莽军会变成什么样的嘴脸。 苏扬却摇了摇头,“还不到关键的时候。” “北莽军这样的打法让我颇为不解,总觉得他们好像还有什么阴谋。” “虽然他们攻城持续了今天整整一天,但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他们打的一直很稳。” 莫小刀点头,“这是很明显的,步卒轮番攻城,一点也不见慌乱。” “其实更为扎眼的是,在敌阵最后方的那支骑兵也一直没有动过。” 苏扬冷笑了一声,“他们该不会觉得我还会派兵出城吧?”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莫小刀道。 “不说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你这么一说,看着还真有些像那么回事。”苏扬面露思索,走向了城墙。 庚子率领亲卫立刻举起盾牌护在了苏扬左右。 观察了一番战况,苏扬很识趣的退了回来,这一战并不需要他身先士卒。 “对于北莽而言,大宋百姓的生命绝对如同草芥一般。”苏扬沉声道,“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这一战真正的方向给想偏了。” 莫小刀疑惑的看着苏扬,神色间略有不解。 苏扬面色微带冷酷,解释道,“此刻正在城外攻城的这些步卒,虽然已经投效了北莽,但说白了,北莽从未将他们当做是自己人。” “在我们的眼中,他们是北莽的狗,在北莽的眼中,他们也是狗。” 莫小刀眉头轻皱,“将军,这些百姓是为地方世家大族所裹挟的,他们并不一定都是自愿。” 苏扬看了一眼莫小刀,“不排除他们之中的的确确有不少这样的人。” “但现在我们不能有这样的仁慈,门阀为上,宗族在下,在这两者的利益加持下,才有了外面这十万步卒,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你可以用仁慈的目光去看待他们,我以前也是,但他们的本质比外敌还要可恶!” 这已经是根本不需要再探讨,也不需要再怀疑的事情了。 明显到他们就差高举一个旗帜,然后大声的告诉你,我们就是二五仔了。 在绝对的利益下,我们背叛了大宋,选择了北莽! 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世家门阀为主导投效北莽,在用利益说服在他们影响下的地方宗族。 大宋的地方宗族是任谁也无法忽略的一股力量。 宗族乡老的权势,在有些地方甚至于都超越了地方官。 这就是现实! 对于莫小刀现在依旧存于心中的仁慈,苏扬并不反对。 但仁慈不能遮蔽眼睛。 莫小刀沉默以对,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刻改变自己的想法。 苏扬微微仰头,活动了两下脖子,说道:“你觉得对于北莽这样野蛮的种族而言,他们会在乎自己的狗的死活吗?不会的!” “他们只会在乎,这些狗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战果。” “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攻城,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也许是北莽的将领正在鞭笞他们。” “没有取得丝毫的战果,他们怎么能够休息呢?” “等着吧,等他们奔溃的时候!” 听着苏扬的话,莫小刀只觉得心里一阵沉过一阵。 他承认苏扬说的话,句句在理。 但他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苏扬此刻冰冷如刀般的冷酷。 虽然为将者,确确实实需要如此。 令莫小刀感到不适的,只是苏扬身上发生的巨大反差。 他是从苏扬微末之时,便若即若离的跟随在身边的。 “将军,要不然您下城歇会儿吧,此地战事有种大人和诸位将军指挥,应当无虞。”莫小刀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苏扬摇头,“说的什么话,将士们都还在拼命,我站着就站累了?” 抬手拍了拍莫小刀的肩膀,苏扬忽然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的想法。” “嗯?”莫小刀疑惑抬头。 “你一个街面上无恶不作的混子,竟然也会为此而伤神!”苏扬说道。 莫小刀的脸色瞬间黑的跟那锅底似的,“将军你要骂我请直说,我是游侠儿,不是混子!其实将军的意思我非常能够理解,事情我也看明白了。” “我就是有些不忍心我们自己人自相残杀!” “混子和游侠儿有什么区别?”苏扬笑问道。 莫小刀的脸顿时又黑了几分。 这是重点吗?! “现在的这片战场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仁慈了。收收心,尽快将情报网给我铺开,多募集人手。”苏扬说道,“我敢笃定,我们不会一直困顿于京城之中的,我迟早要杀出去!” “杀到北莽的老巢去!” 莫小刀颔首,“喏!” …… 夜战不但毫无意外的继续了。 而且在持续攻城整整一天后,他们的攻势忽然变得猛烈了起来。 苏扬感觉自己现在的猜测应该算是猜到点子上了。 北莽军就是打算拼掉十万大军,在大宋的京都啃出一个口子来。 “踏马的,痴人说梦!”苏扬冷笑了一声。 他和齐王、袁弘慈分守四方,又有四万精兵,足足二十一万的壮勇。 这样的规模,这一战要是败了,那就只能证明他和齐王、袁弘慈三人都是废物。 夜深之后,赵艺弘又带人上了城墙犒军。 这一次,他带来的依旧是羊汤。 只不过比昨天晚上的稀了很多,勉勉强强有一些油水。 “城内的羊看样子都被你这两天给霍霍完了。”苏扬故意打趣了一句。 赵艺弘撇嘴,气呼呼说道,“什么呀,羊肉,牛肉都有,还不少呢!” 第907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这话让我听出了不用寻常的味道。”苏扬喝着羊汤,随口说道。 赵艺弘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垂头丧气的问道,“苏兄,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废物?” “嗯?你对自己就当真有这么大的怨念吗?”苏扬问道。 赵艺弘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瞬间写满了愁闷。 “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我这两天就干了两件事,一件事是从苏兄你这儿接了个募兵的差事,一个是从父皇那儿讨了个劳军的活。” “可在今天,就今天这第一天啊,两件差事都好像被我给办砸了。” 苏扬眉头轻挑,“详细说说,我忽然间很好奇。” 赵艺弘:…… “苏兄这伤口上撒盐的手艺现在是越来越纯熟了。”赵艺弘郁闷说道。 “我先说说这羊肉的事吧。” “其实吃的东西,城内都是有的,坊市上有得卖,那肯定暂时就不缺,我这么理解,好像是没有问题的是吧?” 苏扬点头,“那自然是没有问题。” “如果城内没有吃的了,市场上就算是有,那个价格肯定就高到天上去了。” “而且,也不大可能会出现肉类,顶多就是一些掺杂了许多乱七八糟东西的谷物。” 赵艺弘愣了愣,“苏兄,那这肉,但价格奇高,真的高到了天上该怎么说?” “有人故意囤积居奇呗,这还不是很明显的事情。”苏扬随口说道,“其他粮食的价格如何?” “虽然也有不小的上涨,但不是特别离谱。可肉类,现在真的是已经上天了,一只羊的价格都快近千两银子了,太贵了,所以,我就……少买了几只。”赵艺弘说道。 苏扬一下子真的是无言以对了。 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说赵艺弘才合适。 这大爷,看着好像也没有傻白甜到这个地步吧? “你为什么非要跟羊肉较劲呢?我们吃点其他的不也是一样。”苏扬对此颇为无语。 赵艺弘低头说道,“牛肉,猪肉的价格也高。” 苏扬:…… “所以你是离了肉就不行?是不是这个意思?”苏扬都被气乐了。 这家伙最近是不是也被整的脑子出现啥问题了。 赵艺弘纠正道,“不是我离了肉就不行,是将士们离了肉不行。打仗呢,不整点肉汤,将士们哪来的力气砍人?” “如果我们没有肉,那将士们吃什么都可以,因为没有!” “可我知道京城内有肉,而且数量还不少,既然有,为什么不给将士们吃呢?” 嘶…… 苏扬深吸口气,这话说的,他还真是无法反驳。 太有道理了! 看来脑子有问题的,是他。 “不需要怀疑,肯定是有人刻意囤积居奇,趁机发国难财!”苏扬无比肯定的说道。 身逢乱世,这种人和二五仔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这就像是铁的定律一般,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我查了一下,卖肉的还是皇亲国戚。”赵艺弘面色间忽然笼上了一层阴狠。 “既然都已经找到了幕后推手,上刀子就是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苏扬说道。 赵艺弘一惊,“直接杀?!” “不直接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吗?”苏扬冷笑,“一只羊,近千两银子,他们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好,杀!”赵艺弘重重一挥拳,“我明天就杀!” “不,我现在就去杀!” 苏扬:…… …… 赵艺弘真的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苏扬还想听一听他怎么就把募兵这么简单的事给办砸了。 结果,人已经没了。 苏扬派人唤来了莫小刀,“募兵之事这两日可有关注?” “将军,您说的是六殿下私自安插人手之事吗?”莫小刀直接问道。 “等等!”苏扬一惊,“你刚刚说赵艺弘私自安插了人手?” “是的。”莫小刀说道,“自六殿下昨日主持募兵之事后,无数王公贵戚就像是闻见了腥味的猫一般蜂拥而来,不但迟延了募兵的进度,还让募兵变了味,更像是一场交易。” 苏扬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赵艺弘这个不长心眼的玩意答应了?” “那些王公贵戚前来走后路,给他塞东西,他难道就甘之如饴的收下了?安排了?” 暴怒的苏扬让莫小刀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摇头说道,“那倒没有。” “不,是不是全部!” 苏扬黑着脸看着莫小刀,“话给我说清楚点!” 莫小刀讪讪,“是这样的,起初那些王公贵胄来的时候,是要求六殿下给他们的子弟安排一些将领的差事,混个军功。” “不过被六殿下严词拒绝了。” “后来吧,那些人还不死心,他们放弃了将领,给六殿下送了不少的好东西。” “只是要求,让他们的子弟进铁鹰锐士就行。” 苏扬:??? 莫小刀的这个答案,让苏扬都不知到底是应该生气,还是不应该生气了。 如果是在和平时候,这么做那就是徇私舞弊,就是走后门。 可现在是什么局面,大战焦灼啊! 打的踏马都快不认识了。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送礼,让家族子弟来军中当差呢? 这帮人是脑子烧糊涂了,看不清楚局势还是咋的?! “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扬没好气的问道。 莫小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战事如此紧迫,卑职觉得这些琐碎小事,不应该烦扰将军就没有在意。” “况且铁鹰锐士是以军功为晋升条件,那些贵胄子弟给军中送了那么多的东西来应募。卑职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这样的好人,好像并不多见。” 苏扬:…… “所以你就和赵艺弘穿了一个裤子,替他遮掩?”苏扬抬腿一脚就踹了出去。 莫小刀挨了一脚,嘻嘻一笑,说道:“那倒不是,可能只是我和六殿下想到一起去了。” “他们的的确确是好人!”苏扬说道。 其实他在听完整个的前因后果之后,也是这么觉得的。 大宋京畿的这些王公贵族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知道铁鹰锐士不太富裕,竟然还上赶着送福利。 “传令下去,军中严禁以任何方式买卖军功,违令者剥夺一切军功,逐出铁鹰锐士,后辈子孙不得参加科举。情节严重者,斩立决!”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令道。 王公贵族们的的确确是好人,但苏扬可不觉得他们的想法就真的那么单纯。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些人应征入伍,真真正正想着在家国危难之时保家卫国的恐怕没几个。 想趁机捞点好处的应该是绝大部分人,甚至于恐怕还有人在想着趁机认个北莽爹。 要是让这些人如愿以偿,苏扬觉得自己这个差事就可以不用干了。 自己给自己贴个废物的标签,老老实实上山当贼寇就行了。 都这年月了,他竟然还能看见这样的事情。 简直离谱加离奇! 第908章 暴打皇子 午夜将至。 可战事依旧还是如火如荼的继续着。 城外的敌军肉眼可见的颓败了下来。 虽然他们依旧在冲锋,但几十上百人抬着一架云梯却都看着吃力。 这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在硬着头皮上。 事实正在一步步的朝着苏扬的猜测靠近。 现在似乎也谈不上什么阴谋了,北莽军就是真的没有将这十万人的生命放在眼中。 也许在北莽这群不通教化的蛮子眼中,大宋的壮勇就像是草原上的野韭菜。 割完了一茬,很快会有另外一茬续上。 战斗到了此刻,防守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下来。 苏扬甚至将防御的兵力分作了三轮,轮番守卫。 剩下的两拨人抓紧时间吃饭、休息,恢复体力。 赵艺弘像是悍匪一般,带着一身的血,气势汹汹的上了城墙。 他这模样把苏扬都给惊到了。 “你这是亲自动手了?”苏扬震惊的问道。 赵艺弘随手将卷了刃的刀扔在一旁,“看见了那些人丑陋的嘴脸,一时间没忍住。” 苏扬很清楚的看见赵艺弘的手腕和腿在颤抖。 “深呼吸,看看这惨烈的战场,再想想你方才做过的事情。”苏扬沉声道。 没有人是天生的勇士,那些心理强大的人都是从恐惧中一步步走出来的。 赵艺弘依言照办。 接连深呼吸了数下,他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但手腕依旧在很明显的颤抖着。 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肯定需要一个过程。 苏扬也知道,不可能仅凭他这三言两语,一个小小的技巧就能让赵艺弘从方才亲手制造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 “杀了几个人?”苏扬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赵艺弘将颤抖的手伸到了火盆上,“不记得了,好像有几十个吧。”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砍不动了。” 苏扬:…… 看不出来,这小子发起狠来竟然挺狠的。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你情绪变化如此之大,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多么的丧心病狂。”苏扬说道。 提起那些人,赵艺弘的表情陡然变得狰狞,“他们何止丧心病狂,简直是十恶不赦!” “苏兄,我真的难以想象,一个人恶起来会恶到那个地步!” “他们贩卖人啊!” “那是活生生的人,被他们囚禁在地牢中,成了他们敛财的工具,宛若牲畜。” 苏扬表情巨变,肠胃里的东西,瞬间涌上了喉咙,“你别告诉我,我们这两天吃的……” “那倒不是。”赵艺弘说道,“那些的的确确是羊肉。” “但他们……” 赵艺弘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再度平复住心情,说道:“他们将人伪装成了牛羊肉,贩卖给了城中富户。而且,这样做的人还不只是一家,而是足足三家。” “他们都是皇亲国戚啊,他们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人!” “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吃人的事情,苏扬听过的已经不少了。 但当这样的事情,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正如你刚刚所说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恶到什么地步!”苏扬说道。 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什么样的邪恶事情都在发生。 当这些事并没有曝露在阳光下的时候,世道在众生的眼中好像是平和的。 可当这一切曝露,阴云瞬间扑面而来。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赵艺弘现在就是如此。 “我想彻查京中的乌烟瘴气!”赵艺弘忽然恶狠狠的说道。 苏扬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赵艺弘,“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希望你做事的时候,能分清楚主次。” “苏兄,何为主,何为次?”赵艺弘的嗓门瞬间高了起来,“他们将人当牲畜啊,而且,我敢肯定这样的事情,在这座京城内,不仅仅只是我发现的这三处。” “肯定还有更多!” 听到这样的话,苏扬瞬间就想给赵艺弘两巴掌。 “六殿下,难道你看不见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战场!是每时每刻都在死人的战场!”苏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的怒气翻江倒海的沸腾着。 “在无数将士浴血拼杀的战场上,你竟然告诉我,你要做一个清廉的皇子,却彻查那些奸商,去扫除京中的乌烟瘴气!” “你还有脸问我何为主,何为次?!” “来,我告诉你,你要查案我不拦着你,但这些将士不再保卫你赵氏皇族,你也别觉得他们丢弃了家国。” 被血腥刺激到了的赵艺弘,对苏扬这一番说法,并不信服。 他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大声喊道,“民心安稳与战事同等重要,我不认为我在这个时候做的这些事情毫无作用。” “苏扬你现在是将帅,是铁鹰锐士的主将,你有你的立场,可你也不能不顾城内百姓的死活!” “我不顾城内百姓的死活?”这话让苏扬瞬间炸了。 “草拟吗的!” 一个饿虎扑食,苏扬就骑在了赵艺弘的身上。 掐着赵艺弘的脖子,苏扬抡开手掌,就是几个大嘴巴子疯狂扇了下去。 “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不顾城内百姓的死活是吗?” “你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我和这数万的将士,正在干什么?” “在你的眼中,我们现在站在这城墙之上没日没夜的奋战,就是不顾百姓的死活吗?” “啊?!” “你来告诉我!” 啪啪啪啪! 苏扬的巴掌又快又急,抽的赵艺弘直翻白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当赵煊率领群臣上城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苏扬在打赵艺弘。 那拳拳到肉的狠辣,看的赵煊直皱眉头。 “陛下,这……这……这……” “苏扬这是要造反呐!陛下!” 皇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大臣却急眼了。 “来人,快来人呐!”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难道没有看见苏扬正在打六殿下吗?” “该死的东西,你们这是谋逆!” 苏扬的亲卫手执精铁长刀,冷冰冰的站在一旁,只是对皇帝单膝行礼,但对那些大臣的咆哮,根本充耳不闻,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一般。 “都给朕闭嘴!”赵煊吼了一声。 朝臣之中仅存的几颗硕果瞬间闭嘴。 在赵煊大开杀戒之后,皇帝的随便一句话,那特么就跟口含天宪一般。 皇帝一发话,所有人一下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都随朕等等吧,等苏扬打完了再说!”赵煊很淡然的说道。 群臣:??? 到底是六皇子是您的儿子,还是苏扬是您的儿子? 群臣们都茫然了。 这打眼一看,那完完全全就是反过来的嘛。 苏扬这个臣子,简直比皇帝的亲儿子还像亲儿子。 当着他的面打皇子,赵煊心如止水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他觉得以苏扬的行事不可能如此肆意妄为! 一定是赵艺弘这个混账干了什么蠢事! 第909章 双人混合打 苏扬直把赵艺弘揍了个鼻青脸肿才罢休。 起身的时候还觉得不太解气,又给踹了两脚。 刚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一转头就看见了正在看好戏的皇帝和一群大臣。 “啊……这……” 苏扬瞬间宕机。 这个巧合就巧合的有些过分了。 好像他现在说他是在和赵艺弘玩耍,好像也没有人信。 赵艺弘这模样现在看起来,确确实实是稍微有些惨了。 “臣参见陛下!” 苏扬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姿态瞬间给的无比到位。 一丝一毫的桀骜和敷衍都没有。 赵煊躺在地上被打的唉声叹气的赵艺弘,问道:“你们两个,这怎么回事啊?” “此事说来话长……”苏扬耷拉着脑袋,说道。 “那就长话顿说。”赵煊说道。 苏扬眼皮抬了抬,嘟囔道:“臣手有点痒了。” “苏扬,你简直无法无天了你,手有点痒,你就打六殿下?你眼中还有陛下,还有朝廷吗?”一个面色红润,身体臃肿的臣子指着苏扬的鼻子喝骂道。 这个人,苏扬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貌似是御史台的一位御史。 不过现在因为朝廷人手的严重短缺,看他那朝服应该是在六部之中某一部的侍郎。 “都闭嘴!”赵煊黑着脸喝道。 “朕在问苏扬的话,你们插什么嘴?朕让你们说话了吗?” 一句话,群臣再度雅雀无声。 如果是搁以前,皇帝要是敢这么说,尤其是对御史。 那就绝对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群朝臣绝对跟皇帝没完,不掰扯个三天三夜直到皇帝和稀泥,绝对不会罢休。 但现在嘛,这些朝臣倒是想延续以前的行事风格,可也担心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赵煊定睛看了一眼苏扬,“真的只是因为手痒了?” 苏扬和赵艺弘的关系,赵煊心中清楚的那就跟明镜似的。 在几位皇子明目张胆的开始夺嫡的时候,赵艺弘那就是一个游走在边缘的小透明。 也是在苏扬的扶持下,他才渐渐开始展露自己的野心,参与朝政。 直到现在苏扬也是赵艺弘的头号扶持者。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皇帝那张宝座以后也会是赵艺弘的。 也就是说赵艺弘因为苏扬,即将成为夺嫡最后的赢家。 就这二人的关系,赵煊可不认为苏扬会无缘无故的打赵艺弘。 就在这时,赵艺弘揉着脸颊从地上爬了起来。 “儿臣参见父皇!” “还请父皇莫要怪罪苏将军,我们往常就是这个样子,说不通打几拳就通了。” 赵艺弘这毫不顾忌的身份一番话,让赵煊身边的那几个老梆子再度坐不住了。 身为皇子怎可如此?! 但他们的话刚到嘴边,赵煊就一个眼神瞪了出来。 瞬间所有人立马悄悄的闭嘴。 “今天是因为什么事情?说来朕听听!”赵煊面色淡然,好像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赵艺弘拱手为揖,说道:“儿臣正想请父皇主持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 赵艺弘非常详细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同时还他自己的观点,和苏扬的观点。 赵煊眼帘微垂你,深邃的目光中好似不见任何色彩,“那这个主次你现在分清楚了吗?” “父皇,我不能坐视他们将我大宋子民当做牲畜去贩卖。此事一旦牵连出去,势必会引起民心动荡,儿臣以为此事和战事一样的重要。”赵艺弘说道。 “那现在牵连出去了吗?”赵煊问道。 赵艺弘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儿臣不知道此事现在到底波及了多广,但儿臣可以肯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仅仅只是这两三件,肯定还有更多!” “你是谁?”赵煊的目光忽然泛起丝丝冷意。 看到皇帝这样一个眼神,赵艺弘本能的身体一缩。 从小在老父亲的教育下长大的孩子,赵艺弘对皇帝这样的眼神可太熟悉了。 皇帝发怒了! “儿臣……儿臣……是皇子。”赵艺弘对自己的身份还纠结片刻,才回答道。 “你还知道你是皇子是吗?”赵煊忽然怒吼,“大宋的官员都死绝了吗?啊?!” 赵艺弘本能的一个激灵。 他……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在战火沸腾之时,亲自彻查奸商,彻查他们鱼肉百姓是吗?”赵煊嘴角挂着讥笑,一步步走向了赵艺弘。 赵艺弘瞬间慌乱。 他忽然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好像又要挨打了。 “父皇,此事事关城内民心,儿臣……儿臣……” 赵艺弘语气缥缈,很没有底气的强调道。 跟着皇帝而来的那些老梆子,此事也不开腔了。 一个个不是仰头观天,就是俯首看地。 “此刻,就在这城墙之上,将士们还在浴血搏杀,每时每刻都有将士们战死。”赵煊一把揪住了赵艺弘的衣领。 “可你身为皇子,在此家国为难之时,不思如何退敌,竟然因为一群奸商,跟主将争吵!你可知道你犯得是什么罪?你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你告诉朕!” 赵艺弘面色慌张。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觉得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错了。 那些人将成百的百姓当做牲畜一般在贩卖啊! 他为民伸张,这有什么错?! “父皇……我……我真不觉得我做错了。”赵艺弘罕见的嘴硬了一回。 他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做的也没有错。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是苏扬,还是皇帝,都不赞成。 “朕来问问你,大宋的官员都死绝了吗?”赵煊听到赵艺弘这样的回答,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发怒的狂狮。 赵艺弘猛地一个激灵,他好像抓住了自己挨打的关键。 这事去做,是没有错。 但错在,不应该是他反反复复强调自己亲自去做。 应该是这样的! “没……”赵艺弘的底气瞬间低落到了谷底。 皇帝一个过肩摔,直接将赵艺弘扔在地上,然后就骑了上去。 抡开拳头就开凿。 赵煊一边挥拳,一边怒不可遏的骂道,“身为皇子,身为这大宋都城内唯一的皇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代表的是什么?啊,你个不长脑子的混账!” “你竟然在这将士们奋命搏杀的战场上,高声呼喝着,我要查案,我要彻查奸商!” “没人说你这么做不对,但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 “啊?这就是你所谓的分清楚了主次是吗?” …… 苏扬默默捂上了脸。 皇帝这下手,有点狠呐! 如果不出意外,赵艺弘该破相了。 这孩子也挺惨,虽然脑子一根筋,真的该打。 做了三件事,竟然件件出错,苏扬也是挺服气的。 确确实实没人说他这么做错了。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身份,也忽略了他说这话时的场合。 他是皇子,而这里是战场! 是大宋最后的一道防线! 第910章 你个老六啊! 尽管挨了两顿毒打,但赵艺弘依旧不太服气。 这小子犟起来,比驴还狠。 苏扬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艺弘。 赵艺弘的本性毫无疑问是好的,可他对于一件错事的过分执着,引发了苏扬的忧虑。 虽然说人无完人,但挨了两顿打,还不懂的思考的皇帝,可不是个好皇帝。 “父皇,要不你再打儿臣一顿吧。” 在皇帝停手之后,赵艺弘忽然间提出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要求。 连赵煊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感觉自己好像被侮辱了。 “你难道就这么欠揍?”赵煊面色阴沉,好像带了一张万年寒冰凝结成的面具。 鼻青脸肿的赵艺弘坐在地上,苦笑道:“父皇与苏将军如此生气,再看看诸位大臣的反应,儿臣意识到我说的那些事肯定是不对的,但儿臣依旧想不明白,儿臣错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清楚这件事。” 苏扬:…… 赵艺弘这不聪明的样子,让苏扬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这事,很难懂吗? 这踏马的又不是哲学,难道就那么难以理解? “父皇,那些人抓的有可能是这些将士的家人,亲人。”赵艺弘喃喃说道,“将士们正在城墙上浴血奋战,可他们在背后搞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儿臣深觉绝不能纵容。” 苏扬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赵艺弘从地上捞了起来,“殿下,没人说你这么做不对。” “只是这件事,不能让殿下亲自去做!” “朝中能臣干将这么多,谁人不能做这件事。” 赵艺弘愣了一愣,喃喃道:“我就是……不太放心!” 赵煊忽然狞笑了一声,“不放心是吧?没事,朕让你放心放心!” “苏扬,你躲远点!” “陛下。”苏扬赶忙劝道,“再打下去,六殿下可能就……” 一看赵煊这架势,苏扬就知道皇帝又准备动手教训儿子了。 “一边去!”赵煊一把拨开了苏扬,抬手一拳就砸在了赵艺弘的眼眶上。 然后,一击朴实无华,毫无水平和艺术成分的黑虎掏心,将赵艺弘放倒在地。 紧接着,抬脚就踹。 暴力,凌乱。 根本没有一点的武学涵养。 但这一次,皇帝的下手,那是真的狠。 短短数息之间,赵艺弘就开始哭爹喊娘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似乎还想装的硬气点。 但奈何架不住皇帝的下手,不,下脚是真的重。 苏扬默默捂脸。 看不下去,那就不看了。 看着赵艺弘挨打,他自己都觉得疼。 …… 城墙上,皇帝在暴打皇子。 而城下的战事,终于接近了尾声。 北莽步卒疲惫的都已经快走不动道了。 “莫小刀!”苏扬忽然吼了一嗓子。 看了一眼城外的战局,苏扬就没有心情再看皇帝打皇子了。 敌军打完了,现在该轮到他了。 苏扬这一嗓子吼得声音太大,把皇帝和诸位大臣都炸了一激灵。 “苏将军,圣驾前当注意分寸,如此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一名老臣张口就指责道。 苏扬抬眼扫了一眼,“这位大人,这里是战场,声音小了,看着倒是文雅,可我的传令兵听不见!” “那你也应当退到一侧,安排人传话,何至于大喊大叫!”那人不依不挠的指责道。 苏扬捏了捏拳头,心中有股一拳锤爆这老头狗头的冲动。 “请陛下恕罪!”苏扬躬身冲赵煊行礼请罪。 皇帝当面,还是适当收敛一下吧。 最近他确确实实飘得有点狠,的确应当适当的反思一下。 但……他同样不打算就此罢休。 这老头之前刚上城墙的时候就骂他,现在又来骂他,跟明着找茬似的。 这是当他苏扬好欺负啊! 赵煊狠狠踹了赵艺弘两脚,转身扫了一眼那说话的大臣,说道,“彻查城内不法之徒之事,就交给富大人吧。” 皇帝这么一提醒,苏扬才猛地想起来。 这老登儿叫富婴,一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名字,是朝中出了名的铁嘴。 只是他与这些人打交道打的比较少,也就是听说过个名字的地步。 他本来就想坑这老登儿一顿,报方才那一箭之仇。 但好像皇帝也有这样的意思。 这倒是搞得苏扬有些无处下手了。 老态龙钟,姓为富,人长得也很富态的富婴,拱手作揖,“臣遵旨!” 这明显就是皇帝的惩处,但富婴不但没有丝毫的不乐。 反而还好像……挺高兴的。 “你继续做你的事!”赵煊对苏扬说道。 “喏!” 恰在此时,莫小刀领命而来。 苏扬直接吩咐道,“传令王朗,给我杀!” “喏!” 苏扬快走到了城墙边上,身上混不吝的气势陡然严肃。 整整一天又加一个半夜了。 他就不相信北莽的那些骑兵都是铁打的。 人随身可以带干粮,随时随地解决。 但他们的战马难道也不吃不喝吗?! 城外那近万已经人困马乏到走不动道的步卒,苏扬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他们现在不足为虑。 “来人,拆掉内城封墙!”苏扬再度下令。 “传令楚项,率军来援!” “喏!” 一道道的军令迅速传达了下去。 就在苏扬的身后,故作镇定,试图强壮出面无表情的赵煊,面色间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丝丝忧虑。 他一只脚踩着赵艺弘,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攥在一起。 至于赵艺弘,接连挨了三顿毒打,已经属于半摆烂状态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关心此刻的战局。 “苏将军,此战……有几成把握?”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但他的声音太小,周遭的环境又过于嘈杂。 “父皇,可有把握?”他只好转而问皇帝。 “你闭嘴!”赵煊低头喝道。 “苏扬这是准备铁鹰锐士精锐尽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赵艺弘并没有闭嘴,他念念叨叨的继续说道。 赵煊脚下猛地用力,一脚将赵艺弘踹的再度躺在地上。 “你不知兵事,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就最好学会闭嘴,不要去干扰主将的命令!” “老六,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去做什么,而是多学多看!” “学会闭嘴,学会听话!” 赵艺弘心中一暖。 自打他记事以来,这是他的父皇第二次对他这样说话。 上一次,他不记得是在几岁了。 但已经很久远很久远了。 赵艺弘重重点头,低声道:“儿臣只是担心!” “我们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新征的壮勇虽然看似兵力广阔,但战力不济!” 赵煊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 “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那就应该能想明白,朕和苏扬为什么打你!” “你个老六啊,你让朕该怎么说你好!” 两句话说完,赵煊的表情又狰狞了。 抬腿就给赵艺弘送了狠狠几脚。 赵艺弘:…… 第911章 略显诡异的战局 夜色下,王朗率军像是一股黑旋风出现在了战场上。 上东门外疲惫的战场,已经渐渐寂静下来。 故而王朗的出场,有点儿震天动地之感。 万马齐奔的大场面,那动静就小不了。 虽然京城没有明显的震动,但在城墙上能够非常明显的感受到晃动。 苏扬目光灼灼的盯着城外,看着王朗像是一把利刃直直扎进了北莽的战阵之中。 这一刻,苏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了。 他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多疑的人,但在战时,他是真的多疑。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怀疑的对象。 就像这一战,其实他从白天的时候就在怀疑北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北莽军从下午到现在为止所发动的所有攻击,更像是自杀式攻城。 四架云车杵在那里,他们应该早就看到了城内增兵了。 可他们还是不管不顾的蒙着头往城墙上冲。 死了一茬又一茬,可就是不罢兵。 王朗所用的依旧还是他之前所使的战术,大切割。 但就在苏扬以为他会贯穿到底的时候,王朗率军忽然来了个回马枪。 从敌军的右翼杀了出来,然后撒丫子直奔步兵阵营。 苏扬懵了一下,有些看不明白王朗这是要干嘛? 王朗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人。 但正是因为了解王朗,苏扬才更加的不解,他为什么要舍弃主战场,却直奔这些已经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步卒! 这些步卒,现在就算不砍他们一刀。 等城外那支北莽骑兵被撕开口子,他们一定也会出成为瓮中的鳖。 “他这是在做什么?”赵煊也发出了同样的疑惑。 苏扬摇了摇头,“臣也不知道!” 他现在心里也犯着迷糊呢! 这才只是短暂短兵相交,王朗竟然放弃了杀鱼,选择了追杀虾米。 “应该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赵煊说道,“城外这支北莽骑兵,极有可能是诱饵。” 皇帝一语点醒梦中人。 苏扬轻轻颔首道,“恐怕还真是如此。” 但就在苏扬和赵煊都认为王朗会趁机冲回城内的时候,他竟然又率人杀出去了。 万人骑兵在那近万几乎毫无战斗力的步卒战阵中,冲杀了一个来回,复又折返。 以锋矢阵型,直冲北莽骑兵。 “他这是在跑马吗?”赵煊发出了灵魂拷问。 苏扬直接看傻了眼。 王朗的战术目的,他根本就猜不到。 “陛下,将军,有没有可能往将军只是想看留下这两路兵马?”种康说道。 苏扬眉头微皱,“如果可以灭掉那路骑兵,这些步卒杀不杀有什么所谓?楚项率军出城直接接管就可以了。” 种康也沉默了。 王朗这一战打的,真的像是在跑马。 他现在已经跑了一个圈了,还直直的冲向北莽的骑兵。 看那样子,也许是想跑第二个圈。 “不对!”苏扬目光微眯,忽然喊道,“陛下猜对了,那只骑兵的确是北莽的诱饵。” “尚未交锋,转身就逃,他们做的太刻意了。” 赵煊点头,“确实是如此!”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王朗再度率军冲进了北莽骑兵的阵营。 万人骑兵像是一柄钢刀,从中破开了北莽的骑兵。 “他又折返了!”赵煊忽然喊道。 站在城上观战的人,明显的比打仗的人更紧张。 这位稳坐帝位数十年,曾经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 此刻,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态了。 他的心神随着城外的战况起起伏伏的,像是坐了一叶轻舟,漂浮在大海上。 “他在切割敌阵!”苏扬也紧紧的盯着战局,“敌军前锋看样子王朗是打算舍弃了!” 在二人的视线中,王朗率军再度杀了个回马枪,并且分兵两路。 像是雄鹰展开了巨大的翅膀,呈左右两翼,包抄了北莽的骑兵后翼。 “将军!” 莫小刀忽然气喘吁吁的上了城墙。 “敌军在十里外的龙王谷藏了伏兵,具体兵力未知,但大概在二十万上下!” 苏扬闻言直接惊呆了。 “你什么时候派人出了城?”他一脸震惊的问道。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苏扬想不到莫小刀是怎么做到的。 莫小刀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不是派人出城,卑职亲自率人出了一趟城,就尾随在王将军的后面。” “在王将军率军进攻的时候,我率人脱离了队伍。” 苏扬还是一脸懵,“可就算如此,你怎么会这么精准的就摸到了敌军的藏兵之地呢?” 莫小刀腼腆的笑了,“将军,此事其实很好办。” “城楼上也许看不清楚,但卑职看的却清清楚楚,敌军与我军初交锋,便已经调转马头,准备逃跑了。” “通过他们跑的方向,再大致判断一下周围的地形,基本上就能判断出一个大致的范围。有这一点,我们几乎就不怎么费工夫了。” “而且,这个情报的来历,还是两个。” “卑职亲自探查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派出去的人手带回来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北莽这一次好像还做了一会人,他们并没有将城外的百姓赶尽杀绝,有人看见了。” 苏扬:…… “苏卿啊,你帐下人才是真多!”赵煊禁不住叹道。 苏扬:…… 陛下您就别在这个时候阴阳了。 有正事呢! “龙王谷那里的地形熟不熟悉?”苏扬问道。 莫小刀嘿嘿笑了,“将军忘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京师百姓,龙王谷那个地方,其实是一处山贼窝。” “不可能!”赵煊忽然喝道,“龙王谷朕也很清楚,山上还有朕的一座别苑,怎么可能会是山贼窝?你这小子,休得胡言!” 莫小刀摸着鼻子看了看苏扬,支支吾吾说道:“陛下,那里……真是山贼窝。” “卑职以前也干过一点……就是不太那么正经的营生,和那里的山贼打过交道!” “他们也不能算是纯粹的山贼,有时候也会充当一下厢军。其实说白了,就是战时为兵,闲时为贼。干的是比如给京中某位大人物抢几个少女,杀几个人之类的差事。” 皇帝的脸瞬间黑了。 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人了。 如果是厢军的话,那里的山贼数量还不少,得有数千人。 这一巴掌给皇帝抽的,差点没给他抽迷瞪。 方才他还信誓旦旦的的说,龙王谷不可能有山贼。 苏扬打住了两人的争论,说道:“陛下,我们现在不是讨论到底是不是山贼窝的时候。” 说完,苏扬问莫小刀,“我问的是那里的地形如何?” “地形……” 莫小刀抓耳挠腮的想了想说道,“大概相当于……怎么说呢……可能跟女人的……” 赵煊没好气的说道:“两山夹一谷!”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能扯到女人身上!” 莫小刀讪讪笑了,“陛下,卑职读书识字少,想不起来两山夹一谷。” 苏扬脸色渐黑,劳资问正事呢! 打仗呢! 第912章 火烧龙王谷 两山夹一谷。 苏扬的脑子里瞬间有了大致的轮廓。 这样的地形其实很普遍,但被莫小刀牵扯到女人身上。 苏扬脑海里的那个地形,瞬间就变得不是那么正经了。 没想到啊,莫小刀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个lsp。 太不正经了! “二十万上下的兵力,你是以什么为依据判断的?”苏扬谨慎问道。 他总觉得这个数字有些虚浮。 北莽先锋大军才只是七万的骑兵,加上二皇子这个反骨上面长了脑袋的,总共才二十万左右的兵力。 现在京城外四处烽烟滚滚,北莽已经出动的兵力,大概就在十一二万了。 他们哪有那么多的兵力,去做伏兵? 莫小刀如实说道:“这个数字来自百姓之口,卑职在回城的又特意去见了附近村落里的百姓,从他们的口中大概判断的。而且,全是步卒。” “这个数字是你自己判断的?”苏扬问道。 莫小刀点了点头。 苏扬的头皮瞬间就麻了,阴谋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来人,传令王朗,追击敌军。”苏扬稍作思考,便下达了军令。 说完,想了想又觉得不太踏实,“等等,先回来!” “小刀,你亲自跑一趟,或者派遣心腹之人去传令。”苏扬转而对莫小刀说道。 “将军,敌军可能真的有贰拾万的伏兵,我们真的要将计就计吗?”莫小刀问道。 苏扬的目光中带着坚决,“我倒是觉得这可能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告诉王朗,多带烈油枯草及引火之物,佯装追击,不入谷。” “率军封堵龙王谷谷口,给我放一把火!” 这个战术,是当年诸葛亮针对过夏侯惇的,颇为经典的火烧博望坡。 博望坡的地形是什么样的苏扬不知道。 但相比应该跟着龙王谷差不多,皆是便于伏击之地。 对比博望坡之战,北莽军现在其实相当与刘备,而王朗即将当夏侯惇。 莫小刀听完苏扬的详细安排,眼中渐渐有了光。 “喏!” 赵煊看了一眼莫小刀离开的背影,问道:“当真有把握?” 苏扬摇了摇头,“陛下,打仗哪有绝对的把握呢?战局的变化,就跟那天上的云一样,没有定型的,天上随便哪个地方吹来一股风,云的形态立马就变了。” “这个道理朕自然明白,朕问的是,你有几成的把握。”赵煊面色渐黑。 苏扬这小子竟然还给他上起课了,也欠打。 “陛下恕罪!”苏扬立马从刚刚纵横捭阖的状态中退了出来,说道,“大概有六成!” “如果敌军当真有二十万的伏兵,胜算可能只有三成。” 赵煊一听眼睛瞬间瞪了起来,“三成?那你还让王朗主动出击?” “臣觉得此战可以赌一把。”苏扬说道。 他还真的是这样的心态,而他的信心来源,是莫小刀。 “赌?!”赵煊气的把手都抬起来了。 刚刚打过赵艺弘的后遗症无比明显,一言不合,皇帝就想动手。 “也不完全是赌。”苏扬一看皇帝的动作,赶忙说道,“虽然胜算可能有些低,但臣在赌我军可以恶心一把敌军,还能全身而退。” “此战,不为杀敌,就是为了将计就计,膈应一下他们,顺带弄死几个敌军。” “哪怕弄死几百人,我们也是赚的。” “莫小刀方才率领斥候已经在龙王谷晃悠了一圈,他这么做其实很危险。” “不过他侥幸活着回来,既然莫小刀能活着回来,臣就笃定敌军并没有在外围布伏兵。” “那么,此战就可以赌!” 赵煊听完,完完全全表现在神色间怒火,明显的降了下来,“为以防万一,还是应当派兵接应。你麾下铁鹰锐士是我们现在为数不多的精锐了,不能平白折损。” “臣遵旨!”苏扬说道。 虽然他早就准备这么做了。 但既然皇帝提出来了,那肯定就是皇帝的主意。 接应的兵马,其实此时就在上东门内。 楚项已经率领着铁鹰锐士剩下将士在严阵以待了。 …… 城外。 接到苏扬命令的王朗,果断放弃了既有的战术,选择了衔尾追击敌军前军。 两支军队的火把组成了两条长长的火龙,很快从城外密集的村落旁蜿蜒了出去。 城墙上,苏扬搓了搓冒着细汗的双手,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出城。 他其实更适合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领,而不是一个坐镇中枢,指挥全军的主帅。 让他干主帅,有时候是真能把他自己给急死。 他一刻不相等的想知道前线的战事到底怎么样了。 这种消息上的落差,让他是又急又无奈。 莫小刀再度上了城墙,对苏扬说道:“将军,那些北莽骑兵并非是真正的北莽骑兵。” “嗯?此话何解?”苏扬问道。 莫小刀的话听着有些绕口。 “是这样的。”莫小刀解释道,“王将军与敌军短兵相交的时候发现,那些北莽骑兵其实皆是我大宋人伪装的。他们穿上了北莽骑兵的甲胄,伪装成了北莽骑兵的样子,在远处根本看不出来异常。” “王朗就是因为这个,才舍弃了之前定好的战术,选择了迂回?”苏扬问道。 莫小刀颔首,“正如如此。” “王将军担心真正的北莽骑兵会埋伏在附近,在他与这些假的北莽骑兵纠缠的时候,会给他背后一击,故而选择了大迂回战术。先行冲杀了一波北莽的步卒,然后才继续试探。”莫小刀说道。 这样一说,苏扬顿时明白了王朗的意图。 在有限的机会里,先实现最大可能的杀敌,然后给自己留足后路,试探敌军。 “我们大宋这软骨头,还真的多啊!”苏扬嘲弄的说道。 合着这几天的时间,打来打去,竟然始终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而真正的外寇北莽,他们到现在为止,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这事,就离谱的很! 这话让旁边的皇帝,脸色有些不自然。 “希望你在心里并没有默默的补充上一句狗皇帝,否则,朕一定砍了你的狗头。”赵煊幽幽说道,眼神充满了威胁。 苏扬一怔,讲真的,这个他还真没有想。 不过皇帝这么一说,他倒还真想补充一下了。 如果不是您这位狗皇帝一个劲儿的扶持文官,最后又拿文官没办法。 怎么可能会给大宋制造出这么多的软骨头呢? 他们狗屁不是,却始终觉得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人家北莽就是强。 打外敌的时候,一个个这不行,那不行,这不够,那不够。 仗还没开始打呢,就先想着割地议和了。 打自己人的时候,倒是顽强的很。 这锅,狗皇帝,你得背啊! “陛下您这话说的,您在臣的心中,那就跟九天之上的太阳似的,臣怎么可能会这么想陛下您呢!”苏扬腆着脸,笑嘻嘻说道。 第913章 全军出击 虽然苏扬这个马屁拍的皇帝很开心。 但因为他对苏扬的了解,让他对这个马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的意思是,朕管杀不管埋?”赵煊冷冷说道。 皇帝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他是从什么地方想到的管杀不管埋? 苏扬惊到了! “臣的意思是陛下犹如九天的太阳一般伟岸,是天下间至高无上的存在。”苏扬解释道。 这个马屁马见了都得绕道,可皇帝的反应让他忽然间有点怀疑自我。 “天下大旱正是因为太阳!你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你话语之间的隐喻。”赵煊冷哼道。 苏扬:!!! 我嘞个大槽! 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了? 陛下您这想象力,未免有些太过于丰富了吧?! “陛下,我觉得您实在是冤枉臣了,天下大旱跟太阳真没有完全直接的关系,它跟风有关,跟云有关。”被逼无奈的苏扬只能强行解释了。 “当真并无此意?”赵煊依旧不是很相信。 苏扬将脑袋点的跟磕头虫似的,就差叭叭作响了。 “陛下,我真没有那样的意思。”苏扬说道。 他现在可真的是欲哭无泪。 不就是拍个马屁嘛,怎么还就拍出事情来了呢。 这事说出去都他娘的没人信。 但不得不承认,因为皇帝这一手插科打诨,胡搅蛮缠,非常顺利的冲淡了苏扬对于战事的紧张,甚至于都快忘记他现在还在指挥作战了。 但回过神来的他,是真想送皇帝一脚。 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在这个地方,当你是皇帝不行,不当你是皇帝更不行。 千言万语说穿了,还真是狗皇帝! “你在心里骂朕!”赵煊忽然喝道。 苏扬惊呆了! 这你都能看出来了? 离谱了啊,我的陛下! “陛下真是冤枉臣了,臣怎么可能会在心里骂陛下您呢,陛下在我的心中那就是我的亲爹啊!”苏扬哭丧着脸,放弃了所有的姿态。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活祖宗陛下啊,您就别跟急了眼的女朋友一样非要找茬了。 现在真挺忙的。 “可朕从的脸上看到了非常明显的不爽!”赵煊说道。 苏扬:…… “陛下,臣不爽的真正原因是……”苏扬伸手指了指城外。 “臣与陛下再这么说下去,这些跟软脚虾一样的敌军,就该跑完了。” 赵煊一怔,一看城外,老脸不由得一红。 他光顾着针对苏扬了,还真没有注意到城外的情况。 “朕回宫了。”赵煊背着双手,转身就往城楼下走去。 “对了,若战局有变,立刻派人告知与朕,你可以不用亲自来。” “臣遵旨!” 苏扬躬身行礼,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曾经的皇帝六亲不认,现在的皇帝,跟踏马个妖孽似的。 苏扬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该说什么好了。 皇帝摆驾回宫,那些跟随而来的大臣,自然也不再逗留。 他们一个个目光怪异,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频频看苏扬几眼。 那样子,就好像站在那里的不是苏扬,而是一个大美人。 他们心里的震惊,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他们这些人多是跟随皇帝数十年的老臣,何曾见过皇帝这般样子? 皇帝跟苏扬站在一起,他们恍惚间都有一种苏扬和皇帝平起平坐的错觉。 说话不但无拘无束便罢了,还些无尊无卑。 “传令楚项,率军出城,将这些软脚虾给本将押进来!”苏扬沉声下令。 再不追击,城外那些散落四处的北莽步卒,可真的就要跑完了。 给这些人一条活路,让他们散出去,那就是绝对的放虎归山。 改日他们肯定会满血复活,再度出现在城外。 早就在城楼下待命的楚项得令之后,立刻率军出城。 一直养精蓄锐的万人大军,对付一群反反复复攻打了整整一天半夜城墙的疲兵。 那状态真的就跟沙滩上捡软脚虾,没有什么区别。 宋军出城刚刚呈现包围姿态,敌军就已经七零八落的跪了一地。 也许当同袍舍弃他们的时候,能跑的已经跑了,跑不掉的大概就在等着这一刻。 前前后后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楚项就出现在了城楼上。 “将军,斩获敌酋八千余!”楚项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 苏扬扫了一眼楚项,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还也带上情绪了?” 楚项抬了抬眼皮,“将军,不是我带情绪,是我帐下的将士们带情绪。” “两度出击,全是王朗那小子的差事,他麾下将士现在一个个都成大富豪了。” “可我麾下将士依旧还在啃着饼子守城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死命的挣功劳。” 苏扬愣了愣。 “我也没想到这点呐!”苏扬说道。 这一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只是单纯的就近调的兵。 “身为三军主将,我觉得这是将军您应该想到的。”楚项梗着脖子说道。 苏扬挑了挑眉,“可我就是没想到啊!” “你觉得就这局势,还能少的了大家打的仗?” “你身为将领,在将士们有怨言的时候,应该想办法安抚,而不是把问题留给我!” 对于楚项和将士们的这个思维,苏扬就真挺意外的。 他们竟然会因为没仗打而产生了怨念,以至于军心动摇。 楚项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说道:“其实我也有些怨念……” 苏扬:…… 所以合着还有一个故意挑事的你是吧? “每次冲锋陷阵在前的都是王朗所部,而我将帅士兵只能等着,在必要的时候驰援。”楚项说着说着怨念非常明显的上来了,连声音都高了起来。 他喊道:“这不仅仅只是我,就连将士们都觉得,我们在将军你的心中,战力大不如王朗所部。” 苏扬一脸无奈的看着。 “好,我的错,下一次你们当先锋!”苏扬妥协了。 先是皇帝,现在是楚项,他已经被说的完全没有脾气了。 “多谢将军。”楚项抱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苏扬一拳轰在楚项的身上,喝道:“击鼓,整军,出征!” 楚项猛地挺直腰杆,厉声吼道:“喏!” 刚刚才返回城中的大军轰然而动,杀出了上东门。 马去铃、衔环,人含枚,在黑夜中隐匿踪迹,奔向了龙王谷。 这是铁鹰锐士自建军以来的第一次全军出击。 会打出什么样的战绩,苏扬不知道。 说真的他的心里其实很没有底。 哪怕这支部队已经训练的很刻苦了,在各方面也已经无比明显的优于禁军了。 但这始终是一支建军不过月余的部队。 在两个月以前,他们还是这座偌大城池中的市井小民。 哪怕王朗与楚项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现在军中的基层将领,也都有边军厮杀出来的经验。 但依旧还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来人,请齐王来一趟上东门!”苏扬想了想,吩咐道。 “喏!” 第914章 问心 “小兔崽子,你现在真的有本事了是吧?” “你想让我本来就让本王来,听你这口气,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呗?” 传令兵尚未离开,齐王的大嗓门就在苏扬的身后响了起来。 苏扬顿时满面笑意犹如春风一般,“要不然下官与王爷您意气相投呢。” “我这刚刚准备派人去请王爷您来一趟,人还未动呢,您就已经来了。” 齐王横了苏扬一眼,“一边去。人我已经派出去了,随即应变,随时支援。” “果然,下官与王爷您真的是心有灵犀,不点都通。”苏扬笑着说道。 他派人去请齐王,就是想做最后一层保障。 留一路兵马,在事不可为的时候,可以伸手拉扯一把王朗和楚项。 “少来这套。”齐王一点也不买苏扬的账,“既然你已经得到了龙王谷的情报,为何不派人告诉我?若不是陛下告知,我恐怕都明天都不一定会知道你这边的战术布局。” 苏扬自知理亏,正色如实说道:“打的乱糟糟的,边上还有个陛下非得跟我探讨一下他是不是明君,我没有忘记在打仗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齐王一脸惊愕,“陛下竟然还有脸跟你探讨这个呢?” 苏扬嘴角微微抽搐,“虽然我们大宋现在深陷兵荒马乱,困守京城,但王爷您也不能话说的这么直接嘛!” 齐王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他,大宋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还有脸说自己是明君,也就是我没有在场,要是本王在此地,我要他唾面自干。” 苏扬表情渐渐牵强,这个话,他是真不敢接。 虽然曾经的皇帝,确实干过不少的荒唐事。 但总的而言,他现在还是在皇帝的手下当差。 这话要是说了,也许皇帝现在不会跟他怎么样。 但以后,一定会翻旧账! “方才俘虏了八千多的敌军,王爷您看看怎么处置?”苏扬直接切换话题。 当着这么多的将士面骂皇帝,这事真不兴干。 说两句就行了,再说下去,绝对会出篓子。 “拉到城外,坑杀!”齐王面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霜。 “给北莽当狗,死不足惜!” 苏扬自己的的确确是没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这才问了这么一句。 但齐王的答案,让他稍稍有些抗拒。 “八千多的俘虏,全杀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然怎么办?难道你还准备重用他们不成?”齐王冷眼看着苏扬反问道。 苏扬杵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想了片刻,“我想先验证一下自己猜的是否是对的!” “如果这八千俘虏,真的是拿钱办事,我不反对王爷您的做法。” 齐王抬手,“随便你。” “但我告诉你,你肯定会失望的。” “我在边疆曾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有人因为北莽的一头牛,一匹马,就偷偷将我军的布置偷偷告诉了北莽。” “有人因为北莽一句口头承诺,就大半夜带着人偷偷刨长城!” “还有人挤破头将自己的闺女,嫁给北莽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四处求门路,策反我军的将领。” “林子大了,真的什么鸟都有的。” “你可以心存善念,但这世上的人真比你想象中的要恶!” 苏扬两世为人,这些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历史课本上将这些道理,用桩桩件件的仇恨,给他讲的明明白白的。 但这些事情在没有亲眼见到的之前,他心底总是有些不想相信。 “我去见见他们。”苏扬留下一句话,带上亲卫下了城楼。 齐王摆了摆手,口中虽然无声,但嘴角的幅度是骂骂咧咧的样子。 “那个谁,过来!”他原地踱了两步,带着浓烈的火气将邓明节喊了过来。 “末将邓明节,见过王爷!”邓明节连忙小跑过来,说道。 齐王上下打量了两眼邓明节,“你是曾经刑部的官员吧?” 邓明节不卑不亢说道:“王爷慧眼!” “苏扬这个混账东西,他是把整个刑部的文官全都变成武将了?胡闹!”齐王骂道。 邓明节肃然说道:“王爷,其实准确而言,武将仅有苏将军、王将军、楚将军三位,我等只是协助苏将军料理募兵、后方辎重等事宜。” “少啰嗦,给本王瞪大眼睛,盯仔细了,后半夜不可有丝毫的松懈。”齐王喝道。 “卑职领命!” “还有,派人出城,在城外给本王挖个大坑,再树个牌子,算了,牌子不用树了。劳资筑京观,踏马的!”这话,齐王几乎是吼出来的。 邓明节一看这个状态的齐王,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连忙应下。 虽然齐王在面对苏扬的时候,更多的像是无能狂怒。 可邓明节知道这位王爷曾经的手段,那真的是说弄死他就弄死他。 大宋军神的名号不是说出来,那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 羁押俘虏的地方,就在上东门内的空旷之地,周遭派兵驻守。 仓促之间,京城也没有足够的地方囚禁这么多的人。 苏扬沉着脸走向了浩浩荡荡的俘虏人群。 放眼望去,全是长相与他一般无二的人。 可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俘虏! 八千人聚集在一起,是乌压压的一大片,全是攒动的人头。 苏扬在人群前站定,随手点了两个人。 “带过来!” 亲卫应声而动,将苏扬点到那两个人揪了出来。 都是年纪约在二三十之间的年轻人,一看身材就知道有一把子的力气。 “为什么要攻打京城?”苏扬问道。 “皇帝昏庸无道,奸臣当道,活不下去了。”左手边的汉子神情桀骜,冷冷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给谁当兵?”苏扬没有生气。 大宋在赵煊这位皇帝手里,走下坡路走的很严重,各地的确已经乱起来了。 但苏扬扪心自问,实实在在的讲,赵煊的昏聩并没有到影响的百姓活不下去的地步。 贪官污吏横行是真的,苏扬亲手就杀了一大波。 可苛捐杂税、无端的劳役、徭役,这些真正压迫到百姓身上的东西,并没有。 反而赵煊赈灾赈的还挺积极,只要下面报上来的,不管大灾小灾,拨钱拨的很快。 还曾两度减税,取消了许多的徭役。 赵煊虽不是明君,但就这些事情,他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算是昏君。 历史上那些盛世,也依旧避免不了贪官污吏和世家门阀的坐大。 汉子冷笑了一声,“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给北莽嘛!” “皇帝谁坐不是坐,只要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能过的下去,我管他谁做皇帝呢。” “你觉得什么样的日子,才算得上是好日子?”苏扬问道。 “起码得我能娶得起三个婆娘,还能有十亩地!他们就是这么给我说的,北莽人都是放牧的,人家不种地。等打下京城,这地,我们想咋分就咋分!”那汉子脸上忽然满是憧憬。 第915章 狠起来自己都不是人 听完这汉子的话,苏扬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北莽的手段。 不,是低估了二皇子和孙氏的手段。 他们玩的更高级! 这一手蛊惑人心术,可以说是拿捏的非常到位了。 这个口号,乍一看好像是在侮辱人的智商。 可细细一咂摸,就能从历史中看到它重重叠叠的影子。 均田地,共富贵。 这种没由头,跟胡扯完全不相上下的口号,在鬼神之说的加持下。 瞬间就会在百姓的心中,碾压过朝廷的威严,并像野火一般肆无忌惮的蔓延开。 “你又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苏扬有看向了另外的一名汉子。 “我没有他那么犟,那么蠢。”汉子轻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那名汉子。 “他们给我们发钱,发粮食,这就是我的理由。” “苏神医是个好官,我觉得我不应该向大人隐瞒。” “我是给别人做工的,一年到头也挣不到俩铜钱,他们给了我足以让我的家人安稳生活一年的钱,我就干了。” “不过,他们告诉我我鼓动的人越多,他们给的钱越多,这个我没干!” “我自己贪图那点钱财,但我不能害其他人。” 苏扬面色渐黑,“在我看来,你比他更为可恶。” “是,小人心中也清楚,给敌寇卖命,祖坟都进不去,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并不愿意说,但我还是希望大人能够知道。”身形矮壮的汉子,说话极为干脆。 “如果是这样,我也可以尝试着理解你!”苏扬点了点头。 “将那两个人带过来!”他又伸手指了两个人。 在这个时代,森严的阶级非常的不好。 但在这个时候,也挺好用,它能让苏扬一眼就看出来那些是穷人,那些是富人。 哪些是真正的百姓,哪些手掌权利。 这一次被带过来的两个人,都格外的年轻。 看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脸上带着浮夸,连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可一世的意思。 但面对苏扬,他们好像相对收敛了许多。 “你们又是如何为北莽马前卒的?”苏扬问道。 “大人,我们是被逼的。”左边的青年,张口就喊了出来。 苏扬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挥了挥手,“砍了吧!” 青年大惊,“狗官,你草菅人命!” “不是啊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被他们蛊惑的啊!” 他脱口而出的咒骂,在看到庚子抽刀的时候,瞬间改换了语气。 庚子的刀很利,一下子就把那年轻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滚烫的热血喷了旁边几人一身。 哪怕是他们已经经历了整整一天半夜血与火的拼杀,可还是被吓了一激灵。 “俘虏嘛,就要有俘虏的觉悟是不是?我不希望我在这件事上去跟你们费口舌。”苏扬冷冷的目光,扫过乌泱泱的人群,“你们的那点机灵,说白了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人群寂静。 所有人都被苏扬狠辣的出手给镇住了。 “你说!”苏扬伸手一指另外那名少年。 “我父亲让我来的!”少年的嘴皮微微有些哆嗦,“我出身清河王氏,行六。” “我父亲觉得这一次,是我们家族腾飞的时机,他让我们兄弟三人各自在宗族和佃户中,征募将士,带兵来投效二皇子殿下。” 这个姓王,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少年,他的回答,总算是很好的印证了苏扬之前的猜想。如此规模的二鬼子,大概只有高门大户和地方大宗族出手,才能办到。 “你征募了多少人?又用的是什么方式?”苏扬问道。 少年喉结滑动了一下,有些紧张的说道:“我征募了八千人,是我们兄弟中最多的。” 说起这话的时候,少年不由自主的有些骄傲。 这样的功绩,应该让他在他的父亲和二皇子面前很有面。 “其实,我最初的时候也征募不到人。京畿百姓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愚昧,很多事情他们都明白,当听说我们投靠的是二皇子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干了,当时我一夜之间跑了好几千人。”少年继续说道。 “我当时也是为了赌一口气,在我父亲面前挣个面,我是庶出,大人应该明白。” “所以,在那一天之后,我几乎想尽了办法。” “我给他们发钱发粮食,还免租,足足三年!” “但我也有要求,现在发很少的一部分,打完仗全发。如果有人能立功,我还给他们赏田地、赏屋舍,加钱。” 苏扬眼神渐渐冰冷,“你就是这么利用本将的军功爵制是吗?” 少年挠了挠头,“不瞒大人,的确是……” 苏扬万万没有想到,他试图号召百姓从戎的军功爵制,竟然变成了敌军手中的武器。 而且,他们用起来显然比自己更顺畅。 这些地方大族的手中捏着百姓真正刚需的东西。 哪怕百姓明知,这有可能只是大族忽悠他们的手段,可只要有东西拿到手,他们还是愿意,赏田地,免租,这对于百姓而言,真是致命的。 大宋官方的赋税其实并不高,但到了中下层,这东西就变味了。 真正种田的百姓,不但要负担自己的赋税,还要负担这些大族的。 耕种所得,更是大部分上缴给了这些大族。 这样的局面是多种原因造成的。 允许田地买卖,强取豪夺,等等都算。 “为什么他所说的,与你所说的会有这么大的差距?”苏扬指了指之前说要娶三房婆娘的那名汉子。 少年忽然有些气愤,“这是无耻的孙氏干出来的事。” “他们就近征兵,用鬼神和这些虚伪的理由哄骗百姓从军,替他们打仗!” “我虽然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个啥好东西,但我没有这么缺德。” “起码我是真金白银的给了百姓东西,百姓哪怕是战死,也还拿到手了一些东西。” 为了活命,这名少年真的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喷成了一个不是东西的玩意。 苏扬揉了揉鬓角,怒火冲击的他脑仁都有些疼。 “这些人之中,像你这样大族出身的,应该不只你一个人吧?”苏扬问道。 少年的嘴巴很利索,也很积极,立马就说道:“那肯定不是啊。” “大人需不需要我一一给他们都指出来?这帮狗崽子没一个好人,都没有我对百姓厚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就是十恶不赦之徒,与孙家是一丘之貉。” 苏扬:…… 真的是狠起来自己都不是人啊! 如果不是这小子做了必死的事情,苏扬还真有点喜欢这他了。 但换个角度去看,这种人,是二鬼子中的典型。 在他这儿,狠起来自己不是人, 面对北莽,他跪下来也可以不当人。 “指出来,我给你一条活路!”苏扬轻飘飘说道。 少年瞬间兴奋的眉毛上扬,“好的将军,您就仔细瞧着吧,看小人怎么一个个把这些害群之马怎么揪出来。” 苏扬点了点头。 第916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那名姓王的少年,嘴上说的离谱,为了活命,做起来也很离谱。 他用了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这群俘虏中的害群之马全给揪了出来。 足足百三十八人。 数字是那少年奔波了一圈,亲自算出来的。 苏扬大概看了一眼,这一百三八人,个个身上都带了点富贵气。 “庚子,全拉到城外去,埋了吧!”苏扬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 这些人,一个都不可饶恕。 “埋,必须埋!这群渣滓就该活埋!”少年兴奋的直挥拳头。 苏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兴奋什么。 貌似,他好像感觉自己已经成功的打入了内部,成了他这边的人。 都已经变得同仇敌忾起来了。 最初的一点欣赏过后,恢复绝对理性的苏扬,从这名少年的身上其实看到了很多的东西,这小子才是二鬼子中的典范。 伶牙俐齿,头脑机灵,精明的跟踏马个鬼似的。 他能在瞬间说动,打动别人。 甭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但这手段其实很离谱。 在一阵阵凄惨的求饶声中,苏扬看向了最初说自己要娶三房婆娘的那名汉子。 这个汉子,只是这一群人的代表。 苏扬的心态现在有些摇摆不定,他有些不太确定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说他们有罪吧,有! 想法还有些离谱。 可他们又实打实的都是大宋最底层的百姓,所求也很淳朴。 他们说白了,只是被人所蛊惑。 “庚子,将剩下的人,分派各处城门,让他们上城御守。违令者,斩!”苏扬喝道。 纠结半晌,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向这些寻常的百姓挥舞屠刀。 但他们的确有罪,罪责还不轻。 那就劳动改造吧。 “喏!”庚子只是看了一眼苏扬,便应了下来。 在初为苏扬亲卫统领的时候,庚子的话其实是很密集的。 但现在,他很少有问题,也很少反驳苏扬下的命令。 当苏扬再度回到上东门城墙上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磨刀的齐王,以及城外那硕大的坑。 “王爷,您这是准备做什么?”苏扬看了一眼城外的大坑,又看向了齐王。 “筑京观!”齐王头也不抬的闷声说道。 “我知道你这个王八蛋,心眼小,心肠软,他们不应该被原谅。” “背弃了祖先,背弃了同袍,背弃了家国,你凭什么绕过他们?” “你知不知道在他们的帮助下,如果北莽真的杀进了这座京城,改朝换代,大宋的百姓接下来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我告诉你,将士无穷无尽的痛苦!” “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将生活在北莽的奴役之下!” 苏扬默不吭声的听着。 直到齐王骂完了,才说道:“王爷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也细细审问了那些俘虏了。如果王爷愿意,不妨先听我说一说。” 齐王停下了磨刀,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吧。” 苏扬缓缓说道:“在那些俘虏中,有超过七成的人,是被地方大族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蛊惑而来的。” “其中最为鲜明的是,他们利用我所订立的军功爵制,给百姓发钱、发粮、免租。” “这些东西对于百姓而言,太过于致命了!” “俗话说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足而知礼仪。” “百姓所求的其实是最基本的东西,从来都是如此。” “他们背弃祖先和子孙选择投效外敌,有罪,但……罪不至死吧。” 最后这话苏扬说出来的时候,其实内心很沉痛。 可他依旧还是选择饶他们一命,给他们一个机会。 苏扬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英雄! 这是不现实的! 每个人都活在现实中,他们有他们的现实。 齐王又低头开始磨刀了,他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冰寒,说道:“你不能替我们的祖先和后辈子孙原谅他们。” “如果这是内战,怎么打都无所谓,谁的拳头硬谁活着,我认为很合理。” “可苏扬,这是种族之战!” “他们为了眼前的那一点点好处,舍弃了自己的血脉,舍弃了自己的根。选择了沦为外寇的爪牙,这不是一句蛊惑可以揭过去的。” “你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我不能说你考虑是错的,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可怜人。” “但此例一开,我大宋百姓的骨头将会越来越软,软到什么样的敌人都可以骑在他们头上为所欲为,软到他们彻底放弃自己的尊严,沦为他人的奴隶!” “我们,不能丢失自己民族的血性!” “哪怕从此以后,我为千夫所指,我遗臭万年!” “但!今日,我也要用这数千人的头颅,告诉整个天下,告诉我大宋的百姓!” “舍弃民族者,诛——!” 齐王面色狰狞,一声历吼,响彻京师。 苏扬瞬间就想起了他自己的民族,同为汉。 祂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屈辱。 那个年代,也有无数的人沦为了外寇的爪牙。 “我们的确不能替祖先原谅他们!”苏扬喃喃念叨了一句。 瞬间,他的眼睛红了。 “种康,以大宋齐王,金吾卫上将军之名,传檄天下,背弃我民族者,诛九族!” 这一声吼出来,苏扬没有了丝毫的纠结,心中只有恨。 他看到了这些敌寇爪牙的可怜,却好像忽略了此刻站在城墙上坚守的将士们的可怜。 他们的出身,又有何不同呢? 在今天白天,就是城内这八千俘虏,对大宋这最后一道城墙,大宋最后的将士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不提祖先,不提子孙,他苏扬又有什么脸,去为这些坚守的将士们原谅他们! “喏!”种康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全程旁观者苏扬和齐王的对话,没有说一句话。 但他放浪形骸的一声怒吼,便是他所有的心声。 舍我民族者,诛! …… 这个晚上,上东门外血流成河。 全是可怜人! 但,的确不容原谅。 趁着月色,苏扬提着香蜡烛表,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希望他们来生,可以守住血性,不舍弃自己的民族。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 断头台下,血流漂橹。 忽的一下,映照出了远放冲天而起的火光。 刹那间的功夫,好像老了几十岁的苏扬仰头看了过去。 那里是龙王谷的方向。 王朗没有回来,楚项也毫无动静。 才过了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可苏扬感觉好像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数个深夜。 “从来没有这么杀过人吧?”齐王提着陌刀缓步而来。 苏扬点了点头,“我理解了所有人,但却好像始终没有理解我自己。” 齐王自嘲的一笑,“谁又会忍心呢,他们都是我大宋的子民啊!” “但,哪怕是绝情绝义,我们也要有所取舍!” 苏扬看了一眼齐王,“我们好像忘记了,将此事禀告陛下。” 齐王一愣:…… 第917章 青史留名 “他们把俘虏全杀了?!” 文德殿上,毫无睡意的皇帝,听到南门陌的禀报,瞬间更没有睡意了。 “是的,陛下!”南门陌直挺挺的站在皇帝的面前说道。 “他们还传檄天下,说什么舍弃民族者,诛九族是吗?”赵煊斜撑着身体问道。 “是的,陛下!” “他们没有在檄文上加上朕?” “没有!” “……就仅仅只是以齐王和苏扬的名义?” “不,是以齐王和金吾卫上将军的名义!” “告诉史官,让他把这件事,给朕完完整整,一句不漏的写上去!” “喏!” 赵煊攥了攥拳头,又缓缓松了开来,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们这是替朕狠狠当了一回恶人啊!”许久,赵煊忽然幽幽叹道。 南门陌默默杵在那里,静等着皇帝的命令。 皇帝的呢喃,好像一个字都没有传进他的耳中。 “他娘的,搞得朕都想把这破椅子劈给他们两个一半了。”赵煊忽然摇头骂道。 “下去吧,若有战况,不必通禀,直接进来告诉朕!” 南门陌躬身抱拳,“喏!” …… 一直到天光微亮,苏扬才终于等到了王朗和楚项,以及齐王帐下大将石闵! 他们是一起回来的,全部自上东门而入。 上东门外那恍如一堵高墙般的京观很骇人,但并没有骇到凯旋而归的将士。 反而有不少的将士在经过的时候,还会送上一口浓痰。 城墙上熬红了双眼的苏扬,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将士们的反应,让他在此刻无比清醒的认识到。 他昨天晚上所考虑的东西,到底偏在了什么地方。 他看到了那些壮勇的可怜,可却把自己的立场搞错了。 他苏扬并不是站在上帝视角的神灵,他是大宋的将领。 也有可能是大宋最后的将领! “启禀齐王、将军,我等不负使命,大捷!” 王朗与楚项站在苏扬的面前,一身豪气直冲云霄。 两个人的嘴角都有些抑制不住的上翘着。 这一战,打的他们很解气。 “快,详细说说!”齐王比苏扬更为着急,催促道。 王朗说道:“回齐王、将军,我军领了苏将军之令出城之后……” 齐王却抬手打断了王朗,“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直说这仗怎么打的!” “喏!”王朗讪笑,接着说道:“我们衔尾追击那支伪装成北莽军的骑兵,旗帜鲜明的一口气冲到了龙王谷,果不其然,当我们刚刚冲入谷中,忽然间山上山石翻滚。” “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早就有所准备,末将当即立断,前军变后军,直接就给冲了出去。骗了他们一招之后,末将即刻命人用山上的巨石堵塞了峡谷,然后命人放了火。” “战斗打的其实挺快的,北莽那群没脑子的玩意,大概没想到我们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当我军已经放火烧山的时候,末将隐约间看见他们还在朝谷中房间,滚石头。” “只不过遗憾的是,刚开始风有点倒卷,差点烧到了我们自己人。” “我一看风有些不争气,就赶忙率军四处放火。” “我觉着反正是烧山嘛,多点几处,把他们堵在山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也就是在我四面,不,准确说其实还是两面,山后末将担心有伏兵,没敢去。” “也就是在我两面放火的时候,风势忽然转向了,一股狂风一卷,大火瞬间就把龙王谷给吞噬了,那场景,简直就跟苍天有眼,现身助我军一臂之力一样。” 楚项接上说道:“在龙王谷火势蔓延开之后,末将猜测王朗这边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就率军悄悄潜到了龙王谷后。” “我猜测前面的火那么多,敌人不可能从上面冲下来。” “被逼急了的他们,一定会选择走山后的道路。” “没想到,还真被我给堵到了,我趁乱冲杀了一波,缴获颇丰。” “具体砍了多少人,夜色下也不太好数,但绝对有三四千之数。” 齐王大喜,苏扬也扬眉吐气了。 这些天里的憋屈,瞬间一散而空。 这一战,提神! 敌军选了个好地方,莫小刀的情报太及时了,将士们也是真给力! 这一战的胜利,算得上是苏扬帐下所有人配合的最默契的一回。 情报和战斗的配合,先锋和援军的配合,虽然提前没有布置,但就很丝滑。 “石闵,你是干嘛的?”齐王有些不悦的看向了面向憨厚老实的石闵。 石闵站在这里,好像也稍稍感觉有些尴尬。 “王爷,我……我就是援兵呐,不是您交代的,非必要不得擅动,接应便可。”石闵的声音有些低,而且身体好像还做好了随时躲闪的准备。 齐王瞬间大怒,“所以,你就看着人家铁鹰锐士大杀四方,你在旁边看戏?玩泥巴呢?” “没有,末将其实也动了。”石闵说道。 “我率军藏在龙王谷西南边的小道上,那条路上零零散散的跑下来了不少的将士,下来一个,我堵一个,下来一群,我堵一群。末将只不过是没有主动出击。” 齐王顿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疼。 “养了你这么个将军,是我赵麟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打仗,自己隔岸观火,守株待兔是吧,真挺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我觉得你应该都已经烂在心里了啊,你怎么就能这么蠢呢?!”齐王气的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王爷,我觉得其实我堵在那里……没有错。”石闵嘟囔道。 “你还犟?你没有错,来你告诉我,你杀了多少敌人?”齐王吼道。 “斩首四千三百二十二人!”石闵给出了一个非常精准的数字。 “多少?!”齐王的嗓门陡然拔高,一脸的难以置信。 “四千多!”石闵说道。 齐王砸吧了下嘴,“我觉得你小子在骗我!” “王爷,首级末将都带回来了,等会儿可以一起筑在城外。”石闵说道。 齐王瞬间扬眉吐气了,笑的都有点无耻。 就好像完全忘记了,他刚刚差点把石闵这个老实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苏扬目光带着一丝不善看向了楚项,“所以你这个主动出击的,还没有拼过石将军的守株待兔是吗?” 楚项:…… “将军,我杀的敌军也不少啊,虽然具体数目我没有清点,但绝对不会少过四千。而且,敌军溃散之后,我和王朗一路追杀,一直杀到了现在。战斗的速度太快,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一一斩首。”楚项就很郁闷。 这怎么还能比上了呢。 “你们都是好样的,传令全军,今天加餐!”苏扬爽朗大笑,“对了,告诉将士们,他们的功劳,一笔都不会少了他们的。” 楚项今天的牢骚,让苏扬意识到将士们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也许,堪比生命呐,可不能草率! 第918章 大宋的扬眉吐气 这一战,大宋扬眉吐气! 齐王更是毫不犹豫的当即下令,全军出击,拔营! 趁你病,要你命。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典型的错过了就不再有。 在天光蒙蒙亮的时候,除了苏扬麾下铁鹰锐士,齐王麾下天策军,袁弘慈所率虎卫军精锐齐出,大举进攻北莽大营。 本想睡觉的苏扬,不得已只好全盘接手了京畿防御。 睡觉什么时候都可以睡,但这样的机会当真是千载难逢。 那怕是给眼皮上弄俩树枝,生吞辣椒强行提神,苏扬都得撑下去。 “莫小刀,你现在就是我的眼睛,整个城内城外,哪怕是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需要知道!”苏扬一脸严肃的对莫小刀叮嘱道,“只要熬过这一战,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就是新的黎明,我会考虑让你麾下斥候自成一军。” 莫小刀嘿嘿笑了起来,“自成一军,这个对我可太有吸引力了。” “你也别想太多,哪怕是自成一军,你们也始终是铁鹰锐士的一员,别想着脱离铁鹰锐士自成一军,你暂时还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苏扬提醒道。 免得这小子会错了他的意,事后嫌他不兑现承诺。 “将军放心,这点我还是心中有数的,只要让我们这些散兵游勇自成一军就成。”莫小刀笑着说道,“我也不可能脱离将军和铁鹰锐士的。” “你以后真的还是多读几本书吧。”苏扬黑着脸说道。 莫小刀的话,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啥玩意散兵游勇。 莫小刀讪讪笑了起来,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是我说错了话,说错了话。” “一场大捷对于我们而言,十分难得,但在大捷之后,我们更需谨慎。”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胜利往往会冲昏我们的头脑,让我们放松警惕。” “这个时候,若面对敌情,是最致命的。” 莫小刀收敛了笑容,重重点了下头,说道:“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慎重以待的。” “大家都辛苦一下,熬过今天,我们就能松一口气了。”苏扬拍了拍莫小刀的肩膀。 一天一夜过去了,现在又到白天了。 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大家的精神力都已经绷到了极限。 也就是这一场罕见的胜利在支撑着大家的精神,否则,恐怕所有人早就倒下了。 “将军……也辛苦。”莫小刀咧着嘴,这话把他自己还给说不好意思了。 他不是善于说这种话的人。 脑子一抽,嘴一瓢,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怪里怪气的。 但苏扬能够理解莫小刀,他也知道的莫小刀是什么样的人。 …… 皇帝的车辇急匆匆的上了上东门。 “打出去了?”见到苏扬的瞬间,皇帝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苏扬笑的刚刚娶了媳妇的傻子,无比欣慰且激动的说道:“陛下,打出去了!” 赵煊右拳狠狠砸在左手心里,同样无比激动的吼了一嗓子,“好!” “好!!!” “你要不要再打老五一顿?” 苏扬一愣,啥???!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了站在皇帝身边的赵艺弘。 为什么又要打他一顿?! “他刚刚说你坏话了!”赵煊说道,“历经近两月,我们终于获得了如此可喜可贺的一场大胜,我觉得我们应该庆祝一番,暂时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你就打老五一顿,庆祝一下吧。” 苏扬震惊了。 皇帝这是晚上没睡好,把自己给折腾傻了吗? 为什么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竟然打赵艺弘一顿庆祝一下。 赵艺弘的嘴角疯狂抽搐着,眼角垂了一大片的黑线。 这还是他的父皇吗?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就想打他?! 而且,还是诬陷他! 他根本就没有说苏扬的坏话。 “父皇,如果您想打儿臣请直接打,不必诬陷儿臣。”赵艺弘一脸无语的说道。 皇帝没有理会赵艺弘,而是对苏扬说道:“你打不打?” 苏扬笑的一脸无奈,“陛下,这……真不合适,臣先前实在是……” “没事,朕知道,你是没忍住,朕也没忍住。”赵煊非常的善解人意,非常的大度。 苏扬:…… 皇帝太过于体贴,以至于苏扬在此刻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打出去了好啊,终于打出去了!”皇帝跟疯魔了一般,又念念叨叨的说道。 苏扬看他这般样子,完全是一副激动到不知道该干嘛的神态。 “对了,既然你在龙王谷重挫了北莽大军,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将城中兵马全部都堆出去?”神情亢奋的赵煊忽然问道。 “陛下,此战乃是为了拔营,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苏扬解释道。 “城内虽然有十余万的兵马,但皆是刚刚征募而来的壮勇。” “一股脑的杀出去,不但达不到很好的效果,可能还会拖累整个大军的步伐,没必要。” 赵煊若所有思的点了点头,“打仗这事你懂,朕就是随口提一句,你没有必要在意。” “不对,你是个不知兵事的,你自己把握就是。” 苏扬:……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呗? 好长时间没见皇帝和齐王提及,他还以为这茬已经过去了。 结果,他是万万没想到啊! 算了,也没必要再去强行解释了。 虽然他的的确确不知兵事,但他这个二把刀在大宋还真打出了几场漂亮的战役。 再说这话,苏扬自己都听着有些不太相信。 “苏将军,不知我现在能做点什么?”赵艺弘上前,一板一眼的说道。 他这个态度,搞得苏扬还有点儿不太适应。 “殿下,该不会因为下官先前打了殿下,而刻意与臣疏远了吧?”苏扬跟个二傻子似的,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就给问了出来。 赵艺弘的内心瞬间一片晦暗。 他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跟着一起来,到底是来干嘛来了。 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来找折辱来了! 虽然挨了一顿打,赵艺弘的心里也的的确确有些不爽。 他这脸现在肿的都没法见人了,胳膊也动不了。 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个事情,就和苏扬翻脸,从此疏远苏扬。 错的是他,又不是苏扬,他为什么要记恨呢? 他真的没有那么小心眼。 他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这是当着皇帝的面啊。 他总不至于当着皇帝的面,跟苏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吧? 那不合适! “陛下当面……”赵艺弘很小声的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但苏扬压根就眉头听见。 他是故意的,但只是故意考一考赵艺弘。 当然也有顺带坑这小子一把的意思。 心情好,庆祝一下。 赵艺弘一看苏扬那呆头鹅一般的表情,就知道这厮肯定没听到。 “苏兄,孤是一个心胸豁达的人,不会因为这些许小事与苏兄疏远的。”赵艺弘被逼的没法子了,只能这么说了。 压力不是来自苏扬,而是他身边的他的皇帝老子。 第919章 战马 有那么一瞬间,赵艺弘真觉得苏扬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而他,只是一个假冒的皇子。 皇帝的偏爱,偏的有些过于离谱了。 曾经,在他的面前有老二、老三深受皇帝喜爱。 如今,又有苏扬独得圣宠。 还能说什么呢,赵艺弘只觉得他这个皇子当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看着赵艺弘那好像便秘了一般的表情,苏扬嘻嘻哈哈的笑了,“原来如此。” “不过,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养伤。” “等伤养好了,殿下不是还有事在忙吗?继续忙便是。” 对于赵艺弘这种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状态,苏扬看在眼里也急在心中。 如果换做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此刻必然都有非常明确的目标。 他们所要走的每一步路,根本不需要旁人去指点,他们的心中就已经清清楚楚的。 赵艺弘晃了晃垂着的右胳膊,“虽然我的胳膊受伤了,但不要紧。” 苏扬:…… 行吧,你要坚持,那你就坚持吧。 “殿下身受重伤,仍不忘坚守战场,令下官钦佩。”苏扬很适度的拍了个马屁。 还没轮到赵艺弘稍微高兴一下呢,皇帝就说道,“你们两个差不都就行了,没必要在朕面前装模作样。” 说完,他看向赵艺弘说道:“既然你觉得自己无碍,那就去安抚将士们吧。” “铁鹰锐士一战破敌,立此大功,须当好好犒劳一番,此事由你负责。” “还有,受伤的将士们,也悉数安置好。” 赵艺弘瞬间高兴的咧开了嘴,什么涵养气度,在皇帝老子面前统统都没了。 苏扬以手扶额,默默摇头。 他只能说赵艺弘立储之路,真的还很漫长。 …… 黎明已至,朝阳从东方爬了出来,光芒瞬间普照大地。 城墙上,密集的鼾声像是此起彼伏的闷雷,响成了一片。 熬了一天一夜的将士们,早已困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了满地。 没有任何舒适可言,但将士们都睡得很沉。 赵艺弘带着一群宦官穿行在将士们之中,小心翼翼的给他们分发着肉脯。 为了庆祝这一场大捷,皇帝几乎拿出了宫中所有的积蓄。 让十几万的将士,人人都能吃一口肉,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皇帝基本上把整个京城内所有有肉的商肆,都给清空了。 在今天之后,京城大概就彻彻底底的没肉了。 赵煊倚在城墙上,目光盯着城外骇人的京观,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觉得老五,当真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苏扬微微一惊,“陛下,这个事……臣不敢妄言。” 危难之时,皇帝平易近人,好像什么话都可以说。 但苏扬不得不防着皇帝翻旧账。 兴许会在以后对他杯酒释兵权的时候,冷不丁的提这么一茬,然后给他来一刀。 “别给朕整这虚头巴脑的一套,还有什么话是你苏扬不敢说的?”赵煊轻哼道。 苏扬一下子就觉得挺冤枉的。 他可一直都很谨慎的啊! 怎么无所顾忌呢,这种事是绝对不存在的。 “其实,臣以为三殿下比五殿下……”苏扬想了一大圈,支支吾吾说道。 赵煊一个眼神就横了过来,“行了,就当朕什么话也没有说。” “谢陛下隆恩!”苏扬咧嘴笑了。 赵煊毫不在乎皇帝形象的给苏扬赏赐了一个白眼。 “报!” “我军大捷!” 忽有一骑从朝阳的方向策马狂奔而来。 被他背负在背上的令旗随风烈烈,高呼声从城下遥遥传了上来。 赵煊面色大喜,大声对苏扬说道:“他喊的是……大捷?!” 苏扬的表情在惊与喜之间有些不受控制的变换着,“陛下,好像是的。” “我军大捷,大捷!”赵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激动的直接吼了出来。 传令兵策马冲进了上东门,一口气也不停的冲上了上东门。 他是直奔着苏扬来的。 看到皇帝也在城楼上的时候,神情明显的愣了一下。 “启禀陛下,苏将军,我军大捷,拔北莽大营八十一座,北莽大军后撤三十里。” “齐王爷命卑职传令,请苏将军即刻率军出城,沿途追剿残寇!” 赵煊激动的像是洞房花烛夜的男人,连呼吸都是同样的粗重。 “好,好,好啊!” 他左手砸着右手,又是连呼了三个好。 好像在表达心情激动的时候,赵煊固定的反应就是砸手和呼好。 “我知道了。”苏扬对传令兵说道,“齐王与袁将军现在何处?” “启禀将军,王爷率军追击北莽败军,正衔尾袭扰。” “袁将军率军去追击二殿下及其部众了。” 苏扬颔首,冲皇帝拱手为揖,说道:“陛下,臣先行一步。” “去吧,朕就在此地等着将军凯旋!”赵煊一脸威严的说道。 这个时候的皇帝,才像是一个皇帝。 威严,犹如九天神佛屹立。 苏扬说真的,最近的皇帝有些太皮了。 过于平易近人,过于放浪形骸,都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身为皇帝的形象了。 苏扬迅速下了城楼,派人唤醒了正在沉睡的王朗和楚项。 “战事紧急,我就不多废话了,我们现在需要出城追剿被我军击溃的北莽残军。楚项点齐兵马,跟我走,王朗即刻上城,御守城防。”苏扬下令道。 王朗等人饱餐了一顿,睡下才仅仅两个多时辰,也就是五个小时左右。 “喏!” “喏!” 二人没有过多的废话,立刻执行军令。 聚将鼓响了三通后,万人军阵很快便出现在了苏扬的面前。 苏扬沉稳的目光扫过个个红着眼睛的将士们,缓缓举起了手中锏。 “我知道大家都很困,很累,但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胜利机会!” “待杀尽此方贼,我让你们睡个三天三夜!” “出发!” 苏扬吼了一嗓子,也没去管将士们是个什么样的反应,直接策马冲出了城。 齐王和袁弘慈率军冲毁了北莽八十一座大营。 所对应的兵力至少在八万上下。 留给苏扬的压力,其实还是很大的。 齐王和袁弘慈不可能斩首那么多,八万大军能斩首过万,已经属于是破天荒了。 就算按照斩首万级去算,苏扬需要应对的兵力,也在七万左右。 他必须在这些被冲的七零八落被重新整编起来之前,把他们个个击破。 说白了,苏扬现在打的就是一个时间战。 错过这个时间段,这些溃散各处的溃兵,必然会别敌军再度收拢,重新组织起来。 万骑再度冲出了上东门。 这已经是他们在十个时辰之内,二度出征了。 两个多时辰,人没有休息过来,马也没有缓过劲。 但苏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朝阳下,京郊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烧杀劫掠过的痕迹。 苏扬伏在马背上,忽然想起了辛弃疾的《京口北固亭怀古》。 第920章 不正经的村子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 这首词是辛弃疾调任镇江知府后,登临北固亭,怀古而做。 在策马狂奔出征的路上,想起这样一首千古之作,其实很不应景。 甚至有点儿衰。 但看着城外残破的山河,苏扬冷不丁的就想了起来。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拼尽全力的奋战,能够避免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的场面。 一切都是值得的。 冲锋的路上,莫小刀像一只忙碌的工蜂,来来回回的奔波在早已被践踏的看不见原来模样的田野上。 这个京城的地头蛇,也不愧是京城的地头蛇。 和平时,他总能知道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消息。 而在战时,他的情报就像是给苏扬长了一双极其年轻的耳目。 “将军,前方村子里藏了数百名北莽残军,而且还是重甲骑兵!”莫小刀和他的马都在大口喘着粗气,但神情却格外的兴奋。 这是他们出城之后,发现第一股败军。 “包抄!”苏扬当机立断就下达了命令。 随后问道,“村子里有没有百姓?” 莫小刀点了点头,“有,虽都是老弱,但人数不少。” “庚子,随我来!”苏扬提刀说道。 楚项策马向前,“将军,我去!” 苏扬的意图,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果换做是有些将领,村子里百姓的生死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但对于苏扬而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要考虑百姓,那就只能外围包抄,轻骑突入。 趁着敌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制服他们。 苏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带庚子他们去。” 楚项的武力值不是苏扬可以比拟的,他没有必要坚持。 此时速战速决,才是最为紧要的。 “不用,庚子还是保护将军。将军不要忘了,末将身边可是有一群好手的。”楚项笑了。 这话明显就是谎话了,苏扬能信,但也只能信半个字。 楚项带来的那些好手,现在大部分成了中层将领,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全挑将领去。 话虽然是谎话,但苏扬也没有拒绝。 苏扬带着庚子等人,找了个村子周边一处的制高点,一座长得很像坟茔的小山。 莫小刀在一旁替苏扬解释道:“将军,北莽败军的数量大概在四五百上下,村子里的百姓也不是很清楚,但就藏在那座祠堂里。” “祠堂是村中大族周家的,据村中百姓说,周家此次也参与了募兵。” “这个村子里的大部分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周氏族人,都选择了投效敌军。” 苏扬眉头轻皱,“你的意思是,这个村子里的百姓,本身就是叛军之一?”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是全部,我率人摸过去的时候,就是有人远远看到了我们大军到来,在路上拦住了我们,将这个消息告知我们的。”莫小刀说道。 苏扬的眉头瞬间皱的更深了。 “不行,有问题!”苏扬当机立断,就朝着山下走去。 莫小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急忙追上苏扬问道:“将军,是有鬼吗?” “我不太确定。”苏扬疾步下山,一边说道,“但一个村子的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投效了叛军,那剩下的呢?北莽步卒已溃,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可能逃回村子里?” “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们清楚,他们自己也很清楚。” “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机会反败为胜,亦或者,孤注一掷上山为王。但后者,我想在不是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这么选。” 苏扬这么一说,莫小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将军,是我疏忽了!”莫小刀一脸愧疚的说道。 苏扬摆手,“此事并不能怪你,这也只是我的一点猜测。” “也许,村子里剩下的这些人并没有参与叛乱,反而一心想着朝廷,也未可知。” 莫小刀自嘲一笑,“周氏作为此地大族,肯定是拿捏了人心的,他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不太可能会有例外!” “现在说这些并没有必要,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苏扬说道,“我们行事需要谨慎,但也没有必要过分的自己吓自己,重兵压境,他们就算是心有反意,也翻不起来什么大浪。” 莫小刀看了苏扬一眼。 嘴上说着淡然的话,可不管是神情还是动作,莫小刀都看到了苏扬的紧迫。 他的这位主将,总是不喜欢把考验心智的难题留给部下。 在苏扬和莫小刀下山的时候,得到命令的部队,已经开始收缩包围圈,朝着村子中压了过去,双方的步伐和节奏,基本上达成了一致。 “传令全军,封锁全村,庚子随我进村!”苏扬下令道。 “喏!” 这虽然是一座占地辽阔的大村子,但将整整万人全部都压上去,还是施展不开。 如果潜藏在村子里面的北莽重甲骑兵,忽然动手。 人挤人的万人大军,反而会遭到重甲骑兵致命性的冲击。 以少量精锐解决战斗,是最佳的方式。 真要杀起来,在这地形复杂的村落里,他们也比重甲骑兵更加的灵活。 因为苏扬的动作够快,也就是上山下山的功夫。 他进去的时候,楚项刚好对周氏那座宗祠展开了包围,一点点试探着前进。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的,好像全然不惧战争。 这个场面,在苏扬的观念里,其实十分的违和。 战斗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百姓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看热闹呢。 “庚子,注意着点周围。”苏扬一边进村,一边低声对庚子吩咐道。 “喏!” 这个村子,总给苏扬一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他的担忧有可能是多余的,但防备一手,总该没有坏处。 忽然,几个看起来年纪得有六七十的大爷围了过来,堵在苏扬的面前。 庚子立马率人挺身而过,横刀挡在了前面。 “来者何人?干什么的?”庚子面色冷酷,沉声喝问道。 其中一个大爷,冲苏扬拱了拱手,“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 “有事说事,有屁放屁,你管俺们将军什么高姓大名!”庚子大声喝道。 苏扬没有开口,只是谨慎的看着这一幕。 他一点也不希望这些个半截脖子都埋在了土里的大爷们,忽然间给他来一手背刺。 “我等都是这个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不死,拦住将军只是想告诉将军,这村子……完了。”那大爷扼腕叹息道。 第921章 无耻的阳谋 “长者此话何意?”苏扬审视的看着面前这几个老头问道。 “这村子里有人反了啊!” 那老头抬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周围,声音忽然高亢,整张脸都瞬间红了起来。 苏扬的表情,瞬间那就跟见鬼了差不多。 这大爷……大概是疯了吧。 此地距离周氏祠堂不过百步开外,战事一触即发。 可这几个老头竟然堵在这里跟他说,村子里有人反了。 这事的荒唐程度,是苏扬生平仅见。 “长者教诲,本将知道了。”苏扬面色平静的拱了拱手,“现在还请诸位让开道路,让我等过去,那些投靠了北莽的叛军,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老头子们忽然间像是得了海默症一般,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苏扬,机械的晃动了脑袋。 他们这个反应,让苏扬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庚子,稳住,先看看情况。”苏扬低声提醒道。 他有些担心这小子会一刺激,就提刀冲上去。 就在这时,那些不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忽然围了上来的。 他们一个个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动作迟缓,目光呆滞。 一看这阵势,苏扬哪还能看不出来坏事了啊。 他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些以周氏大族为主导的村落,已经完全的投靠了反贼。 他们现在确确实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整体了。 兴许在他们看来,谁当皇帝都是次要的。 周氏族长和乡老们,才是他们的皇帝。 这是唯一可能的情况,否则应该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情况。 让妇孺老幼都出现在了残酷的战场上。 “将军,他们好像拿武器了。”庚子忽然对苏扬说道,“他们的右手都背在身后。” 苏扬刚才还没有注意到,定睛一看,还真就是如此。 他看向了立在他们跟前的那几个老头,“几位都是通晓大义的长者,难道真要这些无辜的百姓都一起送死?他们可是你们的亲人,族人。” 在百姓围过来之后,那几个老头好像也不打算伪装了。 已经是当先那位老头,他咧出一口黑黄相间的牙齿,摇着头说道:“将军难道要屠了我们这个村子吗?我们是大宋的子孙,是可怜无辜的百姓。” 当图穷匕见,苏扬也看出了这些人的打算。 道德绑架嘛! 玩的倒是炉火纯青的。 今天这个刀,他要是动了,他的恶名瞬间会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天下。 苏扬率军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屠了! 在百姓的口中,他一定会成为比北莽外敌还要可恶的奸臣。 这是彻头彻尾的阳谋,用弱者的身份占据绝对的道义。 “这位长者,您老拿整个村子这么多口人的性命为棋子,本将还是挺佩服的。”苏扬笑吟吟笑道,“但你应该不知道,本将昨天在上东门外坑杀了八千人!” “他们可能是你们的儿子,孙子,也可能是你们的兄弟。” “他们的头颅被本将筑成了京观,此刻还摆在上东门外!” “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挑衅我,我怕你们这些人不够我杀啊!” 苏扬的话让老头子们稍稍有些动容,但也只是稍微。 很快,他们的脸上就挂满了冷笑。 “既然如此,苏将军就快点动手吧。”为首的老头子说道。 “我知道你是曾拯救了千千万万大宋百姓的苏神医,也知道你现在是大宋战绩彪炳的将军。杀了我们吧,让我们在苏将军的功劳簿上,再添上一笔!” 这些人的姿态已经摆的很清楚了。 柴米油盐皆不进! 苏扬的杀心其实已如烈焰一般汹涌,但他真下不去这个手。 看看周围这些人,妇孺老幼皆有。 他们能做出让这些人当牺牲品的恶事,可苏扬却不忍如此。 他手中的刀,本不应该挥舞向这些人。 这是卑贱且无耻的阳谋。 但这事搁谁头上都得乱套。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揣着极度的恶,用弱者的身份披上道德的外衣碰战争的瓷。 要是遇上像董卓那样穷凶极恶,这群人早死八百回了。 但可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苏扬。 苏扬也对自己感到有些可惜。 他一边在心中权衡着,也在等着楚项那边的动静。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在周氏祠堂的后方传了出来。 紧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清晰了起来。 也就是前后几息的时间,一支包括战马都浑身披挂着甲胄的军队冲了出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从巷子里冲出来,就直扑楚项等大宋将士。 而在这支重甲骑兵的后面,还有数百名同样全副武装的步卒。 看着这一幕,苏扬的心瞬间寒了。 他这一次当了一回诸葛亮,猜的真的是准的有些离谱。 “庚子!” 苏扬喊了一声。 就在这个瞬间,堵在他们面前的那几个老者,忽然向侧后方退去。 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那些百姓,忽然朝着苏扬等人扑了过来,也亮出了被他们藏在身后的匕首、短刀,以及菜刀。 “将军,怎么办?”庚子看着这一幕头皮都发麻了,急声喊道。 别看是老弱妇孺,可那些刀砍在他们的身上,也是会要命的。 “诛首恶,重伤!”苏扬将牙齿咬得咯噔噔作响,怒火几近从眼眶里喷了出来。 无耻! 无耻至极! 但他没有选择! 都已经打起来,他还有个狗屁的选择。 他总不能号令这些将士,将脑袋伸出去,让这些百姓砍吧! “喏!”庚子大吼了一嗓子,抬手一刀就劈掉了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大爷的胳膊。 将士们瞬间组成锋矢阵型,紧跟着庚子这个箭头,盯着这些百姓拿武器的胳膊下手。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村落。 这一幕,和周氏那阔气的都快能和皇族宗祠比拟的祠堂,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真是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苏扬掂起手中双锏,阔步朝着那几个老头追了过去。 “老东西,你以为本将真不敢奈何你们吗?”苏扬面色狰狞的咆哮了一声。 “数典忘祖,背弃民族,尔等也配为人!” 苏扬怒吼着,冲上去一锏就敲碎了一个老头的脑袋。 “苏扬,你残杀百姓!!” “畜生!” “牲畜不如!我等有何罪?” “有何罪?!” 有老头颤颤巍巍的跑着,声音凄厉又绝望。 苏扬狞笑着,活像一个狰狞的恶魔。 “你们也配叫做人,杀你们劳资都嫌脏自己的手。” 苏扬怒吼着,抬手又送走了一个老头。 “让这些无辜的妇孺都拿起武器上战场,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的心到底是怎么长成的!”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妇人和少不更事的孩子,他们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哪怕不用脑子去想,苏扬也能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拿起菜刀阻拦朝廷大军。 “将军,我来!”庚子忽然疾步冲了过来。 “杀民之罪,末将来背!” 第922章 人心如深渊 庚子一边喊着,一边像是蛮牛一般就冲着那仅剩不多的几个老头冲了过去。 手起刀落,又手起刀落! “牲畜不如,你们踏马才是真正的牲畜不如!” “牲畜不如!” 庚子情绪失控,狰狞大吼着。 那几个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老头,根本撑不过庚子的一刀。 被庚子三两下就全给放倒了。 但庚子的杀戮并没有停止,他疯狂砍了无数刀。 直到骂累了,才一刀砍下老头们的首级,拎着到了苏扬的面前。 “将军,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庚子流着泪,一身的血。 苏扬将手掌搁在庚子的肩膀,“那你说人性到底是本善还是本恶?” 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苏扬阔步朝着北莽重甲骑兵冲了过去。 “妇孺留下,其余人,一个不留,枭首!” 他的命令带着仿若万年的冰寒,煞气森森的传了过来。 “都踏马给劳资听仔细了,妇孺留下,其他人,给劳资乱刀砍死,一个不留!”庚子疾步跟上苏扬的脚步,将苏扬的命令用最大的力气再度传递了一遍。 “其他人,随劳资去保护将军!” 潜藏在这个村子里的北莽重甲骑兵并不多,苏扬大概目测了一下,也不过三五百。 这些最擅长破阵的骑兵,进了这七绕八绕的村落,战斗力几乎十不存一。 但也很难被杀死! 厚重的甲胄将马上的将士和马都保护的太死了。 苏扬曾翻阅过不少的典籍,有不少兵家大能对对付重甲骑兵都有些束手无策。 他们所研究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战术中,最最好用的是拿锤砸重甲骑士的脑袋。 一锤子一个,还是很利索的。 就是战损比有点高。 楚项的脑袋瓜今天还是有些聪明的。 在北莽这支重甲骑兵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带着这支骑兵遛弯了。 楚项带劲村子里的将士不过才两百,似乎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干。 苏扬也是刚刚才注意到楚项才带了这么点兵。 一面在心中夸,苏扬一面也在心里骂。 楚项这脑子是聪明了一些,但也好像被门给夹过了。 带这么点兵力,他这是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给我绊他!哎,对,让大爷我看看这玩意到底有多么难杀!” 楚项的大嗓门忽然隔着巷子传进了苏扬的耳朵。 苏扬立马改变方向,循着声音的来源就冲了过去。 一冲进那窄窄的巷道,苏扬忽然间愣住了。 只见楚项带着将士,四五个人一组,将足足十数个重甲骑士压在巷子里面研究。 那场面像极了过年杀猪宰牛的场面。 而且,他们研究的还挺细心,苏扬都已经接近了巷子,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打仗呢,你们这是在干嘛?”苏扬都被惊到了。 楚项带着一身的血从将士们中挤了过来,“将军,这不就是在打仗嘛!” “在村子里这种地形,这群狗东西还想跑马,想的倒美!” “村子外面有我们的一万大军守着,就算给他们插上翅膀,他们都跑不掉。”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研究研究怎么对付这些个铁玩意。” 苏扬:…… “你的想法挺好,但速战速决!”苏扬说道。 “重甲骑兵是冲阵的行家里手,如果让他们冲出去,我们外围的防线不一定能拦住。” 楚项轻嘶一声,恍然说道:“哎,对啊!” 他立马转身吼道,“都踏马手脚快点儿,看看从哪儿好下手,刀子能扎进去。” 苏扬默默走了过去,抡起手中的重锏,一锏敲在了一名北莽骑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头盔上。 一锏下去,只听砰的一声,那个骑士咣当一声就栽在了地上。 “就这样!”苏扬挥舞了一下锏说道。 楚项和将士们都愣住了。 “将军,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好的战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楚项抱怨道。 苏扬点了点头,“此事怪我,战事打的太匆忙了,我之前确实也没有想起来。” “所有人……”楚项喊了一声,愣了一下,说道:“都找找趁手的家伙。” 大概,他可能喊出来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这里没有更多的武器。 “喏!” 众将士轰然一声散了开来。 再度回来的时候,几乎人手一个大棒子,有人还把门槛都给拆了下来。 紧跟在苏扬身边的庚子,扭头冲身边亲卫骂道,“都愣着干嘛呢?找家伙啊!” 重新武装过后的楚项带着人再度杀了出去,遛马。 在这样的地形里,绊马索加棒子,虽然看似好像有些不伦不类。 但在对付重甲骑兵上,竟然杀出了新高度。 而苏扬这个三军主将,打出了第一的战绩。 他手中那一对重锏,成了今日的全场最佳。 …… 潜藏在这个村子里的北莽重甲骑兵,总共三百九十二人。 一个不落,全被打死了。 战斗说是迟,其实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前前后后不到两刻钟。 楚项在一开始就被带进来的军队分成了数股。 一面遛马,一面杀。 刚开始的时候稍微有些压力,但在后面,完全是几百人撵着几十个人杀。 而那些追随在北莽骑兵身边的步卒,就根本没有被楚项放在眼里。 面对北莽的重甲骑兵,确实是有些吃力。 可面对那些投靠了北莽的叛军步卒,楚项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吹牛。 他带的人确确实实个个都是高手。 一个杀十个虽然有些夸张,但一打几不成问题。 那些步卒完全就是在打北莽重甲骑兵的时候,被楚项和庚子带人顺手料理的。 战斗结束了,苏扬的心态也炸了。 他席地坐在周氏祠堂前面,而在他的面前,是身上伤痕累累的俘虏们。 说是俘虏,其实就是寻常百姓。 他们就是苏扬刚刚进村时,拦住他们的村中百姓。 跟成年男性沾点边的都死了,剩下的全是妇孺。 “哪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么做?”苏扬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时刻处在崩塌的边缘。 “将军,我们没有选择的……”一个女人低声啜泣着开口说道。 她的怀里依偎着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 孩子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的紧张,好奇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打量着周围。 “将军应该知道龙王谷吧?”那女人微微仰了下头,又迅速低了下去。 “怎么?你们还跟龙王谷有关系?”苏扬有些惊讶。 女人点了点头,“我们就是从龙王谷出来的,不,不是我们,是他们。” “周氏本就是龙王谷一支,我们这些女人都是被他们抢来的。” “男人们都跟随着族长,投靠了二皇子,我们……我们只能如此。” 苏扬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所以,你们其实是自愿的?” 自愿和被迫,不管在什么地方,那都是两个完全背道的概念。 第923章 阳光照不见的地方 “自愿……”女人低头呢喃了一句,忽然自嘲的笑了。 “将军,我们自愿与否重要吗?”她问道。 苏扬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这个女人,“在我看来是重要的。” “那我们可能是自愿吧。”女人的话含糊不清。 好像她的心中有万千的委屈,但却说不出口。 苏扬看了过去,“你应当清楚,当你说出自愿这两个字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将会面临怎么样的下场。我可以给你们一条重新活着的后路,可你的一句自愿,将会断送一切。” 说到底,苏扬其实早就心软了。 这些都是妇孺啊! 她们可以铁石心肠的让自己的女人,让自己的孩子拿起武器上战场。 可他身为的敌人,却狠不下心杀了她们。 有些人不是人,但苏扬还想稍微做个人…… “我知道。”女人环顾了一圈,看了看周围的同伴们。 “我们这些人都是有罪的!” “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都无法饶恕的罪过。” “当我们无法逃脱那幽深的牢笼之后,我们就变成了食人者的帮凶。” “这些年,我们这些人做过的恶事太多太多了。” “哪怕不是我们亲自动手,可我们为他们放牧,耕织,帮助他们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样子。在正常的时候,我们像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寻常百姓。” “可当他们拿起屠刀的时候,我们连同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 “我们曾亲眼目睹他们所犯过的累累罪行,可我们依旧麻木的选择了继续生活。” “我知道将军您就是苏神医,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人。” “也正是因为将军你,我不愿意隐瞒,我心中有愧!” 听女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苏扬总算是明白了她们的理由。 她们因为见识了人性极致的恶,体会过这个世间最深的黑暗。 所以就想用这样的方式,做一个了断。 “你们见识和经历了这个世间最极致的黑暗人心,但你们不能将世间的所有人都如此认为。”苏扬站了起来。 “来人,派人将他们送去京城,严加看管!” 苏扬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置他们。 但他真不下去手去就地处决他们,再看吧。 也许这个事情,应该李云泽去头疼,而不是他。 所有的将士看着这些妇孺,表情都是复杂的。 他们兴许也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大军再度出征。 令苏扬感到庆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 一切都还算顺利。 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一件事情,苏扬的心态肯定就崩了。 也算苍天垂怜。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跑了多少的路,经历了多少的战斗,苏扬都记不清了。 到了后面,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将士都是强撑着一口气在打仗。 直到实在扛不住了,苏扬不得率军班师。 清剿溃散的敌军,目的仅仅只是最大限度的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但要是把自己这边将士再累死一大批,那就极其的不划算了。 将士们毕竟已经经历了连续两天一夜的奋战。 哪怕都是铁打的身体,也都该到扛不住的时候了。 而这一战,苏扬的斩获也极其丰厚。 斩首两万三千,俘虏三万又八百人。 这样的战绩,在整个大宋朝的历史上,都是能排的上号的。 而且,还不会低。 这是一场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战役。 而苏扬,身为大宋仅存的三位主将之一,也必须会占据史书最为显赫的位置。 成为最浓墨重彩的人之一。 班师回京的路上,苏扬想起这些事,竟莫名的觉得有些亢奋。 虽然脑袋晕晕乎乎的,但人真的很亢奋。 那状态,大概就跟在网吧里连续奋战了七八个大夜的大神,狂干了十来杯清咖啡强行提神得来的状态一样。 好在这样的状态,苏扬并没有持续多久。 否则,他真的有些担心他会在斩获史诗级战功,回去的路上猝死。 如果真那样死了,那将会是一生峥嵘璀璨的他人生路上最大的败笔。 …… 班师回京后,苏扬下令全军休息。 然后就扔下了所有的事情,不管不顾的回了自己在宫中临时的住处,倒头就睡。 什么皇帝,什么军情,在这一刻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当一觉睡醒的时候,苏扬感觉好像又一次重生了。 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令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些茫然。 直到盯着穹顶看了许久,他的精神才缓缓回归现实。 他并没有再度穿越,也没有猝死。 只不过,他好像睡得时间可能有些久了。 他睡觉的时候是傍晚,此刻是漆黑一片的黑夜,只有外间一点朦胧的灯光透进来。 他不可能只睡了几个时辰,这一点苏扬还是清楚的。 最大的可能是,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的黑夜,才差不多。 身边有人翻了个身,苏扬扭头看了过去,与眼睛睁的溜圆的李思卿四目相对。 黑夜中,两个人像两个傻子一样,就这么对望着。 “我睡了多久?”苏扬率先开口问道。 “一天两夜。”李思卿笑道。 苏扬再度躺平,让自己放空了片刻,说道:“那应该是睡醒了。” 李思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天两夜如果都还没醒,妾身担心有人会来给夫君守灵呀。” 苏扬默默伸出了手,“能不能说点好的?” “妾身只是担忧嘛。”李思卿咯咯的笑着,连忙往旁边缩。 虽然人精神了,但其实苏扬都现在都还没有从战争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 他的眼前,到现在还不断的闪烁着战争的场面。 “今天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苏扬正色说道。 李思卿不悦的嘴巴一撅,“夫君,你能不能不眼睛刚睁开就想国家大事?” “你看看我,看看妾身嘛,妾身如花似玉,身姿又苗条了些许呢!” 苏扬顺从的看了过去,但那朦胧的光线,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 “这么黑,你让我看什么?”苏扬苦笑不得的说道。 李思卿爬了过来,“既然看不见,可以直接入啊,入着入着就看见了。” 噗…… 苏扬差点一口老血直接飚了出来。 “你这都什么虎狼之词!”苏扬说道。 李思卿的胆子原本就大的离谱,现在嘛,那直接就是无所顾忌。 只要没外人,她真的是什么样的词汇都敢用,什么样的话都敢说出口。 “怎么了?夫妻之间为何能做不能说?”李思卿说道。 她俯下身来,咬着苏扬的耳朵,说道:“而且,我觉得说出来,好像更好玩呢。” 苏扬:…… 这个女人已经彻头彻尾的成精了。 但苏扬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可太实在了。 确实是更好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已经让他心潮澎湃了。 “夫君,你还有力气吗?”李思卿笑嘻嘻问道。 在她说这话的时候,苏扬已经为她开始证明了。 睡了一天两夜,他怎么可能会没力气呢。 此刻如狼似虎。 第924章 国公……没了! 赢得了这辉煌的一战之后,大宋朝廷终于给自己挣得了一口喘息之机。 皇帝的圣旨也能从京城里出去了。 文德殿。 赵煊举目在殿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渐渐浮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朕的臣子如今都只剩下你们这些人了吗?”他沉声喝问道。 殿上无人敢应声。 除了站的有些无聊的苏扬和左顾右盼的齐王。 这一个袍上纹龙,一个是当殿唯一一个绛紫色的臣子,像极了两个特例。 元公公在皇帝耳边小声提醒道:“陛下,天牢和刑部大牢都被诸位大人住满了。” “朕知道。”赵煊轻哼了一声,“可就算是如此,朕的满朝文武也不该只剩下这些人吧?”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一点也不糊涂。 该记得的事情,他一件都没有忘。 甚至于比以前更操劳了,记得事情更多了。 赵煊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背人,堂上文武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苏扬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同僚们。 这一眼扫过去,确实是有些少得可怜。 但被他杀了一茬,然后又被皇帝杀了一茬。 再加上二皇子和三皇子拐带跑的,以及可能独自跑路了的。 能剩下这么些人,在苏扬看来其实已经是有些破天荒了。 赵煊像是蛮牛一般,盯着朝堂上看了半晌,也只好选择作罢。 这事,他谁的麻烦也找不了。 他能找麻烦的人,此刻都不在这文德殿上。 “朝廷历经两个月的黑暗与混乱,终于取得了一丝胜利,今天乃论功欣赏的日子,朕本不该扫兴。”赵煊抖擞了两下宽大的衣袖。 “这两个月以来,我们经历了什么样的战事,又做了什么,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 “朕觉得该赏谁,该罚谁,诸位应该没有任何意见吧?” 群臣沉默。 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杀的怕怕的了,哪还敢像以前一样随便开口。 以前他们逮着皇帝往死里喷的时候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此刻还站在殿上的臣子们,大概都是同一个心思。 生怕多说了一句话,被皇帝给揪住把柄,然后很干脆的弄死。 “既然诸卿无话可说,那就宣读旨意吧。”赵煊抬了抬手腕。 对于这样一言九鼎,制霸全场的感觉赵煊还是挺享受。 ……如果他看不到前面这两个有些无所顾忌的混蛋的话! 赵煊最近发现,苏扬这位他心目中的顾命大臣,都有些被齐王给带坏了。 元公公强行将有些佝偻的腰直了起来,缓步下了玉阶。 在他的身后,两个小太监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满满当当的堆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曰:大宋齐王赵麟……加封大将军!” “奉天承运,皇帝御:金吾卫上将军苏扬……加封骠骑将军,魏国公。” 苏扬听到这个敕封,不由得被吓了一机灵。 皇帝这是要……干嘛?! 皇帝打破常规,让齐王兼任大将军,凸显武将地位,这在苏扬看来是正常的。 也是无可厚非的,他早就猜到皇帝可能准备这么干。 他已经被文官伤透心了,哪怕强行开先河,他一定会这么干的。 可他竟然成了骠骑将军,关键还加封了魏国公。 这个国公,实在是有点凶啊! 自大宋以前,历史上当过魏国公的人,那都是有数的。 这可是公爵的第一等! 莫说在这个时空了,就是苏扬曾经学过的历史上。 能当上魏国公的,那个个都不是寻常人物。 仅仅只是苏扬知道的,就有李密、房玄龄、徐达、范仲淹等人。 就看看这些人名字,就足以看出魏国公这个公爵身份的分量了。 大宋因为数朝皇帝的刻意压制,一直分渐臣子的权利。 莫说是公爵了,现在就连开国公,开国郡公都少的可怜。 他真的没有想到,皇帝会在他的身上开这个先河。 在朝臣们开喷之前,苏扬先一步说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苏扬知道自己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也可以说是力挽了狂澜。 但这个魏国公,他真的有些降不住。 “苏卿可是要忤逆朕的旨意?”赵煊眼帘轻垂,沉声问道。 苏扬仰头,看着两鬓已经斑白的皇帝。 他犹记得,他为太医初次见到皇帝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总是在咳嗽,气场压抑阴冷。 依旧是同一个皇帝,依旧是差不多的气场。 但苏扬在此刻的皇帝身上感受到了孤注一掷的野心。 他这是要光明正大,大刀阔斧的改一改大宋了。 这是好事,但…… 苏扬俯首,“陛下,臣过于年轻,恐降不住魏国公尊位!” 既然皇帝都这么直接了,那他也就直接一点吧。 这个身份,他顶在脑门上,可能会窒息。 本来他升官的速度就已经非常的快了,简直比坐火箭都快。 现在竟然直接跳到了魏国公,实在是有些恐怖。 赵煊忽然轻笑了一声,“朕都没有怕,你怕什么?” “诸位卿家,你们可有意见?” 众臣有些跃跃欲试。 很明显,他们对于苏扬加封魏国公一事,是绝对有异议的。 就站在苏扬身后的袁弘慈出班说道,“臣……以为不妥,苏扬虽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打断,“将给袁卿的圣旨拿回来,朕再改改。” 袁弘慈:??? 莫名其妙的改给他的圣旨干嘛?! 小太监将圣旨端了上去,拿出上面的第一封递给了皇帝。 在苏扬之后,宣读的就是对袁弘慈的赏赐。 但现在……好像出了点变故。 赵煊展开圣旨,拿起笔,端详了一下,刺啦一划。 这一瞬间,袁弘慈听到了自己心痛的声音。 根本不需要怀疑了,他肯定也进爵了。 苏扬成了公爵,他就算弄不到一个公爵,肯定也不会差。 但现在……爵位好像没了。 这张嘴让他给欠的! 懊恼的袁弘慈,差点当场吐血三升。 “陛下,臣的意思其实是……苏扬加封魏国公有些不妥,他其实应该加封胡国公。”袁弘慈立马就改变了自己的说法,几乎是着急忙慌的找补。 但皇帝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袁卿,以后不要学孙丰毅那些狗贼,动不动就这不行,那不行的。少说话,多做事。”赵煊将圣旨扔给了小太监,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再努努力,这个国公爵位,朕给你留着。” 皇帝非常罕见的明目张胆任性了起来。 就因为你多嘴,反正这个爵位,我今天是绝对不会给你了。 但又不彻底的断绝了袁弘慈的希望。 而是明着告诉他,虽然今天我不给,但你以后再努努力,兴许我心情一好就给你了。 袁弘慈屈膝跪在地上,忽然感觉膝盖格外的疼。 心更疼…… 他就说了半句话,国公,国公爵位啊……没了! 那踏马是国公! 竟然也是国公! 这一刻,袁弘慈想弄死自己! 说什么狗屁话,武将地位必须升,往死里升。 这造孽的嘴! 第925章 魏国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羽林禁卫军将军袁弘慈,加车骑将军,进封成……” 小黄门念到此处,连忙打住,心惊胆战的偷偷瞥了一眼皇帝,这才继续念了下去。 跪在地上的袁弘慈听到这里,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烂了。 他是成国公啊! 成国公! 可现在……没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没了。 他这上什么地方说理去,冤都冤死了。 就那么一句话啊。 竟然葬送了一个成国公! 不止袁弘慈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殿上那些为数不多的文官们内心也是崩溃的。 皇帝一口气砸出了一个位在三公上的将军,两个仅位在三公下的将军,这就是直截了当的捧武将啊。 而且,用的还是古制。 大宋立国以来,就没有过这三个将军。 这是头一回! 可他们心里就算是有万千个不忿,也完全不敢说出来。 而且,三位级别如此高的将军也便罢了,还直接加封了俩国公。 虽然袁弘慈的国公现在是没了,但他们很笃定,只要袁弘慈再立一功。 一个国公之位,铁定是板上钉钉的。 皇帝不可能厚此薄彼,加封苏扬魏国公,而将袁弘慈这个坚守了京城城墙长达半个月之久,给苏扬和齐王争取了战机的大功臣,真就撂在一边了。 将军级别这么高也便罢了,再加上国公爵位。 就算是三公见了这两位,心里都得发怵! 这简直就是文官的寒冬! 但现在他们就算是心有不爽,是真不敢说。 天大地大,还是小命要紧。 …… 苏扬最终还是没有犟过皇帝。 在上一次加官进爵,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再次加官了。 而且,这一次,好像还是直接一步登天。 骠骑将军,魏国公。 对标这两个身份,苏扬最熟悉的两个人是霍去病、房玄龄。 但苏扬想想霍去病,又想想房玄龄。 无奈的发现,自己就是个渣渣。 他可能要给骠骑将军和魏国公丢脸了。 除了这些赏赐之外,皇帝还赏了苏扬一座宅子。 往常的赏赐中,常常出现的金银玉器,珍宝玩物,这次是一个都没有。 皇帝的宝库都快被苏扬和齐王给搬空了。 就算皇帝想用这些东西赏赐,大概也拿不出了。 宅子是现成的,就是以前的三代宰相府,孙氏府邸。 这座宅子,算得上是整个京城之中除了皇宫之外,最阔气奢华的私人府邸了。 即便是齐王府,虽然占地面积比这大,但论精致、奢华的程度也不如。 当天,苏扬就带着家人从皇宫菁华苑中搬了出来,入住了孙府。 不,现在是叫魏国公府。 其实苏扬是想挂上骠骑将军府牌匾的,但被皇帝给拦了。 皇帝当时黑着脸,对苏扬说:“你想打朕的脸吗?” 一句话,让苏扬瞬间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皇帝的脸他倒是想打,但……不敢! 这座府邸,除了人之外,其他的东西几乎都保留了下来。 皇帝还派人做了一些修缮。 苏扬就算是什么东西都不带,直接拎包入住都没有任何问题。 云千瑶三女和小妹苏悦跟在苏扬的身边,穿行在妙趣回廊的府邸,激动的像一群欢欣雀跃的小鸟。 “宰相府啊,我以前路过的时候,就敢偷偷看一眼,根本都不敢近前的,没想到我们现在都住在这里面了。兄长,你太厉害了!”苏悦是这一群人中表现的最激动的。 孩子气的她,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恨不得将满腔的欢欣都坦诚的表露出来。 “现在可是魏国公府了呢,宰相都不是国公哟。”已经有些显怀的云千瑶笑吟吟说道。 苏悦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到底是宰相大,还是国公大?” “虽然听起来好像国公更厉害一些,可我一直搞不明白这到底那个大。” 云千瑶解释道,“你问的这本来就是两个东西。” “宰相是官阶,而国公是爵位。像孙丰毅那样的宰相就比你兄长要大一些,但也就是大一点点,但我们大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国公了,尤其是魏国公,所以,你兄长现在其实算是这天底下顶大的官了呢!” “真的么?”苏悦激动的直接原地跳了起来,“我还以为兄长不如宰相呢。” “这么说吧,伯仲之间。”云千瑶笑着说道。 苏扬很不合时宜的给这些漂亮的女人们泼了一盆冷水,“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我这个国公能干多久,可很难说呢!就大宋现在这现状,一切都很说啊!” 苏母一拳头攮在苏扬的身上,斥责道,“大喜的日子,说点好听的。” “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么艰难的战斗你们都赢了,接下来你还怕什么。” 苏扬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好的,母亲大人。” “哇哦!”李思卿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群人齐齐朝着李思卿看了过去,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的时候。李思卿忽然间一个飞扑,扑倒了床上。 “喔喔喔,这大床了不得啊,比宫里的都舒服,太软了哎!” “夫君,在这上面……” “咳咳咳咳咳咳!”苏扬脸一黑,连忙咳嗽制止。 这个妖孽的关注点,总是这么的不同。 别人都是那个瓶子好径直,这个字画是大家的。 结果,你一进来竟然就关注到了床,还引发了强烈的联想。 这咋想的…… 苏母黑着脸,仰头看向了房顶,全当没有听见。 苏悦直接双手捂住了耳朵,“我什么都听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思卿嘻嘻笑了起来,“我就是说这床很软嘛,哈哈,睡着肯定舒服。” 苏扬:…… “那个,我们去其他地方再看看,再看看!”苏扬强行转移了话题。 就李思卿方才那个话题,如果只是两个人,或者是和云千瑶、赵若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苏扬很乐意和李思卿好好探讨一下。 但母亲和妹妹都在场呢,这个话题,是真不兴谈。 容易当场社死! 不过,就李思卿那脸皮,社死这个东西,好像完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老爷,府外有人拜访,自称商天王!” 老周略显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笑呵呵的禀报道。 “咦,我师父竟然来了?他该不会是来打劫京城来了吧?我先去看看!”李思卿一个箭步就冲出了门口,也许,她也感觉到了尴尬。 苏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了,老周,以后这些事情,就安排下人来做。” “府上的宅子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大了不知道多少,就你这腿脚,该歇歇着。” 在今天过来的时候,苏扬也把之前府上的下人全部都带了过来。 “老爷,我心里有数的,小人能做的就亲自做,做不了的就安排那些腿脚利索的小子做。”老周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的格外灿烂。 苏扬一步迈到魏国公,他也由衷的高兴。 第926章 天王与皇帝 魏国公府。 精致奢雅,龙凤绕柱的文雅主厅里,苏扬看着面前活像一个土财主的商天王,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您老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商天王横眉扫了一眼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的李思卿,骂道,“还不是因为她!” 苏扬有些意外,这跟李思卿又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她急急慌慌派人送信山上,说叛军围城,你小子要死了,我哪能急成这个样子?”商天王闷声说道。 “那信,我接到的时候实实在在是大吃了一惊,我左右一琢磨,你这小子我看着还挺顺眼的,这要是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可叛军连京城都给围了,就我们山上这些小鱼小虾,那根本就不够看啊!” “我当时真的是又急,又没办法。后来索性,先带人下山,咱走一步看一步!” “叛军声势浩大,也说不定会有其他的路子。” “然后我就这么带着人下山了,结果,走了一路,被人拦了一路!” “老夫这一路走来,真踏马的是见了鬼了哟!” 商天王那是越说越激动,但最后直接是脏话混着国粹成吨成吨的往外扔。 把苏扬都给听懵了。 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听明白,商天王这一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王,你的意思是,你这一路就是打着过来的?”苏扬问道。 商天王气呼呼骂道,“可不是嘛,打了不知道多少架,哎哟,叛军现在这个声势真的是有些了不得。” “几乎个个县乡都是如此。我从下山开始,过江州等地,那种零零散散的起义,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拦住我们就要求我们并入他们,一起去竟是投奔二皇子。” “我是来帮你的,你是皇帝的人,那我现在肯定也是皇帝的人啊,我怎么可能会并入他们?于是乎,那就打嘛!” “就这么打了一路,到底多少架不知道,反正几乎是天天!” 商天王的这一番话,让苏扬对京城以外的情况一下子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识。 逃出了京城的二皇子,看样子比藏在京城里的时候,势力大了很多倍。 “天王,喝口茶先!”苏扬抬手示意了一下茶盏,问道,“您老人家估计一下,二皇子现在控制的地方和兵力,到底有多少?” “这个哪里估计得来!”商天王拨着茶盖,说道,“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你去年走的那条道。多的地方且不说,反正就哪一条道上,几乎个个县乡,全是宗族、地方豪绅组织起来的义军,规模恐怕得在数十万啊。” “我这一路上都捡了三万人,你就说说该有多少?” 苏扬:…… 二皇子出了京城,算是真正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他和孙氏数年的潜心谋划,在这个时候,终于凸显了出了他强大的威力。 竟然是从大宋的最底层开始爆兵的! “您刚刚说在路上捡了三万人?”苏扬忽然想起,有些惊讶的问道。 商天王吸溜了一口茶,说道:“可不是嘛!” “打一架捡一点,就这么打了一路,捡了一路,抵达京城的时候,把我都惊到了。” “三万人啊,我都差点重新捡了一个天王山!” “不过,可惜的是,没能帮到你什么!打了一路,走到京城的时候,竟然刚好听闻你刚刚率军破了北莽的大营。小子,不得不说,我现在看你越发的顺眼了。” 苏扬谦虚的笑了。 也算是半个老丈人,这么说,能接受。 “这一战赢得实在是有些侥幸。”苏扬说道。 这倒不是他谦虚,实在是他也没想到这一战会赢得这么轻易。 一把火竟然就把北莽的大营给烧了个七零八落。 “甭管是不是侥幸,仗打赢了,那就是实力。”商天王爽朗大笑道。 “还有啊!”他忽然指了指苏扬。 “你现在是当朝魏国公,可别在老夫面前再没大没小了,你是大,我是小,规矩不能乱。” 苏扬笑着摆了摆手,“天王可有见过如此年纪的魏国公?从前如何,现在如何便是!” 魏国公这个身份虽然让苏扬有些飘,但他其实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份。 “那不行!”商天王很坚决的说道,“这是朝廷的规矩。” “这魏国公是朝廷敕封,又不是你自己给自己定的!” 苏扬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商天王。 只好依着这位大爷的性子,端起自己魏国公的身份。 二人又闲话了片刻,商天王忽然说道:“等会儿,带我去觐见一下皇帝吧。” 苏扬神色微怔,“您老……” 商天王和朝廷是有深仇大怨的。 虽然商天王来了京城,而且一路上的战事,也算是给朝廷立了不小的功劳。 但这个事,苏扬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他知道就算是他想给商天王谋个身份,这大爷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事竟然被商天王自己提了出来。 商天王哂笑一声,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前程往事,该放下还是当放下!” “我虽然不能为朝廷效力,但你如今是朝廷的魏国公,而老夫一直将思卿视作己出。” “觐见一下皇帝,适当的帮一下,老夫还是能接受的!” “老夫上那金殿,并非是摒弃前嫌,彻底忘却了曾今的仇恨!” “其一是因为你,其二是因为外族入侵!” “我大宋的土地,怎能容忍蛮族践踏!” “老夫虽是山贼,但犹有一腔热血可杀敌!” 苏扬肃然起敬。 这才是大宋百姓真正应该有的样子啊。 正如齐王所言,内斗不管谁做皇帝,那终究是自己人的事情。 可北莽乃是外族入侵! 这是每一个有血性的国人,都不应该坐视的。 “天王大义!”苏扬起身,弯腰一揖,“我在此替大宋百姓拜谢天王!” 商天王拂须哈哈笑了起来,“你现在是魏国公,这一礼,老夫应该受,哈哈哈。” 苏扬微笑,的的确确是应该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在其位当谋其事。 …… 文德殿。 苏扬带着商天王上了金殿。 皇帝降阶以迎。 这一出,把苏扬的眼珠子差点都惊掉了。 皇帝也是真豪横,感觉他好像什么都不顾忌了一样。 皇帝对山贼降阶以迎,就这一点事情,只会一步的动作。 若叫天下士人得知,肯定得喷死皇帝! 就连商天王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干。 这个跟熊瞎子能站着掰手腕的大汉,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连行礼都忘记了。 “皇帝何至于此?”好半晌,商天王才哭笑不得的说道。 赵煊面容和煦淡然,“你是山贼没有错,但朕亲下尊位降阶以迎,迎的是你的义举!” 商天王罕见的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我觉得这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也是朕应该做的。山河破碎,每一位为国奋起的义士,都值得朕如此做!”赵煊说道。 第927章 渐渐离谱的话题 “在山上当山大王的感觉如何?” 皇帝没有回到他的龙椅上,而是命元公公搬了一张椅子,就坐在商天王的对面。 这问题让商天王也有些意外,他坦然回道,“挺好的,自由自在,自给自足。” “没有官府的欺压,也没有士绅的强取豪夺,我们的地里长多少东西,我们就吃多少。” “偶尔,还能劫富济贫,赚一点额外的小钱。” 苏扬悄悄抹了把脑门上细汗,天王您老人家是真敢说啊。 难道你忘了你现在可是在皇帝的地盘。 皇帝真要杀你,我这个魏国公真不一定能救下你的性命啊。 苏扬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可皇帝却全然没有反应。 不但如此,他甚至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向往。 “可惜啊,朕生在了帝王家,要不然朕一定试试当山大王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扬:!!! 真行啊您二位。 都敢说! 皇帝这话一出,苏扬直接就把心收到了肚子里。 随便你们咋唠吧。 他这完全就是瞎操心。 皇帝都把想当山贼的话说了出来,试问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说的? 商天王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迎来皇帝这样的回答,想了想说道,“待海晏河清,陛下以后得空,可以上天王山试试当山贼的感觉。” “这感情好,哈哈,朕正有此意!”赵煊大喜,“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海晏河清,你我就别指望了,待击退外敌吧!” “等打退了北莽外敌,朕就卸下这皇帝之位,上你天王山当个二当家,大当家依旧归你,朕也不抢你的。” 商天王瞠目结舌,他真的只是稍微客套一下。 “陛下,我们江湖人重信守诺,您说的可是真的?”商天王问道。 赵煊哈哈轻笑了一声,“自然是当真,如何能当不得真?” “朕真就有此意,况且,商天王商兄啊,你应当知道,朕若禅位,再留在京城,不好。” 商天王:…… 苏扬:…… 苏扬现在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的,您二位大爷是真敢唠啊。 啥也不说了,牛批就完了。 他们二人短短几句话,已让苏扬产生了强大的免疫力。 苏扬敢肯定,不管他们接下来说什么,他都已经完完全全的可以接受了。 皇帝都想上山当山贼了,还踏马能有什么更比这更劲爆的话题。 商天王沉思着点了点头,“陛下若禅位,再留在京城确实是不太好。” “天王山的景色也挺好,陛下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恕草民唐突,陛下若去,该为大当家。” 赵煊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二当家就足以。” “陛下您忘了,您就算是禅位,那也是太上皇,草民在您上面,也不妥……” 赵煊轻嘶一声,眉头轻皱,说道:“好像确实是啊,要不然你我平起平坐?” “这也不妥!” “那朕还非得坐这第一把交椅不可?” 商天王点了点头,“大概是的,陛下您不能给草民的后世子孙留麻烦呐!” “嘿,这有何麻烦的,朕现在就可以下一道旨意嘛!”赵煊一巴掌拍在腿上,“试问你商氏都坐了朕的大当家,哪一个不开眼的敢对你们不敬?” “下旨,朕现在就下旨!” 元公公也是不怕事大的,皇帝一开口,他直接就命人把文房四宝搬来了。 赵煊说写,还真就写了。 商天王幽幽看向了苏扬,目光稍显呆滞。 刚刚说的非常起劲的土匪头子,此刻也有些茫然。 赵煊提笔挥毫,很快就把圣旨写好了,洋洋洒洒数百字。 元公公接过去,吹干墨迹,用了玉玺。 于是乎,大宋历史上最荒唐的圣旨,就这么诞生了。 “来,大当家的,拿好!”赵煊将圣旨交给商天王,说道:“你要是还不有些担心,朕再赐你一道丹书铁券。这东西朕手里没有赏出去一个,说来还有些遗憾。” “朕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丹书铁券,给你正好合适。” 商天王接过圣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陛下,真……真就不用了,有这一道圣旨足矣。”商天王忽然间有些口齿不清了。 “不不不,给!”赵煊大手一挥,无比豪横的说道,“朕忽然间想起来,一道圣旨确实是有些不保险,万一有人红口白牙一咬,非说这圣旨是假的该当他如何?” “朕在时,一切都还好说,可若朕不在了呢?” “拿个丹书铁券,两重保证!” 商天王:!!! 苏扬:…… 商天王这一次入宫觐见,收获让苏扬都有些眼红了。 丹书铁券呐! 而且还是皇帝手里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 这个价值,那就不是一般的离谱了。 搞定了这两个后顾之忧,赵煊忽然一脸向往的说道:“说了这么多,朕忽然心潮澎湃,现在就想上山。饮马江湖,替天行道,自给自足,听着就让人感觉安逸,舒服!” “你别看这天下公主九五之尊好像很威风的样子,朕几乎天天睡不着啊!” “要不是苏扬医术了得,朕恐怕早就死了!” 商天王微微颔首,“如果天天睡不着,那确实挺不好受的,草民佩服陛下的毅力。” “朕哪有什么毅力,还不是不放心这赵氏江山。”赵煊摇头道。 “朕这么多的儿子,中用的都想着朕早点死,反了朕。” “要是他们真有那个本事,反了就反了吧,朕禅位就是!” “可朕很清楚,他们就是徒有野心罢了,没有治国的本事。” 商天王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赵煊忽然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大当家的,你是不知道养上这么一群儿子的痛苦。” “因为那几个混账,朕觉得自己都少活了几十年。” “老二、老六造反后,唯有一个老三,朕觉得还是个当皇帝的料,可他也反了。” “而且,他那个性子,朕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一点也不随朕,城府太深了。” “现在嘛,也就一个老五,朕好像也没得选了。” “老五是个好孩子,但好孩子难成事啊,朕现在就希望他以后能长进点儿吧。” “说回来,大当家的,你有几个儿子?” 商天王有些遗憾的说道:“贱内身子孱弱,草民仅有一女。” “那你这不行啊,没个儿子岂不是香火都要断了?”赵煊摇头说道,“能生就早点再生几个,你这身体,朕看着比朕强。” “山上是不是漂亮的女人比较少?” “这样,朕赐你二十,不,八十宫女!你挑几位顺眼的,继承香火。” “这是大事,你不能拿祖宗牌位开玩笑不是。” 商天王嘴角疯狂抽搐,连忙说道:“草民谢陛下浓恩,但臣对贱内一心一意,不愿再娶!” “家族香火大事,你怎能儿戏?此事听朕的。”赵煊态度强横。 “你看,别的事情朕这个二当家以后都可以听你这个大当家的,但这是大事,你真不能糊涂。” 商天王:…… 第928章 慈不掌兵 皇帝这一手强行给商天王纳妾,让话题渐渐朝着越发离谱的方向去了。 苏扬插不上嘴,也不想插话。 这两个老男人的话题,他听着就够了。 两个人聊了多久,苏扬到后来就不知道了。 反正当他被元公公喊醒的时候,皇帝和商天王正在殿上觥筹交错。 “魏国公,您这可算是殿前失仪了,怎么睡着了呢!”元公公笑着说道。 苏扬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喝得已经五迷三道的皇帝和商天王,这才对元公公说道:“陛下与商天王的话题我又插不上嘴,这不听着听着听睡着了,现在这……什么情况?” 眼前的现实场景,让苏扬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商天王和皇族是真有深仇大恨的,他原本以为这二位的聊天不会太过于和谐。 结果,竟然是这么个场面。 看看这俩人喝得多开心。 “陛下与商天王一见如故,刚刚要不是老奴拦着,就结拜了。”元公公说起此事,也是哭笑不得。 啥?! 苏扬的表情瞬间跟见了鬼差不多。 “我想知道,结拜这事是谁提的?”苏扬想笑,但不太敢,怕被皇帝注意到。 元公公很小心的看了一眼那边的热闹,低声对苏扬说道:“商天王喝到现在只是微醺,但陛下已经醉了,您说说,这会是谁提的?” 苏扬强行憋住了笑意,皇帝竟然要和商天王结拜。 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元公公没拦着,真让这俩人结拜了。 苏扬想想他们酒醒后的那个场面就忍不住想笑。 “那我先回去还是怎么着?”苏扬问道,“陛下和商天王这明显喝得正尽兴。” “咱家的意思也是如此,您要不然就先回去吧,若咱家猜的没错,商天王今天恐怕是要留宿宫中了,若稍后商天王想回去,咱家派人送一送。”元公公说道。 “那就有劳元公公了。”苏扬起身,鬼鬼祟祟的退出了大殿。 …… 苏扬回到府上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他。 楚项和李思卿更是一身夜行衣,院中还有数十名天王山好手,也是同样的打扮。 这些人手,是楚项当初从天王上带下来的,现在都是楚项麾下的中流砥柱。 “干嘛?你们这是要干嘛?”苏扬板着脸看向了这些人。 “皇帝把我师父怎么了?”李思卿气呼呼的喊道。 苏扬面色沉了下来,上位者的庞大气势犹如山岳一般瞬间爆发。 “你们是不相信我是吧?是绝对我会联合皇帝对天王不利,是吗?”苏扬问道。 他的脸一板,不管是李思卿还是楚项个个都缩起了脖子。 “也不是,可我师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们……这不是担心嘛!”李思卿噘着嘴支支吾吾说道。 苏扬轻哼,“那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在身边,是我将天王带到宫里去的!” “夫君,可你是臣子,皇帝要做什么,你也不一定拦得住。”李思卿说道。 “所以,你,还有你们,还是不相信我是吗?”苏扬威严的目光扫过了众人。 众人齐刷刷神色一凛。 楚项很干脆的一把拽下面巾,“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等会!”苏扬喝了一声,“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楚项讨好似的嘿嘿笑道,“将军,我们这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回去认罚!” “别回去了,就在这里认吧。”苏扬平淡的目光扫过,“每人二十军棍!” 楚项哭丧着脸看向了李思卿,“师妹,这可都是你的馊主意,我觉得你也得挨揍!”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要相信将军。” “将军既然能把师父带进去,肯定也额能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你非不听。” 李思卿咬着手指慌乱的看向了苏扬,“夫君,不要吧,我这还没动手呢。” “你也知道,我师父就等于是我爹。我也相信夫君,可我还是担心嘛……” “理由很好!”苏扬面色平静的说了句,就看向了楚项。 苏扬的脸色让李思卿瞬间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但她正要上前,却听苏扬忽然喊道,“庚子!” 现在几乎寸步不离跟在苏扬身边的庚子,立刻率人走了进来。 “将军!” “行刑!”苏扬沉着脸,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座。 这一刻,谁都感受到苏扬是真的生气了。 那凌厉的气场,压得几个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李思卿也不敢上前撒娇了。 楚项老老实实的趴在凳子上,挨了二十军棍。 等他们挨完揍,苏扬这才开口说道:“铁鹰锐士在组建之初,我就反反复复的告诉过你们一句话,军纪就是生命!” “两个月了,我以为这句话,已经融入到了你们的骨子里。” “但在今天我忽然间发现,我好像大错特错!” “在你们决定加入铁鹰锐士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是我苏扬的兵了,懂吗?” “主将竟然亲自带着将士们准备夜闯皇宫,你们可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你们的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将吗?” 楚项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将军,我们……认罚!”他准备了万千个解释的理由,但到了嘴边却只变成这两个字。 苏扬敛眉垂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当我苏扬的兵,首先是服从命令和军纪,这话,我再说一遍!” 楚项忽然面色发狠,双拳狠狠往中间一碰,抱拳喊道:“请将军放心!” 说完,他又对李思卿说道,“小师妹,以后别再忽悠我了,我们是铁鹰锐士!” 李思卿嘴角一皱,横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扬摆了摆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楚项留下!” 其实他也能够楚项他们的心思,毕竟那是他们亦师亦父的师父,担忧是正常的。 但苏扬气愤的是你们哪怕跟我商量一声也好啊! 身为将士,一声不吭,就准备夜闯皇宫了。 他们身上的匪气,依旧未改! “你的武力比之王朗如何?”苏扬问楚项道。 楚项有些疑惑苏扬为什么突然间问这个,想了想说道:“有时候我打不过他,有时候他打不过我,大概是不相上下,伯仲之间吧。” “那你觉得他的第一军和你的第二军又有什么区别?”苏扬继续问道。 楚项仔细想了想,面色稍稍有些尴尬。 “我们不如第一军!”他闷着头说道。 “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吗?”苏扬问道。 “军纪?”楚项试探着问道。 “所以,你看,你身为主将都不清楚那越来越明显的区别,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虽然不确定,但你说对了,就是军纪。”苏扬说道。 “你与王朗算是我的知己好友,让你们二人统帅铁鹰锐士上两军,是你们的实力,但也有我的私心。” “想办法找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区别,以文字的形势汇报于我!” 楚项顿时如遭雷击。 第929章 劝酒式赏赐 苏扬担心说的多了,会伤及楚项和将领们的自尊,并没有直接点出。 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楚项,让他自行去发现。 其实问题很简单,就是他们身上的匪气。 之前一直在战时,如果不是有特别大的问题,哪怕是苏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惩处了不少人。 可反观王朗的第一军。 第一军的中基层将领,有大半是曾在齐王帐下呆过的边军,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寻常壮勇出身,他们就基本上很少出现枉顾军纪,胡作非为的事情。 收拾完楚项等人,苏扬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李思卿的身上。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待你?”苏扬没好气的问道。 李思卿憋着嘴,委屈的像个几十个月的大宝宝,“妾身请夫君惩罚。” 嗯? 她竟然服软了,这让苏扬有些意外。 就在苏扬这么想的时候,却听李思卿又弱弱说道:“那个……能不能换到晚上?” “妾身任由夫君惩处!” 苏扬:…… 得,当他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对李思卿的惩处,是对他的惩处。 在从他歇下来后,这两天里,他差点被李思卿连骨头都给拆了。 这个妖孽,现在神仙来了,恐怕都降不住。 “面壁思过去!”苏扬挥手喝道。 “喏!”李思卿展颜一笑,还学着楚项等人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喊了一声。 苏扬瞬间那个头大啊。 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但是……夫君,我师父,到底怎么样了?”面壁思过的李思卿刻意给苏扬拗了一个造型,将自己玲珑的曲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楚兄还在这里呢!”苏扬一手扶着额头提醒道。 李思卿面色一红,瞬间正经了。 “忘了,忘了。” 早就扭过头的楚项,闷声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过是姿势比较奇葩罢了,苏扬也没有在意,说道:“天王正在宫里与陛下饮酒,今晚可能会留宿宫中,你们两个把心守在肚子里吧。” “什么?我师父在和陛下喝酒?”李思卿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那震惊的模样,简直就跟她忽然间发现自己怀孕了似的。 震惊到花容失色。 “将军,这不可能吧?我师父怎么可能会和陛下喝酒?!”楚项也表示不太相信。 “信不信在于你们,但这是事实。”苏扬有些无奈的说道,“而且,还不止是这一件事。” “竖起你们的耳朵,管好你们的嘴,这个事,我只是说给你们两个人!” “如果不是为了避免你们两个贼心不死,继续胡来,我本也不打算说。” 李思卿一脸狐疑的看着苏扬,“夫君,你别告诉我,还有更离谱的事?” “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天王山上会多一位二当家的。”苏扬说道。 “谁?!”楚项侧着头问道。 “陛下!”苏扬笑着说道。 楚项:…… 李思卿:…… “不可能,将军你就别说笑了,陛下,怎么可能会上天王山。”楚项将脑袋摇的哗哗的。 李思卿附和道,“就是啊,皇帝当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上天王山。夫君你这话说的,就算是说给三岁的孩童,恐怕都没人相信。” “嗯,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苏扬撇嘴说道。 “陛下的圣旨已经下了,只不过这个事广开可能还有好几年。” “这个事,你们听一听就行了,就当我大嘴巴了。” “陛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还很难说,但反正圣旨已经下了。” “天王也拿到了陛下手中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丹书铁券。” 楚项:…… 李思卿:…… 这两个人像是中邪了一般,表情呆滞。 好半晌差点没回过神来。 “夫君,你刚刚说陛下给我师父赐了丹书铁券?!”李思卿难以置信的重复道。 苏扬点了点头,“是的,你没听错。” “不行了,不行了,我一定是在做梦。”李思卿秀手扶着额头喊道,“皇帝怎么可能会给我师父赐丹书铁券呢,这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啊。”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听着听着睡着了,后面他们又聊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苏扬摊手说道,“奥,对了,陛下还给天王赏了八十个宫女,让他早日续香火。” “至于天王到底是答应了没有,我也不知道,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楚项:…… 李思卿:…… 这一个个的消息,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无异于一连串的闷雷在耳畔炸裂。 炸的他们两个几近外焦里嫩,灵魂沸腾。 “不可能,就算是夫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师父也不可能真的答应皇帝的。”李思卿死命的晃动着脑袋,无比坚定的说道,“我师父的心中只有我师娘一人,绝对不可能再容下他人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将军,你说的这些事,实在是太离谱了。”楚项也说道。 苏扬笑了笑,“我也没强求你们相信,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等明日天王出宫……好了,你们可以不用等明天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扬这话还没说完呢,商天王就脚步虚浮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父!” 李思卿像鸟儿一般,立马迎了上去,“师父,我夫君说你答应了皇帝的丹书铁券,还被皇帝赏了八十个宫女,这事是真的还是……额……” 急于求证的李思卿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低着头排成两列跟在商天王身后的宫娥。 “师父,你真的答应了……”紧随其后的楚项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整个人目瞪口呆。 商天王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笑的一脸憨厚,“陛下太热情了,我难以拒绝。” 楚项:…… 李思卿:…… 这大半夜的,他们两个光顾着震惊了。 苏扬在旁边憋笑差点憋疯了。 尤其是对比一下李思卿和楚项的反应之后,他就更想笑了。 皇帝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说当山贼,我就非要当! 说赏赐我就必须给! 苏扬现在不得不承认,皇帝可真是一个性情中人。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楚项和李思卿,一左一右搀扶着商天王走进了主厅。 “师父,八十个宫女啊,你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我师娘?”李思卿说道。 “这也……太多了!” 商天王说道:“陛下已经赐下来,我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我真的拒绝了,可陛下实在是太热情了,他给了举了很多的例子。” “没想到陛下竟然那么的博学,他给我列举了历朝历代的兴亡,以及那一个个的家族。” “其实这些都不要紧,我也不是很在乎!” “可最最让我气不过的是,他竟然说我若无子,等我以后死了可能连个坟都不配有。” “也不可能有人祭奠我!” “这话让我无法反驳,也无法拒绝,我确实应该有个儿子,至少得有一个。” “……嗯,我当时就是这么跟陛下说的,我觉得我要一个就足矣了。” 第930章 八十位师娘 “但陛下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商天王一脸无奈的说道,“他说如果我只要一个宫娥,生的儿子可能会夭折。” “他就夭折了四个儿子!尤其想现在的世道这么乱,更容易夭折。” “而且,如果我只要一个,可能还不能生。” “他就有好几个妃子不能生!” “我想着既然这样,那要四个足够了。” “可他说四个不好听,哪有人纳妾纳四的?” “我一想也是!四确实不要听,那就六个吧。” “结果,陛下问山上女人是不是很少?” “我说是啊,打眼看去全是男人,女人确实少的可怜。” “然后,他就说了,妾显怀了,是不是需要人伺候?这伺候不好更容易夭折。” “我想了想,还真是,确实需要人伺候。” “然后陛下又给我算了算需要伺候的人手,负责膳食的,洗洗涮涮的,还有照顾孩子的的,教孩子识文断字的……” “反正他最后给我算了八十个,不多不少,整整齐齐的。” “噗!”苏扬真的忍不住了,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李思卿和楚项在听完这个故事后,表情呆滞,嘴角也在疯狂抽搐着。 他们还头一回听说,有人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的口水,强行给别人送女人的。 关键这人还是皇帝。 “夫君,皇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李思卿一脸恍惚的问道。 苏扬眉头轻扬,“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觉得呢?” “可为什么陛下会对我师父如此?”李思卿就真的难以理解了。 “也许是一见如故吧,陛下这两天心情好,有强行给人送东西的毛病。他昨天还强行给我送了个魏国公,我也拦不住。”苏扬笑的眼泪都快下来,憋得他实在难受。 “可是我们天王山跟皇室有大仇。”李思卿说道。 苏扬看了一眼商天王,“我觉得这应该是商天王和陛下该考虑的事情,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该如何安置你这八十位师娘!” 李思卿的表情瞬间跟见了鬼一样,“我好像真的多了八十位师娘……” “师父,您可真的是闷不吭声的,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商天王打着酒嗝,摆了摆手,“陛下实在是太热情了。” 苏扬冲李思卿喊道:“就别愣着了,赶紧去将你这八十位师娘安置下来吧。” 李思卿像个大怨种一样,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八十位师娘啊! 这都什么事儿啊。 …… 一个美好的晚上过后,又是一个美好的明天。 一切都好像充满了生机勃勃。 大宋就像是灰烬下的杂草,顶着灰烬重生。 不管是在大街上还是朝堂上,都在展示着他顽强的生命力。 这其实无关朝代,真正充满生命力的,是这个民族。 在家中休整了两日的苏扬,再度走进了军营。 在京城收复之后,苏扬麾下铁鹰锐士就从皇城撤了出来,搬进了曾经禁军的旧址。 重新划分之后,京城由齐王麾下天策军驻守。 苏扬麾下铁鹰锐士与袁弘慈麾下虎卫军充当京城两翼,驻于城外。 在北莽和二皇子的联合大军从京城外二十里,一直退到京城外百里的天狼山下的时候,这座刚刚恢复了一丝生机和烟火气的京畿,好像一下又散漫了起来。 但其实,外松内紧。 在堪堪休整了一日半之后,铁鹰锐士就再度开始了他的征途。 如愿以偿自成一军的莫小刀,在这个还没有名字的斥候军组建之后。 就带着这群人开始了大范围的侦察行动。 苏扬在中军主帐坐定,派人唤来了莫小刀。 “怎么样?番号可有想好?”苏扬手中端着一杯茶,笑呵呵问道。 虽然还很年轻,但苏扬的一应做派,都已经有了中老年人的趋势。 喝茶便是他的标志之一。 莫小刀木然看了眼苏扬,苦笑道:“将军,您这就是为难我。” “就我识得那几个字,不管怎么组合都组合不出来一个像样的名字。” 莫小刀的实在,让苏扬忽然间有些的无言以对。 他转而问道,“士兵征募的如何了?刺探情报之事你比我了解,我想你应该也比我更加的清楚如何遴选将士。” “已经满员了,足足千人,我都没想到我莫小刀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统御千人大军!”提起此事,莫小刀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抑制不住。 这件事,让他拾起了自我的价值,整个人都变得亢奋。 苏扬微微颔首,笑道,“你的目标应该不仅仅只是统御千人,你应该想的更长远!” 京城一战后,皇帝论功行赏,效仿古制,弄出来了近十名中郎将。 而莫小刀因为此次战役中的巨大功劳,位列其一。 为四品奉义中郎将! 苏扬的升官幅度在面对莫小刀和楚项的时候,都有些不及。 莫小刀本为白身,一战之功,就位列四品。 而楚项更绝,曾经还是山贼,一下子也成了四品。 莫小刀嘿嘿直笑,“将军,这不是饭得一口一口吃嘛,我先把这千人带领好。再慢慢争取带领更多的军队,其实我自己觉着我也是有希望的。” “你一定是有希望的。”苏扬笑道。 其实,在他身边这些人中,莫小刀给他的惊喜是最大的。 他好像总是能找到一些旁人所想象不到的盲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给他一个惊喜。 “将军,说起来,还有件事情我忘记了。”莫小刀忽然有些神秘的低声对苏扬说道,“秦青、秦远兄弟二人来投军了。” “这两个小屁孩来投什么军?扔回去!”苏扬很干脆的说道。 莫小刀挠了挠鬓角,“将军,其实他们二人也不算是小孩子了。都到了可以上战场的年纪,也就是他们俩从小吃了上顿没下顿,长得有些消瘦。” “这么说你把他们两个留下了?”苏扬抬眼看向了莫小刀。 莫小刀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默默点了点头,“留……留下来了,我也不太想让他们上战场。可秦青的一番话打动了我,他说想我们这些的人,正常而言,穷其一生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往常想要当个禁军,最次也得是身家清白,在五等版簿之中,像他们这样的,就算是想上阵杀跌,也根本无门路可进。” “可现在兵员吃紧,朝廷又兴军功爵制,这是他们改变自己的出身,改变子孙后代出身的最佳时机。舍出一条性命,为自己弄个前程,秦青兄弟二人觉得很值。” 苏扬沉默了下来。 莫小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扬,“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想法,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将此事告知将军您。可我一想,这不对啊,我是将军的兵,怎能对将军所有隐瞒。” “他们是不想平白受人好处!”苏扬有些无奈的说道。 秦青兄弟二人的性格,苏扬也清楚。 第931章 打出去! “让他们留下吧!” 斟酌再三后,苏扬对莫小刀说道。 就秦青、秦远这兄弟二人的性格,就算是他现在阻拦了,将他们送了回去。 他们也一定会想其他的办法,从其他地方参军。 这俩小子虽小,但性格格外的执拗。 情义分明,不平白受人好处,欠了的恩情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偿还。 与其让他们另寻出路,还不如留在莫小刀麾下。 起码不管是莫小刀还是自己,都能对这兄弟二人照拂一二。 “将军,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是留下更好一些。”莫小刀也说道,“我看那俩小子参军的意志非常强烈,从咱们军中给扔出去,他们恐怕也不会安安分分的。” “要是到了其他军中,就他们俩那小身板,我真担心他们恐怕扛不了几天。” “而且,在末将这儿,他们也不需要出过多的体力,那小身板反而有好处。” 苏扬点了点头,“我方才也是这样想的。” “在军纪的范围之内,能照拂就稍微照拂一二,但也别失了公心。” 莫小刀拍了拍胸膛,“将军放心,我明白的。” “好,说说这几天的情报吧。”苏扬问道。 莫小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在案上摊开,“将军请看,这是我命人按照将军命令所绘制的行军图。” “北莽先锋大军残余兵力不足三万,此时正屯于天狼山北部。” “此地为天狼山脉的延伸,地形以草原、河谷为主,背后便是葱葱郁郁的天狼山,人一旦钻进去,根本不可能能找见。” 苏扬定睛看着,问道:“此地水源如何?” “天麓河便是从天狼山上下来的,水源充沛!”莫小刀说道。 “北莽先锋军的辎重被我们摧毁了,他们身上所携带的粮草必然不多。”苏扬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可有探查到他们的粮草情况?”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他们经历过先前一战后,军心好像十分散漫。北莽那些蛮子,几乎每天都在天狼山上打猎。”莫小刀说道。 苏扬目光一冷,“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粮草危机?简直痴人说梦!” “哪怕天狼山上当真野味丰富,可他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取足够的食物。” 莫小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北莽军驻扎在那里,是为了方便战马吃草!” 苏扬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莫小刀,“身为主将,我觉得这点常识,你应该是明白的。” 莫小刀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将军,我这以前也没打过仗啊!” “虽然该掌握的消息我都掌握了,但有时候他们这么做的用意,实在是想不明白。” 苏扬幽幽说道:“我以前也没打过仗,我还是个文官,不,是太医!” 莫小刀:……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苏将军。 “接下来的几天,密切注意一下北莽先锋军的动向。”苏扬手指轻叩桌案,“他们肯定是要想办法解决粮草危机的。” 莫小刀拿手指戳了戳天狼山的东北方向。 “将军,二皇子就率军驻扎在此地,与北莽先锋军互成犄角,而二皇子哪儿粮草很丰盛!”莫小刀说道。 苏扬一愣,“他……哪来的粮草?” 不管是北莽先锋军的,还是二皇子的粮草,在之前一战中尽皆被朝廷军捣毁。 如果将士们身上有带三五日的口粮,那就是他们唯一的粮食。 如果没有,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断粮了。 “二皇子振臂一呼之下,就挺吓人的。”莫小刀说道。 “在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有各地的兵马,加入二皇子麾下。” “而他们不但带来兵马,还带来了大量的粮草。” “据末将观察,他们现在所拥有的粮草支撑月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苏扬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倒是把这个事给忘了。” 商天王昨日就已经说过了。 他一路行来,遇见了无数叛军,其中绝大多数就是去投奔二皇子的。 有二皇子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了他的北莽爹。 本以为是一场大胜,但现在的局势,却在朝着更为严峻的方向发展。 “二皇子麾下现在有多少兵力?”苏扬问道。 “将军,二皇子那边的兵力现在其实很难把握,他们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增兵。”莫小刀说道,“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情报。” “二皇子麾下已有的兵马,大概是十一万左右。” “多少?!”苏扬震惊到嗓音瞬间拔高。 “十一万……”莫小刀默默说道。 苏扬整个人都有点懵,他不过是睡了一天,参加了一天的朝会。 结果,二皇子那个狗东西竟然就爆了十一万的兵。 这踏马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以后,这么关键的消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苏扬扫了一眼莫小刀说道。 “将军,欲速则不达。就算您想趁机夺营,斩杀二皇子,可将士们已经撑不下去了,该休息的还是应该休息。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二皇子的势力竟然如此恐怖,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再度聚拢了如此雄厚的兵力。”莫小刀劝道。 苏扬咽下了到了嘴边的呵斥。 莫小刀的话,也是真真切切的有道理啊。 就算他想趁机要了二皇子的小命,可将士们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此事说白了,不管他情愿不情愿,都只能看着二皇子爆兵十一万。 这时,楚项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苏扬和莫小刀正在议事,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言外之意,二皇子到现在还在增兵?”苏扬目光紧盯着行军图问道。 莫小刀点了点头,“是的将军,到现在还在增兵。” “他们的援兵从四面八方而来,虽然数量,但增兵的速度很快。” 苏扬冷哼一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这样的方式增兵,是真以为我一觉睡过去,彻底的睡不醒了还是怎的,欺人太甚!” “楚兄来的正好,你不是要战斗吗?现在就有一个。” 站在一旁听的聚精会神的楚项立马上前,但却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这一次,我觉得应该让给王朗,他比我更适合长途奔袭。” 苏扬一看楚项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黑着脸喝道,“说人话。” 楚项讪讪笑了一声,“我这……咳咳。” “卑职就是觉得麾下将领们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所以就把他们给打了一顿。”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可能要稍微歇个两三天。” 苏扬面无表情的看着楚项,“仅仅只是打了一顿?” 楚项瞬间挺胸抬头,一脸肃然喊道,“启禀将军,末将彻查了军中不法之徒,严明军纪。” “嗯,来人,让王朗来见我!”苏扬喝道。 随后才对楚项说道:“我希望你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 楚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定会的。” 第932章 兵多将广的恐慌 王朗听到苏扬要派他作为先锋军,堵截各地蜂拥而来的起义军。 立马就规劝道,“将军,我看这一战,还是让楚项带兵去吧。” “前几日军中传的风气有些不太好,我也能够理解将士们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情。” “将士们为了功劳能舍生忘死,在这事上争夺,我觉得是好事。” 苏扬看王朗那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禁莞尔,“我的本意也是让楚项率军出征!” “但他现在可走不了,他把麾下的将领们好像都打残了。” 王朗顿时一脸的震惊之色,“他这是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严明军纪,收拾一顿也好。”苏扬很随意的说道。 楚项这到底是在治标还是治本,苏扬也不知道,但他对此表示支持。 王朗听完也是哭笑不得,“看来这一战真的是非我莫属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可不是我不让,而是他自己把自己的作战机会给折腾没了。”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尽早整军,随时准备出征。” “将军,我们第一军随时准备着!”王朗喝道。 “好!” 苏扬也没有想到,他带的兵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谁打的仗多,谁打仗少而起矛盾。 这的的确确是一件好事! 有这个风气,便证明他们铁鹰锐士的风气起来了。 现在只需要的时间! 在王朗率军出征之后,苏扬召集了麾下那并不多的几个人才,简单开了个会。 “种康,粮草辎重之事,该准备的早点准备,最少需要准备足够十万半个月的口粮。”苏扬环顾帐中的诸人,沉声说道。 他身边的人,还是这些人。 只是地方从刑部,换到了铁鹰锐士的中军大帐。 种康曾经是整个刑部最老成持重的定海神针,如今也是铁鹰锐士的定海神针。 他的存在,和苏扬坐的位置,几乎同等的重要。 后勤,一支大军至关重要的命脉。 自从种康来了之后,铁鹰锐士的后勤,苏扬基本上就没有操过心。 皇帝都对于他把整个刑部搬到了铁鹰锐士没有任何的意见,苏扬也自然就彻底的放开手脚重用了。 帐下,一派仙风道骨之姿的种康,听到苏扬这个要求,眼珠子差点直接瞪了出来,“将军,十万大军半个月的口粮,这实在是有些艰难……” 自打种康接手铁鹰锐士的后勤以来,他从来就哭过穷。 这是头一回! “我们的粮草现在还能撑多久?”苏扬问道。 这些数据,种康每天在脑子里不知道反反复复过多少遍,当下直接脱口说道:“足够三万大军支撑大概二十万,这不是我军现在口粮供给情况下,而是大家都紧吧紧吧,能捱大概二十天。” 这个数据,让苏扬一阵晃神,“我们的粮草现在这么紧张了吗?” 种康低头,一脸苦恼的说道:“可不嘛,接近两个月的大战,京城里的存粮差不多都被我们给吃完了。除了城内赈灾的粮食,这已经是我军所能拿到的最多的粮草了。” “不过,齐王那边可能多一些……”说完,他又小声说道。 这一句种康说的声音虽轻,但帐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齐王那边是怎么回事?”苏扬问道。 种康强颜欢笑,说道:“齐王那边的拳头太大,卑职实在抢不过。” “齐王军中的粮草,紧吧紧吧大概能撑四十天。” 苏扬瞬间那个无语。 这个老家伙,又开始不讲道理了。 “他那边最近征募了多少将士?”苏扬问道。 他也就是休息了两天的时间,可发生的事情很多。 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他听说齐王是彻底的放开了手脚在征募将士。 “具体数目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在十五万上下了。”种康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所以,你刚刚的意思是,齐王军中的粮草储备,是十五万大军的量?”苏扬问道。 种康默默点了点头。 从种康这儿得到肯定的答案,苏扬当场就像带人去抢齐王了。 这个为老不尊的,真是一点也不讲武德。 十五万的兵力,苏扬觉得恐怕还不止这个数。 北莽攻城时,他就已经征募了十一万的壮勇,而这两天他还在死命的征兵。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兵力规模,恐怕应该已经接近二十万了。 “得想办法募集粮草了。”苏扬有些头疼的说道。 他麾下如今除了王朗、楚项所率领的第一、第二军。 也还有三万余的壮勇。 合计接近六万兵力。 而他们粮草仅仅足够三万人吃半个月,也就是说,他现在就面临着断粮危机。 军功爵制,以及皇帝刻意的散养状态,他们三支大军的竞争模式已经在无形中开始了。指望朝廷,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朝廷的家底被他们三支大军,都几乎掏空了。 就算朝廷想解决粮草,短时间也无可奈何。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楚项。”苏扬忽然喊了一声。 虽然就坐在苏扬的眼皮子底下,但一直疯狂打盹的楚项猛地抬起头来。 “将军,怎么了?”他疑惑问道。 苏扬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楚项,“只要一议事你就犯困,你这算是什么毛病?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听过没有?” 楚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将军,我就这一次。实在是昨晚收拾那帮兔崽子,收拾的太晚了。” “行了,不要找理由。”苏扬打断了楚项的话。 “我原本以为我军的粮草,起码还能支撑一个月,但万万没想到,我们现在就已经面临着断粮危机。之前既定的战术,肯定是行不通了。” “既然我们没有,那就抢别人的。” “三万壮勇,暂时归你节制,带他们出去,抢粮!” 帐上所有人瞬间震惊的看向了苏扬,包括楚项。 “将军,虽然我曾经是山贼,但这样做不合适吧?”楚项不太确定的问道。 苏扬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你想什么呢?我让你去抢那些叛军,没让你去抢百姓!” 楚项讪笑着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邓明节,我们的壮勇可以不用征募了。”苏扬又吩咐道。 “喏!” 应了一声,邓明节却又犹犹豫豫的问道,“将军,那我们已经征募的,如何处置?”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扬忽然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邓明节说的应该肯定不是早先就征募齐备的三万余壮勇。 “是这样的,将军。”邓明节说道,“这两天齐王那边募兵募的风风火火,我们也没闲着,也募兵了。因为甲胄、武器紧缺,卑职给了他们一点时间回去自行筹措,今日来军营报备。” “多少人?”苏扬捏着太阳穴问道。 “三万……八千人。”邓明节说的有些底气不足,解释道,“我们募兵遴选比齐王那边严格,所以,和上次募兵的数目差不多。” 苏扬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曹操为什么要置摸金校尉了。 第933章 断粮危机 以前兵少的时候,恐慌。 现在兵多了,苏扬也恐慌。 又三万八千人,四舍五入,也就是四万人。 他现在麾下也有足足十万大军了。 这就是十万张吃饭的嘴啊! 壮勇们因为家国情怀上阵杀敌,甲胄、武器朝廷实在没有,可以让他们自行筹措。 可要是再让他们自备干粮,这就有些过分了。 也就是说,等这四万人到营,他们不出三天就要断粮。 此刻,苏扬和种康两个人的脸色都是黑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赵艺弘忽然抬了抬手,说道:“那个,我知道什么地方有粮草。” 赵艺弘现在勉强算是苏扬麾下半个兵。 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架子的皇子,现在嘛,更彻底了。 身上那唯一的一点光辉,都被皇帝给剥夺了,扔在苏扬军中历练。 他所负责的差事和邓明节一样,就是单纯的募兵。 这四万壮勇,就是他们两个一手征募的。 赵艺弘的话刚说完,就感受到两道如狼一般目光钉在了他的身上。 一道是苏扬,另一道是种康。 “什么地方有,你倒是说啊!”苏扬催促道。 看着苏扬那几乎快绿了的眼睛,赵艺弘又想起了那天深夜城楼上的胖揍。 他的脸到现在都还没有好。 “这城内只要是有爵位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绝对有粮!”赵艺弘说道。 苏扬沉默了。 种康像是生气了一般,更是直接扭过了头。 “我知道这些人府上肯定有存粮,但,我们总不能直接抢吧。”苏扬颇为无奈的说道。 赵艺弘摇头,“我们自然不能直接抢,但我手中有不少这些人犯罪的证据,我们可以抄他们的家。” 苏扬:…… “此话当真?”苏扬眼中的绿光好似饿极了的独狼一般。 “军中无戏言,我可不敢用这些事跟将军开玩笑。”赵艺弘指了指自己的脸。 苏扬略显尴尬的笑了起来。 这还记仇着呢! “庚子,备马!”苏扬豁然起身,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五殿下,种康,随我走!” “其他人,各谋其事,今天就到这里。” 帐上诸人,皆面面相觑,同时心中默默为那些王公贵胄,逍遥富贵爷默哀。 被魏国公盯上,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现在的刑部尚书是谁?”苏扬脚步匆匆,在出大帐的时候随口问道。 现在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他,根本没功夫去关注这些事。 “回将军,是范文之。”种康紧跟着苏扬的脚步,边走便说道,“此人曾为吏部侍郎,因得罪了右相,被流放千里,九年大赦时才得以归京,与家人团聚。” “间隔了这么些年,还能被陛下想起来的人,肯定是有一定的过人之处的,走,我们会会去!”苏扬翻身上马,率领亲卫,直奔京城。 刑部。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扰乱了这座恍如新生般,正在渐渐复苏的衙门。 戍守在门口的差役看到浩浩荡荡而来的骑兵,立马冲进了府中禀报。 “报,大人,魏国公来了。” 正在亲自打扫卫生的范文之,一把扔下的扫帚,立马说道:“去,知会诸位大人,与我同去迎接魏国公。” “喏!” 当苏扬在刑部府衙前下马的时候,范文之正好带着刑部的一应官吏走了出来。 “下官见过魏国公!” 虽已是两鬓斑白,但范文之的气色看起来挺好,全然不像是已经步入老年的样子。 看他的面相,好像不过四十上下的模样。 苏扬打眼看了看刑部其他的官吏,都挺年轻的。 这些人曾经的官职前面,大部分应该都加了“权”字,上朝的时候都挤不到位置的那种。 得益于苏扬和皇帝的两度挥舞屠刀,这些人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起码不用去跟和他同等官职的人抢权利了。 “诸位大人请起。”苏扬笑着说道。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魏国公这个身份。 权利的巨大落差,让他总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在军中还好,但在官场上,那个感觉一下子就有些别扭了。 在战事爆发前,他只是刑部尚书。 中间的两度加官,他基本都没有接触过过多的臣子。 “魏国公请!”范文之笑着在前面引路,姿态非常的低。 众人在刑部大堂坐定,范文之东拉西扯的闲话了两句,这才问道,“不知魏国公此次前来,有何见教?” 苏扬冲人群中的赵艺弘招了招手,“殿下,你说你一个皇子藏人堆里做什么,你所说的罪证呢?该拿的都拿出来!” 赵艺弘迈步上了殿,口中嘟囔道,“这不是父皇的嘛,我现在你帐下一小卒,不站那里站哪去?” 苏扬失笑,“你可真实诚!” 刑部的官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赵艺弘,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齐刷刷站了起来,急忙行礼。 “臣等眼拙,殿下当面竟不识,请殿下责罚!”范文之脸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能重返官场可不容易。 自打进了刑部之后,他行事十分小心谨慎。 尤其是如五皇子、苏扬这样未来必然是朝堂巨搫的人物。 关于他们的一切,更是范文之关注的重点。 但万万没想到,他今天在苏扬的面前把自己的姿态做足了,却没有认出来五皇子。 这一刻,范文之甚至听见了自己吃饭的锅碎裂的声音。 赵艺弘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不关你的事,起来吧。我在人群中,你的视线又全在魏国公的身上,如何能注意到我,不必往心里去。” 范文之方才还在酝酿的冷汗,听到赵艺弘这一句话,瞬间哗哗的下来了。 “殿下,下官万死……”范文之顿首在地,悲怆喊道。 “起来吧,孤不怪罪你们。”赵艺弘有些郁闷的说道。 都说了让他们起来了,还一个个呼天呛地的这是作甚。 “殿下……”但范文之等人并没起来。 赵艺弘表情迷茫的看向了苏扬。 范文之等人这一副非要让他治个罪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有些费解。 苏扬有些无语。 “殿下以后说话还是尽量避免说实话吧,你这话一说,他们怎么敢起来。”苏扬无奈道。 曾经是狐朋狗友的时候,赵艺弘这样的品行,那几乎就全是优点。 可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储君的位置上。 这样实诚的性格,可就容易出问题了。 就像刚刚,苏扬知道赵艺弘一点也没有往心里去,说的真的是大实话。 可范文之他们可不会这么想。 尤其是那一句,你们的眼睛都在魏国公身上,怎么会注意到他。 这话的杀伤力,简直无异于催命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范文之等人就要考虑一下自己的仕途还保不保得住了。 “都起来吧,殿下的确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苏扬越俎代庖,替赵艺弘说道。 赵艺弘仔细回味了自己的话,一时不由哭笑不得。 第934章 你明明可以直接抢的! 赵艺弘虽然是耿直了一些,但他不是傻得。 这话仔细回味一下,也就回过味来了。 “苏兄说的是,我这确实需要改一改。”赵艺弘苦笑不得的说道。 范文之等刑部官吏听着苏扬和赵艺弘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意识到五皇子确实好像并没有对他们有意见之后,这才缓缓的一个个站了起来。 跪的时间有点久了,他们的腿稍微有些麻。 “这个事就过去了,只是一点误会。”赵艺弘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解释了一句,然后冲怀中掏出了厚厚一个簿子,搁在了案上。 “这是我前些时日抽空搜寻到的一点罪证,范大人不妨先看看。” 范文之的神经瞬间又绷了起来。 能被五皇子和魏国公二人亲自带来的罪证,此事肯定简单不了。 他神色无比慎重的伸手拿起了簿子。 只是翻开第一页,范文之的眼睛瞬间就失了神。 “雍王……” 看到这两个字,范文之的心脏瞬间响的如同鼓擂。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漂泊蹉跎的一生,心中瞬间满是酸涩。 曾经的意气风发在流放之后彻底死寂。 这好不容易挨到重新被起用,范文之原本以为他会在这不太平的时刻,趁机坐稳这个位置,挣点儿政绩好安安稳稳的养老。 可他这才刚刚到任上几天的时间,事情就来了。 而且,一来还是天大的事情。 五皇子亲自带着来的罪证。 皇帝面前的红人,手握强军的魏国公亲自坐镇。 而他们要查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雍王…… 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范文之想到了几乎所有的可能。 可他不管怎么想,好像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 死活都是要得罪一方的! 面对这个无解的答案,范文之只能硬着头皮二选一。 在心中衡量了一番之后,范文之很无奈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五皇子登基,现在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雍王和未来的皇帝相比,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个案子,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得把雍王给盘了。 “雍王身为亲王,竟然如此……令人不耻!” 范文之看着簿子上的记录,义愤填膺的喊道,“国家逢遭大难,雍王竟然趁机发此横才,殿下,此事当严办!” “那就办吧!”赵艺弘说道,“孤也是这个意思。” “喏!” 苏扬听到雍王这个名字,忽然间觉得有些耳熟。 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当初京中石料紧缺,袁弘慈找他诉苦,提的就是雍王。 当初他以便宜行事之权,强行把雍王的宅子给拆了。 “雍王所犯何事?”苏扬想到这里问道。 他想着如果犯得罪不是很严重,就稍微给点面子,别往死里得罪。 如果是大罪,那就往死里弄。 反正已经得罪了。 范文之看了眼赵艺弘,说道:“回魏国公,雍王趁着战乱之时,大肆强买强卖田地、店铺,又在京城收复之后,以赈灾之名,强行圈禁百姓至京郊田庄……为私奴。” 强买强卖这样的案子不要命。 但强行圈禁百姓,蓄养私奴,在大宋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殿下,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些消息?”苏扬又问道。 他即将要将一个亲王往死里得罪,证据是否属实还是要证实一下。 提起这茬,赵艺弘又觉得自己脸有些疼。 他极不情愿的说道,“还不是因为苏兄你和父皇给我那一顿揍。虽然打也挨了,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但我觉得那两顿毒打我不能白挨,我必须从像雍王这样的混蛋身上把那两顿打给找补回来。” “所以,这几天我把这些事也没有完全扔着没有管。” “我收买了一些人手,让他们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抓罪证。” “这些就是我这几天努力的成果。” 苏扬:…… “咳咳,殿下这个事,哈哈,你还记着呢。”苏扬原本以为赵艺弘不是很记仇。 但现在才发现,他好像想错了。 这个家伙装的也挺深的,记得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牢。 赵艺弘拍了拍苏扬的肩膀,“苏兄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你别强调,你一强调,我也有点心慌。”苏扬说道。 他说的可是实话。 赵艺弘这个皇帝现在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这些事可都是他以后十足的黑历史。 现在关系好的时候,一切都好说。 可万一以后他和赵艺弘之间的关系决裂了,那这件事,就会成为他的大麻烦。 这事不能往深处去想,一想苏扬就真慌的不行。 “苏兄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对雍王这样的人,有些憎恶,并没有怨恨你与父皇的意思,你们打我是对的。”赵艺弘一脸诚恳的说道。 “我懂的殿下,殿下真的可以不用再强调了。”苏扬哭笑不得的说道。 同时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再草率了,未来的皇帝该巴结着。 范文之等人听着苏扬和赵艺弘的对话,整个人都麻了。 魏国公这么勇的吗? 竟然和皇帝一起把未来的储君给打了。 而且听这意思,好像揍的还不轻。 “苏兄,你看现在我们是……”赵艺弘转移了话题,示意了一下苏扬。 苏扬会意,对范文之说道:“范大人,战事紧迫,我们没有太多的事情。” “这些证据是五殿下亲自搜集的,我看我们大可不必走那些繁琐的流程。” “更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觉得我们大可以直接上雍王府,亲自询问雍王,不知范大人以为如何?” 范文之一听不由得一愣,“这确实是有些不合规矩,但魏国公说的没投错。” “如今战事如此紧迫,我们确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慢慢审理此案。” 对于范文之如此懂事的态度,苏扬就相当的开心了。 他就担心遇见一个倔脾气的家伙,这不行,那不行,一切都得照章办事,逼得他用一些非常手段。那样,就非常的不和谐了。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范大人点起刑部人马,我们一起上一趟雍王府吧。”苏扬说道。 “喏!” …… 雍王府。 年过半百的雍王,有着堪比董卓一般极其肥硕的身体。 当苏扬等人赶到的时候,这位雍王正一边小酌着,一边欣赏府上侍女曼妙的物资。 大宋的王公们,像苏扬一样手掌兵权的,在他之前,完全没有一个。 他是一个特例,也是一个先河。 这样的权利限制,也就直接导致大宋的王公们虽然不少,但大都声名不显。 “哟,这不是灼手可热的魏国公嘛,上本王的府上作甚?难道还想再拆本王一座宅子不成?”雍王虽然让苏扬等人进了府,但态度冷淡,张口就是冷嘲热讽。 苏扬还在城外打着仗,哪有那么多的功夫跟这个胖王爷费口舌。 “庚子,绑起来,拷问!”苏扬大马金刀的一坐,直接挥手下令。 第935章 狼来了! 雍王还未有动作,范文之听到这话率先就被吓了一跳,“魏国公,这不合适。” “范大人,我这城外还打着仗呢,真没功夫听我们雍王在这里骂娘。”苏扬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应当知道五殿下不可能凭空污蔑雍王爷的,既然五殿下能拿出那些东西,那就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既然如此,还费那么多的口舌作甚?”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手段。” 范文之沉默了。 不是他不想反驳,实在是赵艺弘都没有反对。 他这个一拳头就算是攥死了,也拧不过苏扬和赵艺弘这两根大腿。 他都已经跟着来了,那就只能随风动。 当庚子率人从中庭外冲了进来,雍王终于有些不淡定了,“苏扬,你要对本王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听王爷说一些事情。”苏扬坐的稳如磐石,他这个新晋的国公,一副完全没有将雍王这个老牌亲王放在眼里的样子。 他在这里,比雍王这个主人,更像主人。 “苏扬,你敢!”雍王勃然大怒,气的浑身肉在颤抖,“你纵兵行凶,我要上金殿告御状!都让开,让开!” “来人,把他们给本王清出去!” 苏扬掏了掏耳朵,“王爷,您喊什么呢,你应该知道当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做的那些事情事发了。而且,您也就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了,我连北莽都从京城打出去了,你觉得我还镇不住你府上养的那一群废物吗?” “苏扬,你这个无耻之徒,本王要告御状!”雍王大吼道。 苏扬指了指庚子,“带出去,态度好点,毕竟是雍王爷。” “喏!”庚子人畜无害的一笑,带着人将雍王强行抓了出去。 自始至终,这位雍王反反复复喊的全是告御状,连词都没有变一下。 虽然喊的好像有些无力。 但这却恰恰证明,这位雍王是个聪明人。 在知道自己已经抗拒不了苏扬的时候,立马就把皇帝搬了出来。 只要他今天不被苏扬弄死,他喊的这些话,就是给苏扬挖好的坑。 “魏国公,您这样做,真的……不会有事吗?”范文之讪笑着问道。 在这一刻,他也算是弄清楚他这个刑部尚书来的目的了。 就是给苏扬一个名。 “有事啊!”苏扬笑道,“我又不可能弄死亲王,他挨上一顿揍,那肯定得告御状啊!” 范文之的语气猛地一滞,既然知道有事,您还这么干? 就在此时,却听苏扬又继续说道:“虽然肯定得有事,但我也知道,一旦他做的那些事都是知道,如果他上了金殿去告御状,陛下也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是以前的皇帝,这事,苏扬还真心里没底。 但是现在的皇帝嘛,肯定不会给雍王什么好果子吃的。 皇帝现在多穷呐! 看到他这些兄弟在家国危难至此的时候,比他还富,过的比他还奢侈。 他会怎么样? 苏扬觉得如果皇帝知道了真相,大概会气成歪嘴脸。 虽然苏扬说的信誓旦旦,但范文之还是抑制不住的心慌。 国公严刑拷问亲王。 这就算是翻遍史书,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例来。 可他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 这一刻,范文之不得不为自己悲怆的命运,再度在心中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 他,太踏马的难了。 “将军,齐王来了!” 苏扬眉头猛地一掀,表情瞬间就跟吃了上来颗柠檬一般,都快抽搐了。 这位活爹的鼻子可是真灵啊! 苏扬可不觉得齐王这是来给他镇场子来了。 只要坐实了证据,这件事就算是闹到皇帝面前,苏扬也觉得他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朝廷粮草紧缺,皇帝也着急上火。 所以,压根就不需要齐王来掠阵。 而齐王这位粗中有细的活爹,应该也清楚此事。 但这是在人家雍王的地盘,苏扬也不好直接赶人。 他除了拧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之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在亲卫禀报后没几息的时间,一身戎装的齐王就大笑着走了进来。 “好你个苏扬,胆子是真不小啊,刚刚位进国公,这就把亲王不放在眼里了。啧啧,严刑拷问啊,我这兄弟雍王大概是最惨的亲王了。”齐王一进门就大声嚷嚷了起来。 苏扬面色不善的瞅着齐王,“您老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您来做什么的,我也知道。” “我是来做什么的?我是来拦住你的,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齐王面色忽然严肃了下来,语重心长的沉声对苏扬说道,“你这个先河一开,那可就真的不得了了你知道吗?” “亲王,那是朝廷最后的脸面了!” 苏扬对此全然无动于衷,“王爷您这话说的,怎么就齐王是朝廷最后的脸面了呢?这我可就不太懂了。在我看来,亲王身为皇族,在家国危难之时,应该奋勇当先才对!” 齐王被噎了一下,“本王难道没有奋勇当先,你别把亲王不当一盘菜行不行?” “王爷您这是对我的污蔑,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苏扬义愤填膺的喊道。 齐王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对苏扬说道:“苏扬啊,你不能这么冒冒失失的,本王与你所说的皆是肺腑之言,也确确实实是为了你好。” “你现在这样对付雍王,你叫其他的王公看见了怎么想?” “你信不信等你从雍王府出去,弹劾你的王公就能挤满陛下的大殿。” 苏扬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我信,我非常信!” “但此事是刑部主张,我只是来为范大人撑个场子,免得范大人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敢对雍王用刑,不敢彻查此案。” 安静吃瓜的范文之:???? 我踏马! 一句问候祖宗的话,瞬间就窜上了范文之的喉咙。 今天这个事,他算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了。 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已经是黄泥巴糊了一裆,就算是那味儿是甜的,那也是屎! “你看看你!”齐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自己找雍王的茬就找嘛,你干嘛非要拉上范大人呢?你让他遭受这么一遭无妄之灾又是何必呢?” “……难道是你跟范大人之间也有仇?” 苏扬:…… 范文之:!!!! 齐王这一句话,实打实把范文之给吓到了。 苏扬这一出可真的像是一箭双雕,借刀杀俩人。 可范文之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他什么地方得罪了苏扬。 甚至于可以说,在这之前,他跟苏扬根本都没有任何的交集。 “范大人,不必听齐王胡扯,你我之间根本毫无嫌隙。我们今日来此,也是公事公办,你大可放宽了心,审理你的案子!”苏扬说道。 话是宽慰的话,可这话听到范文之的耳中,却让他更加的不踏实了。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而且还很深。 深到他一个不慎,掉下去就能尸骨无存! 第936章 不知所措的刑部尚书 苏扬和齐王的谈话,让心惊胆颤的范文之听着听着就迷茫了。 这一位亲王,一位国公,两个人的话说到后面完全就是胡搅蛮缠。 范文之想听个重点,可却什么也没听到。 听来听去,不是苏扬骂齐王,就是齐王骂苏扬。 赵艺弘冲范文之招了招手,“范大人,孤以为你还是该怎么审就这么审!” “至于魏国公和齐王的事情,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而且,孤可以给你保证,齐王绝不是因为雍王来的!” 范文之这才意识到,这儿还有一位未来的储君呢! 虽然三巨头争锋,遭殃的是他,但他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信储君的。 心中稍定之后,范文之问道:“敢问殿下,既然齐王爷来此不是为了雍王,那是……” 赵艺弘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但你别管就是了。” 这一次,赵艺弘罕见的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齐王的目的。 但齐王都不方便明说的事情,他要是明着说出来,大概可能会挨齐王一顿暴揍。 他的这位皇叔可不像是苏扬。 苏扬情急之下揍了他,好歹还会心里不踏实,有负罪之感。 可他的这为皇叔揍他,那可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在他小的时候,齐王揍他,那简直就跟吃家常便饭似的,抬手就来。 万一他这一说,齐王就气势汹汹的想找回当年的手感咋办? 这么多人呢,他也是要点面子的。 真不想达成在大庭广众之后,挨皇帝和镇国两大武将胖揍的成就。 但有了赵艺弘这一番话,范文之的心总算是稍微踏实了一些。 “既然殿下吩咐,老臣必当全力以赴,我这就去亲自审讯!魏国公麾下的武将在审问之事上,恐怕不是很擅长。”范文之一脸决然的说道。 赵艺弘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怕是不知道黄景明? 孙丰毅那么嘴硬的人,可都没挨过黄景明的毒手。 论审讯人的手段,赵艺弘还是觉得苏扬为尚书时的刑部最凶残。 那个时候但凡是进了刑部大牢的人,不把自己上下祖宗十八辈的事情交代清楚,休想出来。 不,交代了更不可能出来。 现在的刑部在范文之的手里兴许也不会差。 但赵艺弘觉得肯定比不得苏扬在的时候。 此时,苏扬和齐王还在就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信口雌黄,张口就来。 反正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如果大家都不累,完全可以无休止的拉扯下去。 又过了片刻之后,苏扬率先败下阵来,论胡扯,他确实比不得齐王。 “王爷,您到底想要干点什么,还是不妨直说吧,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就没有必要浪费口舌了,我说的实在是有些累了。”苏扬一脸无奈的说道。 曾经他就对齐王挺服气的,现在那就更是服气到骨子里了。 论胡搅蛮缠,齐王绝对是当世一等一的好手,非悍妇不能敌。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全当是放屁了?好你个小子,你现在目中无雍王也就罢了,连本王也入不得你的眼了是吧?”齐王怒喝道。 苏扬眼神幽怨的看着齐王,已经不太想理会了。 随便您老人家怎么说吧。 累了,毁灭吧! 齐王一看苏扬这副表情,顿时就乐了,“此事,我可以权利助你,但我要一半!” 苏扬忽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吼道,“不可能!” “王爷您上辈子是干剪径出身的吧?抢劫的手艺怎么这么纯熟呢?!” “就因为你抢走了京中大头的粮草,逼得我铁鹰锐士如今只剩下了三成的口粮,逼得我现在都不得不重操旧业了,你竟然还要来?” 齐王完全不信苏扬这番说辞,“你少来,你军中怎么可能只剩下三天的口粮?” 听到这话,苏扬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正好五殿下也在这里,你问问五殿下!”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应该相信五殿下的话吧?” 一直看热闹的赵艺弘闻言说道,“皇叔,苏将军说的没有错。” “铁鹰锐士,确实只剩下三天的口粮了,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我们才想了这么一个权宜之计,暂时挽救一下,否则军中真的就要断粮了。” 齐王一听,轻嘶一声,瞬间正经严肃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我确实不应该抢你的。” “我本以为你军中的粮草,至少还能支撑半个月。” 苏扬瞥了一眼齐王,“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仔细一算,撑三天都有些紧张。” “王爷既然已经看到了热情,没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咱俩胡扯了这么就,您也该累了。” 苏扬的送客词可不是一般的生硬。 他现在看着齐王就来气。 倒是齐王,不但不恼,反而还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这次我不抢你的,但你接下来得帮我,我知道几个富的流油的家伙,我们一起合力给洗劫了,我分你一半!” “还是亲王?”苏扬等着大小眼,问道。 “也不全是!”齐王笑道。 苏扬有些无语的说道:“王爷您就说说您这是何必呢,您是亲王,想洗劫谁直接带人冲进去抢就完事了,哪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现在在这京中,除了陛下与诸位殿下,还是有能阻拦您的锋芒?” 齐王摇了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们的本质是抢劫,但总归还是要师出有名才是吧?我也是要点脸的,我是亲王,不是真的强盗!” “你看看你,你要是直接抢,他们恐怕也奈何不了你吧?” 苏扬摇头,“我不一样,我怎么能跟齐王您相提并论。” “你给我滚一边去,你就说这事干不干吧?”齐王骂道。 苏扬立刻就说道:“干,怎么不干!” “一听到军中都快断粮了,我都快急火攻心了。” “天策军粮草尚且充裕王爷您连这招都想上了,我这马上就断粮的人,你说我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齐王有些贱兮兮的笑了,“你放心,这个事情陛下就算头疼,但也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军中断粮,陛下肯定比我们两个更着急。” 这话苏扬倒是信。 军中一旦断粮,也就意识到随时都有哗变投敌的可能。 刚刚已经经历过了一茬大动乱的皇帝,对于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不着急,不慌呢? 在苏扬和齐王商量妥当的时候,外面也有了动静。 “齐王爷,魏国公,雍王爷招了!”范文之亲自跑进来禀报道。 这话说的,他那叫一个别扭啊! 一口气喊了三位大佬,但却明显属于三方阵营。 这搞得范文之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了。 “好,范大人这事办的利索,赶紧整完,咱们去下一家!”齐王兴奋的喊道。 范文之:哎??? 第937章 关于抄家这件事 范文之感觉自己应该是史上最卑微的刑部尚书。 面对一个储君、两个亲王,一个国公,他现在又迷茫的弄不清楚阵营了。 他之前看齐王的意思,好像是想要给雍王出头。 但齐王刚刚那兴奋的姿态,和他所说的话,他又觉得不太像了。 “王兄救我啊,救我!苏扬这个贼子,他要造反啊他!” 当苏扬和齐王一同出去之后,雍王瞬间就像是看到了救命救星一般,冲着齐王大喊了起来。 齐王目光骤然冷冽,“王弟,你就说说,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叫本王如何救你?” “国难当头啊,你怎么可以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京城之中,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都知道捐躯赴国难,可你身为我大宋亲王,竟然恬不知耻到了如此程度,你就算此刻下了地狱,历代祖宗都不可能饶过你这个王八蛋!” “你还好意思让我救你,本王现在恨不得一刀劈了你!” 浑身伤痕累累的雍王听到齐王这一番话,脸色瞬间一片苍白。 他那肥硕的身体摇摇欲坠,声音带着哭腔喊道,“王兄,我可以捐献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东西,只求王兄能向陛下求情,绕我一命,你我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啊王兄。” 本来还有些嘴硬的雍王,一看齐王也指望不上了,立马就换了态度。 齐王眉头微蹙,“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好像还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是吗?” 说完,他直接问范文之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雍王:…… 苏扬、范文之:…… 刚刚齐王那一番话,搞得苏扬都差点以为齐王已经知道了雍王做的事情。 合着他又是在这里胡扯呢! 范文之说道:“雍王爷……也是二殿下一系,与北莽也有一些关系。” “只不过是二殿下走的急,雍王爷又犹豫了,然后,他也出不去了。” “还有就是趁着战乱,发了一点财,赚了不少的银子。” 齐王一听,脸色瞬间一片清寒,“拿来,本王亲自看!” 范文之不敢怠慢,连忙将雍王的供状,双手呈递到了齐王的面前。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雍王的供状,齐王脸上瞬间杀气弥漫。 “狗东西,你真是妄为大宋皇族,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做出来?”暴怒的齐王像是一头发狂的士子,冲上去一把揪住雍王的头上,抬手就左右开弓。 直打到雍王鼻青脸肿,整张脸长了好几个码才停了下来。 “将这厮大刑加身,连同供状一起送到皇宫,范大人亲自去一趟,向陛下陈述此事!”齐王怒喝道。 “喏!”范文之连忙应道。 盛怒下的齐王格外的骇人,他根本不敢有过多的废话,连忙照办。 苏扬却对此早已有些见怪不怪,二皇子都能和北莽沆瀣一气,沦为北莽的半个爪牙。 像雍王这样很难染指权利的亲王,做出这样的事情,在苏扬看来并不稀奇。 苏扬抬手招来了庚子,低声问道,“雍王府的藏粮如何?” “确实比陛下富!”庚子悄悄看了眼齐王,并没有直接说数字,而是说了一个大概。 他这一说,苏扬就明白了。 皇帝的宝库可以说是相当的丰厚了。 若不是皇帝自己的宝库支应战事,朝廷兴许会支撑不到这个时候。 但雍王府的储存,竟然比皇帝还要富。 这事乍一听,好像不是一般的离谱。 可仔细一想,苏扬倒也能对此给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大宋本就无比富裕,且藏富于民。 单单只是这京城内的百万人口,就是他繁荣的一大证明。 似雍王这样的亲王,有身份但手中无权,那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搞点其他的东西了。 享受呗,往死里享受就完了。 而他们这样的身份,搞钱搞粮还真的是一点不都难。 他们穷尽一生干到比皇帝还富的地步,也就不算夸张了。 皇帝时不时还要往外拿,应对灾难、战争等等。 可他们就跟那吞金兽似的,只进不出,富的流油也是有道理的。 …… 雍王被押送进了皇宫。 而在齐王和苏扬、赵艺弘三位大佬监督下的范文之也下了抄家的命令。 可下完之后,他那脸都快成紫色的了。 “齐王、五殿下,魏国公,这事真不能这么干,下官实在无权抄亲王的府邸啊!”范文之追着齐王与苏扬三人哭诉道,“此事,须当陛下下旨啊!”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这不,苏扬不是有便宜行事之权嘛!”齐王抬手就把锅甩给了苏扬,“他都已经拆过一座雍王的府邸了,现在抄家又有何妨?” 苏扬挠了挠头,“这么一说,我忽然间觉得我们确实好像应该……先奏明陛下。” “奏什么奏,你这怎么还先反水了呢?”齐王不悦说道,“我跟你说,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你若是直接奏明圣上,肯定得跟其他的王公大臣们干架,到时候扯来扯去的,陛下头疼,你也头疼,说不定还办不成事儿。” “我们应当为陛下考虑,大军粮草紧缺,这是大事啊!” “陛下肯定也希望少点麻烦,又能解决粮草之危。你看我们两个,不,我们三个把这锅一背,将陛下摘得干干净净的,事也办成了,陛下也省心不是嘛!” 齐王这话乍一听,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些道理。 但苏扬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对啊这。 他一时着急,好像忘记了,抄亲王府邸这真的是皇帝的权利。 他不能因为粮草紧缺,就把皇帝的权利动手给抢了。 这事要是干了,恐怕真的就后患无穷了。 “殿下,派人将此地封了,我还是入宫去见一见陛下的好!”苏扬说道。 赵艺弘犹豫了一下,说道:“苏兄,要不然还是我去吧!” “你去什么,我是铁鹰锐士的主将,这件事本就是我的事情。”苏扬说道。 齐王在旁边气的直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说你这个人,混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现在反倒还这么多的顾忌。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时间现在可是很紧迫的,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我们跟那些人去扯皮,去吵架。” 但苏扬的心意已决,他说道:“但不管如何,此事还是应当禀明陛下!” 他觉得不管皇帝可能会怎么做,起码应该知道有这么个事。 别到时候冷不丁的炸出来这么一个大雷,首先把皇帝打个措手不及。 这就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情。 而是他也不能仗着皇帝宠信就肆意妄为,连皇帝都不当一回事了。 齐王见劝不住苏扬,只好郁闷的摆了摆手说道:“去去去,赶紧去,速去速回,我们还有下一家呢,真的很忙的。” 苏扬:…… 第938章 抄,往死里抄! 苏扬与齐王虽然产生了分歧,但范文之却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让他一个刑部尚书下令查抄亲王的府邸,天知道他此刻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那感觉就像是把泰山整个搬过来压在了他身上一般。 让他神志混沌,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还好,苏扬这个魏国公还算拎的清楚轻重。 否则,范文之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了。 他在心底里已经生出趁着战乱跑路的想法了,这当个官实在是太艰难了。 …… 文德殿。 苏扬赶在刑部差役将雍王送到宫中之前,先一步进了宫。 “臣苏扬参见陛下!” 策马狂奔了一路,苏扬的气息有些不稳。 正在埋头处置奏折的皇帝,看到苏扬这般样子,立马放下笔杆问道,“苏卿这是怎么了?可是北莽的援军抵达了?” 看见苏扬这跑的气喘吁吁的样子,赵煊第一时间想到了战事。 “启禀陛下,不是此事,北莽正屯于天狼山下,暂时未见动静。臣此番前来,是因为军粮之事。”苏扬说道。 赵煊眉头狠狠一皱,“因为粮草之事,苏卿何至于如此匆忙?难道是军中哗变了?” 说完,他幽幽一叹,接着说道:“此事,朕也心中忧烦,已下旨户部在京畿周边筹措粮秣,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高价去卖,也要筹到大军至少一月的粮草。” 因为这事,赵煊这两天也愁的睡不着觉。 北莽和叛军封锁了来往京城的各处要道,就算是他下旨各地纳粮,也进不了京城。 反而还会便宜了北莽和叛军,变成变相的资敌。 可京中实在是已经没有粮草了。 因为战乱,无数的京中百姓都沦为乞儿上街乞讨了。 他们都需要朝廷赈济,哪还有余粮才供养军队? “回陛下,军中暂时安定。”苏扬说道,“臣急匆匆前来,是因为臣得到了一些可以弄到粮草的办法,特来请示陛下!” 赵煊猛然间坐直了身体,眼睛瞬间光芒大放,“什么办法?快说来于朕听听!” “回陛下,商天王在来京的路上曾遇见了数股的叛军,他们多则数千上万,少则千余人,皆携带了大量的辎重,从四面八方各方往二皇子帐下汇聚。”苏扬说道。 “臣已令王朗、楚项率领铁鹰锐士五万大军,分兵数路拦截,若顺利,应该可以暂时得到一些粮草,以解军中眼下之危。” 皇帝听完,却有些失落,“此事,朕也知道。” “但此法非长远之计,只要我军堵截一次,北莽和老二那个废物肯定会反应过来,派兵援助。北莽虽然吃了一场大败张,但其精锐犹存,若其趁机偷营,反而会因为粮草置我军于不利之地!”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苏卿可是一向足智多谋啊。” 苏扬苦笑。 陛下您可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还有另一条路,但这个是臣偶然间发现的。”苏扬低了低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当着皇帝的面说他要把亲王的家给抄了。 这事让苏扬有不小的压力。 赵煊眼睛再度一亮,“有何良策赶紧说,朕这都急的快坐不住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苏扬再度苦笑了一声,说道,“陛下,只是因为这事……不是很好!” “臣打算……抄了亲王府!” 赵煊一愣,好像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你刚刚说抄亲王府?” 苏扬低着头,点了点头。 赵煊以手捂嘴,面露思索,问道:“你要抄哪个亲王的府邸?” “……好几位。”苏扬是越说越没底气了。 找寻眉头猛地一掀,“好几位?他们府上有粮食?” 苏扬再度点头,“据臣所知,似乎……比陛下您……稍微富一点。” 他这话说的就不是一般的实在了。 但跟皇帝近距离了接触了这么久,苏扬发现皇帝似乎更喜欢听实在话。 赵煊的眼睛瞬间亮的都快发光了,他拍案而起,惊声问道:“当真?” “当真。”苏扬说道。 “抄,往死里抄!什么事也大不过军中粮秣。大宋亡了,他们这些亲王算个屁,抄!”赵煊激动到大吼,表情都快扭曲了。 苏扬被皇帝这一嗓子吓了一机灵,然后像见了鬼一样怔怔的看着皇帝。 踏马的果然是亲兄弟! 皇帝这反应简直和齐王如出一辙。 “陛下,臣的意思是……那些没有违法乱纪的王爷,也抄?”苏扬很不确定的问道。 赵煊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有些严厉,“你的意思是还有胡作非为,枉顾朝廷律法的亲王?你确定你说的是亲王?” “臣是因为先得知了雍王爷里通北莽,这才顺藤摸瓜得知雍亲王富可敌国。”苏扬说道。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赵艺弘推出去。 这事有可能是功劳,但也有可能会变成不可挽回的罪责。 只要赵艺弘当上了皇帝,他该有的肯定都会有。 但若是皇族宗亲从中作梗,强行阻拦,赵艺弘称帝恐怕会变得有些艰难。 赵煊的脸色瞬间一片漆黑,阴沉的有些吓人,“雍王当真通敌?” “雍亲王自己已经承认了,证据确凿,他扶持的是二殿下。只不过二殿下走的匆忙,雍王爷准备的粮秣、兵器都没能派的上用场。”苏扬说道。 “用刑了吧?”赵煊问道。 苏扬闻言不由有些紧张,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用了……” “没死吧?”赵煊又问道。 苏扬立马摇头说道:“臣可不敢弄死雍王爷!” “你这话算是个难得的实话,雍王现在人在何处?”赵煊沉着脸问道。 苏扬顿时一阵无语,他觉得皇帝肯定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什么叫难得的一句实话,他往常说的可都是实话。 不由得,苏扬对自己在皇帝那儿观感有些担忧。 “回陛下,算算时间,此时大概快进宫了。”苏扬说道。 赵煊重重的哼了一声,“将你的马鞭给朕留下。” “其他的亲王不管有罪无罪,让他们留足自家用的口粮,其他悉数入库。告诉他们,这是朕的旨意,若有违抗,视做谋逆叛国!” 苏扬顿时心中大定。 有皇帝这番话,他就踏实了。 “臣遵旨!”苏扬叩首喊道。 皇帝的目的,苏扬现在也算是弄清楚了,一切以打赢这一场战争为前提。 在这个前提下,其他的一切事都得让道。 哪怕是亲王,也不行! 甚至于理由都不给你一个,让你拿出来你就必须得拿出来。 在苏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刑部的差役恰好带着雍王到了殿外。 皇帝听到禀报,沉着脸龙行虎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来人,将雍王给朕带去宗祠!” “喏!” 苏扬默默的跟在皇帝身后,刻意拖延了一下。 看样子,雍王好像又免不得一顿毒打了。 还在是祖宗们面前挨揍。 这个排面,就挺浓重的。 第939章 皇族秘辛 从宫里回来之后,苏扬连走路的步伐都差点迈出了王八步。 粮草终于有戏了。 事情竟然远比他想象的要轻易了许多。 短短大半天的时间,就搞定全军上下十万人半个月的粮草。 这战果,苏扬自己想象都忍不住激动。 他,太牛批了! 据说和珅倒嘉庆饱,一个和珅养活了嘉庆朝前期。 现在苏扬也算是见识了现实版本了。 雍王倒,铁鹰锐士饱! 苏扬再度来到雍王府的时候,齐王正搓着手在中门外等着。 看不到苏扬过来,齐王急匆匆就赶了过来,“怎么样?陛下肯定答应了是不是?” “王爷您不愧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陛下确确实实是答应了,随便抄。不管有罪无罪的王公。除留足自家的口粮之外,其余粮草全部入库。”苏扬说道。 齐王双手重重一拍,朗声大笑了起来,“你看,我就说吧!” “你信本王的,绝对没错,还非要去宫中禀告陛下,你就说你干的这事多余不多余?” “有这个功夫,我们都足够抄一家了!” 苏扬默默无言。 我可没有王爷您这么大的肚量。 那怕明知皇帝一定会答应,但苏扬觉得,这点流程还是应该走一下的。 不能把皇帝不当单位啊! “好了,废话不多说,赶紧跟我走,我们去抄下一家!”齐王急切的催促道。 苏扬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陛下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直接兵分两路抄呗,干嘛还挤在一起呢? 这不是更耽误时间嘛! 于是他拦住齐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说。 齐王站定脚步,瞪着眼睛,神色怪异的看着苏扬,“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故意拿本王开涮?你知不知道我跟那帮狗东西都有仇?” 苏扬一脸迷茫,“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齐王瞅了一眼苏扬,“你以为我乐意给你分这一杯羹啊?我不带着你一起去,我怕我一个忍不住把那帮狗东西全拉出去给砍了,到时候陛下那儿不好交代!” 苏扬更为关心的是齐王和其他王爷们的仇因何而来,于是乎问道,“王爷,这仇是怎么回事?” “你就不觉得我大宋这么多的王公贵胄,却只有本王一人手掌重兵很奇怪吗?”齐王反问道。 苏扬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是有些奇怪,但王爷您乃是陛下胞兄,这事虽然奇怪,但也不是很奇怪。” “那你仔细想想,这么多的王公贵胄,就我一个人掌权了,他们心里难道就能平衡?我是陛下胞兄没有错,但但凡沾上亲王这个爵位的,哪个不是陛下的兄弟,叔伯?”齐王没好气的说道,“他们早就对本王红眼了,你以为单凭孙丰毅一个人兴风作浪,能把本王从边疆强行拽回来?” “若不是宗族在背后发力扶持孙丰毅,就那个老东西,还弄不倒本王!” “我大宋能陷入眼下如此被动的局面,眼瞅着山河破碎,他们居功至伟!” 苏扬被震惊到了。 这事还真的是苏扬头一次听说。 他原本以为在齐王之案上,他已经见到了所有的真相。 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他单纯了。 齐王那个案子,如果加上皇室宗亲在背后发力,给皇帝施加压力,一切瞬间就显得不是那么的突兀了,看着好像也就正常了。 当初苏扬还死命的往那几个皇子身上怀疑。 虽然后来战事爆发,皇子们造反,也确确实实是实锤了。 但力度依旧是有些小! 现在这么一说,苏扬对当初齐王那个案子的一切,一下子就在脑子里形成了闭环。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孙氏是棵参天大树没错,但也只是皇室博弈的马前卒。 真正的巨大力量还是来自于身后的皇室宗亲。 这不过,也许是因为皇家脸面,也许是因为多方势力角力的缘故。 皇子们爆了出来,可他们身后的皇室宗亲却并没有被爆出来。 “别想了,此事是国事,天下事,但说白了是赵氏皇族的家事。”齐王撇嘴说道,“一点家族内部的权利斗争,却搅得天下民不聊生,引得外敌入侵,你说本王应不应该乱刀砍死他们?” “都是一群没眼力见,心中只有权力的废物!” 苏扬听完这一切,脸色也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王爷,要是您刚刚没跟我说这些兴许我会拦一拦,但现在,在您乱刀砍死他们的时候,我应该会在旁边拍手叫好,甚至于亲自参与!”苏扬一脸肃然的说道。 齐王愣了愣,“少废话了,走!抄家!” “遇见不长眼的,再便宜行事,失手砍死一两个,正好也杀一杀他们的气焰。” “免得等战事结束,这群疯狗又跳出来咬你我。” 苏扬点头,对齐王这一番话表示强烈赞同。 若战事结束,天下太平,这些王公贵胄跳出来咬他,那是必然的。 身为亲王,被他一个国公欺负到了脑门上,换谁应该也咽不下这口气。 苏扬派人交代种康,将雍王府刮地三尺,但凡能用到的东西全部都拉回去,之后这才跟着齐王赶往了下一家。 晋王。 大宋为数不多的几位以国为封号的亲王。 和齐王一样,都是亲王中最拔尖,身份地位最崇高的亲王之一。 这位王爷,苏扬其实之前都没注意过,好像也挺低调的。 但他一看齐王这气势汹汹的的模样,再加上这是齐王选定的第一家。 很明显,这位晋王首先不是什么好人。 其次,他和齐王仇怨应该是最大的。 “包抄此地,哪怕是一只鸟也别给劳资放出去!” 齐王在晋王府门前下了马,朗声大喝着指挥士兵行动。 齐王随行带了一千亲兵,苏扬身边也有五百。 用足足一千五百的铁鹰锐士和天策军最精锐的将士,包抄一座亲王府。 这排面,倒也不能算是小了。 把守府门的数名士兵见到苏扬和齐王这么气势汹汹而来,早已一溜烟的跑进了府中,顺带还把府门给死死关上了。 “来人,把这门给劳资卸了!踏马的,看见劳资前来,竟然还拒之门外。”齐王这一刻的脾气,有些过分的冲,张口闭口全是国粹。 苏扬觉得若不是他和晋王都是一个祖宗,大概率可能会顺带问候一下晋王的祖宗十八代,然后给他们再重新安排一个死法。 齐王的亲卫们手中抬着一个巨木冲了上来,只是两下,就将晋王府的大门撞了开来。 苏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齐王这准备充分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看样子他来的时候早就打算好了要抄这些兄弟叔伯们的家了。 不然,应该也不至于连攻城器械也准备上。 “庚子,上!” 苏扬头一扭,下令道,“除王爷及家眷以外,所有有关人等,一个不许放过,反抗者就地格杀。” “喏!” 庚子沉喝一声,带着人如虎狼般扑了进去。 第940章 一手温和的感情牌 当苏扬和齐王带着人浩浩荡荡冲进晋王府的时候,这位集雍容大气,长的和三皇子有几份像的王爷正在钓鱼。 他的鱼池修的高端大气,精美奢华,虽然亭子上非常简朴的写着“鱼池”二字。 可不管横看竖看,这个地方跟鱼池最大的关系大概都是用来养鱼的。 而它的本质,应该是一个占地极广的人工湖。 “晋王爷这池子修的是真不错。”苏扬迈步上前,笑着说道。 晋王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苏扬说道:“不要大声说话,这鱼啊,马上就要咬钩了。” 苏扬面色微黑,他总觉得晋王这是在内涵他。 但他又跟咬钩的鱼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晋王手腕微抖,干净利落的将一条鲤鱼拉了上来。 边上伺候的下人立刻上前,非常恭敬的将那鱼装进了鱼篓里。 苏扬玩味的看着,这一幕让他恍惚间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好像在某一部电影里看见过相似的片刻,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名字了。 “这鱼啊,都是我三年间放进去的黄河鲤,如今个头都已经这么大了,正是最为鲜美的时候,这一条就赠与魏国公尝个鲜如何?”晋王转过身来,正对着苏扬说道。 又在内涵,这老登儿绝对是在内涵他! 苏扬愤愤的想着,说道:“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既然晋王爷耗尽了这么多的心血,养了这么一池黄河鲤,那肯定是因为格外的喜爱,我就不横刀夺爱了。” “哎,养鱼纯粹是因为闲的。养鱼,又钓鱼,如此反复,找点事儿做,本王才不至于觉得我这个王爷,更像是大宋养的一只废物。”晋王笑了笑,摇头说道。 “我呢,又不喜欢养孩子,孩子多了,以后为了这点家财挣得头皮血流,大可不必。” “种种花,养养鱼就轻松多了。” “你方才说这池子是吧?这倒不是本王的杰作。本王只是近些年好好修缮了一下。”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池边那郁郁葱葱的一排古树,“你看看那些书,都近三百年了,他们的年纪可快赶上我大宋王朝的年龄了。这里是第一代晋王府,府上这些绿树都是当年第一代晋王亲手所种。”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哈哈!” 苏扬默默的看着,这位晋王该不会是个话痨吧。 这话也太密集了。 毫无征兆的,张口就讲故事。 而且关键还让听的人,不觉得有丝毫的反感。 甚至被他的故事所吸引。 晋王不只是跟三皇子长得像,这一份城府和嘴上的功夫,也像。 “原来此地竟是一处古迹。”苏扬随口附和了一句。 晋王拂须哈哈笑了起来,他的胡须打理的和他的一脸整洁柔顺。 “来,坐!”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苏扬,“陪我说说话。” 苏扬一时间脑子里全是问号。 这位晋王还真是够心宽的,都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跟他聊聊天。 苏扬可不认为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虽然他的时间很宝贵,但他想了想,这点时间好像还有。 既然晋王盛情邀请,那倒不妨陪着为绝对有背后大佬潜质的王爷聊聊。 “王爷想聊点什么?”苏扬问道。 “你就放宽心陪我在这里坐着,你要的东西,该准备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晋王似乎看穿了苏扬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哎呀,我这好歹也是大宋的亲王,家国危难之时,怎可袖手旁观?” 听到这话,苏扬当场就想给晋王一榔头。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现在的局势其实都已经算是还好了,起码搁在脖子上的上吊绳现在没勒死。 当初真正危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大佬站出来一个? 踏马的,那个时候个个都装深沉,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 啥也不是! 晋王扭头看了苏扬一眼,“你这不爽的表情若是能稍微收一收,会更好。” 苏扬:…… 我表现的就有那么明显?! 晋王又是哈哈两声大笑,“其实我关注你已经很久了,原本我以为你身为太医,应该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凭借着一场火,鲤鱼跃龙门,反而成为了大宋的救星。”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呐!有谁能想象到呢?” “当初你不如刑部,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倒是与我所料分毫不差。” 苏扬终于渐渐的失去了耐心,“王爷就打算跟我说这些?” “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不过是东拉西扯的随便聊上几句,很早以前我就想见一见你了!但一直未能成行,倒不是我没想好见你的理由,只是我觉得既然要见你,应当在非常隆重的时机。”晋王说道。 苏扬摇头嗤笑,“我没想到能让王爷如此高看,实在是三生有幸。” “我猜你应该比较好奇我与齐王之间的矛盾?”晋王说道。 苏扬摇了摇头,“此事,王爷恐怕是猜错了,我其实一点也不好奇!” “在下官看来,大宋朝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多大的个人恩怨,看在同一个祖宗的面子上都应该放下,同仇敌忾的去对付外敌!” 晋王愣了愣,“倒也是,看来真的是本王狭隘了。” “我以为你会好奇此事。” 苏扬面色忽然肃然,定睛看着晋王,说道:“下官现在更好奇,王爷将我留在此地的用意,您应该清楚,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空谈。” “拳头是唯一的真理!” “我劝王爷您还是放下那些过多的,完全没用的想法的好。” 晋王摇头失笑,“本王也可以很坦然的告诉你,魏国公多虑了!” “本王只是单纯的对犹如那朝阳一般迅速升起的,大宋第一权臣感到好奇。” 苏扬起身抱了抱拳,“既然如此,王爷您的好奇应该已经有了答案,我就不多做叨扰了,陛下口谕,除府上口粮之外,其余粮秣悉数征缴。” 晋王神色岿然不动,很平静的点了点头,“应该的。” “我会刮地三尺的。”苏扬又补充了一句。 晋王冷不丁的愣住了,“你这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诚如你所说,晋王府乃是古迹!” “我尽量不让有太大的破坏!”苏扬说道。 晋王怔怔的看着苏扬,“我很坦诚的。” “大军马上断粮了,下官还是应当谨慎一些,诸位王爷是大宋最后的希望。”苏扬相对比较客气的解释了一句,“若无粮草,朝廷刚刚取得的那一丝胜利,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王爷您应该也不想看到前功尽弃的结果吧?” 晋王不复淡然,面色明显的有些为难,“可你刮地三尺还是有些过分了!” 苏扬摇头。 这老登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第941章 无耻之徒 晋王的表情,让苏扬很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然后,他就真的下令刮地三尺了。 这不刮不知道,一刮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他眼前所看见的东西,都已经完完全全的超越他的想象了。 晋王藏东西的手段,让苏扬不佩服都不行。 他竟然撬起了王府几乎所有的地砖,然后用一口口的大箱子,将精米、金银玉器和一些精良的武器全部都埋在了地下。 在一些故事中,苏扬倒是见过类似的桥段。 可在现实中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让人有些震撼。 “晋王爷,我看您真的得跟陛下好好解释一下,这些东西算是怎么回事。”苏扬无比感慨的说道,“精米和金银玉器这些东西,下官倒是可以理解王爷,给自己留一些家财嘛!” “可这锻造精良的宝刀和甲胄,算是怎么回事呢?” “难不成王爷您是准备在北莽攻占了京城之后,再准备东山再起?” “如果真要是这样,那王爷您是不是还在暗中养了一些死士呢?” 晋王垂头丧气的站在苏扬的不远处,嘴角微微抽搐着,表情似哭似笑,好像还有些控制不住。 “这个……”他喃喃念叨了两个字。 “算了,摊上你这么个王八蛋,我也认命了。” “你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你猜的真的是一个字都不差。” “还有,不劳你动手,我会亲自去跟陛下解释的。” 苏扬给庚子示意了一下,“不,我还是不放心晋王爷您,我派人送一送王爷。” 晋王气的直翻白眼。 他失去了刚刚垂钓时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的气度。 看那表情好像恨不得两口咬死苏扬。 “你可真是个小人啊苏扬!”晋王憋了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气到直笑。 斜刺里,齐王带着大队人马走了过来,冲上来抡起拳头就照着晋王的脸上来了一下。 二话不说,一拳头就将晋王给放倒了。 齐王的拳头,像楚项那样自命不凡的刀客挨上一下子都得歇两天。 就更别说一身儒雅的晋王了,当场就飞了出去,砸在了他重金打造的箱子上。 隐约间,苏扬好像还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大概是手臂撞骨折了,肋骨断裂几乎没什么声音。 以前苏扬对此没有很深的经验,但他现在也算是摸索出一点门道来了。 齐王怒气冲冲的再度冲了上去,揪着晋王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赵琛啊赵琛,我踏马原本以为你无耻就已经是顶了天了,没想到你的心竟然还这么黑!” “劳资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打仗,竟然保护像你这样的狗东西!” “挺会藏东西的啊你!” “别人都是嘴上说说,你竟然是真干呐!” “藏地下,厉害!” 晋王那张儒雅随和的脸有些苍白,有些惶恐,“轻点,轻点,疼疼疼疼,骨头断了。” 齐王低头看了看,伸手拽了一把晋王断掉的左胳膊,“你这胳膊什么玩意做的,这么不经摔?就这么一下子竟然断了。” 在齐王说话的时候,被拉扯到伤口的晋王,因为剧痛当场一个白眼翻过去晕倒了。 齐王气的直咬牙,抬腿又跺了两脚这才作罢。 “来人,押解到宫中去,让陛下瞧瞧我们大宋这些王公贵胄们的嘴脸,踏马的,狗东西,气的我真是五脏六腑哪哪都疼。”齐王吼道。 “喏!” 庚子歇了下来,换成是齐王的亲王押解着昏迷的晋王进了宫。 “你从什么地方得知晋王这个狗东西把钱财藏地底下了?”压住了火气的齐王问苏扬道。 苏扬失笑,“提起此事还真有点儿来历,我可得给王爷您好好说道说道。” 他像讲笑话一般把晋王跟他说的那番话,又给齐王说了一遍。 齐王听完一副完全预料之中的表情,说道:“你没被他忽悠到就算是真的聪明了,赵琛这个狗东西就长了一张嘴,当年他凭借着一张嘴连先皇都耍的团团转,要不是他只有嘴皮子上那点功夫,兴许现在的皇帝就是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是特别的坏。” “但就是那点心眼子,让人事后反应过来后,看他比十恶不赦的坏人还要坏。” 苏扬可以理解齐王的意思。 准确而言,可不就是被利用之后的憎恶嘛。 “我临走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要刮地三尺,晋王的脸色变了,我一看这绝对有戏。然后就挖呗,我意识到地下肯定有问题,但没想到晋王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再度说起此事,苏扬还是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别人的王府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晋王爷这王府厉害,五步一口大箱子。” 齐王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可真是王爷的克星!” 苏扬顿时黑脸。 “就凭王爷您这句话,此地所得,我要六成!”苏扬沉着脸说道。 齐王的脖子瞬间就扬了起来,“你别蹬鼻子上脸啊,五成已经够多了,你怎么不知足呢!” 苏扬全然不理会齐王的不满,“这些都是我发现的!” “若不是我,王爷恐怕只能发现晋王摆在明面上的那一点东西,然后就这样草草了事。” 齐王顿时语塞,“都已经是对半分了,你要的太离谱了一些。” “你别忘了,还有虎卫军。” “我们两个这样大包大揽的直接拉到军营里去,袁弘慈那老东西见了能不眼红?” “他肯定得上陛下面前去哭诉,到时候,本王还得给他往外拿。” 苏扬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好像也是。” “但是王爷您那儿粮草还算充裕,我这仅仅就能支撑三天了。” 一说这话,齐王瞬间变脸,“你少放屁,雍王的存粮我也打听过了,至少足以支撑你吃二十天!” “哪个混蛋传出来的谣言,这当不得真,假的。雍王的存粮顶多就能让我们吃五六天,王爷您别忘了,我现在也有十万大军。”苏扬叫屈道。 齐王压根不信,只是瞪着眼睛盯着苏扬。 两个人的讨价还价,你不退步,我也不让,完全争锋相对。 旁边的庚子和石闵看着一个亲王,一个国公因为这事争的脸红脖子粗,脸上全是无奈。 果然,人不管到了什么位置,利益之争从来都是寸步不让。 “既然你如此蛮不讲理,那就打一架吧!”齐王大吼一声,又开始用上了他的常规手段。 但已经吃过好几次亏的苏扬,压根不上当。 “王爷您别理亏就动手,这不是君子所为!”苏扬说道。 齐王烦躁的一挥手,“少放屁,本王乃是武夫,不是什么君子!” “今天要不然打一架,要不然,你就带着五成走!” “还有,我刚刚动手打晋王,你也没拦着,你知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 苏扬:…… 无耻之徒! 第942章 你想当摸金校尉? 最终,苏扬还是败下阵来。 不管是武力,还是得死缠烂打,无理取闹的手段。 他都不是齐王的对手。 尽管只有五成,但苏扬还是一下子肥了不少。 如果不出意外,他在最近的一个月内,已经暂时可以不用去考虑军粮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两位亲王! 雍王和晋王两位大宋尊贵的亲王,用自己的身家向大宋最后的四十万大军证明了大宋的富裕,和他曾经的辉煌。 齐王和苏扬两个人在下令各自的军队搬用粮草之后,就又溜达向下一家了。 当风声开始在城中的游荡,余下的诸位王公们,像是过海的八仙,每个人都开始发挥自己的手段。 他们走出自己光鲜亮丽的府邸,成群结队的进了宫。 但皇帝现在根本没有功夫搭理他们。 刚刚在宗祠将雍王打了个半死的皇帝,正重新压着晋王进了府邸。 “陛下,国事要紧,臣弟可以自己去祖宗面前请罪。”断裂的胳膊晃晃荡荡的晋王,在被押去宗祠的路上,嘴巴也依旧没有停下来过,“陛下,不是臣弟多嘴,实在是赵铮和苏扬这两个混蛋,做的太过分了。” “他们就算是要征缴,好歹也稍微给我们留点儿啊!” “我们这些人攒那些家业,也不完全是给自己攒的,完完全全是为了我们赵氏江山啊!” “陛下,说真的,苏扬弄出来的这个军功爵制真的就挺危险的。” “臣弟说句不合时宜的话,您在的时候,苏扬是魏国公,可等到下一位陛下手里,他还会不会只是当一个魏国公,就真的很难说了。” “军功爵制下,陛下您又让他自成一军,这无疑是拿着朝廷的钱粮,给他自己养私军!” “陛下您是宅心仁厚,但臣弟身为赵氏亲王,这些事不能不考虑。” 走在前面的赵煊,一直等晋王絮絮叨叨的说完了之后,才扭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如果不想死,现在就最好闭嘴。杀亲王的事,朕曾经干过,现在也不介意再做一次。” 这句话,让晋王瞬间有千言万语想要反驳。 但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他老老实实,识趣的闭了嘴。 “那……陛下,臣弟能不能自己去向列祖列宗请罪?”过了一会儿,晋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煊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站定脚步,幽深的目光看向了晋王。 被皇帝这么盯着,晋王那颗小心脏瞬间七上八下的,充满了忐忑。 “如果你能搞定殿上那些王公们?朕可以赦免你的死罪!”赵煊说道。 晋王:??? 这跟他想象的,稍微有那么些不一样。 “陛下,您该不会真的准备杀我吧?”晋王腆着脸,一脸心虚的问道。 赵煊眼皮抬了抬,“你说呢?你的罪孽,你难道不认为已经足以砍你十遍了吗?” 晋王缩了缩脖子,讪讪说道:“陛下,我这就去收拾那帮混蛋!” “我赵氏江山如今已飘摇到了如此地步,他们竟然还敝帚自珍,简直该死!” “身为皇室宗亲,却一点点与国家同生死的勇气都没有,我辈耻辱!” 原本去宗祠的两人,就这么又折返回了宫中。 赵煊并没有去见那些王公们,而是把晋王一个人给推了进去。 “陛下,袁将军正在殿上候着。”赵煊刚准备躲个清净,元公公就走了进来。 赵煊眼帘轻挑,“他又来做什么?” 听到袁弘慈来了,赵煊莫名的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陛下您忘了,虎卫军的粮草虽然比铁鹰锐士稍微好一些,但也不过十天左右的粮草。陛下您让齐王与魏国公用这样的方式筹措粮草,袁将军赢过我这二位,恐怕就只能找陛下您了。”元公公说道。 赵煊叹息一声,捏住了鬓角。 他的脑袋瞬间就大了。 但这事,不解决还不行。 同时为国征战,他不可能厚此薄彼,给齐王和苏扬想办法,而把袁弘慈的虎卫军扔在一旁自生自灭。 “让他来见朕!”赵煊说道。 “喏!” 片刻后,袁弘慈上了殿。 “陛下,臣……”袁弘慈上来就嘴角一瘪,一副悲痛至极的模样。 赵煊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给朕憋回去。” “哎,好的陛下!”袁弘慈收放自如,立马一脸严肃。 “那些王爷你应该都已经见过了,粮秣之事朕正在想办法,你且安心回去等着吧。”赵煊说道。 “粮秣?”袁弘慈一脸疑惑。 赵煊被袁弘慈这个表情,也弄得有些懵。 “你不是为粮草而来?”赵煊问道。 袁弘慈俯首,“回陛下,军中粮草暂时够用,臣也知道一些地方有不少的粮草存储,已经派人去取了。若不出意外,粮草应该足以支撑虎卫军两个月的用度。” “什么地方还有粮草?”赵煊忽然间来了惊喜,急忙问道。 “回陛下,是山贼。”袁弘慈说道,“臣戍守京师,对周围的山贼都比较熟悉。” “但凡是人数过千的山贼,基本上都有存粮的习惯,臣已经分出兵马去取粮了。” 听到这样一个答案,赵煊一下子就没什么兴趣了。 凑个八九十家的山贼存粮养活袁弘慈麾下那四五万兵马,应该勉强可以。 但朝廷现在要养活的,是足足四十万兵马,这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的。 还是得从那些亲王身上下毒手。 而且那些山贼藏得分散且隐秘,如今战事紧迫,若再打一打山贼,肯定是要分心的。 对比一下,还是直接搞那些被朝廷养了数十乃是上百年的亲王来的更容易一些。 赵煊想了一圈,问道:“既然你不是为粮秣之事而来,那又是因为何事?” “臣在外出寻粮的时候,遇到了三殿下的兵马。”袁弘慈说道,“三殿下他……” 说着说着,袁弘慈就欲言又止了。 说话说一半,赵煊瞬间就来了,“赵澈那个混蛋在做什么?直接说!” “三殿下他好像是为了筹措金银扩充军队,把京郊周边的古墓全给撬了。臣注意到,好像还有几座历代亲王墓。”袁弘慈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这话,赵煊气的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用了好一会儿才压住翻涌上来的气血,问道,“他有没有把皇陵给撬了?” “这倒是没有。”袁弘慈说道。 赵煊有气无力的说道,“随他去吧,朕现在也管不到他头上,随便他怎么折腾吧。” 对于这个三儿子,赵煊现在也是完全搞不懂。 他根本就不明白老三那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做的事也稀奇古怪,让人难以揣摩。 说他是造反吧,也不太像。 可说他不是造反吧,他偏偏又干的是造反的事。 “陛下,臣的意思是,京畿周边有不少的前朝古墓,还有前朝的皇陵,那些地方臣都知道,是不是我们也可以……”袁弘慈犹豫不定的问道。 赵煊:??? 第943章 小人物的大光辉 赵煊听到袁弘慈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竟然也是为了挖别人的祖坟,当场就想拿玉玺给袁弘慈开个瓢玩玩,但他仔细一想,忽然间也心动了。 军功爵制下养军队是真的很费钱的。 他的小金库,现在都已经快被掏空了,但这战事才刚刚打了个开始。 如果战事进行到一半,朝廷忽然间没有钱去赏赐那些将士,这势必会造成军心动荡。 赵煊为长远一考虑,悄悄地心动了。 但这事一干,朝廷和他赵煊的脸面可能就彻底的丢光了。 “此事,朕没有听到,但朕也不会拦着你!”赵煊犹豫了一下对袁弘慈说道。 袁弘慈一听,瞬间面露喜色。 不拦着,这不就是变相的同意嘛! “陛下宽心,臣明白该怎么做!”袁弘慈立马说道。 赵煊却说道:“朕担心你恐怕不是很了解,此事朕并不知情,那些缺德的事情是你干出来的。朕需要提醒你的是,你应当清楚朝廷的赋税之制。” 袁弘慈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 皇帝的意思,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言外之意,此事朝廷不会插手,不会过问,皇帝方才更没有说那么一番话。 但所得,要分给朝廷。 不,是分给皇帝! “臣明白!”袁弘慈说道。 虽然心中有那么一些小小的不爽,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袁弘慈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好像也只能这么干。 “退下吧。”赵煊抬了抬手。 “喏!” 待袁弘慈退下大殿,赵煊顿时毫无形象的躺进了榻中。 为了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为了钱粮。 他的这三位大将,算是真的用尽了手段,甚至可以说是——丧尽天良! 但这本应该是他这个皇帝的事情,是户部的差事。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穹顶,赵煊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 都到了这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能有这样三位忠心耿耿的大将。 有四十万舍生忘死的将士。 赵煊忽然间就觉得,他这个皇帝好像还不是特别的糟糕。 起码他并没有像某些皇帝一样,到了最后众叛亲离,活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是糟糕的现状,但也是并没有完完全全的失去希望。 当时北莽围城的时候,赵煊曾在无数个黑夜,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 在那些混乱的黑夜里,他以酒为伴,其实都在随时准备着,饮尽杯中酒,和大宋京都共存亡。 但以为他这三位忠心的大将,护国重臣,他活下来了。 大宋,也活下来了! …… “王爷,我们两个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街面上,满是灰尘的饭庄里,苏扬和齐王一人端着一碗清汤泡馍大口吃着。 齐王闻言,从脸盆大的饭碗里抬起了头,“忘了什么事?” “陛下好像是说将所得入库。”苏扬吸溜了一口汤说道。 战争让繁华的京城不再繁华,曾经人流如织,菜品繁复的饭庄,如今也只剩下了简简单单的清汤泡馍,跟好丝毫不沾边,也只能让人能吃饱。 “你不会先入你的库再入陛下的库?”齐王轻哼道,“就你这脑袋,本王还不信,你会弄不清楚这点事情。” “有什么就拿什么呗?更何况我们两个真正收了多少,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吗?” 苏扬愣了愣,“这么明目张胆的贪污,是不是不太好?” “哟,竟然还有你苏扬怕的时候?放心吧,陛下不会因为这些事怪罪你的。”齐王笑道,“哪怕是入了朝廷府库,亦或者中藏府,这些东西到头来,还不是你我的。” “王爷,您是不是忘了袁弘慈袁老将军?”苏扬苦笑道。 他忽然间发现,袁老将军这一段时间以来,真的挺憋屈的。 几乎什么事情,他都赶不上最热的那一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真正的好东西都已经过去了。 苏扬这么一提醒,齐王这个想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才想起来。” “虎卫军这段时间也征募了不少兵力,现在应该也有五六万的兵力了。” “但我觉得,现在大家都是自己照看自己那口锅,虎卫军的粮草应该让他袁弘慈自己去想办法,哪能让我们两个顺带给他想办法呢?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苏扬内心之中其实是赞成的,但想了想袁弘慈最近的处境,还是说道:“别别别,袁将军最近这日子过的有些萧索,到手的国公都没了,你我还是让袁将军心里稍微平衡一些吧!” “也行,那就拿出来一部分吧。”齐王想了想同意了。 在苏扬的劝说下,齐王终于勉为其难的给袁弘慈分了一点好处。 一成! 和皇帝一样。 至于剩下的,反正对外的说法是他们总共就弄到了这么一点东西。 皇帝能不能发现,发现了又会怎么样,这事苏扬已经不考虑了。 反正他铁鹰锐士是真的穷! 趁机弄个一两个月的粮草不过分,真正过分的是齐王。 而他呢,现在和齐王也算是彻底的站到一条船上了,拆台的事情也不能干。 两碗清汤泡馍下肚,苏扬将一锭银子搁在桌案上。 脸上带着油光,笑的有些腼腆的掌柜立马走了上前,“二位将军,这顿饭就当小人我请了,二位不必浪费银子。” “拿着吧,我也知道你们的日子不容易。”苏扬说道。 那掌柜的摇了摇头,“小人在这样的年月依旧开着铺子,也不是图钱,只会想给那些真正吃不上饭的人稍微糊弄两口吃的,家里这点余粮折腾完,我就要去从军了,要那么多的钱财也没用。” 这番话,说的苏扬竟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当战争来临,这些小人物总是能迸发出热烈的光辉,让这个世间变得温暖。 “拿着吧,就为你刚刚那一番话,你就应该拿着。”苏扬坚持道,“家里就你一个人?” 掌柜的见拗不过苏扬,也只好点头收下了。 随即笑呵呵说道:“小人是个鳏夫,家里的婆娘早些年因为难产去世了,父母走的早,我又是家中独子,走来走去,这世间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掌柜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苏扬瞬间看到了这个人无尽的孤独。 一个人,活在这个人潮汹涌的世间,真的挺艰难的。 “你准备从军?”苏扬心中感慨了一句之后,问道。 掌柜的笑了笑,“以前嘛,小人也就是靠这个铺子骗一骗老天爷,混混日子。” “最近城内大肆征募,倒是让小人忽然间想通了,看见了另外一种活法。” “尤其是朝廷新弄了个什么军功爵制,我感觉这就是为小人这样的人量身定制的。” 苏扬面带微笑看着这个憨厚的中年人,“以后,来我军中吧,大宋铁鹰锐士。” “不过,我更愿意劝你,早点再找个婆娘,好好过日子。” “你这一脉单传到了军中可很容易让家族断了香火,祖宗恐怕不会放过你!” 第944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铁鹰锐士?!” 掌柜的忽然一声惊呼,神色激动的像是刚刚干了一壶百年的老窖。 一看他这表情,苏扬就知道他后面的良心之言,这位掌柜的肯定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但是,他麾下铁鹰锐士在民间的名声现在真这么大了? “将军,您刚刚说的是铁鹰锐士?”掌柜的激动的再度追问道。 苏扬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你没有听错,我刚刚说的,确确实实是铁鹰锐士!” “将军,实不相瞒,我真正想要去的就是铁鹰锐士。魏国公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大英雄,他就是说书人口中的盖世英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小人真的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会遇见铁鹰锐士的将军。”掌柜的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他好像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急匆匆的说道:“两位将军稍后,我那儿还藏了一点牛肉干,我给两位将军拿来佐酒。” 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根本都不给苏扬说话的机会。 苏扬:…… 他好像还当了一回偶像。 这事,就稍显离谱了啊! 苏扬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有朝一日,会跟这样的事能有任何的交集。 齐王有些吃味的扫了一眼苏扬,“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苏大侠,你这名声可比本王厉害多了啊!” 苏扬无奈轻笑,“我跟王爷是不同的,我是从百姓中出来的,所以我的名声大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对百姓而言,我更有代入感!” “你有什么感?代入?哪个王八蛋要入你?”齐王惊异问道。 苏扬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王爷您这思想实在是有些龌龊了。我说的意思是,我来自百姓中,与百姓更加的亲近。能让他们觉得我能站在魏国公的位置上,他们只要像我一样努力,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说句实在话,在这样的天下局势面前,百姓真的需要平民英雄。” 齐王若有所思的的点了点头,“好像也有些道理,可你刚刚所说的明明是什么入感?” 苏扬:…… 那位憨厚的掌柜的去而复返,成功让苏扬和齐王避免了一场骂战。 要不然,苏扬一定好好和齐王理论一下什么是代入感! “两位将军,这是小人自己腌制的,可能口味不是那么好。”掌柜的有些腼腆,有些不好啥意思的说道。 齐王没有客气,直接拿起一块就放进了口中咀嚼着,一边说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天策军?我有一点权利,可以让你当一个军候。” 苏扬摇头失笑。 齐王的小孩子心性又爆发了。 在这样的一件事情上,他竟然都比较上了。 掌柜的看着齐王,微笑说道:“这位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更愿意去铁鹰锐士。虽然齐王爷是我们真正的战神,但在小人的心目中,还是更喜欢魏国公一些。” “其实将军让我当军候,我也是挺激动的……” 齐王目光渐亮,“继续说。” “但这位将军,朝廷以军功爵制治军,您直接给我塞个军候,恐怕会使军心动荡吧?我寸功为例,就当了军候,其他的将士们看见了应该会不服气吧?”掌柜的说道。 苏扬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瞧瞧,人家掌柜的都比你这个主将考虑的周到。 为了那点心眼子,真的是张口就来。 齐王沉默了,愣了好半晌才一脸不爽的说道:“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即便是不做军候,本将还是有很多的权利,给你谋一个其他的差事。” 掌柜的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人没有想到竟能得到两位将军的青睐,但小人还是更愿意去铁鹰锐士。小人这几天就在拾掇甲胄和武器,明天大概就好了。” “你使什么武器?本将给你,来我天策军!”齐王为了自己的面子,也算是豁出去了。 竟然当场拿出了胡搅蛮缠的手段。 这一出,让苏扬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某些综艺节目上的抢人大战。 其他他也不介意这位掌柜的去天策军。 但怎么说,也得看人家自己的意思不是。 像齐王这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苏扬敢肯定,如果这位掌柜的本身实力不过硬,齐王过几天肯定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现在为了压自己一头,使出这么大的劲,在苏扬看来真是有些没必要。 跟闹着玩似的。 但齐王就是这样一个性格,苏扬也不好当面直接说。 “这位将军,小人……”掌柜的有些为难,“小人本来是使锤的,小时候有练过一段时间。但听说军中只能用刀、枪和箭,小人就拜托人打了一把重刀。” “刀明天就打好了,实在是没有必要让将军破费。” 齐王直接顺手拎起苏扬搁在桌边的双锏,递给了掌柜的,“来,试试。” 掌柜的信手一挥,轻飘飘的一锏,就把旁边的一块石头给砸成了两半。 “两位将军,这锏……有些太轻了。”掌柜的憨厚笑道。 苏扬看的眼角狂跳。 他刚刚砸那石头的时候,好像根本都没有使力气。 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一顿饭,填个肚子,他们这是把尉迟恭给撞见了? 这一刻,苏扬的爱才之心,也瞬间爆发了。 这位猛士,必须收入自己的帐下! 但苏扬能看出来的,齐王比他能看到更多。 齐王在武这一道,也算的上半个宗师了。 “走,你的刀在什么地方,带我们去看看!”齐王当即起身说道。 掌柜的有些懵。 他实在有些搞不明白这两位一看明显就身份不低的将军,怎么好像就跟他这样一个无名的小人物还耗上了呢。 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这两位将军的安排。 掌柜的带着苏扬和齐王绕了一个街口,就到了一家铁匠铺。 铁匠铺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长的长龙,有人甚至把自己家里的锅顶在脑袋上在排队。 看样子,是准备将锅给拆了打造一把兵刃。 这寻常街角的一幕,看起来可比那些亲王府顺眼多了。 混迹在温饱线的百姓,砸锅卖铁的准备投身战争,保家卫国。 可赵氏皇族,却在趁机大发国难财。 这一出,真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苏扬站定脚步,定睛看了片刻。 若不是有皇帝、赵艺弘,还有齐王还有些皇室的担当。 这一杆义旗,苏扬绝对是揭定了! 这个烂到了骨子里的国家,真的需要一场战场,洗干净他们身上的恶臭。 齐王这时已经带着掌柜的走进了铁匠铺。 不多时,掌柜的拎着一把宽背大刀走了出来。 苏扬看到拿刀,就已经感受到了他那不可承受之重。 那刀,恐怕近百斤了。 一刀下去,砍脑袋应该无比的利索。 “真是一把好刀啊!”齐王也忍不住赞叹道,“来,耍一个让本将看看!” 掌柜的却有些犯难,“将军,砍啥呀?” 第945章 将军凶残 刚刚锻打的新刀,让掌柜的拿这东西再去砍石头,他可不愿意。 齐王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走,跟我们走!” “可是,将军,我的铺子还没关。”掌柜的说道。 “走走走,关关关!”齐王急匆匆的催促道。 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又折回去给掌柜的将铺子的门给关了。 然后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康王府。 人刚到府门前,齐王就指着康王府门前的几个门子说道:“看见了那几个混账没有,本王……本将给你掠阵,你上去砍,让本将看看你的手段。” “将军,这不好吧?这是康王府。”掌柜的哭丧着脸,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苏扬。 苏扬手一挥,“庚子,审审!” 庚子立马率人如虎狼一般冲了上去。 刀架在那几个还有点懵的门子身上,只是三两下,人就招了。 “将军,都该死!”庚子回来,言简意赅的禀报道。 掌柜的已经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震惊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齐王在这时说道:“你就相信我吧,我让你砍的人肯定没有一个是冤枉的,这些人都是康王的狗腿子,康王这厮没什么其他的大毛病,但就是喜欢抢民女,事后再用钱摆平。” “就因为他这个一个毛病,不知道多少女人死在他的手中,又不知道多少寻常百姓,因为他而家破人亡。” 经齐王这么一说,掌柜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不再犹豫,拎着刀就上去了。 虽然看起来好像有些胆怯,但挥刀的动作真的很快。 一刀下去,一个门子瞬间尸首分离。 苏扬仔细观察着那掌柜的的动作,虽然他不是很懂,但隐约间可以看出来,这个掌柜的,绝对是一个练家子,是绝对有底子的。 齐王已经高兴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吃个清汤泡馍竟然还能遇见这样的猛士,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给我祥云普照啊!” “王爷,您好像高兴的有些太早了。”苏扬幽幽说道。 “放心,我也不跟王爷您抢,您呢,也别用那不讲理的手段,我们就看这位掌柜的如何选择,如何?” 赶在齐王胡搅蛮缠之前,苏扬先给他打了一针预防针。 他现在老怕齐王脖子一扬,又给他来一句,不服比划比划啊! 这一句话,现在都快成为齐王行走的口头禅了。 但好像只针对他一人! 齐王想了想,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好,我答应!” 苏扬正感有些意外,却见齐王在那掌柜的回来之后,直接就摊牌了,“本王乃齐王,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充入本王亲卫为一军候。本王的亲兵不受军功爵制影响,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都可以随便提。比如京城之中要个三进的宅子,或者给你赏个婆娘之类的,本王随手就给你办了。” 掌柜的表情呆滞,显然被惊到了。 苏扬瞬间就被齐王这不要脸的作风给折服了。 为了抢人,这是真的不择手段了啊。 掌柜的目光有些迷茫的扭头看向了苏扬,“本将苏扬!” “刚刚齐王答应你的这些,我这儿全都……没有。” “但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入我亲卫。待建立功勋,独领一军。” 掌柜的瞬间眼睛一亮,扭头就拜,“草民参见魏国公!” “草民请魏国公准允,让草民加入铁鹰锐士。” 齐王的脸色瞬间难看的跟那冬日里,被雪掩埋的柿子似的。 他不胜唏嘘的仰天感慨了一番,对苏扬挥手说道:“行,本王愿赌服输!” “王爷今日这么痛快,还让我真有些不太适应。”苏扬笑着打趣了一句。 齐王不说话,只是摇头。 他这个表情,看的苏扬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好好的一个王爷,整个他娘的跟被爱情所伤的舔狗似的。 结果,齐王忽然冷不丁的蹦出一句,“不说了,伤心了。” 再看看他那忧伤的表情,真的好像为情所伤的样子。 苏扬:…… 真他娘的是一个活脱脱的人才啊! 得亏他的身份是王爷,还是个战神。 要不然,这伙绝壁会是街上无所事事只知逗比的逗比。 掌柜的似乎也意识到他的举动,好像让这位大宋的战神王爷心情不愉快了。 站在苏扬的身边,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心中好像憋了万千委屈的齐王,冲进了康王府。 于是,那一通邪火,终于有了去处。 …… 历经整整一天时间,苏扬满载而归。 不但十万大军两个月的粮草有了着落,弄了不少的金银珍宝。 还招揽了以为使百二十斤大刀的勇士! 这一天,充实的让苏扬觉得好像是过了一个月。 在回去的路上,苏扬才知道那位卖清汤泡馍的掌柜名唤刑虎。 早年间跟着父母肩上的扁担四海为家,后来他的父母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年幼的他被一个好心的卖炭翁救了下来。 后来,他又跟着那个上了年纪的卖炭翁的扁担四处流浪。 后来那个教会了他武艺的卖炭翁老去了,他将老人葬在了陪伴了他十一年的山丘上。 然后孤身一人开始了闯荡,像那浮萍一样晃晃荡荡的到了如今。 刑虎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真正追求过什么东西,这是唯一的一次。 所以他宁愿得罪齐王,也不愿意去天策军。 苏扬信了,并好好的勉力了一番,并让军中的匠工,给刑虎打造了双锤。 只是在这个新募的亲卫离开之后,苏扬转头就让莫小刀彻彻底底的摸一摸刑虎的底。 正是因为足够的小心,苏扬才活到了这么大。 他不相信任何意义上的所有巧合。 种康拿着清点之后的账册一脸喜气的走进了中军大帐,“将军,您简直是无所不能!” “这全赖五殿下之功,我可不能居功!”苏扬笑着将这个功劳推到了赵艺弘的身上。 既然皇帝都觉得该抄,这功劳苏扬就没有往自己头上贴的必要了。 他原本的想法,仅仅知识性昂替赵艺弘挡一挡皇帝的怒火。 现在这桩有隐患的事,已经变成了实打实的功劳,那就自然该是赵艺弘的。 赵艺弘笑着推辞道,“苏兄就不必如此了,我可以没有胆魄去抄这些皇叔的家!” 种康忽然一脸惊愕,“将军您是把亲王府……给抄了?!” 议事之时,赵艺弘只是拿出了一个簿子说有办法,加上苏扬走的太急。 种康等人根本不知道苏扬和赵艺弘准备干什么。 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亲王府给抄了,这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点? 种康忽然感觉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稍微有那么些悬。 “是抄了几家亲王府,也就亲王们有这么大的家业了,不然你以为什么地方有能保证十万大军十天半个月的粮草。”苏扬说道。 “抄……抄了几家。”种康一听,人直接麻了。 将军,果然凶残! 第946章 混乱的战场 直到听苏扬说,这些东西拿着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种康才放下心来。 不然虽然大事解决了,可留下这么大的隐患,他都替苏扬感到担心。 那不是寻常的人物,而是亲王啊! 大宋皇族最顶尖的一拨人。 莫小刀掀起帐帘走了进来,“将军,刑虎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卑职派人走访了他周围的邻居,又去府衙查了卷宗。” “他是八年前来到京师的,过往经历与他所说的一般无二。” 苏扬颔首,“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就值得重用。庚子,你亲自带一带,看看能力。” “这是我虎口夺食,从齐王的手中抢过来的人才。” “喏!” 众人憋着笑,默然不语。 从齐王手中虎口夺食抢过来的人才,您老人家转头就差点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揪了出来,这阵势可真看不出来是重用人才的样子,更像是针对罪囚。 …… 在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楚项带着铁鹰锐士新征募的将士,像是游荡在草原上的狼群,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完全以一副神出鬼没的姿态,横扫了数十股前来投奔二皇子的叛军。 当兵力达到一定的地步,完全以多欺少,即便是新征募的将士,也打出了的杀气腾腾的气势。 但在七天后,北莽和二皇子那边好像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派出了少股北莽骑兵和数千叛军步卒的组合,开始埋伏阻击楚项。 战斗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零散了起来。 北莽似乎是在等待时机,而苏扬这边也在磨砺新军。 双方都有各自不开大战的理由,颇为默契的开始了小规模像是试探一般的战斗。 但这仗可就打到苏扬的心眼里去了。 他倒是不怕北莽开大战,但他更希望用这样的方式。 他现在很需要一个练兵的短暂契机。 不能过长,也不宜过短。 毫无军纪可言的新兵,虽然兵力是上去了,但战斗力并没有上去。 只要北莽也表现出怯大战的姿态,战斗的主动性就掌握在了苏扬的手中。 在楚项率军与北莽这种小规模的部队干了几次之后,苏扬召集了诸将议事。 “北莽和二皇子的叛军,是否真的只是在保护他们的粮食和援军?”苏扬坐在首位环顾众人问道。 楚项闻言说道:“我感觉就是这样的。” “之前的几战中,我军的斥候几乎与敌军的斥候重叠了,都是在敌军援兵抵达的要道上周旋。也并没有看出来,他们有其他更多的意图。” 在这一刻,苏扬忽然间意识到他身边缺什么了。 他身为铁鹰锐士的主将,统帅着足足十万大军,可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智囊。 不,倒也不是。 种康可以算半个! 每次议事的时候,苏扬总觉得好像是缺了个点什么。 可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缺什么了,今天冷不丁的倒是让他给想起来了。 他看向了身边那唯一的半个智囊,种康种大人。 “种大人怎么看此事?”苏扬问道。 种康顺着胡须沉思了片刻,“将军,北莽与二皇子摆明了就是在等待援军。” “只可惜,道路阻隔,我们并不能知道北莽真正的大股兵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其实以朝廷现在的兵力,完全没有必要以如此严密的阵势拱卫京师。” “若待北莽援军抵达,如此防守阵型,恐会让我军再度陷入先前的被动。” “卑职以为,我们应当主动出击!” 虽然种康的回答与苏扬的问题,稍微有些偏离。 但他的这番话,还是引起了苏扬的深思。 朝廷如今有四十万的兵力,虽然新军占据绝大多数,但确实不宜再将战场放在京师这片没有丝毫战略纵深的地方了。 京师虽然有足足百万人口,但在有吃的情况下,是可以像之前那一战一样。 稳住形势,并有爆兵的潜力。 可现在京城已经几乎断粮了,朝廷的每天赈济也很有限。 若再来上一次围城,混乱一定会率先从城中爆发。 苏扬想了想,说道:“此事,我会禀报圣上,另行商议!” “既然你们都觉得北莽和二皇子并没有其他的花花肠子,那不妨将兵马拉出去练练吧!” “王朗率第一军居中策应,应对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危机。” “楚项率第二军先大范围的试探试探北莽的底线!” 众将起身,轰然应喏。 在前两天,苏扬将新征募的五万将士编入了第一军和第二军。 他倒是也想再成一军,更方便于指挥。 但他看来看去,也没看上一个中意的将领,可以成为第三军的主将。 也就只好暂时如此了。 唯一有一位名唤余官的将领,打仗灵活,武力与头脑兼具,苏扬是真看上了。 但王朗没看上。 用王朗的原话说,那小子奸猾似鬼,但就是打仗太冒失了,最喜欢干兵行险着这样的一点也不稳妥的战术。 王朗帐下的将领,什么脾性自然是王朗更加清楚。 他这么一说,苏扬也只好暂时作罢,先看看再说。 毕竟自成一军之后,可是要率领足足三万大军作战的。 这跟领着一两千人打仗,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分派好兵力之后,苏扬这个三军主将也没有闲着。 他亲自带上了五百亲卫以及三千新兵,在京畿周边游荡,观察着下手的对象。 这一段时间的战场很乱,但相对应的战术也灵活了起来。 十里之内,你有可能遇见敌军,也有可能遇见自己人。 打不过就可以转头就跑,然后呼朋引伴打群架。 斥候的马蹄声纷纷扰扰,不断在耳畔回荡着,苏扬策马行进在官道上。 根据斥候不断汇报上来的情报,对周围的敌情做着分析。 “大概一千骑兵,五六千左右的步卒,可以搞。”苏扬嘀嘀咕咕的念叨了一句,呸一声将口中的柳树枝吐在了尘土飞扬的路上。 “余官!”苏扬呼喝了一声。 这个被苏扬看上眼的将领,便是这一支新军的主将。 三千新兵挑选皆是马上好手。 苏扬暂时没有其他的打算,只是想把这支新兵往精锐骑兵的方向上发展发展。 他们的骑兵还是有些少了。 面相间带着一丝奸猾的余官迅速策马上前,“将军!” “找个有利的地形先藏起来,人的嘴,马的嘴都给我管好了!本将亲自给你当一回诱饵,你可别给我搞砸了。”苏扬喝道。 余官连忙劝阻,“将军,这种事还是末将更合适一些!” “你不合适,服从命令!”苏扬喝了一声,不由分说的已经率军冲了出去。 那么多的中层将领,苏扬千挑万选的好不容易看上这么一个。 他总是要仔细看看才是。 哪怕他不能率领第三军,但苏扬考虑看一看他能否带一支擅长奔袭的骑兵,为接下来的主动出击做准备。 第947章 你埋伏我,我埋伏你! 苏扬率军几乎是以最蛮横的姿态,横冲直撞上去的。 但就在冲杀到中途,苏扬都已经能清晰的看见敌军旗帜的时候,刑虎忽然在苏扬身边喊道,“将军,这支敌军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们太松散了!” 苏扬猛地勒停战马,“什么意思?” “将军,你看,他们的马一点也看不见疲惫的样子,兵也东张西望的。”刑虎喊道,“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在踏青。” 刑虎这么一提醒,苏扬也看出来了。 那茫然到无所事事,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的样子,简直就是把诱饵两个写在脸上了。 “传令余官见机行事。”苏扬当机立断, 刑虎一脸惊愕的看向了苏扬,“将军您还准备继续冲锋?” “冲啊,为什么不冲,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苏扬嘴角狞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北莽大股兵力的调动,始终在我们斥候的监视之下,他们现在哪怕是埋伏,兵力也不可能太多。” 说完,苏扬又喝道,“传我将领,喊帮手!” “喏!” 刑虎稍稍有些震惊。 这位传说中的魏国公,打仗作风可比他想象的莽多了。 再看看他身边的这支人均彪悍的亲卫,个个都好像是见惯了一般。 他们的冲锋速度不减,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真正战火之中厮杀出来的悍勇士卒啊! 哪怕对面是一支接近两千人的北莽骑兵,暗地里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他们也一点无惧。 这一刻,刑虎忽然间为自己的谨慎感到有些羞耻。 旌旗猎猎,战马狂奔。 当苏扬率军几乎快冲到那支北莽骑兵脸上的时候,他们终于才有了动作。 “装的还挺像!”苏扬冷笑一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下一刻,所有的将士从马鞍旁抽出了一把绳索,绳索的后面还带着一连串拳头大小的瓷瓶。 然后一声呼号,他们点燃垂在一旁的棉线,奋力将手中的铁疙瘩扔向了敌军。 瓷瓶带着并不起眼的火光,像是超大的冰雹密集的砸向了敌军阵营。 苏扬趁机立马调转马头,从一侧冲了出去,拐向了旁边的密林。 林子并不大,从这头就能望见那头。 但苏扬却并没有深入其中,然后在身后轰隆隆的声音剧烈响起之后,又迅速打了个转,调转马头,再度冲向了方才的战场。 这操作,直接就把纯纯的新人刑虎给看懵了。 方才他们拿出来的那个玩笑,他貌似听有人说起过,好像是朝廷的新武器。 名字是叫做震天雷还是什么玩意,他也记不清楚了。 那一战过后,城里乱糟糟的。 他的耳朵里倒是听了很多的消息,可却都记不太清楚了。 刑虎一直以为那个叫震天雷的玩意会很大,但没想到竟然只是拳头般大小。 来不及再多想什么,他立刻调转马头,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 大炮仗虽然密集,但其实并没有对北莽这支骑兵,造成多少实质的杀伤。 死掉的那几十上百人,可以说是纯纯的怨种。 他们之中真正被大炮仗给炸死的,肯定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人大概是因为战马受到了惊吓,被他们自己的马给踩死的。 但这支骑兵的阵型已经彻底的乱了,放眼望去一片混乱。 苏扬一马当先,挥舞起了双鞭。 “众将皆有,随本将杀!” 苏扬扯足了浑身的力气,一声怒吼,咆哮着冲了上去。 那些大炮仗有没有打掉这支骑兵的精气神,苏扬并不知道。 但他们战马的精气神首先已经没了。 战马是骑兵真正的战友,失去了这样一个最坚实的战友,这支骑兵的战斗力已是大打折扣,哪怕是正面冲锋,苏扬都敢冲上去试一试他们的刀锋。 苏扬的身边虽然仅仅只有五百人,但却像是一把利剑瞬间划过了被颠的七零八落的豆腐,锋利而迅速,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穿越了敌军的敌营,凿了个对穿。 穿阵而过,苏扬也看见了敌军的伏兵。 就在这支敌军的身后,那里是一处接连起伏的山坳。 里面密密麻麻的藏了无数的步卒。 看衣着是宋人,但具体数量看不清楚,粗略大概得有数千上万人。 “别管他们,杀回去!”苏扬吼了一声。 也没管身边的将士们有没有听到,策马绕了个半圈,再度冲着北莽骑兵掩杀了过去。 他想不明白北莽和二皇子那边的主将到底是怎么想的。 竟然让骑兵做诱饵,以步卒为伏兵。 他们这到底是打算埋伏骑兵呢,还是埋伏步卒呢? 但这不是苏扬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起码眼下这浩浩荡荡的万人步卒,已不足以对他这仅有五百的小股骑兵造成威胁了。 趁着北莽骑兵混乱之际,苏扬率军在他们的军阵之中一番横冲直撞,然后沿着来路,再度冲了回去。 尚未冲出去二里地,苏扬就遇见余官率领新兵驰援而来。 苏扬稍加思索,便决定再度冲锋。 敌军虽然数量浩大,但他们的骑兵已经废了。 步卒虽众,而以他们的武器装备想要奈何骑兵却并不容易。 “传本将军令,冲锋!” 苏扬勒停战马,稍微歇了两口气,便再度沉声喝道。 这一个来回的冲杀,给他累够呛,也给座下战马累了个不轻,必须稍微歇歇。 “将军,末将建议弓弩手正面诱敌,我从林子里绕过去,从侧面给敌军来一刀!”余官策马而来,对苏扬说道,“林子里末将刚刚已经派斥候侦察过来,路线是安全的,并无伏兵。” “准!”苏扬喝道。 “喏!” 余官高声领命而去。 战场之上,苏扬的脑子转的飞快,话也简短的出奇。 这感觉,大概像是在山路上开了八十迈,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车合一。 “庚子,清点一下伤亡。让受伤的将士原地歇息,其他人迅速磨刀,准备应战!”苏扬沉声喝道。 “喏!” 方才的一战,苏扬除了虎口被磨破了之外,双锏完好无损。 但他的亲兵使得都是刀,几乎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受损。 虽然都是精刀,但铆足了力气砍铁甲,还是避免不了的会被蹦出口子。 短暂的休整之后,拾掇好战刀,苏扬率军缀在余官的后面再度出发。 此刻,他这个先锋,变成了游骑,随时准备着策应。 虽然都是新兵,但主将是非常喜欢刁钻战术的余官,这支新兵倒也不见丝毫的混乱。 以弓弩手为主的前锋正面迎上了敌军,一轮箭雨成功的吸引了敌军的火力。 他们迅速组成盾阵,顶着盾牌缓缓向前推移。 而被苏扬凿了一个来回,杀的七零八落的北莽骑兵也重组了阵型,看那样子好像还准备伺机给余官来一下子。 忽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敌军的侧方响起。 余官杀了出来! 第948章 混战升级 余官像是一支利剑,几乎是很轻易的就撕开了敌军的右翼。 虽然大家都是新卒。 但很显然,这支自四面八方随意拼凑起来的步卒,在战斗力上要更弱一些。 前后夹击之下,前军不知后军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人嘶马鸣,好不混乱。 哪怕有各级将领奉命督军,但还是不可逆的发生了一定程度的骚乱。 这股敌军好像本就并不牢固的军心,在这一刻沙塔开始了解体。 苏扬游曳在战圈周围,犹如毒蛇游曳在草丛,寻找着最佳的下手时机。 不管是人还是军团对战,都有其致命之处。 而在信仰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军队之中,他的致命之处一般皆是中军所在。 斩将夺旗,战斗便已经胜利了一半。 “在那里!”苏扬看向了北莽骑兵所在的位置。 在那支骑兵的周围有一小股军队,明显异于周围其他的军队。 若不是周围的军队实在过多,他们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苏扬并没有急着进攻。 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虽然敌军的军心开始了很大幅度的动荡,但颓势并不是十分的明显。 他们中军的阵营依旧还算稳固。 不远处,忽然响起激烈喊杀声,一支骑兵宛若滚滚黑云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苏扬一看那随风烈烈摇摆的旗帜,立马就放弃了孤军冲阵的想法。 援兵都到了,那还需要他冒什么险。 这一股敌军,死活他是吃定了。 来将不是别人,而是莽夫楚项! 这位剑客率领大军出场的方式,都像是剑客的出招。 人距此尚有将近一里地,可他那汹汹的锋芒已是遮掩不住了。 战马低着头,铆足了力气撒开四蹄在狂奔着。 马背上的骑士,也伏下身子,拖着长刀,眼中战意沸腾。 楚项一马当先而来。 他好像根本都没有看这支敌军到底有多少的兵力,又是什么样的阵型。 直接就轰然砸了过去。 苏扬并没有看到轰然对撞的浩大场面。 被余官接连挑开了两个口子的敌军,本以军心浮动,此刻见大宋援兵再至。 整个敌军的阵型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风吹麦田。 波浪的走势,朝着楚项军前进的方向,迅速退去。 也像是被一股洪流挤开的泡沫,纷纷扰扰的朝着四周扩散。 看到这里,苏扬就知道这一战已经是妥了。 他都可以共荣的下岗观战了。 但现实好像并不想让苏扬如意,就在楚项的脚后跟上,又出现了一支北莽骑兵。 他们虽然出现在了西北方,但就在楚项冲阵的时候,这支北莽骑兵就出现了。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紧缀着楚项而来的。 “来人,传令楚项分兵!拔掉他们的中军!”苏扬当机立断下令道。 眼前这支敌军已经失去了气候,只要再拔掉了他们的中军,这支敌军就算是废了。 “喏!” 斥候将令旗背在背上,迅速策马紧缀着楚项所部冲进了敌阵。 苏扬观察着西北方而来的北莽骑兵,心中忽然间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一战恐怕要朝着大战的趋势上去了。 苏扬喝道,“来人,速去通知袁将军,准备策应我军!” “传令王朗派出斥候,巡逻……” “此地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庚子左右看了看,说道:“启禀将军,此地乃战神坡!” “战神坡?”苏扬对这些名字有些好奇。 “将军,您这个也不知道啊。”庚子有些意外,随即说道,“齐王当年点兵北伐就是从这个点兵的,殿下您看,那边还有曾经祭天的祭坛。” 庚子这么一提醒,苏扬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尖上还真有一处祭坛。 只不过他一直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对那祭坛还真没有注意到。 那里距离此地战场稍微有些距离。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典故。”苏扬笑说道。 他从穿越之后,出京城的次数其实是很有限的,也有很多他并不知道的事情。 回过神后,苏扬继续下令道,“传令王朗派出斥候巡逻战神坡方圆二十里范围,万人以下的敌军放进来,超过万人的敌军援兵,想办法给我拦住他们!” “喏!” 这仗要打乱了。 态势已经基本上很明朗了。 楚项那边很快就将骑兵分了出来,从敌军阵中杀了一个对穿后,冲向了那支西北方而来的敌军。 苏扬静观战局,依旧没有动。 他现在反倒是成了比较危险的。 他能想到率先攻击敌军的中军,敌人同样也能想到。 如果这支北莽援兵的主将不是酒囊饭袋,他们肯定会先奔着自己身后这面大旗而来。 关键这旗苏扬还不能藏起来! 他也是自己这边的军心所在,将士们都看着这面旗帜在打仗。 要是冷不丁的咔嚓一下子没了,将士们的精气神也就断了。 很快,楚项第二军真正的精锐便上北莽那支骑兵。 这是极其奢侈的一战,双方砸上去的全是骑兵。 周旋,穿插,短短的片刻之后,双方的阵型都乱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时间难辨南北东西。 但不同于北莽的是,苏扬砸上去的,是他抠抠搜搜唯二的一支骑兵。 而北莽,但凡出来的,全踏马是骑兵! 当走出城墙,北莽的军队优势便瞬间凸显了出来。 但这相对也是苏扬的机会。 这一战若是能胜,挑挑摘摘一番,苏扬就有资本组建第三支骑兵了。 楚项的第二军就是这么来的。 大宋就区区京畿这么一座城池,要人足足百万之众,但战马可不多。 在双方激烈的厮杀中,北莽军阵中忽然分出来一股骑兵,直直的朝着苏扬这边杀了过来。 “果然还是来了!”苏扬心中喟叹一声,“庚子,做好准备,我们溜溜马!” “喏!” 庚子高声应道,他也注意到了敌军的动向。 也大概猜到了苏扬的意图。 他们是精锐之中遴选出来的精锐骑士。 苏扬也不是那些安坐中军,还要摆出一副阔气势的主将。 他们跑不动,但自家这位奉行身先士卒的主将,跑起来可太快了。 “众将皆有,遛马!”苏扬挥舞手臂,高声喝道。 在那股约莫两千人左右的敌军骑兵即将呼到脸上的时候,苏扬迅速策马直奔向了那支敌军步卒,挑衅之意分外明显。 原本苏扬以为这支北莽骑兵会在冲进自家军阵的时候悬崖勒马。 结果,他们不但没有,反而加速冲了过来。 果然这些大宋二狗子的生命在北莽眼里,根本啥也不是。 “将军,这帮孽畜还在挥刀开路!”庚子扭头看了一眼,对苏扬喊道。 “那他们就算是我们的友军!”苏扬冷哼了一声。 北莽在他的眼中是真正的敌人,而这些投效了北莽的二鬼子,猪狗不如。 不可饶恕! 苏扬很乐意看到他们死在北莽骑兵的刀下。 第949章 我不应该死的这么窝囊! 苏扬率军游走在北莽步卒军阵之中。 虽然看起来像是被驱赶的四处逃窜的老鼠,但其实苏扬本身的压力并不大。 在这一刻,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支精锐亲卫的作用算是完美的凸显了出来。 锋矢阵型将苏扬安全的保护在中间,势如破竹。 这支已经彻底混乱起来的北莽步卒,已经无心战斗了。 他们现在更为关注的,是哪一条路有他们的生路,好教他们逃跑。 一寡一众两支骑兵,就像是在这万军丛中玩起来贪吃蛇游戏。 打折横冲直撞,无视周围自己的友军,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抓住那只小蛇。 可同为精锐的小蛇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灵活的多。 它左冲右突,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完全没有定势。 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的目的,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跑来跑去。 时间在追逐中渐渐拉长,混战也越发的显得混乱了起来。 在敌军的穷追猛赶下,苏扬也没有时间对部队下达命令,了解部队的动向。 …… 依克是一个此次率军南下的北莽万骑长之一。 虽然名义上是万骑长,但其实他麾下的兵力远不止万人,而是足足四万人。 只是大宋京城一战,他麾下战力损失了整整一半。 那一战是依克这辈子打过的最窝囊的仗。 在奉命屯驻天狼山下之后,他一直率军的游曳在周围,寻找报复的机会。 今天,终于让他逮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斥候禀报,大宋新晋的魏国公竟然亲自率军出征了。 得到这个消息,亦可跟自己的王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带着大军杀了出来。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骑兵策马狂奔而来,气势汹汹的准备将大宋魏国公的脑袋拴在马脖子上回去邀功的时候,那大宋魏国公的援兵也到了。 那怕战事胶着,但依克看了看之后,觉得此战能打。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点起两千兵马就奔着大宋的将旗冲杀了过来。 他深信不疑,将旗所在的地方,一定便是那位大宋魏国公所在的地方。 可这一冲锋他就后悔了。 他没有想到敌军也是骑兵,而且好像还是极其精锐的那种骑兵。 但箭已在弦上,依克思虑再三,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追着追着,他忽然间意识到不对了。 敌军的主将太能跑了! 跟踏马老鼠似的,他们忽左忽右,搅得他头都快晕了。 追的人跟跑的人,在这个时候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他根本预判不了那个王八蛋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在接下来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术。 但就在战马都开始抗拒这样的追逐战的时候,依克忽然间看见了希望。 大宋的主将竟然从混乱不堪的战场冲了出去,而且直奔着远处那座密林而去。 依克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开阔的地势里,没有人能跑过北莽的骑兵。 他们是草原上的雄师,是这片天空下最英勇的马上骑士,没有之一。 依克立马下令全军加速冲上去。 但当大军紧缀着宋军那无数不多的数百骑冲出密林之后,依克傻眼了。 在那不过数百步的密林之外,密密麻麻的横亘着一排的骑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密集的箭雨像是给天重新编织了的一片颜色,已经朝着他们兜头倾泻了下来。 依克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迅速拨转马头,意图冲出箭雨覆盖之地。 但宋军的弓箭手太多了,箭雨几乎覆盖了他们周围百步。 他还没有冲出去几步,身上已经中了数箭。 甲胄给他提供了相对充足的保护,让他并没有遭受到致命的伤害。 但他的战马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没有甲胄庇护,块头又大。 让它在这短短的数息时间内,差点直接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依克像是照顾祖宗一般细心照顾的战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就倒在了地上。 被摔在地上的依克,瞬间眼睛就红了。 他拔出长刀,愤怒的爬了起来。 可迎接他的,是敌军整齐的步伐,以及那闪烁着寒光的枪尖。 这支宋军的攻伐交替,比他见识过的任何一支都要快。 在箭雨倾泻而下的同时,他们的步卒就已经压了上来。 虽然满心不甘,但看着几乎戳到了他脸上的几十杆长枪,依克不得不扔下弯刀,举起了双手,缓缓的弯曲了膝盖。 苏扬踩着柔软的尘土走到了依克的面前,“你好像还是一条大鱼!” 依克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出奇的宋军主将,狰狞的笑了,“我依克可不是什么鱼,劳资是草原上的雄鹰,是火神的子民。” 苏扬不屑的撇了撇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跟我装清高,乱枪戳死!” “狗东西!” “喏!” 依克瞬间急眼了,这个宋军主将怎么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 他难道不应该被抓回去,然后严刑拷问吗? “等等,等等,我手中有很重要的消息可以汇报给您。”依克大声喊道。 苏扬满脸的不屑,“你有个屁,仗都打到这个地步了,你以为我在意你嘴里那点消息?” “还是你刚刚那清高的到不可一世的嘴脸,我更喜欢。” “继续摆起来,这样我杀你杀的心情也能更好点。” 依克惊呆了。 这个大宋将领太不是人了。 他怎么可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如此臭不要脸的话?! 你都杀我了,还要我给你摆一下,让你的心情好点? “不摆算了,戳死他!”苏扬兴致缺缺的挥了挥手。 数十杆长枪争先恐后的奔着依克而去,瞬间就被他扎成了一个刺猬。 直到临死前,依克都对自己有些深深的怀疑。 他怎么可能会死的这么窝囊。 这不是他应该有的结局! 这两千敌军在面对数倍于他们的宋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死的跟他们的主将依克一样的快。 “将军,残余的北莽先锋军并没有动手,但二皇子出兵了。”莫小刀走到苏扬的身边汇报道。 得到这边爆发了剧烈战事的消息,莫小刀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并迅速将自己手下的斥候散了出去,严密布控周围的所有要道和严峻地形。 “二皇子还是这么热心!”苏扬嘲弄的说道,“他身上背个‘皇’可真是赵氏列祖列宗的耻辱,你说他死后会不会被赵氏的祖先们轮着薅死?” 莫小刀哭笑不得的说道:“将军,我觉得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也是,我就是对这种二鬼子出离的来气。”苏扬撇嘴说道,“他们出动了多少人?” “近乎一半以上的兵力,看起来二皇子似乎打算用兵力压制战斗力不足的劣势。他麾下大军成扇形朝着我们包围了过来,似乎是想堵死我军。”莫小刀说道。 第950章 大反击! 苏扬的双目中闪烁着森冷的杀意,“袁弘慈在什么位置?” “在二皇子出兵之后,袁将军就暂时按兵未动。他曾派人来过,会见机行事,伺机从背后给二皇子来一刀。”面对苏扬这样的眼神,莫小刀不由得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短短的数月时间,苏扬这位儒将的气势,已经渐渐摆脱了“儒”字。 不管是气势,还是下手,都越来越狠了。 “袁老头这一次倒是没糊涂。”苏扬点了点头,“王朗!” 一声大吼,不远处正在盯着将士们打扫战场的王朗,立马快步奔了过来。 “将军!”王朗喊道。 “两千人的战场,你亲自盯个屁。”苏扬骂了一句,吩咐道,“将北莽那些步卒全部收拢起来,让他们挖坑。就在此地,在这战神坡下,给我挖一个足够容纳十万人的大坑!” “劳资今天送二皇子一程!” 王朗被苏扬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立马挺直了腰杆,绷圆了气势大吼道,“喏!” 苏扬就挺佩服二皇子的勇气,他竟然想用步卒包抄他这足足八万步卒,和两万骑兵。 真是勇气可嘉! 在援兵抵达之后,苏扬现在的底气很足。 既然二皇子还是跟从前一样的自大,这个惊喜看来他不想送还都不行。 …… 齐王屹立在皇帝曾经经常拎着个酒壶,眺望战场的城墙上。 烈烈旌旗在狂风中吹的咔咔作响。 像是在他的耳边,击响了慷慨激昂的进兵战鼓。 “战神坡……我踏马的,为什么我自己说起这个地名会这么羞耻。”他低骂了一句,复又调整心态问道,“战神坡的战况如何?” “回王爷,一切顺利。”身边急速奔赴而来的斥候大声说道,“魏国公被敌军包围,又反包围了敌军,如今战事已接近尾声。不过二皇子出动了本部一半以上的兵力,再度包围了上去。” “苏扬还未撤退?”齐王问道。 “没有!”斥候回答道,“魏国公正下令北莽俘虏挖坑。” 齐王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撤,二皇子这么蠢的打法,无异于将一盘菜送到了苏扬的面前。但他竟然下令挖坑,看来是要坑杀那些叛军了。” “当初他还因为这事,跟我脸红脖子粗的争吵过,如今下起手来,倒是比我还狠。” “天狼山下的北莽军有何异动?” 斥候回答道,“在北莽那支两万人上下的骑兵出动之后,他们就再无动静。” 齐王微微颔首,“将斥候散出去,探查京城百里内的敌军动向。” “另传令,整军,随时准备出征!” “喏!” 齐王抖擞了两下肩膀,阔步走向了不远处那面硕大的战鼓。 “本王亲自为魏国公击鼓助威!” “杀!!!!” 他像个疯子一般,忽然毫无形象的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然后铆足了浑身的力气敲响了战鼓。 砰! 砰! 砰…… 紧张而急促的战鼓声,响彻京城。 城墙上不仅仅只有这一面战鼓,而是足足一长排。 守候在战鼓旁边的军候见状,非常果断的拿起了鼓槌,甩开膀子。 “杀!!!” 一道道雄厚的喊杀声伴随着战鼓急促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 蓝天上的白云,在如此磅礴的杀气下,都瞬间遁去。 满目疮痍的大宋京师,在这鼓声下,忽然间像是垂死的雄师愤然起身,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怒吼,再度抖擞精神面向了敌人。 石闵站在城门内,仰头看向了鼓声震天响的城墙,咬着后槽牙,崩足了力气举起了手中的刀,面色狰狞的发出一声大吼,“杀!!!” “杀!!!” 这磅礴到足以让人往自己是谁的气氛,令将士们瞬间气血翻涌。 他们瞪红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怒吼,“杀!” “杀!!!” 这道道雄厚的声音传出去了一里、两里、三里…… 将士们站在军阵中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激动,愤怒。 但他们知道自己的刀该砍向何方。 跨越时空,大宋这最后的三支军队,在这一刻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主将们的心有灵犀吧。 皇城内。 已经习惯了将酒壶拎在手中的赵煊,侧耳听了听,忽然疾步奔到了殿门口。 “南门陌,怎么回事?”他急声喊道。 南门陌闻讯疾步跑了过来,面色有些难堪的说道:“回陛下,臣……暂时还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赵煊的面色陡然狰狞了下来,他连喝两声,大吼道,“这踏马的是进军鼓!进军鼓!百鼓齐鸣,你竟然告诉朕,你不知道?” 南门陌羞愧的低下了头,但事实是,这个鼓声来的太突然了,他真的不知道。 “陛下,今日不管是齐王,还是魏国公、袁将军都没有派人来告知有战事,这鼓声响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南门陌解释道。 他的话刚刚说完,忽然城内传来无比清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那铿锵有力,气势十足的声音,好像就是在耳畔响起的。 “这……”南门陌怔住了。 可他真不知道今天有战事。 “还愣着做什么?派探马去探,去探!”赵煊大吼道。 “喏!” 南门陌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这个只知道忠心的废物!”赵煊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紫,“战事风云变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他竟然还指望着齐王、苏扬派人来告诉他。” “今天一定是发生了大战,还是突然发生的!” “城内并没有大动静,肯定是苏扬和袁弘慈这两个人哪儿出现了战况。” 赵煊搓着手急的在原地不断转圈,就连踩上了他刚刚摔碎的酒壶,他都没有察觉。 元公公见状,急忙上前拉住皇帝,“陛下,您稍微歇口气,歇口气。” “朝廷现在有四十万大军,又有齐王、魏国公这样三位能征善战的大将,一定没事的。” 赵煊猛然抬头,攥着拳头,对元公公说道:“朕是激动的,你看不出来,朕是激动!” 元公公:…… 他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你知道吗?”赵煊自顾自的说道,“袁弘慈打仗保守,老成持重,他是守城的良将,可却不擅长进攻。” “而苏扬,现在就像一头凶狠的恶狼。” “只要被他盯上,哪怕是敌人的一丝缺口,他一定会悍不畏死,无所顾忌的冲上去。” “并且,他能打胜仗,你懂吗?!” 元公公的表情迷茫了。 这个……我真不懂,陛下您就别为难我了。 赵煊说道:“今天的战事很突然,能这么突然,并且还能在短时间内让齐王毫无准备的百鼓齐鸣急促调兵的,只有苏扬,不可能是袁弘慈!” “他在做什么?希望这小子不是突然间对敌军发动了大突袭!” 第951章 给他们个机会 南门陌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都快起火了。 他亲自带着人冲出去,又亲自带着人连滚带爬的给皇帝将消息带了回来。 “启禀陛下!”南门陌的喉咙沙哑着,“是魏国公!” “朕就知道,一定是他!”赵煊猛然大喝了一声,“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南门陌说道,“启禀陛下,魏国公今日遭到了敌军一万余兵力的埋伏,魏国公一面与敌军周旋,一面调集了周边的军队,实施反包围。” “不过敌军很快又有援兵杀了过来,是北莽一支两万人的骑兵。” “然后这支敌军骑兵又被魏国公麾下铁鹰锐士第一军反包围,北莽敌军被全歼!” “方才二殿下出动了大约十五万上下的兵力,又包围向了魏国公所在的战神坡。” “魏国公一面强令俘虏挖坑,一面正率麾下将士严阵以待。” “齐王亲登朱雀门击鼓聚将,袁将军麾下虎卫军也已严阵以待。” 赵煊激动的抿着嘴角,再度狠狠握权,“一狼二虎局!” “劳资这辈子干过的最正确的时候,就是重用了苏扬这个太医!” “踏马的,这一战要是能胜,我大宋就可以打出去了!” 南门陌、元公公:…… 这两个跟随了皇帝半辈子的老人,从来没有见过皇帝这般样子。 上一次发生这种类似的情况,好像还不是很遥远。 但也没有这么离谱! 今天皇帝这话说的,几乎句句都不离脏字了。 他们虽然不懂兵事,但看的出来,皇帝是真的激动。 “南门陌,给劳资滚出去盯着,城外的战事有任何的战事,立马给朕禀报!”赵煊紧张又激动的喊道。 南门陌刚要应声,却听皇帝忽然又喊道,“不用了,朕亲自上城楼盯着去!” “你这个废物,朕现在不是很放心!”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南门陌和元公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皇帝今天这样子,可真的像是喝了假酒一样。 但他们也能够理解。 其实他们的心里也很激动。 成败在此一举啊! …… 二皇子聚拢兵将的能力,是苏扬见过最离谱的。 齐王那么疯狂的征募壮勇,可都没有赶上二皇子的速度。 虽然兵是真的多,但当苏扬看见地平线上那凌乱的阵型时,不屑的笑了。 “传令全军,今日杀敌,赏赐翻倍!” “让新军先上!” 苏扬目光冰冷,缓缓擦拭着双锏,下达了军令。 “喏!” 斥候迅速冲出去之后,铁鹰锐士变幻了阵型。 原本藏在骑兵身后的步卒,迅速挪移到了前方。 盾牌手在前,长枪兵次之,缓缓推进。 这个场面像是一场诡异的电影。 叛军鼓噪齐鸣,声势好不盛大。 可铁鹰锐士几乎毫无声息,只有数万将士的靴子摩擦在地面上的沙沙声。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风格迥异的画面重重的融合在了一起。 很快声音就变得混杂了起来。 喊杀声,嘶吼声,混乱的响成了一片。 这是一场漫长的厮杀。 在此刻的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时间的流逝。 只有头顶的日头在渐渐的偏西,模糊的向大地上厮杀的将士们宣示着时间的变迁。 但其实,也并没有人去关注此刻的时间。 “击鼓!”苏扬忽然吼了一声。 咚! 鼓声沉闷的响了两声之后,然后陡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冲锋在前,刚刚感受到一丝疲惫的将士,在这凌厉的鼓声下,忽然再度爆发了力量。 今日——两倍赏赐! “杀!!!” 凌乱的战场上,分散各处的将士,几乎是同一时间吼了起来。 他们绷足了精神意志,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武器重重劈砍向了敌军。 铁鹰锐士这一口气提上来之后,叛军几乎是在瞬间就表现出了颓势。 狭路相逢勇者胜! 生死搏杀间的气势,和生死一样的重要。 战争的天平开始朝着铁鹰锐士这一边疯狂的倾泻。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这几乎是为将者都知道的一句话。 在这一战中,苏扬算是把这一句话演绎到了极致。 在战争最开始的时候,用强烈的气氛支撑将士们的意志。 再到鼓声的响起,那几乎快刻进将士们基因里的鼓点,让气势瞬间升华。 苏扬将擦好的双锏交错着放在了马脖子上,目光冷静的紧盯着战局的变化。 “余官!”他忽然喝道。 “末将在!” 余官策马上前朗声喊道。 苏扬抬手指了指敌军大纛所在的位置,“夺旗!” “喏!” 一声呼喝,余官率领三千骑兵冲了出去。 在战争的天平已经倾泻之后,只要灭了敌军中军,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军!” 余官率军冲出去没多久,莫小刀就赶了过来,“北莽军出动了!” “他们奔着我们来了?”苏扬问道。 “不,他们直接奔着京城去了,而且还携带者大量的攻城器械。二皇子剩下的大军也倾巢出动了,为先锋。”莫小刀说道。 苏扬怔了怔,忽然间有点儿小懵。 “所以他们这是以这十五万的大军打算拖死我们,然后用精锐去攻城?”苏扬捏着下巴,幽幽问道,“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有足足四十万的兵力?” 莫小刀轻笑,“看这情况应该是不知道,其实天策军的兵力他们本身也很难知道。” “齐王麾下天策军自开始募集兵员,就完全没有出过京城,城外的人又进不来,他们想知道也没有任何的渠道去知道。” 苏扬忽然轻笑一声,“看样子他们这是准备当一回好人,给我们送机会啊!” “传令,鸣金退兵!” 莫小刀顿时一脸的惊异,“可……我们这眼看着就要胜了!” “总要稍微给北莽和二皇子一点机会,让他们在攻城上折点人手吧?” “我们现在这么干净利落的赢了,他们是不是就要担心会不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而从而放弃攻城呢?” 莫小刀恍然大悟,旋即笑道,“还是将军思虑周全。” …… 当刚刚还士气如虹的朝廷大军忽然间如潮水般褪去,伪朝廷的几员将军都有些懵比。 几个人派斥候交流了一下情报,可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结果,都想不明白朝廷军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但不管什么原因,这是他们非常乐意看见的。 就在刚刚,他们已经在考虑战败之后该何去何从了。 可没想到朝廷军竟然忽然间撤兵,给了他们喘口气和重整兵马的机会。 几个人约束住军队,迅速后撤,扎下了营盘。 然后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伪朝廷骠骑将军的大帐中。 骠骑将军出身交州士家,名唤士岭。 交州士家在扶持二皇子上出的力仅次于孙氏,相对的士家也获得巨大的权利。 第952章 稳住心态 士岭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虽是武将,但却生的白白净净,一副斯文相。 他唯一好女人。 而且他这个喜好几乎到了癫狂的程度。 几乎走哪都会带着女人。 他养了足足八十三房小妾,这一次进京的时候,身边就带着足足九位。 据说他带九位,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的说法。 将领们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看着眼馋罢了。 当叛军的将军聚集在中军大帐的时候,士岭正在和他的小妾们欢迎。 整个中军大帐都充斥着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 将士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由的无名火起。 他们在前面浴血拼杀,可这位士大公子却竟然在跟他的小妾们欢快的饮酒作乐。 “你们懂不懂规矩?进本将军的营帐,难道不知道让人提前通禀?” 将军们刚进帐,就迎来了士岭劈头盖脸的痛骂。 几个将领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先一人说道:“将军,你可知道战事进展到了何种地步?” “这有什么好问的?”群芳环绕中的士岭冷笑一声,“我军有足足十六万之众,搞定苏扬那区区数万兵马,难道有什么难度吗?” “此战,本将本就不求什么功劳,我们只要堵住苏扬的去路,然后慢慢的将他们耗死在这所谓的战神坡就可以了。” 当先那名圆脸的将领嘴角狠狠瞥了两下,“可是将军我们十五万大军刚刚差点就被苏扬的数万大军给打败了,战损尚未统计,但粗略规矩,恐怕已接近三万!” 士岭一听,脸色顿时狂变,“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差点败了?孙奎,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本将开玩笑?!” 圆脸将军孙奎嘲弄的苦笑了一声,说道:“将军,末将倒是也想跟将军开个玩笑。” “可实际是我们差点败了,若不是苏扬忽然鸣金收兵,我们这些人恐怕都不一定能站在这个地方。” 士岭长长松了一口气,“只是差点败了,可这还不是没有败嘛!” “下回别这么说话了,惊吓主将虽然没有什么罪责,但本将听了心里不痛快。” “若是本将心里不痛快,你们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孙奎脸上的不满都快忍不住了,闷声说道:“可是将军,朝廷军的忽然退兵很诡异。” “他们原本可以一鼓作气直接打败我们的,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末将等怀疑苏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士岭不屑的笑了,稳稳的坐进了椅子里,展开胳膊搂住了身边的两位小妾,“他能有什么阴谋?” “我军兵力数倍于朝廷军,一切的阴谋在绝对的兵力面前都是虚无,都是扯淡!” “本将告诉你们是什么原因,他打不下去了,他的将士们撑不住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没有唯二!” “你们不要以为苏扬先前借助京城的地势赢了几场仗,就觉得他很可怕。” 士岭冷笑着,“你们知道他以前是干嘛的吗?那是太医懂吗?” “一个太医懂个屁的行军打仗!” 将领们面面相觑。 孙奎硬着头皮说道:“将军之见,末将不敢苟同。” “苏扬是什么样的人,从前又是干什么的,末将不是很关心。末将只说我亲眼看见的,苏扬麾下将士即便是在撤退的时候,阵型依旧没有丝毫的混乱,后军便前军,递次撤军。” “而看看我军,即便末将已经拼尽全力在督战,可依旧混乱不堪,不知道有多少人趁机逃跑。” 士岭脸色有些不悦的看向了孙奎,“孙奎,你方才所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你这个将领的职责吗?士兵毫无军纪可言,你是怎么堂而皇之的将这些话说出来告诉本将的。” “你的脸呢?” 孙奎面色渐紫。 他忽然间想上去照着这个家伙的脸攮一刀。 他又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的?! “报!” 一道急促的喊叫声忽然从外面响起,紧接着一名斥候浑身浴血的冲了出来。 “启禀将军,敌军杀过来了!” 士岭豁然起身,愤怒的的挥舞着手臂吼道,“你们这些混账,还不出去督战!” “等此战结束,本将必定治你们一个擅离职守之罪!” “敌军攻营,你们竟然还在此地跟我论长论短!” 将领们此刻哪有什么心情去听士岭咆哮了什么,连忙抱起头盔冲出了营门。 营门外,战马嘶鸣,冲天的火光烧得到处都是。 …… 敌军的大营里,苏扬一脚踹翻了一处拒马,看着那被他踹的四零八落的拒马,忽然间陷入了沉思,“庚子,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东西?我踏马真的是头一回见到搭在一起的拒马。” 苏扬都惊呆了。 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他们这是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竟然就是用这样的玩意来对付我们的骑兵,他们是觉得我们的骑兵都是废物啊这!”苏扬难以置信的喊道。 庚子也被眼前的东西雷的不轻。 放眼望去,那长长的一溜拒马,全是随意搭在一起的,连绑都没绑一下。 “将军,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在偷懒……”庚子喃喃说道。 苏扬面色格外的难看,“有这样的对手,是我苏扬此生最大的耻辱!” “他们连做拒马都偷懒,难道不是瞧不起我们吗?” “他们就是觉得他们兵多将广,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实力就根本不值得他们做这些东西。” “做出来,有个样子就可以了。” 庚子木然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可以这么说。 “余官呢?”苏扬朗声吼道。 “将军,末将在这儿!”不远处,余官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军,您有事吩咐?” “你亲自带人给我灭了敌军的中军,他们所有的将领,别杀,带到这儿来!玛德,瞧不起人,劳资要他们跪在这里忏悔!”苏扬大吼道。 这强烈的的侮辱,简直就像是有人拿脚在他的脑门上狠狠摁了脚印一样。 “喏!” 余官听到命令,激动的面色发红。 这一战,不仅仅只是他,还有铁鹰锐士的老卒都闷得发慌。 他们完全没仗打! 先前进攻的是新近征募的步卒,这一次还是他们。 两倍赏赐,以及刚刚的一场胜利,让那些牲口的勇气倍增。 他们下了战场后就急急忙忙的开始磨刀了,用磨刀代替歇息。 这场面,余官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战场上。 那是一幕令人震撼,又让人难以相信的画面。 …… 拔营之战,其实比先前的交锋打的要轻松的多。 也许是铁鹰锐士觉得自己赢了,而叛军也觉得自己赢了。 不过,铁鹰锐士的将士下了战场就立马磨刀,但是这些叛军下了战场就开始休养生息了,好像觉得他们可以短时间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完全不需要担心朝廷军会进攻。 所以当苏扬率军突然攻击他们的营盘的时候,看到了很多手无寸铁,以及还在呼呼大睡的。 虽然是残酷的战争,但那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第953章 杀神苏扬 以士岭为首的敌军主将,在拒马桩前跪了一长排。 场面相当的宏大! 敌军兵多,将领也多。 随随便便就跪了一大片,凑了个百人规模。 只是,苏扬看着最后面那群女人,一时间有些懵。 “余官,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他喝问道。 “启禀将军,那些……都是敌军主将士岭的小妾。”余官说道。 苏扬当场就惊呆了。 踏马的,这何止是侮辱他啊。 这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对手当人呐。 行军打仗竟然还带着小妾,而且还是足足十位。 “主将是谁?给劳资滚出来!”苏扬登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敌军将领,全都缄默不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苏扬冷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们竟然还很团结,这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啊,哼哼,挺好!” “庚子,先把前面这几个给我挖坑埋了!” “喏!” 当将士们扑上去的时候,被苏扬点到的那几个将领,忽然间七嘴八舌的喊叫了起来。 “苏将军,苏将军,他是主将!” “那个姓士的,脸长得像王八一样的是主将。” “是他,是他!” …… 人群中,一副寻常将领打扮的士岭,也许是觉得自己藏不住了,讪笑着站了起来。 “是……是我。”他战战兢兢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在很谨慎的打量着周围,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但殊不知,他这样的举动,看着苏扬的眼里,跟瞎子点灯没有什么区别。 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杵在那里,他还小心谨慎的鬼鬼祟祟。 这简直又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苏扬勾了勾手指,立刻就有两名亲卫扑了上去。 反手一剪,亲卫就将士岭扭送到了苏扬的面前。 苏扬打量着这个一副贵公子相,生的白白净净的敌军主将,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一定赢定我了?” 士岭哭丧着脸,连连摇头。 啪! 苏扬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好好说话。” “是……”士岭立马就说道。 苏扬现在的一巴掌下去,可一点也不轻。 士岭的嘴角当场就溢出了鲜血,脸也很明显的红了起来。 “所以,你身边带了足足十名小妾,又把拒马弄成这个样子,是觉得我根本没有本事杀到你的中军大营是吗?”苏扬问道。 为了避免再度挨巴掌,士岭这一次倒是很配合,“是,卑职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我们的兵力,是将军您的数倍,没有不赢的道理。” 这是苏扬最近听到的最实在的一句话。 他忍不住笑了,“你以前干嘛的?” “以前……”这话好像还把士岭给难住了,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其实是什么也不干,就整天玩就行了。” “我也看出来了。”苏扬瞬间有些索然无味。 他还以为是一个有点儿来历的将领呢。 结果竟然是个来镀金的! 在这样的战场上镀金,苏扬是真佩服二皇子的勇气,他也是真的敢用人。 “挖坑,埋了吧!”苏扬摆手说道。 跟这样的人,他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 这一通羞辱,他也就认了。 勉勉强强的,把这帮人就这么给埋了,意思意思得了。 “喏!” 士岭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他着急忙慌的喊道,“将军,别别别,饶命啊,我还有大用的,我知道很多的情报,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对了,我们家很有钱,还有很多的田产和粮食,我都可以给将军。” “只要将军留我一命,这些东西,我爹一定会答应将军的。” 苏扬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亲自会去拿的,不需要拿你的命来换!” “若是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去了,世人会嘲笑我苏扬无能的!” 士岭浑身抖得好像是筛糠一般,两只脚不安的在地上瞪着,试图阻拦将士拖他,同时大声喊道:“将军,你有什么其他的条件,都可以提的,只要我们家能拿出来的,一定都会给将军的。” “让他闭嘴,吵死了!”苏扬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敌人临死之时的叫嚷,是苏扬最为讨厌的。 抓着士岭的亲卫直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强行塞进了士岭的嘴里。 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苏扬舒展了下眉头,威严而深邃的双目看向了剩下的其他人,随即下令,“都埋了吧。” “喏!” …… “将军!” 莫小刀急匆匆从远处走来,“敌军开始攻城了。” “倾巢出动?”苏扬问道。 莫小刀点了点头,“倾巢出动!” “北莽似乎对二皇子这边的军队,也有些不太相信,还是派出了两路哨骑,在提防着我们,不过兵力都不是很多。两路加起来还不到万人,看着好像也就是八千上下。” 苏扬点了点头,“北莽打仗,看起来就比二皇子谨慎多了。” “我们这位皇子殿下,玩起阴谋来,倒是很有一把手。可在打仗与用人上,我也算是看出来了,废物一个。” 莫小刀轻笑问道:“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派出哨骑,把敌军的斥候、探马都堵回去,避免他们探查到这边的情况。” “我们先歇一歇,传令将士们,迅速打扫战场。然后,埋锅造饭,先吃口饭再说。” “喏!” 莫小刀抱拳应道。 这一仗,大概是苏扬投身军旅以来,打过的最轻松的一仗了。 虽然双方投入的兵力,都是海量的。 但仗打的,其实真并不艰难。 …… 坑杀一直以来都是被人所诟病的一件事。 下令坑杀的主将,也往往在历史上,并不能混到一个好的名声。 但苏扬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这么做。 背弃民族者,别说坑杀了,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都想上凌迟。 原本敌军营盘所在的位置,在俘虏们的共同努力,很快就变成了一块活人墓。 铁鹰锐士的将士们,就在一旁埋锅造饭,开始休整。 倒不是苏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亦或者是想做点什么。 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十万大军铺陈开来的面积是很大的。 而坑杀了十五大军的地方,面积也一点也不小。 “攻城战如何了?”苏扬手中抓着一个胡饼,一边啃着,一边问莫小刀。 若不是现在消息送不到城内了,苏扬还真想派人叮嘱一下齐王。 先别激动,压着点,配敌军先玩玩。 攻城战的损失是阵地对垒的数倍。 先磨光他们的锐气,然后再给它来一首里应外合。 此战,必能一锤定音。 “还在继续,敌军的攻势很猛,这一次好像是砸上了血本在攻城。”莫小刀说道,“就连北莽骑兵,也有一部分舍弃了战马,化身步卒,参与了攻城。” “齐王似乎也有意拖延,城墙上的防御,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状态,并未出全力。” 苏扬咧嘴笑了,“齐王老爷子还不蠢。” 莫小刀:…… 第954章 愚蠢且骄傲的人 在得知齐王刻意压着兵力,给敌人一个攻城的机会的时候,苏扬再度稳了下来。 他很安逸的躺在了草垛上,边上一群战马围着他吃草。 在他的视线中,是那座庞大的活人墓。 “踏马的,我以后应该一定会把十八层地狱挨个逛一遍吧。”苏扬自嘲的骂了一句。 他都已经有来世了。 还真不太怀疑到底有没有地狱。 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bug。 其他那些难以用科学去解释的事情,定然也是合理的。 “将军,您可下不了地狱。”王朗笑着走了过来,在苏扬的面前席地而坐。 苏扬指了指那座庞大的活人墓,无语轻笑道,“如此杀孽,我不下地狱,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成为神?” “杀孽,也是分对与错的。”王朗摇头说道,“卑职以为,将军一定会成为这片世间的神,永远的守护这片您所热爱的土地。” 苏扬不禁莞尔。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心动!”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将这话权当是一个笑话。 那些在江湖上享有赫赫威名的什么血手人屠,在他面前现在还真不够看。 就是那些人,常常被人咒骂下十八层地狱。 他要是不把十八层地狱挨个逛一遍,可真有些说不过去。 再稍微努力一下,他就要达成杀神白起的成就了。 无所事事的楚项也在此时走了过来,大咧咧笑道,“将军要是下地狱,那也会地府里最凶神恶煞的杀神,就连阎王爷都不敢对您随便动手动脚。” “不过,依末将看啊,甭管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神,将军一定会成为神的!” “杀神!” 这马屁,苏扬本来还听的挺开心的。 可楚项后面那俩字,让他瞬间就不是那么愉悦了。 说来说去,他现在反正已经是跟好人无缘了。 杀神这俩字,也就是听起来比杀人魔头要好一些,更加霸气一些。 “楚兄,我相信你的心眼一定是好的,但以后能不说话,还是别说话了吧。”王朗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 楚项眉头挑了挑,“我这话咋了?杀神啊,难道不是很霸气嘛!” 王朗顿时无语,“楚兄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杀的人多了,是一件非常勇武霸气的事情。战争,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一定是残酷的。” “理解不了。”楚项摇头晃脑的在王朗身边坐了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苏扬将视线从活人墓那边收了回来,说道:“再等等吧。” 楚项从来都是一个实打实的急性子,闻言便说道:“将军,这还要等下去啊!” “末将觉着现在就是最佳的良机,将士们也休整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一鼓作气扑上来。什么北莽,什么二皇子,这一次统统都得歇菜,仗打的竟然比我还蠢,他们死定了。”楚项狠狠挥舞了一下手臂,大声喊道。 苏扬打了个哈欠,将双臂倚在了脑后,“等等吧。” “我们应该当二皇子和北莽残军一个机会,也给齐王一个大展兵威的机会!” “不能什么风头都让我铁鹰锐士给拿了!” 楚项皱着眉头,说道:“将军这是打仗,又不是官场,需要注意这些吗?” “我觉着齐王肯定不会在意。” 苏扬仰望着头顶云卷云舒的天空,说道:“这就是官场啊,尤其是顺风战,那就更是官场了。齐王和袁弘慈可以不在意,但别人会在意的。” 楚项撇着嘴摇了摇头,“难以理解。” 王朗故意打趣道,“所以啊,你就不是混官场的那块料,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贼丘八吧。” 楚项一个眼神回敬了回去。 …… 时间在激烈的厮杀声中渐渐度过。 北莽先锋大将浑骨王,骑着在大宋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和二皇子一道巡视着战场。 “大宋未来的皇帝,您觉得这一战我们能打赢吗?在你的智囊们决定下这一战术之后,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太安宁,就像草原上迷失了方向的羊群。”浑骨说道。 二皇子虽未称帝,但却已是一身龙袍,依仗比真正的皇帝还要繁盛。 他笑着对这位在北莽有着和齐王在大宋一样名声的浑骨王说道:“浑骨王何必忧心这些呢?在我看来,在这场战争中,您应该比我更加的稳重才是。” “我了解这座城池,以及生活在这座城池中的百姓和贵胄。而您了解战场,您很清楚,我们没有输的可能。” “自大是大宋人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您看看,他们只是简单征募了一些壮勇,就敢舍弃坚城,而将大军屯扎在外面呢,他们这是寻找我们的机会呢!” “殊不知我们此刻的兵力,远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浑骨王并没有被二皇子这一声称赞说的迷失了方向。 他摇了摇头,“大宋未来的皇帝,你可能不知道,一只被逼急眼了的猎物,不应该像城池上的将士那么沉稳。他们弯弓射箭的样子,不见丝毫的慌乱,一切完全是有条不紊的。” 二皇子哈哈笑了两声,“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一次胜利了啊浑骨王。” 浑骨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我承认您说的有些道理。” “方才我们的探马回禀,我们的将士们正在挖坑。士岭将军虽然是少壮,但打仗也是一把好手,看样子,大宋的魏国公应该已经变成坑里的一具尸体了。”二皇子自信的笑道。 “奥?当真?!”浑骨王瞬间目光大亮。 这个消息比二皇子方才的所有话,都更有信服力。 “千真万确!”二皇子说道,“从此地向东稍微走一点,都能看见漫天飞扬的尘土。” 浑骨王右拳重重砸在了左手手心里,“好,若如此,此战必胜!” “本王早就说了,浑骨王应当信我。”二皇子志得意满的说道。 “魏国公苏扬深得我父皇信任,他与齐王,外加一个袁弘慈,应该算得上是大宋朝廷最后的武将了,苏扬一死,剩下的两位,在我们庞大的兵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浑骨王大喜,但还是劝诫道:“二皇子殿下,大军作战最忌骄傲,虽然我们胜券在握,但只要敌人不死,我们应该时刻保持警惕。” 二皇子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浑骨王过于谨慎了。” “只要这座城池一破,就不会再有这个老旧的大宋了。” “有的,只会我这个皇帝所统御下的全新的大宋。” 浑骨王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不跟愚蠢且骄傲的人争辩。 在这位大宋新的皇帝的身上,他看到了北莽未来广阔的草场。 那口头许诺下的半壁江山,他可并不是很知足…… 第955章 这是一桩功德 夜色渐深。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提前到岗的月亮,又大又圆。 它将银色的光辉普照在大地,在这个无云的深夜,让大地也有了光亮。 虽然北莽的攻城战依旧如火如荼,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阴谋的样子。 但苏扬知道,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将这个秘密藏了半天,已是到了极限了。 若是再坚持下去,必然会暴露。 反而会致使他得不偿失。 清亮的月色下,将士们虽然预备了火把,但却并没有使用。 今晚的月光,足以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 安静的可怕的行军,当遇到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又像是一静一动两幅画面,极其诡异的缓慢融合。 忽然。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从护城河延伸而去的方向上激烈的响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什么地方传来的进军鼓?” “速查!!!” 敌军的将门在咆哮着。 枕戈待旦的浑骨王一个箭步就从大帐中窜了出来,他侧耳听了片刻。 “该死的,撤兵!” “鸣金,撤兵!” 他情绪激动的大声吼着。 但最先迎接他的,不是将士们争先奋勇的呼喝声,而是战马的奔腾声。 一大片的黑雾,像是从黑暗中悄然来袭的诡秘。 奔腾,却又悄然的从他面前的营盘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汹涌而来。 “杀,杀敌啊!” 浑骨王无力的怒吼着,但他知道大势已去。 这群该死的宋人,就像是戏耍,侮辱人一般。 在他们的骑兵已经踏破他的营寨的时候,竟然才敲响了战鼓。 那感觉可不就是巴掌已经挨在了脸上,他才听到声音。 …… 齐王屹立在城墙上,看到城外渐渐变得混乱不堪的战场,呵呵笑了起来。 “这个龟儿子,劳资还以为他打算一直将这热闹看下去,而不动手了!”齐王骂道。 “传令石闵,出兵!” “喏!” 传令官迅速领命,将这一条等等足足大半天的命令,传到了石闵的耳中。 片刻之后,城门洞开。 如潮水般的大军呼啸着从城门中冲了出来。 …… 这一战,来的猝不及防。 当二皇子亲自提拔起来的文武百官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告诉他这一切的时候。 二皇子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他很大力的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自言自语一般骂道,“踏马的,又做这种自己吓自己的噩梦。” “嘶……这梦真的是见了鬼了,为什么我会觉得痛?” “殿下,殿下,醒醒啊殿下,您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朝廷兵马杀来了啊!”有官员在二皇子的耳边大喊道。 “殿下啊,我们都被士岭那个孙子给骗了啊,他兵败了!” “败了啊!” 群臣的嚎叫声像是哭丧一般,终于让二皇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们败了?不是,你们说的肯定不是我们败了?谁败了?”他像是丢了魂一般问道。 “是士岭啊,殿下!” “士岭那个王八蛋,他失败了啊!” “不可能!绝不可能!”二皇子甩袖怒声吼道,“孤给了他十五万大军,他怎么可能会打败仗,你们在骗孤!你们一定是在骗孤!” 在这个小朝廷中已经身居高位的孙鸣渠,上前说道:“殿下,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们该撤兵了,需要立刻撤退!” “撤?!”二皇子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孙鸣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我们三十万大军驻守于此,不可能败,为什么要撤!” 孙鸣渠为难的看了看周围其他的臣子,咬牙说道:“殿下,是苏扬那厮的奸计!” “我们募兵了,显然朝廷也募兵了,兵力也不下于二十万。” “殿下,我们现在必须得撤了。” 二皇子失魂落魄的接连吞咽了数口唾沫,“三十万大军都败了,你们叫我还能往什么地方撤呢?” “殿下,我们可以往南走!南下江、扬。”孙鸣渠喊道,“殿下,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需要保重身体。” 一脸愁苦的二皇子忽然低头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我明天一觉醒来的时候,会看见京城朝我大开城门。而我,会身穿这身全新的龙袍,在尔等的簇拥下,走上龙椅。” “可我这觉还没睡醒呢,你们竟然告诉我,我的皇位没了!” “不止如此,我还要逃亡!” 看着二皇子此刻疯疯癫癫的样子,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顿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孙鸣渠。 “殿下,得罪了!”孙鸣渠牙一咬,心一横,决定直接上手。 现在说其他的已经来不及了,在这里呆的越久,他们的危险系数就越高。 “你要做什么?!”二皇子陡然惊醒,厉声喝道。 孙鸣渠抬手一手刃敲在了二皇子的脖颈上。 二皇子惨叫一声,捂着脖子猛地跳了开来。 孙鸣渠:…… 众人:…… 他尴尬的扣了扣头皮,“请殿下移驾!” 众人立马一拥而上,强行簇拥着二皇子离开了营帐。 足足有着十数万大军的营帐里,二皇子随行身边却只带了不到三千人,便急匆匆的朝南转移。 这是孙鸣渠的注意。 在他看来,一切以保住性命为前提,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无所谓。 黑夜下,月光将高山、树木、峡谷,一切都照的影影绰绰,多了许多的诡异。 众人急匆匆的奔行了不过几里路,忽然间周围火光漫天而起。 亲自率军奔行在最前面开道的孙鸣渠,脸色猛然间难看了下来,“戒备!” 他大吼了一声,手中紧张的握着剑,盯着周围的动静。 “孙大人,这是……” 群臣也在此时匆匆忙忙的围了上来。 他们其实都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但就是不太相信。 孙鸣渠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诸位大人,我们恐怕走不了了。” “为了殿下的安危,本官现在要求诸位大人随我杀出一条血路出来,保护殿下南下!” “诸位都是知书达理的能臣,多的道理我就不说了!” “冲出去,只要殿下好好的,就绝对少不了我等的荣华富贵!” 众人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周围的火光蜿蜒成了一条火龙,仅仅只是看那规模,兵力就不在少数。 而他们身边只带了两三千人。 这点兵力,冲什么? 自杀好像还差不多。 “孙大人,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群臣中,忽然有一人闷声说道。 孙鸣渠豁然扭头,刚刚要举剑,就被数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他想到了的东西,别人也自然想到了。 “孙大人,您别怪我们,实在是……我等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一个中年人面色阴沉的对孙鸣渠说道,“恐怕只能借孙大人和二殿下的命一用了。” “死你们二人,活我们这么多人,这是一桩功德!” 孙鸣渠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玛德,一群蠢货!” “你们以为陛下会放过你们吗?” “你们会被诛九族的,蠢货!” 第956章 弃暗投明 在大家都在担心自己小命的时候,孙鸣渠的话在众人之中不但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反而还让他脖子上的刀多了几把。 “孙大人,虽然我等可能会死,但在下官看来,您和二殿下的命说不定也会成为我等的功劳。都这个关口上了,我们不赌不行啊!”一名身着绿袍的官员说道。 这番话引来了众人的接连附和。 孙鸣渠冷笑了起来,“真是一群废物!” “你们是谋逆犯上,不是寻常的小罪,还想混功劳,本官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在这个时候带着殿下想尽办法冲出包围,南下江、扬东山再起,我等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在这里,妄图朝廷会对你们法外开恩,功过相抵,你们觉得你们有那么的本事吗?” “你们觉得自己值吗?!” 有人沉默,但更多的人还是没有放弃他们一开始的坚持。 选择了挟持二皇子和孙鸣渠。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火龙朝忽然朝着他们这边聚拢了起来。 那个硕大的包围圈,正在渐渐的缩小。 那几个挟持了孙鸣渠的官吏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出两个人为使,跟对面的朝廷兵马好好商量商量的。 二皇子虽然反叛了朝廷,但也还是大宋的二皇子殿下。 在他们看来,朝廷就算是要问罪二皇子,也绝对不会让二皇子死在这个地方。 只要挟持了二皇子,他们就有了两边求活的机会。 但还没等这两位叛军使者走出自家的阵营,忽然头顶就传来了密集的破风声。 “箭雨!是箭雨!” 有人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的。 那两个使者见状,连忙转身就往回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人的耳朵能听见箭雨的破风声的时候,就说明那箭雨已经落到人的身上了。 他们堪堪往前面怕了两步,就被扎成了两个实打实的刺猬。 瞬间死的透透儿的。 其他的人见状,也着急忙慌的寻找着掩体,以躲避箭雨。 “投降,我们投降!” 一名挟持了孙鸣渠的官员,大声呼喝着。 但他的声音还没有传出去,就被震耳欲聋的鼓声给遮盖了。 朝廷军竟然对他们这样一小股的残军,发动了冲锋。 孙鸣渠笑的跟癫狂了一般,“一群混账啊,哈哈哈哈。” “蠢货,你们就活该死!” “你们所谓的功劳呢?在哪儿呢?快亮出来让本官好好看看!” “为什么本官没有看到丝毫的功劳,却看见了漫天的箭雨,以及你们即将横的满地都是的尸体。快看看周围,给你们自己选一个风水宝地吧,等会儿你们的脑子、肠子、烂肉就会撒的满地都是。” “趁还活着,先占个地儿,别人也许会从你们的尸体底下掏个洞,把你们给埋了。” “如果是苏扬,那位爱干净的太医,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给你们的可是真知灼见,这一回你们真得听我的。” “闭嘴!”有官员大声怒吼道。 “哈哈哈,无能狂怒之辈。”孙鸣渠却丝毫不见收敛,“我给你们的都是忠告,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呐诸位。” “要不然杀了他吧?老夫实在受不了他这张嘴了!”有人压抑着喊道。 “不行!”立马就有人反驳道,“他活着,我们兴许还有活的希望,他要是死了,我们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恐怕真的只有想办法趁机逃命了。” 孙鸣渠肆无忌惮的嘲讽道,“还想着活命呢?没看见京城外那座硕大的京观吗?” “那就出自齐王与苏扬之手啊。他们二人的态度,你们觉得难道还代表不了朝廷的态度吗?他们都要杀了那些寻常的将士,以儆效尤。” “你们这些从犯,叛国的逆贼,竟然还想着活命。” “哈哈哈,真踏马的是,笑死我了!” “朝廷兵马宁愿忍受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宁愿看着成团成团的苍蝇整天在他们的面前盘旋,甚至由此都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疾病,朝廷也宁愿选择筑起京观,都不想想是因为什么吗?” “一群蠢货,真的是笑死我了。” 孙鸣渠的话让他身边的几名官吏,脸色都格外的难看。 他们主观上强烈的不认同孙鸣渠说的这番话,但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选择了相信。 那座京观啊! 朝廷坑杀在那里,只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普通士卒。 甚至于里面都没有一个在二皇子这个小朝廷中有头有脸的人。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那都是朝廷对待他们这些叛贼的态度! 杀——无赦! 终于,一轮箭雨过去了。 躲藏在车底下的他们,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以及,密密麻麻的羽箭。 大地都被扎成了刺猬,就更别说那些被箭雨光顾到的将士们了。 朝廷大军毫不吝啬他们手中的羽箭,感觉就跟不要钱似的,冲着他们招呼了一轮。 “他们要进攻了,你们还准备要拿我跟殿下的命,去给自己求个平安,求个功劳吗?”孙鸣渠在这个时候,忽然沉声喊道。 挟持着他的几名官吏,在这个时候,都沉默了。 他们的脑子很乱,没有一个清醒的。 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压力,压得他们手足乱颤,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最后的机会,冲出去,活命!”孙鸣渠有些紧张的喊道。 “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完全全的包围上来,我们还有机会撕开一个口子。” “我劝你们这群蠢货,真的不要自误!” 犹豫中,有人终于喊道,“拼一把吧诸位!” 几名官吏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渐渐变得坚毅了下来。 “好!” “拼一把!” 孙鸣渠目光颤动,脸上浮现出了希望的光芒。 但就在这时,那几个官吏忽然推搡着他从车底下冲了出来,直奔朝廷军而去。 孙鸣渠瞬间人傻了! “你们这群蠢货,愚不可及!” “愚不可及!”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了起来。 不甘、愤怒。 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在这一刻,统统都融进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中—— 真踏马的愚不可及! 几个官吏挟持着孙鸣渠,小心谨慎的向前。 “我们投降!” “瞎踏马喊什么呢,我们抓到了贼酋!” “对对对,我们抓到了贼酋孙鸣渠!” 忽的,一支启禀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如山岳一般的压力,以及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让几名官员的心脏差点窒息。 “孙鸣渠?!” 一匹纯黑色的战马出现在了几名官吏的面前。 他们仰头看了看,虽然不认识,但可以确定一定是一员能说得上话,有一定权利的武将。 一名官吏轻咳了一声,压住了自己紊乱的呼吸,摆出姿态说道:“本官原吏部司封郎中裴大友,告诉你家将军,我们抓到了贼酋孙鸣渠,弃暗投明。” 第957章 尘埃落 马上的将军微微俯身,看向了面前这几个人。 忽然,他猛地挥刀。 一刀便把裴大友砍成了两截,脑袋带着右胳膊掉在了一边之后,剩下的半截身体才缓缓歪倒在了一旁。 “我可去你码的,谁给你们的自信,身为叛贼还这么趾高气昂的跟本将说话?”马上的将军冷笑了起来,阴冷的目光盯向了剩下的人。 裴大友死的猝不及防,让站在他身边的几人,包括孙鸣渠都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场血雨的洗礼,直到现在脑子都还没有转过弯来。 他们面色苍白,表情呆滞,神色惶恐不安。 “将……将军,我们……我们不是逆贼。”站在孙鸣渠边上的一名年轻官吏,牙齿不安的打着哆嗦,颤颤巍巍的说道。 “那你们要不然看看,本将是不是逆贼?”马上的将军冷笑了起来。 “将军……将军自然不是的。”依旧是那名官吏说道。 虽然都已经被吓成了这个样子,但他手中的刀还是牢牢的架在孙鸣渠的脖子上。 好像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将孙鸣渠看成了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必须死死的握住。 马上的将领冷眼看着这一幕,挥了挥手说道:“将这个姓孙的带走,其他人就地砍死!” “踏马的,明明是反贼,还说自己不是!” “他们不是,难道劳资是?” 将士们轰然大笑,枪杆子往前面一戳,那几个官吏就成了透心凉。 “我们有……有孙鸣渠。” 那个年轻的官吏,临死的时候还如此嚷嚷道。 “难以理解!”马上的将军摇头说道。 …… 苏扬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孙鸣渠,神色有些复杂。 “你我也算是一生之敌了!”许久,他喟叹道。 苏扬有时候真不得不佩服孙鸣渠的命大。 虽然他有一个宰相爷爷,有一个宰相父亲的庇佑。 但他的命还是大! 苏扬有过好几次能杀掉孙鸣渠的机会,结果都被他给反盘了。 所以,对这一次,他尤为的好奇。 也不知道孙鸣渠还有没有没使出来的神通,让他能在这一次再度冲出绝境。 和他一比,这个孙子才好像是真正的主角。 每一次竟然都能绝境缝生,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 不过也是,他孙鸣渠本来就不是什么一般人。 能有宰相爷爷和宰相父亲的人,放眼整个大宋,他只有他孙鸣渠。 孙鸣渠目光复杂的看着苏扬,许久长叹一声道,“这一次,要杀要剐看你心眼吧。” “我只是不甘心啊,我们家三代人的谋划,竟然败在了你这个小瘪三的手里。” “说真的,我很难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苏扬忽然笑了,“你看,我这还不是要感谢你们给的机会。” “愤怒吗?如果愤怒就喊出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孙鸣渠的态度依旧像是曾经那般的倨傲,不过可能是因为他最近经历的事情比较多,让他神色间的倨傲多了一些的沉稳,少了许多的浮夸。 看起来嘛,也像个人了。 “我都已经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要接受你施舍的愤怒呢?”孙鸣渠反问道。 苏扬顿时一脸的惊讶,“真不赖,你这话说的比以前有水平多了。” “不过,你这句话一说,让我忽然间失去了跟你聊一聊曾经的兴趣。” “这样吧,看在你我争斗这么久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死亡的机会!” “这也算是一种恩情不是吗?” 孙鸣渠的抗拒只经历了短暂的一个呼吸,“给我一个痛快吧,赏我一杯毒酒也行。” “你苏扬的这个恩情,我会带到下辈子的!” 苏扬听到这话瞬间就不爽了,“就你这样的混蛋,你竟然还想要下辈子呢?” “而且,你想死个痛快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你能选的只有五马分尸,凌迟,点天灯这三样,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就选哪一个吧?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 “这三样死法,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如果不了解,我可以花点时间,稍微给你介绍一下!” 看着苏扬那和煦的笑意,孙鸣渠在瞬间感受到了最极致的阴冷。 “不好意思,这三个,我都不会选!” 孙鸣渠面色狰狞的吼了一声,就朝着一名将士手中的刀扑了过去。 但原本直挺挺被拎在手中的刀,在孙鸣渠急速扑过去的时候忽然间变了方向。 然后,刀柄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眼冒金星的孙鸣渠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喉咙里痛的像是着了火。 “别挣扎了,如果我不想让你死,你肯定不会死的那么痛快的。既然你骨头这么硬,那就凌迟吧,我觉得唯有凌迟,才对不起因为这一战而死去的那无数百姓。”苏扬声音冰冷。 “因为你们的野心,数十万的百姓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怎么能死的痛痛快快的呢!” “要是让你这么快的死了,我岂不是也成了罪人?” 孙鸣渠哈哈大笑了起来,“苏扬,你这个废物!” “打断他一条胳膊!”苏扬扭头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庚子就一刀将孙鸣渠的右腿给敲折了。 苏扬定睛看了一眼孙鸣渠,“别尝试激怒我,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你更早的体会到痛苦的滋味,何必呢!” 断骨之痛,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那也是痛苦的极限。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孙鸣渠就面色惨白,痛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余官也率军押着二皇子走了过来。 当看到二皇子的模样的时候,苏扬忍不住在余官的身上多看了两眼。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二皇子?你就这么给绑过来了?”傅天和惊异的问道。 二皇子这个皇子的待遇,甚至于比孙鸣渠还要惨。 孙鸣渠是五花大绑,但好歹看起来是在绑人。 可二皇子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跟绑牲口没有什么两样。 他连嘴都被余官给绑了起来。 余官的反应却很平淡,甚至于还有些呆滞。 “知道啊,可末将过去的时候,他竟然还敢率人抵抗,末将只能杀了他的人,将他就这么给绑过来了!”余官说道。 苏扬算是心中有数了。 原本他以为他已经是将皇权无视到极致了。 结果现在看来,竟然还有比他更狠的。 余官这小子就真的是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苏扬,还不放了孤!”二皇子闷声喊道。 被绳索勒住了嘴巴,让他发出来的声音像是猪的哼唧声,听起来怪怪的。 苏扬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饶有兴致的绕着二皇子参观了起来。 “哟,这龙袍都穿上了,上战场都舍不得脱吗?”他好奇的问道。 “咦,二殿下竟然还把龙袍给改了?这黑龙看起来确实挺霸气的,就是你这个红眼珠子跟犯了红眼病似的,怎么看起来这么突兀呢?殿下你不觉得诡异吗?” “难道就没有在晚上被吓醒吗?一睁眼,好几双红眼死死的盯着你!” “你看,像不像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 第958章 久违的胜利 绕着二皇子转圈的苏扬,像极了一个以八卦为生的长舌妇。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喋喋不休的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冷,到了最后,那表情更像是要吃人一般。 从苏扬口中出来的那一个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而是无尽的折辱。 他就是在羞辱! “孤虽然兵败,但孤始终是皇子!”二皇子阴沉沉的说道。 “苏扬,孤想弄死你,有的是机会。” 听到这话,苏扬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来,殿下要不然给下官就杀一个看看,也不需要等以后了,我现在就给殿下这个机会!” “来人,给二殿下松绑,准备一个武器!” 在二皇子莫名的表情中,苏扬还真的就这么干了。 赵鼎活动了一下被绑的僵直的手腕,攥紧了手中的长枪。 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挥动了。 只可惜,他刚刚一动,周围立刻就有无数把长枪朝着他的身上扎了过来。 枪尖距离苏扬仅仅只有半步的距离,可却怎么也进不了了。 而就在这短短一瞬之间,赵鼎的身上就被扎了无数个窟窿。 每一个都完美的避开了要害。 只是把他扎的跟个血人一般! “你这个狗东西,卑鄙无耻!”赵鼎面色狰狞的怒吼道。 苏扬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下官可从来没有说要与殿下你单独决斗。” “我是个文官,打仗都不擅长,就更别说是打架了!” “只是殿下您,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乖乖的束手就擒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抗拒呢?” “虽然下官非常能够理解殿下您决死的勇气,但可谁叫您是殿下呢,下官还真不能决定您的生死。” “来人,赶紧给殿下绑起来!” 赵鼎怒目瞪着苏扬,狰狞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像是要将苏扬几口给咬死。 如果之前的折辱,只是一个个的试探和挑衅。 那么苏扬方才的举止,就是将他这个皇子直接摁在脚下摩擦。 将士们一声呼和,无比欢乐的冲上前再度将二皇子绑了起来。 至于他身上那密密麻麻,还在不断冒着血的伤口。 没有人理会! 苏扬不开口,其他的将士们自然不会动手。 苏扬脸上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可怕的阴冷取代,他盯着二皇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为了让陛下见你一面,你今天的结果只会被万马践踏而死!” 面对苏扬的威胁,赵鼎岿然不动,甚至原封不动的给苏扬还了回来,“你最好就别让我有活命的机会,否则,这个下场,我一定给你留着!” “你不要忘了,这个天下始终是我赵氏的江山!” “但没你的份了,蠢货!”苏扬冷哼了一声骂道。 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苏扬忽然间因为这样的对手而感到无比的羞愧。 就是这样的一个蠢货,他们竟然差点被困死在京城中。 …… 当黎明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大地上的出现。 困扰了大宋整整三个月的战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宋赢了! 这个满是断壁残垣的江山,再一次经受住了外族和内乱的考验,坚韧的迎接着新一天的朝阳。 京城的大街小巷里,百姓像是过年一般,高兴的奔走相告。 他们拿出了家里仅存的积蓄,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庆祝着胜利的喜悦。 有人穿上了新衣,像迎接新生一般庆祝胜利。 有人撬开了地窖,拿出来埋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酒,遍邀亲友共饮。 更多的人在大街上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比过年还要繁盛。 在这样一个欢欣鼓舞,无比热烈的日子里。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寺庙,也迎来了无比鼎盛的香火。 几乎每一个寺庙的门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百姓扶老携幼,带着家里仅剩不多的资材,前来还愿。 苏扬率军凯旋进城的时候,恰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他的大军,被还愿的百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不得寸进。 “我等在城外豁上了性命拼杀,才换来了如此胜利,可百姓们似乎将所有的功劳都归结在了神佛的身上,说来,还有些好笑啊!”怀中抱着酒坛的楚项舔着嘴角,一脸不爽的说道。 这一幕,看的苏扬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但他还是说道:“也许,百姓只是希望他们的父兄,子弟能够安安全全的回来。” “以他们的想法,应该还没有上升到能为整个天下考虑的地步!” “能在神佛面前许下大宋打胜仗这样宏愿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得胜而归的大军,和还愿的百姓。 这其实是极其违和的一幕。 可就是在这样的时空下,极其违和的融合在了一起。 苏扬并没有责怪这些百姓的意思,他只是不太适应这一幕。 感觉……有些讽刺罢了! 他也能够理解百姓们的想法,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他们所能依靠的,大概就只有虚无缥缈,但却能给他们彷徨的心灵带来安慰的漫天神佛。 楚项对于苏扬这样的说法,一点也不认同。 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指了指那熙熙攘攘的还愿长龙,“将军,您什么时候都好,就是有时候对百姓太宽容了。您看看他们身上穿的绫罗绸缎,这些可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拥有的东西。” 苏扬定睛一看,瞬间就不说话了。 这座偌大的城池里,几乎囊括着天下近六成的有钱人。 虽然没有确切的数据统计,但百万人口,这些人绝对能够占据两成。 在这个名为大同寺的佛寺前排着长龙还愿的,放眼望去,还真都是有钱人。 最起码,他们能穿得起那些华丽的衣衫。 “在城门口,我们受到了百姓夹道欢迎,可在这里,他们好像都没有看见我们这声势浩大的队伍。”楚项讥诮说道,“您瞧瞧他们的眼神,好像还有些嫌弃我们身上的血腥味。” “将军为城门口的那些百姓开解,末将非常能够理解。” “可这些百姓,明显的与城门口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不同啊!” 苏扬此刻,几乎完全提不起说话的力气。 这一场胜利,让他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实打实的讲,他并没有看到楚项关注到的这些东西。 “这是大宋重文抑武之毒!”许久,苏扬才悠悠叹道。 大宋轻视武夫,喊将士为丘八,杀才,这并不是个例,也不是某一群人的看法。 而是文官们和他们整整一个庞大集体的共同看法。 “末将是真的想杀人啊!”楚项抚摸着被他砍出了无数个缺口的大刀,喃喃说道。 “除非你屠掉半座京城,否则,这些事暂时无法改变。”苏扬看了一眼说道。 “来人,净街!” 数十年养成的局面,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改变? 意识形态层面的认知,不是单纯的杀戮就能解决的。 第959章 佛与庆功宴 当铁鹰锐士的将士挥舞着兵器,呼喝着冲了出来。 那些扎堆挤在大同寺前等着还愿的百姓,才终于好像感受到了害怕。 他们张慌的让开道路,远远的避开了身上带着浓烈血煞,凶神恶煞的将士们。 只不过,这些衣衫华丽的百姓们,眼中并没有欢迎将士凯旋的惊喜。 出去大多的态度平淡,剩下的,竟然是厌嫌。 那些眼神像是一根根的刺,扎的苏扬从外到内,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难受。 但是他并没有对这些百姓怎么样。 甚至连出言呵斥一声都没有,只是策马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 他自己告诉楚项的话,其实并不能安慰他自己。 虽然他很清楚,这就是意识形态上的顽疾。 可其实在他的心中,他最真切的想法,还是忍不住想和楚项一样拔刀。 …… 兴奋了整整一天的赵煊,早早的就已在宫中设下了无比丰盛的宴席。 大宋亘古以来最丰盛的宫宴。 能与这规模相媲美的,据齐王所说,大概就只有赵煊登基的时候。 但从那条铺了红毯,撒了新鲜花瓣,两旁金吾卫开道的玉璧旁走上来的苏扬,对于这样的盛景,心中却并没有多少的触动。 大同寺前,那些身着华服的百姓厌嫌的眼神,在他的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那怕是那些衣着清凉的宫娥们,将饭菜一一摆到了面前,都没有惊扰到出神的苏扬。 死活非要跟苏扬挤一桌的齐王,定睛看了苏扬片刻后,忽然幽幽说道:“其实本王很能理解你,亲手捉了赵鼎那个混账东西,却不能手刃,一定会很遗憾。” “不过,放心,他活不了!” 苏扬闻声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我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只是在进城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让我的心情不是很好。” 齐王顿时就来了兴趣,“哟,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能让你心情不好的事情,本王听了应该会比较开心!” “快说说,让我乐呵乐呵。” 齐王这喜欢幸灾乐祸的性格,顿时让苏扬更加的不爽了。 “既然王爷愿意听,那我就说说!”苏扬很乐意满足齐王的幸灾乐祸。 他倒是要看看,等这老登儿听完之后,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快说,快说!”齐王眼中精光大放,催促道。 于是乎,齐王就把大同寺那一幕,很详细的给齐王介绍了一遍。 然后这位试图从苏扬身上找点乐子的王爷,脸一下拉的老长。 比二皇子昨夜看见苏扬时的表情还要狰狞可怕。 他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死死的盯着案上的食物半晌,忽然重重一巴掌拍在案上,愤而起身,怒吼道,“玛德,越想越气,狗日得,劳资去灭了他们!” 苏扬老不及去管案上乱跳的菜盘子,连忙拽住了齐王,“王爷,这个事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一旦杀人,事态可能会更加的糟糕。” “一群没良心的狗,杀了也就杀了,他们能奈我何?还能糟糕到什么地步!”齐王吼道。 “王爷还是先坐下,听我慢慢道来吧。”苏扬无奈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放开我,今日不宰了那帮牲口,难消我心头之恨。”齐王怒声吼道,“如果是一群不长眼的玩意也便罢了,可偏偏是一群没长心的狗东西。” 齐王这两嗓子,震的刚刚还无比欢乐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就连赵煊都侧目看了过来。 “何事令齐王如此愤怒?说来,让朕听听!”赵煊喝道。 苏扬其实并没有想着将这件事情捅大。 但他没想到齐王的反应竟然会如此的剧烈。 那模样看起来还比他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都要愤怒。 “陛下,若有人对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冷眼相看,堵塞道路,当如何惩戒?”齐王冲皇帝拱了拱手,几乎是以质问的口气大声问道。 赵煊看了一眼苏扬,问道:“是在京中?” “正是!”齐王喊道。 这个事让赵煊也一下子陷入了两难,沉吟许久,这才说道:“此事……无法惩戒。” “冷眼相看,阻塞道路,看的出来,这些百姓的心中并没有朝廷,并没有他们的国家。但是,难道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要将那些百姓统统都杀了吗?” “肯定是不行的!” “齐王,你不能强行要求所有的百姓都对浴血拼杀的将士们心怀感激,百十个人中,总有那么一群是没有良心的。” “仗义每多……罢了,此事就这样吧,都坐下。” 苏扬神色有些震惊的看了眼皇帝。 皇帝刚刚要说的,好像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吧? 看的出来,这位大宋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在经历了这一战之后,真的是改变了。 而且还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样的一句话,皇帝竟然差点就在这朝堂之上说了出来。 如果这话真的说了出来,那简直就是在炸读书人的窝。 对文官和读书人的杀伤力堪比核弹。 这朝堂之上,多的是读书人。 以后的朝堂之上,也多的是读书人。 不会是像他这样已经成功被打上了标签的武夫,占据朝堂。 苏扬哪怕是用脚上的死皮去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皇帝把话都说的这么鲜明了,可齐王还是觉得不解气。 这事所牵连起来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一件事,还有他当年征伐北莽,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却被朝中数道圣旨催回来的愤怒。 这一个小小的点,让他在瞬间把整个的面都掀了过来。 虽然这几件事,其实并不能完完全全的当做同一回事去对待。 “陛下,臣不愿在这个时候挟恩跋扈。可这座京城是数十万将士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下来的,凭什么那些人可以觉得庙里的金佛是战争胜利的功臣,而浑身浴血的将士们却要被嫌弃?!”齐王喊道。 赵煊眯着眼睛看向了殿上其他的臣子。 见众人都默不吭声,遂说道:“京城中有数十座佛寺,既然这些佛不但不保护大宋的百姓,反而还要跟我们的将士抢功劳,那就统统灭了吧!” “喏!”齐王喊的比谁都要兴奋,表情都差点扭曲了。 苏扬对这一幕,却稍显无奈。 如果那些佛会说话,一定会给自己喊冤的。 苏扬原本以为齐王会死揪着这件事不放,然后强行在那些百姓身上找回点什么。 可没想到,齐王也想通了这件事。 但想通归想通,他和将士们的怨念,还是要有一个去处的。 那就让那些身着华丽衣衫的百姓们所供奉的佛给个说法吧。 佛可能会冤枉。 但苏扬觉得那些佛的代言人们,应该不会冤枉。 他们可是京城中一个个的隐形富豪,人均上百亩的良田。 苏扬忽然间有些遗憾,当初应该找他们募集粮草的。 第960章 让佛去背这个锅吧 在苏扬所知的历史上,有好几次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 而在大宋,这还是头一回。 而且,发生的毫无征兆。 佛门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物,在事先根本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当他们看到忽然间有大批凶神恶煞的将士,冲进山门的时候,还以为某一位战场杀神兴起跑到庙里来礼佛来了。 他们甚至在看到将士们的时候,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等会儿说些什么。 譬如造了太多的杀孽,当抄写百遍心经,请一尊金佛回去供奉等等。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和和气气的双手合十跟他们说话。 在他们那双震惊而不安的目光中,只有不断放大的刀剑,以及喝骂声。 这一天,朝堂之上的歌舞升平,百官弹冠相庆着这一场难得的胜利。 而京城内,正在血洗佛门。 又是一桩惨案。 在战争这个惨烈的大环境下,京城已经发生了数次惨案了。 百官差不多齐刷刷的换了一茬,就连亲王们也没有逃脱皇帝的毒手。 现在该轮到佛门了。 苏扬在复盘在这些事,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每一桩事的背后,竟然都有他! 这三个月以来,他在城外杀得人头滚滚。 好像在京城内,也同样杀的人头滚滚! 虽然他不知道民间是怎么评价和称呼他的,但就这几桩事,他杀神的名头应该已经赛过齐王了。 晚些的时候,灭佛便已经落下了帷幕。 手起刀落的事情其实很快,毕竟金吾卫的刀最近几乎天天都在磨。 真正费时间的,是灭了那些佛之后的缴获清点。 当赵煊拿到最后结果的时候,他正和齐王、苏扬、袁弘慈,以及新晋的皇帝谋臣晋王,还有被皇帝重新请出山的几位老臣,正在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并不大厚的一份簿子上,详细的记录着这一战的经过和所得。 皇帝沉默着看了好长时间。 “什么狗屁佛门,他们比朕这个皇帝更像皇帝!”好长一段时间,皇帝才愤怒的骂道。 并甩手将那封奏表扔给了晋王,“下次再给替他们说话,朕先砍了你这个老东西!” 晋王是在皇帝下令灭佛之后,为数不多站出来为他们求情的代表之一。 他翻开奏表看了之后,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们怎么能比我这个亲王还会贪?这些田地到底是怎么到他们手里的?竟然还有真正纯金打造的佛。确实是我错了,应该早点灭了他们!”晋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现在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和尚们都这么富裕。 要不然,他那点家财兴许就能保下! 晋王的一番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强烈兴趣。 那份奏表在每个人的手里都传了一圈,在众人都有些沉默的时候,齐王阴恻恻说道:“陛下,仅仅只是京城中就有四十三座佛寺,整个大宋……更多!” 赵煊也是早有此意,“朕派南门陌亲自带人出去。” “尔等只管静心打仗便可,粮草之事,交给朕!” 这一次,皇帝无比的自信! 单单只是今日查抄的这些佛寺,就已让他的小金库再度满了。 苏扬此刻的肠子是青的。 今天这个事,就应该是他这个苦主去的,要什么金吾卫。 他虽然猜到了和尚们肯定都比较富,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那群光头的富裕程度。 随便搬一座金佛,他几乎都能抬着金佛去打仗了。 边走边刮金子,说不定能支撑到战事结束。 可惜,现在没他什么份了。 …… 关于战事的商讨,因为灭佛之事,不得不暂时搁置,稍后再议。 大家专心致志,鞭辟入里的多角度探讨了一个灭佛。 但很可惜,皇帝大手一握,在座的谁也没有捞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可能是因为皇帝最近太穷了,穷的他看到那些东西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这么做会不会得罪佛这件事。 小朝会之后,苏扬拖着哈欠连天的身体总算是回了家。 虽然这一仗,仅用了短暂的数天就结束了。 但当苏扬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月一般的漫长。 甚至恍惚间都有了一种再度穿越了的错觉。 得到消息的众人,早已早早的候在了中门外,等待迎接苏扬。 “夫君!” 李思卿那完全不分场合就撒娇的声音,将苏扬拉回了现实。 “看看妾身,有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李思卿挽着苏扬的胳膊,扭来扭去,尽情的展示她那如蛇一般柔软的身体。 苏扬轻咳了一声,提醒道,“这么多人呢,注意点影响。” 李思卿冲云千瑶等人挤了挤眼睛,笑嘻嘻的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影响呢。” “妾身有了!” 虽然这句话她是咬着苏扬的耳朵说的,但声音极其响亮。 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但不管是端庄淑雅的苏母,还是云千瑶等人,亦或者是府上的下人。 都没有对李思卿这肆无忌惮的举止有什么意见,反而脸上都是宠溺的笑意。 李思卿那跳脱的性子,现在府上的人没有一个不熟悉的。 苏扬轻轻揉了揉李思卿故意凑上来的肚子,“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都差点磨成针了。” 这话苏扬说的声音极轻,听见的只有他们二人。 饶是放浪无形的李思卿,也因为这句话瞬间就红了脸。 她嗔怪道,“哪有,不过……区区十数,不,数十,好吧,反正没有百次。” 苏扬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家里就应该有这样一个有趣,又美艳的女人。 云千瑶已经明显的显怀了,初次为人母,她的每一个举止都小心翼翼的。 苏扬一手扶住云千瑶的腰肢,一手轻轻摸了摸那明显尖起来的肚子说道:“别这么小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孩子没有那么的脆弱。” “你的身子骨虽然不如思卿这个练家子,但也健健康康的,不会有事的。” 云千瑶面带羞涩,轻轻点了点头,“母亲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小心一些。” 苏母在一旁笑的满脸慈祥,闻言说道:“小心一些也无大错,防范于未然。” “不行。”苏扬很干脆的将这两人的话给否决了,“现在还是要多动,多动,胎儿健康,母亲也健康,而且不至于难产。” “还是听你夫君的吧,为娘的是经验,而他是太医。”苏母笑着说道。 云千瑶吐了吐舌头,“妾身都差点忘了夫君还是太医呢!” “夫君一定是史上最能打的太医!”一直插不上的赵若惜挥舞着拳头说道。 三人中唯有她的肚子还是瘪着的,但她不但没有因此暗自伤神,反而还好像很兴奋。 “老夫人,还是进府说话吧。”老周咧着一口残缺的牙齿笑着说道。 苏扬点了点头,搀扶着老母亲进了府。 这一天,苏府也提前过了年。 第961章 临别与猜测 苏扬在家里安安心心的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除非有无比紧急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他统统甩手扔给了种康。 这位曾经刑部的老神仙,现在已经算得上是铁鹰锐士的定海神针。 只要有他在,苏扬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睡大觉。 在家里陪着老母亲,以及他那三位娇滴滴的小媳妇,过了几天安逸的小日子。 苏扬迎来了他人生中另外的一件大事。 虽然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是他的大事。 赵艺弘要被立为太子了! 这个消息在宫中传出来之前,赵艺弘就已经带着好酒在苏扬的府上了。 虽然赵艺弘早就已经做好了当太子的准备,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反反复复的跟苏扬说,他好像是在做梦。 他一面心生向往,想要在未来登上大位,做一做皇帝。 可又有些忐忑。 一面给苏扬灌着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跟苏扬说着。 他万一做不好这个皇帝该怎么办? 尤其是大宋的天下现在糟糕到了一种,好像完全无处下手的地步。 看着到后来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赵艺弘,苏扬不由想起了他当初和赵艺弘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啊,真的是什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不硬气,对自己没有信心。 哪怕他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可在性格上的变化,还真不大。 这让苏扬也不由得有些忧虑。 扪心自问,赵艺弘就适合当个贤王。 这大宋真正的皇帝,该归人家三皇子。 从大局观上,从大宋这个天下而言,是这样的。 可对于苏扬自己,自私一点说,他依旧希望这个皇帝会是赵艺弘。 酒是什么时候喝完的,苏扬都没有意识到。 他只记得他们两个絮絮叨叨的好像说了很多的话。 从自己,到朝廷,到整个天下。 但具体都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捂着脑袋起床的苏扬几乎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问过下人之后,苏扬才知道赵艺弘已经走了。 今天就是他被册立为太子的日子! 苏扬仰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太阳,苦笑一声说道,“这个仪式,看样子我是已经错过了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云千瑶正在亲自给苏扬熨朝服。 闻言说道:“这一次册封太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仪式,只是祭告天地和祖先。” “殿下走的时候,嘱咐我们不要吵醒夫君,夫君你去不去都没什么区别。” 苏扬揉着晕乎乎的脑袋,端起桌上的酸汤喝了几口,“这一次的仪式确实应该会简单点,二皇子在今天会被赐毒酒,赵艺弘也在今天册封太子,皇帝的心里大概不太好受。” “身在皇家,有时候好像也是一种悲哀。”云千瑶若有所思,带着一丝惆怅说道。 苏扬笑着起身,动作很轻柔的揉着云千瑶冒尖的肚子,说道:“但身在国公家里,一定会是幸福的。” “是生在我们家。”云千瑶满脸宠溺的笑意,柔声对苏扬说道。 苏扬连连点头,“娘子说的是。” “夫君是不是又要该走了?”云千瑶忽然说道。 苏扬神色微楞,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要该走了。” “我现在怀疑皇帝会亲自御驾亲征,留下太子监国。” “现在太子已经确立了,新的两位宰相是先皇的托孤大臣,素有贤名,他们重新被启用,皇帝大概就可以放心的扔下朝堂,率军报仇了。” 云千瑶有些惊讶,“陛下都已经一把年轻了,他真的会这么做?” “他虽然上了年纪,可身子骨其实要比以前好,这可多亏了你夫君我。若不是我出手调养,皇帝大概……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能躺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苏扬说道。 “皇帝最近做的一些安排,让我怀疑皇帝御驾亲征的可能性极大。” “你也知道的,当今陛下是一位极其好面子的皇帝,他怎么可能会愿意把这样一个烂摊子,留给自己的儿子呢?若不是对北莽犁庭扫穴,我觉得他会死不瞑目。” 云千瑶连忙伸手捂住了苏扬的嘴,惊慌失措的说道:“夫君的胆子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这话怎么可能随意说出口呢,虽然夫君现在是国公,可脑袋也只有一个。” “无妨无妨。”苏扬哈哈笑道,“不管皇帝会不会御驾亲征,我也该走了。” “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又要到打仗的时候了!” 大宋境内,留给苏扬的战事,可还多的很呢。 云千瑶虽然有些不舍,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是轻咬着薄唇,对苏扬叮嘱道,“妾身等着夫君凯旋而归。” “临走之前,妾身能不能请夫君为孩子留两个名字?” 这句话,让苏扬的心情瞬间沉重了起来。 虽然这几战他都打赢了,且打的漂漂亮亮的。 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还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他现在的好运气,并不太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沉默了许久,苏扬说道:“如果是男孩,就叫苏定方,苏轼。” “如果是女孩,就叫苏婉,苏灵,女孩子嘛,灵气一点好。” 云千瑶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妾身记下了。” 苏扬和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就搬进了军营。 在苏扬入帐之后,休沐的将士们也渐渐到齐了。 虽然朝廷暂时还没有确定接下来这仗怎么打,但该准备的都可以准备了。 整饬军械,操练兵马,事情很多。 “将军,我觉得您应该是劝一劝陛下,在此时御驾亲征,卑职觉得不是好时候。”种康在烤烧烤的时候,对苏扬顺嘴说道。 正亲自动手,将一块块的蹄筋串在铁签上的苏扬惊讶问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种康将手上的韭菜翻了个面,说道:“这只是卑职的猜测,可陛下御驾亲征的意思都已经很明显了,估计不只是卑职一个人猜到了,满朝文武应该都猜到了。” 苏扬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有这种感觉,那就应该是了。不过,劝了也没用,没必要瞎费工夫了。” 种康扭头看向了苏扬,“旁人劝谏兴许无用,但将军您去说,我想陛下应该会听的。” 苏扬不禁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我就比别人特殊了?” “在卑职看来是的。” 种康说着,将烤好的韭菜放进了盘子里,又从旁边拿过了苏扬串好的羊蹄筋继续烤。 “没用的,别挣扎了。”苏扬笑道,“陛下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其实是怀着死志在准备接下来的御驾亲征。” “如果不能直捣黄龙,将北莽的老巢给拆了,我感觉陛下都不会再回来。” 种康被吓得手腕狠狠一哆嗦,“将军,当真……会如此?” “我跟你一样也是猜的,但我感觉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应该不会猜错。”苏扬说道。 第962章 朕欲禅让! “既然这样,将军您更应该劝一劝陛下啊!”种康一脸急切的说道。 苏扬夹了一筷子烤韭菜,吃的津津有味,满脸享受。 他馋这一口已经很久很久了。 再来上两口距离啤酒还有些距离的麦芽酒,苏扬仿佛瞬间看到了夏季傍晚清爽的街道,浓浓的人间烟火气,以及街上来来往往的大长腿。 还有,他曾经没有吹完的牛皮。 “我劝什么?这是陛下的心愿,我觉得就应该是让陛下去完成!”苏扬说道。 “接下来太子监国,现在的两位宰相也不是孙丰毅和荀正,这二位是先皇的托孤大臣,当今陛下年幼的时候,就是他们扶持着大宋和陛下一步步走来的。陛下放心,我们也应该放心不是。” 种康摇头有些急切的说道:“可今日不同往日,人心是会变得,荀正曾经也是贤相。” “可荀正并没有干出任何一件真正切切的大事,除了造反。”苏扬反驳道。 “你呢,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不过,你要是敢把劳资的蹄筋给我烤糊了,我就把你架火上烤了。” 种康连忙回神,认认真真的烤蹄筋。 “眼下的大宋内忧外患,这刚刚缓过来一口气,真不能随意折腾啊。”他长吁短叹的说道,“正是需要皇帝坐镇京畿,重振山河的时候啊!” 苏扬埋头吃着烧烤,喝着小酒,都不太想搭理种康了。 这老头从前没有这么絮叨。 甚至于他什么事情都不关心,对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副淡然的姿态。 可自从当了铁鹰锐士的长史之后,他的心态就开始转变了。 也许是事情真的太多,让这个缥缈的老道,都变成了一个俗人。 脱离了劈柴喂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精神追求。 转而开始关心人世间的日升月落,一餐一饭了。 种康的絮絮叨叨,直到一身寻常服侍,身边仅带了数名随从的皇帝,亲自走进军营,才戛然而止。 烧烤的香味几乎笼罩了整个中军大帐,可种康的心思却全然没有在这个东西上面。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烧烤机器,一边面无表情的烤着烧烤,一边偷偷的打量着皇帝,也不知道在心里酝酿着什么。 苏扬将烤好的生蚝拾掇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方才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尝了一口之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无比感叹的赞扬道,“在吃这一道上,朕的魏国公,绝对是举世无敌!” “苏卿,你为什么总是能琢磨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好吃食呢?你可真是不枉人间走一回啊!医术精湛,鲜有人能及,做的吃食更是冠绝京畿,连朕的后宫中那些整天绕着庖厨转的御厨都不能及。” “仅仅只是这两样,就已经很离谱了,你竟然还很会打仗!” “不如你来告诉朕,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 苏扬想了想。 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女红!” 皇帝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种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学来无用!” “陛下!”无情的烧烤机器人种康,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喊道。 这一嗓子,让皇帝刚刚用筷子夹起来的生蚝,顺利的飞了出去,滚进了尘埃里。 皇帝吧唧了一下嘴,眼神幽怨的盯着那块肉看了半晌,这才转头不悦的看向了种康。 “种卿,虽然你是能臣干吏,但要是在朕年轻那会儿,你要是敢吓掉朕马上到口里的肉,朕也要砍了你的脑袋。”赵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并不是怜惜那块肉,只是对马上就吃到嘴里里,却被吓飞了这个事感到恼火。 种康连忙以头抢地,“臣万死!” “行了,行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赵煊摆了摆手,“如果是劝朕不要御驾亲征,那你就可以起来了,什么话也不需要说,朕不会御驾亲征的。” 种康愣了愣,“臣谢陛下隆恩。” 然后满脸喜气的站了起来。 苏扬看着皇帝,心情就瞬间不太美丽了。 “陛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臣……就要劝谏一下了。”苏扬缓缓屈膝。 “将军,您怎么可以如此……”种康先急眼了。 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要劝谏皇帝亲自御驾亲征。 这事,让他震惊又愤怒。 皇帝定睛看着苏扬,“你当真对朕就那么了解?” “……”苏扬咂了咂嘴,微微一笑,“臣对陛下不是很了解,只是相对了解。” “但臣以为,身为臣子了解陛下是应该的。” “没说你不应该。”赵煊骂了一句,“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朕?” “能啊!”苏扬毫不犹豫的说道,“因为臣对太子殿下是真的了解。” “非常了解!” 赵煊沉默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觉得太子守不住这破破烂烂的家业?” 苏扬不假思索的说道:“如果太子是太子,可以守,甚至可能会给陛下一些惊喜。” “但如果是皇帝,臣并不对此,抱有太大的信心。” 赵煊的眉头拧的像是一道道山川,手掌轻拍着膝盖说道,“不得不说,你对朕还真是足够的了解,齐王就说不出这样的话。倒是晋王那个老狐狸,说了跟你差不多的话,但并没有你这么真切的切中要害。” “既然如此,朕还是御驾亲征吧,留太子监国。此事,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苏扬笑了笑,“这个……臣还真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赵煊手一挥,愉快的拿起了生蚝。 种康有些迷茫的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 然后就又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当起了那个没得感情的烧烤机器人。 苏扬的话虽然隐晦,但意思他听明白了,也听到了皇帝的决心。 都这样了,还劝什么呢,已经没必要了。 “这烧烤,比宫中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可下酒多了。”皇帝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方才的那些事情,全心全意的开始对付眼前的烧烤,一时间吃的酣畅淋漓的。 苏扬看着皇帝几乎全白了的头发,心中罕见的对这个老男人升起了强烈的敬意。 他这样的一生,苏扬一点也不喜欢。 但他由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皇帝不失皇帝的魄力和胸襟。 这是皇帝啊。 在苏扬的记忆中,能敢于直面自己的错误,并拼尽全力扭转的皇帝,寥寥无几。 但凡有的,在那个他熟悉的世界里,无一不是千古帝王。 譬如唐太宗李世民。 “朕有意让你驻守京师,此事,听听你的意见。”赵煊眼皮微抬问道。 苏扬想都没想,就说道:“陛下,此事不妥。臣以为还是让齐王驻守京师,更好一些。” “臣已经是天下人眼中的权臣了,若是再率领十万大军驻守京师,以臣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两位宰相大概会睡不着觉的。” 赵煊摇头笑了起来,“你倒是真的实诚。” 第963章 鸿雁传书 苏扬倒也不是真的实诚。 他只是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人尽皆知的事情,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呢? 他现在可不是曾经那个小小的太医,而是手掌十万兵马的魏国公。 而且还被皇帝赐予了便宜行事之权,这十万兵马甚至都可以当做是自己的私兵。 皇帝率军出征,京中就留下他这十万兵马。 别说了那两位白发苍苍的宰相了,恐怕赵艺弘都不一定睡的着觉。 那怕关系再好,可当这一切上升到了这个地步。 苏扬觉得赵艺弘还是会对他怀疑的。 他甚至于觉得,皇帝今天微服前来,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御驾亲征之前,他应该会为赵艺弘摆平所有的麻烦,然后再出发。 “陛下,晋王虽随军吗?”苏扬问道。 他很乐意站在皇帝的角度,为皇帝考虑一下。 也算是为了他和赵艺弘的友情吧。 赵煊无声笑了,“他就算不去,朕也会绑着他去的。” “陛下这么做是应该的。”苏扬说道。 “现在看你,朕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头狡猾的狐狸。”赵煊笑着说道。 “陛下,这个说法臣实在觉得有些冤枉,臣实乃痴愚,纯良!”苏扬神色坚定的说道。 “你如果要点脸,朕一定会这么认为的。”赵煊骂道。 苏扬:…… 一旁的烧烤机器人种康,此时已经麻木了。 京城中一直有传言说苏扬其实是皇帝的私生子。 从前,种康真的是不信的。 那怕苏扬面对皇帝的姿态是多么的随意淡然,他都是不信的。 但现在,他有些相信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位臣子和皇帝的对话,会像是眼前这个样子。 皇帝不像是皇帝,臣子也不像是臣子。 …… 在赵煊离开铁鹰锐士后不久,宫中就来了确切的旨意。 皇帝将御驾亲征北莽,伐外敌,一血大宋之耻! 此战,将以魏国公苏扬为主,成国公袁弘慈为副,出兵三十万,发二十万民夫。 在出征的良辰吉日确定下来之前,苏扬这个征伐北莽的主将需要将铁鹰锐士征募到二十万,也就是说他还是再征募十万兵马。 这个数字,差点让苏扬的脑子炸了。 好在,种康真的是个办事的能臣干吏。 他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膛告诉苏扬,将军放心,只需十日。 …… 初秋时节。 大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外战争,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上拉开了序幕。 余官率领铁鹰锐士唯一的一支八千人的轻骑兵为先锋,带领足足十万民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同时肩负押运粮草的重任。 苏扬亲自率领铁鹰锐士第三军为第二梯队。 他一边进军的同时,一笔要荡清周边的叛军和山贼,稳定地方。 大军团出征,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以及能快速参与战斗的事情。 这一战,从开始就注定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而在出兵之前,朝廷制定策略的时候,苏扬这一支大军就肩负着肃清大宋北方叛乱的重责,南部,则交给现在由赵艺弘监国的朝廷处置。 二皇子的叛乱,让整个大宋几乎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各地叛乱四起,盗匪横行。 按道理来讲,在这个时候开启外战,是一件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但这样的不理智,是朝中无数人权衡之后的结果。 若此战胜利,北莽丰富的牛羊和土地,将大大缓解国内的危机。 朝廷也将重新获得百姓的认可,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兴。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豪赌。 好处是,北莽二十万先锋大军折在了大宋京城的城墙下,势必会造成北莽内部的混乱。 以部落和氏族为纽带联合在一起的北莽,二十万族人的战损,对于他们内部而言,将是一道巨大的裂缝。 直到现在都没有北莽援军抵达,这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 当苏扬率军走出大宋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了。 北方的草场都开始了有了绿意。 云千瑶来了家书,告诉了一个让苏扬在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狠狠蹦了几下的喜讯。 他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长牛牛的小子! 在苏扬留下的两个名字,云千瑶选了苏轼。 她在信中说,李思卿喜欢苏定方那个名字,觉得苏定方以后一定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当个大将军。但云千瑶觉得家里有一个大将军就够了,她更希望孩子能成为治世的能臣,所以给孩子取名苏轼。 苏扬将这一份并没有多长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 每一次看的时候都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他也不知道在这个大宋有没有苏轼。 但对于给苏轼当爹,他很兴奋。 皇帝身边仅带着元公公那个越来越老的老太监,踩着草原上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朝着苏扬走了过来。 隔着老远就对苏扬喊道:“听说你的儿子生了?要不要认朕当个干爹?” 苏扬闻言,差点笑弯了腰。 “陛下啊,您要是当了我儿子的干爹,太子殿下见了我,可能会打死我!”苏扬喊道。 “怕什么,各论各的便是。”赵煊满不在乎的说道。 从京城出发,这一路北上的路程,对于元公公而言是一段催老的路程。 可对于皇帝而言,更像是返老还童之路。 元公公老了有七八岁,而皇帝看起来更像是年轻了七八岁。 此刻就连走路都龙行虎步的,格外矫健。 苏扬并不觉得自己的药有那么强悍的威力。 这一切,大概还是皇帝的心态缘故。 当苏扬率领大军走到这片草原的时候,大宋北方已经彻底的安稳下来了。 皇帝的心态也轻松了。 因此而年轻一点,倒是可以理解。 “给孩子取名了吗?”皇帝走到苏扬的身边问道。 “取了,苏轼,陛下以为如何?”苏扬笑着问道。 “不好!”赵煊摇了摇头,“不是朕取得,就不好。” 苏扬:…… “陛下,这是臣临行之前就取好的名字。”苏扬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是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皇帝会想着横插一手。 “你觉得现在换还来得及吗?”皇帝问道。 苏扬:…… 陛下,这事您就别开玩笑了。 那是我儿子! “罢了,就说这个名字是朕所赐。”赵煊想了想,退了一步。 这个说法,虽然让苏扬有些不爽。 但看在这老头是皇帝的份上,苏扬认了。 “臣谢陛下隆恩!”苏扬拱手为揖,大喊了一声。 其实,他心中还是很不愉快。 那是我儿子啊,我给儿子取得名字,你这个当皇帝的怎么非要抢呢。 “其余的赏赐,容朕再想想。你苏扬是朕和大宋的救命恩人,当厚赏。”赵煊忽然神色无比严肃的说道,“给你什么样的赏赐,在朕看来都是应当的,但你也明白。朕的继承者,有时候并不一定有朕这样的胸襟。” 这不是皇帝第一次简单直接的告诉苏扬他的心意。 第964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陛下,臣有现在如此的荣宠已经足够了!” 苏扬很是严肃,认真的说道,“多了,臣怕自己降不住,也怕子孙后代守不住。” “你别急,容朕想想。”赵煊摆手说道,“说另外一件事吧。” “老三忽然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他向我请命敕封他为北凉王。” 苏扬猛地一惊,震惊的看向了皇帝,“陛下,三殿下真的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皇帝疑惑的问道。 苏扬愣了愣,“陛下您不知道?” “朕是应该知道什么吗?”赵煊满脸的不解。 苏扬:…… “敢问陛下,三殿下在信中是如何说的?”苏扬只好如此问道。 当问及此事,赵煊的表情有些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他在信中说,他并非是一个好儿子,但他是一个好的大宋臣子,也将是一个好的北凉王,就这些。” 苏扬听完也沉默了。 他不知道赵澈正在做什么,亦或者准备做什么。 也许,他的那些猜测,和曾经的道听途说,全是虚假。 “陛下准备怎么做?”苏扬在自己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只好如此问赵煊。 “他要,给他便是了。老三这个北凉王,要的封地是北莽。现在最好告诉朕,你知道些什么?”赵煊问道。 苏扬幽幽轻叹了一声,“三殿下曾告诉臣,他并没有造反之心,但他觉得我们大宋的朝廷若不改变,只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让这个国家彻底的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他没有造反之心,他也要竖起自己的大旗,他要趁着北莽野心勃勃南下之时,像一柄尖刀,狠狠的扎入北莽的心脏,了结了这个野蛮的国度。” 赵煊凝望着天高云阔的原野,再度沉默了下来。 秃鹫盘旋在天际,宛若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 积雪犹存的草原上,只有野兔时不时窜出来,和积雪争夺刚刚冒尖的青草。 “苏扬,所以你觉得老三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有?”好长一段时间之后,赵煊的声音才轻飘飘的在苏扬的耳畔响起。 苏扬摇了摇头,“陛下,臣不知道。” “但殿下亲自来信,向陛下您索要北凉王的爵位,臣以为哪怕三殿下还没有成功,应该也距离成功快了。” 赵煊忽然骂骂咧咧的说道:“踏马的,这个孽障。” “你说朕对他又爱又恨算是怎么回事?这孽障,一点也不像朕。” 苏扬无声的笑了。 他能够猜透皇帝此刻的心思,明明是自己中意的皇位继承人。 可偏偏行事完全不按常理! 宁愿先反后投降。 这操作,皇帝大概真的理解不了。 不过…… 苏扬倒是可以帮着皇帝理解一下。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他对大宋朝廷是边走边看。 而赵澈这个皇子,对大宋朝廷和大宋的军队显然是完全不相信呐。 但这些话,苏扬在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直接告诉皇帝。 …… 在苏扬和皇帝在草原上一起撒了一泡尿之后,大军就再度北上了。 越过那片已经无人的草场,他们的大军就正是跨入了北莽的土地。 春风带来了咸湿的气息,同时也带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举目望去,看不见战场。 可这血腥味却清清楚楚的出现在苏扬的鼻尖。 这天,他们的马蹄和车辙经过了一片水草肥美的土地,春在那里来的好像更早一些。 那浅浅的河流已经解冻了,只是河水并不清澈,还泛着一些红色。 边上零零散散的矗立着不少毡房,可也只是毡房。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牲口和任何的生活用具。 苏扬顺着河流的上游,策马狂奔了几里地。 他依旧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战场,但河流里的红色却更加的鲜艳了。 这条河被北莽人叫做星河。 据说仅仅只是因为这条河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全是亮晶晶的星星,所有就被普遍不知道文字是个什么东西的北莽人唤做了星河。 他们认为,这就是天上的星河在某一个深夜落到了大地上所成的。 星河是北莽西部非常重要的一条水源北临江的支流。 北临江的支流有很多,星河在其中一点也不起眼。 甚至有可能都不会被北临江承认是他的支流。 “报!” 斥候的甲衣翻飞着,从辽阔的草原上顺着星河奔腾而来。 “启禀国公,余官将军的亲笔信!” 斥候半跪着,从密封的竹筒里拿出了又被蜡封的信。 苏扬抖开信,看过之后,就再度将目光投向了星河的上流。 “真的要这么狠吗?”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却忽然间想起了在他所熟知的那个时空里反反复复,朝三暮四的外族。 以及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中华民族用两千年的时间,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告诉余官,本将会亲自去的,他们确实不值得怜悯。”苏扬将信揣进怀里,如此说道。 “喏!” 斥候领了苏扬的军令,就再度策马离开了。 苏扬在这片不大的聚集地里等了一天之后,皇帝的中军抵达了。 “为何此地一个人都没有,却偏偏留下了这么多的毡房?” 这是皇帝见到苏扬时,问的第一句话。 苏扬笑的冰冷,徐徐说道:“回陛下,因为在我们的前面,有一个准备在死后住进铁墓里,宁愿永世不投胎的狠人,像是梳子一样,将这片草原上的人已经挨个梳了一遍。” “至于这些毡房,用他的话说,都是一些非常实用的东西,如果我们大宋的百姓要在这里放牧,兴许会用得上。” 说完,他就把那封斥候送来的信递给了皇帝。 听的云山雾罩的皇帝,在看过那封信之后,就完全明白了。 “这个孽障!” 他死死的攥着信,直到手腕因为过度用力的颤抖,传递到全身才松开了手。 “在大概七年前,齐王曾送来战报,他告诉朕,北莽大概有三十五万帐百姓,约百四十万人口。七年过去了,以北莽繁育人口的速度,现在大概早已快到两百万了吧。”赵煊此刻的目光,也如苏扬一般冰冷,“他是如何办到的?” 苏扬扭头,再度凝望向星河的上游,“臣在大宋遇见了不少有本事的人,但有本事又城府如三殿下一般深沉的,臣就见过三殿下这么一位。” “看看这干净的草原,甚至连河流里都只有浅浅的血红,臣想三殿下一定有他自己的办法,办到这一切。” 赵煊重新将那封抚平,沉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臣觉得,三殿下做的没有错。”苏扬轻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臣也愿意在死后住进生铁浇筑的坟墓里,永世不得投胎。” “臣连投靠了北莽的大宋壮丁都坑杀了,没有理由饶恕这些真正的贼子。” “战神坡下,臣坑杀了足足十五万大宋壮丁。” “若不能在北莽埋葬三十万北莽壮勇,那就是臣的失职!” 第965章 最后的好人 “和你们这几个杀才一比,朕真的是仁慈的过头了。”赵煊自嘲般说道。 “你看看,老三宁愿将请求联合作战的信送到你的手里,却不愿意告诉朕。” “他这是怕朕拒绝啊!” 苏扬忽然情难自抑的哈哈笑了起来,“陛下啊!” “殿下是觉得臣会愿意当这个罪人,而他并不愿意陛下您当这个罪人!” “抬手便是数十万的性命啊,臣一定会在死后不得安宁的。” 赵煊却忽然目光冰冷的盯住了苏扬,“在朕忍辱求和的这些年,我大宋百姓死于北莽之手的何止数十万。朕亲自走出那有着高墙的京城,就是为杀人的!” “你苏扬住得起生铁浇筑的坟墓,你以为朕住不起吗?” “朕,是皇帝!” “朕现在命令你,在北莽这片土地上,凡事身高超过马背的,一律斩尽杀绝!” 苏扬低头苦笑了一声,“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没有什么何必,仅仅只是因为,朕是大宋的皇帝!”赵煊怒吼道,“曾经从朕手里丢失的,只能由朕亲自拿回来!” “朕抢不回我大宋百姓的命,那就让北莽百姓的命来抵!” …… 袁弘慈像是失落在原野上的幽灵,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也看不到前进的路。 他徘徊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废物,一群废物啊!” “你们怎么可能失去前军的踪迹?” 在他的面前,站着足足数百名的骑士,可每一个人都将头佝的很低。 “将军,卑职真的尽力了。四面八方,我们都已经探索出去了近百里,除了偶然能撞见的无主牛羊群,别说是陛下的中军了,连一个人都看不见。”校尉低声说着,满腹的委屈。 自从七天前,他们和皇帝的中军断绝了联系之后,他们就散出了所有的人手。 整整七天的时间,他们几乎使劲了浑身所有的解数。 但就是找不到人。 就个那足足十万的中军,就这么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袁弘慈将脑袋摇的像是患了白癜风一般,“不可能,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对,这事严重的不对!” 他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忽然下令道,“本将亲率万骑先行一步,一路向北寻找陛下的踪迹,尔等按照原定的计划,押运粮草跟上。” “喏!” 袁弘慈就像是一个迷失了家的孩子,拼尽全力的寻找家的方向。 …… 这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时间好像被无限的拉长。 置身其中,让人很容易就忘记了今夕何年,忘记了岁月。 袁弘慈率领麾下最精锐的万骑,一路朝着北方冲锋。 可一天天过去了,他们从最开始的一人一马,变成了一人三马。 却依旧没有找到前军的踪影! 甚至于,他们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这个糟糕的现状,给袁弘慈的感觉就像是沉入了无休止的梦境。 除了眼前的景致在变化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成了亘古。 这一切的变化,出现在一个月之后。 在这个春天即将过去的哪一天,袁弘慈的探马遇见了一群孩子。 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部被捆着手脚,就挤在羊群的中间,放眼望去足有数千。 而围绕在他们周围的羊群更多,足有数万头。 看到这一幕,袁弘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 “踏马的,真踏马的,苏扬你这个生儿子不长皮燕子的玩意!” 他仰头大声的咒骂着,一直骂道声嘶力竭才罢休。 看到那大大小小上千的孩子,他如果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他袁弘慈就真的枉为老将。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这仗打的,卑职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呢!” 年轻的军司马站在袁弘慈的身边,脸上写满了迷茫。 “没什么,分出两百人守在此地,等着任野大军抵达。”袁弘慈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有,告诉任野,限期十日,将这些羊都给劳资变成肉干,送到前军。” “没道理他们都做恶人,就劳资一个人缩在后面当好人。” “踏马的这没道理啊!” “苏扬,你个生儿子不长皮燕子的玩意,劳资迟早入了你!” 年轻的军司马看着如此失态的将军,脸上的神色更加的迷茫了。 他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分出了两百兵马牧羊之后,袁弘慈就带着大军像是一股黑色的旋风奔着东北方向冲杀了出去。 “一人三骑,这是劳资打过的最富裕的仗!纵千夫所指,遗臭万年,老夫这一刻爽了!” “踏马的苏扬,你这个生儿子没皮燕子的玩意!” “哈哈哈!” 战马汹涌而去,袁弘慈的声音却像是天上的鸿雁,依旧在盘旋。 …… 年轻的军司马带着两百人,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放了整整六天的羊。 就在他差点忘记是在打仗的时候,任野率领虎卫军的大军抵达了。 当任野看到眼前的情况,再得知袁弘慈的命令后表情和袁弘慈当时简直如出一辙。 “这也没道理,让我当好人啊!”任野喃喃嘀咕道。 可片刻后,他又垂头丧气了,“不过,好像也只有我当这个好人了。” “皇帝我不敢说什么,两位国公我好像也什么都说不了。” 年轻的军司马就守在一旁,疑惑难解的问道,“任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实在是我打过的最诡异的一仗了,从春天走到夏天,我们好像走了一整个季节,可除了这一群孩子,我们连一个活人都没有遇见。” 任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军司马,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因为,在我们的前方,除了这些够不到马背的孩子,没有活人了。” “魏国公将我们大宋将士的血勇,算是打出来了!” “真正杀人不眨眼啊!” “这一战后,我们的邻国们,见到我们大宋的将士,该要瑟瑟发抖了。” “爽!” 军司马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可还些有些不太明白。 但任野已经顾不上理会了。 那粗犷的嗓门在原野上回荡着,一道接着一道的命令砸了下来。 “十天的时间,我们只剩下四天了,这个军令肯定是违定了。所有人,全给劳资动手,杀羊!” “真他娘的是,别人杀人,劳资杀羊。” “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总之明天劳资就要带着羊肉出发,这是死命令!” …… 在北莽的西北角上,挂着一个半放牧半耕种的国度,名大月氏。 从八天前开始,大月氏国内就陷入了空前的紧张。 在那座百姓们只能仰望的宫殿里,他们的王率领着臣子们商量了一天又一天。 但直到现在却还没有商量出一个最终的章程。 但百姓已经沸腾了。 “大宋的军队杀来了?你这老小子已经在骗我。” “北莽怎么可能会战败,不可能的!” “就那个不打仗先赔钱赔地的大宋,他们打不了胜仗的。” 第966章 国当以诚 春去秋来。 当苏扬率军从北莽的最南端,走到最北端的时候,刚好过去了两个季节。 在这两个月里,哪怕是对自己个人卫生无比在意的苏扬,也眼窝深陷,被晒得黝黑。 这样的变化,对他的颜值造成了一些的影响,但并不是很大。 反而让他少了一些书生气,多了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 他现在这副样子,倒是与战场悍将的形象更加的贴切了。 这整整两个季节以来,苏扬这个名字一直被传颂到了草原的深处。 那些在五六岁就被当做战士培养的孩子,现在听到苏扬这个名字,已经能高喊出一句,我就算驱赶一辈子的牛羊,也不会去当那个狗屁勇士了。 苏扬,这个大宋的太医,在北莽这片水草肥美的土地上,实现了他真正意义上的扬名立万。 …… 赵澈留须了,密密匝匝的短须像是北莽人的毡帽,紧紧的贴合在鼻子的下方。 这胡须非但让他没有保留住曾经深不可测的威严,反而让他多了一些商人的奸猾。 他的脚下踩着一块上面写满了鬼画符的界碑,将手遮在眼睛上面,眯着眼睛看向了苏扬,“你知道吗?就这跟乌鸦吐了的鬼东西,竟然是北莽的神在保佑着的。” 他说的,正是被他踩在脚下的界碑。 “在他们准备办一件事的时候,只有以神的名义,这件事才会变得庄严,才会有足够的权威。”苏扬抬脚踹翻了一块就搁在他不远处的界碑,“我们该以北莽王族的血重新绘制一些属于我们大宋的界碑。” “确实是应该的,北方还有更广袤的土地,我们应该扛着界碑继续征伐!”赵澈说道。 苏扬无声笑了笑,“三殿下,这样的话怎么应该出自您之口呢?” “您应该说,我们大宋的万世之仇北莽王族率领着他们残余的敌人,逃进了大月氏!” “我们勒令大月氏王族,必须率领他们的大军协助我们追剿这支北方的祸害。否则,我们大宋将视大月氏为北莽的盟友,开启战争。” 赵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是本王从未看走眼的一个人。” “这片战场,让本王直来直往了,真玩不起什么心眼子了。” “可你这个小子,现在真的是满肚子的坏水啊!” 苏扬扭头看向了身后辽阔的地平线,“你看,我们都干了这么多的坏事,何必还对我们如狼似虎的敌人们心怀仁慈呢?灭掉他们,或者将他们驱赶的远远的,我们的百姓才能有数十乃至百年的和平可以享受。” “仅有百年吗?”赵澈愣了愣。 “世事无常啊殿下,人力怎么能改变世道的沧桑变幻呢!”苏扬道。 赵澈点了点头,“也是啊。” …… 当大宋的骑兵挥舞着干戈,游曳进了大月氏的土地。 大月氏自上到下,彻底的慌了。 那些对大宋嗤之以鼻的声音,在这一刻彻底的销声匿迹。 他们只是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北方土地上的狼族北莽,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败在了大宋的铁蹄之下。 只是短短的六个月啊! 这不是大宋那个软弱的王国能够打出来的战争。 这一天,大月氏那片闪耀着金光的宫殿里响起了象征着最高礼仪的钟声。 鲜花铺在道路上,露着肚皮的姑娘们甩着她们灵动的腰肢,热情而恭敬的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荀正目光睥睨,昂首阔步的从城外而入。 踩着鲜花铺就的道路,走进了大月氏的王宫。 “奉吾皇之令,敕令大月氏国,出兵十万,粮八十万石协助我大宋铁鹰锐士,追剿北莽余孽!” “限期五日!” “逾期,违令,我大宋将视大月氏国为北莽同盟,誓灭之!” 荀正从走进宫门的那一刻,就朗声宣读来自大宋皇帝的圣旨。 等他走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月氏王面前的时候,圣旨刚好宣读完毕。 年富力强的大月氏王坐在王座上,面皮狠狠跳动着。 两侧的臣子们,也齐齐怒目盯着荀正,似乎准备将荀正给生吞活剥了。 “上国使者,并非是本王推辞,实在是我大月氏就算是倾国之力,也凑不齐十万军队啊!”大月氏王在目光变幻了好几番之后,还是选择了讨价还价。 荀正虽然站在阶下,但气势高高在上,“大月氏王,此乃我大宋皇帝的圣旨。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出兵助我大宋剿灭北莽余孽,要么,我大宋连你大月氏,一起灭!” “大胆狂徒,我大月氏可并非是你大宋的附庸之国,不帮你又如何!”有大月氏的官员厉声喝道,“我大月氏可并非是北莽那样的废物,狗胆你就来试试。” 荀正轻蔑的笑了笑,也不反驳,直接转身就走。 “五日之后,若看不到大月氏的军队,我大宋的将士将兵临此地!” …… 荀正在大月氏的王宫放了一圈狠话之后,又完完整整的回来了,毫发无损。 在皇帝的行辕里,赵澈像个混子一般盘膝坐在地上,挑着跳动的篝火,摇头说道:“我真希望他们能够狠狠的硬气一回,好给我一个合理的出兵理由。” “看着此刻我大宋如狼似虎一般的将士,我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 “以后,我们大宋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兵威了。” 苏扬就坐在赵澈的对面喝酒,他喝得很慢,小口小口的喝着。 “将士们现在是在给朝廷打仗,也是在给他们打仗,殿下也不问问陛下这些时日送出来了多少的爵位,都已经好多个关内侯了。”苏扬笑着说道。 “我说的重点是以后……”赵澈提醒道。 “这不是将士们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可得看陛下。”苏扬笑道。 皇帝正和荀正、袁弘慈坐在不远处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务,闻言抬头骂道:“在你们这两个混账的眼里,朕还是皇帝吗?” “你们在朕的行辕里,毫无形象的饮酒吹牛,朕亲自处理军务。” “朕做什么主,你们两个替朕做主算了。” 苏扬和赵澈相视一笑,却也不理会。 皇帝无奈的谈了口气,对荀正和袁弘慈说道:“朕应该算的上我大宋开疆拓土的第一帝了吧?怎么说应该也不算是太坏,可朕绝对是最窝囊的皇帝。” “瞧瞧这两个不是东西的玩意!” 袁弘慈和荀正只能摇头苦笑。 皇帝和这两位的相处方式,虽然让他们浑身难受,但也无可奈何。 甭管说什么,皇帝也只是说说罢了。 …… “大月氏竟然只出兵两万,粮食十万石?” 赵煊看着大月氏送来的国书,将目光投向了苏扬和赵澈。 苏扬摸了摸鼻子,说道:“陛下,该聚将点兵了!” 赵煊:…… “直接打?”他问道。 “我大宋不能失信于人,说灭他,就应该灭了他!”苏扬说道。 第967章 琅琊王 大月氏王没有想到大宋这一次会这么强硬。 真的是说打就打,毫无转圜的余地。 而且,这一战仅仅持续了二十天,他在自己的王宫里就遇见了那位大宋鼎鼎大名的魏国公。 此刻,他站着,而那位魏国公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属于自己的王位上。 “你别说,王座坐着就是舒服!”苏扬笑吟吟的看着大月氏王。 大月氏王想哭,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做出一副笑的样子,“既然魏国公喜欢,本王送给魏国公!不,本王命我大月氏能工巧匠再为魏国公打造一副更好的。” “不用,本官还没有想着造反。”苏扬摆手拒绝了大月氏王的好意。 大月氏王表情彷徨又紧张,一双手不安的捏来捏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别说了。”苏扬说道,“来人,请大月氏王在宫门前自缢谢罪。背叛君主国,扶持北莽余孽,他的内心应该已经很煎熬了。” “魏国公,不,不是的,这不是本王的主意,是我的臣子……”大月氏王急忙辩解道。 “犯了错就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大月氏王,你的心意本官明白的,放心。”苏扬笑眯眯说道,“你会看着自己的臣民和土地死去的,瞑目吧。” 可直到大月氏王在那高高的宫门前自缢,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臣民,却看到了支离破碎的王城和大宋像是黑旋风一般凶悍的骑兵。 …… “本王后悔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齐王在赵艺弘的面前,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了。 “这一战,就应该是本王去的,怎么能是他苏扬和袁弘慈呢。” “大宋的战神是本王啊!现在可倒好,整个西域都在流传着他苏扬的威名,据说苏扬的名字吓得西域那些沙漠流寇都不敢对我们大宋的商队抢劫了。” “现在京城里很多的商队,出发的时候都知道拜一拜苏扬了。” “有些人更离谱的高价收购苏扬曾经写的诗,写的字!” 赵艺弘一直到齐王念叨的差不多了,才忍俊不禁的说道:“皇叔,孤觉得还是苏扬太凶了,才有这样的名声。袁老将军也是跟着苏扬一道去的,您看他的名声就很平淡。” “哼,他袁弘慈虽然是老将,可和苏扬比真的差远了。”齐王说道。 “铁鹰锐士那两支骑兵凶残到本王看见都发怯,他袁弘慈带的兵,哪能跟铁鹰锐士比。” “大月氏都被灭国了啊!” “哎,本王太眼馋了。” “殿下,您跟我说个实在话,交个底,陛下到底还往不往西边打了?” 赵艺弘出神半晌才说道:“皇叔,孤也给你交给底吧,父皇的意思是快要班师了。但北凉王和苏扬的意思,好像是……继续会往西边打。”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可能会在北莽故地休整大概半年的时间。” 齐王在赵艺弘这一番话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脸色瞬间板了起来,“殿下,臣觉得您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做卸磨杀驴的事情吧?” 赵艺弘哭笑不得的看着齐王,“皇叔说什么呢,孤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父皇现在好像拿北凉王和苏扬没有办法,貌似已经被说服了。” 齐王听到这话,脸色才稍缓和了一些。 “但也是啊,一个积弱之国忽然蹦出来这么凶残的两个人,殿下你这个储君应该紧张的。”齐王幽幽说道,“不管是三殿下还是苏扬,都是百年难出一个雄才和杀才,而且他们还是那么的年轻。” “皇叔,孤真没有那么想。”赵艺弘立马解释道。 齐王抬手打断了赵艺弘的话,“殿下现在不急于解释,合理的安排一下,对殿下也好,也是对苏扬和赵澈好。” “他们两个用了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啊,就把本王御守了几乎一辈子的外敌给连根拔除了,就算你这个储君不紧张,朝臣会不紧张吗?” 赵艺弘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我给父皇已经接连上了数道折子了。” “可父皇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苏扬将被册封琅琊王,实封地就在曾经的北莽的南部,北临河以南。我三哥赵澈册封北凉王,封地在现在大月氏的南部。” “朝廷会被曾经北莽和大月氏的土地上置两郡,铁鹰锐士和北凉王麾下,将常驻这两郡,御守国门。” 齐王的心里有些复杂。 但还是听的连连点头,“北临河以南那片土地挺好的,有广袤的草场,也有大量的耕地,就是琅琊王这个名字不太好听,皇帝怎么会想起给苏扬册封这样一个王?” 赵艺弘看了眼齐王,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是苏扬自己请的。” “……行吧,他自己要的,那本王就无话可说了。”齐王哈哈笑了一声,“我大宋为数不多的功勋王啊,还有赵澈这小子,好好的一字王。” 喃喃念叨了两句,齐王忽然精神振奋的说道:“臣想殿下请命北上,驰援铁鹰锐士!” “如今大宋国内已经安稳了下来,臣也应该出门活动活动手脚。” “再过几年,臣就真的老了,到时候再想为国征战,可就真的打不动了。” 赵艺弘一脸无奈的看着齐王。 他没想到齐王说着说着,又绕回到这件事情上去了。 “皇叔,您这是在为难我,要不然……我想陛下请命试试看吧。”赵艺弘一脸的生无可恋。 最近的这些天里,他都快被齐王烦的脑子都大了。 “殿下您现在是储君,有什么好请命的,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也不多带,就带十万兵马!”齐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能让他们两个小年轻在那里大杀四方,为我大宋建功立业,而本王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赵艺弘:…… …… 三天后。 齐王终于得偿所愿的率军出征了。 与这十万大军一道北上的,还有苏扬的家眷们。 苏轼已经能咿咿呀呀的说点东西了,虽然没人能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赵煊依旧停留在大月氏国的故土,他这个皇帝,似乎也玩野了,不打算回去了。 …… 当大宋增兵十万北上的消息传来。 领兵之将还是大宋成名已久的老将齐王。 西域那些像是珍珠一般散落在两山周围的小国,忽然间就个个瑟瑟发抖了。 他们惶恐不安的想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联手屠掉了北莽和大月氏的大宋北凉王,琅琊王,就已经很恐怖了。 现在还来了一个齐王。 西域诸国瞬间好像将昆仑山背在了自己的肩上,连喘气都困难。 但赵煊看着这样的盛大场面,连干了三大碗酒,大吼了数声爽! ——全书完